《拥你为王》 1. 公主死了 《拥你为王》全本免费阅读 常言道,春寒料峭,但都城昌南的初春是暖和的。 夜深人静,元宵的鼓乐喧天散去,长安街上只剩下两排被春风撩动的红灯笼,从皇城脚下延绵铺到了南城门,灯火辉煌,金碧耀目。 高大的城墙围住阆苑琼楼,巍峨的皇宫此刻也是悄然无声。远远瞅过去,凤临宫如贝阙珠宫,卓立于后宫数十重亭台楼阁中,黑夜里都显得富丽堂皇。 屋内雕梁绣柱,画栋飞甍,堆金积玉,陈设规整有序,触目所见皆是奇珍异宝,金银玉器堆积如山。 宽大黄花梨描金云龙纹架子床上,冬天用的白狐毛皮褥子换成了锦织团花褥,厚厚的保暖蚕丝衾换成了云纹绸缎被,轻盈柔软,似若无物地覆在已然没了生气的少女身上。 小挺的鼻头如峰峦向上延绵至细眉,秀气的唇瓣像御花园含苞待放的山茶花骨朵,少女脸上没有丝毫血气,肤色惨白,交叠在缎被上的双手如柔荑,指尖细长,凤甲修剪成很好看的圆弧形,一看就是有人精心养护着。 但此刻她身体僵硬冰冷,毫无生机。 官凤仪死了。 死在元宵节,十六岁生辰当夜。 两个时辰前,她还被众人拥簇着,站在皇宫最高的城墙上,点燃祈福的天灯。她的两个贴身宫女,民安和民乐一左一右小心翼翼护着天灯,看公主弯腰倾身亲自将火折子凑近红烛。 -啪-嗞啦- 小火苗升起,官凤仪退身回来,极其普通的两步都显得极端庄雅致,金贵的气质在一众皇子公主和妃嫔之间卓然而立,似仙子下凡,遗世独立。 帝后依偎在一起,皇帝紧攥着皇后的手,眼中泪珠流转,感叹时光飞逝,一转眼公主都十六岁了。二人目光齐齐看向亭亭玉立的官凤仪,同她有五分相似的皇后欣慰开口:“是呀,我们的女儿长大了。” 十八年前,胡广来犯,敌军的一支精锐小队潜入皇宫,先帝所有的子女一夜间全部毙命,只有他最不看好的远在边关抗敌的官晏清活了下来。先帝深受打击,战争胜利没多久就归了天,官晏清仓促上位,改国号为盛安,惟愿天下再无战乱。 国家昌盛,百姓乐安。 同年正月十四,云庆盛安元年,当今皇后文冉冉的寝宫内,御医和稳婆心惊胆颤守了一整晚,次日清晨,官晏清的第一个女儿、也是皇室的第一个孩子在辰时出生,坚毅刚强的帝王头一次在人前喜极而泣,当即给出生的女婴定下封号云和,赐名凤仪。 官凤仪是唯一一个刚出生就得了封号的皇嗣,名字也是绝无仅有的独一份,皇上对她的宠爱可见一斑,往后再出生的其他人就没这么好命了,哪怕只是晚她一个月的贵妃生下的二皇子,皇室的第一个男丁,也没什么特殊的待遇。 除了皇长姐官凤仪,其余皇子公主们的名字一溜烟的都是官某安,唯独她不一样。 皇城外,都城朝东的天边出现鎏金红光,似凤凰展翅,穿透云层照耀云庆大地,太阳伴着小雨升起来,七彩虹光横贯整个都城昌南。 那一天,城中的百姓纷纷踏出门褴,冒雨走到街上去,长安街被挤得水泄不通,每个人都想睹一眼奇迹,盼望凤凰庇佑。 往后数年,风调雨顺,政通人和,云庆很快从战后疮痍满目的困苦境地逐渐恢复过来,云和公主被天下百姓奉为祥瑞,人们说她是神女转世,专程来护佑云庆。 === 黑暗沉寂中,官凤仪摊开双手,左看看右看看,都觉得跟平时无异,可此刻毫无生机躺在那的确实是她。 那悬在半空中正举着手的自己,难道是…… 魂魄? 她想俯身去看看床榻上的人,究竟为何而死。毕竟这样的生辰她已经过了整整十五个,此前从未出过岔子,在脑海里搜寻许久,也没想到何时跟何人有过何怨。 元宵是家宴,没有任何宫外的人,都是父皇的嫔妃和孩子,官凤仪虽然得了独一份的宠爱,但她并不骄横任性,同弟弟妹妹们相处很是融洽。 至于嫔妃, 德妃沈淑年岁最小,跟官凤仪关系相对最好,应该不是她;端嫔贺兰沁的女儿七公主最喜欢皇长姐,应该也不是她;静妃章芷柔温和少言,从不爱出头冒尖,应该也不是她;至于贵妃凡筱然,就更不可能了,她同母后关系甚好,对自己更是关爱有加,也不是她。 ……官凤仪实在想不出来。 她可是父皇最爱的女儿,到底是谁,竟敢赌上九族性命也要害她? 但官凤仪没能动得了,她像一团被绳子系起来的烟云,渺然飘浮在空中,任凭周遭石烂松枯,斗转星移,她也未动分毫。 原来人死后是这样的,抛开对自己死因的困惑,她甚至觉得有些新奇。 还没等她适应魂魄的状态,时间忽然加速流动起来,顷刻间天就亮了。 民安和民乐提着热水和铜盆站在寝殿外叩门:“殿下,您醒了吗?奴婢伺候您洗漱。” 往日的这个时候,官凤仪会应声招呼她们:“进来吧。”但今天没有,等了好一阵,两人看看彼此,还是民安先开口:“殿下许是累着了,昨晚放完天灯回来就疲倦得很,我们等会再来。” 官凤仪飘在空中,听着两人逐渐走远,突然开始担心起来,等会儿她们发现自己已经死了,必定万分慌神,还有父皇和母后,不知会多伤心。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但其实在官凤仪看来也就一瞬的事,两人再次叩门,仍旧没有回应。民安心道不好,“殿下从未睡到这个时辰过。” 放下手里的铜盆推开门,民安直奔床边,只一眼,就被吓得瘫在地上,随后进来的民乐连忙撇了桶去扶她:“民安姐姐你怎么了?” 热水洒了一地,热气蒸腾起来。民安惊恐地张着嘴大口呼吸,指着架子床,声音颤抖断续:“殿……殿……殿下……”,民乐松开她起身凑过去,完全没意识发生了什么:“殿下怎么了?” “啊啊啊啊啊!” 尖叫声穿透凤临宫,云和公主死了的消息很快传遍后宫。官凤仪看着小太监踉踉跄跄跌倒又站起来,飞奔着跑出去禀报帝后,她也很想跟去看看,但怎么也动不了,只能干着急。 下一瞬,场景忽然移换,她飘在了凤鸾宫寝殿中间,父皇和母后正在用早膳,红豆年糕汤圆羹,官凤仪最喜欢的,二人也正在说她。 “岁月如流,我们的云和一转眼都到了可以嫁人的年纪,不知道她会找个什么样的驸马。”皇后三个手指捏着银勺,两个护甲微微翘起,搅动碗里的羹,笑着看向官晏清,眼 2. 国破家亡 《拥你为王》全本免费阅读 皇后自得知女儿死讯倒下后,忧思过度再也没能起来,几乎没有清醒的时刻,偶尔醒过来,想起官凤仪,涕泪俱下,很快又晕过去。 再后来,哭也哭不出来了,靠参汤吊着一口气续命,时日一久,重病缠身长期不愈,很快就撒手人寰。正当不惑之年的帝王,一下失去最心爱的女儿和妻子,被噩耗击溃,一蹶不振,顷夜间白了头。 城中很快传出非议。 凤凰殒命,青龙白首,皆是大凶之兆,劫难来临,云庆要完了。 大批百姓在长安街游行,逼迫皇帝速立新君,还云庆祥安盛世。 文丞相劝诫游行闹事的领头人,反被扣上祸害国家的罪名,都怪他的女儿,当今皇后文冉冉,克死祥瑞魅惑君王,造成了如今人心惶惶的局面,既然皇后没了,那他这个做父亲便替女儿磕头认错,祈求神明再次护佑云庆。 官晏清得知文济世被百姓推攘下跪,毙命于长安街闹市时,气急攻心,鲜血喷涌如柱,没撑太久也归了天。 官凤仪看到外祖父满头白发垂首跪在长安街失去声息时,心如刀绞。 两朝丞相,殚精竭虑,一生忠于朝廷,碧血丹心始终如一,到头来却落得个这般下场。这世道,还有什么公平公道可言。 官凤仪愈发肯定,自己的死不是私人愤恨,而是一场蓄谋已久、声势浩大的阴谋。 “他们到底图什么呢?” …… 场景再次移换,新帝继位。 官凤仪看不到龙椅上的那人是谁,只知道他扶正自己的生母为太后,并没按先帝遗嘱将先皇后和先帝合葬,反而是给文冉冉加了一系列独断专行、大凶不详、失德失仪等莫须有的罪名。 死后还被世人诟病,将之从皇陵迁出,非但不能与先帝同穴,连带着影响了文家整条支脉,文氏后人再也没有出头之日。 “文家的仇人吗?”官凤仪凭着目前看到的情形猜测,但觉得好像不是很能说得通,“外祖父是两朝元老,位高权重但子嗣稀薄,只有母后一个孩子,母后又只生了我。我和母后都是外祖父亲自教养长大的,从未听他说过同哪个氏族有过积怨……” 她百般不解,到底是为什么? 人死后都是这样的吗?还有意识,还有情绪,但不能动弹,看着物换星移,世事沧桑,自己却无能无力,比活着难受百倍。 母后他们也死了,难道也像自己这样,飘在空中,被迫看着事态一步步发展至今吗? 官凤仪环视四周,空空荡荡,没有其他飘浮的人,难道只有她一个人死后是这样的?从一开始的新奇到愤恨,再到现在的平静,官凤仪内心充斥的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她宁愿自己看不到这一切,真真实实死去,□□和灵魂一起。 “杀啊!” 思绪被铁骑冲破城门的巨大声响打断,官凤仪抬眼望去,场景不知不觉间已然移换。 胡广的千人骑兵来势汹汹,长驱直入,高大的战马从南城门直奔皇城,丝毫没有减速避让的意思,街上的一切都被冲得散乱。 哭喊声、求救声和痛苦的呻吟声不绝于耳,官凤仪已经有些麻木了,她没法做任何反应,连眼泪也流不出来,她只想知道这场似梦一般的经历何时才能算个头。 等骑兵全速冲进皇宫,长安街上早已血流成河,尸横遍野,先前混乱可怖的声音没了大半,因为能发出声音的人已经没剩几个。 俯仰之间,青石板的路面被铁骑踏碎的尸骨填满,血迹被战马带进皇城,蜿蜒盘曲,触目惊心。 新帝在养心殿同一众美人载歌载舞,好不快活,对皇城外的惨状一概不知。 敌军统领破门而入,拎着发髻间还插着华丽凤冠的太后头颅扔在桌脚时,他被吓破了胆,亵裤都没来得及穿上,屎尿流了一地,被驱赶着赤身裸体往外走。 他卑微又恐惧地求饶,“兵爷放过我吧,您要什么都行,金银珠宝,权势地位,还是美人?都行,皇后你们也可以带走。”眼泪鼻涕一起汇聚到嘴边,他都不敢抬手去擦,只是一个劲说着在他看来诱人的条件。 “朕……不,我!我……我可以封你做大将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有人没忍住嗤笑出声,“都城都没了还做着皇帝梦呢,哈哈哈哈哈” “对对对,您是皇上,我不是,我不是……” 官凤仪突然觉得看不见他的脸也挺好的,如此胆小无骨的蛇鼠之辈,多看一眼她都嫌脏。 “小皇帝,来,过来。把这个旗帜插在那里,我就不杀你。”敌军统领指着皇城的最高处,正是昨晚官凤仪放天灯的地方。 她目不别视地盯着丝毫不顾帝王威严、自暴自弃,对着敌人像狗一样摇尾乞怜的新帝,心道,我要是你,要不就奋起杀敌,死一个算值当,死两个算赚了;要不就咬舌自尽。 如此没骨气的作态,怎么能指望别人让你活命。 但他不是官凤仪,双手握着敌军的旗帜朝高处走去,嘴里还不忘喃喃叮嘱:“我去了,别杀我……千万别……” 颤颤巍巍插好旗帜,他扬起谄媚的笑转身:“您看……” -噗呲- 早已恭候多时的羽箭破风而出,玄铁擦着空气发出凌冽的咻咻声,从官凤仪身下划过,直插云庆皇帝的胸膛。口中鲜血喷涌而出,堵住了他要说的话。 “哈哈哈,好!王血祭旗,好呀!” 胡广的旗帜插在了云庆都城昌南皇宫里的最高处,数十里外的南城门都能看见。官凤仪冷眼瞧着陌生的大旗随风飘扬,格外刺眼。 她想起外祖父教导她的话,夫为国不可以生事,亦不可以畏事。修其心治其身,而后可以为政于天下。 父皇在位虽然仅短短十六载,但没有一天是不为云庆百姓殚精竭虑的。 前朝历代重文轻武,从未有忧患意识,胡广成长迅速,边关战乱频起,官晏清本是个温文尔雅、宽厚仁义之人,因担心云庆的未来也学起了武枪弄棒,擐甲执兵。但先帝嫌他不够纯粹,才干方面还未能挥洒自如,转头又迷上舞刀弄枪,“此子一事无成”。 官晏清仓促上位后,年岁尚小,又没有自己的忠臣良将,哪怕领军击退了胡广,本性仍是和善纯良的,没有雷霆万钧的铁血手腕,笼络和管理世家的方式主要还是姻亲。 但外祖父十分看好他,认定他有帝王之资,一直尽心辅佐,云庆这十来年发展得很好,官凤仪不信国泰民安是自然形成的,父皇和外祖父的努力必有成效。 外祖父教养她和母后,从来不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也不说相夫教子贤惠温柔,只说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身为皇室中人,计利当计天下利。受着万人敬仰,过着奢靡富贵的生活,理应爱民如子,以家国社会的前途为己任,而不是只顾着自己潇洒快活。当国破家亡时,哪里还谈得上尊荣富贵,权力地位。 一花独放不是春,万紫千红春满园。 “若是可以变成厉鬼,我绝不轻易放过你们任何一个。”官凤仪看着旗帜和旗帜下衣不蔽体的新帝,神色平静地开口,说出来的却是 3. 公主与庶子 《拥你为王》全本免费阅读 凤临宫顷刻间乱作一团,御医们纷纷扔了药箱抱头逃窜,毕竟行医十几年还没见过这等异事,前一会儿刚确认没了脉搏身体僵硬死得透透的人,下一阵就立起身来张口唤人。 简直天方夜谭。 除了闹鬼,再无其他可能。 被叫了名字的民安和民乐倒是激动着迎上去,民乐有一丝害怕,但兴奋更多,“殿下醒了,殿下您吓死奴婢了……我们以为您再也不会醒来了。” “殿下别咬我脖子,我怕疼……我和民安姐姐……” 大意了,忘了自己死了这回事,官凤仪心道,可是没办法,她只能这样出场,总归怎么都是吓人的。不过她确实没想到,这两个小丫头对她居然这么衷心。 不知道是人是鬼,只要能醒都开心。 没白疼她们。 “我还活着……不会咬你。”换命这种事实在是匪夷所思,官凤仪没打算对她们说明,权当自己没死过吧,免了解释的麻烦。 以及,她倒是要看看,得知她又活过来,害她的人会是什么反应。不都说她是神女转世,护佑云庆吗?神女死而复生,那不是理所当然嘛。 同一时间的将军府,凡尘泥缓缓睁眼,脖子有些落枕,一扭头就酸痛极了,屈起的那条腿和身下的手臂被压得完全失去知觉,这会儿伸出来,又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爬动,奇痒难忍。 休息一阵,他缓缓起身,脊背靠者墙壁、微微弯腰坐着,头挨着窗沿,两条腿伸直放松,这儿的安静无声无息同凤临宫的热闹形成鲜明对比,他已经死了一遭又活过来,偌大的将军府都没任何人察觉异样。 莫说是他又活了过来,哪怕就是真的死了,尸身也不知要过多少天才能被发现。 只可惜,不能如你们的愿了。既然我选择去死都能再活过来,那这一次,我要好好为自己活下去,凡尘泥想,什么父母之恩手足之情,我通通不要,只求潇洒顺遂过完这一生。 === 元宵是阖家团圆的日子,先帝在位时还会举办宫宴,朝臣可携家眷入宫,一同欢度佳节。 当今的皇帝继位后,取消了元宵宫宴,长安街上随便抓一个三岁小儿问问,都能知道皇上是为了专心陪云和公主庆贺生辰,放天灯祈福。 凡尘泥也生于正月十五,小时候母亲还不似现在这般疯魔,也曾拉着他的手去长安街上买兔子灯。 路过冰糖葫芦的铺子,会低身询问他想不想要,凡尘泥自幼就极会看人脸色,他不说要,只张口保证:“我会努力温习功课,争取在父亲面前好好表现,让他多来咱们的院子看您。” 通常这个时候文墨竹就很开心,笑着捏捏他的小脸,赞赏道:“好儿子”,然后爽快递出铜钱,给他选一串又大又红、酸甜可口的冰糖葫芦。 沿街的铺子、行人、车马,被路两旁的两排红灯笼照得通亮,宛如白日,但又比白天好看不少,牵着母亲的手从人群中挨肩擦膀走过熙熙攘攘的长安街,是凡尘泥十多年生命里最美好的时刻,也是他曾经一直对母亲抱有幻想、期盼她能有朝一日同一个普通母亲爱自己孩子一样爱他的主要原因。 但他始终没能盼来那一天。 回府的路上,他指着皇城方向星星点点似萤火虫的亮光问母亲那是什么,她步履匆匆,甚至没有抬头,扯紧手中抓着的细软小手臂,语气急躁不耐烦:“陛下为公主庆生放的天灯。走快些,回去晚了你父亲可是要生气的。” 小小的凡尘泥三步并作两步,豆大的小人迈着大大的步伐,走得踉踉跄跄还不忘回头看天上一个个越飞越高、错落有致的天灯。 他抿着嘴止不住笑意,心想真好啊,我和公主一样,都能被祈福天灯庇佑。 小时候总有那么一段天真无邪的时期,不知道什么是嫡庶有别,更不知道人和人身份地位的差别是这世上最难逾越的鸿沟。 后来凡尘泥才明白,他在凡家都只是一个不起眼的连下人都看不上的卑贱庶子,跟宫城里的公主根本就没有相提并论的可能性。 一个是展翅云端的凤凰,被视为祥瑞的皇室嫡长公主;一个是任人践踏的尘泥,被家族厌弃身份卑微的将军庶子。 连名字都在预示截然不同的两段人生,凤仪,尘泥。 天壤之别。 公主六岁那年,宫里下旨召了不少官宦子女入宫,说是陪公主读书,凡尘泥也在名单中。彼时他已经开始明白自己的身份是个什么情况,哪怕年岁尚小,也已经开始学会谨小慎微地活着,不惹事不犯事。 在夏日的御花园,他头一次看到传闻中的云和公主。 仅有月季花丛高的小女孩,身后跟了乌泱泱的一群宫女太监,他们手里拿着扇子、吃食、龙纹云锦薄纱披肩、书册……几十只眼睛都落在她身上,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 凡尘泥站在一众官宦子女的最后方,看着她被人护拥着跑向他们,小小年纪已然有了身居高位者的端庄华贵之气,稚嫩的小脸上笑容明媚飞扬,神采奕奕,一看就是从不知烦恼为何物的金贵人儿。 “你们来啦!嘻嘻,父皇说今日会有很多人陪我一起读书,他果真没骗我。” …… 往后的事他不愿再回想,总之公主救了他一次,他昨晚也还回去了,谁也不欠谁。 再想要他的命那是不能够了,他要为自己,好好活下去。 凡尘泥感觉身体的僵硬和麻木恢复不少,捏捏眉骨,他深吸一口气,而后手掌撑地,屈膝用力站了起来。走到桌边,他想喝口水,缓解一下干涩发紧的喉咙。 但哪里有人会给他备水,本就极小的屋内只有四方小木桌上有个水壶,他掀开盖,一眼看到壶底,只有一只正在结网的蜘蛛,水一滴也没有。 对呀,这十来年他过的就是这般日子,奴仆家丁都不拿正眼瞧他,若是能朝着他吐口口水,说上两句刻薄的话,还 4. 一年的时间 《拥你为王》全本免费阅读 “没事,我现在感觉很好,您别伤心了母后,哭坏身子我和父皇都要担心的。”官凤仪坐在红木镂空缠枝贵妃榻上,被施了银针后醒来匆匆赶过来的文冉冉拥着哭得不能自已。 她轻轻拍抚着母后的背,卸去繁重头饰无拘无束的头偏歪着靠在母亲柔软的肩上,一再强调:“我好着呢,一点儿事没有。” 文冉冉十分后怕,怀中抱着女儿,心里却仍像在油锅里煎炸一般,万分煎熬痛苦,“这可如何是好,我养的花儿一般的女儿,再过一年就要……” 她说不出那个字,仨人都明白。 官凤仪没瞒着父皇和母后,她已经见过他们因为自己的死肝肠寸断,连命都搭进来的样子,回忆都不敢回忆,更别提让他们再经历一次。 所以当他们得知自己死而复生赶过来之后,官凤仪立马就说明了自己只有一年时间这件事,哪怕仍旧难以接受,但总好过一年后经历好不容易得到又再度失去的加倍痛苦。 “母后,女儿命好,受仙人指点,特地给了我一年跟您和父皇告别的日子,我感激着呢。您再哭,仙人要是生气了,收回去……” 官凤仪搬出哄小孩的法子,母后自幼饱读诗书,对鬼神一类向来是不信的,但面对女儿的复生,她没法不信不敬畏,她怕极了。 闻言立刻禁了声,将女儿搂得紧紧的,生怕下一瞬她就被再次带走。 感受着母后身上的温暖和独特的馨香,官凤仪沉沦地闭上眼,她忍不住想,活着真好,呆在父皇母后身边,能拥着他们,真好。 至于系统的事,她只字未提,哪怕是德才兼备、爱民如子的母后,要是得知杀个人就能让她活下去,怕是也会恨不得亲自提刀而去。 官凤仪用力蹭蹭母后的脖颈,想努力记住这份踏实和心安。这一次,她不仅要找出凶手,还要竭尽全力护住父皇和母后,外祖父和父皇呕心沥血构筑的如今国泰民安的云庆,她也要一并守住。 身为云庆的嫡长公主,她携祥瑞而生,享受着身居高位万人敬仰的金贵生活,国家的命运理应有她一份责任。 “到底是谁,竟敢害朕的云和”,官晏清鲜少露出这般怒不可遏的神情,说的话也甚是吓人:“父皇定会找出那贼人,诛他九族让他们下黄泉给你陪葬。” 皇后一听这话,又想起女儿只能活一年的苦楚,再次伤神起来:“我的女儿,我的云和……” “好啦好啦。”官凤仪直起身来,一手握着皇后,一手牵着皇上,语气轻快哄他们:“都不许再提这伤心事了,我们一家人开开心心过完这一年,好吗?” 两人哪里能说不好,女儿越是坦然,他们越是难受和痛苦。这么乖巧懂事的一个人儿,怎么偏偏是她呢? 没明说,但两人想到一块去了。 “若是可以,让我来换她。” === 一年的时间,说长一点儿也不长,说短确实很短。 官凤仪要做的事情很多,第一件肯定是找出害她的人,这是所有问题的关键,后来的国破家亡也都是由此引起,不得不说这背后之人心思果真是极深。 如今冷静下来想想,官凤仪推翻了最初排除所有妃嫔的猜测,那人显然是为了登上那个至尊之位,不是妃嫔就是某个皇子,唯一可以排除的只有端嫔,她并未诞下皇子,只有一个七岁的女儿。 可若是她与人合谋呢? “但我同小七关系甚好,端嫔的和善也不像是装出来的……” 想不通想不透,没有任何头绪,官凤仪目前没法排除任何人。 甚至她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诶,对,死因,确定死因才能找到下手之人,想到此处,她唤民安进来,至少这两个小丫头是靠得住的。 “把昨天筹备元宵宫宴的所有人都带过来。”既然自己没有任何伤口,那只有中毒这一个可能,虽说父皇对自己的吃穿用住极为上心,但既然都出了这事,说明还是出现了漏洞。 查一查昨儿的吃食用具,许能有点眉目。 民安应声退下,正要去办,官凤仪又突然叫住她,“算了,还是先传青黛进宫吧。” “是,奴婢这就去。” 宫里的一应事务皆是由内务府总管,那人既然敢选择做这事,必然就有万全的退路,这会子去查,肯定是竹篮打水,说不定还连带着打草惊蛇。 还是先让青黛替自己看看,究竟中的何种毒,再做后头的打算。 要说官凤仪能信得过的人,除了父皇母后和外祖父,那头一个便是尤青黛,尤家是医官世家,同皇室接触最为紧密,如今太医院的院使尤重楼,正是尤青黛的祖父,她的父亲是院判,叔父是太医,一家子都是太医院的人。 皇城脚下,都城最不缺的就是达官显贵,官宦子女,尤青黛的身份其实攀不上公主,尤其还是皇上最宠爱的公主,院判只是个正四品,院使也不过才正三品。 但二人有缘,官凤仪幼时的那次寻人陪她读书,找的都是年纪相仿的孩子,都城的官宦子女不少,但跟公主年纪相仿的就少了很多,于是比公主年长两岁的尤青黛也被拉去充数。 两人一见如故,都是极聪慧谦和之人,相处起来自然融洽,若是尤青黛单方面想结交公主那确实不易,但公主刚好也喜欢她,这事就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了。 凤临宫像是尤青黛的第二个家,偶尔来小住上十天半个月也是常有的事,宫里的人对她很是熟悉,尤其是民安民乐,都很喜欢这个聪明活泼、会给她们做药膳果干的尤小姐。 两人可以说是一起长大的,像姐妹一般,尤青黛虽然从不忘礼仪规矩,但相较其他人,她和公主的相处已经是非常随和、自然轻松的。 不到半个时辰,尤青黛就匆匆进了凤临宫。 马车停在皇城的西城门外,她甚至没坐民安特地带过去的软娇,还嫌民安步子小,撇下她拿了令牌从西城的宫道直奔西隔城,轻车熟路,穿过西隔城才是皇城后宫,民安拼命追,都还是差点没撵上她。 终于在凤临宫门口看到尤青黛的裙角,民安卯着劲跟上,只见尤青黛冲着自家殿下飞快屈膝弯腰行个礼,官凤仪摆手,她立马走上前去拉起她左看右看,扯着她转了个圈,从上到下,从左到右 5. 这次算你命好 《拥你为王》全本免费阅读 文德宫内,凡筱然正在往一个白玉隽雕山水敞口瓶中插花,她个子不高但身形扎实,显得倒也不算很矮,丰腴圆润,脸上抹着极白的粉,若隐若现的手臂能看出是偏深的肤色。 五官倒是生得好,细眉大眼,鼻梁高高的,嘴唇和身形一样丰满。 -咔擦- 修剪掉多余的岔枝,她脸上是难掩的开心:“哥哥前些天着人送来的白玉瓶,如今昌南城最时兴的材质式样,配上今年开得最早的桃花,倒是别有一番韵味。” 似有感而发,她举着一支还未修剪的含苞待放的花枝,朗朗开口道:“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说罢觉得有点不合适,再度拿起剪刀咔擦咔擦,“今年的桃花竟开得这样早,二月都没过完就开了。” 一直跟着她的清文适时开口:“今年天热,温度适宜,桃花就开得早,奴婢听说胡广有些地方,常年温热,一年四季都有桃花盛开。作诗之人许是没去过这么多地方,见识短浅罢。” “贵妃娘娘这宝瓶细腻温润,奴婢还真是头一回见着,稀奇得紧。” 这话说到凡筱然心坎上了,她很是满意:“你倒是一直这么能说会道,本宫喜欢。今儿是个好日子,往后你的月例加上一两吧。” 清文跪下去磕头,感恩戴德:“多谢贵妃娘娘”。 跟着凡筱然快二十年了,她喜欢听什么话清文比谁都懂。人嘛,都是这样的,越是没有的越想刻意展示。 “娘娘,娘娘不好了……” 清墨着急忙慌跑进来,满脸惊恐之色,像是见了鬼一般。清文呵斥她:“有什么事好好说,哭天喊地成何体统。有事说事,别一口一个娘娘,不知道的还以为什么都跟娘娘有关呢” 凡筱然满意极了,得亏还有个能用的,要都是地上跪着这种蠢货,她如何行事。 清墨挨了训斥,咬着嘴唇没再敢开口。凡筱然抬抬眼,屋内的其他宫女接过花枝花瓶等一应物件鱼贯退出去,清文关了门回来,这才问躬身趴跪着的清墨:“说吧,到底是什么事值得你这般惊慌失措?” 换做以往,凡筱然早就不耐烦了,这种不懂规矩的蠢货,直接拖去内务府,交由钱婆子,给她安排最累最脏的粗活干着,哪里还有机会在贵人跟前伺候。 这个“清墨”往前的好几个“清墨”,都是这么折磨没的。她不禁想,难道是这个名字有问题,带了“墨”字的都是蠢货? 好在她今天心情好,也就懒得跟一个贱婢计较,把玩着和玉瓶一同送进宫的翡翠手镯,等着这蠢货开口,看她能说出什么花样来。 “凤临宫那位醒了,死而复……” -哐当- 翡翠镯子落地碎裂,也预示其主人对所听到话的不可置信。 “你说什么?!”婉贵妃目眦欲裂,丝毫不顾及形象,走到清墨跟前,弯腰用力扯起她的衣领:“你给本宫说清楚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奴婢……奴婢亲眼看见她和民安民乐在凤临宫院子里跑跳,大家……大家都说……说她是神女降世……” 凡筱然失神地松开手,清墨滑坐回地上,立马躬身跪好,不敢抬头,更不敢有什么动作,生怕惹了主子不高兴。屋内沉寂许久,凡筱然才深呼一口气,闭上眼,她来回转动刚才过分用力有些扭到的手腕。 再次睁眼时,已然是神色无常、端庄优雅如皇后娘娘一般的婉贵妃。但开口说出的话还是有那么一丝藏不住的咬牙切齿: “你先下去吧,给我盯紧了那边的情况,有事随时来报。” 没有被牵连,清墨连忙磕头应好,都没敢立刻起身,跪着爬了一截,才匆忙起来弯腰低头迅速跑出去。 贵妃娘娘心情不好,清文也不敢贸然开口,扶她坐下后,垂首站在一旁,等主子吩咐。 “昨夜,榴子说的是‘确认没了声息’是吧?”凡筱然怎么想都不可能,皱着眉问清文,难不成是自己听岔了? 榴子是凡筱然的哥哥凡骁义送进宫来的一个会武功但不识字的小太监,沉默寡言,轻功了得,皇城并无守卫,有了他办事倒是十分省心。他行事谨慎,帮着凡筱然完成了不少大事,从未出过岔子,跟清文一样可靠。 凡筱然从不信什么鬼怪神明,只能猜测是不是榴子办事不利,出了差池。 “回禀娘娘,榴子是这么说的,奴婢听得真真切切,绝无其他可能。”清文如实回答。昨夜文德宫早早熄了灯,但一直没真正休息,就是在等榴子的消息,他确认了两次,都说的是云和公主死了。 “今早奴婢确实听说人没了,皇后娘娘听闻噩耗当即就晕过去,许久都没醒,可见榴子的消息并无差错,问题应该是出在御医来了之后。” 凡筱然没应声,清文说得确实有理,至少在御医来之前,他们的计划是完全成功的,但那个毒药的奇效她也是亲眼见过的,拿活人都试验了好几次,根本没有生还的可能。 如今这样,也没什么好再说的,凡筱然迅速拿定主意:“着人去看看太医院那边什么情况,问仔细些小心些,别让人发现异样。本宫就不信谁能有这么大的能耐,叫人死而复生。” 清文退下去,其他宫女归位,开始收拾地上的手镯碎片,无人说话,只有悉悉索索的行动声。贵妃娘娘手撑在额头,微斜着身体闭眼假寐。 祥瑞?凤凰? 哼。 本宫统统不信,也绝不会怕。 人的命运只掌握在自己手里,我和哥哥一步一步走到如今这个位置,可没什么神仙护佑,全靠自己拼命,你凭什么出生就能一步登天,所有人所有事都要为你让步? 凡筱然猛然睁眼,神色坚定,目光凌厉,她心道,属于我儿的东西谁也别想拿走,这次就算你命好,还有下次,下下次,我倒要看看你有几条好命。 敢挡我的路,那哪怕是神仙本尊来了,本宫也能让你有来无回! === 将军府内,凡骁义刚看完妹妹凡筱然送来的密保。 “那小贱人居然没死,竟是又活了过来。”将纸条伸到烛台边点燃,凡骁义沉声吩咐:“让散布消息的人先停下,近期稳重些,别漏了马脚,凡事等宫里安排。” “是。” “还有,去查查那个尤家的女郎,叫尤青黛的。事刚出她就进了宫,别是知道些什么,绝不能走漏任何风声,有蹊跷的人一个也不能放过。” “卑职这就去。”凡一领命离开,凡二这才凑上来,欲言又止、扭扭捏捏。 凡骁义最见不得这般模样,大声训斥:“有事说事,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都像你这般, 6. 将他赶出去 《拥你为王》全本免费阅读 “你是说,把他从将军府赶出去?” 凡骁义被自己这个侍妾气笑了,几日未见,她倒是一天比一天疯魔,说的话又癫又蠢,简直让人咂舌。忍住想要扒开她脑子瞧一瞧的冲动,凡骁义冷哼道:“本将军倒是不知天下还有你这般做母亲的。” 管家垂首站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 乍一听这话,竟像是将军在为凡尘泥抱不平,实则府里的人都知道,正相反,要说这世上谁最讨厌凡尘泥,那当属他的亲生父亲骁勇大将军凡骁义。 将军府有三位公子一位小姐。大公子凡无畏,其母是将军正妻章芷荷;二公子凡无伤和三小姐凡无忧,母亲是将军宠妾宋轻和;四公子凡尘泥,其母正是此刻跪在堂中的文墨竹。 文墨竹原本不姓文,而是是自幼跟在当今皇后文冉冉身边的贴身婢女墨竹。后同凡骁义暗生私情,定情信物被人发现,皇上做主成全他们。皇后感念她这些年伺候和陪伴的情谊,特赐文姓,许她风光出嫁。 但不知为何,文墨竹进了将军府反而过得大不如从前。将军不待见她,非打即骂,下人自然是看主子的脸色行事,对她也并不恭敬。 原以为生下个儿子情况能有所好转,实则不然,那个偏僻小院成天被打骂的人从一个变成了两个。四公子的名字还不如一个下人的中听,凡尘泥,那是要一辈子被人踩在脚下、永世不能翻身的。 自此,是个人都能看明白了,将军对这个传闻中暗生情愫的侍妾,没半分情谊,更无任何怜惜疼爱的可能。 母子俩的日子过得一天比一天糟糕,四公子眼瞅着一日比一日沉默寡言,到后头竟是不会说话,成哑巴了。 但文姨娘不同,她一天天卯足了劲想在将军面前露脸,刚开始带着儿子一起,说她的儿子听话懂事、聪明过人,后来发现没用,并且凡尘泥根本不争气,她就不带他了。 自己一个人变着法儿的描眉上妆,换衣裙比喝水还频繁,只是仍旧没什么用,将军都不拿正眼瞧她,打骂都懒得打骂了。 成年累月下来,文姨娘逐渐有了疯魔的迹象,时常一个人对着镜子又哭又笑,都没人敢去她的院子伺候。 今儿不知又发的什么疯,一大早穿的妥妥贴贴就要去主院,管家一直拦着,后来实在是拦不住了才连忙进去禀报,这才有了如今这一幕,她神色极为认真地对将军说,要把四公子从将军府赶出去。 “奴婢这也是为他好”,文墨竹一副深思熟虑一本正经的模样,“他生来愚笨软弱,不如大公子身强体壮,又不如三公子口齿伶俐,早出去学个营生的本事,将来也不至于拖累将军府,丢了您的脸面。” 凡骁义心道还算她有点自知之明,嘴上仍旧不饶:“你的意思是我偌大的将军府还养不住一个人吗?” 他从小苦日子过多了,最怕的就是别人看不起他,说他小家子气。哪怕是做了将军,早已过上奢靡富贵的生活,对这些方面还是极为敏感,随便一句话就能戳到他的痛处。 “自然不是!” 文墨竹声音陡然升高,抬了手想去捞将军的衣角,着急解释的意味十分明显,凡骁义嫌弃地撤开腿,她讪讪收手,缓缓跪了回去,认真道:“莫说是您厌弃他,奴婢也早就看不惯他那要死不活的样,一点用处没有,徒增烦恼。” “早早将他打发走,您见不着人心情自然就能好些,您开心奴婢就开心。” 说着她竟是笑了起来,还带着点小女人的娇羞,语气亲昵表述大胆:“他不在您就能常来看奴婢,奴婢必定给您伺候得舒舒服服……” 管家恨不得自毁双目堵上耳朵,宅院里头争宠的花样层出不穷,如此诡奇直白,当着下人的面直接说出来的,她还是头一个。 为了争宠,连儿子都不要了,实属稀有。 凡骁义冷眼睨着她,没有回应。 文墨竹似疯子一般,自说自话,越来越起劲,她面上带着美梦成真的幸福,声音愉悦:“把他赶出去,奴婢再为您生一个儿子。” “强壮如牛,乖巧懂事,聪明……啊!” 声音戛然而止,男人掐住她的脖子,将她从地上直直拽起,没有丝毫怜惜不舍,眼里满是厌恶,语气冰冷:“你在装疯卖傻?还是真不知道,本将军为何厌弃你?” 这个情形发生了无数次,每一次她都好像要死在男人手下,文墨竹骨子里都带上了恐惧,她不由自主颤抖着求饶,嘴里却还是在说凡尘泥的不是:“都是那个逆子……不好,奴婢再也……不……不提他。” “呵哼” 凡骁义松手,重重将她摔回地上,一边在衣袖处擦手一边淡淡认同道:“你确实有一点说对了,本将军的确厌弃那个没用的逆子,他错在体弱愚笨,更错的是投胎到你肚子里!” 阔步坐回椅子上,他吩咐管家:“那就如这个贱婢所愿,把凡尘泥赶出将军府,自此他同本将军再无瓜葛。若是敢前来攀扯,那必定生死难料。”他瞧了一眼瘫在地上的文墨竹,随后迅速移开视线,像看到什么脏东西一般。 “至于她……”凡骁义伸手指向将军府一角,冷声道:“既然一时半会杀不了,那就扔回院子里,找人看守着,好吃好喝养起来,不听话尽管打就是,记得别打脸,偶尔还要见人的。” 文姨娘被两个小厮架出去时,不敢再大声喊叫,只是独自痴笑,嘴里念念有词:“将军他听了我的话,将那个贱子赶出去了哈哈哈……真好……真好。以后我就能再给他生个儿子了,女儿也生一个,儿女双全,哈哈哈……儿女……双全……” === 关好文墨竹,管家带上四五个小厮冲着隔壁更为破小的院子去了,四公子虽然羸弱,但毕竟是个男子,生得又高,万一他不肯走,争执起来,得多几个人把他制服直接丢出去。 希望不要如此。 管家也没有想要为难他落井下石的意思,他只想赶快办好将军吩咐的事,别耽搁了到时候把火烧到自己身上来可就不好了。 凡尘泥醒过来后,休息了一会,起身找水喝无果,小院里一个伺候的下人也没有。他自己打了桶井水起来,伸手撇开因无人照管掉进去的树叶落枝,用手掬水喝了好几大口。 今日的太阳很大,这会儿都临近下午了,小院正对着夕阳,还是照得人燥热,但深井水清凉解渴,凡尘泥感觉自己彻底活了过来,叫人舒适的凉意从喉咙扩散至四肢。 他已经想好了,今儿就离开将军府,离开这个让他厌倦、再也不抱任何一丝期待的所谓家的地方。 至于院宅,他早就备好了。原本是想送给母亲的礼物,想要告诉她哪怕没有将军府,他们娘俩也能活得很好,他不是别人口中一事无成的废物庶子。 如今不需要了。 从今往后,文墨竹是生是死通通与他无关,生育之恩这十多年他的隐忍、配合她的胡闹早就还清了,至于养恩,无从谈起,他们从未有人真心待他,不过是把他当作一个活的物件,要骂即骂,想打便打。 重活一次,他只顾自 7. 嫔妾以性命起誓 《拥你为王》全本免费阅读 “小姐她今晚不回府,奴婢特地回来禀明老爷夫人。” 尤青黛的丫鬟赶在天黑前出了宫,回府给她父母通个信,两人对此习以为常,应声道知晓了,挥手让她下去。 “公主出了这事,青黛急得不行,这会在宫里陪陪她也挺好。”尤青黛的母亲王佩兰一阵后怕:“要是公主真出了什么事,青黛对公主这喜爱程度,指不定得多难过痛苦呢,吉人自有天相,公主这般良善的小女郎,就该长命百岁地活着。” 尤杜仲想着另外的事:“蹊跷得很,看不出任何毛病,但这其中肯定有问题,公主这事,应该没完。” 皇室之间的争斗,无非就是那么几件事,首当其冲的只有储君这一项,当今陛下还未立储,莫说是一点儿风声,完全是没有任何迹象,那些生了皇子的妃嫔自然着急。 若说皇后生了个儿子那还没什么可争的,偏偏是个女儿,再受宠又如何,皇位无论如何不可能是她的,其余的皇子们难免就想搏一搏。 但皇上的心都在云和公主身上,是个人都知道想要博得皇上另眼相待,首先就得过了云和公主那一关,听说四个皇子都卯足了劲往她身边凑。公主脾气好,性格也好,待他们都不错,从不厚此薄彼,因而到现在也没人突出重围。 王佩兰环伺屋内,有些感慨道:“都城虽繁华,但这深宅大院里头的门道和黑暗多着呢,皇宫更是巍峨华贵,其中瘆人的内幕又不知有多少,惟愿公主平安。” 伸手揽过妻子,尤杜仲环抱着她,抚背以示安慰,他明白她说的意思,他们一家三口走到如今也不容易,特别是妻子和女儿,受了很多委屈和轻视。要不是后来女儿和公主结为好友,公主一直帮衬着,哪里能有如今的平和日子。 尤青黛跟王佩兰一样,病理和医药天赋极高,尤杜仲已是太医院医术最高的人,都时常自愧不如,但没人信他的妻女比他厉害。 “女人如何能做好医师,无稽之谈嘛” “怎么,还想出去抛头露面不成?” “我看还是尤大人你太好说话了,让她们蹬鼻子上脸,真以为这家是女人说了算。” 云和公主是第一个站出来夸她们的人,她带着尤青黛去面见帝后,甚至鼓励她替不少宫里头的人看了病,其中就有入宫多年一直未孕的端嫔,许多太医看过,都说她体弱血气不足,难孕,但怎么也补不好。 只有尤青黛发现她是中了一种慢性毒,得亏发现得早,疗养一年多后就成功生下了七公主,要是一直没能发现,再过个几年,身体拖垮了,就真一辈子也不能有孩子了。 为此端嫔特别感谢云和公主,七公主也在母妃的教养下很爱皇长姐,所以官凤仪才会觉得她应该不是害自己的人。 至此宫内的人都明白,面上再平和,私下不知道多惊涛骇浪触目惊心,陛下宽厚清明,并不沉迷美色,除了对皇后不一样,对其余妃嫔都是一视同仁的,该宠幸就宠幸,该晋位就晋位,本就是为了管理朝臣世家的联姻,竟也有人争宠攀比眼红,残害皇嗣。 这事也不好对外宣扬,下毒的幕后黑手至今没抓到,端嫔自己也选择到此为止,她有个女儿已经心满意足了,不想牵扯出别的事端来。 如今闹到这个地步,连皇上最疼爱的云和公主都敢动,这背后之人绝不简单,到底是有何仇怨呢,还是这么着急想要上位,无论哪一种,公主接下来的日子都不会安生。 既然都敢有了第一次,往后的第二、三、四次也不会太久。 院子里倏地起了风,树叶噼啪作响,乌云蔽月,黑夜笼罩,有一股山雨欲来的架势,今年开春极早,看样子春雨也快要来了。 === 此时的皇宫内,官凤仪和尤青黛窝在贵妃榻上,也刚好说到端嫔。 “你是中毒,她当年也是中毒,你还帮了她,这其中会不会有关联?”尤青黛能想到的就是她接触过的事,今天她也很认真看了好几次,也没看出公主到底是怎么了,目前来说确实只有中毒这一种可能。 官凤仪温声回道:“这我也想过,原本第一个想排除的就是她,但后来又想,万一她受了别人的胁迫,与人合谋也不是不可能,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我实在不敢轻信任何人。” 尤青黛频频点头,认可道:“不相信她是对的,问题肯定还是出在宫里头的人身上,谁也别信。” 随后她又继续道:“时间也是真的紧,这些人丧心病狂,谁知道什么时候又害你呢?瘆人得很。” 官凤仪其实是说自己只有一年的时间,但青黛不知道,她也没打算告诉除了父皇母后以外的人,要是被幕后之人知晓,可能就隐匿起来静待一年期至,她就是要让大家以为她死而复生,让那些想害她的人再次出手,这样才能露出马脚,而后破局。 如今她经历了这一遭,早就明白事情已然不再是要她的性命这么简单,关乎着云庆百姓的将来,她一定要力挽狂澜,不能让她死后看到的那些场景发生。 尤青黛偏头看了看呼呼作响的窗户,整件事情毫无起色,她实在是担心,闷闷道:“起风了,头一次发觉这深宫的夜竟是比尤家宅院还要可怕。” 随后她打起精神,拿出气势:“没事,我会陪你一起的,一定给你找出是什么毒。” “嗯。”官凤仪相信尤青黛可以,她想到了另一件事,“明天我打算去跟父皇要个人”,故意没说后半段,她眨巴着眼睛看向认真听她说话的小女郎,挑眉示意她猜。 只一瞬,尤青黛脱口而出:“萱姐姐?” 都没等官凤仪点头,她自己就接上话,兴奋道:“我都没想到她,还得是云和呀。”高兴到站起来,尤青黛在贵妃榻和圆桌之间来回踱步了两圈,才坐回来继续道:“萱姐姐武艺高强,昌南鲜少人是她的对手,有了她,你就不用怕冷枪暗箭了。” “我关注毒药的事,她保护你,你就安心找凶手吧。” === 第二天一 8. 公主献计 《拥你为王》全本免费阅读 微雨众卉新,一雷惊蛰始。 一连下了许久的小雨,绵绵续续,倒是有了一丝凉意,御花园的草木都翻了个新,长高的长高,冒芽的冒芽,放眼过去,皆是活力有朝气的嫩绿,看得人心情颇好,一派繁荣希望的景象。 官凤仪同尤青黛陪着七公主玩了好几日,都没见着皇上,他最近公务繁忙,时常宿在养心殿,很久没去后宫。皇后也是好几日没看见他,她最近四处寻访名医,甚至已经把心思放到传说中洪福寺得道高僧的身上。 为了女儿能活下去,从来不信这些的文冉冉也不得不妥协,她实在没法做到白发人送黑发人,眼睁睁看着唯一的女儿在最美好的年纪丧生。 官凤仪自知时日无多,转眼过去这么几天,一点儿进展没有,她是有些心急的,此前见到那些可怖的场景极其深刻地印在她脑海里,都不用特地回忆,闭眼就能瞬间记起。 她要做的事还很多。 当天晚上,她便带着晚膳去了养心殿,王全见着她,笑着迎上去行礼,官凤仪摆摆手,没等他问便指指民强和民富手里的食盒,他起身后,脸上带着点长辈对晚辈那种欣慰的认可:“皇上等会儿见了您肯定很高兴。” 王全知道皇后和云和公主在皇上心中的地位,皇上有事从不避着她们,讨论前朝政事也是常有的事,于是他直接明说了皇上为何最近一直没空去后宫。 “还是兵部的事,元大人的一双子女出尽风头,凡将军面上过不去,频频找茬。克扣军饷,独掌武官选用大权这些都是常事,最近又将手伸到了边关城池的建设上。” 王全面色严肃,声音里也带上了无奈的叹息,替自己主子着急道:“元策大人每天都来,皇上也头疼,但是拿凡将军没办法,只能劝元大人多多忍让,奴才也跟着干着急呀。” 兵部的事一直是个麻烦,官凤仪也知道,以前还好,没闹到明面上,凡骁义也只是暗中使绊子,大事还是兵部尚书元策说了算,但近些年凡骁义愈发猖狂,像是笃定了没人能能拿他怎么样,手伸得越来越长。 军营里大半是他的人,从前跟着他上过战场,时常把这事放在嘴边,伐功矜能,高傲自负,排挤新人。眼瞧着云庆的发展越来越好,将士们的水准却是越来越低,一个个吃得肥头大耳,没有一点刻苦训练的痕迹。 于是官凤仪懂了,为何胡广的铁骑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攻入昌南。这样一群态度不端、贪图享乐的人护卫云庆,如何能护得住,那不是无稽之谈嘛。 她对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有了点眉目。 越过高耸的宫墙,夕阳渐远,天边似被旺盛火炉烧着一般,红云绵延,太阳的光仍旧刺目,穿透层云,像利剑四散,耀眼亮目。 王全随着公主的视线看过去,他带着点回忆往事的淡笑,感慨道:“今儿有火烧云呢,倒是有些像殿下出生那日,鎏金异彩。” 官凤仪脸上也噙着笑,说出来的话却好似有些没厘头,她声音平稳,气息却有些滚烫:“这般美的夕阳要一直照在云庆大地上才好,日升月落,白衣苍狗,愿它永远只是云庆最寻常不过的景色。” 公主经历了那一遭,是有些变了。王全说不上来,但他觉得公主眼里的天真烂漫散去,被一些不知源起何处的坚定和期待填满。 她站在那,明明没什么不同,但周遭的气息都不一样了。 两人各有所思,都没再说话,没一会元策从养心殿中出来。 看到官凤仪,原本黑沉着的脸硬是挤出点笑,直直冲着她们过来,行礼时声音已然都带了笑,松和不少,跟几息前在养心殿的愤懑全然不同:“微臣见过云和殿下”。 官凤仪伸手扶起他,真心实意地关心长辈,温声道:“请起,这么晚了元大人还在忙公事,着实辛苦,不如一同用晚膳?” 官凤仪也算是元策看着长大的,聪明活泼,机敏大方,又有小女孩的灵动可爱,跟元纪萱完全不是一个路子,元策这样的粗人她都不怕,每次见面都是笑盈盈的,没架子没脾气的乖巧模样。 但元策知道她也有强势、高高在上的一面,只是从未对他们展露,当年为了帮自己自幼爱耍刀弄枪的女儿进军营,完成保家卫国的梦想,她小小一个,站在一群五大三粗、鼻孔朝天的将士面前,丝毫不惧不怯,声音清亮,态度坚定。 “女子又如何,女子也是云庆的子民,凡事凭实力说话,‘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每一个有才干的人都能为云庆的发展献力,要是人人都如你们这般思想束缚,扼杀人才,如何能振兴国家?” 虽然最后是皇上出面摆平了这事,往往涉及云和公主,陛下都会更有魄力,但这番话元策记了很多年。 他时不时就会想起言笑晏晏的小女郎舌战群雄、据理力争,说得那群人闭口无言的情形,她确实是为了元纪萱能圆梦,但其中不乏对有志之士报效国家的期许和欣喜。 一个不足十岁的小女郎就能有这般思想,莫说军营力那些不长脑子的粗人,哪怕是皇子王孙,又有几个人能比过她呢? 如今的公主亭亭而立,轻裘缓带,相较幼时,多了一股身居高位者与身俱来的威严和压迫感,明明眉眼含笑,却叫人不知不觉就低下头颅,甘愿俯首。 难怪他们容不得她! 这是有人怕公主挡了某些人的道啊! 元策自以为碧血丹心百折不挠,他忍辱负重,整日跟凡骁义周旋,受他蹉跎桎梏,为的就是云庆能国富兵强。陛下迟迟未立储,其中的心思他这个做臣子的不敢妄加揣度,但若这一切与云和公主有关,那他拭目以待。 若有朝一日能用得上他,元策必定力排众议,万死不辞。 “多谢公主挂怀,臣家中的妻儿也在等臣归家,不便久留。”元策恭谨回了官凤仪的话,而后恳声提醒她:“臣听闻殿下死而复生之事,同一双子女都十分挂念您,如今看到殿下同臣比肩而立,神色无恙,臣万分欣喜。” “还望殿下多多保重,莫被小人钻了空子,伤您贵体。” 官凤仪郑重应下,而后商量道:“我刚好想同父皇讨纪萱姐姐一用,贴身护卫我,这会遇见您,便先问问您的意愿呢?” 元策脸上笑起了褶子,声音洪亮道:“小女粗鄙,还望殿下多多包涵。” 他怎么可能不同意,若是需要,他亲自护卫她都行。 元纪萱能跟在云和公主身边,是她的福分,元策心想,等会儿回府,需耳提面命,让她务必护殿下周全。 目送元策离开,远处天边的夕阳已经落到宫墙之下,只剩微弱的红光溢出,天渐渐黑了,官凤仪这才转身进了养心殿。 官晏清放下正在批阅的奏折和朱笔,原本消沉疲累的神态一扫而空,被惊喜和愉悦填满,他起身一边拉起正在行礼的人儿一边开心道:“你总算是想起来看父皇了,我都 9. 皇上都不敢动的人 《拥你为王》全本免费阅读 户部尚书洪守序之子洪昭,原工部郎中,现晋为工部侍郎,奉命前往南境边关,重建边城,加固防御体系; 兵部尚书之子元纪澜,原兵部郎中,现晋为兵部侍郎,奉命护卫洪昭,接手南境军营,配合工部,完成边境防御加固一应事宜。 即日便启程。 官晏清略过工部尚书章程,直接钦点洪昭,确实是有意为之。 章家生有两女一子,长姐章芷荷乃凡骁义正妻,二姐章芷柔是宫里的静妃,早年皇上为了制衡凡家,避免凡家同章家并枝同谋,所以在凡骁义娶了章家长女之后,也将章家次女纳进宫。 后来章程老年得子,又生了章子立,刚好与官凤仪同龄,那叫一个娇生惯养,万般宠爱。章程是个老滑头,从不明确站队,持中立的态度,号称为民为国,绝不参与党争。 但儿子章子立时常同两个外侄凡无畏和凡无伤厮混在一块吃喝玩乐,不可避免地,章程也就逐渐同凡家接触紧密起来。 边关防御是紧要之事,绝不可由他这般有二心的人负责。 洪守序乃是文丞相的学生,身正清明,忠于君王,他的两个儿子跟他一样,一心报效国家,绝无二话。长子洪典现任户部侍郎,承袭父亲衣钵,廉洁奉公;次子洪昭,对营造工程事项极有天赋,曾经因参与重新修建昌南南城门脱颖而出,成功在工部任职。 元纪澜更不用说,纯纯皇帝这边的人,同凡骁义一党在明面上就已然水火不容。 边关之事交给他们,定能事半功倍。 元纪萱也以贴身侍卫之名,入了宫时刻跟在官凤仪身侧。 兵部如今只剩下一个元策,他左臂右膀尽失,一副听天由命,凡事全然由凡骁义说了算的模样。凡骁义一党好不快活,认为这是皇帝示弱的表现。 如今兵权由凡将军握着,哪怕是皇帝也不敢过多置喙,元策不是爱告状嘛,如今可倒好,把自己告进去了,皇帝哪敢替他出头,两人只能断牙和血吞,自讨苦吃。 凡骁义当天就进了宫,去皇上跟前假模假式地感激一番,实则是趾高气扬的炫耀,而后还与贵妃在东城宫道见了一面,皇城并无守卫,都是些软弱无力不男不女的太监,谁也拿他没办法。 皇上都不敢动的人,这些做奴才的自然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相较凡骁义的骄傲自喜,凡筱然冷静许多,她有些不安道:“哥哥这事蹊跷得很,那日听说小贱人去了养心殿,不知说了什么事,王全在门口守着,我的人也没能探到消息,而后就有了如今的安排,我怕她……” 凡骁义满不在乎,妹妹想法周全,但往往思虑太多,在这深宫中待久了,倒是有点像那些自视甚高的读书人一般,迂腐起来。他朗声道:“你是贵妃,育有一儿一女,儿子是皇上的长子,我手握兵权,在军营中威望甚高,有何好怕的。” 说到官凤仪,他更是一万个不屑:“至于那个小贱人,次次给我找事,等这一阵风头过了,再杀她一次就好,这有何难的,当真以为一个区区女流元纪萱能护她吗?可笑至极。” 凡家如今的一切都是凡骁义跟着官晏清上阵杀敌得来的,他们从食不饱腹受人欺凌的乡下布衣,一步步走到如今万人之上的位置,这富庶华贵的生活任谁也不能夺走。 凡筱然只能压下心中的疑虑,叮嘱他行事切忌太过张扬,凡事等过了这阵风头再说,官凤仪死而复生本就疑点重重,还是小心为妙。而后她目送哥哥出宫,才转身上了肩舆。 === 长安街最繁华热闹的地段,海棠苑一如往日,车马盈门,川流不息。 顶楼的梅花阁上房内,梅枝雕红木方桌一侧,正赫然坐着如今的兵部侍郎,元纪澜。他抛起花生粒,高高的,都快要挨到房梁了,而后扭转身体,仰头张嘴去接,颗颗精准入口,绝无遗漏。 海棠苑的老板娘海棠摇着把金丝锦织海棠花团扇,凤眼含笑,柳眉微扬,软着身体靠在一旁的梳背扶手椅上,瞧着元纪澜抛接花生忙得不亦乐乎。 眼瞅着出发在即,他还有空往海棠苑钻,海棠用团扇半遮着面打趣他:“你父亲要是知道你成天往这风月场所里头跑,不得打断你的腿。” 元纪澜却是一脸不屑,嘴里花生米太多,他的声音有些含糊,但不难听出一丝小孩撒娇似的埋怨:“元大人哪里有空管我,一个凡骁义就已经把他折腾得不轻,剩下的心思都放在元纪萱身上,眼里哪有我这个儿子,连公主在他心里的分量都比我重,哼。” 这些话海棠听了不下百次,她保持倩笑未做回应,倒是对他口中极少出现的公主产生了兴趣,她打听道:“就是那位传说中的云和公主吗?听说你这次出行与她有关?” 说起这个元纪澜更来劲了,花生米也不抛了,饮下一大口茶,而后开始倾吐心声:“是呀,除了她谁还有这么大能耐。南境边关,快马过去都要好几天,把我扔去这么远的地方,不知何时才能完工回来见你们,我都要郁闷死了。” 海棠认识他也好几年了,最知道他的口是心非,也不惯着他,一副替他鸣不平的语气道:”这么说,我们的兵部侍郎不愿意去咯?还是想在昌南过好日子,在军营里同凡骁义的部下争个高低,然后被姐姐死死压制?” “……” 他刹时没了声息,海棠还不放过他,用扇子指向方桌另一侧的人,一定要替元纪澜要个说法一般,诚恳道:“尘泥,你快给他想个法子,将他留在都城,免得他去了南境边关,过分思念我们,怕是要哭鼻子哦。” 凡尘泥对两人的吵闹熟视无睹,端起茶杯默默饮茶。 海棠是几人中年岁最大的,如今二十有五了,然后就是十八岁的元纪澜,凡尘泥是最小的却也是最稳重的。 其实往日海棠也不是这样,她可是长安街最大的妓院,海棠苑的老板,身段、手腕、美貌、手段样样过人,在她眼里,这俩都还是豆丁一样的小孩。 可每每遇上元纪澜,她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幼稚,爱玩爱笑,没有一点儿老板娘该有的端庄和稳重。 凡尘泥没接话,但元纪澜可算是找到了海棠话里的漏洞,整个人从椅子上蹦起来,兴奋地指着哪怕歪偏在椅子上没个正形,但也仍旧婀娜多姿、如花似玉的女子,幸灾乐祸道:“你叫错了,他如今被凡家赶了出来,早就改名为‘夕启‘,哈哈哈哈哈,这你都不知道。” 海棠的确不知此事,不过不怪她,主要是凡尘泥自己没说,他本就没什么存在感,将军府摒弃一个庶子,实在没什么好大肆宣扬的,城中极少人知道。 元纪澜其实也刚知道没两天,即将同他一起去南境的洪昭,是户部尚书洪守序的次子,凡家为了和凡尘泥断绝关系,还特地找去户部出了文书,所以洪昭知晓此事,后得知元纪澜同凡尘泥关系不错,也一并告诉了他。 而后元纪澜整日扒着凡尘泥问,这才知道的这些事。 海棠没说话,脸上的笑淡了三分,似在思索什么。元纪澜抓住她不放,肆意嘲笑: 10. 公主选伴读 《拥你为王》全本免费阅读 四月伊始,昌南大街小巷的桃花都开了个遍。风一起,花瓣四处挥洒,打着旋从枝头掉下来。 七公主最喜欢在树下玩耍,风吹下来的花瓣还玩不够,还要从地上捧起来,跟尤青黛两人,你追过来扔我一脸,我追过去丢你一脑袋,嬉笑声从凤临宫一路漫延到御花园。 因为官凤仪的事整日提不起兴致的皇后娘娘,也被她们逗得露了笑。 官凤仪找凶手一事,迟迟没有进展,她虽然着急,但更担心母后的状况,今儿看她总算开心起来,便也跟着乐呵玩闹。 唯一端庄的只有元纪萱。 她腰上缠着软鞭,手臂一侧装了袖箭,正经危坐,眼观四路,耳听八方,有点什么风吹草动都会立刻注意到,将注意力全数集中在官凤仪身上。 这个状态自打她入宫,听说了官凤仪死而复生、有人要害她一事后就开始了,大半个月,她一直是这样,任谁说也不听,抿着嘴一脸严肃,就咬定势必要护公主周全。 帝后二人感动得直掉眼泪,相较之前,有元纪萱陪着官凤仪,他们确实放心不少。尤青黛负责吃食等暗处可能有问题的东西,元纪萱负责明面上可能存在的危险,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有什么事。 官凤仪陪着官秀安放了会儿风筝,实在跑不动了便坐回凉亭中,小孩子玩起来不知道累的,尤青黛也是体力极好,每次都是她能陪着七公主一直玩,她还曾自我打趣说医者自身的体魄本就要好,不然哪能一直救死扶伤呢,那也是很累的。 元纪萱跟着官凤仪进了凉亭,立在她身侧,怎么说也不肯坐下,最后还是皇后娘娘起身拉她,这才一块坐着喝茶。 端嫔的视线随着女儿活泼的身影来回跳转,心下平静安宁又极满足,这样的愉快的日子,过上一辈子才好。思及此她看向了小脸通红,正在让民乐用力扇风的长公主,感激的话她已经说累了。 这一切都是云和带给她的。 等官凤仪稍稍缓和过来,端嫔沉声开始说正事:“我传信回家,叫父亲着人去打听了,城中并无公主描述的那般声音沙哑的年轻男子,要把搜寻目标扩散到城外吗?” 虽不知云和这样做的目的,但贺兰沁还是很愿意帮她,她也不希望公主再出一点儿事,只要是为她好、有用的,贺兰沁都能去做。 官凤仪摆摆手,应声道不用,而后温声解释道:“多谢端嫔娘娘相助,但这人必是都城的人,既然没寻到,那应该就是我猜想那般,他生于官宦之家,不是平头百姓。您带我向贺大人道声辛苦了。” 端嫔起身行礼:“公主言重了,本就是小事,只是您不便罢了。” 她继续想对策:“既然是官宦之家,拢共也就那些门府,不然派人挨家挨户去问问看?” 官凤仪摇头,“这样大张旗鼓,怕吓到他们,届时又传出些别的谣言,也不好。” 端嫔道是自己思虑不周,转头又开始冥思苦想,可她自己养在深闺里,入宫后就再也没出去过,也不认识几个人,整天都是宫里头这些家长里短的事,也实在想不出个什么头绪来。 她喃喃出声:“年岁不大,同公主差不多,都城里的官宦之家,这要怎么找呢?” 下一瞬,公主和皇后同时出声:“选伴读。” 官凤仪笑盈盈地看向文冉冉,语气微扬:“看来我跟母后想到一块去了。” === 次日上午,云和公主要挑选伴读的消息传遍了整个都城。 所有的世家子弟跃跃欲试,都想着努努力,攀一攀长公主的高枝。毕竟成功的先例比比皆是,太医院尤家的尤青黛,兵部尚书元家的元纪萱,哪个不是靠着公主才有如今的成就。 再说了,这次挑选伴读指明了要世家的、与公主年纪相仿的男子,这其中的隐喻是个人都明白吧:公主前一久刚过了十六岁生辰,这哪里是要选伴读,分明是物色驸马人选。 云庆最受宠的嫡长公主,的驸马。 想试一试的人能从长安街这头排到那头去。 虽说驸马相当于入赘,不能入仕做官,还得住到公主府去,公主也不可能像寻常女子一般躬身伺候父母夫君,但那可是云和公主,云庆唯一一个有封号的皇嗣,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听说还生得极美,才学丰沛。 能得这样的女子做妻,入赘就入赘了吧。 此时的将军府内,围在浮雕螭龙纹束腰圆桌上用早膳的一桌人,也都是这么想的。 凡骁义的正头夫人章芷荷放下筷子,用手帕快速擦了一下嘴,看看自己的儿子,随后又看向凡骁义,肯定道:“那我儿不是即日就要进宫了,听说公主跋扈自傲,又有帝后护着,我儿龙骧虎步但踏实纯善,对上她要吃亏的。” 章芷荷这话在她自己看来有理有据,毕竟云和公主小时候就欺负过自家的宝贝儿子凡无畏,还是为的文墨竹那个小贱人的儿子。 如今凡尘泥被自己的亲娘弄走了,云和公主又来作妖,无非就是看上的将军府手握兵权,凡无畏又一表人才,难怪她这么急,生辰一过就想着要嫁人,帝后真是好算计,自己的女儿也可以利用。 说是万千宠爱,不过也就是一枚棋子罢了。 凡无畏默认了母亲的话,满不在意道:“我可看不上她,娇生惯养,性格乖张,就仗着自己是个公主,女子该有的温柔体贴贤良淑德她一点没有,我不愿娶她。” 凡骁义大口吃菜,对此事暂未表态。 实则他想的是,那小贱人挡了侄子官建安的路,原本是迟早要死的,但若儿子喜欢,娶过来扔在府里,能安分听话的话也不是不行。 除了个麻烦,又顺带拿捏住官晏清和文冉冉,一举两得。 宋轻和也拿着帕子轻轻擦拭嘴角,实则在偷偷观察每个人的反应,见凡骁义没说话,她便柔声开口道:“妾觉得夫人说得没错,大公子勇猛无双,理应配个温柔贤惠的替他料理后院。” 说罢还看了凡无畏一眼,面上保持着恭敬柔和的笑,凡无畏也笑着看向她,对她说的话频频点头表示认可。 章芷荷面无表情,她实在做不到跟一个抢自己夫君的女人毫无隔阂地谈天说地,但这宋轻和极有手段,从来都是一副恭谨温顺无害的模样,别说是凡骁义,就连自己生的儿子也对她和颜悦色。 章芷荷挑不出她的错,但深知她绝不是表面表现出来的这么单纯,不然怎么能哄得将军抬她做姨夫人,原本就是一个位同奴婢的贱妾,一转眼倒是要跟她这个正头大夫人平起平坐了。 宋轻和极会笼络人心,寻常的夫人小姐就不说了,人人都喜欢这个将军府的姨夫人,就连宫里头的贵妃娘娘,都跟她更亲近。 在人前,这个姨夫人总把章芷荷捧得高高的,一副做小伏低的样,人后看起来也是恭谨温顺的,但章芷荷总觉得她的笑不及眼底。别家的大夫人还曾请教她是如何将侍妾整治得这般服帖的,但这其中的苦只有她自己知道。 哪有什么整治。 这个家都是人家说了算。明面上是章芷荷管家 11. 我绝不会爱上你 《拥你为王》全本免费阅读 十年前,在皇宫的御花园,凡尘泥第一次看见传闻中携祥瑞降临、凤凰转世的皇室嫡长公主,官凤仪。 他不过是个卑贱如下人的将军府庶子,能前去伴读云和公主,也是沾了生母的光。 凡尘泥生母文墨竹是皇后身边的婢女,两人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皇后顾念旧情,偶尔召她入宫,一方面给些赏赐叙叙旧,另一方面也是有替她撑腰的意味在,免得别人说她高攀将军府,受人鄙夷而导致处境艰难。 因而皇宫里头有什么施惠朝臣家眷的事,皇后娘娘都会指名带上她,文墨竹是整个都城活得最风光的侍妾,有同皇后娘娘的交情在,她的地位比许多小官宦家的正头妻子还高。 按理来说,文墨竹应该能过得很惬意,但事实并非如此。外头的人也许不清楚,将军府的人是最明白的,文姨娘过得生不如死。 将军并不待见她,纳进门的当夜都未曾留在她院中,后来听说是文姨娘搬出了皇后娘娘才得以被宠幸,但至此,她的噩梦也就开始了。 凡骁义三天两头往文墨竹院里去,也不避着下人,进去往往直接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打骂,他本就生得强壮,要不是收着点手早都将人打死了。 文姨娘衣服能遮住的地方都是淤青,旧伤还未结痂就又添新伤,除了那张要见人的脸和露在外头的手,身上其余部位没一寸好皮肤。 生为她的儿子,凡尘泥的日子自然也不会好过,起先只是哥哥姐姐们欺负他,后来时日一长,府中的下人也开始不拿正眼瞧他,故意欺负他以获得别的公子小姐的称赞和赏赐,成了凡府下人们最便宜的博得主子亲赖和赚取银两的方式。 凡尘泥自幼聪明机敏,他曾劝过母亲,寻求皇后娘娘的帮助,让她不要如此做小伏低,挺起身板做人,别人才不敢欺负她。 但文墨竹对他的提议置之不理,她只说他根本不懂,大人的事小孩别瞎参和,而后继续维持恭谨谦顺的那一套作风,将皇后给的赏赐通通献给大夫人和姨夫人,像个下人一般伺候将军。 她做了半辈子丫鬟,一朝翻身做了主子,却还是用的做下人那套想法,锦衣华服也掩不住骨子里头的卑微和低贱。 但她是凡尘泥唯一的亲人,他曾经也想着要出人头地,博父亲另眼相待,也许母亲的处境就能好一些。 所以皇后娘娘有意照看他们,让他一个庶子也进宫陪云和公主读书时,小小的凡尘泥内心是雀跃的,他要在人前好好表现,为母亲争一线生机,重获父亲宠爱。 负责教学的是云和公主的外祖父、两朝丞相文济世,能得他的教诲,是普通百姓做梦也争取不到的机会,凡尘泥铁了心要好好表现。 他的两个兄长和二姐一进宫便跟贵妃的一儿一女,二皇子和三公主玩到一块去,在御花园追蝴蝶踢毽子,乐呵得不行,甚至撇下了往日常在一起玩的章家的小儿子章子立,毕竟在皇嗣面前,区区一个尚书府的公子,哪里比得过皇子公主。 章子立心生怨怼,但也不敢显露,暗中唾骂外侄,随后发现了独自温习功课的凡尘泥,他心生一计,转头去寻凡家的三人。 凡无畏一行人听说凡尘泥进了宫以为有皇后庇佑,竟敢当众辱骂兄长,怒不可遏,当即叫嚣着要给点他颜色瞧瞧,怒气冲冲地去寻这个胆大包天的庶子。 一碰面,凡无畏挥着拳头就上去,直捣要害,只一拳,凡尘泥便倒地不起,一众随行的人捧腹大笑,说他丢将军府的脸,如此羸弱不堪,往后出去可别说是将军府的人。 凡尘泥自知不是他们的对手,默不作声,想着忍过去便好。但人多口杂,你一句他一言,又有公主皇子撑腰,他们愣是不肯放过他。 三五人扯了他的手,推搡着要将他丢进锦鲤池中,“清醒清醒脑子,往后便不敢如此口出狂言了。” 这一幕被站在观景台上的官凤仪看个清楚,她带着尤青黛下楼梯直奔御花园,途中喊上了在假山旁练剑的元纪澜。几人赶到时,凡尘泥已经落水,凡无畏还想将他的头一并按进去,岸边的人欢呼助威,场面好不热闹。 在官凤仪的示意下,元纪澜迅速出手制住凡无畏,尤青黛和几个宫女太监将凡尘泥扶去偏殿休整医治。 年仅六岁的官凤仪站在比年长比她高大不少的凡无畏面前,冷脸凝目,大声质问他:“他同你们何怨何仇,你要如此苛待他?” 凡无畏想用力睁开元纪澜的钳制,但没成功,他掉了面子,怒从心中起,无视三公主的眼神示意,低头怒目瞪着官凤仪,挑衅道:“我身为兄长,教育自己的庶弟,同他玩闹而已,也没碍着你吧?” 官凤仪没被他激怒,维持着一贯的冷静,沉声道:“你分明是想淹死他,本公主看得一清二楚,何来玩闹一说。” 凡无畏仍旧吊儿郎当,满不在意道:“你说淹死就淹死吗?我就是同他玩闹。再说了,区区一个庶子,不小心淹死了又如何,我父亲都不会在意,你凭什么管我?” “凭什么?”官凤仪从不知还有这般猖狂蛮横之人,她从不用身份压人,但今日是个例外,她扬起一丝笑,带着与生俱来的上位者的威严和压迫感,声音平静但不容抵抗道: “凭我是云庆的嫡长公主!” “庇护云庆百姓本就是我该做的事,既然你如此视人命如草芥,冥顽不灵,当众顶撞皇室,那本公主只能替凡将军教育你一二了,以免将来惹出更大的祸事,殃及云庆。” 官凤仪昂首伫立,气势如虹,扬声道:“来人,将他带下去,赏五大板,其余围观助威之人,抄书静心,以示惩戒。” 三公主的婢女偷偷跑去禀报了贵妃,凡筱然添油加醋将事情告与皇上,明里暗里说官凤仪专权强势,小小年纪就如此作势,将来怕是要更加目中无人,独断专横。 谁曾想皇上高兴得不行,认为云和公主颇具皇室风范,心系百姓,处理得当,反而大肆表扬她。 下午的学堂上,凡无畏一行不敢再作妖,耐着性子压着脾气听讲。凡尘泥抓住机会,表现出彩,无论是背书、写文,还是言语见解,都叫人眼前一亮。 不但得了文济世的表扬,出宫时还得了皇上的赏赐,说他“不畏困境,博学多才,孜孜不辍。将来必定能有所作为,为云庆的发展献计出力。” 凡尘泥很高兴,他想有了文丞相和皇上的这番话,父亲总归会替他骄傲开心,他也能成为光耀凡家门楣的好儿子。 但事实不尽如人意,宫里头的贵妃娘娘传了消息出来,说他伙同云和公主,忤逆兄长,害得一行人都挨了罚,再加上凡无畏涕泪俱下的控诉,那一晚是凡尘泥被打得最惨的一次。 白天的旧伤叠新伤,他差点熬不过去,半夜时,凡无畏带着小厮直奔凡尘泥的小院,不由分说给他灌下了一碗药,恶狠狠道:“你不是爱表现爱卖弄学问吗,从今往后,我看你如何再开口说话。” 那是一碗药性极强的毁人嗓子的毒药,一碗下去,此生都不可能再开口说话。 许是身体被打得实在不成样子,吃什么吐什么,凡无畏走后,凡尘泥吐出大半药,喉咙灼烧剧痛,他饮下大量清水想缓解嗓子的疼痛,但引来的是一次又一次的呕吐。 天亮了,他没死,也没如凡无畏的愿彻底哑掉,还能说话,只是声音沙哑撕裂,甚是骇人,身体虚弱得不成样子,本就高挑精瘦,如今看起来更像个羸弱的病秧子,风一吹就要倒地不起的短命模样。 凡尘泥怕了,他不想也不敢再出人头地,或许文墨竹说得没错,他根本就不懂,有些东西,是他怎么努力也得不到的,譬如父亲的关爱。 他干脆就当自己哑了,如了凡无畏的愿,以免再次遭受伤害。 但他不甘心。 怎么可能甘心。 他偷偷学习,往后数年,暗中发展自己的势力,结识了海棠、石磊等人,一步步拿下含香院(后改名为海棠苑),发展金玉阁,协助元纪澜对抗凡骁义。 十六岁生辰那日,凡尘泥同几人在海棠苑的梅花阁上房内庆贺生辰,细数海棠苑和金玉阁的超常收益,谋划着将文墨竹接出将军府,母子二人重新开始新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