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李结》 1. 1、按下暂停键 《桃李结》全本免费阅读 桃李结 太史公曰:“负下未易居,下流多谤议。” 《史记.李将军列传》记道:余睹李将军,悛悛如鄙人,口不能道辞。及死之日,天下知与不知,皆尽为哀。彼其忠实心诚信于士大夫也。谚曰:桃李不言下自成蹊。此言虽小,可以谕大也。后又元好问诗曰:“父老樵渔知有社,将军桃李自成溪。” 1、按下暂停键 封控消息传来的前一晚,夏雪还正和钱金莉几个一起吃饭聊天。那天离年三十只剩三四天,寒假也只过了三四天。那两天,白天日头亮晃晃,夏雪倚在飘窗上总盖一条抱毯,昏昏欲睡不觉得冷,太阳落山,天就黑得快,温度也降得快。 夏雪裹着一身寒气推开饭店厚重的皮门帘,一头钻进来。影影憧憧的黄昏和腊月的潮湿阴冷就被门帘挡在了外头。 这家饭店不大,但人气旺。进门是大厅——或者叫前台更合适,不过七八个平方,设计成折尺形,对着门就是吧台,金色的果盘里放着话梅糖和番茄、金桔之类的。顶上是木格装饰,木格上错落地挂着紫藤,一串串的紫色花铃铛似的婀娜地垂挂下来,热烈却不喧哗——但明显是仿真花,快过年了,紫藤哪里还能开得如火如荼。夏雪匆匆进门没顾上瞥一眼。学校有一条五六十米长的紫藤花廊。等到了仲春,一串串的紫藤花开的密密匝匝,透过繁华,洒下碎碎点点的光影,微雨后落英缤纷的□□,不忍拿笤帚清扫。此等情景,非此处仿真可以仿得。 转角有一棵红桃,也开得热烈,粉红的妍丽,仿佛在大声宣布自己是这寒冬里蹩脚的山寨。这地方,离省城杭市不过二三十公里,原先除了农田,就是一望无际的矮山坡,坡上漫山遍野的桃树和梨树,所以也叫桃李坞。知识青年上山下乡那阵子,就有不少城里青年到桃李坞插队,山坡上有个桃李坞供销社果园,是知青们挥洒汗水的地方,那时的桃花李花是最是灿烂的甜美,红得胜霞,白的欺雪,收获的桃子李子梨子也不是谁都能吃得上的。 近二十年,随着乡村建设、房地产建设,不但耕地缩小了一大半,满山坡的桃树李树已经砍光了,山坡也夷为平地,有的地方高楼拔地而起,有的则成为庄园。“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但中年以上那一辈人记忆里,是晕不开的桃红、抹不去的李白。 现在用于装点店面的,很少桃红梨白的,这里会出现桃花,或许是飘过的一片怀念的云吧!虽俗也不俗。 前台堆着职业性的微笑迎上来:“晚上好,请问几位?有预定吗?” 夏雪回答:“你好,206。” “好的,您请!楼上206,请接待!”领班对着衣领上的小话筒轻声喊。 夏雪从吧台拿了一粒小番茄,转过大隔断,折尺的转角处有一片一米高的假山石,旁边是一株红梅——这季节正是红梅开的时候,夏雪无法确认其真伪,不由得想到学校植物园那几棵红梅,每年一到早春,遒劲的枝头上挤满红梅,没有绿叶,却别是一番情致。前年夏雪偷偷折过几支,插在青瓷的瓶子里,家里平添几分情调;去年春节的时候她又想去偷折几支,结果把校园走遍了都没找到,只在原来种红梅的地方发现了一排半死的枯竹。夏雪去问保安,保安说学校基建的时候,把红梅挖了出来,插上了这一排像假的真竹子。夏雪心里那个可惜呀,连同怨上了这设计者:没脑子!花国家的钱不知道心疼! 上楼,迎面又是一个小吧台。夏雪经过吧台,转身,一个高高大大的女人满脸堆笑迎面而来。 这女人和夏雪住在同一小区的前后幢楼。夏雪不知道她的名字,但知道她老公是小有名气的机关干部陶冶镛。说他“大名鼎鼎”其实也不为过,一方面是陶冶镛的工作和职位,但最出名的是他的情史。他的情史,在当今社会还真算不得什么,现在随便找个七八十岁的老头的风流烂账都比陶冶镛的精彩丰富,只是陶冶镛出名是在二三十年前,此一时非彼一时。就像潘金莲成名于800年前,若在今天,实在算不上□□。世易时移,真不知道这世道将会何去何从。 夏雪和陶冶镛的这个老婆原本没有任何交集,充其量住同一小区面对面两幢楼而已,偶尔迎面碰到,也不过点个头罢了。何况这女人的眼睛似乎长在头顶。这两年,大约是她女儿上了小学,就在夏雪供职的学校,这女人的眼睛有时是会往下行一点,这不就看到了夏雪。有一回夏雪下班缓缓而行,见路边一家店铺门口,丰满高挑的陶冶镛妻子正通完电话,拿着手机站着,就礼貌性的微微点一下头。不曾想女人竟迎着她说:“哎哎,那个谁,你就是这个学校的老师吧?我女儿就在你们学校读书的。” 夏雪有些诧异,还是淡淡的一笑:“哦,是吗?我是老师,估计不教你女儿。” 她的脸搽的很白,眼影比较重,泛着蓝色,口红是那种火辣的鲜红:“我女儿读三年级了,老师你教几年级?” “五年级。” “那刚好,以后我女儿有什么学习问题可以请教你,老师你姓什么?我加你微信吧?我扫你!你打开就行,很方便的。” 那是一个千娇百媚的女人头像,有三分眼前的影子,微信名“蓝色玫瑰”。 “我女儿叫陶盈雅,很漂亮的,也很聪明的,但是我女儿的老师教书不行。老师,你姓什么,你记住了我女儿的名字了吗?” “嗯,好的,那有空联系。”夏雪正想离开,“蓝色玫瑰”拉住了她:“你叫暖暖归呀。有文化的人起的名字都不一样。老师你还没告诉我你姓什么,我备注一下。” 夏雪张着嘴暗道:她该不会连“暖”和“缓”都分不清吧。也许是没看清:“嗯,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我姓夏。” “老师说话就是有文化。夏老师刚下班呀?你们老师这么辛苦吗?我们女儿的老师要是有夏老师那么负责就好了。大家都说我女儿很聪明,就是她爸爸不管她,都是我一个人管,他爸爸要是肯教我女儿,我女儿成绩不要太好咯,你说对吧?我很辛苦的!哦,她爸爸你知道的吧?陶冶镛,这个小地方没人不知道他,喝了酒就喜欢骂人,哎,我看他以后怎么办!.....” 夏雪再次惊到了,暗道:我和你很熟吗?站在马路边说隐私合适吗?夏雪看看手表:“嗯,以后有事微信上联系,我还要去健身房。” “哟,夏老师身材这么好,原来是健身健的,以后我也去健身。” “嗯嗯,那下回聊。” 这次竟在餐厅又遇见了“蓝色玫瑰”。原来是做了这家餐厅的领班。她把夏雪带到206:“夏老师,这小包间位置最好,我给你们安排了是最好的,你是我女儿学校的老师嘛!吃什么?我去叫服务员,小红来给客人倒水。” 推门进去,钱金莉和安鑫已经到了,看到夏雪,钱金莉说:“夏老师,你没在楼下碰到瑜薇吗?” “我没注意。挺冷的,就赶紧钻进来了。” “那应该就在楼下了,叫服务员上菜吧。”安鑫起身给夏雪倒了一杯姜茶。这家饭店的特色之一就是姜茶。 夏雪看钱金莉和安鑫对这个“蓝色玫瑰”爱答不理的样子,就笑着说:“你忙吧,我们自己来,这里我们常来。” 看她走后,钱金莉抬起头:“韩老师,你认识她吗?” “准确地说,不认识。” 钱金莉说:“她老公不就是镇政府的阿陶——陶冶镛吗?” “据说年轻时很漂亮,”安鑫说,“比陶冶镛小了十多岁吧?” “我看是她老公帅,都说十多年前要死要活要嫁给陶冶镛,也算是那时候的一桩热点新闻。” “嗯,人家说她是十多年前小三上位,要不是因为她,陶冶镛可能早升官了。照道理,按照阿陶的资历、能力、怎么也该升到镇长副镇长的领导位置,结果比他年纪小的人都上去了,阿陶还没怎么动过。这个阿陶的前途,基本上都交代在她这个老婆身上了。”安鑫洗着杯盏,漫不经心的。称陶冶镛为“阿陶”,看来要么关系不错,要么就是有交集,了解较多。 “她老公也好不到哪里去,不然怎么好好的老婆离了,娶这么一个活宝,A省的偏远山区过来的,和瑜薇老公老乡。说她年轻时候漂亮,你看现在也不见得好看,看那妆!浓得嘞,红红白白的,像唱戏,啧啧啧。”钱金莉不屑地撇撇嘴。 “那时离婚要有勇气的,说明她年轻的时的魅力很大,把阿陶征服了。” “爱江山,更爱美人啊。”夏雪调侃。 正说着,瑜薇就到了。 期末考试前几天才结束,接下来阅卷、登分、手写成长记录册,电子档案登记,休业典礼,总算告一段落。狠狠地喘了一口气,就是两三天会议,终于放假,一个学期的帷幕落下了,人仿佛松绑了。 这几个女人说是庆贺寒假开始,庆祝孩子们学期结束,钱金莉和易瑜薇常一起出现没什么奇怪的,这次多了一个安鑫,林伊诺妈妈,夏雪倒是没想到。不过想想也理解,安鑫老公是体制内的,而且还是个主任,林伊诺成绩也不错,和钱金莉她们走在一起,算是门当户对的。 “三个女人一台戏”,这四个女人,说话吃菜两不误。可能这时正是饭点,话没停下,上菜却停了老大一阵了。夏雪开门喊服务员,蓝玫瑰跟着过来,问怎么了。韩冬菱看钱金莉她们头也没抬,些许不好意思:“麻烦你帮我们催一催,快点上菜,我们还有事。” “好的好的,我亲自去催?怎么能不关照老师呢?哦,你们不喝酒吗?” “嗯嗯,我们喝水就好。” “蓝色玫瑰”走出包间,大声地喊:“小红,小红!” 安鑫悄悄说:“她很凶的,听说家里吵架会吵到陶冶镛单位找领导。” 夏雪惊讶的样子:“这么厉害?” 话题又回来了。 “你最厉害,这菜这么辣没头都不皱。”夏雪抬眼看到看那个“蓝玫瑰”正推门进来,手里端了盘菜过来了,赶紧转移话题。 菜上齐了,“蓝色玫瑰”又自带一瓶啤酒过来。夏雪连忙站起来说:“我们不喝酒。” “你们老师就是有修养,不喝酒,不像我们女儿的爸爸,一天到晚酒最亲,喝了酒就是发神经病!老师就是和别人不同。” 三个人面面相觑,安鑫也说:“我们不喝酒,开车的。” “蓝色玫瑰”坚持说:“老师,她们不喝你得喝。你是我女儿学校老师,我一定要敬一个,你叫我名字好嘞。” 夏雪暗道,我知道你是哪尊神仙?前后幢楼里住着,没有交集,偶尔碰到几次,充其量点个头。今天却是话多。你说你女儿叫陶盈雅,就叫一声“陶妈妈”或者“盈妈”吧。 没人和她干杯,她只好自己喝了。说一声“慢慢吃”终于提着酒瓶走了。韩冬菱有些于心不忍,钱金莉却横了一眼:“这个女人,不太灵清,仗着她老公管得着我们,什么话都会说得出,我和 2. 2、我的班级我的娃 《桃李结》全本免费阅读 桃李结 2、我的班级我的娃 夏雪现在任教的这个班级,是她能从一年级带到毕业的最后一届了,这个班的每个孩子,于夏雪,不仅仅是老师对学生的责任,更是完美收官的一份愿景。几十年的口碑,不是学校发给她的,是她做出来的,是家长给的,她分外珍惜,她不允许自己晚节不保。 五年前她再次向学校提出从一年级到六年级带一届时,她知道那时的吴校长心里并不认可一个老师带到毕业的做法。吴校长曾在公开场合说:“带六年,学生脾性就会像老师了,这不利于学生发展。”吴校长之所以同意了,一方面是一年级师资力量问题,带一年级和带六年级毕业班一样,心累体累,需要有足够的体能和专业技能,还有就是经验和爱心。一般是没有人会主动请缨去教一年级的。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夏雪也算是资历老的教师了,夏雪前两届从一年级带到了六年级的班级成绩有目共睹,这就是话语权。 分班抽签后,夏雪给自己加油。“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为报倾城随太守,亲射虎看孙郎。”夏雪的这一届带班模式就此开启。 吴校长是个中年女性,身材魁梧,体型和脸上色素沉淀明显。夏雪二十多年前还是少女的时候就认识她,缘于两人分别代表各自学校参加优质课评比,后来一等奖的的少女吴老师, “学而优则仕”,教而优亦“仕”,从教研组长,到副校长,她用了七年;又用四年去掉了 “副”,期间半年快速的解决了个人问题。 同为一等奖的夏雪,大约就是那种长了个恋爱脑的欠优良品种,遇到徐源明,一眼万年,陷入恋爱后第七年才得以完婚,婚后她把老公和他的成就看的比自己重要,有了孩子后就把这一大一小置顶,然后是着眼于自己的学生和工作,而自己的位置似乎总挤在任意一个可以挤一下的角落。她和吴校长再相遇的时候,吴校长就是夏雪的顶头上司。 夏雪大约就是属于那种工作上稍一用力,一不小心就与众不同的人。“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她的工作得到了家长和有关部门的认可。只是后来几年,教学实绩不如她的同事从她身边飞快的擦肩而过,走向领导岗位,可是掩耳不闻窗外事的夏雪,一如既往地耕种着自己的那一亩三分地,一耕就是近30年,但她自得其乐、甘之若饴。 接手这届一年级,她已经虚岁四十五了。“鬓微霜,又何妨!” 一年级的时候有的孩子的个头还不到夏雪的大腿。夏雪还记得,开学第一天,小小的计易萱抱着妈妈的大腿哭着跟着妈妈要离开教室,夏雪追出去抱着孩子,可着劲的夸她,才把她夸回教室的;第一个月,钱进和震轩下课玩得忘了上厕所,上课就没管住大小便,夏雪给他脱掉脏裤子,烧了热水,用自己的洗脸毛巾给他洗小屁屁……夏雪又是老师又是妈妈。只是现在的孩子基本上都是蜜缸里泡大的,孩子的父母基本上是第一代独生子女,基本上也是蜜缸里泡大的,基本上习惯对别人要求的多,除了这四个基本原则,还有第五个“基本”:基本上认为自己是最好的,别人就该对自己是最好的;基本上不知道别人也可以不对自己好,更不知道别人对自己好,自己也应该对别人好。他们不记得别人曾经对自己多么好,却清楚记得偶尔一次别人没对自己那么好。简而言之,就是古人说的“升米恩斗米仇。” 隔壁班级有一个孩子拉屎拉在裤子上,年轻的班主任自己才断奶,给孩子妈妈打了电话,电话里听着好像有“红中”“碰”的声音,老师识趣的长话短说,孩子妈妈说“马上来。”老师就让另一个孩子陪着在卫生间等候。一会儿来的是奶奶,孩子是爷爷奶奶一手带大的,那心疼劲儿就别提了。奶奶气鼓囊囊地要老师端来热水,一边毫不客气的指责老师没给孩子洗屁股。老师也不开心,解释完了说了句“我要上课了”就走了。这回,婆媳对着老师的背影倒是难得的团结一致,投诉到校长。 校长批评了老师,老师委屈地说我不是幼儿园的保育员,洗屁股不是我的工作,再说你上回大会上说过的,老师不是保育员。吴校长说“时移世易,规定是死的,怎么能一成不变?”小姑娘在办公室哭成泪人,大家都深表同情,感叹班主任不好当。 一年级带班是个体力活,理论上年轻老师更合适。可问题是:现在有的年轻人体力还不如中老年,第二,即便过了体力关,现在的年轻人你不知道他们有时候佛系,况且作为独生子女,他们从小到大只有被捧在手心含在嘴里的经历,却很少有想过要去理解别人的父母,也没想过学会去照顾别人孩子。世上安得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啊。 夏雪总问自己:我也是妈妈,如果我的孩子遇到这样的情况,我这当妈妈的心里是怎样的?将心比心,能做就多做点,他们就是我的孩子。因为有这样的想法,累并快乐着。 这个班40个孩子,带完这一届,退休就在眼前了。带了好几届完整版,积累了不少的经验,把这最后一届带好她信心满满。上一届有位家长说的:“夏老师,你带我儿子六年,这六年里,算起来我儿子相处的时间比我们父母还长,我家儿子遇到你真是福气。”有个毕业多年的孩子家长甚至说:“夏老师,那是我儿子生命中的贵人。”夏雪唏嘘而感动,就冲这份情义和认可,累,也甘之若饴。 愿望和现实有时候是有距离的。上一届一年级的时候,夏雪40岁,满世界追着刚入学的小孩子跑啊跳啊,累了,喘口气喝口水很快就会复原,这一回感觉累,是追不动,跑不快的气喘心跳;上一届的孩子很多是本地的,很多有头有脸的家庭通过各种关系把孩子塞进自己班,这一届,班里有三分之一的外地孩子,在生源这一方面自己班不占优势——年龄也许是原因,但后来教学主任无意中透露,那些希望能分配在夏雪班里的孩子,大半被分管教学的副校长划到他老婆郑老师的1班了。 所谓好生源,无非两种,一是招生时的测试,按分数大致判定孩子知识水平或者智力状况水平,得分高者自然是优秀的生源。 其二,看家境,一般,有一定的经济能力,或者各方面相对稳定的家庭,他们有教育孩子的意识,也有实力支撑孩子的教育投入,自然也是生源优势的存在。 这些优质生源很大一部分流入了1班。夏雪刚接班时没时间没时间没心思去关注这些,她不愿被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绑架,每个孩子在自己这里都是一样的,都从0开始。 第一学期期末考,夏雪的班级成绩以微弱差距屈居第二,许琳珑说:“老夏到底是老夏,姜还是老的辣,那么多的关系户都被分到了1班,我们老夏就差那么0.34,差点逆袭,厉害!” “呵呵,都第二了,有什么厉害的?” “那不能这么说的,你看看生源,教师子女你班总共一个,1班有4个,大老板家的孩子你们班几个?政府机关的、医院的,听说很多不是在1班就是在3班,不过我也是听说的,具体你肯定知道的。” 夏雪记得输入信息的时候,是有一个附近学校的老师子女,本校的两个教师子女在1班大家都是知道的,她觉得很正常;夏雪隐约记得自己班好像就只有林伊诺的爸爸是在乡镇的机关上班,钱金莉、瑜薇他们填的是什么,夏雪都没印象了。 那时许琳珑不和她们平行班,偶尔开会坐在一起,夏雪问自己,她为什么和自己说这些呢?自己没想过非得第一,不过许琳珑的话还是让她受用。 心理学上有个“罗森塔尔效应”,相对应负面效应的 “墨菲定律”,你担心某种情况会发生,那么它就更有可能发生。夏雪不想被生源问题影响,可是每当被学生这样那样的问题纠缠不休的时候,夏雪下意识的想去知道家庭背景是不是对这个孩子产生了影响。时间久了,对班里的每个孩子的情况,夏雪能如数家珍。 夏雪告诉自己,了解家庭状况只是为了更好地和家长沟通的,这个班的情况还不算差,尽心尽力做好工作就好。 梁晟钰是梅舒颖朋友的孩子,那时梅舒颖还在教五年级,因了这层关系,夏雪就让就让梁晟钰当临时班长,一个月后转正,班长当到到现在;钱金莉是梁晟钰的妈妈。 《沙家浜》刁德一评价阿庆嫂“这个女人不简单”,钱金莉也是当之无愧,她是另一个神一样的存在。 钱金莉扁脸扁身材,嘴唇很薄,颧骨高高。有人说钱金莉是小三转正,但钱金莉说她认识梁晟钰爸爸的时候,梁爸已经离婚。夏雪相信钱金莉的话,一来她讲的有时间有地点,夏雪就觉得必是真实;第二,听说钱金莉和梁爸原配的颜值不在一个频道,原配很漂亮,只是缺心眼。钱金莉还告诉夏雪,她认识梁爸的时候,梁爸事业不在线,是她出钱出力帮他度过了难关。那时她还是小姑娘,但已经为她的老板撑起了销售这爿天。她把自己所赚的都给了梁爸。于是钱金莉在夏雪眼中瞬间变得形象高大。 后来梅舒颖偶尔说起才发现钱金莉竟比梁爸小十三四岁的。 一直以来,夏雪看到的是钱金莉和瑜薇联系比较密切,就像她们两个孩子在班级里正副班长也是接触的最频繁的。夏雪有时想,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还是两个孩子的心理零距离拉进了两个妈妈的物理距离。 易萱有一双特别亮的眼睛,第一眼让夏雪想到了小猫的眼,仿佛随时会受惊,随时要逃遁。 易萱妈妈瑜薇是那种长相并不惊艳但却很耐看的女人。她不像钱金莉那么能言善道,有时还会带着点羞涩。夏雪还是比较愿意接受她身上那种不张狂的内敛,自有味道。夏雪觉得瑜薇不是很有心机的人,她会把她和她老公的事情告诉夏雪和钱金莉,如她老公来自于A省偏远农村,合肥某大学毕业后成了杭漂,命运的改变来自于结识了一位香港专做慈善的女商人并认做干娘,干娘带着小伙子转战港澳,而所做的工作,瑜薇说就是陪客人喝喝早茶下午茶,打打网球聊聊天。夏雪即便到现在还弄不明白这是职业吗?慈善不都是要献爱心做志愿的吗?陪吃陪喝谁给工资呢?怎么养活一家老小呢? 后来有一回瑜薇邀请钱金莉和夏雪去她家喝茶,夏雪第一次见到了传说中的瑜薇老公。那是一幢前带小花园的排屋,地下层停着夫妻两的座驾,一楼客厅很大,但不算整洁。她老公已经等在客厅门口。这是个很帅的男人,175左右的身高,不胖不瘦,不魁梧也不纤弱,皮肤白净五官端正。原以为易萱长得随瑜薇,现在看来也随她爸爸。男主人带大家上了二楼,二楼阳光房改造成茶室,瑜薇介绍这是她老公精心布置的,茶台是从香港淘回来的红木,蒲团是定制的。瑜薇老公拿出一个茶饼问:“夏老师,梁妈妈,我们喝什么?这个可以吗?” 夏雪没有多少茶知识,怕闹笑话,赶紧说:“好的好的。” 钱金莉也说:“我喝什么都可以。” “瑜薇,把我那套前年收的紫砂杯拿出来吧。” 瑜薇把紫砂杯摆上:“呵,夏老师,他这套宝贝轻易不拿出来用的,他很宝贝这套杯子。” “夏老师和你的小姐妹是贵客,和我的那些朋友怎么能一样呢?”说着,展示了一套行云流水的沏茶操作。夏雪搜索着脑海里有关喝茶的片段,慢慢端起小茶盏,嗅了一嗅,慢慢地喝了一小口,慢慢地咽下。看看钱金莉,钱金莉喝完了:“嗯,好,我看看这是什么茶。” 瑜薇老公把茶饼递给钱金莉:“这个茶饼,我存了10年了,正宗的,梁妈妈看看,喝得惯吗?喝不惯我们换一种,瑜薇,帮我拿那个正山小种,这些发酵茶暖胃,对你们女人好。” “不用换不用换,这个挺好。” “没关系,换一个尝尝吧。” 钱金莉看看夏雪,不说话了。后来再联想起这一幕,敢情钱金莉是怕是被人家的气场罩住了,只是钱金莉却嗤之以鼻:“夏老师你没看出来吗,瑜薇的老公是在炫耀!” 夏雪觉得瑜薇的老公温文儒雅,说话气定神闲,想象他在香港陪客人喝茶聊天,觉得这样的工作似乎是最适合他的气质的。 瑜薇后来讲了和她老公相识的经历。瑜薇说那时她老公生意刚刚起步,那时瑜薇在电视台做编导助理。有一回她老公陪干娘来电视台,邂逅了瑜薇,颇有点一见钟情的感觉,于是他干娘调查了瑜薇的家庭,发现瑜薇出身妥妥的中产阶级,举手投足很有分寸,也觉得不错,于是她老公就开始了执着的追求。瑜薇一开始并不动心,甚至有些反感。直线进攻受挫,就开始曲线救国,对未来的丈母娘每天电话报到,有节没节的高档的化妆品、滋补品送到。俗话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果不其然,后来瑜薇妈妈来做女儿的工作,里应外合,瑜薇慢慢地就接受的这个外地郎。 夏雪说:“瑜薇你老公爱惨了你,好幸福呀,琼瑶爱情剧的女主啊!”私下,钱金莉说:“和瑜薇老公比,我老公就像大老粗——不过我们两本来就是大老粗,没心机。瑜薇的老公是聪明人,你看我们省和A省,完全不同,我们虽然郊区,但是近郊,富裕发达,瑜薇家好歹也算得上比较有钱的人家,换了谁 3. 第 3 章、网课+小论文 《桃李结》全本免费阅读 3、网课+小论文 冠状病毒感冒一定会过去,宅在家什么也不做,良心会着急。义务教育一样逃不过毕业考升学考。成绩是硬道理。 看着那些最美逆行者,夏雪内心无法平静,她想该做点什么。受网络直播的启发,夏雪想试试直播上课。她为自己的这个想法兴奋起来。 夏雪悄悄的摸索尝试了多次后,第一课《古诗三首》终于通过微信群开课了,因为技术支持的不足,连线互动不给力,一篇课文上下来的时间要比线下长一倍,而且基本上是自己在讲,但是累并快乐着,因为夏雪有一种不一样的成就感,喜悦自豪和责任。家长反映也很不错,夏雪倍受鼓舞。 晚上,夏雪给小六发了个微信:“我给我们班直播上课了,你要是有空的话看看,互相提醒互相帮助,你看可以吗?” 小六去年入职,刚入职的时候跟着许琳珑,这个学期,不知为什么,学校指派夏雪给小六当师傅。夏雪虽然纳闷,可也没多问,反正是学校安排。既然是师徒了,师傅就不该藏私。 好半天没有消息。第二天早上才看到小六回复:“夏老师你好棒哦,我不行的,就算了。” 夏雪也不知道她说的“不行”是什么意思。但是自己尽力了。夏雪知道小六不是装睡,她是让你看到她没睡,就这样迎着风、长发飘飘,傲然卓立的样子。 小六姓陆,大名陆书筠,一个微胖界白富美。唐灿说陆就是六,于是就叫她小六了。她比唐灿小两三岁,去年和唐灿一起通过招聘考进来的,不同的是小六是应届生,一毕业就考进编制,顺风顺水。她平时说话仿佛绵绵的,生气的时候批评起学生,音高八度且是那种声嘶力竭的狂飙。唐灿是往届的,小六是985的,唐灿是大专毕业后函授。较之唐灿,小六少了三年的社会大学深造。上班第一天,小六开着奔驰来报到。听小六说,她妈妈是税务局的,爸爸是乡政府的干部,也算得上是含着金钥匙长大的女孩。上个学期安排小六在夏雪她们办公室,夏雪所在办公室比隔壁唐灿她们的略小一点点。别小看这一点点,还是能很明显感受到:两张办公桌对面对横排靠在一起正好,旁边再竖着放上小六的办公桌,着实有点挤。小六来办公室看了眼嚷道:“这么挤,怎么坐?”话音一落,转身就走,留下夏雪一个人在那里打扫办公室。在夏雪看来学校统一安排,自有道理,接受就好了。 过了一晚上,夏雪发现小六的桌子不见了。夏雪虽然奇怪,也没问,毕竟还不熟悉。隔一天发现小六出现在隔壁办公室,原来小六自顾自搬去了隔壁。夏雪想,年轻人喜欢年轻人,正常的。 年轻的个性是任性。他们内心里看不上中老年教师,就像当年的自己,也是自以为是。夏雪不想讨人嫌,又不能对学校的布置不负责,就对小六说:“我们也别管什么师傅徒弟,平时你想怎么上课就怎么上,有什么问题你就问,想听课你也随时来听,但就是一点,公开课教案我们必须一起讨论。”小六当时是答应了。 很快就有新教师公开课,夏雪催促了几次,小六直到上课前一晚才把教案给夏雪,并说:“这是我根据网上一节特级老师的公开课整理出来的教案,又按照我们班实际情况做了一些小小调整,夏老师帮我看一下。” 夏雪心里说,你都是特级老师的教案,跟我说什么呢?何况明天就上课,现在又能怎么说? 第二天听完课,教研组集中评课。因为是刚入职的新人上课,大家评课的时候还是比较轻松自由,公正客观的指出了不足,但是夏雪没说话。 轮到小六说课了,小六说这是她从网上找的特级教师教案,对照该特级教师上课视频,重新整理出来的。气氛一下子静得很,有同事偷偷瞟夏雪一眼,夏雪报以一笑。 但至少自己还是小六的师傅,现在知会小六一声是自己的义务,听不听在小六。 夏雪也想过和唐灿说一声,又觉得自己半生不熟的网课技术,实在不好意思,又怕被按上招摇和道德绑架的嫌疑,何况唐灿孩子还那么小,想来这一阵她正在带孩子吧。还是等这课上的熟练一点再说吧。 第二篇课文教学正在开始,学校通知到了,要大家做好开展线上教学的准备。学校要求一律用钉钉在线课堂。 两年前学校规定安装钉钉,开始尝试过用它打卡什么的,但是遭到大家吐槽,结果就成了摆设,安装了一个寂寞。现在用在线上教学,夏雪十分怀疑,为什么非得指定钉钉?难道钉钉比微信好使? 好不好使,试试就知道。夏雪按照学校提示的操作步骤,找到钉钉,都忘了密码,好在重置并不麻烦。她一会儿手机,一会儿电脑,后来无师自通,第一次钉钉网课手机和电脑同时用,效果竟真的比微信强大。 这钉钉用于办公教学,的确有两把刷子,这下是英雄有用武之地了。 线上的课只有语数英科,简单干净,看不到哪个学生在开小差搞小动作,上传的作业批改虽然累眼,但不累心,夏雪想,这算不算减负——只有四门课,没有那么多音体美劳的书面作业和实践作业,这可称得上千真万确的减负,对学生也算是福利了。 上了几次钉钉课,夏雪忽然预感,这个软件系统会红!福祸相依,会抓机会的应该是有做大做好的命。 钉钉网课,夏雪觉得时间不够,教学任务无法按时完成。夏雪问唐灿,唐灿说她没问题。那应该是自己的问题,人家一个年轻老师都能完成的任务,为什么自己时间不够?夏雪决定去偷师,听听他们怎么上网课。听了后,夏雪问唐灿:“你们怎么很少连麦?也不用摄像头观察孩子学习状态?” 唐灿笑了:“连麦很费时间的,一节课能连几个学生?讲明白就好了,反正我的PPT都留在钉钉课堂,有不明白,让家长自己带孩子回看就可以了;至于摄像头,40个学生怎么看得过来?怎么来得及?家长都在家,他们会关注自己的孩子的。” 理是没错,但是总觉得哪里有问题。夏雪还是决定按自己的方法来,多费点时间,多花点力气,家长有家长的事,再说家长教的,还是不怎么放心。 工作群里,教学处李主任和魏副校长在催问研究性小论文的进展。夏雪为难了:现在人都已经足不出户了,怎么进行实践活动开展研究探索呢? 但是,出不了家门的,不止自己班级的学生,大家都是一样的。一样的起点,若人家能做到,那就得寻思为什么自己做不到;若人家做不到,自己做到了,岂不是白捡了大便宜?夏雪释怀了,还生出希望。 夏雪把通知转发到班级群里,让大家积极酝酿。虽然夏雪知道绝大部分的竞赛其实是家长和老师在比,但是家长和家长自身条件也是不一样的,有不少家长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所以夏雪也在思索谋划。 第二天网课结束后,夏雪分别给钱金莉、安鑫和薛雨睿妈妈打了电话:“我给大家选个主题吧,我考虑我们自制防疫口罩和防护服,你们看怎么样?” “可是怎么做呢?”钱金莉发了个痛苦的问号。 4. 第 4 章 、走着走着就散了 《桃李结》全本免费阅读 4、走着走着就散了 三月中旬了,防控依然严峻,开学还没有确切时间。 这天,钱金莉穿戴的严严实实,过来给夏雪送了点茶叶,说是径山山上的。夏雪估计就是勤姐送她的。 钱金莉问:“夏老师,这网课还要上多久?” “不知道。估计疫情快平息了吧。怎么了?” “老这么网课,我们心里没底啊。要不你给我们钰儿补补课。” “又不是你一个人上网课,全国人民都一样。” “那趁大家上网课,我们如果补补课,先走一步,不是更好吗?” 夏雪看看钱金莉,笑笑:“梁晟钰有需要,你让她问我不就好了吗?” “嗯。其实小孩子自己是不知道什么知识点重要,做作业碰到不会做的会问算很好了,哎,线上的课心里没底,你要是能给我们补补课就好了。” “呵呵,你带你家小梁过来没问题的,疫情期间,大家都一样!” “好吧。”钱金莉看看,欲言又止。夏雪问她怎么了,钱金莉说:“如果只有我家钰儿来问你,安鑫和瑜薇知道了,我跟她们没法说呀。” 夏雪瞥了一眼:“难不成你想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吗?” “什么意思?语文老师的话,听不懂。” 钱金莉对女儿的操心和期望,只要从她身边路过,都能闻到全职妈妈味道。 钱金莉的心情,夏雪可以体会。她旁敲侧击地劝了夏雪两三年,好不容易上个学期做通了夏雪的思想,这下只怕又回到补课前的状态。公平的慢跑还是跑慢了, 辅导班的事,钱金莉已经提了四次。 第一次是在梁晟钰刚读二年级的时候,学校马路对面有一排楼上楼下店面房,是水利局的。水利局也不差钱,一副租不租两便的样子。先前东边好像是家公司门脸,西边仿佛是个酒吧,可不知道有没有开门营过业。钱金莉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说那两家都是和水文局有密切关系才得以在此落脚。后来这两家似乎都悄无声息了。钱金莉啧啧叹息:“夏老师,你看这黄金地段,要是办一个放学后的托管班辅导班,那可不要太好咯!” 看看门口接孩子的车辆停到三五百米之外,夏雪心想,也许吧。 四五百米外背街处有两家这样的机构,好像都生意不错,一家叫“小博士”的,几年前开始招生,就母女俩,三间矮平方,一个不足15平方的门前空地,女儿负责辅导孩子,妈妈负责等在学校门口接孩子,虽然学生成绩没怎么提高,但是解决了上班族家长的后顾之忧,各取所需。去年开始买下旁边两间半店面房和后面的仓库扩大规模搞基建,看来这生意做的很是不错。 “夏老师有没有兴趣,这里办个辅导班,夏老师除了辅导孩子,什么也不必操心,我老公有人脉可以租下对面的房子。” 夏雪笑笑:“我们老师不能做这个的,政策不允许,违规的事我不做,怕打板子。再说我也没精力。” 其实,不仅因为政策的问题,就算政策允许,当时的夏雪也未必能有心思做课外补课的事,她和徐源明的的关系完全不像外人看到的那样,只不过对夏雪来说,如果让人知道她的婚姻出现状况,那是多么丢人的耻辱。 徐源明是自己的初恋,是自己在所有人都不看好的背景下义无反顾的选择,她的爱没有给自己留下退路。 第一次遇见徐源明,是在那个彩霞满天的傍晚,夏雪百无聊赖的倚在栏杆上看风景,看到了背着吉他的徐源明踏着祥云走进风景里。就这样一眼一生,一生难料。 母亲反对夏雪和徐源明在一起,因为夏雪家里已经够穷了,徐源明却更穷。他身世特别:出生后几个月就被抱养了,一是因为生父母成分不好被专政批斗,年纪也大了,二是养父母结婚多年不曾养下一儿半女。徐源明被领养后,第二年养母就生下一子,隔年又产下女儿。那年代的乡下,多张嘴就都一份负担,何况没有血缘关系。养母手辣,幸好徐源明命大,几次死里逃生。十多年后徐源明生父平反,看这个幼子实在可怜,就让徐源明顶了他的职成了居民户口。那时的居民户口比现在的公务员还让人景仰,徐源明工作第四年,养父母要造房子了,徐源明就参与造房,还得承担弟弟妹妹生活学习费用。房子建好了,养母却不给徐源明留一个房间,说徐源明是公家的人了,回来住的话可以睡在客房里。徐源明只得向单位申请了宿舍,宿舍里只有几身衣服,连床板都是公家的,真正的“无产阶级”接班人。夏雪的母亲说:“连个住的窝也没有,这个人靠不住。” 夏雪不以为然:“单位里有宿舍,怎么会没地方住呢?”小时候母亲对夏雪不好,现在夏雪不再惧怕服从母亲了。 他们在单位巴掌大的宿舍同居很多年没有步入婚姻,但夏雪并不担心,她从没想过徐源明会不会抛弃自己的问题,就像小鸟停在枝头从不担心树枝会不会断,她只要徐源明的爱。 23岁那年,学校组织去普陀,路遇一算命的,大家全停下来听他算。夏雪也凑了上来,算命的看看夏雪的手,问了她的生日,沉吟了十来秒说:“你从小吃苦,个性倔强,父亲早殁,有兄弟一个,到老,却六亲无靠。”旁边的同事看看夏雪,质疑算命的:“她男朋友对她很好,你算仔细点。”算命先生看也没看同事,就开始抽烟,不再理睬。大家说走吧走吧,算命的大多数胡说八道。夏雪虽心内咯噔,却也并不觉得是一语成谶。 只是以后,每当夏雪和徐源明之间发生些不愉快的时候,偶尔会想起这次算命占卜的预言。 后来夏雪拉着徐源明找到一个当地很有名气的瞎子算命,瞎子翻着一只白眼,唱歌似的算了起来,说徐源明和夏雪日后定会把日子过成方圆十里最红火的。夏雪暗暗想,富贵了,是不是徐源明对自己就更好了? 为了这个目标,两人充满信心,加倍努力。他们从零开始,一个人做两三份工作,每天累到十一二点,甚至没力气洗漱倒头就睡;别人看不上眼的机会他们都十二分的热情去坚持。两人从一个小作坊开始,那些没多少技术含量但非常辛劳的劳作他们都做过,冬天一手冻疮,夏天满身痱子,灰尘呛得呼吸困难,满手伤疤粗糙得像砂纸。就这样,五年后,他们终于如愿以偿能靠自己努力买房结婚了。五年里,夏雪五次人工流产,大把大把掉头发,但少不更事的年轻没有看到。夏雪只是简单地想要有房结婚了才能要孩子,也从没想过要采取措施避免对身体的伤害。 他们也有争吵,但大多只是因为夏雪责备徐源明陪自己时间少,不如他陪朋友陪父母兄弟时间多。那时没有手机,固定电话也稀罕,无法联系到徐源明,夏雪自怨自艾、顾影自怜。 后来,怀孕、生子,很多事情不期而至,猝不及防。以至于很多年后,夏雪才知道其实那时自己已经活成了一个笑话。 但这个男人是自己是情窦初开时的第一缕阳光,那么艰难的日子都过来了,何必去自寻烦恼?怀疑他就是怀疑自己。面对异样的目光,她从不去分辨里面的内容是悲悯还是讥诮,她习惯性地忽略。她的视界只容得下老公和孩子。 可是潜意识里很多东西并不由自己操控,夏雪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失眠,且失眠焦虑,日益严重的呢? 夏雪怀孕8个多月的时候,徐源明第一次把一个未婚姑娘带回家。 那天徐源明打开门,夏雪正趴着擦地板,他没让那个女孩进家里坐会儿,说是陪人家办事情路过,就带着女孩离开。夏雪印象中那个女孩真漂亮:高挑白净,大眼睛,小嘴唇,放在今天,秒杀那什么冰冰,什么baby。第二天徐源明回来,夏雪问他,徐源明骂她神经,说那是单位同事的女朋友,他帮个忙。夏雪信了。 生孩子的时候经济特别困难,因为穷,养父母在夏雪月子期间来呆了几天就回去了,夏雪营养不良以致奶水不足,宝宝饿得哇哇哭,夏雪只好奶粉来凑,那时燕牌奶粉十来块钱;晚上为了不影响徐源明睡觉,抱着宝宝睡在小房间,整晚迷迷糊糊 5. 第 5 章、挥手自兹去 《桃李结》全本免费阅读 5、挥手自兹去 第二次是梁晟钰二年级期末暑假了,那时梁晟钰成绩不是很稳定,钱金莉给孩子在城里找了个知名的培训机构进行辅导。一开始钱金莉还是悄悄进行的,后来因为辅导班的课和学校有冲突,钱金莉给孩子请了假去上培训辅导课,夏雪才知道。 那一年夏雪失婚,沉没在阴霾中的她无法呼吸。 他们的婚姻就像一个溃烂的伤口,创面是夏雪亲手封印的创可贴,创可贴吐着斑斓的炫色,一边想揭下来看看到底怎样了,一边又怕揭下来会疼会丑陋,于是年年月月,层层叠叠。但是层层包裹不能包裹一辈子,终究要直面。那一阵子的历劫,夏雪终于狠下心来,揭开那严严实实的的包裹,一咬牙,拿了刀子剜去了腐肉。 长长的时间里,有故事,也有事故,让夏雪狠下心来的是一个信息。 随着徐源明生意做活了,钱多了,一家人一起吃个饭越来越难得了。即便不去工地,徐源明多数时间和朋友吃饭打牌洗脚唱歌,有时带上夏雪母子,但是夏雪基本上吃完饭就带着儿子回来了,那些场合,夏雪觉得不适合小孩子。有几回,陪徐源明一起打牌的是夏雪的三个小姐妹:阿彩、银子和许琳珑。有一回夏雪一觉醒来一点多了,徐源明还没回来,第二天早上发现徐源明睡在沙发上,不知是几点回来的。学校里碰到许琳珑,许琳珑说她们12点就结束了。夏雪觉得有些奇怪,下班回家忙着家里搞卫生竟忘记了问,后来偶尔问起,徐源明说没看时间,不知道打牌到几点。 隔了几天他问夏雪,许琳珑叫打牌,夏雪说不去,儿子要上学,她要上班,家里卫生还没搞,她没时间,让徐源明代她去,徐源明显出勉强的样子去了。半夜醒来,徐源明还没回来,夏雪打个电话,却关机了;夏雪有些奇怪。迷迷糊糊的,听到开门声,夏雪坐起来打开灯,徐源明很意外直接进了卫生间洗漱。夏雪问他怎么这么迟,都两点多了,电话还关机。徐源明说手机没电,打牌结束去吃了宵夜,第二天许琳珑却说十一点就打牌结束去吃宵夜,她和阿彩走的时候银子和徐源明还在吃。这么能吃!吃了几个钟头!夏雪觉得这两人真是吃货。 后来又一次,徐源明说打牌后去吃夜宵了,第二天许琳珑说没有夜宵,徐源明送银子回家,银子说自己开车回家的;夏雪开始感觉奇怪,她笑着问银子:“你记错了,昨晚我老公说他送你的,许琳珑阿彩都说是你记错了。” 银子立刻说:“是的是的,我最近记性不好。可能打牌打得太迟了,睡眠严重不足,记忆力衰退,记错了。” 夏雪问徐源明:“怎么银子说昨晚是你送她回家的,上次也是你送的。” 徐源明咳嗽了一阵说:“嗯,这不是很正常吗,都是你的小姐妹,半夜三更安全第一。” “那你就直接说是送她呀。” 徐源明用力把茶杯一趸:“你想说什么?你他妈的,阴阳怪气,你什么意思?”夏雪问:“打牌几点结束,你 是几点到家的?我妈轮得到你骂吗?” 徐源明恼羞成怒,骂她弄不灵清,一个大耳刮打过来,夏雪撞在床头柜上,一抹,一脸的鼻血。十来岁的儿子被吵醒了跑过来,看到夏雪一脸一鼻子的雪倒在床前,吓得傻站在门口。徐源明摔门出去的声音把儿子又吓着了。那之后,儿子变得个性内向。 夏雪哭够了,夜深人静的时候独自反思,自己是不是太疑神疑鬼了,不然徐源明何以如此生气? 信赖竟也没能左右着事故的方向。 那天,下班前夏雪给徐源明打电话,他说今天回家。算算,他已经有七八天没回家,也没给夏雪打过一个电话,夏雪知道他辛苦,可是每次一走,从主动不给家里打电话,让夏雪心里有怨。夏雪自问:为什么总是我打电话,为什么你就不能给家里打一次电话报个平安问声好呢?她开始和丈夫暗暗较劲,只是每次都是夏雪败下阵来,熬不过三天,她就忍不住联系。 夏雪提早回家,小黄鱼要抱腌,红烧肉要慢炖,都挺耗时,但徐源明喜欢吃。都说要管住男人的心,得先管住男人的胃,夏雪不擅长烹饪,多少让她心底有一丝歉疚。 徐源明回家吃了晚饭,夏雪还在洗碗,徐源明说去打牌了。 时值三月,天气乍暖还寒,家里的洋水仙花开了,粉白的重瓣簇拥着橘红的花心,让人的心也是暖暖的橘色。窗外,路灯已经亮起,但是天并未黑下来。小区的路上不时有车进出,有人踟蹰。 一会儿听到电话铃响,夏雪跑到客厅,看茶几上自己的手机并没有来电,些许纳闷,电话铃声已停。夏雪转身回到厨房。不久又听得电话响起来,再找,是徐源明的电话在充电,正铃声大作。夏雪从不去碰徐源明的电话,就算有点好奇,她也想着要在丈夫面前保持自己的风度。但这电话有点执拗,大有你不接我就不罢休的意思,夏雪看了一眼,显示是他的小兄弟大杨。大杨是政府机关的什么“长”,业余爱好打牌。夏雪拿起手机,原来是大杨催问徐源明有没有出门了,他们三个已经在等他了。夏雪告诉他们,徐源明已经来了。放下电话,跳出了短信提示的浮窗,她瞥了一眼:雅丽!?开头几个字透露着不寻常:阿明...... 阿明?好生亲昵,自己从未这么亲地称呼过徐源明! 雅丽!?哪个雅丽?夏雪有种不好的预感,她告诉自己,别瞎想,徐源明说过和她断了。 嘀,还没等她转身,又有短信提示。夏雪看了眼,还是那个名字,雅丽。 那时,他们没想到过要给手机设密码,一划,手机就在阳光下了。夏雪犹豫了一下,点开: 阿明,我让我叔叔留了一个野猪肚,给你补一补。已经炖好了,你什么时候过来?你胃不好,别喝太多的酒,别老是让我担心!等你!早点回来。 徐源明回来拿手机的时候,夏雪不知道如何面对徐源明,慌乱中选择躲在厨房,把水放得哗哗响。徐源明打开手机看了一眼,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徐源明走后,夏雪孤魂野鬼似的在小区游荡。 徐源明凌晨两点回来。夏雪想忍住,但没忍住,问他在哪里,徐源明说:“你不是知道的吗?打牌!” “这么晚?两点了,大杨不上班?” “我怎么知道?你想说什么?” “你知道我要说什么?” “我不知道!你有病吧,让不让人睡觉了?” “谁没病?只有齐雅丽没病吧?” “真是有病!我让你总行了吧?”说完,徐源明起身离开卧室,房门砰的关上了。 一连几天,夏雪无法安然入睡,天色将黑的时候,有气无力的彳亍在小区林荫路上。 那天迎面碰到了田老板的妻子高姐。高姐是个温厚富态的女人,慈眉善眼。她看看夏雪说:“夏老师你怎么看上有点累,要注意休息呀。” 夏雪知道田老板有时会把一些工程包给徐源明来做,夏雪心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于是两个人聊了起来。 “嗯,是有点累,一言难尽。” 高姐满是怜悯的对夏雪说:“夏老师,不要想太多,你有那么好的工作,有那么好的儿子,过好自己就好了,慢慢地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夏雪听出来了,苦笑着说:“高姐,真的会好吗?这个圈子里,大家都觉得高姐你是大家的姐姐,我也把你当作是最好的姐姐。” “哎,我知道,我知道,都知道你可怜的。有些事我们怎么说呢?你们总归是夫妻,主要是你老公又帅又会赚钱,你老公可能就是一时没看明白,过一阵就会好的。” “会好吗?高姐,我老公的事情你们知道多久了?” “夏老师你都知道了吗?”高姐心疼地看着夏雪。 夏雪点点头,深深地叹口气,不敢看高姐。 “难怪看上去脸色也不好。我记得不太清,好像一两个月前,有一天晚上看到你老公和那个女的在酒店大堂喝咖啡,我和我老公说了,这个女的除了比你年轻几岁,没有你好的;后来大沈两口子请客那次,你老公喝多了,也是这个女的开车来接的。你放宽心,你是老师,我们也说你老公肯定只是逢场作戏的,时间长了他会知道谁值得谁不值得的。” “知道他们的人还挺多的啊。”夏雪的心一阵紧缩一阵绞痛。 高姐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个齐雅丽存在了快18年了,不是徐源明一时兴起。 “嗯嗯,那个女的做保险的,你老公帮她推销车险,我们家的其他的车都参保了,刚好我那辆旧车保险到了,就保在她那里, 6. 第 6 章 、故事里的事故 《桃李结》全本免费阅读 6、故事里的事故 那天早上,从楼上匆匆下来,竟踩空了。夏雪痛得龇牙,坐在楼梯上半天不能动弹,脑海里竟不可自已地问,要是徐源明在家,会不会跑过来问她怎么了,会不会送她去上班。 她强撑着站起来,时间来不及等她肝肠寸断:上班要迟到了。 脚一着地,疼!不会是骨折了吧?又想,哪能那么容易就骨折了?多点痛也好,不能总是痛在一处。 穿上高跟鞋忍着痛下楼,心里越急,越容易出事,受伤的脚又别了一下,夏雪疼得龇牙咧嘴,一屁股坐在地上。她使劲的揉了揉,扶住身边车位上停着的车身慢慢站起来。“嘟”的一声,车主在遥控打开车门,却正是自己扶靠的这辆车。夏雪抬眼,车主迎面走来,高大的身影,若没认错,应该是政府办干部,姓陶,陶冶镛。夏雪偶尔看到他们一家三口从车上下来,他老婆也高高大大的。这对夫妻曾经搅动过多年前的桃李坞,现在住在夏雪前面这幢楼,站在窗前往下看,正好对着前面四楼陶冶镛家的厨房和餐厅。 陶冶镛走近问:“你怎么了?摔倒了吗?没事吧?” “没事没事。”夏雪连忙把手从车上上拿下,笑了笑,瘸着腿让在旁边。 “真的没事吗?” “没事,谢谢!”说着转过身,蹒跚着去上班。 放学时,一瘸一拐地送学生出学校,钱金莉问她脚怎么了,夏雪说没事,崴了一下而已。 钱金莉说陪她去医院检查一下,夏雪说医院早下班了,自己回去热水捂一捂就好了。 晚上钱金莉打电话问她怎么样了,夏雪想了想说就那样。 第二天起床,脚有点肿。夏雪暗暗想,幸好是左脚,开车上班影响不太大。早操她请假没带学生去操场,正在办公室抄备课笔记,钱金莉打了电话,说女儿忘了带竖笛,让夏雪出来帮忙拿一下。夏雪说脚疼,让她自己送进来。 几分钟后,钱金莉就来到了办公室,放下竖笛,看夏雪的脚脖子,惊讶的说:“都肿了,你肯定是骨折,你不痛吗?赶紧去医院啊。” “还好,能忍。” “不是能不能忍,骨折的话必须固定,不然后果大了。我送你去医院,我有小姐妹在医院,让她马上安排拍片。走吧,现在。” 夏雪被她说的有些狐疑,坚定不移变得有些摇摆不定,就给值周领导打了电话请假,钱金莉把车开进了学校,扶着夏雪上了车。 片子拍出来,果然是骨折。打了石膏,钱金莉还从医院小卖部买了一副拐杖,把夏雪送到家里。 安顿好,钱金莉说:“给你老公打个电话吧,你这样子尽量不要走动,得有人照顾。” 夏雪表情一滞,没说话。 “要不,我等你老公回来再走吧。” “不用!”夏雪立刻摆手。 聊了一会,看放学时间快到了,得接孩子,钱金莉走了。 第二天,钱金莉提了一篮鲜花水果来探望的时候,夏雪正拄着拐杖在洗衣服。钱金莉惊讶地嚷了起来,让夏雪赶紧坐下:“你这是干什么?夏老师,让你老公赶紧回来吧,你老公是不是还在外地不知道你骨折了?你得告诉他,你要休息,少走动。你有没有告诉老公呢?” 夏雪不回答。心底里,她何尝不想有徐源明陪在身边,哪怕递杯水,也是温暖幸福的。 钱金莉看夏雪眼圈红红的样子,小心地问夏雪要徐源明电话,说她来打。夏雪的眼泪终于淌下来了。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只有无声的眼泪。夏雪背过身子,索性让泪水放任。 钱金莉起身给夏雪端了一杯热水,扶着夏雪的肩头:“发生了什么?不会是你老公怎么了吧?” “离婚了。” “什么时候的事?”钱金莉怔了一下。 “两个多月了。” “啊?”钱金莉顿了顿,“难怪这段时间你瘦了那么多,我和瑜薇还在说,夏老师怎么那么瘦,是不是生病了。梅舒颖知道吗?” “谁也不知道,我妈也不知道。” 钱金莉不说话了,两个人静静地。过了一会儿,夏雪泪水渐止,钱金莉问:“为什么突然就离了?” 夏雪不知怎么开口,她咬了咬唇,泪水又下来了。 “你不说,想想也能猜得出。你现在这样子,更加要爱护好自己,不然以后成为陈旧伤就讨厌了,有苦头吃的。这样吧,我来照顾给你做饭吧。” “不,不用,我会找个钟点工的。”夏雪想都没想就回绝了。 夏雪找了个钟点工,钱金莉也时不时带上女儿过来看看,女儿在书房写作业,有难题就问夏雪,钱金莉有时就给做点好吃的,她的厨艺特别出彩。 钱金莉带着女儿在夏雪家吃了晚饭,饭后孩子去写作业,钱金莉问:“夏老师,你是不是因为那个叫方雅丽的女人才和你老公离婚的?” “你怎么知道的?” “不是有句话说嘛,全世界的人都知道,老婆总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夏雪心里说:我不是最后一个知道,我早知道了。 “不过,你放心,有报应的,那个方雅丽的,好像和别人结婚了,看你老公竹篮打水一场空,活该!” 这是她不知道的。 “我就猜你不知道。她现在的男的比你老公小,四十多岁的样子,他们两个年纪差不多吧,男的有点钱的,做生意,拆迁户,那个女的肯定是选现在这个男的,这种女人嘛......” “真的?”夏雪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当然真的。我会乱说吗?那个女的是做保险的没错吧?” “嗯。” “她离婚单身很多年了,和现在的男的是做保险时认识,男的是为了她才离了婚的。”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我们也是在生意场上捣糨糊的人,要想知道点什么,这个资源还是有的,这和你们当老师的不一样。” 那徐源明现在怎么样?他会后悔离婚吗? 钱金莉说什么,她听得时近时远,若有若无。她看到那条短信,离现在不到半年,就已经沧海桑田了吗? 这才多久,是不是需要问问他或者..... “男人都犯贱,好好的老婆不珍惜,也该尝尝被抛弃的味道。但是女人不能心软。”钱金莉瞥了一眼夏雪。 夏雪看了一眼钱金莉,视线转向梁晟钰:“我去看看梁晟钰作业吧。” 那一晚夏雪又是整宿无眠。 她想到了方雅丽。方雅丽在婚后过得好不好?若不如意,徐源明会如何?徐源明是不是还对齐雅丽有幻想?她被这个执念折磨的难受 7. 第 7 章、婆婆是好女人 《桃李结》全本免费阅读 7、婆婆是好女人 钱金莉第三次提补课,是在夏雪前婆婆去世后无意间的一嘴。 那个暑假,夏雪脚上的石膏拆了不到半个月,前大姑子打来了电话,通知她婆婆去世了。夏雪不知道大姑子是否知道她和她弟弟已经离婚。但是一直以来,她还是很尊重徐源明的这个姐姐的,她是个心善的人,和前婆婆一样。 婆婆91了,近两年身体不太好。这是一个令夏雪打心里服气的女性。 前婆婆出身地主家庭,和资本家出身的公公在那些岁月里吃过不少苦,所幸的是因为婆婆大气善良,让那些批斗他们的贫下中农干部们不好意思太为难他们。后来平反了,但是那些产业没有归还,公公十八年前去世后,婆婆依旧不喜不悲,静静地生活。 夏雪没有和婆婆一一个屋檐下生活过,但是早些年曾和婆婆住得近,她和徐源明三天两头去看婆婆,有时也去蹭吃蹭喝。那时会碰到隔壁邻居,据说他每次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个米箩,走到婆婆家的堂屋,也不说什么,只是放下空空的米箩,找个舒服的凳子坐下,婆婆就轻轻的过来递上一支烟,陪着一块抽烟,说一些天高云淡的闲话。等烟快抽到烟屁股了,婆婆轻轻地站起来,拿起空米箩转身进内间,一会儿出来时,米箩里装了半箩米。婆婆又轻轻的放在原来的地方,再递上一支烟,邻居接过烟说声回去了,很自然的拿起米箩走出门口。有时婆婆会递给他几个新鲜采摘的茄子、黄瓜之类的,蔬菜上甚至还挂着水珠。整个过程没有语言,轻轻地,淡淡的,多年以后,夏雪回头发现那是婆婆对受助者的尊重和信任,婆婆对尊严和尊重的理解不是靠语言,而是流淌在一个转身、一支香烟里的,这远比帮助的本身更加难能可贵。 这就是教养,这才是真正的名门闺秀,是那些去某个会所学习淑女速成的名媛无法企及的高度,那是骨子里的修养,也不是几期培训几本书能够学的来的。婆婆86岁那年动了一次手术后,身体就羸弱了。不论是贵族还是名媛,都免不了生老病死。 该不该去送送老人呢?夏雪想来想去,给钱金莉打了电话。 钱金莉很快赶到了。 她说:“去啊!为什么不去?一是礼节,二、好歹也是婆媳一场,三是看看我们的气量,也看看你那个前夫,看看他带谁来。走,别想了,我送你去。” 徐家也算大户人家,全家老老少少四代二三十口,都是经商的,徐源明虽然发展的不错,但是和他哥哥姐姐比起来还是逊色些。大家族讲求仁德礼仪,老人的去世全家笼罩着一层浓郁的悲哀。老人遗体被送到当地最大的一座禅院停放三天,请了一众僧侣超度。 冰棺中,婆婆的脸上没有盖着白丝绵,脸色比生前灰暗,但很安详,瘦得颧骨突出,能看到不多的几粒老年斑,很干净,瘦瘦的躯体,穿着一身灰蓝色寿衣。 没有哭声,只有诵经的声音。 其间一些朋友听闻也赶到寺院念上半天的经。没有喧哗,有序而安静,闲来,夏雪面对运河而坐,浮云和古树投影在夏雪的心里,她不由想起一句话:富在深山有远亲,穷在闹市无人问。寥寥数字,智慧中折射出无奈,沧桑里囊尽人间万象。 夏雪不知道徐源明的姐姐侄儿们是否知道他们已经离婚,寺庙在河边,大河边摆了一张小桌子,泡一杯茶,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夏雪以为大家聊的会是关于婆母和丧事的,结果天南海北,甚至还和夏雪聊起牌局。夏雪不敢放肆,自己已是不同于前的身份。 徐源明只身一人,因为晚上要守夜,他问夏雪晚上要不要回去。夏雪想,既然来了,就踏踏实实安安心心的,也可以近距离看看徐源明的状况。 六十多岁的哥哥身体也不好,所以很多事情都是徐源明和他的二姐在安排操心,徐源明显得忙碌,操持寺庙里的诸事和三天后遗体运回家里的丧事安排。 第二天晚上,徐源明把儿子和夏雪送回家,说让他们母子在家里洗个澡睡一觉,让儿子第二天一早赶回禅院,晚上他会来接夏雪过去。夏雪看着他胡子拉碴的样子,想到方雅丽已经抛弃他再婚了,突然间对前夫生出些心疼,他心里是不是藏着很多自己不懂的不知道的东西。 婆母遗体运回老家,祖屋的堂屋正中对着大门,用白色布帘隔开,白布帘内侧门板上,躺着婆母,寿衣已经换好,白布帘外,一张八仙桌上,两对硕大的白蜡烛燃着,桌上摆着祭品祭果,满满一大桌;桌子前两排凳子,一众女眷齐刷刷坐着,看有吊唁的亲眷来了,就开始哭。按习俗,哭声越响越好,夏雪私下想,这大约是哭给活人看的,以示人丁兴且孝顺吧,可是自己委实不善于嚎啕大哭,心里颇有些愧疚之意。 丧事风风光光办了三天,夏雪一直留在灵堂。比起禅院里的几天,这三天太累了,宾客一波又一波,女人们守在灵前,顶多只能打个盹。看着披麻戴孝的姐妹妯娌,夏雪觉得自己这么名不正言不顺,像做了亏心事,有意选择缩在角落,恨不得把自己再缩小,再缩小,直到小到芝麻那么点大。 办完丧事,徐源明把夏雪送回了家,他说还有事,让夏雪补个觉就走了。 徐源明再回来的时候,夏雪已经开学了,原来的学生已经是三年级了,夏雪还是他们的班主任。那天是婆婆“五七”,前一天夏雪打电话发信息说自己也要去,徐源明回复叫她别去了,很不耐烦的样子,夏雪不好意思坚持。 两个月后,徐源明回来了,夏雪看到徐源明的一刹那,泪水哗哗直流,前夫抱紧了夏雪,彼此什么也不说,夏雪什么也没问,他们就又在一起,只是徐源明沉默的时候多起来,隔两三天、三四天就会离开几天,打他电话,不是说在工地就是在兄弟姐妹家,夏雪心疼他的劳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