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扬年代：从返城知青开始》 第一章 自谋生路 四九城。 流火盛夏，燥热空气中飘荡着悠扬歌声。 ‘幸福的花儿心中开放，爱情的歌儿随风飘荡，我们的心儿飞向远方，憧憬那美好的……’ 人们迈着激昂步伐，走路带风，穿行在陈旧斑驳的街道上。 走在路上的杨沛东格外引人侧目。 一米八的个头在这个年代绝对算得上大高个，再加上俊朗有型的脸庞，隔着很远就能让人注意到。 “大风远去，改开日渐明朗，我来到了1980年的四九城……” 杨沛东切实感受着环境带来的独有年代气息，神色平静。 现在的他，已经坦然接受了昨天晚上的那场穿越。 跟众多穿越者开局父母家人祭天不同，他现在有着一个完整家庭。 父母、大哥大嫂、二哥以及一个妹妹。 算上他一家七口人，住着两间房，位于西打磨厂胡同的一个大杂院里。 父亲在印染厂上班，母亲为了能让下乡插队的大哥回城，三年前就提前退了。 大哥顺利接班进了酿造厂，目前已经结婚成家。 妹妹待业，二哥在食品厂后勤保障科工作。 二哥自幼体弱多病，因此当初原主成了家里另外下乡的那一个，作为小三届投身于生产队。 随着返城潮开启，生产队十多个知青经招工、升学、当兵以及转点相继离去，最后就只剩了原主一个人。 眼看回城无望，将要彻底扎根农村，不得已想到了病退。 晨尿装入小瓶中，划破手指滴一滴血，再混上少许鸡蛋清，摇匀后在医院厕所倒入验尿器皿…… 几次化验，原主成功‘患上’急性肾炎，取得了返城资格。 回城这天晚上，因为高兴多喝了几杯，昏睡过去后，促成了杨沛东的穿越。 这让原本九七年出生的他，现在成了五七年生人。 脑海中一下多了另一份人生记忆，整的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好觉。 今天上午醒来，母亲认真叮嘱： “老三，以前的知青办已经撤了，现在都归街道管，你抓紧喝点热水醒醒酒，然后去街道说明情况，这事及早不及晚，先听听人家怎么说。” 于是他稳了稳心神，就这么走出了家门。 “八十年代泥沙俱下，众声喧哗，生气淋漓…… 来到这个时代，不求达官显贵，借着形势发展赚点钱享受生活总还是可以的。” 杨沛东朝着街道办走去，心里暗自念道。 前世大学期间心高气傲，指点江山。 毕业后如愿黄袍加身，风里雨里，外卖送到客户手里。 好在后来心性变得沉稳，自己单干，也积攒了不少做生意的经验。 “先去街道了解情况，接下来就该琢磨做点什么挣钱了，首先得尽快解决住的问题……” 如今家里只有两间房，加上他总共要住下七口人。 昨晚临时跟原主父母睡在一个床上，杨沛东觉得自己妥妥躺尸了一夜。 不是他有洁癖，而是太挤了，根本就翻不了身。 现在去街道办，除了安置户口，主要也想打听些目前对有关待业青年的具体安置政策。 当然杨沛东心里很清楚。 四九城的待业青年越来越多，已经完全指望不上街道能帮着解决就业问题，因为这根本不现实。 毕竟知青返城从78年就开始了，最早一批回城的人还有很多都没落实呢，轮也轮不到他。 况且他办理的可是病退，就更加不可能有单位或者集体愿意接收。 因此唯一的出路，只能自力更生，想办法挣钱过日子。 不多时。 他来到了街道办。 从帆布工作包里拿出公社开具的病退通知以及身份材料，递了过去。 对面工作人员是个约么三十多岁的女同志，留着干练短发，接过材料认真查看起来。 “杨沛东……病退……嗯，符合回城指标，准许迁办户口。” 短发女同志略作沉吟，拿出信纸‘唰、唰’写了证明材料，盖上公章递给杨沛东。 同时再次说道： “我叫齐芳，以前就在知青办工作，专门负责接待你们这些返城知青，这样好了，你拿着街道的证明信，下午去有关部门先把户口落实下来。 至于工作方面，病退的话就很麻烦，只能先在家调养身体，等什么时候彻底康复了，咱们再一起想办法，你看成么？” 杨沛东接过材料装进包里，语气夹杂无奈。 “领导，你以前在知青办工作，更应该知道我们知青回来后的难处，这天天在家待业闲着，别说养病了，吃饭都成问题。 真没别的办法了吗？哪怕能出去给人修鞋、卖冰棍也行，至少饿不死。” 齐芳的话在他意料之内，此时故意借此打听相关政策。 以便做到心中有数。 “不用喊领导，叫齐大姐就行。” 齐芳放下手里钢笔，盯着杨沛东仔细打量几眼，认真道： “就是因为知青办待久了，所以病退到底是个怎么回事，你跟我心里都非常清楚，不过知青都挺不容易的，既然你回来了，就是咱们街道的人，我能帮的肯定会帮你。 只是眼下的确没有适合你的工作，这我说的也是实在话，小杨你要记住，哪怕在家待着，也不能走邪门歪路，不然我可不讲情面！” 说到这里，齐芳脸上又渐渐露出一抹笑意。 继续道： “前段时间上级劳动就业工作会议上明确指出，对市内待业青年在就业问题上实行‘两扇门’方针。 一扇是各集体单位定期扩招临时工，开门把人拉进来，一扇是鼓励待业青年举办自负盈亏的民办单位，适当发展个体经济，自谋生路，自己主动推门迈进来。 小杨，你刚才说的修鞋、卖冰棍这些，完全可以尝试，像这种临时工作，也可以当做是街道对你的一种安置嘛。” 杨沛东听完，大为心定，适时接过话茬： “感谢齐大姐给我指明方向，那这种临时安置，您这边会出具证明材料吗，我想试试，不求挣钱，能填饱肚子就成！” 齐芳笑着摇了摇头，“不是我不给你开，而是街道还没这个权力，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有想法就去尝试，等做出成绩了，我可以试着向有关部门推荐你。” “那就太谢谢齐大姐了！” 杨沛东再次称谢。 他已经基本摸清了目前的政策形势，虽然还没有彻底明朗，但小打小闹做点小买卖，条件已经成熟了。 好在这年头，小买卖也能挣大钱。 没看后世那些第一代大老板，都是在这个时期就已经搞起了生意。 甚至有人仅仅凭着炒瓜子，这两年都赚到上百万的财富了。 走出街道办的杨沛东，对接下来的计划已经有了大概的想法。 第二章 嫂子哪里不称你心了 崇文区。 放在前世妥妥的四九城市中心二环内，可现在还属于边缘地带，跟东、西城完全没法比。 这里有着一条全四九城都少见的东西走向的街道，打磨厂胡同。 打磨厂胡同也叫两头，中间被南新华街切开，分成了东、西打磨厂胡同。 东打磨厂胡同走出去是崇文门外大街。 而西打磨厂胡同走出去就到了前门楼子底下，也就是正阳门。 因为这条胡同在外城最长，老四九城人就有了‘门到门，三里三’的说法。 据传以前皇帝也经常上这片儿来，从宫里出来走棋盘街，过了棋盘街到正阳门，出正阳门就到地方了。 至于‘打磨厂的大夫——懂得帽儿！’这句俏皮话，更是跟打磨厂胡同有关，具体由来不作细表，总之意思就是驳斥别人不懂装懂或是一知半解。 杨沛东的家在西打磨厂胡同靠近前门楼子的一座大杂院里。 院里住着十几户人家，居住环境要比前世看过的四合院差很多。 老杨家有两间房。 为了早点抱上孙子，杨沛东父母克服困难，把其中一间不到二十平的，单独让给大哥大嫂居住。 另外一间三十多平的屋子，则住着父母、二哥以及小妹。 杨沛东返城回来，昨晚就跟父母挤在一个床上凑合了一宿。 “老三回来了！” 听到院里脚步声，正在屋檐下饭棚里做三合面馒头的母亲刘玉梅探出身子。 看到杨沛东，连忙在围裙上抹了把手，快步迎了上来。 “快跟我说说，街道那边有准信儿了吗？” “证明信开了，下午就能去办户口，不过工作的事没谱。” 杨沛东简单回了句，朝屋里走去。 莫名穿越，成为这个家里的一份子，他一时半刻很难把原主父母跟自己心中的父母形象重合起来。 这是人之常情，需要时间慢慢接受。 “哎！” 母亲刘玉梅抚了抚胸口，脸上带着愁容跟着进了屋。 “老三啊，咱们家就你在外面吃的苦多，我跟你爹最对不住你，你可千万别为了工作的事儿着急上火哈，等晚上你爹回来了，咱们再好好合计合计。 实在不行……就让你爹提前退了，你去顶班！” “千万别介！眼下还到不了那一步，工作的事儿你们就甭操心了，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我自己会想办法。” 杨沛东出声反对，端起八仙桌上的搪瓷缸子，喝了几大口凉白开解渴。 顺手接过母亲递过来的毛巾，又去外面水井上洗了把脸。 “吆，还真别说，东子下乡锻炼这几年，个头窜的可够快的哈！ 怪不得农村人总说咱们城里吃的都是三年前的陈米，不养人，敢情这话还真在辙儿上，挑不出毛病来。” 这时。 靠西边的一间屋门打开，走出个三十多岁的微胖男子，手里提着黑色皮革包。 凭原主记忆，杨沛东自然认得此人。 在王府井百货大楼上班的尤建民。 王府井百货大楼成立于五十年代，曾被誉为全国第一店，现在这个年代，百货大楼那可是相当风光的单位，令人艳羡。 况且尤建民又是货运司机，经常跑外地出差，凭着条件便利，更有机会吃到外落，日子过得在整个院子里数一数二。 ‘陈米不养人，可它却能养大老鼠，没生产队供应的粮食，你丫能吃这么肥？’ 杨沛东把毛巾搭在院子里的晾衣绳上，暗自冷晒。 不过脸上却没表露出来，而是一边摊开搭着的毛巾，一边随口回应道：“建民哥今天没上班？” 两世为人，尤建民这种嘚瑟显摆的劲儿显然还影响不到他。 “我倒是想上班，可是出差一个多星期，昨天才刚进的山海关，单位非得让今天在家休息嘛，这不闲着没事，带你嫂子去公园散散心，溜达溜达。” 尤建民迈着方步，说话的功夫已经打开了自行车锁。 “等会儿，我没听错吧？大晌午头的顶着毒太阳出门溜公园儿？你这么说我可就好奇了，嫂子到底哪里不称你心了，犯得上这么拾掇她。” 杨沛东闻言用调侃的语气回敬了一句。 这下，顿时说到了尤建民的痛处。 因为全院的人都知道，尤建民结婚三年多了，一直没要上孩子，为这事两口子经常干架，埋怨他媳妇生不出孩子对不起他。 原主昨天回城，晚上吃饭期间，自然也听说了很多院子里的事情，因此杨沛东猜测这两口子指定是趁着中午人少，又要外出寻医问药，但却不想让人知道。 尤建民脸色变得不自然起来，被杨沛东隐晦说到尴尬处，一时不知该怎么回应。 好在这时他媳妇也出门了，先是冲尤建民羞愤瞪了眼，随后朝杨沛东干笑道： “你就是杨家老三吧，少听你建民哥胡咧咧，说话一点谱都没有，我是让他带我回趟娘家，以后你有空来家里坐哈。” 说着，就急匆匆催促尤建民推上自行车走出了大院。 杨沛东晾好毛巾，没有立刻进屋。 而是在院子里踅摸起来，最后相中了一些靠在墙角背阴处的木板。 大小、厚薄差不多都合适，擦掉表面灰尘，再放太阳底下晒一晒，拼个床板没问题。 眼下身上只有几块钱，去外面租房子不现实。 接下来只能在这个家里继续生活一段时间。 不过老跟父母挤在一张床上可不是个办法，他需要在屋里给自己安排个睡觉的位置。 木板是别人家的，杨沛东上前敲门，最后用三毛钱买下了那几块木板。 趁着母亲刘玉梅做饭的功夫，他又借来锤子、锯子，叮叮咣咣不一会儿便钉起了一张床板。 擦拭干净，靠在饭棚上晾晒，这样到晚上就能用了。 如今屋里三面靠墙边都住着人，他决定每天晚上，就把八仙桌挪一边，用两条板凳拼起来当床腿，搭上床板睡觉。 等早上睡醒了，床板放外面房檐下，屋里再恢复成原来摆设。 这样虽然麻烦了点，但好在不用跟父母挤着睡。 中午饭是刚蒸好的三合面馒头，母亲刘玉梅又特意做了个西红柿鸡蛋汤。 杨沛东吃过午饭，下午再次挎上帆布工作包走出了家门。 先是到有关部门办理完户口的手续，然后溜达着去了中四胡同。 这里有着一处比较大的鸽子市。 说是鸽子市，其实花鸟鱼虫这些都有，甚至还有很多摊贩也在摆摊，卖些日常生活用品，吃的、用的应有尽有。 走在人来人往的繁闹集市里，杨沛东认真观察了一圈，更加坚定了做买卖的想法。 傍晚返回大杂院。 母亲刘玉梅已经准备好了晚饭，全家人也都下班回来了。 就连同样待业没正式工作但一天没见到人影的小妹杨沛霞也在场。 一进屋，所有目光全看向了他。 第三章 伙食费 “三哥回来了，快坐下吃饭吧，咱妈看你昨晚上爱吃凉拌豆皮，今天又买了些。” 杨沛东进屋，小妹杨沛霞率先开口，神色带着发自内心的亲切。 小妹今年十八岁，因为年龄原因，当初并不符合下乡的年龄要求，跟二哥一直生活在城里。 “怎么回来这么晚？街道那边我听你妈说了，户口手续都办好了？” 父亲杨安德等他坐下后，开口问道。 “嗯，今天下午又跑了一趟，差不多了。” 杨沛东点头。 父亲杨安德闻言嘴巴动了动，但却没再开口，默默接过老伴儿递过来的三合面馒头吃了起来。 “老三，要我说吧，工作上的事儿你也别太着急，如果觉得在家待着闷得慌，也可以去找个临时工先做起来嘛。” 大嫂闫秀芬笑吟吟看了过来。 随后又指了指闷头吃饭的二哥杨沛军，继续道：“沛军他们食品厂就经常招临时工，让他跟科长说一下，挣多挣少的不说，至少在家的伙食费肯定就有了。” “什么伙食费！老三在外面遭了那么多罪，好不容易才回来，他的伙食费我们老两口包了，你们以后谁也不许提！” 父亲杨安德瞪了眼老大媳妇，目光又逐一扫过其他人，大声表态。 “得，您老在这家里说一不二，我们就只有听喝的份儿！咱就说，您能小点声么，还让不让人吃饭了？” 二哥杨沛军扬了扬手里的半拉馒头，脸色有些不好看。 随后又转头朝杨沛东看了眼，认真说道： “大嫂的话呢，你听听就得，因为她根本不了解我们厂招临时工的情况，那都是需要厂部领导亲自审批，早就明确表态只招有经验的熟手，所以你这条件……说实话真挺难办的。” 杨沛东‘嗯’了声，依旧安静吃饭，神色看上去很平静。 “爹，快吃饭吧，秀芬也是好心，想给老三找个挣钱的路子，可能你误会了。” 大哥杨沛国这时候开口了，说完后同样瞪了眼自己媳妇。 屋里终于安静下来，不过每个人吃饭都有些心不在焉。 而这时候的杨沛东则放下了筷子，环顾众人，朗声说道： “我说两句吧，关于我以后的安排，其实你们犯不上着急上火，更不用因为这个吵吵，说句难听话，农村生产队条件那么艰苦，这些年我都熬过来了，现在回了城，难道还找不到个活路么。 至于家里要交伙食费这件事，先谢谢大嫂的好意提醒，放心吧，我不会搞特殊，不过我现在身上是真没钱，前几个月只能先欠着家里了，等以后有了钱，我保证不会少一分钱。” “老三你别说了，一想到你在生产队受的苦，我跟你爹就觉得对不住你，这次必须听你爹的，咱家的伙食费你不用交，哪怕是以后就在家闲着，爹跟妈也愿意养着你！” 母亲刘玉梅闻言抹了抹眼角，语调带着颤音开口表态。 “嘿！还有完没完了？！先是我爸给老三搞特殊，念在老三刚回来，身上没钱也是实际情况，我也懒得说什么，结果你又来这一出，这饭还让不让人吃了！” 二哥杨沛军重重把筷子拍到了桌子上，见全家人目光望过来，脸色不由更加难看，拍着胸脯朝母亲刘玉梅质问道： “妈，照你刚才话里的意思，当初要是换成我下乡你们的心里就踏实了呗？非得我去农村吃几年苦，你才觉得心理平衡？ 可我在城里这些年也没在家白吃白住吧？工作是不是我自个儿找的？每个月的伙食费从来只有多没有少，这事儿你怎么不跟老三说说呢？” 眼看杨沛军越说越激动，杨沛东不由逐渐皱起了眉头。 原主的记忆中，二哥的脾性有些模糊，但从他昨天夜里接管这具身体，现在对这个二哥算是有了直观的印象。 同时对家里其他人也多了些了解。 父亲是当家人，话不多；母亲性子软，在家里貌似没什么地位。 大哥老好人，大嫂爱算计，不是愿意吃亏的主儿。 小妹还能看出点亲切意思，但这个二哥杨沛军却显得很陌生，估计是觉得在食品厂后勤保障科工作，家里其他人显然不放在眼里。 这么样的一个家庭，可以说很难让杨沛东产生出归属感。 因此哪怕今晚的争执因他而起，但他本人却像是个看客一般，并没受多大影响。 “行了沛军，赶紧吃饭吧，妈是看到老三回来高兴，一时不知道话该咋说，咱们家的规矩立在那儿呢，连沛霞都不例外，你觉得老三这么大个人了，还真能在家吃闲饭啊！” 大嫂闫秀芬表面打圆场，劝说二哥杨沛军，实则还是不同意父母的决定。 “都一肚子气了，我还吃的下去么我！” 二哥杨沛军‘腾’的起身，掉头朝外面走。 “大晚上的你干嘛去啊？”母亲刘玉梅连忙焦急追问。 “甭管我！”声音从院子里传来，带着一抹不耐烦。 “哎！” 父亲杨安德重重叹了口气，眉头紧皱。 接下来没人再说话，晚饭在众人的沉默中结束。 收拾干净桌子，大哥大嫂早早回了自己的屋，房间里只剩了父母以及小妹和杨沛东四个人。 “沛霞你出去溜达溜达，我跟你三哥说几句话。” 父亲杨安德摸出旱烟袋，一边装填烟丝，一边朝小妹杨沛霞示意了下。 “爹，我跟三哥一伙儿的，有啥话还非得绕开我，这么神秘？” 杨沛霞望着外面黑灯瞎火的不情愿出去，可察觉到父亲又要瞪眼珠子，只得怏怏走出了屋门。 “老三，你二哥打小脾气就不好，甭跟他计较，跟我说说，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吗？” 等女儿出了门，父亲杨安德点燃旱烟袋，神色认真的看向杨沛东。 打算？ 我打算早点搬出去，可眼下没这个条件啊。 杨沛东心里无奈叹息。 好家伙，前世看网文，还觉得穿越到这个年代的主角面对家庭矛盾，解决处理起来挺有意思的。 现在轮到他自己头上，切身感受到一大家子住一块儿，鸡毛蒜皮的事情太多了，这要是住久了，估计非得精神衰弱不可。 “今儿个街道办的齐大姐跟我说了，现在上面鼓励待业青年自谋生路，既然现在上不了班，我打算试试，捣鼓点小买卖挣些收入。” 杨沛东没有隐瞒。 如今所处的环境，不管他要做什么，想瞒家里人是瞒不住的，倒不如直截了当的说出来。 父亲杨安德听完跟母亲对视了眼，两人一阵沉默。 过了片刻。 父亲磕了磕烟袋锅，示意母亲去打开了床头一侧的柜门。 随着一阵窸窸窣窣声，等转身回来时，手里多了几张皱巴巴的大团结。 第四章 人非草木 “本来呢，我跟你妈攒这钱是打算接下来托托人，想办法把你办回城里的。” 父亲杨安德手里握着烟袋杆儿，说到这里神色黯然下来，“咱家三个儿，你最小，按道理当初应该是你二哥下乡，可那时他…… 哎，这几年一想到你在外面受苦，你妈有时候半夜就坐起来哭，我这心里也不得劲啊。 不过现在好了，你自己想法儿回来了，这钱尽管拿着，你哥嫂他们问的话，就说是在生产队挣工分赚的。” 他这边的话还没等说完，母亲刘玉梅已经把那几张大团结塞到了杨沛东手里。 “老三，这五十块钱快收起来，记住你爹的话。” 母亲低声催促，脸上挂着一抹欣慰。 杨沛东手里拿着钱，心绪微微有些波动。 老两口的做法，显然是发自内心，他们觉得对不起自家老三，想着用实际行动弥补。 人非草木，这让杨沛东在来到这个家庭之后，心里面头一次浮现出了一抹暖意。 要知道五十块钱在这个年代可不是小数目。 老两口只有父亲一个人上班，工资39块六毛整，去年刚给老大娶了媳妇，平时还要负担妹妹和母亲的吃用，更别说住在院子里，谁家有个婚丧嫁娶的，都得有开销。 “愣着干啥，赶紧把钱装起来。” 父亲杨安德见杨沛东略有迟疑，提醒后叹了口气，“工作落实不了，也总不能喝西北风过日子，既然街道办发话了，那你就试试吧，这钱正好用得上。 只是天天当街串子在外面晃荡，没个正经工作，街坊邻居的指定要在背后说闲话了……” 杨沛东淡然一笑，把钱装进了兜里，“管天管地，管不住别人拉屎放屁，随他们怎么说，我不会在乎的。 倒是你们，以后但凡听到些闲言碎语什么的，就权当他们放了个臭屁，千万别着急上火，真的不值当。” “你能这么想就好，老三啊，昨晚你喝了那么多酒，都没时间跟你拉个呱儿，这些年在生产队没少受苦吧，跟妈说说呗。” 母亲刘玉梅沏了壶高沫，见儿子脸上有汗渍，立刻递过来一把蒲扇，开始追问起下乡的经历。 昏暗灯光下，一家三口喝茶聊天。 杨沛东凭着记忆，说了些发生在农村的事情，引得母亲刘玉梅时不时抹眼角，满脸心疼与愧疚。 时间悄然流逝，后来小妹杨沛霞也回来了，一直聊到十点多这才各自睡下。 这个过程中，杨沛东的内心也在悄然发生着变化，连他自己都有些意外，下意识喊出‘爹、妈’的时候，竟然是那么的自然。 整整一夜，二哥杨沛军都没有回来。 父母住房间北面的大床，靠东面睡着小妹杨沛霞。 西面则是二哥杨沛军的单人床，各自都用布帘隔开，再加上都挂着蚊帐，相当于一个屋里被分割成了几块区域。 倒是杨沛东自制的板床，占据了原来八仙桌的位置，反而成了空间最大的一个。 挂上母亲刘玉梅找出来的旧蚊帐，睡在里面比昨晚舒坦多了。 就这样一觉睡到天亮，等杨沛东收起自己的床铺，母亲已经熬好了小米稀饭红薯粥。 当然，这时候的小木稀饭红薯粥只听名字的话，好像还不错，可当杨沛东洗漱过后，看到碗里的粥，才发现自己想多了。 小米颗粒近乎肉眼可数，要不是煮了些红薯碎块增加粘稠度，这碗粥都快堪比清澈见底的山溪水了。 好在盛夏的早上天气已经很热了，喝一碗这样的稀粥，甜丝丝的还挺爽口。 吃过早饭。 家里人陆续出门上班，院子里的邻居们见面彼此打着招呼，说说笑笑的走上了街道。 “三哥，我也去单位了，你在家先歇两天，等外面什么时候有招男工的活儿，我指定帮你争取！” 小妹杨沛霞等院里人走的差不多，也收拾利索，准备出门。 作为待业青年，她最近经姐妹介绍，这两天在山东饭馆当临时工，帮着洗菜刷碗干些零活，工资按天算，一天七毛钱，比正式工少了一大截子。 就这，还得有关系才能进，一般人可没这个机会。 如今这个时期。 城内的待业青年实在太多了，哪怕上面公开责令各单位，一个人的活两个人干，三个人的岗位五个人填，可依旧杯水车薪，更多的人只能在家闲着无所事事。 况且有一部分人还特别抵触干临时工，活多、钱少不说，主要传出去的话脸上挂不住。 都是四九城的爷们，干同样的活却低人一等，像话么？ “我的事不着急，你自个儿路上慢着点儿！” 杨沛东和母亲目送小妹离开。 “妈，我出去转转，晌午前回来。” 他回屋帮着母亲收拾完八仙桌上的碗筷，也挎起红星帆布包，走出了院子。 盛夏的早晨，空气中已经有了闷热气息。 骑着自行车上班的人们汇成车流，穿行在马路中央。 偶尔也会有轿车驶过，时不时的就响起一两声汽车喇叭声。 路两边的行人就更多了，穿着各式工作服，三五成群的快步走着，燥热天气丝毫影响不到他们的说说笑笑。 杨沛东夹杂着行人中，沿着街道一路走去了中四胡同。 通过昨天下午的认真观察，他已经想好了，就先从吃食方面的小买卖干起。 如今还是票证时代，正规门市部里的副食品都按定量供应，而随着大风远去，人们的生活水平逐年提高，吃的方面也开始舍得花钱了。 因此，杨沛东根据自身条件，决定到鸽子市买些干花生米，拿回家煮成五香花生售卖。 其实他也想过效仿前世的瓜子大王炒瓜子，可琢磨来琢磨去，觉得水煮五香花生的利润更大，并且也更容易操作。 他昨晚躺在床上仔细合计过，炒瓜子是把新鲜瓜子炒熟，烘干里面的水分，这样一来每斤新鲜瓜子能炒出个七、八两就不错了。 而水煮五香花生不是炒干，是用汤水煮熟、煮透，一斤带壳干花生变成湿漉漉的水煮五香花生，分量绝对翻倍都不止。 哪怕用买干花生的价格再卖出去，利润也比炒瓜子要高多了。 当然了，不管是炒瓜子还是水煮五香花生，其实很多人自己在家就能做的出来。 可前世瓜子大王几年间悄然赚百万的实际情况在那儿摆着，况且中四胡同鸽子市上就有两个卖炒瓜子的摊位。 杨沛东坚信，只要把水煮五香花生的口味弄好，保证不愁卖不出去。 第五章 没有损耗的买卖 上午九点多，骄阳高挂。 杨沛东来到了中四胡同，此时鸽子市上已经聚满了人群。 有交易信鸽的，有围着看热闹的，也有购买生活用品的，熙熙攘攘，俨然跟赶庙会大集差不多。 一些没上学的孩子们围着场地撒欢奔跑，嘴里整齐念着顺口溜： “王铁柱放了一个屁，崩到了莫斯科，来到了意大利，意大利的国王正在看戏，闻到这个屁，很不满意！找来科学家，研究分析！这个屁……” “去去去！都闪一边子去！碰坏了我的东西，找你们家长赔哈！” 有摊主见孩子们差点踩到自己的摊位，气的扬手驱赶。 杨沛东穿过最热闹的鸽子交易区，径直走去了售卖各类生活物资的区域。 他踅摸了会儿，在一个卖大豆、花生的摊位前停了下来。 “同志，您打算带点什么？这边还有磨好的玉米面、上白粉，全麦粉也有，价格保您合适。” 摊主见状，立刻开口介绍起来。 今年年初的购销政策，一二类农副产品在完成征购、派购和计划收购外，可以自由运销，这就导致集市上售卖粮食作物的摊位，不再那么遮遮掩掩，底气显得足了。 “带壳干花生怎么卖？” “有票一毛九，免票的话给你行情价，两毛五一斤，够意思吧？” “贵了。” “多新鲜，您不妨去打听打听，全四九城价格都差不多，要是我给您报两毛六，那是我不讲究，这两毛五的价儿，已经很实在了！” “要是买的多还能便宜吗？” “买的多是多少？” “五斤。” “嘿，五斤它也不多啊，不过既然您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当然得给个面儿，五斤总共是一块两毛五，您干脆给一块两毛钱得了。” “成，有你这句话，以后买的多了还是来找你，但价格得给我再便宜点儿，上称吧。” “得嘞！” …… 杨沛东买好带壳干花生，又去买了些八角、桂皮、香叶这些佐料，最后一共花出去一块七毛钱。 今天主要是买回去摸索煮制流程的，相当于试验成本，没必要一下子花费太多。 他并没急着离开鸽子市，而是继续观察着那些卖小吃的摊位。 前世做生意的经验告诉他，任何一个行业想从零开始，都需要仔细认真对待，绝不能掉以轻心。 一直到邻近中午，鸽子市上的人越来越少，摊位基本都收摊走人了，这才拎着手里的物品返回家中。 中午吃过饭。 杨沛东在母亲的协助下正式开始尝试煮制五香花生。 按照母亲的交代，他开始在压水井旁清洗带壳干花生，并控制着力道在上面使劲压几下，方便花生壳子裂开点缝隙，这样煮的时候更容易入味。 这期间，母亲去借来杆秤后，在饭棚里已经烧上了水。 水烧开，依次放入八角、香叶、桂皮等五种香料，待得飘散出香味，称出一斤洗干净的带壳花生倒了进去。 “煮个十五分钟差不多了，撤了火再焖上五分钟，以前都是这么做的。” 母亲刘玉梅一边用铲子搅拌着锅里的带壳花生，一边耐心解释。 杨沛东趁着这段时间，把剩余的带壳花生也分批清洗干净，并直接泡在了井水里。 上午买回来的五斤花生，主要是用来调整口味，以及煮制方式。 毕竟卖吃的东西，口味最为关键。 当然了，他也需要弄清楚一斤干的带壳花生，到底能煮出多少成品来。 因此一开始就在水里浸泡一会儿，可以确保花生能吸收到更多的水分，增加分量。 不多时。 第一次的试验品正式出锅。 杨沛东和母亲刘玉梅分别捻起一颗，剥开后品尝味道。 “味道有些淡了，下次多放点盐，另外加点酱油口感会更好些。” “成，就按妈你说的来，咱们继续煮。” …… 就这样。 母子二人不到两个小时的功夫，把买回来的五斤带壳干花生分别都煮成了五香花生。 杨沛东把每次怎么放料，放多少，以及煮制时间都用本子记了下来。 最终。 通过品尝口味，他选出了最为满意的一种，决定以后就按这个流程操作。 接下来就是称重。 最开始清洗干净直接下锅的那一斤花生，煮熟后晾干表面水分，是三斤多一点儿。 而一开始就浸泡在井水里的那些，随着浸泡时间越来越长，最后捞出锅的那一批，称出了三斤八两的斤数。 杨沛东难掩欣喜，他甚至觉得，如果浸泡的时间足够长，亦或者直接泡在汤水里卖的话，估计一斤带壳干花生，至少也能卖出四斤的成品！ “妈，咱家的煤球炉子放哪儿了？” “大夏天的本来就热的像火炉，你再弄个煤球炉，老三啊，妈真不想看到你这么辛苦。” 母亲刘玉梅满脸心疼的说道。 她意识到杨沛东找煤球炉子要干什么，顿时有些不忍。 “没事儿，这点苦不算什么，再说我爸那么大年纪了不也天天在印染厂烧大锅嘛，这做买卖跟上班一样，哪有不吃苦就能挣到钱的，你帮我把煤球炉子找出来就得了。” 杨沛东洒然笑笑，轻声安慰母亲。 煤球炉子找出来了，饭棚角落里还有十多块冬天用剩下的蜂窝煤。 不过杨沛东没打算立刻就点着煤球炉子，而是归置到一边后，决定先用这五斤煮好的五香花生去外面试试效果。 他让母亲去归还了别人家的杆秤，自己则把带壳花生连汤水都倒进了洗干净的铁皮水桶，旁边挂上家里的细竹编成的笊篱，又放了个小号搪瓷缸子，就这么拎着走出了院门。 路过街边报亭，花一毛钱买了一摞旧报纸，这是仿照卖炒瓜子的方式，用来盛放五香花生。 这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多，天气依旧无比炎热。 杨沛东没有去鸽子市，因为下午这段时间，鸽子市上并没有多少人，去那里摆摊的话，效果可能不是很好。 提着水桶一路向前，足足走了二十多分钟，他来到了一个三岔口附近。 昨天溜达的时候路过这里，杨沛东就相中了这个位置。 周围都是些国营工厂，里面的职工下班回家都会经过这处三岔口。 在杨沛东来之前，这里已经有不少摆摊的人。 有修鞋的、有锔锅固盆的，更有骑自行车驮着保温箱买冰棍儿的，甚至还有几个卖青菜以及水果的摊位。 再有不到半小时，那些工厂就下班了，到时候大量的工人经过这里，自会有不少人从摊位上买东西。 那个场面杨沛东昨天就曾经见识过。 他拎着水桶，胳肢窝夹着一摞报纸，径直走去了其中一个卖青菜的摊位近前。 第六章 两头赚 “吆，您这行头可够新鲜哈，提一水桶过来摆摊？卖鱼啊？” 青菜摊贩见杨沛东提着水桶走近，压根不像是要买他青菜的，于是不咸不淡的好奇问道。 “您快别拿我打镲了，就今年这干旱天气，密云水库都快见底儿了，鱼早都被捞光了，我上哪儿整去，来，抽一根！” 杨沛东靠着青菜摊放下水桶，把报纸盖在桶沿上，摸出红叶香烟递了一根过去。 “您客气！”青菜摊贩接过烟，态度顿时亲切了些，此时鼻翼翕动，嗅到了些香味儿，“唉吆喂，桶里到底装着什么好东西呢，这味儿可不赖哈！” 杨沛东暗自心定，出门前特意在桶里多放了些煮过的八角、香叶，就是为了增加水煮花生的香气。 “也没什么，就是煮了点花生，五香味儿的，寻思着看能不能换点钱花。” 他自谦一句，大大方方把报纸掀开，给青菜摊贩看到。 “嘿，这味儿地道，晚上弄点小酒，再来盘这个，绝了！” 青菜摊贩脸上露出向往神色，一边划着火柴主动给杨沛东点烟，一边询上了价儿，“你这咋卖的？合适的话我来点儿，权当给你开个张！” “不瞒你说，我这刚开始干，家伙事都没置办全呢，所以就怎么合适怎么来，早点卖光好回家。” 杨沛东不紧不慢的说着，用手指向桶边挂着的笊篱。 “捞出来控到不淌水，装我这搪瓷缸子里，这你放心，来前儿在家称过了，一缸子装满的话，保证半斤高高的，价钱么，半斤两毛三，整斤买便宜点，四毛五！” “四毛五一斤……”青菜摊贩听完下意识撮牙花子，不过略作迟疑还是点头道：“成吧，给我来一斤，晚上回去下酒！” 杨沛东把点着的烟卷放马路牙子上，拿笊篱捞起了带壳五香花生。 等水分控的差不多了，先装进小号搪瓷缸子，装满后倒在摊开的两层报纸上，然后很快又装满一缸子倒出来，捧起报纸麻利的打了个纸包。 青菜摊贩爽快付钱，把买好的五香花生放进了自行车横梁上挂着的褡裢中。 这边在水桶中接连搅拌几次，汤水里的香味顿时飘荡的更快了。 杨沛东刚做完第一单买卖，就又有几个人围了上来。 这些都是路人，被那飘开的五香味儿吸引，走近查看。 “别只顾着看啊，这小伙子可就带着这么点儿，价钱也合适，买晚了可就没有了！” 杨沛东还没开口，旁边抽了他烟卷的青菜摊贩已经替他招呼上了。 还特意拍了拍自己车子上的褡裢，“瞧见没，一斤高高的，我这来卖菜的都买了，你们还犹豫什么呢？” 他这一表态，那几个站在近前的人顿时有些心动。 拉着杨沛东问清楚价格，很快就有人决定买些回去尝尝。 生意接连开张，杨沛东开始忙活起来了。 不断的捞花生，打纸包，收钱。 不一会儿的功夫，拎来的五斤带壳湿花生，就已经全部卖光。 甚至连汤水都被人舀走了。 而这时候，那些国营厂的工人都还没下班呢。 杨沛东内心充斥着一抹收获感，甚至觉得这比前世做生意，签下大单子都更有成就。 虽然脸上挂着汗珠，可却更加自信。 对接下来在这个年代的生活，充满了期待。 一斤带壳干花生两毛五，煮成五香花生，不但分量增加到了三四斤，价格也将近高了一半，这种利润空间，简直可以用暴利来形容了。 不过他心里很清楚，之所以能有这样的高利润，主要是得益于如今信息不流通，以及这个年代独有的社会形势。 不像后世的环境，网上一键购买全国乃至全球，绝大部分产品的利润已经被压缩到了极致，甚至有些商家时常处于赔本赚吆喝的境地，急头白脸忙活一年，年底一算，得，纯特么义务劳动了。 “李哥，我先回了，明儿个见！” “成，你忙你的，明儿见！” 青菜摊贩此时也来了生意，抽空朝杨沛东摆了摆手。 提着已经彻底空掉的水桶，杨沛东离开了三岔口。 当路过一处凉亭，这才有时间坐在石凳上清点今天下午的收获。 全是毛票、分票，从兜里掏出来足有一小捧。 ‘一毛……两毛……一块……三块……’ 杨沛东点完，发现总共是七块八毛五。 当初买花生跟调料，花出去一块七毛钱，加上回家用去的盐、酱油，如果不算人工的话，五斤带壳花生，能赚到六块五毛钱！ 平均一斤能给他带来一块多的纯利润。 ‘果然，在这个年代，小买卖也能挣大钱不是说说而已，越是不起眼的小买卖利润越大。 一斤干花生煮熟后，分量增加到了将近四斤重，而煮成带壳五香花生，属于加工制成品，自然没必要按照进货价售卖，这样一来……好吧，两头赚。 想亏本都难啊！’ 杨沛东暗自梳理了下，心里说不出的得劲儿。 试水成功。 他算是有了具体方向，接下来就可以放心的加大进货量，正式把这个暂时当成主业来做了。 “来到这个年代，不求显名于世，那样太累了，也不求升官进爵，那玩意儿容易有风险。 简简单单的挣点钱，舒舒服服的享受人生，只有这朴实无华的小日子……才是真的香！” 回家的路上，杨沛东哼起了前世喜欢的一首歌，“钢钿我，含眼泪可修瓢锅……”不过没唱两句就停下了。 主要是五音不全，自己都听不下去。 这也是他从没想过去这个年代娱乐圈发展的原因。 当然另外还有一点。 那就是明明稍微用点心就能把钱挣了，把日子过舒坦了，没那必要非得钻娱乐圈儿，去掏下水道…… 屎里淘金，他是真没这瘾。 …… 大杂院。 此时上班的邻居们陆续都回来了，院子里说笑声不断。 杨沛东的到来，顿时吸引了不少人的关注。 除了身高长相之外，作为刚刚返城的知青，消失几年重新回到院子里，自然是人们关注的目标。 “嘿吆，东子提着个水桶这是干嘛去了？” “没干嘛，闲着没事出去转转，吴大爷您下班了？” 之前桶里的汤水，后来也被几个手里有铝制饭盒的人盛走了，杨沛东只提着个空桶回来，此时含糊回应道。 吴大爷跟二哥在同一家食品厂上班，是厂里的老师傅，也曾被街道连续评过几年先进个人，在院里威望很高。 第七章 二哥谈对象 “吆，这是老杨家的老三吧？几年没见都快不敢认了，变化可真大！” 跟吴大爷打完招呼，杨沛东还没等走几步，又碰上了一个中年妇女。 这女的叫徐巧云，是食品厂的会计组长。 为人处事跟她的工作一样，精明算计，性格泼辣，嘴巴又能说，在院儿里住着，正常情况下除了吴大爷能镇得住，一般还真没人敢惹。 此时脸上带着虚假关切之色，故意大声接着说道： “听说这次是病退回来的？我可知道你们这些下乡的人，一般小毛病人家都不给回城的，哎，年轻轻的得了大病，这可咋办，以后说媳妇都是个问题！” 你才有病，你全家都有大病！ 杨沛东内心冷笑。 不过他说的还真没错。 别看徐巧云在外面又有能力又有心思的，可家里却很糟心。 头几年丈夫车间干活砸断了腿，如今一直在床上躺着下不来地。 一对儿女同样不让她省心。 女儿明明有工作，却总喜欢跟街上的盲流瞎胡混，儿子跟杨沛东一边儿大，虽然很听她的话，可自小脸上就长了一大块红色胎记，整的跟烧伤似的，显得特别狰狞丑陋。 至于徐巧云对待杨沛东的态度，主要也是跟她儿子有关。 杨沛东相貌端正俊朗，跟她儿子当初在一个学校上学，又在一个院住着，久而久之，外面那些对她儿子的嘲笑、讥讽，在她心里就渐渐变成了对杨沛东的嫉妒、气恼。 而眼下看到病退回城的杨沛东比小时候更帅气了，心里不由得就莫名腾现出恨意。 只是她这种恶心人的做法，现如今的杨沛东自然是不会惯着她。 于是脸上带着轻松笑意，回道：“这是巧云婶儿吧？还别说，几年不见你倒是真的一点都没变！ 对了，你家我叔还瘫着呢？ 红星早参加工作了吧？就像婶儿你说的，这好几年没见着面，还挺想看看他现在的样子的。” 你都埋汰我有病了，正常问问你家的情况不算过分吧？ “……” 徐巧云闻言顿时脸色发僵，下一刻就要发火。 “吴大爷，有空来我家坐坐哈！” 杨沛东没再搭理她，而是朝远处的吴大爷又打了个招呼。 “成，得空吧。” “得嘞，那我先回屋了。” 说完，杨沛东自顾朝自己家门口走去。 有着吴大爷在场，徐巧云朝他背影剜了一眼，跺跺脚转身离开了。 “东子回来了？咋样啊？” 母亲刘玉梅听到脚步声，在饭棚里探出身子，说话的同时看向了杨沛东手里提着的水桶。 “呀！都卖……” 她话还没说完，杨沛东拿眼神隐晦示意了下，并轻轻摇了摇头。 “咳，老头子，沛东回来了，你们把屋里桌子拾掇下，开饭！” 母亲刘玉梅心里高兴，声音都比平时亢奋了许多。 杨沛东在水井旁洗了把脸，擦干后进了屋。 除了小妹杨沛霞，其他人都在家，大哥忙着收拾八仙桌上的物品，大嫂去了饭棚端饭。 二哥则大模大样坐在椅子上等着开饭。 “沛霞让院里人捎话回来了，今儿个饭馆比较忙要回来晚一会儿，咱们先吃不用等她。” 父亲杨安德从外面洗了手进屋，说完后招呼家人吃饭。 等吃过晚饭，二哥杨沛军叫住了准备回屋的大哥两口子。 “别忙走啊，我说点事儿。” 他自顾掏出烟卷儿点着，等家里人都坐下后，吐出一口烟雾，手指轻敲着桌子，认真道： “现在老三回来了，家里的住房也更加紧张，按说这时候我不该提出来，可有句话不是说么，发昏脱不了死，早晚都有这么一辙儿，所以我觉得有些事老捂着也不是个办法。” “……” 全家人有些愣怔，不知道二哥杨沛军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倒是大嫂闫秀芬神色逐渐玩味，眼里隐现出一抹冷意。 杨沛东最为平静，此刻保持着沉默。 “军子你有话就直说，整的五迷三道的，妈怎么听不懂你说的话呢？” 母亲刘玉梅停下了摇动的蒲扇，率先追问道。 二哥杨沛军斜了眼母亲，露出不耐烦之色，“妈，我说你这喜欢打断别人说话的老毛病真得改改了，得亏你提前退了，不然指不定挨领导多少批评，我这不正说着呢嘛！” “军子，有话直说，别跟咱妈较劲！” 大哥杨沛国皱眉提醒道。 “呵！” 二哥杨沛军盯着大哥无所谓笑了笑，随即恢复认真之色看向父亲杨安德，说道： “爹，我在厂里谈了个对象，准备过段时间结婚。” “结婚？！” 父亲杨安德下意识手一抖，烟袋锅差点没抓住。 “这是好事啊！哎吆，咱家军子是真有能力，不用托媒人自己就找到了对象，快说说，姑娘是干什么的？哪天得空了带回家让妈见见！” 母亲刘玉梅闻言顿时大喜，挥舞着手里的蒲扇兴奋说道。 不过她很快察觉到，家里其他人并不像她表现的这么开心，此刻都很安静。 “见见？搁哪儿见？这间屋拢共巴掌大点地方，睡着五口子人，到时候我对象带家里人来了，想找个站脚的地方都费劲！” 二哥杨沛军没好气的说完，狠狠把烟头扔地上用脚碾灭了。 “军子，有事说事，急什么眼啊！” 大嫂闫秀芬朝他翻了个白眼，不咸不淡的来了句。 “谁急眼了？我说的不是实际情况么？” 二哥杨沛军点指过去，“记住喽，今天叫你们两口子留下一起商量这事，那是因为待会还需要你们表态，咱家这两间屋子到底怎么个安排法儿。” 他这话一说完，大哥和大嫂两人的脸色顿时‘唰’的一下变了，同时看向了父亲杨安德。 “有对象是好事儿，跟对方姑娘说过咱家情况了吗？” 父亲杨安德往烟袋锅里装填着烟丝，语气有些迟缓的无奈补充道：“咱家住房有限，一定要提前跟人家姑娘说清楚，省的到时候嫁过来……再后悔可就晚了。” “爹你什么意思啊？！你要是这态度的话，那我可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二哥杨沛军气的一下站了起来，双手扶在桌面上，大声说道。 第八章 两口子的默契 “当初！大哥娶大嫂的时候，全家可是都表了态的，克服一切困难，也要空出旁边那间屋子给大哥大嫂单独住。 如今大嫂嫁到咱老杨家一年有了吧，早就算一家人了，那么现在我要结婚找对象，你们作为家里人，是不是也该表个态，为我也提供个单独居住的环境呢？ 这要求不过分吧？不是，爹！我怎么发现你有时候喜欢揣着明白装糊涂呢，有意思么？！” 二哥杨沛军说完这些，使劲往椅子上一坐，又从烟盒里抽出了一根烟卷儿。 “军子，怎么跟咱爹说话呢！没大没小的！” “不行，这事儿我坚决不同意！” 大哥、大嫂相继开口。 杨沛东照样平静的坐在那儿，不发一言。 他心里清楚，二哥这算是摊牌了，打算跟大哥两口子争夺旁边那间屋子。 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如今这个年代的居住形势下，兄弟间争夺住房那是常有的事儿，相信父母在这一刻，心里才是最不得劲儿的。 “你同意不同意的，跟我说不着！” 二哥杨沛军冲大嫂不耐烦摆摆手，转头看向父亲，道：“爹，事儿我说完了，你是一家之主，该你表态了。” 啪嗒！ 父亲杨安德把手里烟袋锅扔到了桌子上，刚才装了半天烟丝，因为心里乱的慌，始终没能摁严实，索性不打算抽了。 他用手划拉了一把脸，又下意识挠了挠黑白夹杂的头发，沉吟片刻后，抬头说道： “既然事情到这一步了，那就这么着，军子你跟你对象合计下，看能不能年底再结婚。 沛国啊，你们两口子作为大哥大嫂……” “爹，你别说了，我当初跟沛国结婚前儿，媒人可是当着我爹妈的面儿保证过，嫁过来后有自己单独一间屋子，现在这才结婚不到一年，你就让我搬出来，这算怎么回事？” 大嫂闫秀芬还没等父亲说完，便直接打断，脸色很是难看。 杨沛东在旁边看的很清楚，她说完后，隐晦的拧了大哥一下，明显是意有所指。 “爹，咳，我跟秀芬如今正打算要孩子呢，这个时候你让我们搬来这屋跟你们一块住……不合适吧？” 大哥杨沛国像是接到了某种指令，此刻适时讪讪干笑着附和说道。 得，敢情两口子早就暗地里琢磨好说辞了，搁这儿默契双排打配合呢！ 杨沛东内心微叹，这个年代，一家人为了房子的事儿，一点都不比后世少费心思啊！ 好在他倒是不用为这方面发愁，等接下来买卖上挣到钱，住房问题根本就不叫个事儿。 “嘿，这都一年多了，现在才有这个打算，早干嘛去了？” 二哥杨沛军冷晒，一脸的不以为意。 “胡说什么呢！” 大嫂剜了他一眼，羞恼呵斥。 “大哥，听你这意思，就是谁想要孩子，谁就能住那间屋呗？是这意思么？” 二哥没理会大嫂的斥责，而是笑吟吟的朝大哥杨沛国追问道。 “对啊，难道你就看不出咱爹咱妈早就盼着抱孙子了吗？” 大哥杨沛国欣然点头，他还想说什么，却被二哥杨沛军直接打断了。 “那成，你要这么说的话我就没什么问题了。” 说完，二哥杨沛军转头看向父亲母亲，一字一句的说道：“爹，妈，告诉你们个事儿，我对象，她怀孕了！” 这句话不亚于一道惊雷，屋里顿时安静的落针可闻。 尤其父亲和母亲两人，听完后好半天才意识到什么，眼看着呼吸急促了不少，眼神发亮。 “怀……怀孕？这是真的？！” 母亲一下站起身冲过来，满脸希冀的再次追问道。 当看到二哥杨沛军神秘笑着点头，立刻双手一拍，捂着嘴欢快笑了起来。 而父亲杨安德也重新拿起了旱烟袋，三两下就装好了烟丝，点着的时候不忘笑着瞪了二哥杨沛军一眼，“臭小子，这干的都叫什么事儿！” “爹，情况我可都跟你说了哈，大哥也已经率先表态了，接下来你看着办吧。” 二哥杨沛军说完，抄起桌子上的烟和煤油打火机就往外走。 “回来！大晚上的你又干嘛去啊？还没跟我说说人姑娘家是什么态度呢！” 母亲在后面追到屋门口，许是担心被邻居们听到，极力压低着声音，但是又拖着长长的尾音朝走远的二哥杨沛军喊道。 “明个儿再说吧，我还得去厂里值班呢！” 声音远远传来，二哥杨沛军人都快走到院子门口了。 “嘁，真假还不知道呢！” 大嫂没好气的来了一句，随后使劲推了下大哥杨沛国，“还杵这儿干嘛？回屋！” 二哥杨沛军刚才的话让老两口陷入巨大的兴奋中，暂时忽略了其他。 就连杨沛东今天出去售卖五香花生的事儿，等大哥两口子离开后，母亲也忘记问了，一个劲儿的莫名笑出声，连走路都轻快了很多。 睡下后，杨沛东默默计划好了明天的安排，渐渐进入梦乡。 第二天一大早。 他早早的收拾起床铺，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就出了门。 昨天煮制、售卖掉五斤花生，给了他极大的底气与信心。 今天他要用身上的五十多块钱，置办好所需物品，把这个小买卖正式的做起来。 至于家里那些乱糟糟的事儿，他懒得掺和，如今只想把钱挣到手，遇到合适的房子搬出去，图个清静。 先赶去中四胡同，找到了昨天卖花生的摊位。 “同志您早，抽一根儿！” 摊主见是熟客，立马热情递来烟卷儿。 杨沛东摆摆手，他的烟瘾不大，更没有早上吸烟的习惯。 “今儿个花生成色咋样？” “嘿吆喂，这您真的就多余问，搁我这儿买东西，擎管放心，保证不差事儿！” “这可是你说的哈，那就谈谈吧，一次买你五十斤什么价儿？” “五十斤……劳您靠过来点儿，咱可先说好，这价儿全四九城都找不出第二份了，每斤给你便宜一分钱，再不行的话我真没辙，您总不能让我亏本出啊，对吧？” “那这么着，一定要保证质量，瘪的、坏的太多我可不要，还有，你先备着货，待会儿我再来驮走。” “巧了么不是，摊儿上还真没带那么多，干脆待会这里散了集，你去柳叶胡同口拿货，权当饶我一趟了，成么？” “成。” 第九章 攒个自行车 杨沛东谈好带壳花生的货量及价格，又买了些香料提在手里，快步离开了鸽子市。 穿过两条街道，在路边花三毛钱买了两根油条、一碗豆腐脑。 淋上麻酱、韭菜花这些调料，坐在摊位上吃起早饭。 原本只需两毛二分钱就能买到这些，可他身上没有票，所以得多出一个票钱。 如今这个年代，下馆子吃饭还需要票证，当然一些街边摊或者公私合营的饭馆，只要肯花钱，也允许以钱抵票。 不过像一些民生大物件，没有票就很难办了。 比如现在杨沛东想去踅摸个旧的二手自行车，就没办法去正规门市部购买。 接下来售卖五香花生，仅凭着手提步行太费功夫，他迫切需要个代步工具。 尤其现如今的天气，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 虽然带壳五香花生泡在汤水里不容易变质，可把时间都浪费在走路上，完全没必要。 他现在身上有着五十七块多的钱，刨去买五十斤带壳干花生要花掉十二块，还能剩下四十五块多，买辆旧一点的二手自行车，绝对是够的。 甚至运气好，都还能余下些钱。 “同志，麻烦跟您打听点事儿呗，先抽一根。” 杨沛东付过早饭钱，没有立刻离开，而是递上一根烟卷，笑着说道。 “得，那你说说看，想打听什么。” 早点摊子的中年人在围裙上抹了把手，欣然接过了烟卷儿。 “我吧，想买辆旧的自行车，新的咱买不起，关键是还没票……” 杨沛东说到一半，划着火柴帮这人点上了烟卷。 “唔……这事儿啊，我还真不太清楚，你这样，沿着这条街往前走，过两个路口左拐，你上那片儿再打听打听吧，兴许能有收获。” 早点摊主话没说死，只给了个模糊方向。 杨沛东心领神会，连忙真诚道谢。 要知道这年头还没彻底‘松绑’呢，人家能帮到这一步就算不错了，总不能明着告诉你，哪哪儿有私下捣鼓旧自行车的，非亲非故，你谁啊！ 离开早点摊，杨沛东沿着街边朝前走去。 按照指引左拐后，很快看到了不远处的修车摊。 他四下打量了几眼，发现附近只有这么一家修车摊，于是便不紧不慢的走了过去。 “干嘛的？” 摊主满手油泥，面前有着一辆倒放的破旧自行车，正搁那儿调整车链条。 见杨沛东来到近前，斜了眼后瓮声瓮气的问道。 “别误会，朋友介绍我过来的，想请你帮忙攒辆车子，给个价儿呗。” 杨沛东开门见山的低声说道。 哗啦啦！ 摊主转动了下脚蹬子，自顾检查着链条松紧程度，没有立刻回应。 杨沛东也不着急，见对方不说话，心里基本已经确定了没找错地方。 他索性蹲下身，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对方拾掇车链条。 “同志，你搞错了吧？我就一修车的，你买自行车去门市部啊，搁我这儿耗着有劲么？” 过了会儿，摊主修好了车链子，起身把自行车翻过来放正，终于开口说道。 “话是不假，可我身上没票，门市部也不卖给我啊，你就放宽心，我是真心实意来攒车子的，钱给你，车骑走，咱以后谁也不认识谁！” 杨沛东认真解释道。 摊主又不说话了，直到把地上的工具都收拾完，才又简短问道：“想攒个什么样的？” “能驮大货，车链子别老卡，牌子什么的，还有新旧程度这些都没要求，当然了，越便宜越好。” 杨沛东说出了需求。 “跟我来吧。” 摊主走到路边朝两边张望几眼，随后搓了搓手，率先朝着胡同里走去。 杨沛东迈步跟上，两人一前一后进了一个有些破败的院子。 “哥们儿，就你那些个要求，都不用现攒，这屋里就有一辆。” 摊主推开屋门，指着停在墙边的那辆自行车说道：“瞧见没，天津飞鸽，看上去是有些旧，但绝对皮实、抗造，驮个两百斤大货完全没问题。 不过前后挡泥瓦没了，这个要装的话得加钱，还有车铃铛也锈住了，你想要也能马上换新的，其他没毛病。 三十五块钱现在就能骑走，看不上的话那只能另寻别地儿！” 杨沛东走到近前检查了番，除了破了点，旧了点，基本符合他的要求。 地道的二八大杠，这种叫法的由来，是因为自行车的车轮子直径28英寸，前面有着一根横梁，后世已经基本看不到这类自行车了。 “看着还行，你这样，气门芯给换成新的，打足气儿，另外我看你院子东面有些木头棍子，我挑几根做个货架，你摊子上有铁丝吧？待会木棍上烫几个眼儿，用铁丝拧紧固定在后座上，这车子我要了！” 杨沛东把二八大杠推出屋，试了下后说道。 “成，气门芯儿我现在就能帮你换上，不过木架子你得自个儿搁院里弄，我还要去前面看摊子呢。” 摊主痛快答应下来。 杨沛东也不见外，挽起袖子去院墙东面挑选木头了。 约么半个多小时后，他借助修车摊上的工具，打造了一个结实的木头架子，用铁丝拧紧固定在了车后座上。 然后付过钱，骑上自行车朝柳叶胡同赶去。 等他来到地方，远远就看到卖给他带壳花生的那人已经等着了，见到人影后立刻扬手打招呼。 “哥们说实话，两毛四一斤卖给你，我是真不赚钱，要不是看在你是老主顾，说什么也不能这价儿出。” 花生摊主一边帮着装车系绳子，一边再次表达诚意。 “这是十二块整，你点点。” 杨沛东把钱递过去，等对方点过后，认真说道： “先说好，以后可能会经常找你买带壳花生，每次至少五十斤打底，既然你说是老主顾，那除了保证我的供货量，也得保证质量哈，否则我随时都可能去找别人了。” “这您尽管放心，不好不要钱！” 花生摊主拍着胸膛下保证，同时介绍自己姓冯，叫冯大勇，家就住柳叶胡同附近，以后要是在鸽子市上没找到人，可以直接来这片儿找人，一般都认识他。 杨沛东点头应下，驮着五十斤带壳干花生离开了这里。 等他回到大杂院，邻居们上班的上班，出门的出门，院子里显得很安静。 母亲听到动静，当出门看到自行车跟后座上的口袋，脸色一下子变了。 第十章 不得拜的街坊 “老三，这自行车……是你买的？” 母亲刘玉梅围着车子转了圈，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接着又摸了摸后座上绑着的花生口袋，脸上露出忐忑之色。 “哎呀，这些东西花了不少钱吧？再加上自行车，给你的钱就这么花完了？” “差不多。” 杨沛东点点头，一边卸货一边解释道：“妈，做买卖肯定要有成本的，我心里有数，你就甭操心了。” “可是万一……”母亲刘玉梅刚开口就说不下去了，明显心里没底。 最后暗自叹了口气，开始帮着儿子忙活起来。 杨沛东用瓢舀了些水倒进院里的机井中，握着压杆快速压了几下，引出了井里的水。 他先是找来家里的大盆，用井水洗干净，随后倒进去一部分带壳花生，压出井水仔细清洗。 然后洗干净的花生就放进两个水桶里浸泡着，以便于花生吸饱水分。 而这期间，母亲也在饭棚里烧上了水。 五十斤带壳花生足有多半口袋，两个水桶根本放不下。 杨沛东索性就直接放在大盆里泡着，去了饭棚开始煮制。 母亲见他忙活的都冒了汗，眼里噙着心疼意味从屋里拿来毛巾，又回去端出了凉白开。 “干活别那么急，先喝口水歇歇。” “没事儿妈，我得赶在中午前把花生煮出来，待会儿好去外面出摊儿。” 杨沛东擦了把汗，继续按照昨天试验后最满意的煮制方法忙活起来。 上午不到十一点，三十多斤带壳干花生都煮制好了，盛了两大水桶，还在微微冒着热气。 “妈，剩下那些花生就泡在盆里不用管它，中午也不用给我留饭，我在外面随便垫巴两口就成。” 杨沛东把水桶一一提进车后座固定好的木架子里，重新跨上帆布包，推着走出了院子。 昨天剩下的旧报纸还有一些，但他还是到路边报亭又买了些，塞在后座缝隙里，一路朝着三岔口方向赶去。 这年头塑料袋还没兴起，人们买东西要么是草绳拎着，要么是自家缝制的布兜。 条件好点的，也会去门市部买那种用硬塑料条编制的提篮。 不过像杨沛东卖这种带点汤水的，其实用报纸简单包起来，更方便，成本也小。 两个水桶里连五香花生带汤水满满当当，因此杨沛东刻意控制着车速，尽量骑得稳当些，一路来到了三岔口。 很快他发现了很多昨天下午见过的熟悉面孔，倒是那个买青菜的摊贩并没有来，显然是去别的地方摆摊了。 杨沛东已经有了经验，他两脚着地稳住自行车，偏腿下车后绕过修鞋的、理发的摊位，把车子停到了一个卖小百货的三轮车旁边。 修鞋的味儿大，理发的风一吹头发茬子到处飞，自己个卖吃食的跟他们靠着，那是纯找不自在。 “老哥买卖挺好的吧，抽一根儿！” 前世杨沛东扎生地儿就不打怵，虽然算不上社牛，可只要他想，也能做到见谁都是自来熟。 支起自行车，把两个水桶提下来后，笑吟吟的跟旁边卖小百货的打起了招呼。 “爷们儿讲究，来，我这有火，点上！” 小百货摊主年纪看上去得有六十多了，接过烟卷后主动划着火柴给两人都点上了烟，闲聊起来。 “怎么称呼？” “杨沛东，老哥贵姓？” “免贵，这片儿做小买卖的都喜欢喊我老麦头，你随大流就成。” “得嘞。” “小杨啊，你这年轻人不简单，全四九城像你这岁数的，有一个算一个，能拉下脸出来摆摊的，可真不多见。” “嗐，瞎胡闹呗，兹当是讨口饭吃了，横不能真就躺家里喝西北风啊，不瞒您说，我家条件算比较差的，而我又是刚返城，这也是逼的没办法，只能自个儿出来想点辙。” “你是知青？怎么今年才回来？多问一句，家是哪片儿的？” “西打磨厂胡同。” “嘿，巧了么不是，我也住那片儿，几号院儿？” “19号，走出去没多远就是前门楼子。” “你看这，敢情咱还是邻居啊，我就住在15号院，离前门楼子比你还近呢！哈哈……” “……” 闲聊没几句，杨沛东跟老麦头两人竟然成了隔着不远的邻居。 七七年，街道曾经承接了不少户口调迁工作，就在那个时候，老麦头也住进了西打磨厂胡同。 两人越聊越熟，不过时间持续不长，因为已经到了工人下班的时间。 那些国营工厂里陆续响起了下班铃声，门口开始陆陆续续有着人影往外涌出。 老麦头朝杨沛东一使眼色，两人各自站回来摊位旁，做起了准备。 不多时，大量的工人就朝这边走来。 杨沛东适时拿起一摞报纸，当做蒲扇不紧不慢的扇了起来。 给自己扇两下，再往水桶上扇几下，好让桶里五香花生的香味尽量飘远些。 “顶针棉线鞋样子！胰子发卡洗衣粉！白糖红糖、洋火洋蜡喽！” 老麦头经验丰富，直接吆喝上了。 声调抑扬顿挫，拐着弯儿的余音袅袅不绝。 顿时吸引了路上不少工人的目光。 这些人纷纷张望过来，同时也就看到了空气中飘荡的淡淡香味儿源头。 呼啦！ 立刻就有人朝这边走来。 杨沛东心里暗乐，今儿个靠着老麦头摆摊，还真就选对了。 “吆，这花生的卖相不错，给个价儿？” “半斤两毛三，买整斤的话便宜点儿，四毛五，您打算来多少？” “可不便宜！能尝尝吗？别闻着香，吃到嘴里味不对了。” “便宜没好货，这您比我懂，来，尝一个试试不就知道了？好吃的话劳您驾，以后帮忙多宣传宣传！” “……嗯，还成，给我来一斤吧，嘿我说哥们，你的称呢？” “您瞧好了，我这搪瓷缸子……” 杨沛东从容应对，耐心解释，这一开张就停不下来了。 接下来他就在不断的重复几个动作：捞花生、控水、打包、收钱，直忙活的满头大汗。 但是心里却有着满满的收获感。 因为按照他的计算，这三十多斤带壳干花生煮成的五香湿花生，如果全部卖光的话，能划到每斤至少一块钱的纯利润！ 时间悄然流逝，杨沛东摊位前围着的人群，渐渐成了现场所有摊位最热闹的。 旁边老麦头看的眼馋，时不时的朝这边瞄几眼，羡慕不已。 第十一章 累并快乐着 中午下班时间的三岔口，俨然就是个小型集市。 杨沛东忙的不亦乐乎，随着不断递出去包好的五香花生，挎着的帆布包也隐隐的鼓了起来。 等工人们渐渐散去，杨沛东面前已经空出来了一个水桶，而另一个桶里也只剩下一半左右了。 这还是在第一天正式摆摊，附近很多厂里的工人不知道的情况下卖出的货量，相信随着日后固定出摊，每天在这儿的售卖量绝对还会有所增加。 不过杨沛东心里也很冷静，没有被眼下的大好形势所迷惑住。 因为他深深的懂得一个道理。 没有门槛的生意，很难长久。 这种水煮五香花生的买卖，照目前的情况来看，估计很快就会有人效仿，毕竟这些摆摊的人本身就头脑灵活的多，没道理任由杨沛东一个人都把钱给挣走了。 除非，能在口味上做到独一无二，那才能让自己的买卖始终红火下去。 不过现在还没到那个时候，杨沛东觉得自己还有足够的时间去研究配方。 好在，他已经有了大概的计划，打算等空下来就去实施。 “小杨，这么一会儿没少挣吧？还有没有啊，别忘了给我留半斤。” 老麦头此时见买卖上不忙了，笑呵呵靠了过来。 “得嘞！” 杨沛东熟练的捞好半斤五香花生，包好后递给了老麦头。 接过钱装进兜里，他随口问道：“老麦头你天天走街串巷认识的人多，有空帮我留心下，看你那院里或者附近有没有空房子，不瞒你说，我琢磨着等过几天就搬出来住。” “成，帮你留心着，有信了立马告诉你。” “谢了，再抽一根儿！” “别，抽我的。” 两人又聊了会儿，这期间也偶尔有人来买五香花生，直到日头渐偏，估摸着得下午一点多了，杨沛东带出来的两桶水煮花生全部顺利卖光。 他跟老麦头打过招呼，收起水桶骑上自行车离开了三岔口。 一直忙活到现在，都没来得及吃中午饭。 杨沛东在一家饭馆前停好车子，走了进去。 三毛五点了一盘肉丝焖饼，又自己盛了碗两分钱的鸡蛋柿子汤，一个人惬意的吃了起来。 等吃饱喝足，他没有立刻回去准备晚上那波的五香花生，而是去了鸽子市。 因为身上没有票，所以想添置些物品就只能花高价去鸽子市上购买。 除此之外，他也想去找下卖干花生的冯大勇，好让后者提前备上明天的货量。 “不是，我说哥们儿，你没跟我开玩笑吧？明天又要八十斤带壳干花生？” 冯大勇早、晚出两回摊儿，因为离家不算远，上午和下午都回家休息。 他这刚打算收摊走人，结果就见到了走来的杨沛东。 当听到明天的要货量后，当场差点以为听错了，顿时满脸讶然，有些不确定的确认了句。 本来就已经把杨沛东当成大客户对待了，没想到心里预想的还是不够大胆。 “咋地，没这么多货是吗？” 杨沛东微微皱眉，看来以后等买卖上了正轨，就不得不考虑在原料上，再多找几个渠道了。 “那哪儿能啊，放心，明天我保证准时备好货，你尽管来柳叶胡同找我就是了！” 冯大勇连忙解释，脸上带着兴奋的笑容主动递过来烟卷儿。 不过杨沛东摆了摆手没接，再次叮嘱了花生的品质后，便走去了别的区域。 接下来，在其他摊位上花钱买了四个新的铁皮水桶，以及十斤称量的枣木杆秤和其他零碎物品，固定在车后座上，返回了大杂院儿。 路上大概算算了账，三十多斤干花生，不出预料的给他带来了三十多块钱的纯收入。 这才半天时间，挣了三十多块，如果加上下午那一波收入，全天就是五十多块。 “还行，一天下来比正式工一个月的工资都高出了一截子，这买卖能做。” 杨沛东抹了把汗，内心觉得很充实。 虽然这么一来忙了点儿，但在他看来很值。 在这个平均月工资只有三四十块的年代，要是按照现在的收入换算成月收入的话，绝对可以吊打全国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九……的人群了。 借用前世的话说，还要什么自行车？ 况且现在的出摊方式，也只是暂时的，等手里有了钱，以他前世做生意的经验，不一定非得事事亲力亲为，甚至售卖模式也有着很多路数能用。 这年头鼓励自谋生路，但有个杠杠，即所谓的七上八下，只要别出格，平时低调点儿，闷头挣钱还是没太大问题的。 默默积攒资金，等过个几年条件宽松了，杨沛东认为自己凭着对时代发展的精准把握，那时挣钱只会更加的轻松，简单。 回到大杂院。 母亲刘玉梅正在浸泡干花生的大盆前跟尤建民的媳妇聊天。 看到杨沛东进院儿，立刻迎了上来。 “老三，咋买了这么多水桶，看你热的满头都是汗，屋里有凉白开，快去歇会儿吧，这里我来弄。” 母亲说着，隐晦朝他使了个眼色，带着一抹提醒意味。 这让杨沛军微微迟怔，一时没明白母亲的意思。 而此时站在水井旁的尤建民媳妇已经笑着走了过来。 “今儿个中午回来我就闻到咱这院里飘着股香味儿，还寻思是谁家炖肉了呢，一问婶子才知道，是你们家在煮花生。” 尤建民的媳妇叫陈晓敏，是从东打磨厂胡同嫁过来的，自从跟尤建民结婚，就一直没上班，闲在家里。 前天中午两口子顶着大太阳出去后，听院里人议论，后来直接回娘家了，直到今天这才回来。 “东子，你煮这么多花生，不会是拿出去卖了吧？你别说，我觉得这事儿还真能成！” 陈晓敏很是笃定的笑着鼓励道。 杨沛东笑笑，一边从车子上往下拿东西，一边随口回应道：“承您吉言，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权当试试呗，不然老待在家里也不是个办法。” “哎呀，咱们都一个院儿住着，以后说话别‘您啊您’的，显得多见外，是吧，婶子？” 陈晓敏嗔了杨沛军一眼，转头笑着看向母亲刘玉梅。 “咳，这话在理。”母亲笑着往前走了两步，继续说道：“我家老三刚从乡下回来，话都不知道怎么说，甭跟他一般见识，让他自个儿忙活吧，走，咱上屋里喝茶去。” 杨沛军总觉得母亲对这个陈晓敏有种提防心理，这让他不由更加好奇起来。 第十二章 一口回绝 母亲刘玉梅拉走了陈晓敏，剩下杨沛东一个人在院里忙活起来。 他把上午就浸泡在大盆里的带壳花生又清洗了一遍，随后去了饭棚烧水。 不多会儿，母亲在门口喊道“老三，你出来下，帮妈把晒的被子翻个面儿！” 杨沛东答应一声，用烧火棍拢了拢灶膛里的火，走出了饭棚。 “妈，你是不是有话要跟我说？” 来到晾衣绳下，他低声问道。 “可不是嘛，哎呀，刚才你没回来前儿，建民媳妇看到院子里那盆花生，问东问西的烦死了！这不，我看实在瞒不下去了，就跟她说了你卖煮花生的事。” 母亲刘玉梅皱着眉头，一脸愤懑，“你猜她怎么说？嘿，觉得咱煮的花生味儿好，买卖肯定孬不了，竟然央求我能不能让她弟弟来跟你学着做，还说交学费都可以。 那我能同意嘛！你好不容易找着个来钱道儿，凭什么要教给她弟弟，亏她说得出口！” 杨沛东闻言微微皱眉，稍作沉吟说道“照妈你的意思，她刚刚是打算亲口跟我说这件事儿，所以你才把她支走的？ 这始终不是个办法，都一个院儿住着，她早晚还得当面问出来，这样吧，你甭管了，我亲自去跟她说清楚，哦，妈你帮我看着点灶膛里的火，水开了喊我一声。” “这……当面摊牌，好么？” 母亲有些犹豫，心里虽然膈应但碍于邻居间的情面，有些话在她看来反而不方便直接说出口。 “没事儿，我会处理好的。” 杨沛东从容笑笑，朝着屋里走去。 只是还没走到门口就迎上了从屋里出来的陈晓敏。 “沛东热坏了吧，快进屋凉快着，我去供销社给你买几根冰棍儿！” 陈晓敏热情笑道，为了自己的事，俨然把杨沛东当成了客人招待。 “嫂子，咱都不是外人，冰棍就免了，屋里晾的凉白开比那个解渴。” 杨沛东说着，径直进了屋。 陈晓敏见状略一犹豫，也转身走进了屋里。 “沛东，你这刚回来也不歇几天，在咱院儿里，我还没见到有你这么能干的小年轻呢。” 她见杨沛东端着搪瓷缸子喝水，也不跟她说话，索性笑着主动挑起话茬。 “这话可不准确，你别忘了，建民哥才真的能干！” 杨沛东放下茶缸子，似笑非笑的回道。 陈晓敏闻言眼底一怔，不知是会错意了还是其他原因，神色顿时有些不自然起来。 “建民哥在百货大楼当司机，谁不羡慕啊。” 杨沛东不想浪费时间，接着道“我外面还有活儿，嫂子你没别的事的话，我先去忙了哈！” “哎，沛东！” 陈晓敏连忙叫住了他，白皙脸庞露出一抹难色，随即咬了咬嘴唇，道“沛东，嫂子求你件事儿呗。” “咋还求上了，有啥事直接跟我说就行。” 杨沛东脸上依旧带着淡淡笑意，很是平静。 “是这样，我看你卖煮花生，一个人忙的连站脚的功夫都没有，干脆让我弟弟来帮你好不好？ 你放心，就是免费帮工，如果你能教他出去摆摊做买卖的话，我绝对让我弟弟正式向你拜师傅交学费，成吗？” 陈晓敏在心里斟酌了下，认真说道。 杨沛东停顿了会儿，微微皱眉回回应。 “嫂子，我理解你的意思，但这事儿现在还言之尚早，你想想看，我自己都是刚开始弄，很多地方还没理顺，哪有精力带徒弟呢？ 咱们都在一个院儿住着，有些忙能帮的我肯定帮，但现阶段，我真的没法答应你，请你理解！” 他耐着心解释，只是说到最后，语气相当坚决。 这种事儿，既然对方拉的下脸上门开口，那么根据实际情况，自然也不用客气。 当然说话方式也不是直接硬怼，而是留了一丝余地。 等过段时间买卖扩大规模，需要找人帮着分销的时候，陈晓敏的弟弟愿意干当然没问题，但牵扯到煮花生的配方，那肯定不可能答应！ “嗯，你说的也对，是嫂子太心急了！” 陈晓敏笑意里带着抹隐晦的尴尬，习惯性撩了撩额头发丝，一边起身往外走一边继续说道 “那什么，都是邻居，反正你买卖上要是忙不过来了，随时跟嫂子说，我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可以跟婶子给你打下手的。 哦对了，晚上你建民哥回来了，我多炒几个菜，到我家吃吧。” “不了嫂子，我下午还要出去，晚上回来的很晚，以后有的是时间，到时候来我家吃也一样。” 杨沛东送她出屋，客气说道。 陈晓敏眼底带着一抹失望，在院里跟母亲刘玉梅打过招呼，回自己屋了。 饭棚里。 杨沛东把浸泡好的带壳花生都倒进了锅里。 母亲往灶膛里添了一把火，小声道“回掉了？” “嗯。” 杨沛东应了声，没有过多解释，而是问道“沛霞呢？今天又去山东饭馆干临时工了？” 他早上出门的早，那时杨沛霞还在家，等上午回来的时候才不见人影的，所以并不知情。 “去了，跟你前后脚走的，早上都没来得及吃饭。” 母亲刘玉梅说道。 杨沛东继续忙活着手上的活计，心里却在琢磨着事儿。 山东饭馆是这片儿名气最大，口碑最好的饭馆，那里面上班的炒菜师傅，个个都有拿手菜品，就连专门负责冷菜的师傅们，名气也相当的大。 ‘不知道能不能通过沛霞认识到里面做冷菜的大师傅……等晚上问问她。’ 杨沛东想的是煮花生改良配方的事儿，当然手里也没闲着。 一直忙活到快四点钟，剩余的那近二十斤带壳花生，也都煮成了成品。 “妈，这煤炉子咋只冒烟，不见火呢？” 等待煮花生降温的功夫，杨沛东决定下午这波出摊时，带上煤球炉子，这样不但能小火保温增香，还可以继续让带壳花生吸饱水分，增加分量。 因此从饭棚里弄了点柴火，想把煤炉子点着。 可惜他还是高估了自己的水平。 院子里让他整的跟点了狼烟似的，烟气滚滚升腾，可就是点不着上面的煤球。 “哎呀，这些煤球放的时间长，都受潮了，你得压实一点儿，对，使点儿劲踩下去，不然虚架在上面，肯定点不着啊！” 第十三章 不一样的掂勺 母亲刘玉梅是点炉子的行家，有了她的指点，煤炉子里的烟雾越来越少，渐渐从煤球下面冒出了明火。 “看到炉子下边这个气孔了么？呐，把这块拉板摁下去，留的空隙越小，炉子的火也会跟着变小，想要大火就升上来点儿。 不是我说老三，你在生产队上就没点过炉子吗？多简单的事儿啊！” 母亲告诉他控制炉火的方式，语气忍不住露出一抹诧异。 杨沛东前世自打记事起就用上煤气了，这煤球炉子见是见过，但还真从来没用过。 “妈，晚饭不用等我哈，你们吃你们的！” 他把炉子提上自行车后座，煮好的花生装桶里放另一边，又把杆秤和笊篱这些放另一个空桶里，然后挂在大梁上，推着出门而去。 三岔口。 还是原来摆摊的位置。 杨沛东赶到这里的时候，老麦头早就在这儿了。 除了老麦头，第一次来遇到的那个卖青菜的姓李的摊主也在，见到杨沛东后，直接把摊位从斜对面挪了过来。 这里地方足够大，来这里摆摊的人倒也不用为了位置争抢。 唯一需要提防的，就是戴着红袖箍的工作人员前来清场，那样的话就得提桶跑路了。 杨沛东跟两人打过招呼，把车子停好，放下炉子和煮花生，拎着那个空的水桶去了胡同里。 在一个院门敞开的院子里，他递了根烟给里面的户家，从水井上接了多半桶清水。 回到摊位前，又加了些各种香料，然后把煮好的带壳花生倒进去一部分，这才放在煤炉子上，调整了下炉火，耐心等待着工厂下班时间。 “嘿，一天不见，你这档次可提升了不少啊，好家伙，都冒上烟火了，这要是再过段时间，得直接抡上炒勺了吧？” 姓李的青菜摊贩笑着调侃，递了根烟卷过来。 杨沛东笑笑不语，知道对方就是侃大山逗闷子，并没有恶意。 不过这姓李的话倒是让他心里一动。 街边摆摊抡大勺，那不就是后世的啤酒小龙虾夜宵摊嘛。 还别说，只要口味做得好，那个也不少赚。 只是在这个年代还没流行起来而已。 “抡炒勺就免了，我也就只能掌掌漏勺，瞧见没，别人掂勺是为了给你少盛点儿，我这掂勺正好相反，是为了多给你点儿，保证越掂您越乐意，巴不得我多掂几下！” 杨沛东心情不错，一边用笊篱搅动着煮花生散发香味儿，一边回侃。 “得，就你这说辞，咱还真反驳不了，我服！” 李姓青菜贩摇头认输，心服口服。 旁边老麦头则笑而不语，眼里带着羡慕神色。 夕阳西下。 铁皮水桶里的汤汁随着缓慢升温，飘散出来的香味更加浓郁了，弥漫在整个三岔口。 即使离的很远，都能嗅到这里传出的香味儿。 附近工厂的下班铃声准时响起。 一批批工人走出厂大门，朝着这边涌来。 杨沛东神色从容，左手笊篱，右手杆秤，已经准备就绪。 都没等到老麦头的吆喝声响起，已经有不少人径直朝着摊位处走来。 “嘿，这就……开张了？” 旁边李姓菜贩看到杨沛东已经忙活起了买卖，忍不住羡慕的撮牙花子。 收获时刻到来。 此时的杨沛东光是应付摊位前的顾客都有些忙不过来了，根本没工夫接他的话茬。 这次有了杆秤，对顾客来说就更加有说服力，同时操作起来也比较方便。 不用再倒进搪瓷缸子里倒一手浪费时间了。 捞花生、上称，包装，收钱。 因为有着整斤买便宜一分钱的优惠，别小看这一分钱，看中这一分钱的人图的就是个便宜，而不在乎这一分钱的人，更是要个面子。 生在四九城，拔份儿那是从小就会的事儿。 手下工人都买一斤了，我堂堂一车间组长，只买半斤，像话吗？ 杨沛东几乎都是整斤整斤卖的。 三岔口最热闹的时间才过去一半，他带来的带壳五香煮花生又顺利的卖光了。 在李姓菜贩和老麦头以及一众摊贩羡慕的眼神注视下，杨沛东收起煤球炉子跟水桶，骑上自行车早早收摊走人。 “一天五十斤干花生太少了，起码得八十斤差不多才够卖的，幸好已经跟冯大勇订好了明天的货量。 目前我一个人连煮带卖，一天八十斤的产量基本也就到头了，先这么干着，等找到合适的住的地方，手里有了些钱，再扩大规模也不迟。” 回家的路上。 杨沛东暗自琢磨着接下来的计划，迎着落日余晖回到了大杂院。 一天的功夫，不但父母给的五十块钱都回来了，还多了将近二十块。 就这，还不包括今天花三十五块钱买的自行车，以及其他物品。 刚进院子，差点跟迎面跑来的一个身影撞到一起。 “走路不长眼呐！撞坏了我的收音机你赔的起嘛你！” 杨沛东闻言神色微冷，定睛看去。 只见一个女孩正瞪着他，一脸气呼呼的模样。 正是徐巧云的女儿，孙玉萍。 此刻手里提着‘大三洋’收音机，烫着大波浪，蛤蟆镜、喇叭裤，在这个年代，这基本算得上是最新潮的打扮了。 凭着记忆，这姑娘今年二十四，比她的弟弟孙红星只大一岁。 孙红星和杨沛东一边儿大，前者的姐姐，以前自然也都认识。 可现在的孙玉萍见到他却没有老街坊的意思，脸一横，眼一瞪，大声质问。 “孙玉萍，我不愿跟你一般见识，该干嘛干嘛去，少搁这挡道儿！” 杨沛东沉声呵斥，一脸严肃。 “吆，耍无赖是吧？成，那今儿个姐们还真就得跟你说道说道，我还就不让开了，你能怎么着？！” 孙玉萍把‘大三洋’收音机往肩膀上一扛，站在门口堵住了路，满脸不服不忿。 “吵吵什么呢！玉萍，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跟沛东还茬起来了？赶紧让道儿！” 此时。 吴大爷也下班回来了，正好看到这一幕。 因此不等杨沛东说什么，率先便板着脸训斥起了孙玉萍。 孙玉萍其实还没结婚找对象呢，但在大杂院里的名声并不好。 用院里老人的话说，就是喜欢跟外面街上的盲流瞎胡混，得空就提个收音机出去跳洋舞。 为这事儿徐巧云没少操心，但却也管不了。 “吴大爷，你一把年纪怎么还拉偏架啊，明明是杨沛东撞了我！ 哼，这事儿没完，姓杨的你给我等着！” 孙玉萍对吴大爷还是有些忌惮的，狠狠瞪了眼杨沛东，提着收音机走出了院门。 “沛东啊，别跟这丫头一般见识，不值当的。” 吴大爷说话的功夫，看到了杨沛东车子后面的物件儿，不由得脸色一下怔住。 “你……怎么还鼓捣上这个了？沛东！要学会端正思想，想办法赶紧找个正式工作，这种投机倒把的事儿，少折腾！” 第十四章 大嫂怂了 吴大爷多次被街道评为先进个人，凭的就是一颗多年练就的红心。 哪怕如今改开春风已经悄然吹起，但形势一日没有彻底明朗，他依旧还是不认同这种在他看来属于投机倒把的行为。 “吴大爷您可别误会，我是听了街道齐姐的指示，这才想着不给街道添麻烦，想办法自谋出路的。” 杨沛东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省的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你啊，还是年轻！” 吴大爷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色，低声道：“自谋出路有那么简单吗？就是去找份临时工也比这个强啊！要是哪天让整治街容街貌的人抓到你，哼，到时候就该哭了！” 说完，便推着自行车越过杨沛东，率先进院儿了。 杨沛东无声的摇头笑笑，也走进了院子。 他心里很清楚，之所以这个年代的买卖好做，除了市场上严重的供不足需之外，还有着一个重要原因，那就是绝大多数人的思想观念还没转变过来。 在这些人眼中，个人做小买卖那可是既违法又丢面儿的行为，但凡有个班上，哪怕是扫大街，都比这强。 可事实呢？ 却恰恰相反。 一些有头脑、胆子大的人都在这个年代成功积累出了原始财富，无不成了后世人们眼中的成功人士。 所以杨沛东才不会把吴大爷的话放在心上，一身轻松的推着自行车回了家。 先是跟在饭棚做饭的母亲打了个招呼，随后进屋拿毛巾去水井旁洗手脸。 一进屋，发现父亲、大哥大嫂已经回来了，二哥和小妹杨沛霞都没见着人影。 “爸，沛霞今晚又要拖班么？” “刚刚院里有人捎话，说可能比昨天回来的还要晚。” “成吧，待会吃了饭我去接她，还在山东饭馆是吧？” “嗯，路上慢着点儿！” 杨沛东跟父亲打听了下小妹的情况，正打算拿着毛巾出屋，大嫂这时候倚在门框上朝外看着说道： “老三，我记得你刚回来那天晚上就说身上没钱了吧？这是从哪儿变出自行车来了？还真行，别看车子旧是旧了点儿，可也值好几十块呢，咱家真有钱！” 大嫂闫秀芬注意到了外面停着的自行车，说话的功夫，不断朝着父亲那边瞟去，脸上神色明显有些不服。 “家里有没有钱你还不知道么？大嫂，我说话你也别不爱听，以后呢，我的事儿你少掺和！” 杨沛东轻微皱起眉头，语气流露着不耐烦。 “嘿，这叫什么话？家里添了新家式儿，我还不能问问了是吧？” 大嫂闫秀芬站在门槛上，声音也一下高了起来。 “你哪是问么？什么叫从哪儿变出来的自行车？我就不能找朋友借钱买么！一天天的少想些有的没的，吃太多了是吧！” 杨沛东眼睛一瞪，气势比她更强硬。 “别挡着门儿！” 他懒得再听大嫂多说什么，抬手轻轻一扒拉，就把大嫂推到了一边，自顾走向水井旁洗脸去了。 “爹，你看老三他对我这是什么态度？！” 大嫂闫秀芬一脸无措，没想到这个小叔子比老二沛军的脾气还大，一句话没说对付当场跟她瞪上眼了。 还别说，就杨沛东那块头跟气势，真就把她给镇住了，生怕万一惹毛了，上手拾掇她。 这年头小叔子打嫂子的事儿经常发生，而且即使真揍了，过后也没辙。 “行了，你是当大嫂的，别跟他一般见识。” 父亲杨安德轻描淡写的看了她一眼，神色看上去根本不像是生气的样子。 “……” 大嫂闫秀芬暗气暗生，偏偏又无可奈何。 尤其看到坐在凳子上讪讪干笑的丈夫杨沛国，此刻丝毫没有替她说话的意思，心里顿时就更加来气了。 下一刻便转身出门而去。 “马上吃饭了，你干嘛去啊？” “不吃了，回屋歇着不成么！” “哎，你……” 大哥杨沛国终于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满脸愁色。 “大热天妈一个人在饭棚忙活，平常不用你们做饭，搭把手端个饭也能累着你们是吧！” 这时，杨沛东洗好手脸，跟母亲一前一后端来了饭菜，忍不住皱眉看向大哥。 “老三，以后对你嫂子说话别那么冲，好歹都是一家人，这显得多不好嘛。” 大哥杨沛国脸上露出了苦笑神色，说完后又朝父母看了眼，道：“爹，秀芬回屋了，我端些饭菜过去跟她一块吃哈。” 父亲杨安德皱眉摆手，懒得开口。 等大哥离开后，杨沛东和父母三人吃起了晚饭。 “老三，你把花生煮熟了拿出去卖，这两天干下来，觉得能剩下钱吗？” 难得饭桌上没有其他人在场，父亲杨安德问道。 母亲闻言也停下了吃饭的动作，带着关切之色望了过来。 “还成，算下来倒也有得赚，比干临时工强了点儿。” 杨沛东点头说道。 他没把具体情况告诉父母，一方面买卖才刚开始，以后的情况谁也说不好，再就是想着低调些，省的父母听完一惊一乍的。 关键，还不一定能信。 “嗯，既然有的挣就行，那就好好干，当个临时工作先干着。” 父亲杨安德欣慰点点头，脸上露出了舒心笑意。 吃过晚饭。 杨沛东休息了会儿，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便骑上自行车出了院子。 小妹今天拖班，大晚上的一个人下班不放心，如今有了自行车，他打算去接一下，正好也打听打听饭馆里那些大师傅的情况。 出了打磨厂胡同，骑着自行车约么十多分钟后，来到了山东饭馆附近。 杨沛东把车子停好，在远处等了一会儿，就看到小妹杨沛霞跟两个同伴从饭馆后门出来了。 “三哥？你怎么来了！” 杨沛霞很快看到了他，满脸欣喜的快步来到了近前。 “今天买卖收摊早，寻思你下班挺晚的，骑自行车来接你回家。” 杨沛东笑着说道。 杨沛霞听完脸上笑的更开心了，转身朝不远处的两个同伴摆手，“小花，大兰，我三哥来接我了，就不跟你们一道儿了哈！” 说话的功夫，人已经偏着坐上了自行车后座，满脸兴奋。 “三哥，你怎么买了辆旧车子啊，等我攒够钱了，要买肯定就买新的！” “不用，等哥买卖上挣到钱，送你一辆新的。” “快得了吧，您老人家自己还骑着除了铃铛不响到处都响的旧车子呢，给我买那得猴年马月去了！” 第十五章 一样买卖百家做 昏暗路灯下。 杨沛东带着小妹朝着西打磨厂胡同赶去。 闲扯了几句后，他问道： “沛霞，你搁山东饭馆干临时工也有好几天了吧？” “嗯，算上今天一共是五天，其中拖班了两个晚上，按一块钱结的工资。不过明天再去一天，后面就没活儿了。” 小妹杨沛霞坐在车后座上，详细说道。 “饭馆里负责冷菜的大师傅你认识吗？” “你是说姜师傅啊，我认识他，但他可不一定认识我。 其实姜师傅就住在东打磨厂胡同，跟小花家一个院子，也是他推荐小花去饭馆干临时工的，然后小花干了一天觉得还成，这才又找了我跟大兰。” “这个姜师傅大概多大年纪？他做的冷菜真像顾客们说的那么好吃吗？” “估摸着得有五十多岁吧，人家做了大半辈子冷菜，那味道绝对没的说，嘿我说三哥，你没事打听这些干嘛？” 杨沛东闻言放缓了自行车速度。 低声说道：“我想跟这个姜师傅认识一下，有个事要请他帮忙，你看能不能让小花从中给我做个介绍？放心，帮忙的事儿等熟悉了我自己提，不用小花开口。” “我明天跟小花说一下吧，应该问题不大，不过姜师傅愿不愿意帮你，我可不敢打包票。” “成，这事儿兹管你办成了，想买啥样的自行车，包在三哥身上！” “又来！您快歇着吧，但凡你现在骑着的这辆自行车没那么旧，我都能信你三分，敢情真拿我当三岁小孩子哄呢！” “……” 杨沛东无声笑笑，懒得过多解释，只是脚下微微用力，加快了自行车速度…… 一夜无话。 第二天早上吃过饭。 杨沛东骑车出门，去了趟柳叶胡同。 冯大勇特意早收了会儿摊，此时已经把装着八十斤带壳花生的麻袋扛到路边等着呢。 见面打过招呼，然后付钱，装货，一切都很顺利。 杨沛东倒也不担心对方会少他的斤两，毕竟已经交易过几次，况且对方都把住址告诉他了，要真在分量上动手脚，肯定也会担心惹上麻烦。 “先说好，明天还是这个点儿，帮我备妥八十斤带壳干花生，没问题吧？” “放心吧哥们儿，保证不带差事儿的！” “成，那我先走了，回见！” 杨沛东驮着八十斤带壳干花生离开了柳叶胡同。 等回到家，他再次投入到了浸泡、煮制花生的劳动中，忙活的那叫一个热火朝天。 八十斤干花生，一半煮制出来，另一半继续浸泡在水桶中吸收水分。 杨沛东擦了擦汗，进屋喝了些凉白开，把煮好的两桶五香带壳花生提进车后座两边的木架子中，上面盖上了鸽子市买回来的高粱杆盖帘儿。 此时母亲也已经把炉子点好了，关掉气门，把火苗调整到最低，往车后座中间一放，用铁丝穿过煤炉子两边的耳环固定好，就这么推着车子走出了院门。 杨沛东算过了，一次出摊差不多要耗费一块蜂窝煤，成本只有不到两分钱，可经过小火保温的煮花生，散发出的香味更加浓郁，就更容易招揽顾客。 除此之外，一直泡在汤水里的带壳花生，也会继续吸收水分，从而增加分量。 三岔口。 杨沛东跟老麦头打了个招呼，熟练的卸下煤炉子、水桶，去胡同院里接水摆摊。 时间不长，五香味儿飘荡出来，勾动着路人们的食欲。 今天摆摊更加顺利，杨沛东从容应对，几乎是一直在称重、包货，然后收钱装包。 等过了中午最热闹的那一阵儿，他用四十斤干花生煮制出来的成品，已经卖的差不多了。 “如果只是在三岔口这里售卖的话，一个饭点儿估摸着最多也就能卖四十斤干花生的量了，想再多卖根本不现实。 虽然这附近几个工厂的工人数量加起来足有上万人，但毕竟我卖的煮花生不是什么主食，不可能有人天天买这个回去吃。” 杨沛东守着摊位歇息，暗自分析今天的售卖情况。 “接下来先这么卖着，八十斤也不算少了，相当于每天有八九十块的纯利润，只要不出现意外情况，凭这一个月两三千的收入，接下来的日子再也不用为钱发愁！” 这年头，面粉一毛多一斤，新鲜猪肉也才八毛六分钱，两三千块在老百姓眼里那都是巨款了，每个月这些收入，花不完，根本就花不完。 念及此，杨沛东的心情莫名畅快、惬意，并且充满期待。 可当他下午驮着余下的煮花生又来到三岔口摆摊的时候，却不由得微微皱起了眉头。 “小杨，看开点儿，一样买卖百家做，看到你挣钱，自然就有人眼馋，跟在后面吃肉喝汤，这很正常。” 老麦头凑到近前，用眼神朝斜对面的摊位示意了下，递了根烟卷儿低声劝慰。 只见在斜对面的路边，同样出现了一个卖五香煮花生的摊位。 就连家伙事儿都跟杨沛东整的差不多。 一辆自行车驮着两个冒着热气的铁皮水桶，也用上了煤球炉子，此刻摊主叼着烟卷儿，迎着杨沛东的目光，毫不介意的点头轻笑，顺带着吐了口烟雾。 对方是个三十多岁的男子，长得黑瘦黑瘦的，此时的神情怎么看怎么有恃无恐，根本没当一回事儿。 杨沛东看着看着，很快脸色一动，也朝对方笑了下，主动隔着马路打起了招呼。 “哥们儿，来的够早嘛！” “嗐，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以后还得跟您多学习！” 对方明显也是个经常摆摊的，嘴皮子贼溜。 “小杨，这人我认识，叫侯三，前段时间我去进货的时候，还在东城鸽子市见过他倒腾票儿，不知这小子在哪儿闻到味儿了，也干起了你这个买卖。” 杨沛东开始整理摊位，旁边老麦头凑过来小声说道。 “嗯，没事儿，他干他的，我干我的，各凭本事，这没什么好说的。” 杨沛东语气自然，脸上始终挂着一抹轻松笑意，跟之前一样表现的气定神闲，没什么变化。 没有门槛的买卖，始终长久不了。 这个问题其实他早就考虑到了，并且也在积极的想办法提升五香花生的口味。 只有把口味提上去了，才能让买卖最大限度的不受影响。 别的你能模仿，可这煮制花生的配方，就没那么容易了。 “对，小杨你这心态是真好，就该这么想，省的心里置气，犯不上！” 老麦头点点头，接过递来的烟卷儿，夹在了耳朵后面。 第十六章 立规矩 时间不长。 三岔口附近各大工厂的工人准时下班了。 一波又一波的人群涌向杨沛东他们摆摊的这块区域。 短短的这么一小截儿路段，很快成了小型集市似的，热闹非凡。 杨沛东的摊位早早就开了张，得益于已经在这个固定位置卖过两天时间，不但积累了些回头客，还形成了一定的口碑。 对面侯三的摊位也有人去买，但总体来说，比杨沛东这边的火爆程度差远了。 时间在悄然无觉中缓缓流逝。 等路上的人流渐渐变得稀疏起来，杨沛东带来的两桶水煮五香花生，还剩了约么多半桶，估摸着得有个十好几斤。 “果然，多了一个同样卖煮花生的摊位，买卖还是多多少少受到了一些影响。” 杨沛东内心自语，瞥了眼斜对面侯三那边。 发现对方的生意比他差多了。 原本驮来的两桶煮花生，此时连第一桶还没卖光呢。 刚才他隐约间也听到了，对方售卖的价格同样是半斤两毛三，买一斤的话便宜一分钱，四毛五。 “你丫学的可够全活的！” 杨沛东神色微冷，见路上行人越来越少，暂时也没什么生意，便让老麦头帮看着摊子，迈步朝着斜对面走去。 他这一动，四周做买卖的摊主很快就都注视过来。 正所谓同行是冤家，在这些摊主看来，杨沛东可能是要过去找茬儿，说不定会跟对方掐起来。 此时侯三也注意到了，不过这家伙搁街上混久了，倒也不是鲁莽之人。 因此缓缓放下手里的笊篱，笑嘻嘻的从兜里摸出烟卷儿，主动递给走近的杨沛东。 “哥们儿，抽烟，有事您说话。” 杨沛东接过烟卷儿点着，缓缓斜了对方一眼，“买卖咋样？”说着，拿起了煤炉子上水桶边挂着的笊篱。 “嗐，这还用问嘛，我这纯粹一瞎胡闹，跟您比肯定是差远了。” 侯三明显是滚刀肉类型的，丝毫不见尴尬的随口解释道。 同时紧紧盯着杨沛东手里的动作，身体暗暗绷紧。 哗啦！ 杨沛东身高马大，此刻用笊篱搅动了下水桶里的花生，抬头意味深长的笑了下，“能尝尝手艺么？” “我当啥事呢，只要你不嫌弃，随便儿尝。” 侯三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叼着烟卷儿示意道。 杨沛东从桶里捞起一些，捡了一颗剥开，扔进嘴里咂摸了下味道。 这下他心里顿时更有底儿了，因为口感味道方面比起他跟母亲用心调制出来的差的远。 “侯三，你的情况我也了解一些，咱明人不说暗话……” 杨沛东虽然比对方年轻，但此刻气势很足。 况且单论个头的话，比侯三足足高了一头，对方长得又黑又瘦，在他眼里简直跟小鸡崽子似的，根本不是一个量级。 因此他一开口，侯三就连忙笑着点头，不过眼底依旧带着一抹混不吝神色，很是无所谓的抢断道： “得，您兹管吩咐，只要别抄我摊子，咱怎么说都成，不过呢，这买卖吧，兴你做，那也就兴我做，说到天边它也是这个理儿。 如果您非得不给我留活路，那没办法了，摊子上的东西随便你折腾，但以后我的生活，就得劳您驾帮着安排了。” 看得出，这家伙是老滚刀肉了，遇弱充大爷，遇强装孙子，是个完全不在乎脸皮的主儿。 其实这种人才最难对付，属于软硬不吃，癞蛤蟆跳脚面，不咬人它膈应人。 好在杨沛东根本就没打算搁这儿动手。 毕竟真动手的话，心里倒是痛快了，可带来的影响却很麻烦。 且不说做买卖讲究和气生财，单是传到街道办的耳朵里，以后想继续在这里摆摊，都是个问题。 到时候整个三岔口来一波管理整顿，大家就都没得挣了。 “叫板儿是吧！” 杨沛东眼睛一瞪，猛地踏前一步。 侯三顿时一激灵，连忙倒退出去好几步，“还真动手啊！你有事就吩咐，我听着呢！” 这边动静一大，四周的摊贩们不由得更加关注了，老麦头跟其他几个空闲下来的摊主甚至直接跑了过来。 “小杨，别冲动。” “对啊，有话好好说，侯三你丫的嘴巴别那么碎，听小杨把话说完能憋死你是吧！” “……”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纷纷相劝，不想看到两人真的掐起来。 其实杨沛东根本没有动手的打算，此时见老麦头几人都在场，板着脸朝侯三朗声说道： “一样买卖百家做，你来这里摆摊我管不着，但这里毕竟是我先来的，有些规矩你得照着做，不然那就不是我抄你摊子了，而是你想砸我的饭碗，懂么！” “你说，我听着。” 侯三见有人围上来了，于是放松下来表态道。 “听好了！” 杨沛东趁着附近没有路人，认真说道：“首先，价格不能乱！所谓做买卖各凭本事，这里就巴掌大点儿地方，你要是敢低价卖货，起哄架秧子，别怪我揍你丫的！ 还有，当天卖不完变质的花生不能拿这儿来卖，你可以不当回事，但如果搞砸了咱这整个地界儿的口碑名声，哼，别说是我，大家伙儿都特么得拾掇你！ 好了，我要说的就这两条规矩，你能做到那就什么事儿没有，要是做不到，趁早滚蛋！” 他先是警告对方不得用低价搅乱煮花生的买卖，所谓先君子后小人，提前把话说死了。 接着又用一句话就把其他摊贩拉到了自己这一边，站在整个三岔口市场的角度上，给侯三立上了规矩。 这样一来，自然会得到其他摊主的拥护，侯三胆敢不点头，那可就犯了众怒，站到了所有人的对立面，以后想在这儿安稳摆摊，怕是没那么容易了。 滚刀肉怎么了，这年头敢犯众怒的，绝不会有好下场！ 杨沛东的思路很清晰。 只要售卖煮花生在价格上不乱套，侯三立的摊儿根本不算什么。 因为刚才他尝过的水桶里煮花生的口感味道，比自己煮出来的差远了。 如果接下来再从姜师傅那里花钱淘换到更好的佐料配方，那绝对更没法放一块比较。 “小杨说的太对了，侯三你丫的要是敢糊弄顾客，把咱摆摊的地界儿名声搞臭了，老子第一个拾掇你！” “对！小杨立的这两条规矩完全可以代表我们所有人的想法，甭抻着了，赶紧表态！” 第十七章 小花的态度 摊贩们先后开口，纷纷把矛头对准了侯三。 “侯三，这里不少人早就认识你，也甭觉得大家不向着你说话，小杨给你提的这两条，可以说一点都不过分，你能不能答应，痛快儿的给个话儿！” 老麦头皱眉看过去，不耐烦催促道。 “哎呀，我答应还不行嘛，你们也真是的，当我侯三什么人呢？一群人围这儿，我买卖还做不做了？” 侯三把烟头扔掉，脸上带着不耐烦之色，挥舞着手说道。 “这可是你说的，我们所有人做监督，兹管你哪天做不到，可别怪大家伙儿不给你留情面！” 杨沛东神色严肃，认真警告道。 “放心吧，差不了事儿！” “成，就这么说定了。” 几个摊贩各自回了自己的摊位，杨沛东跟老麦头两人也来到了马路对面。 此时天色马上就要黑下来了，水桶里还剩着十多斤五香煮花生。 小妹那边今天也不知道怎么跟小花说的，他得早点回去问明情况。 就这样又过了约么二十多分钟，等桶里的煮花生还剩下大概七八斤的时候，杨沛东不想再等下去了，开始动手收拾摊子。 “吆，还没卖完呢，这就走了？” 老麦头有些意外的好奇问道。 “嗯，回去办点事儿。” 杨沛东一边往自行车后座上收装物品，一边回应。 “那你剩的这些五香花生呢？” 老麦头看了看地上的水桶，下意识靠近了一步。 “搁路上能卖就卖点儿，实在卖不掉，家里还有好几口子人呢，晚上就拿这个下饭了！” 杨沛东洒然一笑，语气里带着抹说笑意味。 “别介啊，你看这样行不行。” 老麦头顿了下，等杨沛东看向他后，低声说道：“干脆这几斤你就低价匀给我，反正我摊子上也有红糖、白糖这些吃食，索性放一块儿稍带着卖掉得了。” 杨沛东闻言停下了手里动作，略作沉吟后很干脆的说道： “可以！不过这里可没多少，况且我还得带走两斤，估计顶多有个六斤到顶了，价格嘛……你先卖着，明儿个见了面再说呗，不着急。” “唉吆喂，爷们局气！” 老麦头满脸欣喜，忍不住朝杨沛东竖了个大拇指。 称出两斤煮花生，杨沛东放进另一个空桶里，把煤炉子以及另外的水桶留给老麦头，然后骑上自行车离开了三岔口。 老麦头刚才的举动，让他心里坚定了一些想法，决定等从姜师傅那里淘换到更好的作料配方后，就具体实施起来。 想到姜师傅那边还不清楚到底咋样了，杨沛东下意识加快车速，返回了大杂院。 小妹杨沛霞还没回来，他卸下水桶跟其他零碎，朝母亲打个招呼，再次骑上车准备离开院子。 可就在这时，二哥杨沛军从屋里探出了身子，朝他喊道： “老三，你回来！我问你点事儿！” 二哥杨沛军此时看上去有些气恼，紧紧皱着眉，眼珠子都瞪了起来。 “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 杨沛东可没工夫跟他耽误时间，况且对这个二哥也没什么好印象，因此扔下一句后，头也不回的出院门走了。 “嘿！刚回来没几天，敢情都不把我放眼里了是吧？！” 二哥杨沛军在屋门口气呼呼的喝喊，但很快就被母亲刘玉梅给拉进了屋里。 离开大杂院的杨沛东骑车速度很快，不多时便来到了山东饭馆所在的街道上。 一路上没见到小妹的身影，他把自行车停在附近，耐心等待起来。 不多时，就看到小妹跟之前那个叫小花的同伴从饭馆后门走出来了，两人一边走一边拽下胳膊上的袖套，装进了各自的帆布包里。 “三哥！” 小妹远远看到了他，脸上带着兴奋扬手打招呼，同时挽着小花的胳膊快步走来。 杨沛东向前迎了几步，临近两人。 “三哥，她就是小花，是我好姐们儿。” 小妹杨沛霞拍了拍小花的肩膀，继续笑着给两人介绍，“小花，这是我三哥，昨晚上你见过的，以后跟我一样，叫三哥就成！” “三哥你好。” 小花明显有些扭捏，略露羞赧，但被杨沛霞晃了下胳膊，很快脆生生的喊出了口。 杨沛东笑着点头回应，说道：“小花，让你帮我介绍姜师傅认识一下的事儿，不难为你吧？” “嗐，一句话的事儿，没什么麻烦的。” 小花连忙摆手，解释道：“我跟沛霞是好姐们，再说姜师傅又跟我家一个院儿住着，经常找我爸喝酒，想认识他还不简单。 不过姜师傅都五十多了，三哥你……这么年轻，跟他又不是同龄人，怎么会想到找他交朋友的？” 小花说到后来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同时也借着这个机会偷偷打量杨沛东。 不过当迎上杨沛东的目光后，又连忙看向了别处。 很明显，小妹杨沛霞听从自己三哥的话，并没有告诉她实际想法。 “小花，实不相瞒，我是有点事儿想请姜师傅帮个忙，但之前又不认不识的，要是就那么贸贸然登门的话，怕是不太妥，所以才想到请你在中间帮着介绍一下，那这事儿就好办多了。” 到了这个时候，杨沛东倒也没有隐瞒小花，平静的如实说道。 “哦，原来是这样，我说呢！” 小花连连点头，沉吟片刻后认真说道： “三哥，那你的事儿急不急？要是着急的话，干脆今晚跟沛霞去我家吧，晚上让我爸把姜师傅请来，你们一块喝酒的时候，你有什么事儿让我爸帮你说，肯定能成！” “行啊小花，这倒还真是个好办法！” 小妹杨沛霞不等三哥表态，率先表示赞成。 杨沛东略一琢磨，觉得这样也行，假如小花父亲能帮着提一下的话，应该更容易取得姜师傅的同意。 毕竟他一开始也没打算白嫖别人的作料配方，愿意花钱买下来。 “那太谢谢你了小花，这么着吧，你告诉我你们家在东打磨厂几号院儿，然后跟沛霞骑着自行车先回去，我搁这附近买点熟食下酒菜，随后就到。” “不用！我家什么都有，你还花那钱干嘛呀！” 小花有些激动，连忙解释道。 杨沛东自然不能真的空手去人家家里，况且还是为了他的事儿。 因此坚持让小妹沛霞跟小花两人骑着自行车先走，他在得知具体住址后，快步朝着远处副食店走去。 第十八章 是个爷们儿 盛夏傍晚。 空气中涌动着闷热气息，蝉鸣此起彼伏。 杨沛东在街上拿钱换好副食票，在副食店买了些熟食凉菜，提在手里赶去了东打磨厂胡同。 按照小花给的地址，走进了一家院子。 他刚一迈进院门，正等着他的小花跟沛霞就迎了上来。 “三哥，姜师傅刚才刚回来一会儿，小花说让你先跟她爸说说，具体想拜托姜师傅帮你什么忙，也好待会儿吃饭的时候由他开口说出来。” 小妹杨沛霞接过三哥手里的物品，小声说道。 “对，我爸知道你要来，正等着呢，三哥快进屋吧。” 小花热情开口。 杨沛东微笑点头，跟着小花和沛霞朝院里走去。 看到自己的自行车就停在一间屋门前，他走到近前从里面拿出了那两斤煮花生，递给小花。 “花生是我自己煮的，刚才在饭馆那儿都忘记拿给你了。” “哎呀，三哥你太客气了，我跟沛霞是好姐们，你真用不着这么破费的！” 小花摆手拒绝，可在杨沛东的坚持下，最终接过了煮花生。 屋门口的动静，很快引得屋里有人走了出来。 “爸，沛霞的三哥来了。” 小花连忙朝走出屋门的父亲介绍道。 “刚才就听沛霞说了，你叫杨沛东是吧？别在门口站着啊，快，进屋，屋里坐！” 小花的父亲看上去很热情，脸上带着爽朗笑意，招呼杨沛东进屋。 “李叔你好，冒昧登门实属不周，您抽烟。” 杨沛东笑着说了句客套话，同时很自然的递过去烟卷儿，接着又用煤油打火机帮着把烟点上了。 “唔……你的小妹沛霞可经常到我家来找小花玩儿，虽然我之前没跟你见过面，但听沛霞可是念叨你好几回了，怎么着，听说刚从乡下回来？” 小花父亲抽了口烟，一边把杨沛东让进屋里，一边聊起了话茬儿。 “是啊，才回来没几天。” 杨沛东落座后，继续说道：“这不也去街道上问了，但那里的领导也没什么好安置的，让先在家歇着，等有机会了再给安排。” “嗐，现在就这么个形势，谁也没办法！” 小花父亲忍不住撮牙花子，随后颇有些感慨的叹了口气，“你这还算好的，像小花的哥哥现在还搁生产队待着，这辈子能不能回来都不知道呢！ 不过也怪她哥自个儿没主意，前几年明明是有机会回来的，可她哥从小就是个死犟的脾气，谁劝也不听，非得在那儿结婚，这下毁了，哎……” “李叔也别太着急，如今的政策越来越好，以后肯定有机会回到城里来。” 杨沛东认真安慰，同时话锋一转，切入了正题。 “其实呢，李叔你也知道，回了城的知青如今也不好过，安排不了正式工作，天天在家不知道干啥的知青多了去了。 比如我，要不是借着以前在生产队赶大集摆摊的经验，回城后鼓捣了个煮花生的摊子对付生活，真的是不知道该想啥辙了。 不过这摆摊吧，其实也不好干，尤其咱这四九城，能人实在太多了，你今天想一样买卖，明天立马就有人照着做，要是没点儿真手艺，根本竞争不过人家。” 小花父亲闻言，很是认同的点点头，没有打断杨沛东的话，继续认真听着。 “李叔，不瞒您说，今儿个我来拜访您，其实是有件事相求。” 杨沛东没再过多墨迹，简单说明情况后，直截了当的诚挚说道：“我听小花说，你跟咱院里的姜师傅关系不错，所以想请您帮我去跟姜师傅讨个煮花生的佐料配方。 我知道这件事挺冒昧的，不过请放心，我不是白要姜师傅的配方，愿意出二十块钱当做酬金，用来表示我的心意。” 小花父亲听完神色一变，连忙摇头说道：“不至于，不至于，且不说凭我跟老姜的关系还到不了谈钱的份上，就是真的要付酬金，也用不到这么多啊！” 杨沛东认真回应道： “李叔，一码归一码，你跟姜师傅是多年朋友，这我知道，可现在是我想请姜师傅帮忙办事儿，这个人情我肯定不能让您来买下。 况且其实李叔您能帮我从中间牵线搭桥，我就已经很感激了，等这件事办成了，我也会另外表达谢意。 李叔，说多了反而显得矫情，这事您就按我说的来，如果姜师傅愿意帮我调制佐料配方，二十块钱我觉得花的很值！” 小花父亲见他心意已决，忍不住露出了赞赏目光，感慨道：“还别说，现在像你这么敞亮的年轻人真不多见，话说在辙上，事儿办的也磊落，是个爷们儿！ 成，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当然也不是矫情的人，那就说定了，我这就去找老姜，先把事情说明白，然后带他过来跟你见面聊！” “感谢李叔为了我的事儿操心，我等您的信儿。” 杨沛东说话的功夫站起身来，把小花父亲送出了屋。 “回屋坐着吧，我很快就回来！” 小花父亲摆摆手，走去了院子东面的一处屋门。 约么五六分钟的时间过去。 坐在屋里的杨沛东听到了门外的脚步声，以及小花父亲和另一个男子的说笑动静。 他刚站起身，人已经进了屋。 “老姜，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个小伙子叫杨沛东，刚才我跟你提的事儿，就是帮他弄的。” 小花父亲说到这里，又朝杨沛东道：“小杨，姜师傅来了。” “姜师傅你好，请坐。” 杨沛东热情让座，并递了根烟卷儿。 姜师傅年纪五十多岁，个子不高，身材略显肥胖，留着两撇小胡子，打量了眼杨沛东豪爽笑道： “小杨是吧，你好！既然是老李介绍的，那咱都甭客气，你也坐，有什么事坐下聊。” 杨沛东笑着落座，此时旁边小花父亲接过话茬道： “老姜，情况你都了解了，小杨也是真心实意的想请你帮忙，这么着，我去饭棚看看饭菜准备的咋样了，你俩单独聊。” 说完，小花父亲把兜里的半包烟丢在八仙桌上，转身出了屋门。 不过他刚出去，很快又折返了回来。 手里用碗端着杨沛东带来的煮花生，同样放到了八仙桌上，道： “小杨，这就是你现在自个儿煮出来的花生吧？正好，让老姜给你把把脉，看哪里还需要调整。” 第十九章 包在我身上 “听老李说，小杨你是刚返城回来没几天？” 姜师傅看了眼桌上碗里的煮花生，抽着烟好奇问道。 “是啊，回来的有点晚，街道那边也去过了，明确表态让我自谋生路，所以没办法这才捣鼓上了煮花生的小买卖。” 杨沛东解释道。 说完，他把装着煮花生的碗朝姜师傅面前推近了些，坦诚笑道： “姜师傅，您在山东饭馆调制的冷菜口味，那可是一绝，所以我是专程慕名而来，真心实意的想请您受点累，帮我在这口味上把把关。” 杨沛东话的说很诚挚，加上姜师傅本就答应了小花父亲，因此后者闻言摆手大笑： “嗐，我哪有那么大的名气，顶多就一做冷菜的厨子，不过有着老李这层关系，那我就试试。 但是咱先说好哈，每个人口味都不一样，我可不敢保证调出来就能让所有人都说好，这个你得有心理准备。” 杨沛东欣然点头，他自然知道姜师傅说的是自谦之词，伸手示意品尝他煮的五香花生。 姜师傅出于礼貌剥了颗花生放进嘴里，解释道： “其实呢，每个人的配料方式都不一样，我对于煮这种带壳花生倒是也有点自己的见解，用不着尝你带来的这些。 这样吧，我待会给你列个清单，你明天把上面的配料都买齐，然后晚上来我家，我带着你亲自操作一遍，基本就差不多了。” “那敢情太好了！” 杨沛东内心舒畅，五香花生的口味问题即将得到大幅度改善，这对他接下来的售卖将会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甚至以后也将会有底气，把煮花生分销给其他人去售卖，这样就能更快的加大售卖货量，稳定增加每天的收入。 “姜师傅，你能这么帮我，我真的感激不尽，这二十块钱，权当做我的一点心意，还请务必收下。” 杨沛东适时从兜里摸出了两张大团结，站起身来到近前，塞到了姜师傅手里。 “别介啊，都是熟人，我怎么能要你的钱呢？快拿回去，这多没劲啊！” 姜师傅同样站起身极力推让，有些不好意思拿这钱。 杨沛东见状，手疾眼快，直接把钱塞进了他的裤兜里，并认真说道： “姜师傅，熟归熟，但这钱你必须得收，它是两码事。 况且我以后说不定还有要麻烦你的地方，如果你真的认我这个朋友，那这钱就别再让了，千万别跟我客气。” 他说的很坚决，也很诚挚，同时把姜师傅按回了椅子上，以便表明态度。 “成吧，你这个朋友我认定了，放心，煮花生的口味包在我身上！ 说句玩笑话，就是看在这么多钱的份上，我也得好好花些心思帮你研究个上佳的佐料配方啊，哈哈哈……” 姜师傅释然笑了起来。 二十块钱的酬金，在这个年代可不算少。 但杨沛东觉得很值。 只要能让姜师傅尽心尽力的帮忙调配出最佳口味，这钱就花的不冤枉。 况且，要是舍不得出钱，仅仅凭着一面之交，人家即使看在小花父亲的面子答应下来，但也顶多是随便拿个配方应付，而杨沛东却不好再次开口提要求。 现在付上酬金，那性质就不一样了。 姜师傅收了钱，自然会拿钱办事儿，还会办的尽心尽力，得尽量使自己满意。 这才是杨沛东想要看到的结果。 毕竟售卖煮花生这种吃食买卖，最核心的，莫过于让顾客吃的过瘾，买了这次想下次，才能保证生意一直红火下去。 两人重新落座，聊了不一会儿，小花父亲进了屋。 “我说两位，你们研究得怎么样了？差不多的话，那咱就边吃边聊呗？” 显然，饭棚里已经准备好了饭菜，就等着开饭了。 姜师傅此刻心情不错，主动起身跟小花父亲把八仙桌往外搬出来点，这样方便多坐几个人。 杨沛东帮着搬抬椅子，而小妹杨沛霞和小花两人则已经开始往屋里端菜了。 晚饭吃的很尽兴。 酒过三巡，姜师傅因为‘重任’在肩，所以私下告诉杨沛东，今晚就先不列出材料单子了，等回去好好琢磨下，翻翻以前的笔记，明天上午直接去饭馆找他拿清单。 看得出，收了酬金的姜师傅，已经无比重视起来，想着尽量把口味调制的更好一些。 吃饱喝足，杨沛东告别小花一家人以及姜师傅，驮着小妹杨沛霞离开了东打磨厂胡同。 等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 一进院，就看到自家屋里还亮着灯，隐约传出了说话声。 “三哥，听到没，又是二哥耍脾气呢，肯定还是有关房子的事儿。” 小妹杨沛霞凑近小声提醒，昏暗夜色下，能隐约看到她在撇嘴，带着一抹不屑神色。 杨沛东微微皱眉，他突然想起自己傍晚回来前儿，二哥杨沛军好像有拿他兴师问罪的意思，心里顿时隐隐多了抹疑惑。 毕竟自从回来后，跟这个二哥几乎没有过接触，更不存在什么利益瓜葛。 停好自行车，兄妹两人进屋。 “吆喝，这可算是舍得回来了！” 进门后，发现竟然连大哥大嫂也在，只是脸上神色都不怎么好看，而父母也皱着眉头，只有二哥杨沛军看上去带着火气，尤其在他们两人进屋后，更是立刻挖苦了句。 “怎么，碍着你事儿了？！” 杨沛东微微沉脸，看了眼二哥杨沛军，又环顾全家人，继续道：“这么晚了，怎么都还没睡，是有什么事吗？” “少搁这儿揣着明白装糊涂，先甭管家里有什么事儿，说说你，你都干了什么自己不知道么？！” 二哥杨沛军一如既往的急躁性子，虽然杨沛东怼了他一句后，然后就跟父母说话了，可他却抢先回应了起来。 尤其他的话更是说的杨沛东莫名其妙，不由一时皱起了眉头，心底隐隐浮现出一丝无名火气。 这个二哥脑子有问题吧，什么叫揣着明白装糊涂，敢情还真觉得有事儿碍着他了？！ “你少给我咋咋呼呼的，特烦你这样儿，知道么！” 杨沛东控制了下心绪，有些厌烦的摆手道：“到底什么事儿赶紧说清楚，没工夫听你瞎扯淡！” 二哥杨沛军一听这话，顿时‘腾’的一下站起来，一步冲到了杨沛东近前。 父母和小妹一看这情况，就想上前把他拉开。 不过这时候根本不用别人动手，杨沛东伸手一扒拉，直接把二哥给推搡开了。 “别惹我哈，有事说事儿，你再朝我眼巴前儿跳，可别怪我不给你留面子！” 杨沛东身高一米八，比二哥杨沛军差不多高了一个头，再加上他这具身体以前在生产队劳动锻炼，身把劲头儿根本不是二哥杨沛军所能比的。 第二十章 好好反省你自己 “老二！你昏头了是吧？你冲上去想干嘛？沛东到底哪里惹着你了，你倒是说啊！” 母亲刘玉梅见状，气的连连点指，脸上带着气恼神色。 “成，你也向着他是吧？那成，我就让你们知道知道，他自己做的好事儿！” 二哥杨沛军一脸委屈气恼，但刚才冲上去照量了下，又根本拿杨沛东没办法，此刻气急败坏的往椅子上一坐，继续道： “老三，你前几天跟我们厂的徐会计吵吵了是吧？别跟我说没有哈，咱院里住着好几个我们厂的工人呢，人家都跟我说了！” “……” 这话一出口，全家人顿时都看向了杨沛东，而杨沛东也是眼神一凝，终于明白了到底怎么回事。 “沛军，你这话什么意思？老孙家那口子在厂里难为你了？” 母亲刘玉梅忍不住连忙问道。 “哼，你说呢！” 杨沛军气的冷哼，再次转头看向杨沛东，道：“你明知道巧云婶子是我们厂的会计，干嘛非得跟她过不去？这下好了，知不知道你为了嘴巴上痛快，给我带来多大的麻烦么！” “打住！我发现你搁厂里本事不大，回来给家里人扣帽子的本事倒不小！” 杨沛东忍着火气，继续呵斥，“听着，徐巧云那天故意当面埋汰人，换成你是我的话，你忍得了么？ 还有，我又没咋滴她，一没骂二没打，如果她还是不依不饶的，搁我这儿讨不到便宜，去找你的麻烦，那你该好好反省下你自己，不该来找我！” “听听，这说的叫什么话！” 二哥杨沛军双手一摊，朝着另一侧撇嘴。 “沛军，这事儿你赖不到老三，老孙家媳妇儿就这毛病，即使没有老三这回事儿，她以前也没少给你使绊子吧？” 父亲杨安德这时候全听明白了，烟袋锅在鞋底上敲了敲，继续道： “老三刚回城，你这做二哥的，有什么事得包容着点儿，他接沛霞回来的这么晚，你这没头没脸的上来就使脸子，换成你你能得劲儿么？ 沛东，以后你也注意点儿，好了，接下来说说房子的事儿吧。” 父亲这么一开口，二哥杨沛军也不好继续闹腾了。 毕竟，房子才是他目前最关心的事儿。 “三哥，喝茶。” 此时小妹杨沛霞已经给自己和三哥也倒上了茶水，端来近前后，背着家里人偷偷竖了竖拇指。 显然对于二哥杨沛军，小妹心里也不怎么待见。 刚刚被三哥又是推搡又是熊的，让她心里觉得特别出气。 “嗯。” 杨沛东接过来，跟小妹坐在长板凳上，安静喝起了茶。 对于家里这两间屋子，他没什么想法。 反正只要以后有机会就搬出去，至于大哥两口子跟二哥想怎么争，都随便儿，反正地皮跟户口有他那一份儿就行了。 况且这年头，又不是不能买卖房屋，等手里有了余钱，瞅机会去东、西城那边买个独门独院它不香么。 “咳，都睡着了？老二，你先说！” 父亲见一时没人开口，便直接看向了二哥杨沛军。 毕竟重新分配两间屋子居住的事儿是他提出来的，既然要家里人一块儿商量，那就提出方案。 “成，那我就说说想法。” 二哥杨沛军不露痕迹的朝杨沛东这边瞥了眼，见根本没工夫搭理他，便稍微提高了音量，继续道： “爹、妈，你们不用动地方，还睡原来的床，大哥大嫂搬来这间跟你们一块儿住，就我原先那张床也挺大的，凑合下绝对没问题。 沛东跟沛霞就更不用动弹地方，这样一来呢，可以空出另外一间，腾出来给我跟我对象结婚用。” “……” 大嫂闫秀芬其实在二哥还没说完的时候脸色就不对了，可被大哥暗中扯了下衣角，没有立刻出声。 现在见二哥杨沛军说完了，几乎是立刻就说道：“沛军，别怪嫂子说话难听哈，我就想知道，你对象怀孕的事儿，真的假的？” “嘿！大嫂你什么意思？你觉得我会拿这事儿逗你们玩么？” 杨沛军斜睨过去，临了故意挖苦道：“不过话说回来，大嫂你能这么问我倒是也能理解，毕竟这个问题在你跟我大哥眼里，的确是挺不能理解的一件事，对吧？” “沛军！没大没小的，跟你嫂子胡说什么呢！” 大哥杨沛国瞪眼，脸色很是尴尬。 他们两口子结婚一年多，还没怀上孩子。 本来就心急，现在听说沛军跟没结婚的对象已经走在他们前面了，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行了大哥，反正你在家也不主事儿，就跟着掺和了。” 二哥杨沛军摸出烟卷儿，自顾点着，耐心等着家里人表态。 而杨沛东跟小妹杨沛霞则是屋里最放松的两个。 他们一个是志不在此，一个是以后外嫁出去，因此甚至都觉得这么干坐着有些闷得慌了。 “沛军，你们厂效益挺不错的，我听说马上又有安置房指标，你在后勤保障科干的那么好，这次应该有机会吧？” 大嫂闫秀芬换了个笑吟吟的脸色，开口问道。 “这话说的，你们酿造厂每年也有安置指标啊，那你跟大哥觉得有机会么？” 二哥杨沛军反问道。 “……” 大嫂闫秀芬语结，沉吟了下，认真看向父母，道：“爹，那要不这么着吧，抓阄儿，谁抓到谁就住另一间屋，没抓到的，全家人凑钱，去外面租房子住。” 父亲杨安德闻言一怔，跟母亲刘玉梅对视一眼，露出一抹愕然。 显然他们是真没想到老大媳妇会提出这么个方案。 不过还不等父亲开口，二哥杨沛军率先坐不住了。 “说什么呢！抓阄？多新鲜啊！当初你跟我大哥结婚可不是这么说的，凭什么现在轮到我了，就得抓阄来决定！ 别搞错，现在是我对象怀孕了，必须得住在清静的地方，你这么赖着不搬有意思么？！” “什么叫我赖着不搬？！沛军你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全家坐一块儿开会，难道我还不能提意见了是么？！” 大嫂闫秀芬的声音也高了起来，此刻针锋相对，明显不打算痛快的让出屋子。 “行行行，意见随便你提，反正我不同意就得了呗！” 二哥杨沛军不耐烦摆手，转头看向父亲，道：“爹，你赶紧表个态吧，如果想早点抱上孙子，那就赶紧按公平合理的来，别让我心寒！” “……” 父亲杨安德眉头皱起，一时沉吟不决。 第二十一章 佐料配方 父亲杨安德一时沉默，片刻后这才说道：“这么得吧，老二的婚事要紧，毕竟人家女方那边拖不起。 嗯，咱们家尽快把婚事办了，然后让他们小两口住另外一间，老大，你跟你媳妇搬过来这屋，等以后有合适的机会，再去外面看有没有出租房子的。” “哈！这就对了嘛！” 二哥杨沛军大感畅快，夸张的挥动了下胳膊。 而大哥大嫂两口子，则脸色难看起来。 “回屋，睡觉！” 大嫂丢下一句，阴沉着脸起身就朝外走。 当走到屋门口见大哥杨沛国没有跟上来，气的转身喊道：“走啊，还杵那儿干嘛，赶紧回去收拾收拾，过两天好给人家腾地方！” 大哥脸色也不好看，沉默的朝父母看了眼，起身走出了屋子。 “你这个周末去买几块木板，在那间屋里做个隔断，这大夏天的，那么多人睡一块儿，我可受不了！” 大嫂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气恼意味。 显然，是打算在杨沛东睡的这间屋里单独隔出一块地方，作为他们两口子睡觉的房间。 “这不胡闹么，屋里拢共就这么大点地方，要是再隔开的话，那成什么了？” 母亲刘玉梅听到外面的说话声，不由得翻白眼，“还有，真那样整的话，让老三怎么睡？都结婚一年多的人了，怎么还这么不让人省心呢！” “三哥，这事儿你不能同意，不然房间一隔开，你真的没睡觉的地方了！” 小妹杨沛霞推了下杨沛东，也连忙焦急提醒道。 “老三，你大嫂就是说气话，甭搭理她！” 父亲此时皱眉宽慰了句，又拿起了桌子上的烟袋锅。 “哎呀，少抽点吧，看看整的屋里这个呛，给我！” 母亲走过去夺下了父亲的烟袋锅，转身给放到了窗户边上。 而此时的二哥杨沛军看上去则很是兴奋，端起旁边的茶缸子连续喝了几大口，走到自己床边把布帘一拉，躺床上睡觉去了。 杨沛东神色淡定，穿到这个年代，家里就这么个居住情况，再怎么吵吵，这两间屋子也不会变大，只会引得邻居们笑话。 因此他早就做好了自己的打算，那就是等找到合适的房子，搬出去住。 直接选择不掺和家里头的烂事儿。 好在这几天买卖上还算顺利，如今又联系好了姜师傅，顶多再坚持几天，就有足够的钱跟精力去踅摸房子了。 时间不早，全家人都开始陆续上床睡觉。 小妹杨沛霞已经习惯了帮他搬开八仙桌，又摆好两条板凳，杨沛东去外面把床板搬进来搭在上面，从挂布帘的铁丝上放下蚊帐，也躺下睡了。 一夜无话。 第二天早上，杨沛东早早出门，先去柳叶胡同找了冯大勇，驮回来订好的八十斤带壳干花生。 然后匆匆喝了碗小米红薯粥，准备赶去山东饭馆。 “三哥，我今天闲着了，这些花生怎么弄啊，你告诉我，我在家帮你先干起来。” 小妹杨沛霞今天没了山东饭馆的临时工，在饭棚帮母亲忙活完后，指了指驮回来的带壳花生，朝杨沛东说道。 “成，我现在出去办点事儿，你问咱妈吧，让她告诉你。对了，告诉咱妈，今天不用全都泡上，留出个二三十斤，明天再说。” 杨沛东点点头，嘱咐完后骑上自行车出门而去。 时间不长，就来到了山东饭馆。 这次他没有在外面等着，而是停好自行车，直接走进了饭馆里。 早上的饭馆依旧买卖红火，到处飘荡着诱人香味儿，人影幢幢，声音嘈杂。 “同志，今儿个吃点什么？” 柜台后方的工作人员见杨沛东走近，一边整理着单子一边习惯性的问道。 “你好，我想找一下后厨的姜师傅，哦，我是他朋友，跟他说点事儿。” “姜师傅啊，成，你搁门外面等着，我让人帮你去喊。” 工作人员说完，朝四下张望了眼，很快朝一个服务员说道：“小王，有人找姜师傅，你去告诉一声，就说人在门口等着呢！” “得嘞！” 服务员应答下来，手里端着一摞空碗朝后厨走去。 不多时。 姜师傅掀开门帘出来了，远远见到杨沛东，脸上露出了一抹笑意。 “小杨，早上吃了么，没吃的话干脆在我们这儿对付一口得了。” 姜师傅把头上帽子摘下来当扇子扇着，客气笑道。 “我在家吃过了，这个点儿来找你，不耽误你工作吧？” 杨沛东回应，手上拿出了烟卷儿。 等姜师傅走出饭馆，递了过去。 “唔，别客气，店里有规定，上着班不能抽烟，呐，这个你收好，晚上来我家一趟吧。” “得嘞，姜师傅下班回去让家里别准备晚饭了，我买好带过来。” “那哪儿行啊，来我家做客……” “在我这儿没那么多讲究，这回你得听我的，下次吧，下次再去你家，我就擎等着吃现成的还不行嘛。” “嗐，你这忒客气了。” “……” 杨沛东在饭馆门口跟姜师傅简单聊了几句，便装好配料清单骑上自行车离开了。 他回到家后，跟小妹杨沛霞还有母亲一起，把六十多斤带壳干花生都清洗干净，浸泡在了水桶中。 饭棚里烧上一锅热水，开始了煮制工作。 杨沛霞第一次参与，干活的劲头特足，干什么都觉得新鲜。 有她的加入，上午要去售卖的五香花生很快就煮好了。 “三哥，出摊卖货我就不帮你了，说实话真挺难为情的。” 看到杨沛东把两桶花生放进了车后座架子中，打算出门，杨沛霞有些歉意的解释道。 “怎么，觉得出摊很丢人？” 杨沛东笑着看了她一眼，一边去水井旁洗手一边继续说道： “我跟你说啊沛霞，如果你能拉得下脸，摆个摊儿做小买卖，绝对比你干临时工强多了！” 小妹人不错，不过观念还有待改变。 杨沛东倒也理解，毕竟姑娘家家的出去摆摊，要是让姐们或是熟人看到，会觉得脸上挂不住。 这年头人们的观念里，私下买卖只有不务正业的人才会干这个，因为就在前几年，这还是妥妥的投机倒把行为，属于严重的犯错误思想。 第二十二章 全听你安排 “我又没想过让你给我发工钱，免费帮忙你还挑三拣四的，我在家跟咱妈帮你煮花生不是一样的？反正打死我也不出去摆摊！” 小妹杨沛霞语气坚决，没有任何心动的意思。 “得，当我白说，走了！” 杨沛东洗好手，懒得过多解释，推上自行车出了院门。 从小妹的态度，再回想到邻居陈晓敏之前的态度，杨沛东对于这年头人们思想观念的混杂驳乱更有了直观的感受。 “泥沙俱下，众声喧哗，生气淋漓……总之每个人的观念都没错，但只有眼光超前跟消息灵通的人，在这个八十年代初期才真正享受到了形势带来的红利。” 好在，杨沛东目前勉强也能算在那一小撮的行列里。 接下来他只要低调搞钱，默默积累资金，小日子简直过得不要太好。 等过个几年时机成熟，手里也有了钱，再博取属于自已的事业与财富，会变得非常容易。 杨沛东一路琢磨了很多，等来到三岔口的时候，已经有些摊贩在摆摊了。 之前卖青菜的李姓摊贩依旧没见到身影，倒是老麦头雷打不动，还在原来的位置售卖小百货。 “来了啊小杨！” 老麦头一见到他，立刻笑着站起了身，来到近前帮忙卸货。 同时指着他三轮车旁边的煤炉子说道：“我刚才来前儿就把炉子点上了，还有水桶，洗干净带过来，清水也提前去胡同院里接好了。” “劳驾，谢了哈老麦头。” 杨沛东笑笑点头，去把煤炉子跟水桶提了过来，然后开始往里倒煮好的带壳五香花生。 老麦头见他没急着算账，便主动说道： “昨儿个余下的五香花生一共是五斤八两高高的，小杨，等你把摊子支起来，咱合计下，我好把钱算给你。” “觉得卖起来怎么样？” 杨沛东笑着抬头问了他一句，继续忙活手里的事情。 “你小杨琢磨出来的买卖能差的了嘛，昨天还没等我收摊呢，就全卖光了！” 老麦头手里拿着烟，等着递烟卷儿，有些感慨的说道：“你别说，这买卖真不错，要不是咱爷儿俩关系不错，我都想自个儿试试了。” “这话说的，一样买卖百家做，老麦头你不用顾忌我，想干就干呗，我没意见。” 杨沛东很是轻松的说道。 随后朝斜对面侯三的摊位示意了下，补充道：“不过你最好是换个地界儿去卖，三岔口拢共就这么大点地方，如果再出现第三家五香花生，估计销路不会太好。” “这我知道，咱也是常年做买卖的人了，肯定不能学侯三啊！” 老麦头连忙表态，随后又无奈摇了摇头，道：“不过还是算了吧，都说隔行如隔山，别看这买卖小，可要是哪个地方没考虑周全，甭说挣钱，好不好还得赔上几个子儿！ 远的不说，就拿侯三来说，这小子有样学样，跟你弄了一模一样的家伙事儿，可我观察他这么摆摊，估计连本钱都捞不回来！” “老麦头，照你这么说，侯三总算是干了件好事儿呗？” “怎么讲？” “简单啊，他不来三岔口跟我争买卖，你不也得去别的集市上赔了钱才甘心吗？” “……咳，我就随口这么一说，别当真啊。” “老麦头，这卖五香花生呢，最重要的是口味，我这口味不敢说多好，但也是精心调制的，所以侯三不可能卖的过我。” 杨沛东摊子支好，接过老麦头递来的烟卷儿，认真说道： “如果你真的想捎带做这个买卖，凭咱俩的关系，我倒是可以批发给你，就跟你批的这些货一个道理，批发价给你，你拿出去零卖，赚取中间差价儿。” “吆，那肯定成啊！” 老麦头眼睛一下亮了，给杨沛东点着烟，追问道：“爷们儿，正好昨晚那几斤花生的钱也要给你，赶紧说说价儿呗！” “一斤按三毛钱算吧，咱关系不错，昨晚的事等于是你在帮我，去掉零头，给我一块五的本钱得了。” “嘿，那敢情好，平白赚了差不多一块钱，这以后要是每天都有这么个额外收入的话，还别说，一个月几十块，带劲儿！” 一块钱放在前世不算什么，可在这个年代价值就高多了。 老麦头满脸欣喜，连忙把本钱一块五付给了杨沛东，不忘接着之前的话茬问道：“小杨，批发的事儿……” “别着急，等我把五香花生的口味再改善一下，到时候会给你供货的。” 杨沛东装好钱，补充道：“不过先说好，卖我的煮花生，那就得按我的规矩来，出了岔子那咱可就没法合作了。” “放心，只要有钱挣，我全听你安排不就完了嘛！” 老麦头忙不迭点头应下，爽快表态。 “对了，老李呢？这都两天没见着人了，他不在这儿摆摊了？” 聊完合作的事儿，杨沛东好奇问道。 “可说呢，这家伙肯定是又找到更好的地界儿了，等收了摊我去打听打听。” 老麦头抽了口烟，同样露出好奇之色。 两人又闲聊了会儿，附近几个大工厂准时响起了下班铃声。 杨沛东轻车熟路，手拿笊篱忙起了买卖。 今天他有意减少了煮制花生的分量，一方面是因为侯三的些许影响，再就是还要抽出空去买齐配料单上的材料，晚上去找姜师傅学习佐料配方的煮制方法。 时间悄然流逝。 等路上的人流渐渐稀少下来，杨沛东带来的五香煮花生也已经见底儿了。 他找老麦头以及其他几个摊贩换了些票，骑上自行车赶去了王府井百货大楼。 姜师傅列出的清单上，有着很多佐料是平时老百姓家里做饭不常用的，为了避免在门市部买不到，他决定去全四九城商品最齐全的百货大楼购买。 半路上找了家饭馆吃过午饭，等来到百货大楼时，已经是下午一点多了。 因为天气炎热的缘故，路上行人很少，但当杨沛东停好自行车，走近百货大楼，却发现这里面依旧有着大量顾客在挑选商品。 百货大楼一共有三层对顾客开放，里面都是敞开式的，布满了林林总总的柜台，分别售卖不同商品。 调料区在二楼，杨沛东刚登上楼梯，就看到在中间台阶上不知是谁掉落了个绣着牡丹花的绸面儿钱包。 而与此同时，楼下收音机柜台前响起了一声惊呼，“哎呀，我钱包没了！” 杨沛东转头望去，只见有个年轻姑娘跟她的同伴正在焦急的四下寻找。 姑娘身段儿窈窕，长得俏丽圆润，白皙脸庞上一双灵动眼眸此刻充满了懊恼。 “你的钱包掉这儿了。”他高声提醒了句。 楼下的姑娘顿时循声朝他这里看来。 第二十三章 顺手为之，不求回报 姑娘长得靓丽清秀，明眸皓齿，身段儿更是窈窕动人。 此时听到杨沛东的提醒，原本微皱起的眉头略有舒缓，连忙朝着楼梯处走来。 “太谢谢你了，这的确是我的钱包，你看，里面放着我的照片呢！” 姑娘从杨沛东手里接过绸面儿钱包，展颜一笑，露出一抹洁白贝齿，俏丽脸颊上浮现出了如释重负的神色。 为了让杨沛东相信钱包是她的，更是拉开拉链，从中取出了自己的一张黑白照片。 “嗯，下次小心点儿。” 杨沛东点点头，大大方方的迎着姑娘的目光，善意提醒。 “是呀，都怪我太大意了，要不是你在这里发现了，能不能找到还不一定呢。” 姑娘感激笑了笑，很是礼貌的收敛神色，诚挚道：“同志，真是太谢谢你了，你拾金不昧的品质让我很钦佩，请问，你现在方便跟我来一下一楼吗？” “还有什么事吗？” 杨沛东反问。 “我想买些糖果送你，表达谢意。” 姑娘认认真真的说道。 “没必要这么客气，再说又不是什么大事儿，所以糖果就免了，没其他事的话，我还要去上面买东西，你也去忙你的吧，以后自己当心点儿。” 杨沛东摆了下手，朝那姑娘淡然笑笑，转身去了二楼。 “哎，那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 “杨沛东。” “我叫姚红玲，是师范大学二年级学生，再次向你表达诚挚的感谢！” 杨沛东登上二楼，站在楼梯上的姚红玲俏脸上带着感激神色，清脆说道。 对此，杨沛东倒也没太当回事儿。 毕竟本来就是举手之劳，自然也就没想过贪图别人的回报。 来到调料区，他按照姜师傅给的清单，花费一块五毛四分钱，以及半斤调料票，逐一买好了各种佐料。 售货员把每种配料都用专用的黄纸包好，然后再统一装在大的包装纸里，捆扎上绳子，递给了杨沛东。 提着佐料包，他走下了二楼。 结果发现，姚红玲和她的同伴，此时正搁门口站着呢。 看到他下楼，姚红玲立马露出了笑容。 在快步走到杨沛东近前后，把手里拿着一罐包装精美的糖果，郑重递了过来。 “杨沛东同志，这个给你，算是我的一点心意吧，请务必收下！” 她语气真诚，带着感激之意，又把糖果罐头往前送了送。 “姚红玲是吧，你其实不用这么客气的，我只不过是提醒了你一下，相信换成大多数人都会这么做，所以，这糖果我受之有愧，真不能要。” 杨沛东依旧摆手拒绝，见姚红玲还有要坚持的意思，便补充道：“好吧，你的心情我已收到，不过也请你理解，我刚才提醒你只是顺手为之，并不是为了这个。” 说完，绕过姚红玲跟她的同伴，走出了百货大楼。 凭心而论，杨沛东说的都是心里的实际想法，并没有因为姚红玲长得漂亮出众就故意这般，因为哪怕是换个人，他也会这么做。 “喂，别看了，人都已经走远了！” 姚红玲手里捧着糖果罐头，一直目送杨沛东骑上自行车远去。 旁边的同伴忍不住嬉笑着推了她一下。 “还别说，这个叫杨沛东的年轻人挺不一般的，关键要个头有个头，要长相有长相，唯一可惜的，文化程度可能有点儿底，好像……是个做小买卖的？” 同伴也好奇张望，对离去的杨沛东开口品论，随后又凑近姚红玲噙着莫名意味调侃道： “我说姚大明星，你不会对一个路边摆摊的盲流产生感觉了吧？” “张菊你乱说什么呢，现在的形势一天比一天明朗，请你以后立刻停止用盲流这个词称呼那些做小买卖的人！” 姚红玲神色严肃，皱眉瞪了眼同伴张菊。 “干嘛发那么大火呀，这不跟你逗笑呢嘛，真是的！” 张菊很是不忿的回了句，随即神色一凝，“不是，你还真有感觉了？” “张菊！” 姚红玲受不了她的话，俏脸上带着无语表情，叹口气道：“你呀，当初就不该报师范大学，就你这内心戏的丰富程度，高低都该去当编剧。 因为呀，再平常的小事儿都能给你瞎扯出花儿来！” “……” 姚红玲和张菊两人一边斗嘴一边继续逛百货大楼。 而此时的杨沛东，已经骑着自行车返回了西打磨厂胡同。 大杂院内。 五香味儿浓郁诱人。 小妹杨沛霞和母亲刘玉梅吃过午饭，已经提前煮上了下午要售卖的带壳花生。 等杨沛东进院的时候，第一锅都已经煮制好了。 “沛东！晚上你建民哥回家吃晚饭，给我称二斤煮花生！” 听到自行车停好的动静，院子西边的一间屋门打开，尤建民的媳妇陈晓敏走了出来。 脸上笑意盈盈，丰腴而不显胖的身姿娉娉袅袅，扭着腰肢迎上来，喊住了要进屋的杨沛东。 “好，二斤是吧，这就称给你。” 杨沛东点头应下，从车褡裢里取出笊篱和杆秤，走向了盛着煮好花生的水桶。 “嫂子你去拿个盆吧，我直接给你装盆里好了。” 陈晓敏点头，很快回屋拿来了一个搪瓷盆，等着称煮花生的时候，看到了杨沛东放到自家窗台上的黄纸包，好奇问道： “咦，这不是百货大楼里的包装纸吗？沛东你今儿个去百货大楼买东西了？是煮花生的配料吗？ 其实你建民哥就在那儿上班，以后如果有需要，让他帮你带多方便呀，他有单位发的专用票，买东西便宜很多呢！” “千万别介，我也就偶尔买一点，又不是经常用到，真没这必要麻烦你们。” 杨沛东委婉拒绝，配方佐料可是他的核心秘密，当然不能假手他人。 况且陈晓敏这么做，无非是想早点把她弟弟介绍过来跟着学摆摊卖花生，目前来说，还得再等几天，才能考虑这事儿。 “那就晚上过来跟你建民哥喝点儿吧，咱一个院儿住着，你还从来没尝过嫂子的手艺呢！” 陈晓敏换了个话题，笑着邀请道。 “今晚还真不巧，我已经跟朋友约好了去他家吃饭，以后再说吧，嫂子你刚才也说了，都一个院住着，用不着这么客气。” 杨沛东说话的功夫，已经称好两斤煮花生，倒进了盆里。 “算算多少钱，我拿给你。” “嗯……我在外面摆摊一直是四毛五一斤卖的，咱院里人买嘛，那就是人情价儿，每斤四毛三得了。” 第二十四章 赔了夫人又折兵 陈晓敏爽快付过钱，端着煮花生回屋了。 杨沛东把买回来的佐料拿进饭棚中妥善放好，便跟小妹还有母亲忙活了起来。 天气炎热，饭棚里因为生着火，温度就更加高的夸张。 于是他把小妹跟母亲都劝去了外面打下手，一个人打着赤膊，忙的热火朝天，汗如雨下。 这样的加工方式虽然很辛苦，但当一想到每天实打实的收入，身上就又充满了干劲儿。 “前期辛苦点很正常，等以后买卖上理顺，就好多了。” 杨沛东手上不停，脑子里也在琢磨着接下来的买卖扩大计划。 今天因为有着小妹的加入，煮制进度明显加快了不少。 傍晚前儿要驮出去售卖的带壳花生，在下午两点多便全都准备妥当了。 空出来的时间，他坐在屋里喝了会茶，跟母亲小妹闲聊休息。 直到四点多，这才装好水桶跟煤球炉，准时出门而去。 三岔口。 杨沛东赶到后，看到了两天没露面的青菜李，此刻正在跟老麦头比划着聊天说话。 等来到近前，发现后者脸上多了些淤青部位，右眼眶上贴着白胶布，隐隐渗出些黑色血痂。 “咋了李哥？几天不见，怎么脸还让人给花了？” 杨沛东停好自行车，见青菜李看到他有些不好意思的干笑，便皱眉开口问道。 “嗐，甭提了，一言难尽！” 青菜李全名李前进，三十多岁的年纪，话刚一说出口，就已经撮起了牙花子，一脸愤懑不甘之色。 “这不，前天我一朋友非得拉着我去下乡收菜，说比批发点便宜很多，拉回来可以批发给别人赚取差价儿，结果我们联合了几个人赶过去后，你猜怎么着？” 李前进不知是卖关子，还是真的难以启齿，说到这里停顿了下来，摸出烟卷儿分别递给杨沛东和老麦头，没了下文。 “我说李前进，你这人到底什么毛病？刚刚跟我也是话说一半，现在小杨来了，你还是搁这打哑谜，咋地，消遣我俩呢？” 老麦头见杨沛东好奇，忍不住出言催促。 “哎，是真有些说不出口啊，怎么说咱也是混四九城的大老爷们，特么这回兴冲冲跑乡下去，竟然让一个老娘们给耍了，丢人！” 李前进一抹脸，深深吸了口烟，胡乱抓着头发，满脸懊恼。 “嘿，多新鲜，你李前进平时不是挺能的么，这回连个农村老娘们都对付不了？” 老麦头冷笑着问道。 “嗐，老麦头你这叫啥话，咋听着这么别扭呢！” 李前进脸色发苦，见杨沛东也在憋笑，于是就把遭遇的糗事儿抖露了出来。 原来，他跟另外三个关系不错的菜贩子一道去了乡下收菜，当按照熟人介绍去找当地人的时候，发现人家正好有事外出不在家。 就在打算悻悻返回之际，跟一个三十多岁的农村妇女搭上了话，对方声称是在附近几个村专门搞青菜批发的，价格比他们要找的这家更便宜，且愿意带他们去另外的库房查看菜品成色。 李前进四人一听，觉得有门儿，反正是下乡收菜，买谁的都是买，况且那女的说话也客气，一口一个大哥叫着，给他们整的都有些飘了。 可当看过青菜库房，谈好货量，并以很优惠的价格把钱付给那女的后，几人正准备装车呢，却被一群冲进院里的人给拦下了。 口口声声说他们是贼，不但把车扣下，还狠狠揍了四个人一顿。 李前进提出是来收菜的，钱已经交给了那个农村女人，人家直接来了句，根本不认识那女的。 四个人一下傻了眼，同时也猛然反应过来，这是被那女的跟村里的人给阴了！ 还特么是明目张胆的阴！ 仗着这种进村收菜的交易拿不到台面上，毫不顾忌李前进四人能拿他们怎么样！ 后来，还是李前进找了原本要交易的货主，拐了七八道弯才搭上那村的一个人，好说歹说，这才放了截留在村里的汽车。 这样一来，李前进四人原本是想靠着把青菜拉回来批发出去狠赚一笔，结果赔了夫人又折兵，钱搭进去不说，还挨了顿揍。 就这恶心事儿，回来后都不好意思跟外人说。 “你们几个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你说你有这功夫老老实实批发点青菜出来摆摊不好么？非得想一口吃个胖子，这下得了，反倒割两斤肉给人家！” 老麦头语重心长，数落李前进。 “老话说，没那金刚钻别揽瓷器活儿，就凭你们几个的本事，也敢学人家去成批倒腾菜，哎，这回全当个教训吧，以后可别头脑一热就瞎鼓捣了！” “老麦头，你这话我不同意，啥叫瞎鼓捣啊！照你这么说，咱这摆摊名不正言不顺，不也是瞎鼓捣么？” 李前进神色不忿，很是不认可老麦头的话，接着更是拿杨沛东举起了例子。 “你就说小杨吧，在他之前没人搁这儿卖煮花生，他这也算是自己摸索出来的买卖，可他就愣是做起来了！我承认我是让人给坑了，但这并不代表我就是瞎鼓捣，只是没成功而已！” “嘁，人家小杨这叫有的放矢，你知道他单是琢磨煮花生的口味下了多大功夫么？这么说吧，看看斜对面的侯三，一个集市能卖多点儿？你还别不信，小杨还真不是你能比的！” 老麦头把烟头一扔，继续道：“这么说吧，你哪怕是以后搁小杨这儿进点煮花生卖，都比你成天介想着发大财更实际一些！” “进货？怎么讲？” 李前进听完也不在意老麦头说话比较冲了，而是神色一动，转头看向杨沛东，一脸不解之色。 “老麦头不是跟你说了么，从我这儿拿货出去卖，我可以给你批发价，就跟你去批发点进青菜一个道理。” 杨沛东不紧不慢的平静解释道。 对于把李前进发展成分销商，他觉得倒也可以试试。 虽然这家伙被人坑了一回，考虑的不够周全，但如果只是摆摊卖煮花生的话，凭着多年做买卖经验，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小杨，你要搞批发？那能说说具体进货价格吗？坦白说，我还真挺眼馋你这买卖的。” 李前进也顾不得抽烟了，几乎是立刻就朝杨沛东再次问道。 “这事儿吧，现在只是有这么个想法，至于接下来具体怎么合作，我其实也没考虑好，不过你要真想试试的话，就等着我信儿吧。” 杨沛东没有把话说死。 因为除了煮花生口感味道方面还有待亲自去验证，对于以后的分销合作，价格上也需要再好好琢磨一下。 第二十五章 又见面了 夏天的四九城天黑的比较晚。 杨沛东在落日余晖中早早收了摊，回家带上十斤浸泡好的带壳干花生，以及百货大楼买回来的佐料包，出门而去。 路上，他又买了些熟食下酒菜和两瓶绿脖西凤，一并放进车梁褡裢里，迎着姜师傅下班的路向前慢慢骑着，不一会儿便跟后者打上了照面儿。 “嗐，小杨你咋买这么多吃的，去我家吃饭还让你破费，整得我多难为情！” “姜师傅你不能这么想，我是来向你学手艺的，所以完全抱着做徒弟的心态，去师傅家吃饭，哪能空着手呢！” “行吧，那这样，你待会儿走的时候，把我姑娘从上海寄来的麦乳精带一罐回去，这事儿说定了哈！” “……” 两人骑着自行车，很快来到了姜师傅家所在的院子。 “老伴儿，出来接一下东西，家里来客人了！” 姜师傅停好车，朝屋里喊了声，随后陪着杨沛东进屋落座。 “本来想炖只鸡招待你的，可待会儿煮花生要用到灶台跟铁锅，所以咱们先简单垫巴几口，马上点火烧水，把花生煮出来。 对了，你带的花生都泡差不多了吧？” 姜师傅坐下没多会儿，站起身说道。 “嗯，这些花生早上清洗干净，一直从水桶里泡到现在。” 杨沛东随他站了起来，不过很快又被姜师傅给按回了椅子上。 后者出屋没一会儿，就端来了几个凉拌菜，以及热透的馒头。 “这么得，对付两口咱就开始煮起来，等把正事儿办完，再叫老李过来，就着你带来的酒菜一块儿喝点。 不然我怕喝完酒啊，到时候口感上可就拿捏不准了。” “姜师傅你说得很对，我完全赞同。” 杨沛东欣然点头，对于这样的安排觉得很合理。 姜师傅家除了老伴儿没有其他家人，儿女都在外地上班，家里显得特别安静。 吃过饭，杨沛东跟姜师傅拎着花生跟佐料包去了饭棚。 “小杨，煮花生也属于卤制品的一种，不过饭馆里的制作口味并不一定就适合路边摆摊，所以我昨晚上仔细琢磨了下，打算给你调制两种不同的口感口味，你可以在摆摊的时候，自己选择哪种更合适。” 姜师傅神色认真，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同时继续道： “俗话说好厨子一把盐，我这两种煮制配方，最大的不同就是下盐的多少，以及佐料放置时间，现在咱们先煮口味偏重的这一种，你看好了，我现在开始下料。” 杨沛东从一进饭棚，就从挎着的工作包里拿出了巴掌大的学习本和铅笔，认真做起了记录。 同时还要负责往灶膛里添柴火，确保锅里的水处于沸腾状态。 很快，饭棚里热气氤氲，温度高的跟蒸笼似的。 姜师傅满头大汗，不过他早就习惯了这种灶台工作，一边按照特定顺序不断下料，一边耐心解释给杨沛东听。 杨沛东自然不会放过这种好机会，脑子里认真领会着，手上也做了详细记录，确保没有遗漏任何信息。 约么半个小时过去，第一锅煮好的五香花生正式出锅。 带着一股浓郁卤香味儿的香气沿着饭棚门飘荡出来，很快弥散在整个院子里，甚至外面街上都能闻到，令人不自觉的舌底生津。 “这种口味偏重，因为加了点猪油，更能激发五香味儿，不过到了冬天这种就不适合了，顾客买回去温度一降，猪油凝结，品相可没那么好看。” 姜师傅不愧是山东饭馆的大厨，职业缘故下，在给杨沛东提供配方的同时，不但考虑到了煮花生的口味与口感，还想到了煮花生的品相成色问题。 接下来，他跟杨沛东把锅里的水淘干，重新倒上干净井水，灶膛添火，继续开始了第二种配方的煮制过程。 杨沛东大开眼界，认真做着记录，对于接下来的售卖煮制花生，更加多了一抹期待与笃定。 第二锅花生也很快就煮好了，同样香气四溢，让人食指大动，大快朵颐。 “姜师傅辛苦了，谢谢你！” 杨沛东尝了几颗，无论是香味还是口感，同样挑不出任何毛病。 他心中大喜，几乎已经预想到了接下来出去摆摊时的场景。 “嗐，甭客气，答应你的事儿真要办不成的话，那我成什么了。” 姜师傅爽朗笑着，朝外走去，“这么得，你把花生捞好了，就去屋里坐着喝茶，我去看看老李在家不，叫他过来一块儿喝点！” 杨沛东欣然点头，继续忙活着手上的活计。 而就在姜师傅走出饭棚之际，外面响起了一道清脆声音。 “姜师傅好，您家也还没吃晚饭呢？这是做了啥好吃的味道这么香。” “吆，我们院的大学生回来了，正好，我煮了些花生，你带些回屋好了。” 说话的功夫，姜师傅笑呵呵的又转身走进了饭棚。 而此时的杨沛东也已经听出了外面说话的声音主人是谁。 毕竟中午刚在百货大楼见过面儿。 外面的人正是那个在师范大学读二年级的姚红玲。 “敢情她也住这个院儿，这也太巧了。” 杨沛东暗自笑了下，正待帮姜师傅装煮花生，姚红玲已经来到了饭棚门口。 “姜叔不用了，你跟我婶子自己留着吃吧，我婶子搁饭棚还在忙活呢？婶……哦，怎么是你？！” 姚红玲站在饭棚门口，本来以为姜师傅老伴在里面，正准备打个招呼的，结果却看到了背心被汗水湿透的杨沛东。 顿时，一下怔在了当场。 “你好，没想到你也住这个院儿，我们又见面了。” 杨沛东抹了把汗，直起身微笑着打了个招呼。 “你好，原来你跟姜师傅认识啊，那太好了。” 姚红玲反应过来，白皙俏脸上露出了热情的笑，“是呀，又见面了，还以为以后再也遇不上了呢！” “是挺巧的，你每天放学都回家住的么，从师范大学回来，道儿可够远的。” “也不是，我基本上一个星期回来一次，平时都住学校宿舍的。” “哦，那应该马上要放暑假了吧？” “是呀，学校已经放出通知，下个月开始正式放假！” …… 两人一个站在饭棚门口，一个靠着锅台，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起来。 第二十六章 香饽饽 杨沛东因为刚获得煮花生的配方，心情本就不错，而姚红玲俏生生的就这么站在饭棚门口，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得，敢情你俩早就认识，小杨，红玲可是我们院第一个大学生，文化高着呢！” 旁边姜师傅早就盛好了煮花生，把碗往杨沛东手里一塞，笑道：“饭棚里热的很，你们也别搁这儿站着了，去，到屋里坐着聊！” “不麻烦了姜叔，我妈还在家等着我呢，另外这煮花生谢谢姜叔的好意，不过你们煮的时候那么辛苦，我又没帮上忙，所以还是不拿了。 对了，用杨沛东的话说，这叫受之有愧。” 姚红玲连连摆手，先是朝姜师傅客气解释了下，随后眼底带着一抹狡黠意味看着杨沛东说道。 中午在百货大楼的时候，杨沛东也这么说过，现在，姚红玲又把这话还了回来。 说完，展颜莞尔一笑，朝杨沛东摆摆手，转身轻快的推上自行车走远了。 “小杨，我怎么听红玲话里的意思，跟你还较上劲了呢？你们以前很熟吗？” 姜师傅带着狐疑之色问道。 “也就见过一次面儿，谈不上多熟，不过这丫头心眼儿可够小的，要照这么下去，以后找婆家都费劲。” 杨沛东说的老气横秋，俨然一副长辈口吻。 这跟他两世为人的经历有关，可听在姜师傅耳朵里，后者却直接笑出了声。 “好家伙，就你这话要是让红玲听到，非得跟你急眼不行，还有啊小杨，你自个儿才多大年纪，不也是个小伙子么？还丫头丫头的，你可真行！” 杨沛东笑笑没多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快速收拾了下，跟姜师傅一起去了正屋。 不多时，小花父亲也被叫了过来，杨沛东把买来的酒菜摆上桌，三个人吃喝尽兴，酒桌间谈笑风生，气氛热烈。 这期间，杨沛东也得知了他们的全名，小花父亲叫李全胜，而姜师傅则叫姜福德。 “沛东，你跟其他年轻人不一样！当初老人家提出广大青年要去农村改造思想，还别说，你这经过锻炼的人，见识跟眼光比我和老李要强多了！” 姜师傅喝的尽兴，看向杨沛东的眼神带着浓浓的赞赏之意，说出了自己的感受。 “这话不假，要说现在四九城那些小年轻的，有一个算一个，能有沛东这能力的，嘿，反正我是没见着！” 小花父亲也大声跟着附和，对杨沛东怎么看怎么觉得优秀。 “李叔，姜叔，你们快别捧我了，这次能得到你们的帮助，我心里感激不尽，来，我敬你们！” 杨沛东含着笑意从容回应，诚心举起酒杯相邀。 “要我说啊，以后干脆别叔啊叔的了，我觉得吧，既然脾气相投，那索性以朋友相称，以后空了就经常一起坐坐，喝喝酒侃侃大山，那多带劲儿！” 姜福德是个直爽性子，杨沛东的言谈举止让他产生了结识忘年交的念头。 “老姜你少来！我看你是喝多了，人沛东还没成家呢，你要真打心眼儿想帮他，那就给他说个对象，这事儿你要办成了，我肯定服你！” 小花的父亲李全胜闻言先是瞪起了眼珠子，随后又隐晦的朝姜福德眨了几下眼，意味可以说已经相当明显。 李全胜儿子结婚留在了农村，家里只有小花一个女儿，他话里的意思，姜福德哪里会猜不到。 不过姜福德听完却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老李啊，你要这么说的话，那我必须得给你透露个情况了，嗯……还是算了，这么跟你说吧，别的也不要多想，沛东现在可是香饽饽，哈哈哈……” “……” 李全胜一怔，露出不解之色。 “行了，再说下去沛东该罚我酒了，来来来，沛东，咱跟老李再喝一个！” 姜福德不想过多解释，而是举起了酒盅。 杨沛东隐约猜到些什么，当然就更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满面春风的笑着，喝过酒后，聊起了其他趣事儿。 酒足饭饱。 他借着姜福德去外面方便之际，拿出五块钱给了李全胜。 对方极力推让不收这钱，杨沛东认真解释，最后直接把钱塞进了李全胜的裤兜里，并说明了自己的心意。 当初说过事成之后会感谢对方介绍的情分，这件事他可一直没忘记。 分两种不同口味煮出来的五香花生，杨沛东也没带走，而是都留在了姜师傅家。 月盘皎洁，天上繁星点点。 这个年代的星空还是清澈、通透的，灿灿月辉洒落下来，让得路灯都失色了几分。 杨沛东骑着自行车返回了自家所在的大杂院。 家里还亮着灯，他这么晚回来，父母跟小妹都有些担心，一直等着没有睡去。 “老三，怎么回来这么晚，你二哥让人带话回来说今晚又要值班，你也出去这么久，我跟你爹这心里都不踏实！” 母亲刘玉梅没等他进屋，就递过来了毛巾，一边帮着在旁边扇扇子，一边担心的说道。 “妈，屋里晾的有凉白开么？” 杨沛东喝了些酒，嘴巴发干。 “先去洗把手脸，闻着就一身酒气，以后少喝点儿！” 母亲刘玉梅责备着，可还是很快转身回屋去端来了白色搪瓷缸子。 等杨沛东在水井旁洗完手脸，立刻递了过去。 “慢点儿喝！跟八辈子没喝着水似的，又没人跟你抢！” 杨沛东喝了几大口凉白开，顿时觉得舒坦多了，笑道：“妈，进屋，有事跟你说。” “啥事儿？” 母亲刘玉梅神色一顿，可当看到自家老三脸上带着轻松笑意后，这才重新放松下来，不过随即又想到什么，连忙拉住了杨沛东。 “到底什么事儿，要不要让沛霞出去一下？” “妈，你拿我当二哥了是吧？每回他跟你还有爹谈事儿的时候，非得把沛霞支走。” 杨沛东从小妹杨沛霞那里听闻过二哥的做法，其实他刚开始穿过来的时候，父母也是那么做的。 “沛霞是我亲妹妹，我的事儿不需要她回避。” 他认真说完，拉着母亲一块儿进了屋。 “爹，我打算这几天就在外面找个房子，搬出去住。” “……” 杨沛东进屋后，说出的话顿时让父母跟小妹一下愣住了。 第二十七章 闻着香，吃着更香 “老三，那天你大嫂说的是气话，咱这屋子本来就没多大，要是真再加一堵墙，那成什么了？ 现在你没有正式工作，挣钱不稳定，租房子搬出去住的事我觉得不合适，凑合下先在家住着，等把沛军的婚事办了，我跟你妈再给你想办法。” 父亲杨安德语重心长的劝慰道。 “是啊，你爹说的在理，老三你可千万别觉得做买卖挣点小钱就飘了，这种买卖谁敢保证能一直做下去？ 有钱还是要尽可能的攒着，花出去的钱那不叫钱，只有攥在自个儿手里才是你的啊！” 母亲刘玉梅皱着眉头，脸上布满了急切之色。 老两口对杨沛东要出去租房子的想法都不赞成。 一方面觉得费钱。 再就是自家老三刚回城，又要因为家里二哥结婚的事儿被迫搬出去，老两口心里接受不了，觉得这样的话对不起老三。 “爹，妈，这件事你们就让我自己做回主吧，租房子的钱也不用你们操心，我自己能挣。” 杨沛东脸上带着笑意，但语气却很坚决。 看到父母都沉默下来，情绪有些低落，他笑着补充道： “放心吧，我都二十多岁的人了，只要用点心、够勤快，来钱道儿还是好找的。 再说家里的实际情况摆在这儿，拢共两间房，接下来二哥结婚，家里又新添一口子人，一大家子难免勺子碰上锅沿，与其搁家里挤着凑热闹，还不如搬出去图个清静。” “……” 他这番话说完，父母脸上透露出莫名无奈，不说话了。 良久。 父亲杨安德叹了口气，这才道：“外面流氓混子多，你一个人出去住，自个儿务必要小心点，最好啊，是搁这附近找找，看有没有合适的房子。 离得近你回来也方便，一天三顿饭还是搁家吃，平时就过去睡个觉，你觉得呢？” “嗯，先找找看吧。” 杨沛东点头，暂时答应了下来。 “三哥，你真要租房子的话，干脆也带上我呗？” 这时候小妹杨沛霞突然开口了，一脸兴奋的表态道：“你放心，我愿意共同承担房租，然后还能给你做饭，只要给我一小间单独的屋子就成！” “去去去！有你什么事儿！搁这儿裹什么乱呐！” 杨沛东还没来得及表态，父亲杨安德已经瞪起了眼珠子，大声呵斥。 本来老两口心里正不得劲儿呢，小妹杨沛霞的这番话算是妥妥撞枪口上了。 “闺女，你三哥是出于替家里考虑，不想我跟你爹从中作难，才打算搬出去的。 可租房子那不是咱自己的家，睡在里面也没主心骨，你还以为是什么长面子的事儿呢！净跟着瞎凑热闹！” 母亲见自己的闺女面露委屈，耐着性子解释道。 小妹杨沛霞张了张嘴，不过还是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一声不吭的起身拉上自己床边的布帘，上床睡觉去了。 晚上躺在蚊帐里，杨沛东一时睡不着，琢磨起了买卖上的事情。 ‘按照姜师傅量身打造的煮花生配方，口味口感方面绝对没得挑，不过煮制过程以及前期准备工作比以前多了不少。 这样算下来，按照现在的加工条件，一天煮制个百多斤差不多顶天了，而如果打算分销的话，这点产量可根本不够用。 所以，接下来得尽快解决租房问题，最好是能租一个独门独院的，虽然不好找，租金也高，但那样就能有足够的场地和条件扩大煮制规模。’ 杨沛东在东打磨厂胡同姜师傅那儿回来的路上，就做好了这方面打算，因此一回家便跟父母提出了要出去租房子住的事。 这几天他在三岔口摆摊售卖煮花生，已经挣了两百多块的纯收入。 哪怕后来有侯三摆摊的影响，可有着口碑等方面的缘故，一天也能卖掉六十多斤干花生的货量，相当于纯赚六十多块。 而等明天用新配方煮制出来的带壳花生，驮着去摆摊的话，估摸着买卖会更加火爆，一天的收入也会再度提升。 夏夜追凉，虫吟蝉鸣。 白天的高温终于有了消解之意，杨沛东带着一抹期待，渐渐沉入了梦乡。 第二天清早。 他跟前几次一样，先是去了趟柳叶胡同，找冯大勇驮回来了八十斤带壳干花生。 “三哥，大兰昨儿个让人捎话，让我跟小花早上去新华街那边的服装门市等她，可能是有临时工的活儿，今天就没办法帮你了哈！” 他刚回来，小妹杨沛霞正好出门，又挎着工作包出去当临时工了。 杨沛东目送小妹走远，回到院子里开始忙活起来。 先把带壳花生清洗干净，然后倒进水桶里浸泡吸收水分。 这期间他拿出了昨晚记录好的笔记本，决定选择姜师傅教的第二种佐料配方煮制花生。 原因无他。 第一种煮制配方需要用到猪油，而眼下家里没有。 “老三，今儿个煮出来的花生香味更浓了，唔……这味儿真香，闻着就想吃点，嘿，这下肯定更好卖了！” 母亲刘玉梅在旁打下手，等第一锅花生煮制出来，下意识鼻翼翕动，脸上露出惊喜神色。 “妈，你剥几颗尝尝。” 杨沛东此时也满心成就感，用笊篱捞出一些倒进旁边碗里，放到了母亲近前。 “嗯，好吃！闻着香，吃着更香！” “那如果你在外面遇到卖这个的，会买吗？” “不买！” “为啥？” “好吃的东西多了去了，为这个花钱，不值当！” “……” 母亲刘玉梅回答的很坚决，杨沛东先是微怔，随即悻悻笑了下。 好吧，母亲一向节俭惯了，她的态度根本不能用来当参考。 “对了老三，明天是周末，我跟你爹打算今晚请吴大爷来咱家吃个饭，请他出面保媒，谈谈你二哥的婚事儿。 你晚上尽量早点回来，妈到时候做好吃的，你也上桌坐着一块儿吃，记住没？” 杨沛东往车后座上装水桶的时候，母亲凑近低声嘱咐道。 显然，得知自家老三即将租房子出去住，母亲想尽一切办法要对他好点儿。 “嗯，我尽量早点儿吧，不过千万别等我，到时候还得看买卖收摊的早晚，我现在也不确定。” 杨沛东收拾好摆摊的家伙式儿，想了想后，从包里拿出了五张大团结，递给母亲。 第二十八章 滚刀肉 “这钱是你跟爹私下给我的，现在我把它再转给你们，妈你先别忙着推辞，听我说完。 大哥、二哥什么情况我不管，也懒得跟他们去比较，这钱就当成是我的一份孝心，孝敬你们的，这本就是做儿女应该做的事儿。 另外，眼下二哥结婚，这钱最好还是别拿出来，尽量让他自个儿想辙！说句不该说的，你跟我爹在这个家里，自己手里攥着点钱，比啥都强！” 杨沛东语气认真，轻声说完后，不顾母亲反对，把钱塞到了母亲的手里，转身推着自行车出门而去。 “老三你，呜……你让妈都不知道该咋说了。” 目送杨沛东骑着自行车远去的背影，母亲刘玉梅一下接一下的连续抹眼角，情绪激动的有些哽咽。 …… 三岔口。 杨沛东准时准点的来到了这里摆摊。 还没等他支好摊子，老麦头已经凑了上来。 鼻翼翕动着，眼中泛起一抹惊喜与兴奋。 “小杨，今儿个这煮花生的气味可不一般呐，嘿，敢情是请到高人帮忙了吧！” 杨沛东笑而不语，高人不高人的，这事也不能跟你说啊。 要是觉得好，以后搁我这儿进货出去卖就完了。 “老麦头，煮花生的口味呢，我的确是调整过了，以后也打算搞搞批发，但你先别急，等我自己卖几天看看效果再说吧。” “别介啊，我这还眼巴巴干等着呢，小杨，赶紧给个准话吧，你说啥时候开始批发，我第一个找你进货！” 老麦头激动的直搓手，脸上的褶子都快笑出花儿了。 水桶里的煮花生随着炉火缓慢加温，浓郁香味飘散出来，让人忍不住舌底生津，单是吸上一口这弥漫香味的空气，都觉得特别满足。 在这种情况下，常年摆摊做买卖的老麦头，自然知道肯定会好卖的，所以心里无比的急切与期待。 “你也别干等着了，当初答应我的事儿还没办成呢，我哪儿知道你的话是真是假。” 杨沛东故意皱着眉头说道。 “嗯？这话啥意思？” 老麦头闻言狐疑不定，一脸茫然。 “得，合着拜托你的事儿，都抛九霄云外了，老麦头你看真行！” “……” “租房子的事儿，没印象了？！当初咱俩刚认识，我就拜托你帮我留意一下，好嘛，敢情你是真没当回事！” “唉吆喂！你是说租房子啊，嗐，瞧我这记性，这么得吧，下午，下午我回去了就帮你打听，顶多就两天，保证给你把事儿办妥喽！” “尽量独门独院的那种，贵点不打紧。” “得嘞！” “……” 杨沛东再次提及租房的事，老麦头忙不迭下保证，语气无比笃定。 时间不长。 贩青菜的李前进也来了，当闻到煮花生的香味，同样来到近前打听了起来。 杨沛东平静回应，声称过几天才会考虑批发的事儿。 “小杨，侯三过来了。” 三人说话间，李前进隐晦使了个眼色，提醒杨沛东。 只见侯三此时已经从斜对面不紧不慢的朝这边走来。 杨沛东眉头微皱，快速朝老麦头跟李前进低语了几句。 很快。 侯三来到了近前。 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嘴里叼着烟卷儿，脚下趿拉着拖鞋，到跟前儿后给杨沛东递了根烟，一边朝水桶里瞟着，一边嘿笑道： “杨哥，你这手艺我是真服了！嘿嘿……先抽烟，麻烦问下，你收徒弟不？放心，我愿意出学费！” “滚蛋！” 杨沛东脸色一沉，对付这种滚刀肉他没什么好客气的，无视了对方递过来的烟卷儿，‘唰’的一下从水桶里捞起了笊篱。 “蹬鼻子上脸是吧？我告儿你侯三，少跟我嬉皮笑脸的，想搁这儿做买卖你就好好做，要是想捣乱，那可别怪我不客气！” 侯三这种滚刀肉其实精明的很，明显心里打着小算盘。 花钱拜师不过是表面说辞，倘若杨沛东不是果断拒绝，而是稍微表现的有那么一点儿犹豫，这孙子百分百打蛇随棍上，以后有事没事儿就过来凑热闹，让人误以为他们两个很熟，再暗中宣扬下自己的煮花生手艺都是从杨沛东那里学来的。 至于花钱拜师？那根本不存在！ 这么做不但能让他借着杨沛东这边的名气忽悠到更多顾客，万一花生变质吃坏了肚子，也敢往杨沛东身上赖账。 所谓滚刀肉性格就是这样，沾到点边儿就能挂上肉，即使没理也能辩三分。 关键这号人物没皮没脸，一般的规矩礼法还真约束不住他，最是恶心人。 杨沛东两世为人，这种人见得多了。 因此根本不给对方‘近身’的机会，冷脸相对。 “嘿吆，您这是干嘛？我就这么客客气气的一问，成不成的全由你定，干嘛急眼啊！再说了，我也告儿你，打人犯法，你真把我打坏了，得进去蹲局子！” 侯三下意识后退几步，声音陡然拔高，一脸委屈的大声喊道。 “狗艹的玩意儿，跟你爹来这套，真是瞎了眼！” 杨沛东踏步上前，扬起笊篱搂头就打！ “我擦，你还真动手啊！” 侯三吓得连忙往旁边躲，脸上惊疑不定。 他没想到杨沛东这么猛，根本都不带犹豫的，刚才要是不闪开那一下，估计当场脸就得让笊篱给花喽！ 滚刀肉擅长赖人不假，但也怕疼，更怕死。 “侯三！你特么还真是谁都敢招惹，小杨发起横来那可是出了名的不要命，你惹毛了他，他可真敢下死手！” 李前进此时上前一步，点指着侯三大声呵斥。 “寿星老上吊嫌命长！老李，甭搭理他！ 反正是他主动过来先找的茬儿，等公安来了咱们都可以作证，索性就让小杨出口恶气，我活了一把年纪，这种人见多了，从来没见有什么好下场！” 老麦头在旁边儿也跟着帮腔，脸色厌恶。 “……” 侯三骨碌、骨碌眼睛转的飞快，左右看了下，只见几个围上来的摊贩，隐隐都站在了杨沛东一边，大有同仇敌忾、联合起来共同针对他的意味。 他可不傻，对面杨沛东此刻身上的气势不像装的，眼中更是泛着森寒杀机，盯的他浑身不得劲儿，既心虚又恐慌。 “我再说最后一遍，赶紧滚蛋！” 杨沛东以手中笊篱点指过去，气势强硬，不留半点余地。 “得，那我走还不行嘛！多大点事儿，至于么！” 侯三不敢怠慢，连忙摆手表态，趿拉着拖鞋转身离去。 第二十九章 买卖火爆 叮铃铃！ 三岔口附近的工厂里传出了下班铃声。 马路上陆续走来了大量工人身影。 很快，人们嗅到空气中飘荡的诱人香味儿，下意识踅摸着香味源头。 自然而然的，不多时就纷纷围拢到了杨沛东的摊位跟前儿。 “这味儿弄的不赖！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炖了一桶肉搁这儿卖呢，四毛五一斤……得，权当吃肉解馋了，给我称一斤！” “哥们儿，还认识我不，这几天都买你两回煮花生了，今儿个着急回家，先给我过称呗？” “嘿，你可真不见外！大中午的谁不着急回家啊，麻溜的，后边排队去！” “闻着真挺香的，那我也来一斤尝尝。” “……” 围上来的人有熟客，也有看到摊子前人多上来凑热闹的，纷纷扬着手里的钱，招呼杨沛东过称打包。 杨沛东手拿笊篱，几乎是不停的捞花生、过称、包好，然后收钱。 而随着水桶里的煮花生越来越少，摊位前的顾客却丝毫没有减少的迹象，一波人离开，几乎立刻就有人再次围上来。 这景象别说老麦头跟李前进眼馋了，就连其他摊贩也艳羡不已，恨不得取代杨沛东，成为在那里卖煮花生的摊主。 不过大家也都知道，之所以杨沛东的买卖能那么火爆，是人家有真手艺，煮出来的花生香味诱人，跟斜对面侯三很是清冷的摊位完全是两种不同档次。 因此考虑到自身没有这水平，也就不敢轻易的模仿，学杨沛东煮花生摆摊售卖。 时间在忙碌中很快过去。 马路上还有很多下班的工人没走完，杨沛东带出来的两桶五香花生已经售卖了个干干净净。 “小杨，你这煮花生的汤卖不？反正你家里有的是，干脆这些匀给我得了。” 一个卖茶叶蛋的摊贩，此刻瞅准机会，跑去锔锅盆的摊位那儿借来一个印着牡丹花的搪瓷盆，想要买下桶里已经捞净的汤水。 显然，他是打算把这些汤水带回去煮茶叶蛋，以后就当老汤用了。 “抱歉了您呐，我调配这汤花的材料钱，说实话一点不比煮花生便宜，这个可不能卖，下回煮花生还得接着用呢！” 杨沛东平静解释道，继续收拾着摊位上的物品，准备收摊回家。 其实他每次在家煮完花生，老汤都盛出来倒进单独的铁皮水桶里，以便下次再用。 而他带出来的只有一小部分，且到了这里后另外又添加了井水，因此卖完剩下的一般都在没人的地方倒掉，不会再带回去。 但即使倒掉，也不能卖给其他摊贩，只有这样才能给自己减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烦，杨沛东深谙其中道理。 卖茶叶蛋的摊贩算盘落空，有些失落的干笑着转身离开了。 “小杨，咱可说好了哈，等你决定搞批发的时候，我第一个参与，跟你合作！” 老麦头递上来烟卷儿，再次表态道。 “可以，不过得等我租了房子，才有条件搞批发，这你知道的。” “小杨要租房子？那这事该找我啊！” 旁边卖青菜的李前进也凑了上来，听完后立刻插了一句，见杨沛东跟老麦头都看向他，连忙又补充道： “不是我吹牛，搁前门楼子附近这片儿，你想要租什么样的房子，我肯定能帮你踅摸到！” “那敢情好！” 杨沛东心里一动，试着问道：“房租这块儿只要别太出格，都没问题，重要的是环境安静，我这买卖需要占用场地，所以最好是独门独院，你现在知道哪儿有这种地界儿吗？” “这个嘛……容我想想。” 李前进听完微微沉吟，很快猛的一拍手，道：“得，还真让我想到一处，按你说的条件应该靠谱，不过就有一点，它不是独门独院儿。 里面还住着个捡破烂的老头，但环境绝对安静，院子也足够大，那老头据说没什么亲人，一直想招个合适的住户，给院儿里添点人气，如果你觉得行，那我待会儿收了摊就能带你过去找那老头谈谈！” 杨沛东听完面露沉吟，缓缓道：“老李，照你这么说，那老头的房子一直空着没租出去，是不是有其他什么原因？” “嗯……” 李前进略作迟疑，正想开口，旁边老麦头接过了话茬，脸上露出不屑神色。 “快得了吧，我知道老李说的是谁的院子了，小杨，甭听他瞎白活，就姓宋那老头儿，脾气怪着呢！ 这人谁不知道啊，纯碎一狗脾气，一言不合就翻脸，平时还爱发酒疯，就这号人，你说谁稀得搁他那儿常住！” “……” 杨沛东微皱起了眉头，带着审视意味看向李前进。 “咳，也不能这么说，老宋头脾气是有点怪，但那都是前几年被当成‘运动员’闹得，其实吧，也没外面人传的那么邪乎。 主要是什么呢，就小杨你提的租房要求，搁咱前门楼子这片儿，还真只有老宋头那儿最合适。” 李前进苦笑着解释道。 杨沛东暗自思忖，很快决定了下午去找那个老宋头聊聊，视情况而定。 要知道这年头的四九城，住房才是最严峻的现实问题。 数十万知青返城，以及很多从外地调迁回来的人口涌入城内，而基建方面这时候还没开始发展，导致房子根本不够住的。 像杨沛东家一样，很多家庭都是老中青三代挤在一起居住，都已经成了习惯。 在这种情况下，想要租独门独院的房子，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现在李前进提到的老宋头虽然脾气有些怪，但杨沛东还是打算去了解下具体情况。 “行吧，你给我个地址，下午两点左右，咱们一起过去趟。” “得嘞！” “……” 李前进说出了老宋头家的地址，位于南新华街上，距离西打磨厂胡同倒也不远。 南新华街把打磨厂胡同一分为二，因此这才有了东、西打磨厂胡同一说。 杨沛东收好摊儿，骑上自行车离开了三岔口。 今天收摊比较早，这个点母亲应该也还没吃午饭。 于是回家路上，他从饭馆买了两份肉丝焖饼，挂在车梁上返回了大杂院。 “妈，我回来了！” “今儿个回来这么早？这就……都卖光了？” 母亲刘玉梅从屋里走出来，看着两个空空的水桶，脸上露出惊喜神色。 “嗯，先吃饭吧，待会儿我还要出去一趟，早点吃完先把傍晚要卖的花生煮出来。” 第三十章 三合院 下午两点多，正是太阳最烈的时候。 杨沛东在家吃过午饭，又煮好了余下的四十多斤带壳干花生，骑着自行车来到了南新华街。 按照住址，他在一条巷子口的大树下，看到了等在这儿的李前进。 “咱俩前后脚，我也是刚到没一会儿，来，先抽根烟歇口气儿。” 李前进拿下搭在肩膀的毛巾擦了把汗，递过来烟卷儿笑道。 “老李，这么热的天麻烦你跟着跑一趟，谢了哈！” 杨沛东说着客气话，随后转身去了不远处的门市部，买回来了两块雪糕，递给李前进一块，两人站在树下吃着雪糕闲聊。 当然，话题自然而然的就聊到了待会要去找的老宋头身上。 “老宋头这人吧，前几年遭了不少罪，当然这也不能怪社会，怪只怪他们家以前太显眼儿，别看老宋头现在混的捡破烂讨生活，可年轻前儿那也是四九城提笼架鸟、身边有下人服侍的大少爷！ 不过后来家底指定是都没了，就连好几处大宅子也住进去了别的人，可这老头也算有点本事，前两年风声过去后，愣是不知搁哪儿搞的钱，把原先本就属于他家的这处宅子又给买回来了，你说这事邪乎不？” 李前进一边‘滋、滋’的嗦着奶油雪糕，一边比划，说了些老宋头的情况。 杨沛东耐心听着，对李前进的疑惑，他其实并不觉得奇怪。 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在如今这年代，老宋头能自个儿住一个院子，单是有钱可不一定能办到，相信以前家里留下来的人脉资源，也帮了他挺多。 当年四九城和平接管，城内一切都没怎么变化，即使风起的时候受到了极大打击，但改开这几年，很多人凭着底蕴以及自身本事，已经又风光起来了。 这种情况一点儿都不新鲜。 “走吧，去他家里看看。” 吃完雪糕，杨沛东动身示意道。 两人各自推着自行车，走进了巷子里。 从路边往里数第三个院子，是一座青砖大宅，院墙上长着茂盛的爬山虎，透过枝叶能依稀看到墙上扇形的白底景观画，给人一种物是人非的斑驳年代感。 相比附近的其他院子，这座宅院显得更加雄浑大气，要是搁以前，妥妥的大户人家居所无疑。 “呐，就是这家。” 李前进把自行车靠在门檐下，上前敲门。 “老宋头在家么？开门，找你有点事儿！” 他连敲带喊，好半天才听到院里响起了几声咳嗽，紧接着传来不耐烦的喝骂。 “敲什么敲！你爷爷的门金贵着呢，敲坏了你赔得起么，等着！” 杨沛东听在耳里，微微皱眉。 旁边李前进不由尴尬笑着小声解释： “这老小子就是嘴巴损，其实人不坏，要是你真住进去，以后兹当他是放狗臭屁，甭搭理就成。” 他这边话音刚落，大门从里面推开了条缝，露出一个头发乱糟糟的老头儿。 戴着老花眼，身材瘦小，穿的邋里邋遢，眼神惺忪，弥漫血丝，明显是刚喝过酒的宿醉状态。 “是你小子，找我什么事儿？” 老宋头认出了李前进，皱眉问道。 “肯定好事儿呗，我给你找了一个租客，呐，就是他，要不咱进去坐下聊聊？” “进什么进！有什么话这儿就能说！” 老宋头一瞪眼，继而转头打量着杨沛东，很是直接的问道： “想租我的房子可以，身上带了多少钱？” “钱不是问题，问题是你得先出价。” 杨沛东面不改色的平静回应。 随即话锋一转，继续道：“不过呢，出价之前，我还得先看看你的房子合不合适，不合适的话，白给我住也没兴趣。” 老宋头闻言微微一怔，眼中恢复了些清明，不由再次认真打量过来，声音缓和了许多，“你是做生意的？” “倒腾点小买卖讨生活，跟老李一个集上摆摊儿。” 杨沛东如实回应。 对于老宋头这处宅子，他说心里话是有些意动的。 因为不管地段儿，还是大小以及环境，都很符合他的要求。 “进来看看吧。” 老宋头略作沉吟，把门再次推开了些，侧身让开了路。 杨沛东跟李前进两人推着自行车进了院门。 迎面是一堵影壁，在四九城也就照壁，就是迎门墙的意思。 四周用青砖垒起来的，中间是一大块白玉石壁，上面镌刻着浮雕壁画，仙鹤翔舞，青松婆娑遒劲，秀峰挺拔入云，流云飞瀑若闻其声。 单是这块影壁，一看就是盖这处宅子的时候花了大价钱请人制作的。 转过影壁，这才正式进入院落。 北面是五间大瓦房，两侧各有三间厢房，虽然古朴陈旧，但整个院落的布局却是极为合理。 严格来说，这是一处三合院，即东、西厢房，以及北面正屋，南面则是院墙，跟前面大杂院的北边墙体挨在了一起。 院子很大，靠近东、西厢房各有一处花坛，不过如今里面都长满了杂草，顿时让整个院落显得破败了很多。 “先说好，正屋东面两间房是我住的地界儿，给多少钱也不往外租，其余的你自个儿随便选，一个月二十五块钱，概不赊欠！” 老宋头从兜里摸出烟卷儿，自顾自划着火柴点上，朝杨沛东说道。 “这么贵！老宋头你想钱想疯了吧！” 旁边的李前进听完率先炸毛了。 开什么玩笑，一个月二十五块钱，这特么都赶上普通正式工大半月的工资了，早知道这老小子要价这么狠，他说什么也不会带杨沛东过来。 毕竟以后还想着从杨沛东手里批发煮花生呢，这下整的，不是故意拿人家开涮嘛！ 因此心里即懊恼又被老宋头的狮子大开口气的够呛。 “嫌贵？那您二位请回，我不拦着！” 老宋头吧嗒吧嗒抽着烟，语气相当坚决。 “谁说嫌贵了？租你的房子倒也不是不可以，但有些事得提前跟你说清楚，免得以后打翻脸不认账。” 杨沛东没有去纠结房租，他考虑的根本不是钱的事儿。 因此略作沉吟，平静的开口说道。 房租二十五块钱，在这个年代的确属于高价了，但他也有自己的要求。 甚至，如果老宋头能答应他全部条件的话，算下来觉得自己倒也不算亏。 第三十一章 过了这村没这店 “这你放心，我只认钱，只要钱上没问题，其他都好说！” 老宋头很是光棍的表明态度，随后不忘再次补充道：“当然了，每个月得先交钱才能住，我跟你又不熟，这方面肯定没得商量！ 行了，你有什么想说的，说吧。” 杨沛东也不着急，等对方说完，从容指了指正屋东面的两间房，道： “刚才你说这两间是你自己住的地方对吧？” “对啊！” “然后其余的房间我随便挑，随便住，只需要每个月交你二十五块钱的房租，是不是？” “嗐，你这人也忒啰嗦了点，反正二十五块钱的房租一分都不能少！” 老宋头猛的摆了下手，果然跟他说的一样，此刻脑子里只认钱。 杨沛东示意李前进先不要插话，继续认真说道： “这可都是你亲口认可的，那么接下来我就说说我的要求。 首先，房租每个月我一分都不少你的，但除了正屋东面那两间之外，其他的房子可就归我使用了，具体包括正屋西面的三间，以及东、西厢房，这是第一点！” 这话说完，老宋头明显有些愣怔。 不过还没等他开口，杨沛东已经说出了第二个要求。 “另外，刚才你也知道了，我是做小买卖的，所以以后肯定要在厢房里搞些简单加工，甚至也会占用院子里的地方，既然我付了租金，那你就无权干预阻止，这点也提前说好！” 老宋头听完这个条件，倒是没什么太多反应。 显然是还在琢磨刚刚杨沛东提出的第一点要求。 “最后，我每月花这么多钱租你的房子，肯定是打算常住下去，如果你哪天想单方面赶我走，那得赔我双倍的违约金，也就是五十块钱！ 同时还得留给我足够搬离这里的时间，这一点我不听口头保证，需要咱们双方立个字据，签字按手印为证！” “不是，你先等会儿！” 杨沛东的三点要求刚说完，老宋头咂摸着嘴，再次摆了摆手，一个人像是自言自语般的往回倒，“我住东边两间，其余的……嘿，照你这意思，其余的那些房间你还都打算搬进来人来住啊！ 那多闹腾，再说人一多就乱……” “多新鲜，是你自个儿刚才说让我随便住的，兹打当我付过房租开始算起，除了你那两间屋子之外，其他的我就有权处置，难道不该是这样么？” 杨沛东笑吟吟打断他，随即话锋一转，又道：“当然了，我这人也喜欢清静，其实也就我妹妹可能要住过来之外，倒也没旁人了。” “老宋头，不是我说话难听，就你这狮子大开口的劲儿，自个儿好好想想，除了小杨愿意花这么多钱租你的房子，其他人谁舍得？” 旁边李前进适时插话，一脸不耐的继续道：“敢情你还搁这儿犹豫上了，我可提醒你，过了这村儿可就没这店了，一个月二十五块钱，有这钱你还怕没酒喝么？” 李前进毕竟也是做买卖的人，心思活络，见杨沛东能接受租房价格，并且相中了这处院子，于是立即帮着在边儿上发力，俗称撬边儿。 “你叫什么名字？家是哪里的？” 老宋头一听到酒钱有了，明显意动，朝杨沛东问道。 “杨沛东，家是西打磨厂胡同的，19号院儿。” “……成吧！不过还是那句话，房租每月你得提前给我，哪怕住超了一天，你都得立马无条件搬走！” “这简单，立个字据，把谈妥的条件都写上去，你跟我摁上手印，谁违约了就按约定的来，如何？” “局气！就这么着！” “……” 老宋头把杨沛东两人领进了他住的屋子，在外间屋的红木八仙桌上，写好了字据，一式两份，摁了手印为证。 至此。 杨沛东正式租下了这套院子。 五间正房，东、西各有三间厢房，除了正房东边的两间属于老宋头居住，其余房间按照约定，他都有权处置分配。 相当于一下拥有了九间房。 当然租金在这年头也不是一般的贵，假如换成上班的工人，那是肯定不舍得花这钱租下来的。 不过杨沛东倒觉得还算合适，接下来搬进这个院子，不但自己住的舒坦，没那么多鸡零狗碎的事儿烦心，买卖上也能扩大规模，把分销的计划搞起来。 而对于老宋头来说，提出的租金那么高，想找到合适的租客也很难，就像李前进说的那样，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因此在权衡得失，尤其是每月买酒的钱有了保障后，也就答应下了杨沛东提出的三个要求。 双方都觉得合适，关系自然也就热络了许多。 “小杨，既然你把第一个月的钱给我了，那随便什么时候搬过来都成，反正就从你搬得那一天开始算起，呐，这是大门的钥匙，你拿着。” 老宋头交出了大门上的钥匙，随后满脸欣喜的把杨沛东两人送出门外，一直目送着骑车出了巷子…… “小杨，这房租可不便宜啊，你不会埋怨我吧？我是真不知道那老小子敢要这么多。” 路上，李前进骑着车子凑上来，兀自讪讪解释。 “贵是贵了些，做买卖嘛，权当投入的成本了，老李，想不想跟着我一起干买卖？” 杨沛东偏头看了他一眼，笑吟吟问道。 “当然想啊，这都不用问，我随时准备着接货！” “成，那就这两天吧，等我信儿！” “得嘞！” …… 跟李前进分开，杨沛东没有立刻回家，而是去了趟柳叶胡同。 如今房子的事儿算是办妥了，接下来就可以扩大买卖规模，而这么做还有一个前提，就是原料方面，得提前跟冯大勇谈妥，省的到时候供不上货，那就麻烦了。 这个点儿鸽子市还没上人，冯大勇一般都会在家里歇晌，哪儿也不去。 杨沛东来到他家门口，敲响了院门。 “吆，今儿个咋这个点儿过来了？快，到屋里坐！” 冯大勇有些意外，热情把杨沛东让进了院儿里。 两人进屋落座，前者递上烟卷儿，又把家里新买不久的电风扇开到最大档位，对着杨沛东吹风，转身拿来茶叶罐子开始倒水沏茶。 “八十斤带壳干花生上午刚给了你，现在又来找我，是有其他事儿吗？” 冯大勇沏好茶端过来，好奇问道。 “没别的，还是花生供货量的事，这么的，你跟我交个实底儿，凭你现在的本事，一天最多能给我弄到多少带壳干花生？” “你这……什么意思？” 第三十二章 能帮嫂子个忙吗 杨沛东做事喜欢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如今扩大买卖规模的计划已经提上日程，那么各方面就更得提前规划好，省的临时出岔子，耽误事儿。 尤其如今给他供应带壳干花生的冯大勇，其实也就是个在鸽子市上摆摊的普通摊贩，每天售卖掉的所有粮食物资加起来，往好了说能有个一两百斤差不多了。 而随着以后对带壳干花生的需求量大幅度提升，杨沛东需要明确知晓对方有没有这个能力供应的上。 如果没问题那是最好，假如调集不到这么多货，那他就得提前找其他路子了。 此时的冯大勇神色怔住，一时猜不透杨沛东这么问的意图。 “你尽管放心，每天八十斤带壳干花生，我保证给你准备妥妥的，绝不掉链子！” 他索性答非所问，再次正色保证道。 杨沛东笑着摇了摇头，道：“八十斤可不够，我是问你每天最多能给到我多少。” “……”冯大勇闻言再次愣怔，随即看向杨沛东的眼神浮现出了一抹不敢置信的复杂神色。 有狂喜，有羡慕，更有一抹佩服之意。 到这会儿，他自然早就知道杨沛东也是个买卖人，可怎么也想不通的是，这才短短几天功夫，杨沛东的买卖就发展的这么快。 从一开始的零买，到六十斤、八十斤，现在则更夸张，开口就问他要最大供货量，好家伙，这年轻人做买卖的本事属实不简单！ “咳，你要是这么个意思的话，那我也不瞒你，每天最多……嗯，可以到两百斤！不过得从后天开始，你容我明儿个出城联系联系，问题不大！” 冯大勇郑重的伸出两个手指头，认真说道。 杨沛东神色平静的缓缓点头，道：“行吧，那就从后天开始，还是早上那个点儿，你把带壳干花生准备好，另外切记，质量一定要跟之前一样，太差的话我可不要。” “这你放心，但凡发现以次充好，我白送你都成！” “得，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天早上的八十斤应该没问题吧？” “都备好了，你要现在就驮走么？” “也行。” “那好，喝完这杯茶，咱去过称。” “……” 两人坐在屋里闲聊了会儿，冯大勇心里好奇，忍不住从侧面打听了几句，但杨沛东轻松说笑，根本不给对方一丁点了解的机会。 倒也不是说担心冯大勇知道自己售卖煮花生的事儿后会怎么样，只是以前做买卖的习惯便是如此，口紧点儿总归没坏处。 至于每天的两百斤带壳干花生……前期先将就着卖，有时间就去四下踅摸踅摸，再找几家供货目标。 杨沛东把八十斤带壳干花生直接送去了新华街那边。 决定今天晚上回家收拾一下，明天早上就把所有家伙式儿搬过去，以后常住新华街了。 等卸完花生，回到大杂院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多。 好在去老宋头那儿租房子之前，已经把傍晚要售卖的五香花生煮制了出来，此时去三岔口摆摊，时间一点都不晚。 “老三，晚上请你吴大爷来家吃饭，记得早点收摊回来！” 今晚家里宴请同院儿的吴大爷，父亲杨安德为此跟厂里请了两个小时的假，已经提前回来跟母亲一起准备酒菜了。 看到杨沛东收拾利索要出门，立刻从饭棚门口走过来，低声叮嘱了句。 “嗯，我尽量早点往回赶。” 杨沛东点头应下。 父亲杨安德见他回答的有些随意，急切解释道： “哎呀，你还没明白我的意思，我是说让你到时候多给你吴大爷敬敬酒聊聊天，他跟街道那边比较熟，兴许能帮你递上几句好话，这么一来，下次街道手里有哪个厂调整出来的岗位了，你不就能提前安排上了嘛！ 这一天天老是骑个自行车出去摆摊，让人笑话不说，也不稳定！况且以后给你找媳妇，人女方问起你的工作，你让媒人咋个说？！” 咋个说？最多再过两年，政策彻底明朗，外人都得眼红羡慕着说。 杨沛东心里好笑，但却丝毫没有表露出来，反而朝父亲平静说道：“爹，我明白你的意思，眼下啊，你还是先操心二哥的婚事，我不着急，以后自个儿会想办法解决，不麻烦你们。” 说完，不等父亲再开口，便推着自行车出了院子。 不过还没等走出巷子口，就迎面遇到了一个人。 正是尤建民的媳妇陈晓敏。 只见对方脸上带着愤懑委屈，眼睛红红的，显然是刚哭过的样子。 “沛东，出去摆摊啊？” 看到杨沛东，前者立刻用手腕擦了下眼角，强作欢颜的招呼道。 “嗯，出去转转。” 杨沛东装作没看见对方刚哭过的状态，随口笑着回应，继续骑着车往前走。 “哎，沛东你等下，嫂子跟你说点事儿！” 陈晓敏见状连忙转身追上几步，来到了自行车前面儿。 “什么事？”杨沛东捏住手刹，用两只脚撑着停下了自行车。 “嫂子也不怕你笑话，我跟尤建民那混蛋玩意肯定是过不下去了，下周一就去离婚！” 陈晓敏一提起这个，眼底再次涌现出委屈的水汽，不过这时候也懒得去擦了，大口呼吸了两下稳定情绪，泪眼汪汪的看着杨沛东说道： “沛东你也知道，我自从跟那混蛋结婚，就一直在家没去上班，以后离了婚都不知道这日子咋过，沛东，你能帮嫂子个忙吗？放心，我肯定都听你的，让我干啥我干啥！” “……” 杨沛东暗自无语，得，话说到这份上，对方心里怎么想的，他已经很清楚了。 只是，对方现在的状态，他可不敢做出什么保证，不然说不定会弄巧成拙，好心办成坏事儿。 “反正咱一个院儿里住着，也方便，看在都是邻居的份上，你煮花生的买卖带嫂子一个行吗？ 我愿意给你免费干三个月，然后再给你十块钱拜师费，等我学会了，就回娘家那边去摆摊，肯定不跟你抢生意，这点你放心！” 陈晓敏一边说一边抽搭，并且补充道：“本来是想把我弟弟介绍到你这里学的，可谁想到，现在我自己都快没落脚地儿了……” 说完，双手捂着脸，极力抑制着委屈，肩膀不断耸动起来。 第三十三章 烧鸡 “嫂子，我认为离婚的事儿还是不要太仓促做决定，两口子嘛，有啥事不能说开的。” 杨沛东先是客套安慰了句，随后说道： “至于让我带你卖煮花生，这件事吧，必须得等你跟建民哥和好以后再聊，不然你换位想想，建民哥指定得埋怨我，对吧？” 煮花生的手艺配方肯定不能教，这个想都别想，根本没有一丝可能。 当然，等分销顺利做起来，你要是愿意进货带出去售卖，那倒是可以考虑一下。 不过你们两口子现在这状态，那肯定没得谈，就连做分销也不合适！ 杨沛东心里有着自己的原则，哪怕眼前陈晓敏梨花带雨的委屈可怜表情，亦不能动摇分毫。 因此拿话搪塞过去后，朝陈晓敏笑着示意了下，骑着自行车离开了巷子。 三岔口傍晚这一波的集市，杨沛东的煮花生摊儿买卖依旧火爆。 大量工人被那诱人香味儿吸引，即使一开始没有购买打算，但当看到那么多人围在摊子前，潜意识里的从众心理也让他们聚了上来。 一斤四毛五，虽然不算便宜，但也不能说多贵，猪肉用票八毛六一斤，没票那都得一块好几了，关键还是生的，得回家耗费油盐酱醋的现做。 大夏天的买点煮花生回去做下酒菜，同样可以吃到肉香味儿，也算添个硬菜解馋了。 因此哪怕是从来没买过的人，此时也生出了购买念头。 杨沛东如今对售卖煮花生已经熟稔无比，笊篱捞的又快又准，带托盘的杆秤更是稳拿快放，每次过称都给的高高的，从没想过在斤两上做文章，确保顾客心满意足，爽快付钱。 太阳还没落下去，他带出来的两桶煮花生再次早早见了底儿，全部卖光了。 “小杨，今晚得空么？来我家坐坐，咱爷们认识到现在，还没搁一块儿喝过酒呢！” 老麦头见杨沛东开始收摊，趁机凑了上来。 自打刚才从李前进那儿得知杨沛东已经租好了院子，老麦头就莫名有种内疚感。 原本杨沛东可是拜托他帮着找房子的，结果倒好，让李前进那家伙把这事儿分分钟给办成了，这就显得他好像没用心似的，实属有负杨沛东所托。 尤其他隐隐猜到，杨沛东既然租好了院子，那么接下来肯定就要扩大煮花生规模了，对于合作分销的机会，他可是一直惦记着呢。 “今儿个就算了吧，家里摆了酒场请客，场合挺重要我得赶回去，这样好了，明天晚上你跟老李去我新租的院子，晚上一块儿吃饭，正好跟你俩谈谈合作分销的事情。” 杨沛东收拾好摊子，接过老麦头递来的烟卷儿，笑着说道。 “得！那敢情可太好了，明天我早点收摊，带两瓶好酒过去！” 老麦头闻言喜不自胜，兴奋的直搓手。 旁边正在卖菜的李前进竖着耳朵也听到了，顾不得给买菜的人找钱，朝这边大声说道： “老麦头你带酒，那我就去饭馆炒几个热菜，小杨搬新家，咱权当是给他庆祝开火饭了！就这么说定了哈！” “你俩用不着这么客气，明晚那是谈正事儿，可不是喊你们来喝酒的。 到时候谈得成，一切好说，要是谈不拢，得，你们置办酒菜的钱我这儿可不管找补哈！” 杨沛东笑着纠正，调侃道。 不过调侃归调侃，他也有着提醒两人的意思。 毕竟正式谈分销合作，肯定跟之前给老麦头顺带帮着卖那点花生完全不一样，不管是拿货，还是售卖都会有规矩。 但凡不能接受，那就免谈。 做生意讲究人情世故不假，可运转生意那就得有严格的制度了。 对此，杨沛东脑子里早就有了方案。 说笑几句，他告别两人朝着大杂院方向赶去。 在他的计划里，今晚就跟父母明说，明天早上把自己的这一套家伙式儿都搬去新华街，以后就常住那边了。 正好明儿个是周末，邻居们大部分都休息在家，如果再从院里鼓捣煮花生，难免会引来围观跟议论，杨沛东觉得还是早点搬过去比较好。 回家的路上，他心里也在想着，如果小妹得知即将拥有属于自己的单独房间，会是个什么样的心情。 小妹都十八了，还跟父母住在一个屋里，平时就很不便，往后大哥大嫂再挤进来住，那种环境可想而知。 杨沛东在租房的时候就想好了，让小妹搬过去跟着一块儿住。 路过熟食门市，他略微沉吟，停好自行车去买了一只烧鸡，因为没有票，比原价多花了五毛钱。 这段时间摆摊卖煮花生，除去开销跟租房子的钱，包里还挣了有两百多块，想到今晚父母摆酒请客，他有心加个菜，权当是给父母在院儿里拔拔份儿。 回到大杂院，邻居们大多也都下班回来了。 院子里有人在门口择菜、有人收晾晒的衣服，也有人跟杨沛东一样，刚从外面回来，互相说笑着，显得特别热闹嘈杂。 今天杨沛东回来的早了些，正好赶上院子里人最多的时候。 “吆，东子整的这挂行头可以啊，听说这几天捣鼓煮花生呢？瞧你这一天两头不见人影儿，指定没少挣吧？” 下班回来的尤建民一身衬衫西裤，此刻端着搪瓷盆正从屋里出来准备去饭棚，正好看到停下自行车的杨沛东，故作好奇问道。 “嘿，够新鲜的哈，还真是头一回看你建民哥下厨，怎么滴，又惹着嫂子了？” 杨沛东停好自行车，不慌不忙的从晾衣绳上扯下自家毛巾，来到水井旁洗手洗脸，不答反问的同样笑着好奇问道。 下午陈晓敏委屈成那样，很明显是不可能给尤建民做晚饭的，这事儿别人或许还不知道，但杨沛东却全都知晓。 “瞎扯什么呢！” 尤建民笑容一滞，色厉内荏的往前送了下手里的搪瓷盆，再度得意说道： “瞧见没！刚买回来的白条鸡，要说做这红烧鸡块，你嫂子的手艺那可不如我，知道我这手艺咋练出来的么？” 他见杨沛东转身晾挂毛巾没作声，不由更加嘚瑟起来，继续道： “其实呢，也没什么秘密可言，只要你舍得经常买生鸡回来自己做，那这手艺也就慢慢堆出来了。 不是我较真儿，就我们家现在的生活水平，哪个月不买它三五只鸡回来吃啊，猪肉那更是常年不断，早都吃腻了！” 第三十四章 闹着玩儿 尤建民站在自家门口，一脸的理直气壮，神情更是充满了傲然之色，嘴里叭叭个不停。 恨不得全院的人都能听到他说的话。 不过此时也的确有不少邻居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纷纷投来了目光。 杨沛东看着对方这种小人得志的样子差点没乐了，好嘛，炖个鸡还真不够你显摆的，咱有点出息成么。 “东子，怎么说你现在也是买卖人了，挣不挣钱的先放一边儿，这吃的方面最好还是别随便对付，这么的，赶明儿个去买只鸡回来，我教你怎么做！” 尤建民享受着院里人的注视，脸上流露出畅快笑意，打算继续把杨沛东当靶子显摆自家生活水平。 可杨沛东却不想继续惯他这臭毛病了。 搁这儿没完没了，闹呢！ 他此时已经挂好摊开了毛巾，一边走去自行车旁拿褡裢里的东西，一边回道： “打住！你还是省省吧，咱俩可不一样，我一年轻小伙儿吃饱了撑的跟你学这个，你以为都跟你似的，结了婚还得自个儿钻饭棚做饭？这大热天我可没那闲工夫！ 再说想解馋还不简单，外面儿买现成的不更好么！” “嘿吆喂，行啊东子，故意拿话呛我呢是吧，啧啧……” 尤建民闻言笑容变了意味，脸色阴沉着，咂巴嘴继续道： “你还真别叫板儿，我都不稀得揭穿你，知道鼎丰楼的烧鸡多少钱一只么？就你还买现成的，有那钱都能买三只白条……呃！” 尤建民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杨沛东不紧不慢的打开车褡裢，从里面取出了印着‘鼎丰楼’字样的油纸包。 在那油纸包上，赫然还有着一只盘起来的烧鸡图样。 这下，顿时把尤建民弄了个大红脸。 想起刚刚自己还没说完的话，顿时一阵没来由的臊热让他脑袋瓜子嗡嗡直响。 “贵有贵的道理，你眼里也就只有白条鸡了，咱俩根本聊不下去。” 杨沛东提着油纸包，转身朝自家门口走去。 这下连不远处的其他邻居们也看到了，微微露出诧异眼神，同时看向尤建民的目光充满了莫名意味。 甚至有人偷偷别过脸暗笑，乐得看到尤建民吃瘪。 “晓敏，晓敏！咱俩的事儿以后再说，去，现在帮我到鼎丰楼买只烧鸡，我给你钱！” 终于缓过神来的尤建民，经这一出顿觉下不来台，转头朝屋里喊道。 “滚蛋！都这光景了还想使唤我，你做梦去吧！ 尤建民你个王八蛋，我跟你……” “喂喂喂，你胡咧咧啥呢，打住！先听我说！” 屋里传来陈晓敏的喝骂，尤其说到后面，让得尤建民立刻折返进了屋，不想让邻居们过多知道他们家的事儿。 “得，本来想充把大的，这回倒好，一不小心把自个儿崩了！” “嗐，这事儿发生在别人身上那叫新鲜，尤建民这小子嘛，早习惯了！” “还别说，老杨家的三小子真买了鼎丰楼的烧鸡，那可不便宜，你说他这一回来就捣鼓了个摊子，看着也不像能挣钱的啊？” “嘁，这叫瘦驴拉硬屎，搁那儿硬撑呢！” “巧云姊妹，这话怎讲？” “今晚老杨家请吴大爷吃饭，这不明摆着呢么，家里给他钱让他顺道带回来的呗！” “吆，请吴大爷吃饭？这……有什么说法吗？” “为了他家老二呗，我告儿你们……” 徐巧云跟几个院里的邻居老娘们聚在一起，窃窃私语了起来。 此时的杨沛东已经进了自家屋。 母亲在饭棚炒菜，父亲杨安德正跟吴大爷坐八仙桌两边抽烟喝茶，二哥杨沛军也在场，大哥大嫂跟小妹都没见着人影。 “沛东，你吴大爷来了。” 父亲杨安德见老三回来，率先笑着示意。 “吴大爷抽烟。” 杨沛东热情上前递了根烟卷儿给吴大爷，然后把烟盒往桌子上一放，拿起茶壶重新添上茶水，这才落座。 四九城老规矩，小辈对于家里来的客人，上前敬烟倒茶是必备习惯，这样才显得有家教。 同时敬完烟以后，烟盒不能再收起来，必须放到客人能够得着的地方。 倒茶也有讲究，茶显八分诚意足，少了那叫没眼力劲儿，太多或是溢出来，就会给人留下毛躁的印象。 吴大爷虽然一个院儿住着，但今晚身份不同，该有的礼法一样不能少。 “沛东，刚刚搁院儿里是尤建民吧？嗐，眼看着三十岁的人了，咱院儿里属他最闹腾！” 吴大爷喝了口茶，感慨说道。 在谁家说谁的话，吴大爷能评上先进个人，可不单单是工作上表现的好，说话也滴水不露。 “没什么，我跟建民哥经常喜欢见面闹着玩儿，其实我俩关系还不错。” 杨沛东适时回应，脸上尽是轻松淡定的笑意。 都一个院儿住着，较劲归较劲，但他绝不会顺着吴大爷的话数落尤建民。 真那样的话，反倒是落了下乘。 “唔，安德兄弟你瞧见没，你家老三心眼儿可不少啊，啧啧，咱们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可没这心胸。” 吴大爷说完感慨的笑了起来。 他隐隐做为院里的管事人物，刚才听到外面的说话动静，本想通过杨沛东做个了解，继而好掌握具体情况，方便以后的管理。 可当他故意引出话题，却被杨沛东不着痕迹的化解了去，连个毛都没打听出来。 “我们家数着老三心思最重，打小就是这样。” 此时二哥杨沛军冷不丁插话。 继续道：“吴大爷，我的事儿还请您多费心，明儿个就是周末了，想请您去一趟小丽他们家，尽快跟她父母把结婚时间定下来。” “这事儿啊，嗯……你爹刚才已经跟我说过了，只是我挺纳闷的，你说小丽也是咱们厂的职工，之前在厂里咋就一点信儿都没透露出来呢，你俩这保密工作做的可真行！” “……” 二哥杨沛军得意解释，父亲在旁边也跟着时不时的笑骂几句。 杨沛东安静坐在一旁凳子上，没再插言。 二哥刚才的话，让他心里多少有些波动。 纵然当初是原主主动做出替代二哥下乡的决定，可此时二哥的态度，也让他这个接替者感到气愤。 心思最重？ 你的良心真是被狗吃了！ 甚至杨沛东怀疑，当初二哥是真的生病，还是装的。 又耐心在屋里坐了会儿，通过几人的谈话，他发现吴大爷并不知道二哥对象小丽已经怀孕的事儿，对此他隐隐有些猜测，但也懒得去求证。 而当听到外面小妹跟母亲打招呼的声音后，杨沛东便站起身，走出了屋外。 第三十五章 伸手朝家里要钱 “咦，三哥今天回来这么早？” 小妹杨沛霞看到走出屋门的杨沛东，有些意外，不过很快就欣喜上前说道：“三哥，我找到长期工作了！” “哦，是干什么的？” 杨沛东顿时有些好奇。 “早上不是跟你说大兰子找我么，就在新华街那边，有个挂靠街道的服装加工点，我、大兰子还有小花，我们三个今天都成功签上了长期临时工，服装点的性质虽然属于集体单位，但工资待遇还不错，你猜一个月给开多少钱？” 小妹杨沛霞眉飞色舞的解释完，到最后故意卖了个关子，一脸兴奋。 “看你这嘚瑟劲儿，估摸着少不了。” 杨沛东顺着她的意思，露出羡慕之意，“行啊沛霞，照这么下去用不了多久，你可就成咱家的有钱人了，到时候三哥找你接济，不会跟我使脸子吧？” “瞧你这话说的，咱俩谁跟谁啊，放心，有我一口吃的，绝不饿着你！” 杨沛霞此刻心情正好，说话间当场叉起了腰，豪气陡生。 “还谁跟谁，他是你亲三哥！这么大姑娘家了说话没个正形，赶紧的，去屋里跟你吴大爷问个好，不是臭显摆么，然后上门市部打半斤酱油去，我这等着用呢！” 母亲的笑骂声从饭棚里传来，导致小妹杨沛霞刚刚拿起的江湖范儿顷刻间荡然无存，面露颓然之色。 不过很快又鼻翼翕动，嗅着饭棚里炒菜的香味儿再次兴奋起来。 “三哥，我先去跟吴大爷打招呼，到会儿再跟你说哈！” 说完，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正起脸色进了屋。 “妈，我去门市上打酱油好了，沛霞刚回来，让她歇会儿。” 杨沛东决定让小妹先冷静一下，待会儿再把租到房子的消息告诉她。 就这丫头现在的兴奋劲儿，要是再听到这种好消息，指不定得高兴的闹出什么洋相。 “你去啊，那你等会儿！” 母亲刘玉梅一听杨沛东要去打酱油，忙不迭从饭棚里走了出来，手在围裙上胡乱擦了下，一手掀开围裙，一手从裤兜里摸出了零钱跟票。 “钱票你拿着，半斤就行哈，打多了现在天儿这么热容易坏。” “我兜里有钱，妈你不用给我！” 杨沛东替母亲把零钱塞回裤兜，转身到饭棚里拿了酱油瓶子，朝着院儿外走去。 “老三，吴大爷今儿个来咱家了么？” 刚出院子门，正好遇上回来的大哥杨沛国。 “嗯，在屋里喝茶呢，马上开饭了。” 杨沛东回了句，见只有大哥一个人，不由微微皱眉，问道：“大嫂呢？怎么你一个人回来的？” 大哥两口子都在酿造厂上班，平时下班也是一起回来，今天倒有些意外，想来是跟宴请吴大爷，给二哥保媒有关。 “……明儿个不是周末嘛，你大嫂下了班直接回娘家了，晚饭甭等她。” 大哥杨沛国神色有些不自然，强颜欢笑着解释道。 “成吧，那你去屋里陪吴大爷聊会儿，我去趟巷子口的门市部。” 杨沛东闻言颔首，拎着酱油瓶子走出了巷子。 二哥这才刚开始保媒，大嫂就使上脸子了，这要是等以后二哥结了婚，家里指不定得闹腾成什么样儿。 好在这些都跟杨沛东的关系不大了，明天就搬到新华街那边，眼不见为净，家里的烦心事儿也找不上他。 打好酱油回来，趁着母亲炒最后一个菜的时候，杨沛东跟大哥把屋里的八仙桌挪开，板凳摆好，小妹杨沛霞也陆续把菜端了上来。 “吴大爷，您请正上座！” 杨沛东兄弟仨热情让座，吴大爷客气几句后，坐到了正首位上。 晚饭正式开始。 父亲杨安德亲自斟酒布菜，坐在偏正位相陪。 “吴大爷，我三哥知道您今儿个来我们家做客，特意去买了正宗鼎丰楼的烧鸡，您尝尝，看跟以前的味道有两样不？” 小妹杨沛霞一开始以为烧鸡是二哥买的，结果端菜的时候从母亲那里得知是三哥花了这个钱，于是特意当场给三哥买好。 “唔……这味儿地道，沛东啊，有心了哈，来，大爷跟你喝一个！” 吴大爷心情畅快，既饱了口福，又倍儿有面子，看向杨沛东的眼神也变得亲切起来。 几杯酒落肚。 话题转到了正事儿上。 父亲杨安德举着酒杯拜托吴大爷费心担下自家老二保媒的事儿，全家人也跟着附和出声感谢，场面少了说笑声，多了份凝重。 吴大爷爽快点头，算是正式应下了这份差事，并答应明天就去女方那边登门说媒。 宴席间再次说说笑笑，气氛热烈。 杨沛东自始至终也带着抹微笑神色，淡定从容，偶尔聊上几句，但却丝毫没有透露出太过刻意讨好吴大爷的意思。 直到酒席撤去，吴大爷喝完所谓的消食茶，满意离去后，父亲杨安德这才怒其不争的数落上了他。 “哎呀老三，我不是告诉你多给你吴大爷敬敬酒了么，你看你刚才，一点都没表现出来，照你这态度，人家以后凭什么会帮你说好话嘛！” “爹，我工作的事儿你就甭操心了，我自己心里有谱，倒是有另一件事想跟你说一下。” 杨沛东放下茶杯，环顾家里所有人，最后目光又落在了父亲这边。 认真道：“房子我已经找好了，打算明天就搬过去住。” “啊？” 全家人顿时怔住，就连二哥杨沛军也停下了点烟的动作，忍不住率先开口道：“老三，你不是在逗我们呢吧？明天就搬出去住了？ 嘿我说，你搁那儿租的房子？还有你哪儿来的钱？别怪我没提醒你哈，眼下我这准备结婚呢，家里正是用钱的时候，你可不能朝咱爹咱妈伸手要钱！ 唉吆喂，嘶……呼！” 他这一激动，忘记了点烟的事儿，手里划着的火柴烧到手，疼的他浑身一哆嗦。 “该……” 看见二哥烧到手，小妹杨沛霞嘴巴无声动了动，隐晦的翻了个白眼。 “我哪儿来的钱租房子这你甭管，反正没用家里一分钱，倒是你，少拿结婚的事儿要挟咱爹妈，有本事也别伸手朝家里要钱，那我还能高看你一眼！” 杨沛东神色略微泛冷，语气也强硬起来，继续道： “还有，我跟爹妈说话商量事儿，你闲的没事少插嘴，显着你了是吧！边儿去！” 第三十六章 搬家 “嘿，我……” “哎呀，老二你先别插话，行了，你跟你大哥到那屋合计合计明天要带到女方家的礼品去，别搁这儿裹乱了成么！” 父亲杨安德听说自家老三明天就要搬走，心里顿时十分的不得劲儿。 因此二哥杨沛军刚想继续开口，就被他不耐烦的沉声打断了。 “成，你们就偏着他吧，我走还不行嘛！” 二哥杨沛军此刻还不敢惹怒父亲，站起身就往外走。 不过走到门口的时候，又转过身说道：“爹，明天买礼品的钱我倒是还能应付，但真等结婚前儿，你可得给我兜底，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去去去！赶紧走！” 父亲杨安德气的拿烟袋锅重重敲着桌子，声音再次提高了许多。 大哥见状，连忙不声不响的站起身，推着老二一起出了屋。 “老三，怎么这么突然啊！哎，你才回来几天……” 母亲刘玉梅此刻情绪低落，再次想起自家老三下乡这几年受的苦，忍不住又抹起了眼角，说不出话来。 而父亲则低着头，一声不吭，屋里气氛顿时压抑了很多。 “三哥，你真的明天就要搬走？” 倒是小妹杨沛霞脸上带着一抹羡慕，小声开口问道。 “嗯，房子已经租好了，早晚都得搬。” 杨沛东说到这里看向父母，朗声问道：“爹，明天吴大爷跟二哥去女方家，你应该不用去吧？” “我去干嘛？按礼法上说，八字都没一撇呢，我去了不是让人笑话！” 父亲杨安德没好气的回道。 “那就成了，你跟妈还有小妹，一块儿帮我搬家吧。” 杨沛东抬手朝某个方位指了指，继续道：“爹你当时说了，不让我找太远的地界儿，我可都记着呢，这不，房子就在新华街那边儿，走路来回顶多一刻钟。 这么近的距离，哪天妈在家里做点好吃的，我闻着味儿走回来，您这边顶多也就刚端上桌，根本不耽误我吃头一口！” 他这话说完，母亲渐渐的破涕为笑，强忍着瞪了眼过来，“那你不早点告诉妈，我还当你不知道颠儿哪里去找的房子呢！” “新华街！我以后上班的地方就在新华街啊！三哥，你说是不是特别巧？！” 小妹杨沛霞接过话茬惊喜说道。 “还有比这更巧的。”杨沛东笑着看了眼小妹，道：“我租的房子正好还空出一间，你有兴趣搬过去住么？” “……” 小妹杨沛霞闻言眼神立刻有那么一瞬间的凝滞，随即兴奋的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三哥，我的好三哥，你说的是真的吗？快告诉我，我真的能自己住一个房间吗？！” “嗯，是真的，你要是愿意搬过去，就有自己的房间了。” 杨沛东说完朝地上示意了下，“没觉得硌得慌吗，你踩我脚了！” “嘿嘿……主要是我太激动了，没踩疼你吧三哥，来，我这就给您老揉揉。” 小妹此刻沉浸在巨大惊喜中，说完还真就俯下身打算给杨沛东揉脚。 “去去去，爹还没表态呢，你先消停会儿行不？” 杨沛东推开小妹，再次看向了父亲杨安德。 “新华街远倒不远，房租呢？多少钱一个月？” “对，要是太贵的话你可别租，为了个晚上睡觉的地儿花冤枉钱不值当的！” 父母这时候心绪平缓了些，先后开口道。 “房租不算太贵，反正现在买卖上也能挣点儿，你们就别担心了。” 杨沛东含糊回应，没把真实房租告诉父母。 搬家的事儿最终得到了父母的同意，定在明天大清早，趁着早晨气温没那么高，就把煮花生的家伙式儿以及杨沛东自己的一点随身物品都搬去新华街。 “等入秋了，妈去集上买弹好的棉花，给你做几床被褥，一个人住外面，冬天要是觉得冷，就搬回来住，听到没？” 母亲刘玉梅聊到最后忍不住再次叮嘱了句。 而小妹则又是添茶又是倒水的，屋里数她最为高兴，连走路都显得那么的轻快兴奋。 哪怕当晚全家人都睡下后，也能听到小妹蚊帐里传出的轻微哼歌声，估计整晚都得失眠了。 一夜无话。 转眼新的一天。 天还刚蒙蒙亮，杨沛东就被小妹收拾物品的动静吵醒了。 他起床收起床板，又把八仙桌推回原来的位置，到外面压水井旁洗脸洗漱了一番。 父母也都早起来了，母亲忙活早饭，父亲则用铁丝把那些个铁皮水桶串起来，固定在了杨沛东的自行车后座上。 “老三，这一桶就是你说的老汤吧，待会儿你骑着车子在前面走，我提着这桶汤跟沛霞在后面跟着，先把这些运过去，余下的等吃过早饭，叫上你妈，咱们四个人再有一趟差不多就齐活了。” 父亲杨安德低声安排道。 院里邻居们都还没起床，说话太大声容易吵着人家。 杨沛东点头，轻轻推起自行车，第一个走出了院门。 后面父亲提着那桶老汤，小妹手里提着帆布包，里面装的都是她的物品，后背还背着一个大包，一脸期待的走出了巷子。 晨曦吐白，天边兀自还挂着几颗晨星。 沿着空荡街道，杨沛东一行三人，赶到了新华街，老宋头的宅院前。 “就这处院子？” 父亲杨安德瞅了眼青砖建造的院墙，眼底露出一抹迟疑，很快又转化成了心疼之色，“住这里一个月得不少钱吧？” “还行，朋友介绍的，租金也没多贵。” 杨沛东没有过多解释，掏出钥匙轻轻推开了厚重院门。 小妹走进院里，自始至终眼睛都放着光，这么宽敞且安静的院子，她简直越看越满意，心里激动的不得了。 等把运来的物品都放进西厢房，杨沛东目送父亲跟小妹先一步回去，转身回到院里，朝着正屋东面两间走去。 他想看看这个点儿老宋头起床了没有，好让对方在见到自己父母的时候，不要提起房租的事儿。 不过当他来到门前，却发现上了锁，老宋头貌似比他起的还早，已经出去遛弯了。 见没找着人，杨沛东便走出院子，锁上大门后骑车回了大杂院。 在家吃过早饭，母亲也跟着一起把剩余的东西都搬了过来。 今天吴大爷跟二哥要去女方家里，临出发前父母得回去再跟吴大爷坐着喝茶聊聊具体情况，因此等把杨沛东跟小妹的物品全部搬过来之后，父母就着急忙慌的先回家了。 “三哥，咱们到底租的是那两间？”小妹杨沛霞打量着院子，小声问道。 第三十七章 就没咱不会玩的 这套三合院有五间正屋，其中东、西各有一个堂屋正门。 除了老宋头住的东面堂屋屋门是锁着的，西边堂屋以及东、西厢房的屋门都虚掩着，门上没有锁头。 这次搬家杨沛东把煮花生的用品都放进了西厢房外屋，见两边的房间都空着，小妹杨沛霞一时有些疑惑，因此开口询问。 “谁说我只租两间了？两边的厢房平时用来做饭跟煮花生，你住的地方在正屋。” 杨沛东说话的功夫已经走出西厢房，示意小妹跟他去正屋看看。 “……三哥，你不会是把这整个院儿都租下来了吧？那得多少钱啊！” 小妹杨沛霞满脸惊讶，一边跟着往正屋走，一边有些不敢置信的再次打量起了整个院子。 “也不是，东面那两间还住一老头儿，他是房东，除此之外，院子里就咱俩住着，这事儿先别跟咱爹咱妈说哈，省的他们唠叨。” 杨沛东推开屋门，走进了西边这三间的堂屋，指了指左右两边房间，让小妹自己选一间住下。 杨沛霞做梦都想拥有自己的房间，此刻心情说不出的激动振奋。 看向三哥杨沛东的眼神就只剩下崇拜了。 她连连摆手，非得让杨沛东先挑一间，对她来说有的住就不错了，不管是住哪间都没所谓。 最后杨沛东给她安排在了左手边的房间，自己则住在了右手边那间。 “三哥，你租这院子应该花了不少钱吧？这样好了，我现在有了正式工作，每月房租……” “用不着！你是我亲妹妹，谈什么钱不钱的！” 小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杨沛东打断了，继续道：“房子你兹管住，其他的不用你管，有三哥呢！” “……” 小妹杨沛霞很是感动，心里暗暗决定，在三哥给她找到嫂子之前，家务活儿什么的就全包了，以便三哥能把精力都放在做买卖上。 “三哥，铺床这些你就甭管了，蚊帐待会我一个人也能挂上，你先去忙着，等下我收拾好了就来帮你！” 她知道三哥还要煮花生，因此揽下了这些琐碎活儿。 杨沛东没跟自家小妹客气，把拿进来的凉席、枕头这些往床边儿一放，转身出了屋门。 之前租房的时候就留意过，院子里有压水井，东、西厢房的外间屋里锅灶也是现成的，想要煮制花生，点上灶就能开工。 不过唯有一点，那就是烧大锅的柴禾，院儿里根本没有。 也不知道老宋头平时做饭都怎么解决的，但杨沛东倒是早有打算。 这年头四九城的老百姓烧火做饭，条件好的，已经用上煤气罐了，一般家庭，则喜欢买那些从乡下运进城里的玉米棒子芯儿，也叫棒瓤子。 棒瓤子一根一根的，晒干了分量轻，又便宜，火苗也比玉米杆子硬多了，用来烧火做饭很是方便。 不过煮花生需要烧大锅，暂时可以跟在大杂院一样，淘换些棒瓤子对付着，但以后肯定要想办法去办个煤气本，用煤气灶加工煮制，才更有效率。 杨沛东把昨天下午从冯大勇那里驮来的八十斤带壳干花生全部用井水浸泡上，然后便骑着自行车出了门。 沿着外面街道踅摸了会儿，很快就通过打听联系到了一马车干透的棒瓤子，花费六毛钱让车主给送来了院里。 煤气本在这年代办理起来没那么方便，他打算等分销做起来，空出时间了再去考虑。 “吆，小杨今儿个搬过来了啊，那咱可就从今儿个开始算起了，没问题吧？” 刚送走卸货的马车，老宋头手里拎着半瓶酒，满身酒气的走进了院门。 “可以，按约定来嘛，当然没问题。” 杨沛东仔细清洗着带壳花生，朝微醺的老宋头笑道：“得，敢情您老这大清早也有一顿酒，这日子潇洒！” “少见多怪了不是！要说这人活着啊，天天吃肉，顿顿喝酒，那不过是最低标准。 想当年我年轻前儿，嘿，档次可比这高多了！吃饭必须得上庆丰园儿，听戏那都是把戏班子请家来，那时候照整个四九城你打听打听，就没咱不会玩儿的！” 老宋头已经不像上次见面最开始说话那么冲，俨然把杨沛东当成了一个院的邻居，言谈举止随意了很多。 杨沛东笑而不语，继续忙活着手里的活儿。 老宋头看了眼堆在西厢房墙角下的一大堆棒瓤子，倒也没多说什么，兀自倒背着手回屋了。 不一会儿。 小妹杨沛霞收拾完屋子，出来帮忙。 杨沛东让小妹继续清洗花生，他自己则去西厢房刷锅烧水，并把老汤全都倒了进去。 等到水烧开，又新添加了些佐料，便开始一锅一锅的煮制起了五香花生。 “嘿，小杨你这煮花生的手艺真不赖，这味儿都赶得上以前庆丰园的大厨水平了！” 不知什么时候，老宋头被香味吸引，来到西厢房门口满是感慨的称赞道。 “没那么夸张，我真有那手艺，直接去饭店当大厨多好，干嘛还搁家里受这罪啊！” 杨沛东自谦笑笑，指着捞出来的五香花生示意让老宋头品尝。 “唔，味道口感刚刚好，不赖！” 老宋头剥开吃了几颗，满脸认可的点头，同时眼神亮起，笑着道：“看来这院子租给你还真不亏，以后我这下酒菜算是有了！ 多少钱一斤？我先给你开个张，给我称二斤，今儿个中午我拿它下酒，省的出去买吃的了！” “搁外面卖四毛五一斤，但到你这儿肯定不一样，一斤给四毛就成！” “哈哈哈……局气！” “……” 杨沛东给老宋头称好花生，继续煮制。 得益于地方够宽敞，又有小妹帮忙，约么上午十点多，全部八十斤带壳干花就都煮好了。 跟小妹交代了句，装上满满两大桶五香花生，带着煤炉子赶去了三岔口。 中午这一波集市上的买卖依旧火爆。 杨沛东这次足足带了六十斤带壳干花生的量，在下午一点多，便顺利的全部卖光。 半天的功夫，又纯挣了六十多块钱！ “下午要办的事情挺多，先去趟百货大楼购买配方材料，然后再去门市上添置些煮花生的用具，顺道也买些生活用品，最好是能踅摸张电风扇票儿……” 杨沛东回新华街的路上，琢磨着今天要办的事情，默默规划了下。 不过当他刚走进巷子口，迎面就看到了两个熟人。 这让他不由得微微愣住。 第三十八章 小妹误会了 跟杨沛东走了个对面的那两人此时也停下了脚步，明显有些意外。 这两人正是姚红玲跟她的同学张菊。 “杨沛东！怎么是你？你也住这条巷子么？” 姚红玲白皙俏脸上露出一抹惊喜，亲切开口问道。 “怎么可能！我搁这巷子里从小住到大，压根儿就从来没见过他！” 旁边张菊上下打量着杨沛东，忍不住皱眉提醒。 随后有些警惕的问道：“姓杨的，这到底什么情况？你不在外面摆摊儿，怎么还跑我们家巷子里来了？” “什么叫你家的巷子，我今天刚搬过来，以后就住在这儿了！” 杨沛东平静回应，微微皱起了眉头。 他能感应出，那个叫张菊的女孩子对自己好像很戒备，这让他很是无语。 “这么巧啊！那你跟张菊等于是住一条巷子了，对了，你住哪个院子？” 姚红玲见场面有些尴尬，连忙微笑着转移话题问道。 “呐，就你跟前儿右手边这家。” 杨沛东指了指，同时缓缓骑车到了近前。 “老宋头家？你可真会找地方，这老头脾气怪着呢，你最好自己当心点儿！” 许是张菊意识到自己误会了，此时闻言后，连忙小声提醒道。 “嗐，我光明正大的租他家院子，又不是不给钱，他脾气再怪跟我也不挨边儿。” 杨沛东笑着摆手解释，随后看向姚红玲，道：“今天周末，这是过来串门儿？” “嗯，张菊家跟你现在租的院子斜对门儿，我经常周末过来找她玩，今天真是巧，咱们又见面了！” 姚红玲清脆回道，语气带着一抹惊喜。 “还别说，别看我家跟老宋头斜对门，但长这么大还从来没去过他家呢，就人家这深宅大院的，杨沛东，他家的屋子一定很宽敞吧？” 张菊忍不住插话追问道。 “还行吧，也就那样，我主要是看中了他家院子比较清静，这方面还是挺合心意的。” 杨沛东耐心解释了句，随后下了自行车准备开门。 “杨沛东，上次在姜叔那里，我是跟你开玩笑闹着玩的，请你不要往心里去。” 姚红玲喊住了他，认真解释道。 那天在姜师傅的饭棚门口，她故意学杨沛东说话，把‘受之有愧’四个字还了回来，此时再次见面，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 “你不提我都早忘了，真要是觉得心里不得劲儿，那也简单，以后多来照顾照顾我买卖就成。” 杨沛东笑着调侃了句，已经推开了院门。 见他谈笑风生，根本不像介怀的样子，姚红玲也来了逗笑的兴致，指了指车后座空了的水桶，道： “成啊，咱也别以后了，现在就买，请给我称二斤煮花生，你要是没货的话，那我下次可就不买这么多了。” “这话说得，卖货的还能让你买货的给难住喽？来吧，家里有的是，你想买多少有多少。” 杨沛东把车子一推，率先进了院子。 “走，进去看看。” 姚红玲一怔，正犹豫着要不要跟进去，张菊则忍着好奇推了她一下。 两人跟在杨沛东后面，走进了院门。 “三哥，你回来了！” 听到外面的脚步声，小妹杨沛霞从屋里走出来，下一刻便注意到了三哥身后跟着的两个年轻姑娘。 “三哥，她们是……” “哦，隔壁邻居，听说我搬到这里卖煮花生，特地过来看看。” 杨沛东一边停好自行车卸货，一边随口说道。 “……” 小妹杨沛霞闻言不由打量着姚红玲两人，最后看着姚红玲有些羞赧的脸色，隐隐露出了一抹古怪笑意。 “这位姐姐你好，我是三哥的小妹，我叫杨沛霞，外面天儿热，咱都快进屋坐吧。” 她走近几步，朝姚红玲热情说道。 暂时忽略了东张西望的张菊。 “沛霞你好，我叫姚红玲，她是我同学叫张菊，我们其实真是来买煮花生的，别听你哥瞎说。” 杨沛霞的热情劲儿，反而让姚红玲更加尴尬，尤其杨沛东压根儿没有提及买煮花生的事儿，让她下意识的连忙解释了句。 “啊对，对！我三哥就是爱瞎说，红玲姐你甭跟他一般见识，这不有我呢嘛，咱有话屋里坐着说去！” 小妹杨沛霞十八岁，其实什么都懂了，姚红玲眼底隐含的羞赧之色，她看的清清楚楚，此刻不管对方说什么当然是都不反对。 学着母亲当初第一次见大嫂时的语气，不管对方说什么，开口就是对对对，语气无比亲切热情。 尤其姚红玲在她看来，长得真是太俊了，模样身段儿连她都眼热，因此更是极力的往屋里邀请，唯恐担心招待不周，坏了三哥的事儿。 只能说眼下这个场合，她是彻底的想岔劈了。 “……” 姚红玲脸红欲滴，没想到事情会演变到这一步。 不过好在她性子本就欢脱，又是首批大学生，心性还算沉稳。 于是朝杨沛东看了眼，催促道：“杨沛东，你别摆弄那些空桶了，赶紧给我称煮花生吧。” “得嘞，稍等哈！” 杨沛东把空桶都放水井旁，擦了把汗拿着杆秤朝西厢房走去。 “三哥，听到没，红玲姐要吃煮花生，你赶紧盛一些端屋里来！” 小妹杨沛霞见状同样喊了声，并快速的补充道：“刚才我去门市上买回来了碗筷跟油盐酱醋这些，都放碗厨里了，你进去就能看到！” “沛霞，我不能……” “咋了姚红玲，我妹妹的意思是免费请你俩搁我家吃，不用你们花钱，这种机会可不常有哈，你考虑清楚再说话。” 杨沛东站在厢房门口，觉得姚红玲现在的样子很有趣，于是笑吟吟的继续调侃道。 许是看到了他眼底的那抹得意之色，姚红玲突然就改口了，先是稳了稳心神，然后朝旁边一脸茫然的张菊说道： “张菊，沛霞邀请咱吃煮花生，那咱就进屋坐会儿吧。” 说完，看向杨沛东的眼里多了抹挑衅与镇定，整个人也镇定了很多。 “……” 倒是张菊，此刻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有些木讷的被姚红玲拉着，一块儿走进了正屋。 不多时，杨沛东用搪瓷盆端了些煮花生进来，放到了八仙桌上。 “红玲姐，尝尝我三哥煮的花生，可好吃了！” 小妹杨沛霞把搪瓷盆推到姚红玲两人近前，热情劝让。 第三十九章 规矩我来定 姚红玲并没有待多长时间，最后坚持掏钱买走了两斤煮花生，跟张菊两人离开了。 杨沛东带着小妹在巷子口饭馆里填饱肚子，也没给后者问长问短的机会，而是骑着自行车赶去了百货大楼。 先是按照姜师傅给的配方清单，所有佐料一次性各买了半斤左右，然后又顺道去电器区转了转。 如今天气炎热，杨沛东打算了解下电风扇的价格，等弄到票了就来买一台。 百货大楼里有着好几种品牌的电风扇，上海华生牌落地扇售价165元，山东金龙牌的售价164元，而南京新推出的蝙蝠牌落地扇则稍微便宜些，售价只有161元。 不过所有的电风扇全都需要凭票购买。 “同志，这是南京720厂最新推出的摇头扇，因为720厂主要是生产雷达军工品的，雷达是受蝙蝠超声波启发而发明，所以他们的电风扇牌子就叫蝙蝠了。” 电器区的售货员耐心跟杨沛东解释，“另外蝙蝠也是遍福的谐音，你想啊，遍地福气，您肯定得把福气带回家啊！” 杨沛东笑而不语。 其实对于蝙蝠牌电风扇他还真有很深的印象。 因为在他前世，爷爷家用的就是这款，几十年一点毛病没有，特耐用。 甚至这款电风扇到了84年的时候，获得了在保加利亚第二大城市普罗夫狄夫举办的世界博览会上，家电产品一等奖，从而闻名世界。 这还是家电第一次在国际上获大奖，当年人民日报就这件事专门刊发过社论。 对此爷爷如数家珍，杨沛东小时候不知道听过多少回。 “得，就它了。” 杨沛东这句话是在心里说的，因为没有票，现在哪怕手上有钱也没法把这‘福气’带回家。 离开百货大楼，他又去了趟鸽子市。 添置了些煮花生的用具，以及生活用品比如毛巾、脸盆以及其他零碎物件儿。 等回到家的时候，已经下午四点多了。 “沛霞，晚上有两个朋友来家里吃饭，这十块钱你拿着，去门市上买点菜，你看着弄就行。” 把剩余的煮花生放进车后座，临出门前，杨沛东给了小妹一张大团结，交代了句。 “是红玲姐她们吗？” 小妹杨沛霞眼神亮起，满脸兴奋的连忙追问道。 “想什么呢，晚上来的是以后打算跟我一块做买卖的人，谈正事儿！” 杨沛东呛了她一句，转身推着自行车出门走了。 “十块钱……吃顿饭哪儿用的了这么多，哎，三哥花钱太大手大脚了，幸好有我在，还能帮他省点儿，要不然真不知道以后结了婚，这日子咋过下去……” 小妹杨沛霞攥着那张大团结，学着母亲的神情动作，摇头晃脑的念叨着，转身进屋拿上塑料篮子，去门市上买菜了。 傍晚的三岔口，杨沛东带来的十多斤五香煮花生，几乎是在工人下班后，打个旋儿的功夫就卖光了。 这让旁边的老麦头跟李前进羡慕的直咽唾沫，一想到今晚就能谈分销合作，两个人心里就忍不住的既期待又激动。 这边杨沛东还没开始收拾摊子，他们就先后打过招呼，提前收摊回家了。 夏日炎炎。 哪怕红日西沉，晚霞参天，可依旧暑气难消，空气中弥漫着闷热感觉。 杨沛东骑着自行车，一路返回了新华街。 他目前居住的这条巷子叫做拐子胡同，老宋头的院子是从巷子口进去的左边第三家。 一进院儿，杨沛东就闻到了炒菜的香味，以前还真没在意，原来小妹炒菜做饭的手艺倒也不赖。 “行啊沛霞，炒菜水平比咱妈都强了，别告诉我你都是搁山东饭馆学的吧？” 停好自行车，卸下摆摊行头，杨沛东循着味儿进了西厢房外屋，笑着夸赞道。 “什么呀，山东饭馆才去几天？再说搁那儿净择菜洗碗了，上哪学手艺去？” 小妹杨沛霞撤火，起身盛菜，傲然说道：“炒菜这么简单的事儿，还用学么？不是我吹牛，您老兹当舍得花钱，我能给你弄一满汉全席出来，信不？！” “嘿！你可真够谦虚的，这哪是吹牛啊，头上的天都快让你吹塌了！” 杨沛东一脸无语，上前查看都炒了哪些菜。 “呐，肉末茄子、西红柿炒鸡蛋、素炒豆角、知道你们待会儿得喝酒，我再弄个油炸花生米，外加一个蛋花汤，齐活！” 小妹杨沛霞适时介绍着，随后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掏出了那张大团结，道：“三哥，这钱你拿回去吧，我身上有零钱，再说买这些菜也没花多少。” “给我干嘛呀，这钱你放着平常卖菜用，不够了我再给你，话说不是号称会做满汉全席么，那以后就我出钱你出力，齐心合力把生活水平提上去！” 杨沛东摆手说完，转身走出了屋门。 他拿起刚买回来的水壶，从水井上接满水，放在煤炉子上烧着，然后搭着毛巾洗完手脸，开始把买回来的生活用品一一放进了屋里。 当煤炉子上的水烧开的时候，院门外也响起了敲门声。 杨沛东走去开门，正是老麦头和李前进两人。 后两者没有骑车，手里提着买好的酒菜，一见面就热情递烟卷儿。 杨沛东把人让进院里，随后带着他们直接去了正屋落座。 沏上茶，点着烟，老麦头跟李前进两人神色认真起来，听杨沛东开始给他们讲述分销合作的要求与规矩。 “老麦头，老李，今天既然你们来找我谈分销合作，那我就说下我的想法。 还是那句话，规矩我来定，你们觉得合适，以后咱就是一条战壕里的战友，所谓兵合一处，将打一家，大家共同把钱挣了。 假如觉得不合适，那也没关系，买卖不成仁义在，今儿个就当是来我家喝酒聚会了，以后见了面还是朋友。 你们同意吗？” 杨沛东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笑容，平静的说完后，看向两人。 “同意！” “我没意见！” 老麦头跟李前进两人先后表态。 “那么好，接下来我说说具体的分销合作要求。” 杨沛东神色一正，朗声道： “首先，你们出去卖货的价格必须统一，半斤两毛三，一斤的话四毛五，这个肯定不能变。 其次，既然决定了合作，那就不要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先说好，没有特殊情况，连续两天不来拿货，那就取消以后的所有合作。 最后，说说进货价格的事儿。” 第四十章 价格定的仁义 杨沛东神色认真，继续说道： “我加工煮制五香花生，你们从我这儿进货拿出去售卖，坦白说，这种合作的前提，是大家都能见到利，买卖才会长久。 所以，我会最大程度的让一部分利润出来，确保你们能挣到钱，在这个基础上，目前暂定的进货价是这样安排的。 按煮好的五香花生计算，一天一百斤起批，进货价三毛钱一斤，这样的话，每天刨除零散损耗，你们一斤可以赚一毛三四，当天全部卖光就是十三四块的收入，假如售卖顺利的话，一个月能挣多少钱，这个就不用我说了吧。 而如果每天能从我这儿拿货超过两百斤，那就按照两毛七一斤结算，这样你们每天的收入又能增加一部分。 老麦头，老李，你们本来就见天儿搁外面摆摊做买卖，这也是我愿意找你们合作的原因，因为这样的话，以后不管是以卖煮花生为主，还是捎带着卖，都不至于从零开始，也不会过多影响你们原来的买卖。 好了，我该说的都说了，有什么顾虑的话，趁现在最好是当面提出来。” 杨沛东说完后，平静看着两人，神色淡定从容。 这个进货价是他权衡过后，制定出来的。 既给了两人合适的差价，也给自己留下了足够的利润空间。 如今这个时期的供求关系，跟后世正好相反，还是处于供不足求的年代。 在这个售卖煮花生的分销合作中，他作为一名供货商，可以说几乎占据着全部的主动权。 况且老麦头和老李又不是没见过他煮出来的五香花生有多好卖，每斤将近一毛五的利润，一个月下来两百多块纯利，绝对有着相当大的诱惑力。 而反过来对杨沛东来说。 他购买带壳干花生的价格是两毛四，经过浸泡、煮制，一斤最少也能煮出四斤的量，即使算上材料人工，每斤成品五香带壳花生的成本也不会超过一毛钱。 这样一来，相当于还是赚了大头。 当然，能做到这一步，还是多亏了当初花钱从姜师傅那里淘换到的煮制配方，现在想想，那二十块钱花的可以说是太值了。 “局气！这个拿货价我没意见，就按你说的来！” 此刻老麦头率先响应，很是痛快的点头说道。 “我也同意，按以前的说法，你以后就是我们的东家了，再喊小杨不合适，我比你大几岁，以后就喊你名儿好了，沛东，你这价格定的仁义，我没说的！” 李前进竖起了大拇指，脸上全是佩服之意。 “对对对，是东家了，我也要改口喽！” 老麦头大笑着点头附和。 “那好，既然你们都没意见，这件事就算定下来了。” 杨沛东接过李前进递来的烟卷儿，夹在手里，继续道：“就从明天开始吧，上午十点半，来院儿里取货！” “好！” “早就等你发话了，哈哈哈……” …… 分销合作的事儿洽谈愉快，双方都很满意。 杨沛东见正事儿谈妥，起身招呼西厢房的小妹开始上菜。 而老麦头跟李前进两人也各自把带来的酒菜端上了八仙桌。 “沛东，难得你看得起我老头子，愿意带着我一块儿挣钱，这杯酒我敬你！” 宴席开始，老麦头率先举起酒盅，朝杨沛东略带歉意的解释道：“这人老了吧，胆子就小，明天我先拿个两百斤吧，去灶王庙那边摆摊，等后面起量了再逐渐的增加，可以吧？” “嗐，又没破坏刚才定下的规矩，当然没问题。” 第一次进货就两百斤了，你这老头还说自己胆子小。 不过杨沛东转念一想，这其实倒也不算太多，毕竟一斤带壳干花生能煮出四斤成品，以前杨沛东自己一天就能售卖八十斤干花生的量，也相当于三百多斤的成品了。 此时李前进同样举起了酒盅，颇有些豪爽的表态道：“那我明儿个直接三百斤起，奔大栅栏！” 两人作为买卖人，都很默契的选择了别的摆摊地点，意思是表明了不跟杨沛东抢地界儿。 “这么说就是五百斤……嗯，也差不多，明天按时过来就行，来，咱们走一个！” 杨沛东大概估摸了下煮制时间和货量，心里有了底儿。 他从冯大勇那里进了二百斤干花生，全部煮制出来的话，足有八百斤这么多，分给老麦头跟李前进之后，余下的三百斤，正好跟他以前一天的售卖量差不多。 想到这里，他示意两人举杯一饮而尽。 这年头四九城一般家里喝酒待客，用的都是三钱大小的酒盅，对于会喝酒的人来说，一口闷掉既不会当场醉倒，也颇显豪气，因此最为合适不过。 这顿酒喝的很尽兴，一直到晚上快九点钟，这才作罢。 老麦头跟李前进都有了微酣之态，纷纷说着客套话，结伴走出了院子离去。 杨沛东倒还好，酒意并不明显。 小妹一边麻利的收拾桌子，一边递给他毛巾，让他去院里水井旁洗把脸清醒下。 可就在他压水洗脸的功夫，老宋头趁着夜色从外面回来了。 “吆，爷们今儿个喝上了？” “是啊，晚上来了俩朋友，搁家里吃的饭。” 杨沛东回了他一句，直起身擦脸的功夫，看到老宋头手里捧着个木头盒子，不由起了好奇之心。 “您老这么晚才回来，得，敢情今儿个收获应该不小！” 租房子之前，李前进说老宋头是捡破烂的。 可当搬进来后，杨沛东发现这老头白天基本上喝完酒就在家睡觉，虽然穿的挺邋遢，但还真没见他出去捡破烂什么的。 眼下看到对方手里捧着的木头盒子，心里不由一动，故意这般说道。 这老头以前家世可不一般，见过的好玩意儿想来不会少。 大晚上的出门，肯定不是为了单单就捡个木头盒子回来。 “嗐，收获谈不上，帮人家断了几个好玩意，临了人家送我这么一小物件儿，借您吉言，算是没白跑一趟吧！” 老宋头显然心情不错，相当坦诚的解释道。 “厉害了您呐，敢情您老还有这识今断古的手艺，这就不得不说怪我眼拙了！” 杨沛东听完对方的话，心里更加确定了下来。 “多新鲜，以前年轻前儿，连乾隆爷用过的砚台我都摸过，要说这识今断古，我能当那些人的祖师爷！” 老宋头俨然是个受夸的主儿，杨沛东稍一给他抬价儿，神色立马更加傲然了起来，语气隐带着睥睨之意。 见杨沛东笑笑不再说话，他主动凑上来继续说道： “小杨，以后等你做买卖挣了钱，想要淘换好玩意的时候，随时使唤一声，我免费给你断！” “嗐，我也借您吉言，还是先挣到钱再说吧！” 杨沛东笑着回了一句。 对于古玩这方面，他现在可一点兴趣都没有。 那都是有钱人玩的东西，况且即使升值也需要很长时间。 有这功夫，还不如眼下做买卖挣钱来的实在！ 第四十一章 对方比你更着急 第二天一大早。 杨沛东便骑着自行车去柳叶胡同驮回来了两百斤带壳干花生。 小妹杨沛霞也早早起来了，熬上小米红薯粥后，来院里忙活着清洗花生。 “三哥，今天的花生比昨天多那么些，你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的，要不我上午去厂里请个假，回来帮你吧！” 眼看快到了上班时间，小妹杨沛霞直起身子认真说道。 “不用，我自己应付的过来，时间不早了，你赶紧去把早饭吃了，安心上班！” 杨沛东抹了把汗，坚决反对。 小妹好不容易找到长期工作，况且对做买卖又没兴趣，杨沛东不想看到她第一天上班就请假。 兄妹俩正说话的功夫，母亲刘玉梅满头是汗的走进了院子。 “妈，你怎么来了？早饭吃了么？” 杨沛东和小妹同时打起了招呼。 “嗯，搁家吃过来的，嘿吆，今儿个要煮的花生又增加了？我不来给你搭把手，等沛霞上班了，你一个人忙的过来么！” 母亲刘玉梅说话的功夫，已经抢过了杨沛东手里的活儿，催促道：“你俩还没吃呢吧？赶紧的，先去吃饭，再忙也得先把饭吃了！” “得嘞！那妈你悠停着，不用太赶活儿。” 杨沛东心里一暖，跟小妹进了西厢房。 等吃好早饭。 小妹被他催促着去上班了。 好在上班的单位就在新华街上，几步路的事儿，算下来倒也不会迟到。 两百斤带壳干花生，比之前足足多了一倍还多。 不过好在如今煮制花生的地方够宽敞，同时东、西厢房都有锅灶。 加上昨天新添置了不少煮制用具，无疑极大提升了操作便利。 就这样。 差不多上午九点钟的时候，所有的带壳花生都已经清洗干净并浸泡在了水桶里。 杨沛东跟母亲一合计，分别把东、西厢房的锅灶都给点上了。 锅里加水烧开，按照配方标准重新下料，相当于同样的时间里，几乎提高了一倍的煮制效率。 两边厢房里，锅台边热气氤氲，燥热难耐。 又过去一个半小时的时间。 两百斤带壳花生，顺利的全部煮制完毕！ “老三，你这样不行，天天这么忙活的话还不得把身子累垮了？快，把这个喝了，补一补。” 忙活完后，母亲刘玉梅拿着自己带来的布包进了正屋，不多时端出来了一个搪瓷缸子，里面是冲好的麦乳精。 “妈，麦乳精不是让你跟我爸喝嘛，你怎么又给我带过来了！” 杨沛东无奈笑着说道。 当初去姜师傅家学习佐料配方，杨沛东带着酒菜去的，为此，姜师傅把女儿从上海寄来的麦乳精给他拿了一罐。 搬来拐子胡同这边的时候，他把麦乳精留给了父母，让他们每天冲一杯喝了补养身体。 没想到母亲今天过来，竟然又把麦乳精给他带来了，还特意冲好端给他喝。 “我跟你爸身体好着呢，再说这玩意儿香是香，但我们这个年纪了，喝多了会上火，你甭管了，赶紧喝了，去屋里歇会儿，等下还要出去摆摊呢！” 母亲刘玉梅感受着炎热的天气，语气带着心疼之意，把搪瓷缸子不由分说的递给了杨沛东。 “妈你可正好说反哈，我一大小伙子喝这个才真的容易上火，得，您甭瞪我了，我喝还不行嘛！” 杨沛东见母亲不依不饶的瞪眼催促，只得接过搪瓷缸子喝了起来。 “昨晚睡的还踏实么？唔，这房间是真宽敞，院子也安静，这样妈就放心了。” 母亲进了正屋后，两边看了看自家老三跟闺女住的房间，脸上的神色明显舒畅了许多。 “妈，你坐下歇着，我来泡茶。” 杨沛东一边打开茶叶罐子往搪瓷杯里捏茶叶，一边问道： “对了，昨儿个吴大爷回来后怎么说的？二哥的婚事定了么？” “……” 母亲闻言微微黯然，没有立刻回应。 “怎么，女方使绊子了？” 杨沛东把沏好的茶水放到母亲近前，又给母亲拿来了蒲扇，皱眉问道。 “昨个儿你吴大爷带着沛军去了小丽家，对于两人的婚事小丽父母倒是不反对，但私下跟你吴大爷开口开的挺黑的，说他们家只有这么一个闺女，一辈子就结一次婚怎么也得赶个时髦，所以三转一响一样都不能少。” 母亲脸上带着愁容，继续道：“这还不算完，对方亲家母不知从哪儿听说了咱家的住房情况，要求在结婚前签协议，把咱家那间小的屋子，以后就一直单独分给你二哥两口子住才行。 不然，声称这婚就没法儿结。” “……” 这回轮到杨沛东无语了。 他眼神微微眯起，心里不由冷笑。 好家伙，三转一响都满足不了，还提前打上房子的主意了。 这事儿要说没有二哥的参与，他打死都不会信。 没出息的玩意儿，也就要挟父母想着法儿占自家便宜这点本事了！ 这年头三转一响分别是缝纫机、电风扇、自行车和收音机，昨儿个去百货大楼，单单一台电风扇就要一百好几，四样东西加起来，估摸着得六七百块。 这是铁了心要把父母手里的钱全部掏空，关键肯定还不够，得去借外债，才能凑齐。 “妈，二哥对象怀孕了是吧？” 杨沛东突然没来由的问道。 “嗯，所以我跟你爹才着急他们的婚事啊！” 母亲下意识攥紧了手里的蒲扇，脸色显得很是急躁。 “如果这是真的，你着急没用，对方应该比你更着急。” 杨沛东平静说道。 “嗯……嗯？” 母亲听完不由怔住。 就在杨沛东准备开口解释之际，院门外这时候响起了老麦头的声音。 “妈，有人来拿货，等我忙完买卖上的事儿，再跟你说。” 他说完，收拾下心绪，迈步走出了屋门。 “沛东，我没来晚吧？” 院门打开，老麦头满脸带笑的招呼道。 “时间刚刚好，快进来吧，把三轮车也推进来，直接过称装货。” 杨沛东抬手示意，老麦头推着售卖小百货的三轮车跟他进了院儿。 “嘿！这味儿闻着可真带劲！” 此时的院子里还飘荡着浓郁香味，老麦头来到浸泡着五香花生的大水盆跟前儿，眼底流露出兴奋之色。 第四十二章 那才真成了笑话 杨沛东摆摊使用的杆秤最大称量只有十斤，如今搞分销批发，他昨天特意从门市上买回来了三百斤计量的长杆称。 同样是杆秤，称头上系着绳子，下方连接着称勾，秤杆足有两指粗细，称重的时候，需要担上木头棍子，两个人用肩膀抬起，再拨动秤砣挂绳，读取定盘星报出重量。 老麦头今天第一次进货，带了好几个干净的大号铁皮水桶，要拿两百斤货。 杨沛东先称出干的空桶分量，然后用笊篱捞出五香带壳花生，装满水桶后开始称量。 最后把空桶的分量减去，剩下的就是五香花生的重量。 很快，两百斤湿漉漉的五香花生称量完毕，老麦头也爽快的付了钱。 一斤两毛七，两百斤就是五十四块钱。 而杨沛东购买的两百斤干花生，价格是两毛四一斤，合计四十八块钱。 相当于做完老麦头这一单，不但挣回所有成本，还能倒赚些许的利润。 “沛东，您锅里的汤也给我盛点呗，等去灶王庙摆上摊儿了，我也搁桶里兑些井水，用煤炉子把香味儿熬出来，吸引顾客嘛。” 老麦头嘿嘿笑着说道。 “成，你拿个空桶，我给你舀上些。” 杨沛东爽快应下，不过随即补充道：“咱这煮花生的汤可是独家配方，你出去摆摊了，尽量不要送给别人，省的到时候有人跟你抢买卖，给自己个儿找不自在！” “那是肯定的！规矩我懂，沛东你尽管放心吧，老头子我这方面拎得清！” 老麦头弄了半桶老汤，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他前脚刚走，李前进也从院门口露了头。 这次没有骑自行车，而是学着老麦头弄了辆旧的三轮车，一进门就给杨沛东递烟卷儿，满脸舒心笑意。 “老李，你确定要拿三百斤货？咱可先说好，现在天气热，你一天卖不掉的话，隔上一夜容易变质，到那时最好别干砸自己口碑的事儿！” 杨沛东接过烟卷儿，别在耳朵上面，认真提醒道。 “没事儿！就凭咱家这味道，驮三百斤奔大栅栏，保证能卖的溜溜光，敢情了，大栅栏肯定比咱以前摆摊的三岔口要热闹多了嘛。 沛东你兹管擎好，我现在是倍儿有信心，甚至琢磨着可能下午还来找你进点货呢！” “那成，我就是好心提醒一下，你有信心那当然最好。” 杨沛东见他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笑着点点头，开始动手备货过称。 约么一刻钟后，三百斤五香带壳湿花生称量完毕，装在大号铁皮水桶中，堆满了整个三轮车，香味儿诱人。 李前进同样很自觉，趁着杨沛东洗手的功夫，已经从兜里拿出来了八张大团结，以及一块钱的零钱，递上前来。 “沛东，这是货钱，你点点。” 杨沛东接过钱快速点了下，笑着调侃道：“行啊老李，今儿个兹当把这三百斤五香花生卖掉，应该要比你卖青菜强多了吧？” “嗐，根本没法儿比！以后我就每天准时准点的来你这儿报道了，就现在这光景，谁还卖青菜啊！” 李前进信心满满，更是无比的期待，等结算完毕，他主动划起火柴，帮杨沛东点着了烟卷儿。 两人抽完烟，李前进一脸兴奋的摆摆手，推上三轮车离开了院子。 做完他这一单，等于净赚了八十多块钱。 当然，这还不算剩余的三百斤五香花生，全部零卖出去的话，又是将近一百块的收入。 杨沛东大概算了下，按照目前批发加零售的模式，每天的纯收入已经逼近了两百块钱。 在如今这个年代，绝对妥妥的算得上高收入人群了。 当然，这也要分跟谁比。 如果是跟那些有门路、做大生意的人比较的话，还真就不算什么。 好在杨沛东心态很好，穿越到这个年代，一没背景二没不讲理的系统金手指，所有的一切都得靠自己一步一个脚印的慢慢发展。 所谓万事开头难，先这么稳稳当当的做几年小买卖，等积累够了资金以及人脉，再寻求大的发展也不迟。 况且现在的政策还不算明朗，没必要贪功冒进，舒舒服服的把小日子过好，比啥都强。 因为他深知，随着形势不断发展，凭着自己先知先觉的优势，在未来的日子里，只要抓住了那几个关键节点，赚大钱将会非常容易！ “老三，你忙好了？算算时间，又该出去摆摊了吧？” 杨沛东走进屋里，母亲刘玉梅关切问道。 “嗯，歇会儿就出发。” 杨沛东坐回椅子上，拿起茶缸子喝了几口。 “妈，我刚才的话你觉得有道理么？” 他看了母亲一眼，继续起了刚才的话题。 “道理我明白，可……” 母亲顿了下，这才道：“我跟你爹这做老人的，肯定是想着尽可能的让他们早点把婚事办了。 再怎么说那也是未来的儿媳妇跟亲家母，你说这要是还没结婚就给得罪了，以后不得让邻居们笑话呀！” “妈，不是我说你，你要真跟我爹按照二哥娘家人的要求全给满足了，那才真成了笑话！” 杨沛东耐着性子继续开导道： “且不说张口就要三转一响，还让你们老两口兜底，这本身就没道理，单是为了那间屋子，你觉得大哥两口子那边会点头吗？ 退一万步说，即使他们眼下勉强同意了，过后指定也见天儿拿这个说事，到时候邻居们知道了会怎么想？肯定笑话你跟我爹处事不公，一碗水端不平，所有一切都是自找的。 妈，与其到那时收不了场，还不如现在就坚决一点儿，二哥找到对象，对象又怀了孕，这的确都是好事儿，但要说拿这个当筹码，腆着脸红口白牙的提些无理要求，那可不成！ 他们有本事就自个儿淘换去，没那本事就老老实实的听家里安排，怎么说你跟我爹也不欠他们的！” “……” 杨沛东一番话说的母亲沉默了。 许久后这才长出一口气，神色释然了不少，道： “嗯，老三你说的在辙儿，这事儿我下午回去得跟你爹好好说道说道，不能全听沛军跟他对象的了！” “这就对了嘛，行了妈，我得去摆摊了，你走的时候帮我把门锁上就行，昨儿个新买的锁头，钥匙你留一把，方便以后我不在的时候，你也能进来。” 第四十三章 老宋头的成就感 杨沛东站起身，打算收拾东西出门。 “我哪儿也不去，你这么一大摊子东西放家里，白天家里没人守着哪儿行！” 母亲连忙说道，同时朝东面示意了下，刻意压低了声音。 “你现在是租的别人家的房子，人家房东也有院门的钥匙，以后啊，你出去摆摊，我就在家守着，看好咱的东西！” “也成，那妈你就在家喝茶歇着，我中午带饭回来！” 杨沛东理解母亲的心意，也没拦着，说完后走出了屋门。 他装了两大桶煮花生，剩余的依旧泡在水盆的汤水里，搬到了阴凉处。 收拾好摆摊的物品，在母亲的目送下，推着自行车出院门离开了巷子。 总共还剩下三百斤煮花生，中午出去售卖一波，余下的傍晚再驮出去卖。 老麦头跟李前进分别去了别的地方摆摊。 三岔口这里依旧留给了杨沛东。 等他来到这里后，轻车熟路的支起了摊子，诱人香味儿渐渐飘荡开来…… 晌午最忙碌的那一阵过去后，带出来的两大桶煮花生全部售卖一空。 收好摊子，杨沛东回家的路上买了肉馅大包子，返回了拐子胡同。 中午饭吃肉包子，母亲用昨晚剩下的西红柿做了个蛋汤，撒上葱花，淋几滴香油，味道一点不比饭馆的差。 吃过午饭，杨沛东让母亲去了小妹房间歇晌，而他则去巷子口的门市部里买了个西瓜，回来后放在水桶里，压出井水冰镇着。 随后又搬了两把椅子放院里的榆树下，坐着喝茶乘凉。 “今天上午净顾着给老麦头和老李称货了，忘记跟他们打听下哪里能淘换到电风扇票儿，明天见着了一定得问问。 还有煤气本儿，也让他们帮着踅摸踅摸。 眼下有着母亲帮忙，每天两百斤干花生的加工量，还算勉强能应付，但这么热的天，如果有合适机会，最好是能雇个人……” 杨沛东一边惬意的感受着树荫下的阵阵凉风，一边暗自琢磨着心里的念头。 “嘿，还是你会找地方儿，咱这院里可就这颗榆树下最凉快，这么的，你以茶消暑，我拿酒解乏，介不介意我掺和一下？” 老宋头拎着一瓶啤酒从外面回来，看到杨沛东坐在树下喝茶，于是雅兴不浅的来到了近前。 “这话说的，一人枯坐哪有对坐畅谈来的有趣儿，坐！” 杨沛东爽快笑笑，打算把自己的茶缸子拿开，让出另一把椅子给老宋头。 可后者却摆了下手，转身快步回他自己屋了。 不一会儿，就搬出了一把竹制躺椅，重新来到了榆树下。 咔吧！ 别看老宋头六十多岁了，但牙口是真的好，一下咬开了啤酒瓶盖子，往旁边一吐，仰头就是一大口。 “呃！掌柜的，劳驾，半斤煮花生，要现煮的！” 他皱眉打了个酒嗝儿，一手拿着酒瓶子，一手从兜里摸出几张毛票，拿出三毛钱朝杨沛东晃了晃，煞有腔调的说道。 “甭价了，钱你收起来，今儿个煮花生不要钱，免费！” 杨沛东推回他手里的钱，笑着起身去捞煮花生了。 “那可不成，我这人不爱占小便宜，你请煮花生，那我请你喝酒好了！” 老宋头脸上带着感激笑容，见杨沛东用碗端来花生后，就要起身回屋找杯子倒酒。 杨沛东见状连忙制止了他。 好家伙，咱熟归熟，你老人家都对着瓶嘴子喝上了，我就算了吧。 “老宋头，你这是没拿我当邻居嘛！一点煮花生什么请不请的，再说我下午还要出去摆摊，真不能喝酒。” “成吧，那下次你有时间了，来我屋里喝两盅。” 老宋头倒也是个爽快性子，欣然点点头，把啤酒放下后，先是递给了杨沛东一根烟卷儿，随后搓了搓手开始捻起带壳花生吸溜着汤汁吃了起来。 杨沛东喝着茶水，同他闲聊侃大山。 很快发现这老头儿虽然看似落魄，又像个酒蒙子，可肚子里是真有料儿。 尤其对于古玩藏品这方面，说起来头头是道，大到皇室御器、名家遗物，小到各朝钱币、民间用品，几乎没有不知道的。 “可我听外面人说，你现在捡破烂生活，应该是误传吧？” 杨沛东对古玩藏品这些没多少研究，也没兴趣跟精力接触，因此趁着老宋头喝酒的空档，调侃似的打断道。 “嘿！捡破烂怎么了？我还真就告儿你，但凡想淘换保真的物件，你去潘家园那些地方根本没戏！真正的好东西都搁一些户家的柜子里呢！” 老宋头梗着脖子继续解释道：“你可知道，用比废铜烂铁高那么一丁点的价格，买到趁手的好玩意是种什么感觉？那才叫成就感！” “看来你收集的存货应该不老少，哪天我来兴趣了，直接从你手里买两件玩玩儿，成不？” “别介，我那些你可买不起，再说我那些都是留给有缘人的，根本不是为了图稀钱！” “不该是留给你儿子或者女儿他们吗？” “……你看我像有儿子女儿的人么？” “抱歉了老宋头，怪我多嘴，咱继续聊你刚才说的檀木帖盒，真是明朝一位宰相嫁女儿时用过的？” “……” 杨沛东适时换了个话题，继续坐在树荫下喝茶聊天。 直到下午三点多，母亲歇晌醒来，老宋头一瓶啤酒喝完，吃了半斤煮花生回屋歇着了。 他把水桶里的西瓜拿出来切开，跟母亲分吃了些，又给老宋头送了两角，余下的则用筐子盖着，隔绝苍蝇污染，留着等小妹下班回来吃。 带上余下的百多斤五香湿花生，杨沛东正准备去三岔口卖掉，可还没等出门，老麦头就急匆匆的进了院儿。 “沛东，你看这事儿闹得，早上带的那些根本不够卖，这都怪我，眼巴前儿你这还有余货吗？再匀我点儿呗！” “货倒是还有，可看你这满头大汗的，一把年纪了悠着点儿，实在不行傍晚这波干脆歇会儿得了。” 杨沛东皱着眉头真心劝慰道。 老麦头也六十多了，要是为了多卖些煮花生，再把身子骨折腾垮，那可不值当的。 “没事儿，这又不是什么力气活儿，沛东你有货尽管给我就行，我觉得我现在浑身都是干劲儿！” 老麦头抹了把汗，畅快大笑着说道。 得，这么看来一天两百斤带壳干花生的量，好像不够卖的。 杨沛东心里暗自琢磨。 接下来，或许得再去找家供货商了。 第四十四章 预付奖励 本来要带去三岔口售卖的百多斤五香花生，最后都给老麦头带走了。 临走前，杨沛东叫住了他。 “老麦头，你去灶王庙摆摊，帮我打听点事儿，问问那边倒腾票的贩子，最近手里有没有电风扇票，麻烦你了哈！” “嗐，您客气，这事儿我指定放心上，明儿个过来拿货的时候保证给你带信儿来！” 老麦头爽快点头，推着三轮车离开了。 杨沛东把院儿里的水盆、水桶这些都归置起来，今天傍晚不用出去摆摊，正好可以休息一下。 与此同时，母亲也把两边厢房的锅灶都打扫干净了，一边把洗好的抹布晾在院里的晾衣绳上，一边朝他说道： “老三，今晚上不出摊那就回家吃吧，正好一家人坐一块儿，再合计合计你二哥的事儿。” “妈，二哥的事儿我不想搀和，反正该说的我都跟你说过了，你回去跟我爹琢磨琢磨就行，再说这种事儿吧，我说出来作用也不大，还是得你跟我爹最终拍板儿。” 杨沛东把扫完院子的竹笤帚往墙边上一靠，来到母亲近前说道。 “也是，你作为老三，的确不方便当着你二哥的面儿说那么直白，那你跟沛霞晚上搁这边儿凑合着吃点吧，明天我带面醩过来，给你们蒸上一锅三合面馒头，省的老搁外面买着吃，不划算！” 母亲刘玉梅一想也对，又嘱咐了几句后，便转身要回大杂院。 父亲跟大哥两口子以及二哥都要上班，晚饭还得等着母亲回去做呢。 “妈，路上慢点儿！” “嗯，快回吧！” 杨沛东把母亲送出了院门，一直看着走出巷子口这才转身返回院子。 小妹沛霞还要等一会才下班，他进了屋后，趁着这个时间，清点了下最近挣到的钱数。 ‘一毛……两毛……五毛……一块……十块……’ 全部点数完毕，总共是五百三十一块六毛三分钱。 当然，这都是去掉了交房租以及买自行车和其他杂七杂八物件开销之外，纯剩下来的。 前面几天都是八九十块的收入，而今天一天就有两百多块进账。 “看来分销的路子是对的，这样不但大大提高了每天的收入，还能给我空出来更多时间，来到这个年代，赚钱是一方面，生活也要好好过。 赶明儿个老麦头那边有信儿了，先去把电风扇买了，然后收音机、电视、冰箱什么的，有空也置办上。 当然生活方面也得弄的像样点，就从今晚开始，去买些肉菜回来，改善改善伙食。” 杨沛东心情不错，挎着工作包出门直奔巷口的门市部。 等他回来时，买了白条鸡、猪肉以及几样青菜，另外手里还提着一捆啤酒和几瓶北冰洋汽水。 偌大院子，除了回屋歇着的老宋头，只有杨沛东一个人走进走出，显得特别静谧、闲适。 他拿了几瓶啤酒跟北冰洋汽水，泡在了拔凉的井水中，这样待会喝起来会更爽口。 接着又把白条鸡剁开，猪肉切成方块，用井水冲洗干净，泡在盆里慢慢沁出里面的血水，这样做是为了拔除血腥味儿。 等他坐在水井旁开始择菜的时候，小妹杨沛霞下班回来了。 一进院门看到三哥，顿时有些意外。 “咦，三哥你今儿个没去摆摊？嘿，怎么买了这么多菜，晚上你又有朋友要过来吃饭吗？” “咱自己就不能吃好点么，呐，先喝个汽水，用井水冰镇过的，可带劲了！” 杨沛东从旁边水桶里捞出一瓶北冰洋，递给了小妹。 “嚯，连汽水都备上了！” 小妹杨沛霞神色一喜，接过汽水贴在脸上感受着那丝凉爽，略带促狭笑道： “我知道了，是不是红玲姐她们待会儿来咱家吃饭？” “……” 杨沛东闻言停下了手里择菜动作，略显无奈的朝小妹说道： “不是，我就纳了闷儿了，上回你跟姚红玲也没聊几句啊，怎么就因为我买了几瓶汽水，你还联想到她那儿去了呢！ 得，我看我还是说实话吧，兹当昨儿个你说连满汉全席都能攒出来，我琢磨着吧，必须得给个你施展厨艺的机会，所以这才买了这些菜，打算让你从最简单的练起。 而这汽水，权当是我提前预付给你的奖励，这回明白了么？” “哈哈哈……” 小妹杨沛霞被他说的不顾形象的放声大笑起来。 “成！这么说我就明白了，那今儿个说不得还真就得给你露一手！ 不过还是不得不提一下红玲姐，三哥，我觉得吧，你俩说不定还真有戏，没看上回她来咱家的时候，你一开口说话，她表面强装镇定，可那股紧张劲儿，根本瞒不过我！” “少来！你三哥我现在可没那心思，再说了，换你去一个不怎么熟悉的小伙子家里，你也紧张！” “哎呀，那种紧张跟红玲姐的紧张它不是一码事儿，怎么跟你就解释不明白呢！算了，懒得跟你说。 这个周末等红玲姐回来，我亲自出马！” 小妹杨沛霞说完，已经在椅子把手上磕开了汽水瓶盖子，此刻喝汽水的神情，俨然流露出决然之意。 杨沛东望着她这幅样子，差点想把她手里的汽水给没收喽。 好嘛，咱就说你还能靠谱点么？ 小小年纪嘛也不懂，搁这儿裹什么乱呢！ 对于姚红玲，杨沛东目前其实还真没什么过多心思。 对方模样身段儿的确没得挑，比那些前世的人造美女清纯可人多了，况且又是首批大学生，眼界见识也是也不俗。 可问题在于。 穿越过来，又不是穿到种猪身上了，非得见一个上一个，见天儿满脑子就想那点破事儿。 在杨沛东看来，难得能再次经历一场不一样的人生，因此不管是谈恋爱还是结婚，都会慎重，毕竟前世的婚姻并没有给他带来多少可留恋的。 换句话说，现在好不容易重新开始了，他可不想随随便便就找个美女结婚。 虽然姚红玲是四九城的首批大学生，就读于师范大学，以后前途一片光明。 可他也不是白给的。 凭着对以后形势发展走向的了解，这几年默默低调的积累资金与人脉，只要把握住那几个时代节点，同样能轻松的一飞冲天，引领风云。 比如，价格双轨制、国库券、期货以及原始股…… 到那时别人大部分靠的是赌徒心理，而对于他来说，庄家相当于直接明牌了。 第四十五章 远房表舅 夏日夜晚，月辉映着繁星，柔和静谧。 院子里的榆树下，杨沛东把东厢房的吃饭桌子搬来了这里。 此时，上面摆放着小妹杨沛霞炒的菜。 酱焖鸡、红烧肉、地三鲜、葱爆肉，外加杨沛东喜欢吃的凉拌豆皮以及一个西葫芦蛋汤。 “妥了！今晚的菜齐了，三哥尝尝看味道怎么样？” 小妹杨沛霞心满意足的解掉围裙，坐下来帮他倒了杯啤酒。 “嗯，吃着还行，不过也别骄傲，真想以后当大厨，且得学一阵子呢。” 杨沛东夹了块鸡肉放进嘴里，细细咀嚼品尝了下，满意点头。 “吆嗬，兄妹俩伙食不错哈，有酒有肉，这丫头的厨艺看起来也挺像那么回事儿，得，你们吃着，我出去一趟。” 杨沛东跟小妹刚开始动筷子，东边的屋门推开，老宋头走了出来。 笑着打完招呼后，就要出门。 “我看你屋里灯也没开，还当你不在家呢，这个点儿应该还没吃饭呢吧？来来来，老宋头，如果没什么急事，干脆跟我们凑合着吃点得了！” 杨沛东叫住了他，笑着说道。 “嘿，就您家这饭食还算凑合的话，那这天底下能吃的东西可就不多了！” 老宋头转过身，一边摆手一边道：“不了不了，你们吃你们的，我出去随便兑付两口就得，蹭吃蹭喝那能像话嘛！” “都一个院子住着了，哪儿来那么多讲究。” 杨沛东说着站起身，继续热情邀请老宋头坐下一块吃。 “那你等着，我回屋去拿酒！” 老宋头见推辞不过，快速返身回了自己的屋子。 不多时，便托着一小坛白酒回来了。 “这酒可有年头了，我是一直没舍得喝。” 他把酒坛往桌子上一放，当场打了开来，顿时酒香四溢。 “小杨，今儿个咱爷们难得好菜好酒，喝它个痛快！” “尽兴就好，没必要过量。” “来，我给你满上！” “……” 有了老宋头加入，饭桌上的气氛更加热烈了。 小妹杨沛霞吃饱后回了屋，杨沛东跟老宋头两人乘着如水夜色，一直聊到十点多这才散场。 第二天一大早。 杨沛东准时起床，去了柳叶胡同驮回来两百斤带壳干花生。 而老宋头今天也没出去遛弯，而是帮着忙活了起来。 清洗花生本就属于手头活儿，并不是什么出大力的累活，因此有了他的加入，干活效率明显加快了不少。 小妹吃过早饭去上班，比昨天提前了些时间，也不用那么急着赶路了。 杨沛东趁着花生浸泡期间，拉着老宋头一块吃了早饭。 等他第一锅水马上要烧开之际，母亲也来了。 接下来的煮制过程更加顺利、熟稔。 因为有着之前的老汤，只需再往里添加少量材料，煮制出来的五香花生就再次飘荡出了熟悉的诱人香味儿。 “行了沛东，我出门溜达去了，你走的时候记得锁门！” 两百斤干花生煮制完毕，老宋头倒背着手，晃晃悠悠的出门而去。 不多时。 李前进率先赶到。 一见面儿就递烟卷儿，满脸的亲切笑意。 “沛东，今儿个打底三百斤货，你要是加工的有多的，给我多匀点也没问题！” “看来昨儿个去大栅栏那边钱没少挣，当天都卖光了？” 杨沛东有心了解下他的售卖情况，以便做到心中有数。 “那可不，傍晚前儿就全卖掉了，要不是知道那会儿你已经出去摆摊，我都想立马回来找你再进个百八十斤了。” 李前进满是自信的比划道。 “说吧，今天准备拿多少斤？” 杨沛东听完心里有了谱儿，笑吟吟问道。 “嗯……干脆直接给我来四个整的！大不了晚上回去晚点儿，应该问题不大！” “听你的，你说了算！” “……” 杨沛东欣然点头，开始捞出花生过称。 忙活了约么一刻钟，四百斤煮花生全都装到了李前进骑来的三轮车上。 “一百零八块整，沛东你点点。” “嗯，刚好，不进屋喝口水了？” “不了，大栅栏那边跟三岔口不一样，我得早点去占位子！” “得，回见！” “……” 李前进心满意足的骑着三轮车离开了院子。 杨沛东把钱收好，院子里的东西都归置了下，等着老麦头的到来。 “老三，咱好好的买卖，你分给他们拉出去挣钱，不是亏了么？” 母亲刘玉梅一边说一边又要去给他冲麦乳精。 杨沛东见状赶紧拦下了，耐心解释道：“亏不了！这叫批发分销，简单说就是来找我拿货的人越多，我就挣得越多。” “行吧，反正你自个儿心里得有笔账，哎对了！那照你这么说，尤建民媳妇那边，是不是也能让她弟弟来找你拿货啊？” 母亲刘玉梅反应过来，连忙问道。 “现在还不行，等以后再说吧，你看咱现在一天差不多也只能加工这些，再多的话那就得请人了。 况且原材料这块也不太好弄，鸽子市的几个贩子我都问过，大部分都不能保证稳定供应，所以陈晓敏弟弟那边，你先别多说。” 杨沛东认真说道。 “这样啊，那我明白了。” 母亲刘玉梅微微沉吟，随后不确定的说道：“要说这带壳干花生，城里不好找的话，我倒是可以试着联系联系你一个表舅。 他家是密云那边的，以前听说好像大面积种过花生，咱找找他，兴许能帮上你的忙。” “哦？那等空下来，我带你去一趟密云，找找那个表舅？” 杨沛东来了兴趣，没想到还有这么一个亲戚，在他接收的记忆里，翻了好半天都没那个表舅的印象了。 “先等你二哥结完婚吧，哎，这混账玩意真是最让我跟你爹操心！” “昨天你们跟他摊牌了？二哥什么态度？” “嗯，你爹也想通了，觉得你说的有道理。” 母亲刘玉梅再次叹了口气，讲述了昨晚家里发生的情况。 父亲杨安德狠下心来，采纳了杨沛东的意见。 吃过晚饭，当着老大两口子把二哥杨沛军叫住，宣布了家里的决定。 女方父母要求的三转一响，父母愿意承担一半的费用，其余的让二哥跟他对象自己掏钱想办法。 而对于那间屋子，明言不可能答应女方提出的要求。 暂时二哥结婚，对象又要养胎，可以住在里面，但等生完孩子，以后具体怎么分配住的地方，到时候全家开会来决定。 第四十六章 腿给丫打断 二哥杨沛军听完，当场就翻脸了。 先是埋怨父母不替他着想，接着又跟大嫂吵了起来。 最后跟大哥差点动上手，还是父亲杨安德一怒之下摔了个暖水瓶，这才平息了家里的闹剧。 不过二哥依旧恨恨不已，扬言要是家里不答应房子的事儿，那就去倒插门，也不把孩子生在老杨家。 这话说完当即挨了父亲一耳光，随后夺门而去，到现在也没见到人影儿。 “哎，沛军这孩子脾气太隔路，昨晚上闹那一通，院里邻居们能听不到么，咱老杨家的脸算是让他丢尽了！” 母亲刘玉梅唉声叹气，拿这个不成器的儿子丝毫没办法。 此时跟杨沛东说出来，心里总算是好受了些。 “甭管他！他搁厂里啥样儿我不知道，但就这窝里横的熊样，蹦跶不出什么幺蛾子来！” 杨沛东听完微皱着眉头，沉声说道。 就二哥这两把刷子，简直连个像样的女人都不如。 好嘛，遇到事儿一哭二闹，还拿给人家倒插门当威胁，真是丢人到家了！ “哎，你说他要是真去倒插门，那……” “他敢！给丫腿打断！” 杨沛东眼睛一瞪，扬手道：“妈，这事儿你跟我爹甭管了，放心吧，有我在，绝不让你们丢这个人！ 等他哪天露面了，让他来我这儿一趟，我自有办法拾掇他！” “老三，妈理解你的意思，可到时候千万别动手啊，他毕竟是你亲哥，真打出点毛病来，我跟你爹到时候想死的心都有了！” 母亲刘玉梅见自家老三动了火气，连忙焦急提醒道。 “放心吧妈，他听劝那是最好，要是非一意孤行……那肯定也不能惯着他，大不了以后瘸了我养他一辈子，但就是不能让他跟个女人似的嫁出去丢人现眼！” “……” 杨沛东的话说完，母亲忍不住抹着眼角低声啜泣起来，此刻的心里矛盾极了。 这年头，倒插门可以说是一个家庭最大的笑话，会被所有人看不起。 毕竟但凡家里有那么一点活路，也不可能让自家小子跑到人家门上过生活。 闺女出嫁那是三媒六聘，古之习俗，小子出嫁……就是低人一等，不管什么原因，当父母的一辈子都会被戳脊梁骨的！ “妈，老话说儿孙自有儿孙福，你跟我爹得自己想开点儿，有句话我说出来你还别不乐意听。 照大哥、二哥现在这种情况，干脆把家分了吧，让他们各过各的，你们老两口也能落个清静。 反正我怎么着都行，哪怕以后大哥二哥不养你们，我一人担了，为你们养老送终！” 杨沛东说这番话的时候，语气很是坚定，神色更是坦然、平静。 “……” 母亲刘玉梅闻言不由一怔，下意识止住了啜泣声。 “其实，这几天我跟你爹也起过分家的念头。” 她平复了下情绪，话锋一转继续道：“可一想到你二哥的婚事办完了后，就只有你还没动静了，这时候分家，那对你多不公平啊！ 什么东西他们都是双份，而你只有一份，所以你爹寻思着，等再熬上几年，把你的婚事也完成了，再考虑分家的事儿。” “妈，我理解你跟我爹的心意，但真的用不着这样，再说家里分家，分的可不是家里的东西物件儿，而是要分担赡养老人的义务！ 你回去跟我爹说，这事儿及早不及晚，我不图稀家里的东西，至于结婚这方面，等遇到合适的我自己操办，不用你跟我爹费这个心。” “可是……” 母亲还想说什么，但这时候院门外响起了老麦头的声音。 杨沛东应答一声，后者推着三轮车走了进来。 “妈，你先坐着，待会儿再跟你说。” “行，你快去忙买卖吧。” 杨沛东收拾下心绪，平静走出了屋门。 “沛东，先朝你汇报交代的任务，电风扇票儿的事办妥了！” 老麦头迎上来，一边递烟卷儿一边笑着说道。 “哦？卖家是搁灶王庙那边么？” 杨沛东心里一动，同样露出笑意问道。 “还真不是。” 老麦头开口解释，“昨儿个特意问了灶王庙那边的几个票贩子，可眼下电风扇票紧俏着呢，他们手里也没有。 不过后来打听到一地儿，人民市场知道吧？说那儿有个叫韩半截子的人，手上肯定有，这人见天儿搁人民市场附近倒腾票儿，兹管到那儿一打听就能找着人！” “成，那我空下来过去转转，谢了老麦头！” 杨沛东记下人名，开口道谢。 “嗐，见外了不是？咱现在这关系千万甭跟我客套哈，有事儿您说话，我当自家事儿办就完了！” 老麦头连连摆手，拿出火柴打算给杨沛东把烟卷儿点上。 “先不抽了，今儿个打算拿多少斤货？” “昨天一共是三百斤，今儿个肯定也不能拉胯啊，这么着，再加量我老头子也怕吃不消，您就按昨儿个的货量给我就成。” “得，那咱过称吧。” “……” 杨沛东再次称出三百斤五香煮花生，分给了老麦头。 后者拿到货，说什么也要帮杨沛东把烟卷儿点着，这才推着三轮车离去。 两百斤带壳干花生，煮制出来的八百多斤成品，直接被老麦头跟李前进分走了七百斤，余下的百多斤，杨沛东更是不愁卖。 他估摸着，临近傍晚前儿去一趟三岔口，用不了多一会儿就能卖光。 “妈，刚才我那番话没别的意思，都是为了你跟我爹好。” 重新回到屋里坐下，杨沛东喝了几口茶水解渴，朝母亲说道。 “嗯，我全都能理解，没想到这个节骨眼，只有我家老三最孝顺，连你大哥都没这心思，天天闷着不说话，都让你大嫂给教坏了！” “行了，你能理解那我就没白说，妈你先在家歇着，我出去趟，中午还是带饭回来。” “别介啊，我面醩都带来了，中午蒸新馒头，不用搁外面花那钱！” “那咱别蒸馒头了，妈你等着，我去趟巷口的门市部，马上回来！” 杨沛东一听，立刻转身就朝院外走去。 等过了十多分钟回来时，一只手拎着猪肉、韭菜，另外一边的肩膀上，则扛着一袋上白粉。 上白粉是面粉等级的一种叫法，也就是上等白面粉，在这个年代是蒸馒头包子最好的原料。 “妈，肉、韭菜都搁这儿了，蒸馒头也是蒸，您直接给来一锅韭菜猪肉的大馅包子得了！” 第四十七章 蝙蝠牌电风扇 杨沛东骑着自行车走出新华街，直奔东四人民市场而去。 这处市场靠近钱粮胡同以及隆福寺街，五十年代由隆福寺改造而成，从那时起就把原来的庙会更名为了人民市场。 七十年代那会儿，人民市场更是将所属范围内的三大士殿、毗卢殿、大法堂等建筑物连同金刚殿、后楼阁全部拆除，改造成了地下两层、地上四层的营业区及办公楼。 经钱粮胡同出来，沿隆福寺街东口往西，一直走就到了东四人民市场正门。 市场内有四个阔大的售货棚，总共有着一万多平方米的区域，售卖物品林林总总，大到各类电器家具，小到烟酒糖茶，都能在这里买到。 时间往后推，到了88年，这里在原址上建起了隆福大厦，营业面积二十几万平方，同年代在整个四九城都为数不多。 可到了93年8月份的一个晚上，一场火灾给烧了个精光，同时也烧没了这里的人气儿，往后就再也没那么风光了。 如今的市场早九点至晚八点开市，即便不是周末，这里的人气也异常火爆，刚走出隆福寺街，就能明显感觉到路上的人影多了起来。 行人太多，杨沛东索性推着自行车，找到一处停满自行车的地界儿，把自己的车子也锁在了那里，溜达着向前走去。 “同志，劳您驾，打听个事儿呗。” 他没去人民市场里面，而是在门口踅摸了会儿，借着买雪糕之际，掏出烟卷儿递给了卖冰棍的中年男子，笑着搭讪。 “客气，您说。” “朋友介绍我来找一人，韩半截子您认识么？” “……” 卖冰棍的男子听完眼里多了抹警惕之色，皱眉打量着杨沛东问道：“咋的，找韩半截子有事儿啊？” “您猜的真准，我吧，想淘换点电器票儿，本来去了灶王庙，是那边的人叫我过来的。” “那啥，去市场后门转转吧，兴许能碰上。” “得嘞，谢了哈！” 杨沛东开口称谢，一边吃着雪糕，一边朝人民市场后门不紧不慢的走去。 望着朝市场正门涌去的人群，他不由得有些眼热。 心里想着，如果能搁市场里边儿卖五香花生，那一天的销量可就海了去了。 不过市场里的摊位柜台一般人可租不到，对于手续、资质方面，要求很严格。 “或许，可以去找下街道的齐大姐，看看她在这方面能不能帮上忙…… 反正如果买卖要继续扩大下去，也最好是能挂靠在街道这边，省的雇人的时候惹人眼红举报，容易出事儿。” 杨沛东心里暗自琢磨着，不多时便转到了市场后门附近。 原先的庙门早已拆除干净了，现在换成了一圈围起来的木栅栏，上面挂着各种彩旗，写着奋斗语录。 此时，有着不少人倚靠在木栅栏外面儿，抽烟聊天，不时传出说笑声。 杨沛东来到这里，又找人打听了下，顺利找到了韩半截子。 韩半截子约么五十多岁，一条腿是瘸的，腋下拄着拐棍儿，满脸胡子拉碴，带着股草莽气息，看到杨沛东走近，神色微微露出一抹警惕。 “有事么？” “别误会，就想淘换两张电风扇票儿，朋友说你手里有，这不就从灶王庙过来找你了。” 杨沛东低声解释道。 “两张电风扇票？我这只有一张，以票换票得加两成，用钱的话可以便宜点儿。” “我用钱买，说个数吧，另外最好是再帮我弄一张。” “五十块钱一张，你想买两张，那得容我去找人兑活兑活，但先说好，电风扇票儿紧俏的很，别人也不一定有。 不过你要是肯再加十块钱的话，说不定机会更大一些。” “打住，五十块一张我都觉着贵了，加钱不可能！” 五十块钱一张电风扇票，杨沛东其实觉得价格倒也不算离谱。 这年头买大件电器都需要票，像电视机的票比这个还要贵，至少都得上百块才能淘换到手。 “这样吧，你能弄到两张票，我现在就掏钱买，如果只有一张，那这买卖就吹了，票你自个儿留着用吧！” 杨沛东态度坚决，不耐烦说道。 他算看出来了，这哥们手里其实不止一张电风扇票，不过是为了多捞点钱，故意编出来的说辞。 好家伙，谁还不是个买卖人了，坐地起价倒是玩的挺溜！ “成吧，那你在这里等我会儿，我去试试，别走哈，耐心等我会儿！” 韩半截子一瘸一拐的转身朝一条巷子里走去。 也就是不到半分钟的功夫，他又从巷子里瘸了吧唧的快速露出了身影，朝这边走来。 杨沛东知道这家伙就是去走个过场，但又怕自己走掉，所以才这么心急火燎的回转。 “嘿，只能说你这运气真不错，第二张票我弄到了，两张一共一百块钱，怎么着，现在要带走不？” 韩半截子来到近前，从兜里摸出两张票晃了晃，又随即装了起来，下意识朝左右看了几眼。 “那得说是你运气不错，我还有耐心搁这儿等着你！” 杨沛东意有所指的回了他一句，把早就准备好的十张大团结拿了出来。 “一手钱一手货，当面两清，这两张票你放心，绝对不带出问题的！” 韩半截子接过钱，同时把票递给了杨沛东，小声道：“哥们，以后需要什么票，随时来这儿找我，包你不空手回去！” 杨沛东检查了下两张票，确认没有问题后揣进兜里，朝韩半截子点头示意了下，大步离开了市场后门。 如今电风扇票已经到手，接下来就能去买电风扇了。 人民市场就有卖的，所以他不用再绕远道去一趟百货大楼。 走进市场。 杨沛东顺着人流来到了电器区。 这里同样也售卖好几个牌子的电风扇，并且询问下来价格跟百货大楼那边也没什么两样。 “行，就给我来一台蝙蝠牌子的吧。” “得嘞！” 售货员欣然点头，随后快速开好了单子，用夹子夹住，挂在上方的铁丝上，抖手一甩，‘唰’的一下，夹子带着单据就滑行去了收款处。 同时嘴里喊着：“蝙蝠牌电风扇一台！” 这年头商场里都是用这种方式传递单据，不但节省时间，也比较便捷。 头上单子一飞，售货员嘴里一喊，收钱的柜台那边就都知道了。 第四十八章 出门没看黄历 杨沛东没有一次性购买两台，一方面不想那么高调，再就是也担心付钱的时候，收银员管他要单位证明。 痛快付过钱跟票，收银员给开了发票，杨沛东凭发票领到了崭新的蝙蝠牌电风扇。 “先把这一台带回家，下午搁三岔口卖完货，再去一趟百货大楼买下另一台。” 他提着电风扇，快步走出市场。 可当来到停放自行车的地方后，却是很快愣住。 那辆花了三十五块钱买回来的飞鸽牌二八大杠，竟然不见了！ “自行车丢了……” 杨沛东再次左右找寻一番，最后无奈确认了这个事实。 平时出去摆摊，车子就放旁边，根本不可能发生这种事情，也因此让他大意了，低估了这年头的混乱程度。 “好家伙，我的车子都旧成那样了，还上了锁，你们这些偷车贼可真有出息！” 杨沛东把电风扇放下来，手搭凉棚环顾四周，无力吐槽。 这里人流量这么多，车子丢了再想找回来就难了。 傍晚还要出摊儿，眼下只能先雇个三轮车，把电风扇送回家再说了。 而就在他准备去市场门口找三轮车的时候，却不经意间在不远处的行人中看到了一个既陌生又熟悉的面孔。 凭着原主记忆，他很快认出了此人。 曾经的初中同学，赵刚。 而随着他的注视，后者也朝着这边望来，很快脸上露出了惊喜之色。 “杨沛东！嘿，怎么搁这儿碰上你了！” 赵刚个头也挺高，比他矮不了多少，此刻分开人群，抢了几步来到近前。 上下打量着杨沛东，继续道： “得，下乡这几年看来伙食不错，以前你可没我高，啥前儿回来的？” “就前几天，你怎么在这儿？” 杨沛东笑着回道。 对于眼前的赵刚，他仅限于原主留下的印象，是家里的独子，几个姐姐下乡，把他留在了城里。 “过来找个朋友。”赵刚随口解释了下，从兜里掏出烟盒，递过来一支，道：“你呢？回来后现在干什么呢？嚯！电风扇你买的？行啊哥们，混的不赖！” 他注意到了旁边放着的电风扇，看向杨沛东的眼神多了抹意外神色。 “嗐，一般一般，街道安排不了工作，只能自个儿瞎折腾呗，在家喝西北风那哪儿成啊！” “装吧你就，电风扇都置办上了，敢情是真捞到钱了。” 赵刚不以为意的笑了笑，倒也没过多追问这方面，而是大拇指朝外一翻，继续道： “别愣着了，赶紧把电风扇送回去，中午咱找个地方喝点儿，今儿个我做东，不醉不归！ 咦，你走路颠儿过来的啊？没骑车么？” “甭提了，今儿个出门没看黄历，车子刚才还在这儿，这不等我从市场出来，好家伙，连个影儿都见不着了。” 杨沛东倒也没瞒他，语气透露着无奈之意。 “嘿！你是说车子让人给撬了？” 赵刚先是一怔，随后语气充满笃定的说道：“甭急，这事儿我帮你搞定，别的地方不敢说，但搁这片儿捞活的佛爷，呵，他们见了我得叫爷！” 佛爷是四九城对偷儿爷的别称，一般这类人都是混片儿的，仗着背后有顽主撑腰，专干无本买卖。 观察着赵刚的神态语气，杨沛东隐约猜测，这哥们现在应该是混道儿上了，并且貌似还挺有牌面。 “那个谁，你过来！” 赵刚此时站在马路牙子上，朝人群中一个黑瘦年轻男子招手。 后者认出他后，脸上明显有些忌惮，不过却很听话的乖乖走来了近前。 “瞧见没，这是我哥们，他的自行车刚刚就锁在这儿，结果现在不见了，我给你三分钟，马上把车子跟人给我带过来，能办到么？” 赵刚微微低头，用手拍打着黑瘦男子的后脖颈，一字一句的说道。 “刚子哥，你说的那辆车子，是不是……后座上绑了个木架子的？” 黑瘦男子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的问道。 当看到杨沛东皱眉点头后，这人顿时惶恐的露出了讪讪干笑，下意识后退两步，担心赵刚动手揍他。 “你干的？” 杨沛东立马反应过来了，这孙子胆儿可真肥，才偷完自己的车子，竟然又来这地界儿继续踅摸目标了。 “艹！你特么找死是吧？！” 赵刚反应过来，立马瞪起了眼珠子，直接把烟头砸到了那人头上，戾气丛生。 “刚子哥误会！大水冲了龙王庙，我真不知道那是你朋友的车子，您饶我这一回，我愿意赔钱，多少都行！” 黑瘦男子看上去比在三岔口摆摊的侯三的块头稍微大点儿，但这时候面对赵刚的怒火，吓得拿手挡着脸，求饶声都带上了颤音儿。 “不是，等会儿！” 杨沛东听他说完，不由眉头皱的更紧了，接连问道：“赔钱？那车子呢？车子弄哪儿去了？” “哥，哥！我坦白，那辆车子后座两边绑着木架太显眼，我推走后直接让兄弟们拆了，把零件都带走了。” 黑瘦男子一边防备着赵刚，一边尴尬的继续解释道：“我做价赔你钱吧，你开价，我绝不还口，说多少是多少。” “……” 杨沛东神色漠然，一时没有出声。 奶奶的，老子下午还要用它去摆摊呢，你丫的直接给拆成零件了，虽然是旧了点，但你干的这叫人事儿么！ “开价？来来来，你过来！” 赵刚此时一手伸进了兜里，一手朝黑瘦男子招手，示意后者靠近点儿。 “刚子哥……你想干嘛？” “不是开价么，老子先给你开瓢！” “刚子哥我错了，手下留情，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您看我表现！” 黑瘦男子吓得一哆嗦，连忙从兜里摸出了好几张大团结，绕开赵刚塞到了杨沛东手里。 “这位哥，您多担待，这些是赔您车子的钱，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黑瘦男子说完，又连连朝赵刚弯腰致歉，这才快速钻入人群中，不见了身影。 杨沛东看了下手里的钱，一共是七张大团结，还有三块钱的零钱，显然那个黑瘦男子是把身上的钱都掏出来了。 “沛东，现在心里舒坦点没？走吧，叫辆三轮车把电风扇送回去，中午在你家附近喝点儿！” “成，不过中午得我做东，你刚才说过来这边找朋友，干脆中午叫上一块儿的。” 第四十九章 上车，走着！ “嗐，咱哥们吃饭就先不叫她了，其实是最近新找的一情儿，等回头关系确定了再介绍你们认识。” “行啊刚子，我记得你之前不是跟咱班蒋芳挺对眼么？” “那都是老黄历喽！” “……” …… 杨沛东那辆旧的自行车当初是花了三十五块钱买的，现在因为有赵刚出面，相当于‘卖’了七十三块钱。 多出来的三十八块钱对他来说虽然不算大钱，但赵刚的这份情面却总是要表示一下。 看得出，赵刚如今那可是顽主，直接给钱是打人家的脸，因此杨沛东决定摆宴款待，表达谢意。 人民市场正门附近，有着很多人力三轮车。 杨沛东找了其中一辆，谈好价格后，把电风扇斜靠在了车厢里。 “得，那你先把电风扇送回去吧，告诉我吃饭的地儿，我去市场里跟那妞儿说一声，完了骑车过去。” 赵刚指了指市场大门说道。 妞儿、情儿都是四九城顽主们对女孩子的叫法。 其中妞儿指的是大姑娘，情儿则是青年男女谈对象互相之间的称呼。 显然，赵刚这哥们如今还处于剃头挑子一头热的程度，所以才一会情儿、一会妞儿的叫，同时也婉拒了杨沛东邀请一块儿吃饭的好意。 “你去忙你的，那咱中午就奔丰泽园，正好离这片儿也不远，我待会搁那等你！” 杨沛东摆了摆手，爽快说道。 “嘿吆，那儿的菜可不便宜，哥们讲究！” 丰泽园现如今依旧是四九城八大楼之一，鲁菜扛把子。 去那里面吃饭，不但吃得好，还倍儿有面子。 赵刚自然能明白杨沛东的心意，不由得竖着大拇指回了句，这才转身朝市场大门走去。 “师傅，新华街，走着！” 杨沛东上了三轮车，扶着新买的电风扇，也离开了人民市场。 一路上，随着跟骑车师傅闲聊，杨沛东对于坐着的三轮车越来越有兴趣了。 这个可比自行车稳当多了，关键也更能驮货。 即便骑着出去卖煮花生，也相当方便。 因此把电风扇送回拐子胡同，继续坐着三轮车赶去丰泽园的路上，杨沛东有心打听了起来。 “师傅，您这三轮车当初是买新的还是搁别处淘换的？” “多新鲜，我们平常就是拉个人送点货什么的，买新车那不是跟钱过不去么？这二手的又不用票，哪怕磕到碰到也不心疼，多合适啊！” “得，能给介绍个地界儿不？我也想踅摸一辆。” “简单，你去人民市场旁边的隆福寺街，那块儿就有卖的！” “……” 杨沛东暗自心定，这样一来，等中午跟赵刚吃过饭，回来前儿再去趟人民市场，买辆旧的三轮车，一点不耽误傍晚出摊儿。 不是他买不起新的三轮车，而是觉得二手旧的用起来更方便。 尤其出摊的时候，弄辆崭新的车子往边上一停，容易让那些没打过交道的陌生顾客认为是第一天出来摆摊的新手，这就很影响他们的购买想法了。 中午饭局设在丰泽园，杨沛东点上酒菜，跟赵刚两人吃喝尽兴。 期间，在赵刚的好奇问询下，他也没隐瞒的告诉了对方自己目前捣鼓煮花生的小买卖，对此，前者倒也没过多追问，只是说哪天得空了，就带上兄弟们去三岔口捧场，支持下杨沛东的生意。 酒足饭饱。 两人走出丰泽园。 赵刚递了根烟卷儿，再次声称以后遇到什么事儿，可以到人民市场附近找他，说完走去了自行车旁。 杨沛东知道这哥们现在成了顽主，有心劝他安顿点儿，但想了想，凭现在两人的关系，真的说出来反而容易弄巧成拙，因此作罢。 眼下距离83年，还且有一阵子呢，这几年之间赵刚有什么变化谁也说不准。 “刚子，这会儿是去人民市场么？” “不得，下午有个局儿，西城薛大链子攒的，跟东城马癞子盘道拔份儿，我得带人过去助阵！怎么，你还要回市场办事儿？” “算了，你去忙你的，咱俩不顺道儿。” “这啥话啊，顺不顺道的反正离着又不远，哥们还能让你腿儿着去啊！来，上车，走……着！” 赵刚不由分说的把自行车骑到跟前儿，拉着长音朝杨沛东往外翻了翻大拇指，示意上车。 很快，两人离开丰泽园，又回到了人民市场。 听说杨沛东要买二手三轮车，赵刚二话不说，直接带着去了隆福寺街上的一家修车铺。 “沛东，我还有事儿先走一步，你自己慢慢挑，相中哪辆跟那哥们说就行，他知道咱俩关系，会平价卖给你。” 赵刚交代完摊主，又跟杨沛东打了个招呼，骑着自行车快速离开了。 就这样，杨沛东花费五十块钱，买了辆看上去七八成新的蓝漆三轮车，一路骑着返回了拐子胡同。 中午前儿回来的匆忙，母亲做的猪肉韭菜大馅包子都没来得及吃，不过此刻他一进院儿，发现母亲并没有歇晌，而是正吹着电风扇坐屋里喝茶呢。 “老三，这电风扇不少钱吧？嗐，你还是别说了，省的妈心疼钱，不过也真是怪，这电风扇吹出来的风不但大，还凉快，有了它，你每次忙活完，就能好好歇歇了。” 母亲刘玉梅乐的合不拢嘴，一直观察着电风扇转动，满脸新奇与兴奋。 “等以后分了家，我给你们老两口也整一台！” 杨沛东从院子里洗完手脸，笑着走进了屋，“妈，你一个人吹风扇，不用让它摇头儿，呐，这个按钮拔起来，就能固定住了。” “唉吆喂！还真是先进啊！好，真好！” 母亲看到自家老三随便操作了下，电风扇竟然不摇头了，顿时兴奋的拍起手，满脸畅快笑意。 “快，让它对着你吹，妈早都凉快过来了，用不着！ 对了，包子都搁干粮筐子里呢，我特意留了几个还在锅里温着，你吃的话妈给你去拿。” “留着晚上吃吧，妈你待会儿走的时候也带上一些，回头给我爹尝尝。” 杨沛东重新让电风扇摇头，坐在椅子上跟母亲喝茶聊天，消暑解乏。 期间他把自行车换成三轮车说成是自己主动调换的，只字没提偷车的事儿。 下午四点左右。 母亲用花布包裹着一些包子返回了大杂院儿。 而杨沛东也把剩余的煮花生以及售卖工具都放进三轮车厢，骑着赶去了三岔口摆摊。 第五十章 都是咱爹咱妈惯的 夏日炎炎。 在这如火般的酷暑季节里，杨沛东凭着稳扎稳打的踏实干劲儿，终于把买卖逐步的理顺了。 如今的他，每天早上固定去柳叶胡同运回来两百斤带壳干花生。 然后热火朝天的忙活几个小时，加工成五香煮花生，分别批发给老麦头和李前进两人。 至于余下的百多斤，要么中午，要么傍晚，骑着三轮车到三岔口，总能很快卖光。 同时，第二台电风扇也从百货大楼买回来了。 小妹杨沛霞做梦都想不到，自己晚上睡觉的时候，竟然还能享受到有电风扇凉风送爽的待遇。 这种家庭生活条件，让她甚至都会经常觉得不真实。 可每天傍晚厨房里清洗干净的鸡鸭鱼肉，以及各种吃的喝的，又总能让她切身感受到这一切都是真的。 因为一般这时候，都需要她下锅炒制。 毕竟三哥做菜方面是真不行，主打一个能做的熟，至于味道，那不是关键。 不过这也丝毫阻挡不了她对三哥的崇拜与感激，暗暗发誓要想办法做出回报。 并把三哥给的买生活零碎的钱都尽量攒了下来，决定等自己发了工资，也一并给三哥存着，留待以后说媳妇儿用。 如此悠闲适意的日子过了几天。 转眼又到了周末。 星期天的早上，杨沛东跟小妹两个人忙着清洗、浸泡花生。 一直等早饭吃过，东、西厢房的大锅烧开水，开始煮制的时候，母亲依然不见人影。 “三哥，咱妈今儿个怎么还没过来？是不是大哥、大嫂跟二哥他们今天休息，又搁家里闹上了？” 往常都是还没吃早饭，母亲就赶过来了，小妹杨沛霞觉得反常，所以一边擦着汗一边关切问道。 “说不好……要不这样，等待会老麦头他们把货拉走，我回大杂院看看情况。” 杨沛东眉头微皱，沉吟片刻后说道。 “成，我跟你一块儿回去！” 小妹杨沛霞点头，想了下又道：“三哥，我觉得咱回去是回去，但你还是少掺和家里头那些烂事儿，别看我小，但我都知道，就二哥那德性，全是咱爹咱妈以前给惯的！ 你要是管的多了，不但落不到好，兴许咱爹咱妈还有可能埋怨你，不值当！” “行啊沛霞，年纪不大看的倒是挺透彻，放心吧，家里那些事儿我处理起来会有分寸。” 杨沛东看了眼一脸认真神色的小妹，带着笑回道。 “那当然了，也不看看咱家什么情况，大哥大嫂跟二哥那点心思，谁看不透啊！” “随便他们折腾，等把家分了，各过各的就没那么多事儿了。” “……” 兄妹俩一边聊着，手上的活儿也没耽误。 上午差不多十点钟，所有的花生全部煮制完毕。 没多会儿，老麦头和李前进准时准点的先后进了院子，如今合作已有一段时间，称装货物早已轻车熟路。 约么十点半左右，这两人心满意足的踩着三轮车出去摆摊了。 “沛霞，你去屋里吹会风扇，我收拾下咱们回去看看。” 杨沛东把水桶这些物件儿都归置好，带着小妹杨沛霞锁上房门跟院门，走出了巷子口。 新华街距离西打磨厂胡同并没多远。 兄妹俩腿儿着走了约么十分钟，来到了大杂院儿。 没等走进院门。 就听到了院子里的嘈杂吵闹声。 不过仔细一听，并不是自家人在吵吵，而是徐巧云搁院子里正跟人吵架呢。 尖利的声音在院子外面都听的真真切切。 “我呸！你丫祖上肯定是缺德事儿干多了，才生出你这么个没种的玩意儿，有本事你动我一下试试！ 我还就告儿你，这衣服可是进口牌子，你今天要是敢不赔钱，我不但把这盆染料泼你屋里头，还上你厂里告你去！ 什么叫风吹的跟你没关系？要是你不晾这绳上，能有这事儿么？少跟我嘚啵嘚！赶紧赔钱！” “……” 杨沛东神色一凝，适时加快脚步走进了院子。 然后就看到，院里站了不少人，地上散落着几团湿漉漉的棉线。 而徐巧云此刻手里端着搪瓷盆，里面是黑乎乎的染料，正气势汹汹的朝对面一对中年夫妻大声呵斥。 杨沛东扫了眼晾衣绳，那上面挂着件浅色的布拉吉裙子，裙摆上有着一些蓝色染料斑点，应该是不小心蹭上的。 “你能不能别这么不讲理？！” 对面的妇女眉头紧皱，见自家男人不敢吭声，便一脸怨愤的朝周围邻居解释道： “大家伙儿瞧瞧，明明是我家先把染好的棉线挂绳子上晾晒的，并且也提前通知过大家，晒衣服别靠的太近。 可刚才她女儿急着出门，嫌她家衣服挡了路，我亲眼看到给扒拉到我家棉线跟前的，要不是我手疾眼快马上过来拿开，那染上的还要多！ 这事儿怎么能赖我们家呢？再说都把我们刚染好的棉线给弄地上了，这时候颜色还没落定，等于就是彻底毁了呀，那我的损失该找谁赔？” “哼！说的比唱的还好听！真当院子里是给你个人家开染坊的？染个布一两毛钱的事儿，你看你给大家伙儿带来多大麻烦？ 少说没用的！你不赔偿我的损失，现在就把这盆染料泼你家去，信不信？！” 徐巧云寒着脸，气势十足，说完，真就端着盆朝一个门口走去。 这年头普通家庭还有染布的习惯，就是自己纺出来的棉线，先染成想要的颜色，然后再织成布匹，用来做衣服和被褥这些。 “住手！” “吴大爷回来了！” 徐巧云这边正发飙呢，外出办事的吴大爷从院门外脚步匆匆的走了进来。 而此时的杨沛东则拍了下还在看热闹的小妹，朝着自己家门口走去。 大杂院就是这样，人多嘴杂，每个周末基本上都会有人吵吵，杨沛东暗自庆幸早早搬离了这里，否则一遇上周末，他煮花生的买卖都得受影响。 “三哥，家里好像没人？” 来到自家门口，发现一大一小两间屋子都锁着门，小妹杨沛霞不由看向了杨沛东，脸上露出惊诧之色。 要说平时家里只有母亲一个人，偶尔出去买点东西可能会锁门。 但今天是周末，哪怕有事外出，按说家里也该留人的。 这个情况，让杨沛东也不由渐渐皱起了眉头。 第五十二章 让他自己交代 大哥被问的一时怔住，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 迎着全家人的目光，尤其是看到父亲杨安德的神色又有些激动，他连忙咳嗽了下，皱着眉头说道： “爹，你跟我妈委托院里的吴大爷去给老二说媒，吴大爷除了转达女方那边提出的要求，就没跟你说说小丽这姑娘的情况么？” “废话！沛军那混账也算是自己谈的对象，你吴大爷直接是去跟人家女方父母提媒，作为长辈，跑去端详人家姑娘长什么样、打听些有的没的，那像话么！” “哎呀，老大你别卖关子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父亲和母亲先后开口，脸色都有些难看。 自家老大的话，让他们隐隐觉得有些心慌。 杨沛东同样隐约好奇，静等大哥透露隐情。 “得，我说可以，但爹你不能激动哈，再说我也是今天送秀芬回去的时候，刚听说的，不一定保真。” 大哥杨沛国先是提醒了句，随后接着说道： “小丽是食品厂的车间质检员，长相嘛只能说一般，但这女的心思可不少，下了班在外面认识的朋友多着呢，据说谈过好几个对象后来都吹了！ 当然这都是我听别人说的哈，不一定保真……” 大哥杨沛国深知自己说的事儿有多严重，因此忍不住再次声明。 可当他看到父亲瞪着眼珠子都从病床上坐了起来，连忙讪讪一笑，继续说道： “要我说啊，老二那混账玩意肯定是被这女的灌迷魂汤了，说不定怀孕的事儿，从一开始就是假的，还什么流产的是男孩女孩的，假的真不了，等下……咳，我反正是怎么听来的就怎么说，你们权当我说的不作数也行。” “……” 屋里除了杨沛东之外，全家人都沉默下来。 父亲杨安德眼睛盯着吊瓶下方一滴一滴的滴流，一句话不说。 母亲则跟小妹两个都看向了杨沛东。 在她们眼里，杨沛东俨然成了主心骨。 “等他露面儿了，让他自个儿交代！” 杨沛东给出自己的建议，转头看了眼大哥。 大哥这个人别看平时话不多，但绝对是个有主意的人。 刚才他那番话明显还留有余地，并没有把知道的全部抖落出来。 所谓假的真不了，等下……等什么？ 莫非大嫂那边已经去调查了？ 杨沛东心思电转，一时间想到了很多。 “对！让那个混账玩意自己说！气死我了，结婚这么大的事儿，他到底想闹出什么洋相！” 母亲点头认同杨沛东的建议，随即又转身看向老伴儿。 “老大，老三，那个熊玩意儿不想当人，等他回来了，你们帮我揍他！狠狠的揍！” 父亲杨安德突然大声说道。 因为情绪起伏比较大，上半身一动，连带着吊瓶的输液管都飘荡了起来。 旁边小妹杨沛霞赶紧摁住他的胳膊，同样一脸愤然。 “二哥真没出息！我都替他丢人！” 一家人正说着话。 外面响起了脚步声。 门口人影一闪，吴大爷走进了病房。 “安德兄弟，身体缓过来点没？” 吴大爷一进门，便朝病床上的杨安德询问了句，随后身子侧开一些，现出了后面跟着的二哥杨沛军。 “你们家老二来了，他知道自己做错了，不该惹你生气，自己个儿过来呢，又怕你看到他更生气，这不，让我带他来了。” “爹，你好点儿没？” 二哥杨沛军等吴大爷说完，观察了下父亲的脸色，干笑着走了进来。 “老二！瞅瞅你干的好事儿！咱爹都给你气的住院了！” 大哥杨沛国眼睛一瞪，难得硬气的率先呵斥道。 “大哥，这是我跟咱爹的事儿，你就甭掺和了成么？” 二哥杨沛军斜了眼大哥，面露不悦之色。 “嘿！没大没小的，怎么跟我说话呢？！” 大哥杨沛国下意识看了眼杨沛东，继续强硬喝道：“我警告你，今天你要是不把你跟小丽的事情交代清楚，以后就别进咱家的家门儿！” “吆嗬！大哥，咱爹还没发话呢，你急头白脸的搁这儿跟我较什么劲儿啊？！” 二哥杨沛军从来都不把大哥放在眼里，此时纵然是来跟父亲道歉认错的，但依旧不吃大哥这一套。 他回怼大哥的过程中，连原本仅有的那抹歉意干笑也收起来了，语气隐隐夹杂着当场炸刺儿的意味。 “你……” 大哥愤然点指向他，气的腮帮子都鼓了起来。 不过还没等他开口，旁边吴大爷半劝架半疑惑不解的插话道： “不是，你们兄弟俩先别掐，我怎么听着老大这话挺怪的，沛军跟小丽都是我们食品厂的职工，他们一个未娶，一个未嫁，这不都交代的很清楚么？ 还是说有别的我不知道的事儿，你们老杨家压根儿就没看上小丽？那就好好说清楚嘛，我这保媒的差……” 吴大爷说到后来苦笑了下，意思很是明显。 在听到大哥杨沛国的话之后，作为父亲杨安德托付的媒人，他隐约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既然双方心里意见都这么大，那就早点退出，省的吃力不讨好，保个媒得罪两头儿，里外里不落好。 “吴大爷，您别这么说，我跟小丽的婚事儿肯定还得劳烦您，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儿，真的。” 二哥杨沛军赔起笑脸，同时递给了吴大爷一根烟卷儿。 接着继续说道：“吴大爷，我知道您家里还有很多事儿，干脆这么着，您先回去忙，以后有什么需要搬搬抬抬的活儿，您随时使唤我！” 说完，他伸手示意着，想把吴大爷支走。 显然，大哥的话让他意识到了不妥，有些事肯定不能让吴大爷听到，不然就全白费了。 “吴大爷您留步！” 杨沛东适时开口，朝本来就不想离开的吴大爷继续说道：“今儿个我们家有些事儿得处理一下，待会儿还要劳驾吴大爷您在场给做个见证。” 二哥跟小丽的事儿，今天必须弄清楚！ 鉴于待会可能要动手，杨沛东觉得还是把吴大爷留下来做个见证比较好。 “哦？” 吴大爷微微皱眉，越发狐疑起来，不由看向了病床上的杨安德。 二哥杨沛军见状，心里更加着急了些，连忙朝脸色铁青的父亲表态道： “爹，刚才是我说话太冲，您别往心里去，要是觉得不解气的话，打我两下也成，我愿打愿挨。” “闭嘴！你个熊玩意儿，我问问你，小丽怀孕到底是不是真的？！” 第五十三章 良心让狗吃了 父亲猛地坐起身，大声呵斥的同时，就要抄起旁边挂吊瓶的铁架子，亲自下床动手。 “爹，你这说的都什么跟什么啊！吴大爷还在这呢！咱家里的事回家慢慢聊成不？！” 二哥杨沛军没想到父亲会直接问出这种问题，因此也顾不得父亲手里攥着的铁架子了，一边心虚的朝吴大爷干笑了声，一边就要冲上前制止父亲。 杨沛东脸色一冷，可还没等他动手。 距离更近的大哥照着二哥杨沛军的屁股就是一脚。 哗啦！ 二哥杨沛军被踹个正着，一下扑在床头柜上，上面的东西掉了一地。 “杨沛国！你丫还真动手啊！” 他挨了这一脚，顿时恼羞成怒，转身扑向大哥，眼看着兄弟俩就要扭打在一起。 而这时。 杨沛东一步踏前，一把抓住二哥杨沛军的手腕，反向朝后一拧，二哥立马弯着腰惨叫起来。 “哎吆……疼，疼！老三你松手，我……” 二哥杨沛军疼的嘶哈不断，话还没说完呢，杨沛东抬腿照着他腚锤子‘嘭’的就是一脚。 只听‘噗通’一声，二哥杨沛军被踹的斜刺里扑到墙边，然后就摔地上了。 现场顿时为之一静，所有人都吓一跳。 杨沛东这一脚，可比大哥刚才踹的那一脚效果大多了。 地上的二哥此时整个人都是懵的，暂时忘记了身上的疼，眼底浮现着一抹惧意，好半天才色厉内荏的坐那儿怒吼： “好啊，连你也敢跟我动手，真是反了天了，我是你二哥，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爹！妈！老三没大没小的都对我动上手了，你们还真就干看着啊！” 可惜，他的吼声虽然大，全家人却毫不为所动，甚至脸上都带着解恨的意味，就这么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没人说话。 旁边的吴大爷眼睛下意识眯起，见状意识到保媒的事儿果然有隐情，索性用手不断的抓头皮挠痒痒，低着头任由事态发展。 “该！谁让你撒谎的！还不赶紧说说你跟那个小丽到底什么情况，你爹都让你气的背过气去了，混账玩意儿，真是好狠的心呐！” 母亲刘玉梅拿眼剜着二哥，率先绷着脸大声训斥。 而杨沛东更直接，一步一步走到二哥近前，俯身薅着眼神惊恐的二哥衣领子，一把给提了起来。 随后直接拖来了父亲病床前，用力往地上一掼，淡喝道： “跪下！把你跟小丽背后嘀咕的事儿老实交代出来，要是不说实话，刚才那一脚都是轻的！” 二哥瘫跪在地上，面朝病床上坐起来的父亲，旁边站着杨沛东，他的脸色几度变幻，最终缓缓低下了头，许久不曾开口。 “怎么，到现在了觉得还能躲过去么？咱爹咱妈是想早点抱孙子不假，但你用这种方式骗他们，良心真是让狗吃了！” 杨沛东声音冷冽，夹杂着一抹火气，继续训斥。 “你要结婚，家里帮衬这没问题，可让爹妈给你兜底，还要求三转一响，我就问你，你自己上班的收入呢？爹一个人上班，每个月就那么点钱，你是想逼死这老两口么！ 还有，家里就两间屋，你现在还没结婚，就惦记着以后要独占一间了，想过爹妈的难处么？！就这钻头不顾腚的性子，搁外面让人背后说起来，我都替你丢人！” “发昏脱不了死，二哥，我记得这话可是你说的！赶紧交代！” 小妹杨沛霞在旁边接着三哥的话茬帮腔，看向二哥的眼神流露着嫌弃之色。 “得得得！我算看出来了，不就是都针对我嘛，成，我说，你们想知道什么，问吧！” 二哥杨沛军见小妹也朝他咋呼，忍不住做出一副破罐子破摔的劲儿，干脆往地上一坐，很光棍的扬起了头，满脸愤懑。 “还想知道什么？就你跟小丽的事儿啊，你就说说你们怎么认识的，尤其怀孕跟流产到底是真是假，说清楚不就完了嘛！” 大哥双手一摊，无奈摇着头开口说道。 “小丽是吧，我们在一个厂上班，这方面吴大爷能作证，然后就看对眼了呗，然后……就在一块儿了。” 二哥杨沛军此刻情绪稳定了很多，坐在地上看向了吴大爷，说道： “吴大爷，我愿意向您承认一个错误，因为我跟小丽还没结婚登记就在一块儿了，这事儿是我不对，拜托吴大爷您给我个机会，别跟厂里领导说，我以后肯定好好感谢您！” 说完，又看向家里人，继续道： “流产的事儿也是真的，小丽觉得咱家不重视她，所以一气之下……嗯，冲动了。” “……” 吴大爷人老成精，此时只是朝病床上的杨安德无奈摊了摊手，一句话也没说。 全家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都看向了杨沛东。 就连父亲杨安德也看出来了，现在只有老三能镇住这个混球，至于刚才那番话说的真假，还得再仔细问问清楚。 “什么时候流产的？！” 杨沛东喝问。 “昨儿个啊，昨儿个小丽请了假，这事厂里有记录，不信你去查嘛！” 二哥杨沛军很是笃定的解释道。 “现在是你最后的机会，你最好考虑清楚再回答，要是这个时候还胡扯八蛋，我轻饶不了你！” 杨沛东断喝，皱眉盯着二哥，观察着后者脸上的神色变化。 “……咳，我说老三你什么意思？兹当一回来就处处跟我对着干，对我有意见就直说，别搁这儿拿鸡毛当令箭，还玩审讯那一套！” 二哥杨沛军咬死了不再改口，梗着脖子反驳道。 “少说没用的！去，现在去把你对象住院的病历拿来！” 杨沛东指了指吴大爷，“记住喽，千万别想着就这么蹽没影了，今儿个可没人跟你打马虎眼，吴大爷还搁这儿呢！” “……” 二哥杨沛军听完顿时气势没那么足了，眼神躲闪着，不敢再直视杨沛东的目光。 而就在这时。 病房的门再次推开，大嫂从外面气喘吁吁的走了进来。 许是在门口听到了里面的对话，进来后脸上带着愤然之色，冷冷说道： “沛军，都这个时候了还不说实话是吧？你跟小丽的事情我都打听清楚了，你可真行啊，这种事都敢拿来撒谎，看把咱爹都气成什么样了！” 第五十四章 打得好 大嫂喘了口气儿，转身朝着病床上的父亲说道： “爹，沛军的对象小丽根本不是昨天去流产的，早在吴大爷去给他说媒的时候，那个小丽就已经去过医院了！ 这消息千真万确，绝对保真，沛军你自己说，我有没有给你造谣？！” 大嫂说到最后，转头朝二哥杨沛军大声喝问道。 “……我，那个……” 二哥杨沛军一时不知说什么好，支支吾吾的尽显慌乱之色。 啪！ 一道清脆耳光响起。 就在全家都愤懑难耐之际，杨沛东抬手就是一巴掌，把二哥打的身子一晃，趴到了地上。 “没出息的玩意儿，还没结婚就合起伙来骗家里人，现在还有什么好说的！” “打得好！打死这个熊玩意儿，我没他这个儿子！” 父亲杨安德气的直哆嗦，大声叫喊着。 母亲也气恼的点指二哥，一脸愤然，语气充满怒其不争的恨意。 “你啊！跟自己家里人耍这种诡心眼子算什么本事！非得把我跟你爹折腾进土里去才甘心是吧！该！” “吴大爷，让您见笑了。” 杨沛东一巴掌下去，出了口气，这时候转头看向吴大爷，继续说道： “按说我们家里的事儿不应该劳烦您跟着操心，可一方面您受累做了他的媒人，牵扯到婚事上的情况，得让您知道。 再就是吴大爷您在院儿里德高望重，今天正好借着这个机会，我们老杨家想请您做个见证。” 吴大爷听完干笑回应，“嗐，老话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都一个院里住着，有什么见笑不见笑的。 沛东，不瞒你说，刚才这么听下来，至于给你二哥保媒这件事儿，我觉得我能力有限，一把老骨头了真没这个精力，要不这样，你们家另请高明，我就退出吧。 不过请放心，真等结婚那天，我指定会来帮忙，记记账、招呼下客人还是没问题的嘛。” “吴大爷，今天请你留下来，是有另一件事想让你做个见证！” 杨沛东再次耐心说道。 “哦，还有什么事儿？” 吴大爷一怔，茫然的看了眼杨安德老两口，面露狐疑。 “分家！” 母亲刘玉梅这时候突然大声说道。 “老头子，瞧见现在这情况没？是时候把家分了，他们兄弟三个以后谁有本事谁享福，谁没本事自个儿挨着，咱们不操那心了！” 父亲杨安德神色依旧阴沉，不过却在看了眼杨沛东后，缓缓点了点头。 “分家？！” “这也太突然了吧？！” 二哥杨沛军还在地上捂着脸不出声，大哥大嫂先后惊讶开口。 “有什么突然的？这混账办的事儿太让我寒心了，接下来你们各过各的，我跟你妈也能多活两天，不好么！” 父亲杨安德瞪了大哥两口子一眼，沉声喝道。 当初杨沛东跟母亲谈过分家的事情，想来母亲回去后，也跟父亲说过了，现在见杨沛东要留下吴大爷作见证，母亲立马就想到了这件事。 既然老三没意见，那么他们老两口就更没什么反对的理由。 尤其老二弄的这一出，更是让他们心里无比的心寒与气恼，考虑到分家的事儿由老三提出来不合适，母亲这才抢着主动开口。 “滚起来！你再搁地上出那个熊样，信不信我还揍你！” 杨沛东呵斥地上的二哥，继续道：“咱爹咱妈已经表态了，今天要分家，你什么意见？！” “……” 二哥杨沛军跟哑巴了似的，也不说话，只是乖乖的站起身，掸了掸裤子上的灰，默不作声的绕到了病床另一边，低着头不出声。 “儿大不由爷，龙生九子还有好有孬呢！分家这件事儿就这么定下了，下午我跟你妈好好琢磨琢磨，今天晚上，请吴大爷来家里坐着，把家分了！” 父亲杨安德说话的时候，依旧瞪了二哥好几眼，同时也朝大哥两口子看了下，皱眉说道。 “对，分家也不是坏事儿，不过现在马上分就有点仓促，晚上吧，晚上我来你们家，你们一家人商量着把这事儿定了，以后过日子的积极性也就都更高了！” 吴大爷顺着父亲的话点头说道。 杨沛东自然不会反对，点头同意了父亲的安排。 大哥大嫂两口子虽然有些意外，可对于分家同样也不排斥。 二哥依旧不吭声，但这会儿全家人都膈应他，反不反对的根本不重要。 杨沛东送吴大爷离开，又去找护士问询了父亲的身体情况。 等他回来时，二哥又不见人影了。 “爹，我跟秀芬还要回厂里办点事儿，中午就不搁家吃了，你挂完吊瓶让老三扶你回家吧。” “扶什么扶，我自己能走！去忙你们的吧，下午早点回来。” 父亲杨安德摆摆手，大哥两口子也离开了挂吊瓶的房间。 约么二十多分钟后，护士来给起了吊瓶，经过简单检查，叮嘱父亲以后尽量少生气，目前身体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离开街道卫生所。 杨沛东带着父母以及小妹，直接返回了新华街拐子胡同。 对于二哥为什么会跟小丽在一起，又是怎么怀孕以及流产的，杨沛东隐隐有些猜测，但却懒得刚才在现场继续审问了。 毕竟有吴大爷这个外人在场，只要解除了父亲心中的懊悔，确定下分家的事就够了。 至于这样会对那个便宜二哥造成什么影响，只能说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既然做了，就得有承担后果的觉悟。 咎由自取，怪得了谁？ 拐子胡同。 杨沛东打开院门，跟父母一块儿进了院子。 “三哥，刚才你那一巴掌真是太解气了！就二哥那德性，要我是男的，我也上去揍他！” 等他转身准备出门的时候，走在后面的小妹杨沛霞终于有了说话的机会，脸上带着崇拜小声说道。 刚才在路上，她全程搀扶着父亲，因此一直憋到现在才把心里话说出来，无声的给三哥竖了个大拇指。 “好了，不说这个了，你进屋给父母把电风扇打开，茶水泡上，我去趟门市部，买些菜回来。” 杨沛东摆摆手，说完后走出了院子。 在巷子口的门市部里，他买了只白条鸡，一条将近三斤重的黄河鲤鱼，以及其他几样青菜。 鸡肉炖土豆，每次小妹做的都特别好吃。 而红烧黄河鲤鱼，在北方那可是上讲的名菜，一般重要宴席，必定要点一道才有排面儿。 只不过制作起来费油重调料，一般人家也就是偶尔吃一回。 可对杨沛东来说，只要小妹愿意挑战炒制这道菜，其他一律不叫事儿。 第五十五章 老三指定有出息 日上正午。 院子里弥漫着炖鸡肉的香味儿。 “滋啦！” 小妹把鲤鱼也下了锅。 不多时，四菜一汤全部端来了正屋的八仙桌上。 两台电风扇同时开着，凉风阵阵，驱走了屋里的闷热。 “爹，妈，尝尝吧，都是我做的！” 小妹杨沛霞跑到院里树荫下拿来冰镇过的啤酒、汽水，满是兴奋的说道。 父亲身体刚恢复，所以也喝汽水，她只给三哥开了一瓶啤酒。 “嚯，咱家闺女的手艺不错！” “还别说，以前搁家里净吃你做的饭了，没成想这丫头深藏不露，炒菜的水平还挺像那么回事儿！” 父母吃着菜，难得夸赞起了小妹杨沛霞。 “爹，这您可说错了，我不是深藏不露，而是以前搁家里也没这条件啊，也就是我三哥，舍得花钱买这么多菜回来给我练手。” 小妹杨沛霞咬着筷子得意说道，随后夸张的轻拍了下杨沛东的肩膀，给竖了个大拇指。 “又没正形！都这么大姑娘家了，跟你三哥还动手动脚的，像什么话！” 母亲见状故意板起脸嗔了句，不过很快又笑出声来，转头朝杨沛东说道： “老三，沛霞住你这儿，以后少这么惯着她！ 对了，你下午还要出去摆摊吧？别着急，买卖上的事儿最重要，大不了晚上我们搁家里多等会儿，可千万别糟蹋了那些煮好的花生。” 眼下的天气，每天煮制出来的五香花生，当天如果卖不掉的话，隔夜肯定得变质，就没法儿卖了。 母亲认真叮嘱，生怕耽误了自家老三的买卖。 “嗯，老三你租着这么大的院子，买卖上又离不开人，等分了家，以后不用操心那个混球的事儿，就让你妈多来这边帮衬下，我周末休息也过来。” 聊起老三的买卖，父亲杨安德也点头说道。 “爹，你在印染厂烧大锅其实更累，要是按照我的意思，干脆趁早办个病退得了，等以后我这边雇起了人，就专门负责监督他们干活儿，我给你发工钱，就按你们单位大师傅的标准来！” 杨沛东说完，喝了口冰镇啤酒，身心凉爽惬意。 “说什么呢！老子给儿子帮忙哪有要钱的！再说了，我那是正式工岗位，多少人眼馋盯着呢，要退也是你去顶班，不然可亏大了！” 父亲显然对于做买卖这种行当还是不很认可，连连摇头说道。 杨沛东笑笑不再回应。 既然父亲觉得当工人好，那就先干着，要不了几年，总会改变观念的。 吃过午饭。 一家人吹着电风扇喝茶闲聊。 约么四点钟的时候。 杨沛东把一直浸泡在汤水中剩余的五香花生提上三轮车，骑着去了三岔口摆摊。 他刚走没一会儿，父母也要回大杂院了。 需要提前再去跟吴大爷透个话，邀请晚上来家里见证分家的事儿。 可还没等老两口出门，院门外传来了敲门声，同时伴随着一道清脆声音响起。 “杨沛东！请问你在家吗？” “咦？是红玲姐！” 正在院子里收拾的小妹杨沛霞闻声神色一动，随即扔下扫帚一边回应一边朝院门跑去。 “红玲姐，我三哥刚出去没一会儿，你找他有事吗？快，进屋坐吧！” 后方站在院子里的父母有些愣怔，随后也跟着来到了院门口。 “原来你哥出去了，沛霞，那我就不进屋了，嗯，就是给他捎个话儿，没别的事儿。” 此时姚红玲跟张菊站在门口，摆手婉拒了小妹杨沛霞的好意。 笑着继续说道： “跟我家住一个院儿的姜叔让我带句话，说杨沛东哪天有空的话，就去他家里坐坐，说是想找他喝酒了。” “吆，这姑娘是……你三哥的朋友？快！沛霞你愣着干嘛，快请人家到屋里喝杯茶呀，这么大热的天儿，站门口像什么话！” 母亲刘玉梅一看到姚红玲，不由得眼前一亮，连忙热情的抢过话茬说道。 “妈，这是红玲姐，她是师范大学的学生，也是我哥的朋友！” 小妹杨沛霞语气有些亢奋，大声介绍起来。 “婶子好！” 姚红玲莞尔一笑，脆生生的打起了招呼。 “咳……咳……” 没等母亲刘玉梅开口，旁边跟姚红玲一块来的张菊此时忍不住咳嗽了声。 “哦对，这是菊姐，她跟红玲姐是同学，就住斜对面儿！” 杨沛霞意识到疏忽，立刻笑着补充。 “婶子好！” “哎呀，欢迎欢迎！快进屋坐会儿吧，老头子，别愣着了，赶紧去门市上买个西瓜回来，哦，再买点瓜子糖果什么的，家里来客人了你看不到啊！” 母亲刘玉梅看上去比小妹还要高兴，一边再次邀请着，一边吩咐自家老伴儿。 “不了婶子，您真的不用这么客气，我跟张菊还有点事，就不进屋了。” 姚红玲被这阵仗弄的略显羞赧，连忙摆手，继续道：“等杨沛东回来，麻烦婶子你跟他说一声就行，我们先走了，再见。” “哎，你看这……” 母亲望着两人的背影，有些患得患失的张望着，直到姚红玲两人走出了巷子口，这才收回目光。 “妈，别看了，红玲姐都走没影儿了！” 小妹杨沛霞揽着母亲肩头乐道。 “沛霞，快跟我说说，这姑娘真跟你三哥是朋友？他们怎么认识的？这件事儿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呢？你……” 母亲刘玉梅追问个不停，而院墙角处的父亲杨安德却适时打断了她的话。 “哎呀，你问那么多有用么？听没听刚才沛霞说的，那姑娘可是大学生！你搁这儿做什么白日梦呢！” “嘿！我说老头子，你这话我可不同意，大学生怎么了？要知道咱家老三也不赖啊，要个头有个头，要长相有长相……” “行了行了！你就别瞎操心了！咱家老三这次回城，我总觉得他变化特别大，他有自己的主见，你少搁这儿闲的没事拉郎配！ 现在的年轻人，讲究那个什么……哦，自由恋爱！懂么你！” “唉吆喂，爹，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可真是够新鲜！” 小妹杨沛霞捂着嘴偷笑，听完父亲的话，忍不住呛了一句。 “那怎么了，现在看他们兄弟三个，我觉得以后也就老三指定有出息！” “那我呢？” “你呀，赶紧让你妈给你找个婆家嫁出去，省的一天到晚没个正形！” “……” 小妹杨沛霞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怏怏不乐的目送父母走出巷子，赶回了大杂院。 …… 第五十六章 目的性太明显 三岔口。 杨沛东摆摊儿不到一小时，带来的煮花生便都卖光了。 甚至因为他目前每天摆摊售卖的货量有限，反倒造成了一种紧俏的买卖氛围。 很多好这一口的顾客，会提前等在这里。 杨沛东兹当骑着三轮车一现身，都还没等把铁皮水桶跟煤炉子卸下车，就能卖掉不老少了。 而这样的场景，跟对面路边同样售卖煮花生的侯三俨然形成了强烈对比。 一个是争相购买，一个是鲜有人问津…… 只有等杨沛东的煮花生卖光了，骑车离开后，侯三那边的摊位才会稍微多上几个人凑过去询价购买。 “艹！哥们瞧见没，他吃肉连特么口汤都不给我剩，事儿做的太绝了！” 此时的侯三跟另一个年轻人蹲在摊位前，直勾勾盯着收摊远去的杨沛东，使劲把手里烟头扔到了地上。 “这好办，你今儿个叫我来，不就是为这事么？” “对！只要你能找人给丫摊位搅和黄了，我侯三绝不二话，以后想吃煮花生，免费供应！” “滚蛋！谁特么稀罕你这破玩意儿，十块钱，哥们绝对不含糊，保证说到做到！” “哥，我哪有那么多钱，这买卖挣的都没我花的多……” “那我不管，你自个儿掂量，横不能老子免费找人帮你，说句难听话，咱们之间还没到那个交情呢！” “……” …… 夕阳西沉，渐渐没入了天际乌云中。 “嘿，瞧这阵势，明儿个十有八九得下雨。” “可不是嘛，老云接驾，不阴就下，全都可着辙儿上来的！” “得，热了这么多天，也该下场雨凉快凉快了。” “……” 西打磨厂胡同。 杨沛东骑着三轮车来到父母所在的大杂院，院子里的邻居们闲聊着天气情况。 他跟几个还算熟悉的邻居打过招呼，径直来到了自家屋门前。 停好三轮车，提着特意留下的两斤五香花生进了屋。 小妹坐着马扎，母亲半坐着门槛，正一块儿择菜。 父亲则在八仙桌旁，难得戴上了老花镜，正用钢笔在纸上慢慢写着什么。 杨沛东知道，应该是在安排分家的具体内容，这样写出来，方便待会儿全家成员确认。 “大哥他们还没回来？” 他接过小妹递来的茶缸子，朝母亲问了句。 “嗯，包括那个混球，也没露面！” 母亲此时提及二哥，语气依旧带着抹愤然。 显然心里还生着气呢。 “老三，你回来的正好，刚才听你妈说，你打算最近去趟邢各庄是么？” 父亲杨安德此时停下了写字的动作，抬起头来问道。 “邢各庄？” 杨沛东被问愣住了，一时有些不明所以。 “哎呀，就我之前跟你说的，你那个表舅，他就搁密云那边的邢各庄，你不是想找他问问带壳花生的事儿嘛。” 母亲见状连忙快速解释道。 “爹，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杨沛东这才明白过来，笑着看向父亲。 “我是告诉你，想去的话最好是过段时间，至少也得等村里麦收忙完，地里种上玉米了你再去。” 父亲杨安德继续说道：“眼下六月份，正是村里麦收的时候，家家户户抢收抢种，你表舅哪有功夫给你踅摸花生去？ 怎么也得等麦收结束交完公粮，差不多城里学生们放了暑假，你再去就正好了。” 杨沛东听完不置可否，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如今柳叶胡同的冯大勇每天能稳定供应两百斤带壳干花生，按照目前的分销售卖情况，勉强不算耽误事儿。 可如果想继续扩大规模，那就得再找一家稳定的原材料供货点儿了，不然就成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有劲儿没地方使。 ‘既然表舅那边暂时指望不上，那就趁着这段时间，想办法先把煤气本儿办下来，然后得空了到别的市场上转转，看能不能有所收获了。’ 杨沛东心里暗自有了决定。 接下来小妹告诉了他姚红玲上门送口信儿的事情，刚说完，大哥两口子跟院里人打招呼的声音传了进来。 很快，大哥两口子先后进了屋。 看到父亲伏在桌子上写字，大嫂立刻意识到了什么，笑吟吟走近了些，道： “爹，分家这么大的事儿，不该是全家商量着来嘛，我觉得您还是歇会儿吧，等晚上都点头认可了，您再誊写到纸上也来得及。” 父亲像是没听见大嫂的话，抬头朝大哥杨沛国瞪了眼，“去，看看你吴大爷不忙的话，早点请他过来，分家的事我有安排，有意见晚上再提！”说完，继续低头书写着分家协议。 大嫂见状讪讪一笑，倒也没再多说什么，而是蹲下身子，帮着母亲一块儿择菜了。 “老二还没回来……” “甭搭理那个混球！他不回来正好，我就当没这个儿子！” 大哥的话还没说完，父亲便气的高声打断道。 看得出，二哥这次的做法，让父亲杨安德彻底寒了心，几乎是一提起他，就莫名来气。 “得，那我还是去叫吴大爷吧。” 大哥悻悻出门，不一会儿就请来了吴大爷。 杨沛东起身让座，递上了烟卷儿，同时笑着打招呼。 外面的天色渐渐黑了下来，二哥杨沛军依旧不见人影。 直到晚饭做好摆上桌子了，还是没有回来。 父亲杨安德把吴大爷让到正位坐下，朝外面看了眼，皱眉道： “好了，不等那个混球了，吴大爷是客人，哪有让客人等着他的道理，咱们先吃！” 说完，亲自给吴大爷斟满酒盅，示意全家人开始吃饭。 因为晚上还有正事要办，所以晚饭很快便吃好结束了。 而就在母亲跟小妹收拾碗筷去饭棚的时候，二哥杨沛军这才姗姗来迟，终于露了面。 “爹，你气消点没？” 他一进屋，便朝父亲问道。 “哼！” 父亲杨安德冷哼一声，‘啪’的一下把茶杯往桌子上一放，不想回应。 “爹，我知道错了，之前是我猪油蒙了心，您原谅我这一回，以后保证不犯浑，认真工作多挣钱孝顺你跟我妈。” 二哥语气带着哭腔，低着头再次说道。 “……” 屋里还是没人说话，父亲杨安德依旧阴沉着脸，看都不看他一眼。 “沛军，你说你早点有这觉悟多好，非得等到咱家要分家了，你才醒悟过来，这……总让人觉得你是在故意认错，目的性也太明显了，是吧。” 最后还是大嫂不阴不阳的来了这么一句，笑吟吟的白了眼二哥杨沛军。 “行了！既然都回来了，那我现在说说分家的安排！” 父亲杨安德开口，顿时吸引了全家人的目光。 第五十七章 分家 “哎，咱家条件普通，平时你们交完伙食费，钱都自个儿放着，所以这家也没什么好分的，无非就这两间屋子，一直是你们的心病，我没冤枉你们吧？” 父亲杨安德说完，目光逐一扫过大哥两口子以及二哥。 见他们都低着头不说话，便抬高了些音量，严肃说道： “先说好，分家不分心，这是老规矩！你们兄弟仨以后日子上各过各的，但也要明白个亲疏远近！ 尤其你们两个当哥的，大事儿上要考虑周全！什么叫树大分枝儿？那是提醒你再怎么分开过都还连着根呢！往后小气巴拉的劲儿收一收，亲兄弟间犯不上，当然耍心眼子的更不成！真有这能耐你往外使，搁家里欺上瞒下的只会让我看不起你！” 父亲杨安德这番话说的气势十足，神色既愤然又严厉。 全家人甚至包括吴大爷在内，都能听出来是在警告大哥跟二哥两个人，显然父亲心里对他们很是不满。 “爹，你的话我们都记下了，还是说说分家的安排吧。” 大嫂闫秀芬用掌心摩挲着蒲扇，见全家都在沉默，主动开口说道。 “哼！” 父亲杨安德不经意的瞥了她一眼，略微缓了缓情绪，拿起了桌上写好的那张纸。 “我先说说这两间屋子的分法儿。 这间三十多平的，老大老二共同持有，等以后你们谁手里有钱了谁搬出去，房屋折价归一家！隔壁那间不到二十平的，归老三！” “什么？！” “爹，你这也太偏心了！” 大哥大嫂两口子闻言顿时坐不住了，直接打断父亲的话，先后皱着眉头喊道。 二哥虽然依旧低着头没说话，但此时明显绷紧了身体，呼吸有些粗重起来。 杨沛东其实也有些意外，没想到父亲会是这么个分法，竟会把那间小的屋子单独给他。 “大哥，咱爹话还没说完呢！你着什么急啊！” 小妹杨沛霞自然是无比赞成父亲的安排，此时朝大哥两口子面露不耐的提醒道。 “废话！屋子都成老三的了，我能不……咳，去去去，有你什么事儿啊，我跟你说不着！” 大哥此刻心态不稳，差点就顺着小妹的话说下去了，气的连连挥手。 “爹，我是家里的长子，你这么分，凭什么啊！” 他继而转头，脸上带着无比委屈与愤懑的神色大声质问道。 “凭什么？凭我是你爹！我就有这个权力！” 父亲杨安德瞪起眼珠子，声音比他还高，“再说了，你是大哥，我把这间大的分给你，难道还不够么？！” “……” “爹，你要这么说的话，我心里肯定也不服！” 大嫂闫秀芬见自家男人干着急说不到重点，于是接过了话茬，冷着脸继续道： “老三还没结婚，现在又在外面租房子住，咱们家里本来就住不开，还把我们现在住着的屋子让给他，这叫什么事儿？ 你心里向着老三我们认了，但总不能逼着我们两口子出去睡大街吧？ 吴大爷，您给评评理，有这么当老人的么！” “咳……安德兄弟，要不你给老大媳妇解释解释？” 吴大爷干笑着，这个节骨眼并不打算过早参与进来。 “沛国啊，你也不用觉得委屈，我跟你妈心里有笔账，对待你们兄弟仨，总体来说基本上从来没有故意外道哪个，向着哪个！” 父亲杨安德长出一口气，缓了缓继续道：“先说你，当初你跟老三都在乡下插队，可我跟你妈选择的还是先把你办回城，所以你妈才去厂里办了病退，让你有机会脱离生产队回来顶班儿。 这方面我们对不起老三，他当时还只是个半大小子啊！你这做大哥的，那时候怎么不埋怨我不公平呢？也没见你说把回来顶班的机会让给老三！” “还有你！混蛋玩意儿！当初……嗐！我跟你个撒谎溜皮儿的混球说了也没用，你但凡心里还装着家人，都干不出那种混账事情来！” 父亲对于二哥杨沛军，可谓是心寒到了极点，彻底失去了指望。 “老三，你如今在外面租房住，那间小屋子就暂时先借给我跟你妈住里面，成么？” 他数落完老大老二，转头朝杨沛东平静问道。 “爹，我没意见，都听您的。” 杨沛东点头应下。 他算看出来了，父亲这么做可谓是用心良苦，暗中在帮他。 这样一来，老两口搬去小的那间屋子里居住，不但堵住了大嫂喊着要去睡大马路的嘴，还因为老两口住在里面，而屋子的主人杨沛东搬去了外面租房子，在院里落下个好名声。 “那成，既然老三没意见，那这事儿就简单多了。” 父亲杨安德看向大哥两口子，接着道：“你们两口子以后睡大屋那床，至于那个混球，平时反正也喜欢搁厂里睡，哪天偶尔回来了，就睡他以前的床铺，就这么着吧。 至于家里的家式用具什么的，你是大哥，先可着你拿，剩下的放那间小的屋子，我跟你妈以后将就着用。 吃饭方面，你们想自个儿开火，那我就在屋檐下再搭个饭棚，要是觉得你妈做饭还成，那就继续伙着吃，按月交伙食费。” “……” 听完父亲的安排，大嫂用大拇指一下一下的使劲掐着蒲扇边沿，足足沉默了好长时间，这才道：“爹，你要真坚持这么分也成，谁让你现在还是当家人呢！ 不过我有个要求，那就是用木板把这间屋隔成两间，沛国是你的大儿子，沛军现在又单身一个人，我们面积多占点儿这总不过分吧？！” “不过分，兹当给那混球留个睡觉的地儿就成，我没意见！” 父亲沉着脸说道，答应了大嫂的要求。 但当他瞪了眼二哥杨沛军后，又忍不住叹了口气，补充道：“先说好，报到街道办的分家协议上，这间屋子是你两口子跟那个混球共同持有的，相当于你们一人一半儿，这个不能变。” “放心吧爹，我不占这便宜！” 大嫂没好气的回了句，继续掐着手里的蒲扇，不出声了。 “好！真好啊！我见证了这么多次分家的场面，你们老杨家是最痛快的，看得出，都是安德兄弟平时教育的好，沛国他们哥几个也都懂事儿，这才叫一家人嘛！” 吴大爷此刻适时拍了下手，满脸带笑的感慨了句，使得屋里气氛稍稍缓和了些。 第五十八章 二哥的决定 “他吴大爷，这是我拟定的分家协议，劳驾您给掌掌眼，要是没问题的话，那就让他们兄弟仨在上面签字摁手印，赶明儿个还要劳烦您跟着跑一趟，去街道办手续的时候，给做个证明。” 父亲杨安德先是欠起身子递了根烟卷儿，说话的功夫把写好的协议也递给了吴大爷。 “嗐，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都是我该做的。” “……” 吴大爷看了遍分家协议，率先在上面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接着分别交给大哥、二哥跟杨沛东过目以及签字摁手印。 至此。 老杨家分家的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二哥杨沛军费尽心思要争取到手的那间小的屋子，最终却落到了杨沛东名下。 这种赔了夫人又折兵的复杂心绪，以及父母如今的冷眼态度，让得二哥杨沛军在签完字之后，就一言不发的冲出了家门。 他决定从今往后，再也不回这个家了，暂时先住在厂里，等发了工资就去外面租房子住。 可当他刚临近食品厂的大门口，就意外看到了一个熟人。 正是厂会计徐巧云的儿子，孙红星。 “这么晚了，搁我们厂门口干嘛呢？” 作为后勤保障科的一员，杨沛军望着神色略显慌张的孙红星，忍不住皱眉问询道。 孙红星因为脸上长了块红色胎记，搁家里性格乖戾，但遇到外人却又十分木讷自卑。 此时迎着杨沛军的目光，愣是嗫喏着不知道该怎么说。 “嘿！问你话呢！哑巴了么！” 杨沛军心里正不得劲儿呢，忍不住直接训斥起来。 “我……我等我妈下班。” 孙红星一年四季都戴着前进帽，下意识拉了拉帽沿儿，低着头说道。 “扯淡！这都什么点儿了，你妈早下班回家了！ 赶紧说实话，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杨沛军说话的功夫，再次迈步靠近了些，吓得孙红星连连往后退去。 “住手！杨沛军你发什么疯呢！欺负我们家红星算什么本事！” 这时，厂门口一道声音响起，徐巧云推着辆三轮车，急切的朝这边走来。 杨沛军一怔，没想到徐巧云都这个点了还真在厂里，于是连忙笑着道： “巧云婶子，别误会，我跟红星闹着玩呢！” 在厂里，徐巧云作为厂会计同样很混得开，而他只是后勤保障科的一名员工，见到面儿没来由的有些发怵。 “我呸！有你这么闹着玩的么？我告儿你……” 徐巧云本来停下三轮车想叉起腰喝骂来着，可突然想到什么，竟是话锋一转，连神色也渐渐露出了一抹亲切笑意。 “沛军，大晚上的没在家里，怎么又跑来厂里住了？” “嗐，甭提了，一言难尽。” 杨沛军连连摆手，不想说自己的糟心事儿。 “怎么，你跟小丽的婚事儿还没定下来呢？要我说呀，你们家是没找对人，如果这事由我来保媒，保证你现在擎等着做新郎官儿了！” 徐巧云笑吟吟的说道。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婶子你这是……” 杨沛军对这个话题兴趣索然，于是指了指三轮车上盖着的篷布，欲言又止的问道。 “这个啊，嗐，厂里的一点次品，我帮着处理一下。” 徐巧云很是镇定的敷衍过去，朝杨沛军走进了一步，压低声音继续道： “我跟你说沛军，你现在可有个大好的升职机会，就摆在眼巴前儿了，全看你自己能不能把握的住！” “哦？婶子你详细说说！” 杨沛军闻言神色震动，整个人顿时来了精神。 “厂办公室刘主任很看好你，打算机会合适了就把你的岗位往上提一提！” 徐巧云神秘笑着解释道。 “婶子！这事儿……它保真么？！大晚上的您可别跟我开这种玩笑！” 杨沛军听完不由得呼吸急促起来。 “这还真不是开玩笑，不过么……至于能不能提的上去，主要得看你的表现了。” “我……婶子你放心，我以后指定好好表现，把全部精力都放在工作上，然后……” “哎呀，你没明白我的意思！刘主任吧，他有个儿子，最近刚从医院接回家，年纪呢，也不算大，比起你小妹沛霞大不了几岁……这么说能理解不？” “……” 徐巧云的话让杨沛军再次怔住了，很快那股兴奋劲儿消散而去，神色变得无比复杂。 “巧云婶子，你什么意思？！” “你看，又跟婶子装糊涂是吧？沛军啊，你自个儿好好想想，刘主任是咱们厂的领导，可你应该也听说过他对象是干什么的吧？” 徐巧云耐着性子循循善诱，脸上带着神秘莫测的笑意，顿了会儿才继续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哈，你家小妹真能嫁过去了，到时候你想做后勤保障科科长，还不是刘主任一句话的事儿？ 另外你放心，只要你帮着婶子私底下做通沛霞的工作，你跟小丽的婚事，包在婶子身上！” “……” 杨沛军神色几度变幻，内心挣扎着，久久难以表态。 …… 转眼已是第二天。 杨沛东刚从柳叶胡同冯大勇那里把带壳花生驮回家，天上便已闷雷滚滚，渐渐有豆大的雨点开始洒落下来。 老云接驾，不阴就下，民谚自古有之，今天还真又应验了。 “三哥！要下大雨了，你快点儿把花生都提进厢房去，我多压几桶水，咱们从屋里清洗花生！” 小妹杨沛霞手脚麻利，顾不得雨点砸到身上，一边攥着压水井的杆子上下摁压，一边朝进院的杨沛东喊道。 “沛霞，你先进屋，待会儿我来压水，听话，快点！” 杨沛东大声朝小妹提醒道。 想到小妹等会还要上班，衣服都淋湿就麻烦了。 因此他停好三轮车，立刻就拉着小妹往屋里跑去。 北方夏季的雨，平时十天半个月的不见下一回，而要是下起来，那多是以倾盆暴雨的状态来临的。 哗！ 伴随着几道闪电与闷雷，天上的雨越下越大，很快就跟开了口子倒灌似的，瞬间白茫茫一片。 屋檐上水流成线，化作白练自上而下，俨然把几个屋门口都装扮成了水帘洞的模样。 杨沛东把小妹推进屋，赤着上身走进暴雨里，把放在窗台上的杆秤拿回了屋。 至于三轮车上的带壳干花生，待会总归要沾水清洗以及浸泡，此时被大雨淋了倒是问题不大。 “完了，这雨要是下起来个没完，三哥你今天的买卖肯定要受影响了！” 小妹杨沛霞站在屋门口，望着外面漫天水汽，愁的直跺脚。 第五十九章 小妹提供的新思路 这场暴雨足足持续了二十多分钟才逐渐变小。 随着乌云散开，雨过天晴，气温一下子就又上来了。 “沛霞，你别跟着忙活了，赶紧收拾好了去上班，再拖下去该迟到了。” 院子里，杨沛东把湿透的带壳花生倒进水盆里，朝在压水井旁接水的小妹催促道。 小妹目前在新华街服装加工点上班，虽然工资不高，但对这份工作很满意，觉得至少是个长期工。 因此始终对于摆摊做买卖提不起任何兴趣，除了拉不下脸来，更怕遇到熟人尴尬。 杨沛东认为小妹年纪还小，有这想法很正常，倒也不会强求她非得跟着一块儿做买卖。 作为当哥的，让她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儿，天天开开心心的才更重要。 “没事儿三哥，咱家离这么近，再晚走会儿也来得及！” 杨沛霞甩了下手上的水渍，脸上带着庆幸之色继续道： “多亏这雨停的还算及时，要是一直下个没完，咱今天这些花生就要砸手里了！ 到时候三哥你一天没收入不说，关键还浪费这么多东西，一进一出，得损失不少钱呢！ 不过嘛，要真到那一辙上，我倒是有个办法，兴许能减少些损失。” “哦？” 杨沛东闻言大为好奇，转过头来看向她，“说说，你什么办法？只要有效，三哥指定给你发奖励。” 小妹杨沛霞一听喜笑颜开，手上的活儿不停，嘴里说道：“我觉着吧，既然这些花生当天卖不出去，那索性就把花生米剥出来，做成鱼皮花生再卖。 三哥你知道吗，前天大兰子从她姐那儿拿回来半罐鱼皮花生罐头，嘿，五香皮儿包裹着花生米，过油炸的，那才叫一个真的好吃！ 我问过大兰子了，您猜那六两装的铁皮罐子鱼皮花生，门市部售价多少钱？” 杨沛东听完不由来了兴趣，淡笑道：“这我上哪儿猜去，继续说，别卖关子。” “得嘞！您瞧好了，这个价儿！” 小妹杨沛霞脸上带着夸张表情，故意没说出来，而是缓缓的先后伸出了两根手指。 “六两鱼皮花生……两块钱？” 杨沛东微微皱眉。 “对喽！” 小妹杨沛霞点头，得意道：“不得不说，人家弄的那个味道是真不赖，但我觉得我可以试试，油炸出来不一定就比他的难吃多少！ 三哥你就说吧，我这是不是也算一个法子？！” “还别说，沛霞你还真给我提供了一个思路……” 杨沛东点了点头，脸上露出沉思之色，须臾后，他朝小妹用鼓励语气说道： “这样好了，接下来我给你准备几斤干花生米，你先试着炸几回看看效果，另外鉴于你提供的办法有极大可行性，我决定给予你一份奖励！” “什么奖励？！” 小妹杨沛霞顿时精神起来，眼巴巴的追问道。 “自然是你心心念念想要的物件儿，当初还跟我说等以后攒够了钱就去买来着。” 杨沛东也卖了个关子，一边清洗着带壳花生一边朝小妹神秘笑了下。 杨沛霞听完先是露出思索之色，随后便是眼神一亮，像是想到了什么，但旋即又连忙摆手。 “不不不，还是算了吧三哥，自行车要一百好几呢，我刚才就是随口那么一说，还不知道合不合适的，你不用给我这么大的奖励。 再说你自己都没买，我可不能要！” “甭废话，当初说好的，现在你又给我提供了一种买卖上的思路，送你辆自行车怎么了？说吧，飞鸽，永久，金鹿还是凤凰？喜欢啥牌子的？” 杨沛东说到最后，笑吟吟的询问道。 “……” 小妹大为感动，同时又无比的激动兴奋起来，在三哥接连追问下，最后选择要一辆凤凰牌的自行车。 很快，母亲刘玉梅也来了。 等小妹满心欢喜的去上班后，东、西厢房再次煮制上了五香花生。 杨沛东在厢房里一边忙活着，一边琢磨小妹提到的鱼皮花生。 鱼皮花生是由花生米经掺杂了调料和成的面浆包裹，最后炸制而成。 虽然成品的份量完全没法跟水煮花生比较，且制作成本高出了不少，但它售卖的价格同样也贵了很多。 “不急，等空下来去门市部确认下鱼皮花生罐头的价格，然后到各个市场上多转转，了解具体售卖情况后再做决定。” 杨沛东暗自思忖。 鱼皮花生的利润听上去固然可观，但眼下还不宜操之过急。 况且五香煮花生的买卖如今做的挺好的，这山望着那山高此乃做买卖的大忌。 上午十点半左右。 老麦头和李前进两人准时来到了院子里。 早上那场大雨，并不能阻止他们摆摊挣钱的决心，毕竟最近这段时间，凭着从杨沛东这里拿货，他们的收入非常可观，比之前的摆摊收入多了不止一点半点。 “沛东，辛苦了！” 老麦头笑呵呵的递上烟卷儿，道：“早上大雨停了的那会儿，我还在想要不要过来帮着东家一块忙活，但后来一想也不太合适，所以就一直在家憋到现在才露头！ 沛东，以后家里有什么零零碎碎的事儿，招呼一声，我随叫随到！” 老麦头住西打磨厂胡同15号院儿，距离这边并没多远。 “我说老麦头，您一把年纪了平常好好卖货比嘛都强，要说东家这院儿里还少点什么，那还得看我！” 李前进三十多岁，属于正是眼里有活的年纪，此时凑上来，半调侃半认真的笑着说道。 “嘿！这话我可不爱听，那你给说说，东家院里还差点什么？” 老麦头别看人老但好胜心还挺强，当着杨沛东的面儿跟李前进叫上板了。 “您老别这样看着我呀，通过今早这雨，我还真有那么点想法，刚才搁家里自己个儿都念叨好几回了！” 李前进笑着同老麦头解释一句，随后看向杨沛东，说道： “沛东，我觉得吧，既然你都当东家了，干脆就雇两个人帮你干这些活儿，只要你点头同意，剩下找人的事儿交给我。 这年头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干活一把好手的人有的是！” 杨沛东手里拿着烟卷儿没让他们点着，此时听完后认真回道： “老李，首先谢谢你的好意，只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等以后吧，需要雇人的时候我会找你的。” 第六十章 小杨，好好干 下过雨的天气依旧闷热。 杨沛东在家吃过午饭，喝了会茶便返回了大杂院儿。 母亲来前儿给他带了话，昨天晚上分完家，今天下午两点钟，去所在的前门街道办理相关手续。 届时父亲跟大哥二哥以及吴大爷都会去，共同把分家详情告知街道人员，以便于后者方便开展户口本开户等工作。 来到街道办。 杨沛东再次见到了当初给他办理回城手续的齐芳齐大姐。 不过齐大姐正在接待一户家属，只是跟杨沛东隔空笑着点了点头，便继续忙起了手上的工作。 而因为有吴大爷在场，接待他们一家的工作人员倒也没过多询问些有的没的，很痛快的拿出些材料，让杨沛东兄弟仨各自填写。 并在最后言明，等过段时间来街道上领取户口本就可以了。 “爹，吴大爷，我只跟厂里请了一个小时的假，先回去上班了！” 大哥脸色依旧郁郁，勉力露出一抹笑说完就骑上车走了。 “吴大爷，我捎您一块儿回厂？” 二哥跟吴大爷都在食品厂上班，很快也一起离开了街道办。 “爹，你等我会儿，我再去里面找齐大姐问个事儿，待会坐我车送你回厂里。” 杨沛东是骑着三轮车来的，因为等下还要出去办事，腿儿着走那可就耽误功夫了。 跟父亲说好在街道办大门外的阴凉处等着他，便又转身进了街道办事场地。 趁着齐芳忙完接待工作，端起茶缸子喝水的功夫，他走到近前，笑着道： “齐大姐，你好。” “吆，你是……杨沛东！敢情还没走呢，是找我有事儿吗？” 齐芳有些意外，连忙放下茶缸子，示意杨沛东坐下说。 “齐大姐，其实也没啥大事，就是想跟你咨询下有关申请煤气罐的事儿。” 杨沛东坐下后，直截了当的说道。 “……” 齐芳闻言忍不住再次打量了他几眼，微微迟疑着解释道： “申请煤气罐……嗯，这个目前来说，咱们街道上是有这个业务，但申请起来可能会比较麻烦。 同时得提供一些身份证明材料，比如军属家庭、个人先进、街道标兵以及其他各单位上配给发放的名额证明文件等等，有了这些中的一种，才能优先办理。 小杨你也知道，家用液化石油气现在供应上非常紧张，还没到家家户户能申请的程度，所以……你要不再等段时间？” 杨沛东其实也猜到了这么个结果，心里并不算太过失望。 毕竟这年代煤气罐刚兴起，虽然听说市场上有人私底下倒腾这玩意，但想通过正规途径申请的话，还没那么便捷。 不过他来找齐芳，除了咨询这方面，也还有着其他打算。 “成，那我就再等等。 对了齐大姐，最近对于我们这些自谋生路的待业青年，上面又有什么新指示吗？” 他一脸认真的虚心问道。 “你不说我还真忘了这茬儿，小杨，听你们院儿的吴大爷说，你现在天天出去摆摊卖煮花生了？” 齐芳语气流露着关切之意，继续道：“效益怎么样？摆摊过程中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 放心吧，之前领导定下的基调暂时没有变动，还是鼓励你们自己创造就业岗位，想办法把门推开主动迈进来！ 所以如果遇到问题可以来找我，我会在原则范围内，尽力帮你去处理解决的。” “多谢齐大姐还想着我的事儿！” 杨沛东脸上带着淡淡笑意，从容说道：“最近还算顺利吧，总归是比在家闲着强，我这人以前在农村生产队上习惯了，真的闲不下来，如今鼓捣个小买卖，也当是为改开做了点微不足道的贡献！” “好！你这个觉悟就很好嘛！小杨，好好干，有困难随时找我！” 齐芳颇感欣慰的笑了起来，语气透露着鼓励之意。 “那行，齐大姐你先忙，我就不打扰了。” 杨沛东再次问询了有关政策方面的动向，心里有了谱儿，笑着起身走出了街道办。 这年头改开还没彻底明朗，上面的风向偶尔还有些许微调，他可不想自己一不小心被当了典型。 ‘以后找个机会，到齐大姐家坐坐……’ 他走出街道办的院子，骑着三轮车先把父亲送去印染厂。 随后，便一路赶去了人民市场。 打算趁着这个时间，找韩半截子淘换两张自行车票，一辆送小妹，一辆留给自己外出办事的时候骑用。 这次，他直接把车停到了卖给他车的那个摊位旁，请摊主帮忙看一会儿，步行走去了人民市场后门。 很快，就看到了靠在木栅栏上跟人抽烟闲聊的韩半截子。 后者显然还认识他，毕竟这可是一次性能买两张电风扇票的主儿，想没印象都难。 “来了啊！这回您想淘换点什么？” 韩半截子凑上来，主动掏出烟卷儿，热情问道。 “谢了，暂时不抽。” 杨沛东摆手，直截了当的说道：“两张自行车票，什么价儿？” “嘿吆喂！您还真来巧了不是！我这手里正好有两张，您兹当多要一张都没有！” 韩半截子很是夸张的拍了下大腿，满脸庆幸与欣喜之色。 “你就说多少钱一张，合适了我才会买。” 杨沛东无视对方的精湛演技，微微皱眉提醒道。 “这您放心，咱都老熟人了，肯定不多挣你的钱，这样吧，朋友价儿，四十五块钱一张，您两张给我九十块就成！” 韩半截子爽快说道。 杨沛东一听价格还算差不离，便点头应了下来。 不过他没有立马掏钱，而是再次说道： “老韩，还有点事儿想托你帮着打听打听。” “成啊，但说无妨，老弟放心，我指定当自个儿的事儿办！” “申请煤气罐你这边有什么渠道吗？” “……” 韩半截子听完，下意识撮牙花子，抽了口烟才说道： “老弟，按说有买卖上门我肯定得做，但你都买我两回票了，一回生二回熟，有些事儿吧，我也不想害你。” “……” 这回轮到杨沛东无语了，耐心等着韩半截子继续说下去。 “您还甭不乐意，是这样的，正规渠道申请咱肯定没这本事，但你要说想买煤气罐，我倒是有路子。 呐，不过先说好，都是燕山石化私下倒腾出来的罐子，相当于没‘户口本’的黑户，以后烧的也只能是议价气儿，死贵的那种。 另外最主要的，这些罐子都没检验合格证，它特么不安全，容易崩！” “得，当我没问，这里是九十块钱，你点点。” “老弟局气！两张自行车票儿，您笑纳！” “……” 第六十一章 找茬 杨沛东买好自行车票，看着天色不早，决定明天再去买自行车。 回到家驮上煮花生赶去了三岔口。 傍晚的三岔口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杨沛东的摊位依旧买卖红火。 他手拿笊篱，熟练的过称、收钱，带出来的百多斤五香水煮花生很快又要见底儿了。 此时斜对面的马路牙子上，侯三嘴里叼着烟卷儿，不断朝这边踅摸着，脸上隐隐露出一抹期待之色。 当看到有几个年轻人骑着二手自行车从远处驶来时，忍不住咧嘴无声的笑了下。 此时杨沛东正忙活着手头的买卖，摊子前围着不少人。 而下一刻。 从远处响起的声音很快引起了人们的注意。 “哎吆……疼死我了，肚子好疼啊！” “兄弟，忍着点儿！谁把你害成这样的咱找谁赔，你昨晚搁哪儿买的告诉我，哥几个今天必须帮你讨个说法！” “对！丫的花生都变质了还拿出来卖，这事儿没完！” “大伙儿都瞧见了哈，我朋友搁这买的五香花生，结果吃坏肚子了，这事儿是不是不能就这么算了？！” “……” 随着那几人咋咋呼呼的鼓动撺掇，来往的大量工人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也都跟着朝这边走来。 杨沛东放下手里笊篱，见此景象眼睛微微眯了起来，脸上逐渐泛起冷意。 因为那几人扶着一个身子快躬成虾的年轻男子，正朝着他的摊位走近！ 而旁边摆摊的人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看向杨沛东的眼神泛起复杂神色，同时隐晦的瞥着斜对面的侯三。 这年头能做买卖的没有傻子。 大家伙儿不说心知肚明也隐隐猜到了个八九不离十。 毕竟杨沛东售卖的水煮五香花生生意火爆，每天都是卖光了才收摊走人，要说过期变质……连他们都觉得不太可能。 “哎吆……慢着点儿！老子的肠子估计都拧成麻花儿了，太特么疼了！” 那个被人搀扶着的年轻男子不断哀嚎着，一步一步的来到了杨沛东摊位近前。 四周跟来的人们也都下意识围了上来，不过当看清摊位主人，脸上皆露出疑惑之色。 这些人大部分都是附近工厂的工人，甚至有很多都从杨沛东摊位上买过水煮五香花生，本来还以为吃坏肚子的罪魁祸首是斜对面的那一家呢，没成想苦主却来到了杨沛东这边。 “就是这家！我昨儿个就是从他摊子上买的煮花生！哎吆……你说你缺不缺德啊，花生都变质了还拿出来卖，有你这么坑人的嘛！” 弯着腰手捂肚子的年轻男子指着杨沛东，大声数落起来。 “栓子，这里可有两家卖煮花生的摊儿，你确定是这家么？！” 旁边一伙的有人故意做出一副公正细心的模样耐心问道。 “错不了！我特么是肚子疼不假，又不是脑子不记事了，这还能有错？！” 叫栓子的那家伙许是装病用力过度，说话的时候脖子里青筋都迸起来了，语气显得无比坚定。 “成，那咱就算是找到正主了！今天这事必须要讨个说法！” 另一人用身上的半边褂子擦了把汗，点指向杨沛东，“小子哎！你卖的变质花生让我朋友吃坏了肚子，说说吧，这事儿你打算怎么办？！” “跟他废什么话，先把丫的摊子抄了，完了送去公安局，法办！” 杨沛东还没开口，那几人里再次大声咋呼道。 “别介啊，得先让他赔上医药费，然后再送去法办，不然就便宜他了！” 又有人跟着起哄架秧子，说完就要上前抄摊子。 这几人仗着人多势众又占着‘理儿’，深以为已经吃定了杨沛东。 可让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 第一个冲到摊子前，打算踹翻煤炉子的那家伙，刚一抬脚，就觉得耳边一阵风声，随后脑袋瓜子‘嗡’的一下，整个人趔趄出去好几步，摔到了地上！ “我看谁还敢再动手！” 杨沛东一巴掌扇趴下那个人后，顺手抄起了笊篱，指着对方断喝，身上气势一下子就窜起来了。 他知道这伙人就是故意来找茬的，要坏他买卖名声。 在这个节骨眼儿，气势上绝不能输，同时脑子里也快速的琢磨着应对之策。 “有事说事儿，谁特么敢来我摊子上闹事，我当场花了丫的！” 杨沛东脸上带着股戾气，手中笊篱指向那几人，语气强硬，纵使对面好几个人，但却丝毫没有惧色。 “吆嗬！想茬架是吧？成啊，那哥几个就陪你练练呗！” 栓子旁边那个俨然是小头目的人把上身单褂儿一脱，缠在手上，毫不相让的一边叫板儿一边向前走来。 唰！ 杨沛东懒得跟他多废话，等那人走的足够近，手上笊篱虚晃一下，抬腿狠狠一脚踹了那人一个狗啃屎！ 紧接着，不待其他人有所反应，他一脚踩着这个人的胸膛，手中笊篱则搭在了煤炉子上，只要手上用力，煤炉子就会倒下来，上面铁皮水桶里的热汤若是翻到，正好可以洒在这人身上脸上。 “老实点儿！” 地上那人预感到危险，顿时吓得连连挣扎。 嘭！ 杨沛东抬起脚再次用力踹下去，让那人发出一声惨叫。 而其他几人包括装病的栓子在内，此刻想上前支援，但杨沛东的话却让他们犹豫了。 “你们再往前迈一步，我指定立马推翻煤炉子给他洗热水澡，自己看着办吧！” “……” 那几人摄于杨沛东此刻的气势，眼看老大被制伏在地，一时都不敢贸然上前。 “你叫栓子是吧？你说在我摊子上买回去花生，吃坏了肚子，是么？！” 杨沛东暂时控制住了场面，当着围观的那么多人，一脚踩着地上的老大，转头朝之前装肚子疼的栓子喝问道。 这帮兔崽子抱着目的来闹事，破坏买卖名声，自然要现场掰扯清楚。 “嘶……不是你还有谁？没错！我就是吃了昨儿个搁你摊子上买的煮花生，肚子一直疼到现在，你最好先放开兵哥，不然今天你走不出这个街口！” 栓子再次露出痛苦之色，捂着肚子大声说道。 旁边几人也都跟着高声附和，看那架势随时都会冲上来动手。 “都给我闭嘴！” 杨沛东大喝一声，随后盯着栓子说道：“我明着告诉你们，这附近几个工厂的人差不多我都认识，而你们根本就不是这边的人，也从来没上我这儿买过煮花生！ 都是成年人，说话要讲证据，你们非要空口白牙的诬赖我，也成，那就去公安局吧，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我相信公安同志肯定能查的明明白白！” 杨沛东主动提到去公安局，这几人明显没那么理直气壮了，尤其装病的栓子，叫唤声也显得有些有气无力起来。 第六十二章 老实交代 “都哑巴了？刚才的劲头呢？！” 杨沛东脚下微一用力，地上的头目闷哼出声。 他低下头喝道：“咱们以前井水不犯河水，你们偏偏跑来我摊子上闹事儿，分明是背后有人指使，老实交代，谁雇你们来的？！” 说完，他仗着人高马大的优势，目光毫不介意的越过人群，看向了斜对面的侯三。 那些围观群众以及附近摆摊的人顺着他的目光，也纷纷看了过去。 这一刻，绝对多数人其实心里都跟明镜似的，猜测到是跟斜对面的侯三有关。 但是地上那人哼哼唧唧的不吭声，也就暂时没法为这事儿正式定性。 就在这时。 人群后方响起一道声音，“沛东？嘿，这是摊上事儿了？” 杨沛东听到声音，立刻知道是谁来了，正是之前在人民市场遇到的老同学，赵刚。 “来来来，麻烦让一让！” 随着一阵呼喝声，围着的人群被分开一条通道，赵刚带着几个人大步来到了近前。 “成啊沛东，如今这身手可比以前上学那会儿能打多了。” 赵刚进来后环视一圈，大概弄明白了眼下的状况。 先是朝杨沛东笑着打了个招呼，随后俯下身子，看着被踩在地上的那人，脸上的笑意变了味道。 “啧啧……王小兵，你丫还真能耐！为了那仨瓜俩枣的，霍霍到我朋友头上来了，怎么，这回真活腻歪了？” “呃……刚子哥！你……你怎么……刚子哥，饶我这一回，我有眼不识泰山，我给你赔罪！” 地上叫王小兵的男子一看到赵刚，顿时下意识的脸上攀爬起了浓浓惧意，纵然此刻杨沛东已经收回了脚，但他却瘫坐在地上，不断合掌颔首，根本不敢站起来。 “六儿，带他们几个去巷子里聊聊，别搁这儿影响沛东的买卖。” 赵刚拍了拍王小兵的脸颊，站起来朝身边人吩咐道。 “得嘞！” 旁边一个五大三粗的男子一握拳，手指关节‘噼里啪啦’的响成一片，大步走近。 “刚子哥，容我把话说完！” 地上的王小兵连连往后蛄蛹，大声解释：“事前我真不知道他是你朋友，都是侯三！侯三那个混蛋给我钱，让我来搅和你朋友摊位的！” 哗！ 他这话一出口，现场所有人都听到清清楚楚，随后相继转头朝斜对面看去。 这回终于供出背后搞事的正主了，人群中有些抱着看热闹心理的，顿时吹着口哨儿发出了起哄声。 此时的侯三，早没了刚才那种暗自得意劲儿，烟卷儿也顾不得抽了，甚至连摊子上的铁皮水桶那些都没来得及收拾，骑上自行车就想蹽！ “侯三！你个狗揍的！老子知道你家门儿，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你跑一个试试！” 这边装病的栓子此刻比谁都精神，第一个分开人群追了下去。 “侯三？干嘛的？” 赵刚显然根本不认识这种小瘪三，不待身边六儿解释，便递了根烟卷儿给杨沛东，笑着道： “当初说好的，空了就带几个哥们过来捧场，没想到正好赶上这一出，以后遇上这种事儿甭跟他废话，提我名儿就行。” “谢了刚子。” 杨沛东接过烟卷儿，转身朝围拢的人群大声说道： “刚才的事儿大家伙都看到了，我卖的煮花生没任何问题！保证都是当天最新鲜的！欢迎以后继续照顾生意，现在事情解决了，大家伙儿都散了吧。” 他这么一说，很多人不但没走，反而直接就上前买起了煮花生。 这里面有些是刚来不久的，有些是目睹了整个全过程的，但对于杨沛东售卖的水煮五香花生，却依旧购买兴趣不减，并没受到多大影响。 见此情景。 杨沛东心定了不少，不过对侯三背后捣的鬼，依旧有着火气。 本来就所剩不多的煮花生，除去给赵刚留出来的五斤之外，其余的很快就卖光了。 “走吧，王小兵他们还搁巷子里候着呢，该怎么收拾，你说了算。” 赵刚跟着一块收拾好摊子，拉着杨沛东朝不远处的巷子里走去。 很快。 在巷子中的一个拐角处。 王小兵跟栓子等人鼻青脸肿的蹲在墙角，侯三则更惨，一双眼肿的都快睁不开了，嘴角淌着血丝，看到杨沛东走来，连忙吓得双手抱头，含糊不清的大声求饶。 “就你叫侯三啊！就你搁背后捣的鬼？你说你是不是欠拾掇！咋这么贱呢！” 赵刚上去又是几脚，踹的侯三不断惨叫，本来就黑瘦的身子此刻蹲在墙角处跟个大老鼠似的簌簌发抖。 这回滚刀肉终于碰上了狠茬子，估计以后再给侯三八百个胆子，也不敢生起霍霍杨沛东买卖的念头了。 “刚子哥……杨哥，我错了，我以后保证不来这地界摆摊了，饶我这一回，快别打了！” 侯三带着哭腔求饶，吓得抱着脑袋不敢抬头。 “沛东，既然是你的事儿，那你看着办吧。” 赵刚别看是顽主，但做事很有章法，让杨沛东自己做决定。 “侯三，这都是你咎由自取，谁也赖不着，知道么！以后别让我看见你，赶紧滚蛋！” 杨沛东皱眉淡喝。 随后又朝王小兵几人道：“愣着干嘛，你们也滚，少搁这儿碍眼！” 随着他话音落下，那些人如逢大赦，慌里慌张的站起身，快速跑远走掉了。 “刚子，今天多亏你出手，晚上哪儿也别去了，一块儿喝点！” 杨沛东诚挚邀请道。 “今天还真不行，晚上约了那妞儿看电影，这不才想着来你摊儿上买点煮花生带过去，咱哥们以后有的是机会，这样吧，周末好了，到时候我跟那妞儿一块招待你喝一场！” 赵刚笑着解释完，让身边人提着煮花生，跟杨沛东摆摆手转身离开了巷子。 暮色渐起，蝉鸣不止。 杨沛东骑着三轮车，一路返回拐子胡同。 今天因为侯三那伙人捣乱，让他回来的晚了些。 一进院儿，就嗅到了院子里飘荡的炒菜香味，显然小妹已经把饭菜都做好了。 夏夜星空，银河倒悬。 清凉晚风吹过，总能拂去人们一天的疲惫。 院里的老榆树下，小妹陆续摆上了炒好的四菜一汤，又拿来了用井水冰镇过的啤酒。 杨沛东见老宋头屋里亮着灯，也给叫来了一块吃晚饭。 乘着凉爽微风，三个人惬意的吃喝畅谈。 期间，当听说杨沛东最近正在为申办煤气罐而头疼时，老宋头放下了酒杯，打着包票道： “沛东，为这点事犯愁不值当，权当看在你们兄妹俩经常供我蹭吃蹭喝的份儿上，这件事包我身上了！” “……” 第六十三章 水果罐头 申领购气本儿的事老宋头主动愿意帮着解决，颇有大包大揽的意思。 杨沛东先是觉得意外，随即又很快释然了。 老宋头别看穿着邋遢，见天儿好吃懒做的，但这老头的人脉关系可不简单。 连自己家被拿走的宅子都能完完整整的弄回来，一个人住着这么大的院子，要说托关系申领个购气本儿，估摸着还真不算什么难事儿。 早怎么就忘了这茬了呢！ 杨沛东突然意识到，住在如今的院子里，除了环境安静，地方够宽敞，老宋头的人脉在以后或许也能帮上他不少忙。 “宋老哥，那这事就劳驾您了，来，我敬你一杯！” “嗐，都是小事儿，明天我就去办，不过你是租客，估计到时候本儿上得写我的名字，你只管负责交钱买气儿就得了！” “得嘞！” “……” 两人举杯示意，谈笑风生，聊的甚是欢快。 转眼到了第二天。 杨沛东一如既往的清洗、煮制花生，老宋头则倒背着手溜达出了院门。 上午十点多。 等把老麦头跟李前进的货分别发走后，杨沛东也骑着三轮车出去了。 早上跟小妹杨沛霞提起过买自行车的事儿，后者想跟着一块儿去买，所以他决定把时间放在这个周末。 而现在出门，则是因为小妹提及过的花生罐头一事。 趁着空闲，到外面了解下具体情况，以便于确定接下来要不要增设买卖上的产品种类。 离开巷子，杨沛东没有在巷口的门市部打听，而是骑着三轮车一路前行，等离开南新华街后，这才停下车，走进了一家门市部。 这个年代的门市部大部分还是合作社下属的经营单位，当然，也已经有了零星的公私合营门市部，但那种门市里售卖的物品种类往往有很多限制，也比较单一。 杨沛东走进的这家门市属于国营单位，里面商品林林总总，种类繁多。 他很快就在柜台后面的货架上，看到了摆放整齐的罐头产品。 大部分是玻璃瓶的水果罐头，也有着一些铁皮罐子的肉制、鱼类以及其他食品罐头。 “同志，请问您这有鱼皮花生罐头吗？” 杨沛东望着货架上的罐头产品找寻了会儿，一时没看到有油炸花生罐头，便直接开口问道。 “以前有，最近没货！” 售货员是个中年妇女，回应的时候依旧翻着手里的杂志，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那是本79年复刊的第一期‘大众电影’杂志，随着售货员不断翻动，杨沛东看的很清楚，封面上是‘大河奔流’的剧照，而封底则是‘祥林嫂’的剧照。 这本杂志在如今年代相当流行，是人们闲暇之余最喜爱的刊物。 售货员看的津津有味，杨沛东只得再次耐心问道： “能问下什么时候有货吗？” 啪！ 售货员不耐烦的把杂志合上，往柜台上一摔，终于抬起了头。 道：“我说你这人也真够裹乱的，什么没有你偏要买什么，告儿你，鱼皮花生罐头最近上面也没通知下来，具体什么时候有货我也不知道！ 再说了，这些水果罐头不更上档次吗？价格还差不多！你实在想吃鱼皮花生就自个儿回家炸去啊，别搁这儿影响我上班工作！” 得，售货员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就‘突突’个没完。 此刻紧紧皱着眉头，跟杨沛东欠她多少钱似的，一脸的愤懑与不屑。 “……” 杨沛东一时沉默下来。 倒不是因为让售货员的态度给气到了，毕竟这年头的售货员德性都差不多，犯不上置这气。 主要是售货员的一番话，让他心中猛然一怔，越琢磨越觉得有那么点道理！ 对啊，还捣鼓什么鱼皮花生罐头，水果罐头不更上档次么，价格虽然都差不多，但整体成本可就低多了！ 关键还特别受欢迎，在这年代可谓是家家户户走亲访友最喜欢购买的礼品，送出去也觉得倍儿有面子！ 杨沛东越琢磨越觉得挺不错，以至于售货员那张横眉冷对的胖脸都看着没那么膈应了。 “得，那给我来一瓶黄桃罐头，一瓶桔子罐头，嗯……再来一瓶杨梅的吧，算算多少钱！” 他接连点指着货架上的罐头品类，朝售货员吩咐道。 “……” 售货员恋恋不舍的再次把杂志放下，转身一边拿罐头一边算账，“黄桃的两块八，橘子罐头两块五，杨梅的两块六，总共七块九毛钱，一斤二两票！” 杨沛东爽快付了钱、票，等售货员把罐头都用麻绳捆好，提着走出了店门。 三瓶罐头往三轮车里一放，他骑车再次赶去了别的门市部。 这次出门，本想着了解鱼皮花生罐头的市场情况，以便于确定自己合不合适做这个买卖。 但现在他已经彻底改变思路了，对于水果罐头这方面升起了浓厚兴趣。 就这样，他连续走访了好几个门市部，观察里面售卖的各类水果罐头，同时也从售货员那里了解了不少信息。 其中黄桃罐头，是目前门市上最紧俏的一款，哪怕价格卖的最贵，但也不妨碍人们对它的青睐。 ‘这事急不来……做水果罐头跟卖煮花生不一样，固然利润高、销路广，但前期需要做的准备工作也更多。 我如今还是要以水煮五香花生为主，利用空余时间多去市场上转转，原料、技术、包装这些都得有门路了，才能正式启动。’ 中午回家路上。 杨沛东暗暗告诫自己要冷静，还是那句话，路要一步一步走。 所谓的万事俱备，都还需要一把东风才能成事呢，何况自己现在一切都是从零开始，稳当点总没错。 话是这样说，但他已经把制作售卖水果罐头当成了接下来的第二个生意，决定即刻着手筹备起来。 回到拐子胡同。 杨沛东进院刚停下三轮车，正屋东边的堂屋门就推开了。 老宋头笑吟吟的朝他近前走来，“沛东，事儿办妥了！呐，这是购气本儿，下午你有时间去趟街道办事处旁边的加气站，领上煤气罐花钱充气儿，剩下的我就不管了！” “嘿！这么快就成了？宋老哥你可太厉害了，来来来，挑几瓶爱吃的罐头，权当是我感谢您了！” 杨沛东心情大好，接过购气本儿，拉着老宋头来到三轮车前，热情说道。 他一上午的时间去了好几家门市部，每种品类的水果罐头都买了好几瓶，此刻都在三轮车里还没拿进屋。 第六十四章 吴大爷要保媒 吃过中午饭，杨沛东拿着购气本儿去了趟液化气站。 一切都很顺利，领取到经过检验合格的煤气罐，又花钱充满了气儿，放在三轮车里驮回了拐子胡同。 煤气灶原本给配备的有，但他还是去了趟生活五金门市，淘换了一个国外进口的分流阀以及两个号称‘猛虎灶’的饭馆专用炉灶。 回来的路上，又花钱找人焊了两个大号的灶台铁架子，一并带回了家。 眼看到了要出去摆摊的时间，他把这些炉具以及煤气罐都归置到西厢房，然后驮着百多斤水煮五香花生出门而去。 工人下班时分，三岔口的集市依旧热闹嘈杂。 那些摆摊的摊贩也基本上都是熟面孔，唯有侯三连同他的摊位不见了踪影。 想来，经过昨天的事儿，已经不敢再来这里露头了。 杨沛东跟平常一样摆起摊位，买卖并没有受到多大影响，依然只用了不到一个小时就卖光了带来的煮花生。 他没有立刻回家，而是去了趟中四胡同鸽子市。 一番踅摸，最后花费八块钱买了两口特大号的大铁锅，让摊主用送货的板车给送到了家里。 “劳驾，您还得帮我搭把手！” “……” 到了家门口，杨沛东递上烟卷儿，请送货的师傅帮忙，一起把两口大铁锅都抬进了西厢房。 下午花钱买回来的灶台架子就是按照这尺寸定制的，杨沛东心里有数。 因此当把铁锅摆上去后，正好可以卡着四周，把小半个锅底固定的严丝合缝，稳稳当当。 好在西厢房靠南面的这一间，本来就是空的，现在放置上这么两口大锅，依旧还有着不小的空间，以后在这里煮制花生，完全操作的开。 趁着小妹饭还没做好的这段时间，杨沛东用橡胶管以及分流阀连接起了煤气罐跟两个猛虎灶。 等一切全都弄好，他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欣慰笑容。 这样一来，以后煮制五香花生的效率就又能大大提升了。 之前都是蹲在地上往灶膛里填棒瓤子生火烧水，不但浪费时间，关键人也又累又热。 现在一下变得先进多了，同时烧开一大锅水的速度也能加快不少。 全部准备就绪，他又试验了下两个灶台的威力，这才心满意足的走出了西厢房…… 接下来的几天里。 杨沛东每天煮制两百斤带壳干花生的速度加快了一大截子。 基本上九点半左右，就能全部加工完成。 而每当给老麦头和李前进把货分掉后，他也没一直闲在家里，而是继续外出了解水果罐头的市场情况。 从水果货源到加工原理以及罐头包装，都有了大概的掌握，这让他更加确定了要做这个生意的念头。 周末来临。 小妹杨沛霞在这天早上开始就显得特别兴奋，干活也格外的麻利轻快。 三哥今天要带她去买崭新的自行车，这可是她心心念念了好久的大物件儿，一想到马上就能成为有车一族，心里甭提多激动了。 等忙完当天的煮花生任务，她先是给父亲和三哥沏上茶水，然后就拉着母亲又是洗脸又是梳头的臭美上了。 还别说，稍微这么一打扮，小妹杨沛霞看上去俏丽灵动，比电影明星也不遑多让。 就连母亲刘玉梅都忍不住夸赞，“嘿，老头子瞧见没，咱家几个孩子这长相，可都没的挑，以前是真没注意，你仔细看看，沛霞像不像电影‘春苗’里那个女主角儿？叫李……李什么明来着，嘶，人名就在嘴边，愣是叫不上来了。” “妈你是说李秀名吧！” 小妹自然是记得的，脸上顿时满是受宠若惊的神色，但很快就不顾形象的大声笑了起来。 “得，你先甭管什么明，这回可没一点地方像了！一个丫头家，笑起来跟个疯婆子似的，我呀，纯属就多余夸你！” 母亲刘玉梅脸一板，狠狠瞪了自己女儿一眼。 今天是周末，父亲也跟母亲一起来帮忙加工五香花生，此刻坐在八仙桌旁的椅子上，彻底无视了这娘儿俩的对话，而是朝坐在另一边的杨沛东说道： “现在这年头，钱好花不好挣，别手里挣俩钱就乱开销，再说你往后也要顶门立户了，这以后的日子花钱的地方多着呢。” 父亲说到这里停顿了会儿，指了指母亲说道：“前天你吴大爷来咱们家了，为了你的事儿。” “我的事？” 杨沛东刚端起茶缸子，闻言定在半空，大为不解。 “嗐，肯定好事儿呗！” 母亲一听这个连忙走来了近前，脸上带着根本止不住的兴奋笑意，特意压低声音道： “你吴大爷打算给你保个媒！ 女方家里我跟你爹也都听说过，是咱们这附近的，那姑娘长得俊着呢，身段儿也好看，好像比你小个两三岁吧，赶哪天有空了，让吴大爷费心给你们安排个时间见见面儿？” “……” 杨沛东眉头微皱，索性放下了茶缸子。 “爹，妈，这种事儿你们就别操心了，另外告诉吴大爷，说我谢谢他的好意，但见面就算了，我最近是真没这个打算！” “哎！老三你都二十好几的人了，怎么就……咳，我觉得你还是见见比较好，万一见上面相中了呢？” 母亲刘玉梅眼巴巴的看着自家老三建议道。 “不见，没时间！” 杨沛东回答的很干脆，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或是犹豫不决。 他最近的心思都在准备启动水果罐头买卖上，不想浪费这个时间去相亲。 “我……” 母亲还想说什么，但父亲却开口打断了她。 “行了，老三既然有自己的想法，那就别难为他了，这种事儿我认为也是顺其自然的比较好，你就少说两句吧，回头见到他吴大爷，你找个由头给辞了算了。” “对喽！强扭的瓜不甜！” 小妹杨沛霞这时候也凑了过来，朝父亲竖了个大拇指，“爹你刚才说的话特英明，我必须得给您个大拇哥！” “少贫！跟你三哥商量正事呢，你搁这裹什么乱呐！” 母亲气呼呼的瞪了小妹一眼，语气里明显夹杂着一抹不甘。 很快，杨沛东带着小妹出门，叫了个人力三轮赶去人民市场买自行车。 本来想让父母跟着一块去转转的，可二老对逛街根本没任何兴趣，更愿意在家守着老三的家业。 就这样，杨沛东跟小妹不多时来到了人民市场。 走进阔大的售货棚，正准备前往售卖自行车的区域，却意外碰到了一个人。 徐巧云的女儿，孙玉萍。 第六十五章 大立凤 周末的人民市场生意更加火爆，大量人影穿梭在售货棚内，询价问货声此起彼伏，偶尔也会响起一两声打趣笑骂，场面嘈杂热闹。 孙玉萍是这里面服装柜台的售货员，不过此时却急匆匆的往外走，正巧与杨沛东兄妹迎了个对面。 “……” 当看清楚是杨沛东，孙玉萍想起之前在大杂院门口撞到的事儿，不由得脸色一冷，就想当成陌生人就这么错身走过去，没有任何开口打招呼的意思。 可很快又看到了杨沛东身边的杨沛霞，不知怎么突然神情一缓，主动开口道： “沛霞，今儿个周末也来逛市场呀？” “嗯，随便转转，跟我三哥一块儿来的。” 杨沛霞观察到孙玉萍看向自家三哥的表情，特意说道。 “怎么没跟你朋友一块儿来？这样好了，待会儿你去我柜台上看看，最近刚来了不少新款式的裙子，姐姐帮你选一件儿！” 孙玉萍依旧没理会杨沛东，继续带着笑跟杨沛霞说话。 “算了，不麻烦你了，我跟三哥还有别的事儿，回见！” 杨沛霞懒得跟她再多废话，丢下一句便拉着杨沛东的胳膊朝前走去。 “哎，沛霞，沛霞！你先别走啊，晚上来姐家吃饭呗，朋友送了我一瓶洋酒，还没舍得喝呢！” 孙玉萍见状连忙转身，大声在后面喊道。 “……” 杨沛霞理都没理，跟杨沛东两人不紧不慢的向前走远了。 “三哥，那个孙玉萍对你眼儿眼儿的有毛病吧，以前她跟你犯过拧巴？” “估计是那天傍晚回来……” 市场里，杨沛东简单给小妹讲述了之前的事儿，最后微微露出一抹疑惑，问道：“沛霞，你跟她以前关系咋样？” “我跟她平常见面的时候都少，更别谈什么交情了，顶多就一不常见的邻居关系，怎么了三哥？” “没什么，以后少跟她接触。” “嗯，我心里有数。” “……” 兄妹俩很快来到了卖自行车的区域。 望着摆在场地上的崭新自行车，小妹杨沛霞脸上不由自主的露出兴奋之色。 但她很好的克制着内心冲动，安静站在一边，静等三哥上前去找售货员。 “两位是要买自行车吗？随便看看，这边是飞鸽牌的，挨着的是上海永久以及凤凰牌，再往那边的还有金鹿、红旗、梅花、五羊、海狮……基本上您听说过的牌子咱这儿都有！ 您看中哪个牌子，我再给您详细介绍。” 人民市场的售货员可比那些门市部的热情多了，见到杨沛东两人走近，立刻迎上来接待。 “着重说说凤凰牌的吧，有那几个款，都什么价儿？” 杨沛东指了指凤凰牌自行车那块区域，示意道。 “得嘞，您两位眼光不错，凤凰可是上海三厂的老牌子了，您瞧，咱们现在有三个型号，14型用的是锰钢材料，价格最近降了点儿，179元一辆，18型的全链盒、皮座儿、单撑，人们喜欢叫它大立凤，售价185元，旁边还有最早的12型的，没别的特点，就是皮实，驮三百斤没问题，173元一辆。 要我看呐，您两位以后不管谁骑谁用，稍微多花点钱，买辆大立凤绝对最合适！” 售货员语速很快，说到最后指着18型的凤凰自行车建议道。 “沛霞，喜欢哪种？” 杨沛东转头朝小妹示意了下。 杨沛霞一时有些纠结，要说好看肯定是18型的，毕竟刚上市没多久，外面都已经给起了绰号，可见这款自行车的受欢迎程度。 但价格却也比其他几款更高，差不多要贵上好几块钱。 “行了，就买18型的大立凤！” 杨沛东看出小妹的想法，直接替她做了决定。 几块钱的差价，对他来说并不算个事儿，只要喜欢就买了。 “得嘞！我马上给您开单子！” 售货员笑着点头，麻利的从随身簿子上扯下一张订购单，‘唰、唰’写好了购买明细以及付款金额。 “自行车区大立凤一辆！交钱开票！” 唰！ 售货员用力一甩，订购单沿着上方的铁丝，快速滑去了收钱柜台处。 杨沛东从包里取出十几张大团结，点数好后连同自行车票一块递给了小妹。 “去吧，你自己到柜台交钱，等会来这边领车。” “……” 小妹此刻满是兴奋，略微犹豫了下，考虑到周围那么多人，便没多说什么，快速拿着钱跟票去了远处交钱的柜台。 “劳驾，再帮我开一张大立凤的单子。” 杨沛东见售货员忙完了，再次说道。 “敢情您这是……得，马上给您开单！” 售货员一怔，不过倒也没多说什么，而是麻利的很快又开出了一张订购单。 “单子给我带过去好了，省的你还得再喊一遍，怪麻烦的。” 杨沛东拿过订购单，快步走去了收钱柜台。 等他付好钱跟票，小妹杨沛霞已经回到原来的区域领好了自行车。 “三哥，我选好了！” “还满意么？” “嗯！” “……” 杨沛东跟小妹打完招呼，也在售货员的陪同下去里面选好了自行车。 就这样，兄妹俩各自推着崭新的自行车顺着人群走出了人民市场。 “沛霞，你搁这儿看着点车子，我去市场后门办点事，马上回来。” “三哥你等一下！” 杨沛霞闻言快速把自行车停好，来到杨沛东近前，收起笑脸认真说道： “三哥，今天能买到自行车我真的特别高兴，但给我买这么大的物件儿，我不能全让你一个人掏钱，这是我上班攒下的六十五块钱，本来就是打算以后买自行车用的，给你！” 话音落下，不由分说的把手里攥着的一些纸币塞到了杨沛东的工作包里，快速后退撤开了些距离。 “嗐，你把钱都给我了，自己用什么？” 杨沛东无奈笑着问道。 “这是攒下的钱，零花儿身上还有！” 杨沛霞笃定解释道：“包括你每次给我卖菜的钱，剩下的我也单独攒着呢，等以后凑成整数了就给你！” 杨沛东闻言便不再坚持，心下只当是先替小妹存着，以后等她嫁人的时候，一并拿出来给她。 “那你搁这儿等我会，看着点车子。” 他再次交代一句，便大步朝市场后门走去。 第六十六章 让货主跟我谈 这次来人民市场，杨沛东除了买自行车，也想找韩半截子打听点事。 人民市场鱼龙混杂，混迹在这里捞偏门讨生活的人形形色色，干什么的都有。 像韩半截子这种专门倒腾票的人，天天跟人东拉西扯，掌握的信息比普通人可多多了。 杨沛东打算让他帮忙打听下哪里有私下倒腾罐头加工的个人作坊，以便于找机会现场去观摩下具体生产工艺。 当然，也想再找找带壳干花生的批发渠道，毕竟现如今随着使用上了煤气煮制，每天两百斤的原料加工量，总觉得还是有点少。 现如今的水煮五香花生买卖，分销对象方面随时可以增加，同时每天的加工货量也有着提升空间，唯一遏制发展的便是原材料这块儿了。 水果罐头制作，目前只是有个初步计划，但水煮花生这一块，却是他的全部经济来源，因此接下来只要机会合适，就得继续扩大规模，增加买卖体量。 眼下冯大勇那边每天两百斤的供应量，已经基本上到了极限，而别的鸽子市上，还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供应商，在暂时没法去联系乡下表舅的情况下，杨沛东打算试试韩半截子这里，会不会能给他带来意外收获。 市场后门。 他很快找到了韩半截子，对方看到他，顿时热情的不得了。 “嘿吆喂，贵客驾临！快，先抽根烟卷儿！” 韩半截子递烟打火，同时自己也换上了一根，笑着道：“今儿个打算淘换点什么票？” “电视机票，有么？” 杨沛东开口问道。 这年头电视机可是稀罕玩意儿，购买电视机所用到的票更是很少流到外面来。 即使像韩半截子这种老字号票贩子，也很少能弄到手。 “实在抱歉！这回真要让您失望了，其他什么票都成，但这电视机票嘛，只能说兹当收着了我指定给您留着，目前是真没有！” “成，那我等你信儿。” 杨沛东先是失望的点点头，接着话锋一转，道：“哎，老韩，知道哪儿有做水果罐头的么？给介绍个地儿，我打算去批点儿。” “水果罐头？” 韩半截子一怔，沉思片刻后说道：“这我可不太清楚，不过可以帮你问问，有信儿了第一时间告诉你！” “那批发带壳干花生的呢？这方面知道谁手里有货么？” 杨沛东再次发问，同时认真补充道：“老韩，你大可放心，我最近准备收购一批干花生，兹当你能帮我搭上这条线，茶水钱保证少不了你的！” “哥们局气！” 韩半截子闻言咧嘴笑笑，下意识犹豫了下，“你……大概要多少带壳干花生？” 杨沛东一听有戏，不露声色的缓了缓，道：“要货量肯定不会少，主要还是看价格跟质量，最好是让货主亲自来跟我谈，你觉得呢？” “对对对，这话没毛病！” 韩半截子连连点头，脸上再次露出一抹笑意，“这样吧，你哪天有空？我带你去找个人，你们见面谈！” “那就明天，成么？” “明天……可以！” “就这么说定了。” “得嘞，您慢走，咱明儿个见！” “……” 离开市场后门，杨沛东心里琢磨着事儿，很快看到了守着两辆自行车的小妹。 两人各自骑上车，驶出了隆福寺街。 回到拐子胡同。 母亲早已经做好了午饭跟父亲一起等着他们。 当看到兄妹俩各自都骑着崭新自行车进到院里，父母的表情那真是既欣喜又心疼。 “爹，妈，咋样？这可是正宗的大立凤，外面二手的都还没出来呢！” 小妹杨沛霞小心翼翼的把车子停好，一边从水井上拿来抹布擦拭着本来就没多少灰尘的前后挡泥瓦，一边眉飞色舞的跟父母显摆道。 杨沛东则淡定的多，随便把车子一停，便跟着父亲进屋喝茶去了。 “嘚瑟吧你就！还不是都花的你三哥的钱，等你三哥以后结婚娶媳妇的时候，你可不能小气喽！” 母亲刘玉梅受不了自家姑娘这股嘚瑟劲儿，忍不住笑骂着给了一个白眼。 “嘿！妈你这话还真提醒我了，上个周末因为分家我就忘了件重要的事，今天必须得去办喽！” 小妹杨沛霞突然想到什么，快速把抹布放回水井旁，身形轻盈的就要出门。 “回来！这都马上开饭了，你又出去干嘛？！我告儿你，不吃饭哪儿也不能去！” 母亲在后方嗔喝，硬生生止住了小妹的步伐。 不过等吃好中午饭，小妹杨沛霞还是偷偷摸摸的溜出了家门。 好在，去的快回来的也快。 嘴里还兀自咕哝着，“原来红玲姐她们学校这周没放假，连张菊姐也不在家，看来只能等下周的了……” 此时的杨沛东吃过饭，正在跟父亲吹着电风扇喝茶，八仙桌上还摆着母亲刚从水桶里捞出来，切好的冰镇西瓜。 一家人畅谈闲聊，惬意舒适。 傍晚时分。 杨沛东去三岔口摆摊卖完余下的煮花生，就看到赵刚一个人骑着自行车慢悠悠的来到了摊位前。 “走吧沛东，今儿个我做东，陪我喝点儿？” “成，你说地儿，我把做买卖的行头送回去，立马过来！” “……” 赵刚说了一饭馆的地儿，骑上自行车率先离开。 本来说好周末带着妞儿一块来找杨沛东喝酒，但此时却是一个人来的，对此杨沛东自然不好多问，收拾完摊子骑着三轮车先回了拐子胡同。 然后在家洗了把脸，便骑上自行车，赶去了跟赵刚喝酒的饭馆。 当他赶到的时候，赵刚已经点好了两凉四热六个菜，同时还搬了一捆儿啤酒，正悠然自得的等着他呢。 两人几次喝酒吃饭，关系早已比上学那会儿还要热络熟稔。 因此都很随意，喝酒吃菜，聊着以前上学那会儿的趣事，说说笑笑，好不畅快。 等酒足饭饱，吃喝尽兴，整个饭馆里就只剩他们这一桌了。 眼看时候不早，两人结账出门，互相打过招呼后，各自朝着家中回返而去。 杨沛东今晚喝了不少啤酒，车子骑得并不快。 此时差不多得有十一点钟了，街道上显得很是冷清，几乎看不到什么行人。 在距离拐子胡同还有一段路程的时候，他委实有些内急，于是借着夜色四下查看一番，便把车子停在路边，打算去桥下放水。 可还没等走下河边坡道，就隐隐听到了桥底下刻意压低的说话声。 第六十八章 真人不露相 煤市街。 位于西城区。 北起前门楼子西大街，南至珠市口。 自明朝时，从门头沟运进城的煤就会暂存在此，当时又被称作煤市口。 后来四九城整顿街巷，又将靴子胡同等划归到一块儿，形成了现在的煤市街。 这里除了有很多老字号饭馆、会馆旧址之外，也有着一些老早的厂房等建筑，因为整个煤市街弯弯曲曲，巷密屋深，所以鱼龙混杂，居住着大量的各类人士。 杨沛东载着韩半截子来到此地，进入了煤市街北段的纸巷子。 “得，往前数第四家宅子，放我下来就行，咱到地方了！” 韩半截子抻着脖子看路指挥，进了巷子后小声提醒道。 杨沛东停下自行车，观察着四周环境。 静等韩半截子上前敲门，跟里面的人打招呼。 很快，院门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个中年男子。 五短身材，长着一张胖乎乎的圆脸，此时目光越过韩半截子，认真打量了杨沛东几眼。 “老韩，这人谁呀？” “哦，他姓杨，听说你有关系能弄到带壳干花生，打算来询询价儿。” 韩半截子笑着介绍，随后又对杨沛东说道：“呐，这就是老曹，你想批量买干花生，找他准没错儿！” 杨沛东从容一笑，朝对方点点头致意，没有多说什么。 而那个姓曹的中年男子此刻也观察着他，眉头微微皱着，眼底隐现一抹警惕之色。 “哎呀，都是买卖人！老曹，你可别看小杨年轻，但他也是做了好几年买卖的行家，你尽管放心，凭咱俩的关系，我还能害你嘛！” 韩半截子见两人都拿着架儿不说话，便笑着从中间缓和气氛。 杨沛东曾经承诺过，兹管买卖谈成了，会给他一份茶水钱，因此韩半截子很清楚自己的任务。 “来吧，进屋坐着聊。” 老曹全名曹满囤，听完韩半截子的话，再次打量了杨沛东几眼，率先转身进了院子。 韩半截子手疾眼快，接过杨沛东的自行车车把，示意跟着一块儿进院儿。 等他俩走进院门，曹满囤转身重新关紧院子，这才领着两人走进了屋里。 落座后，他开门见山的说道：“小杨是吧，既然你是老韩介绍来的，那我就跟你交个实底儿，你想要的带壳干花生，我的确能搞到，但太少的话，那干脆就不用谈了，因为对我来说根本不值当的。” “爽快，那你不妨说个数儿，我看合适不。” 杨沛东听完立刻很直接的示意道。 “一次性至少五千斤起步！” 曹满囤伸出五根手指，继续道：“不瞒你说，货都是从外地运过来的，量太少了那都不够油钱。 另外你可以放心，批条、手续什么的全都有，我也是替人办事儿，正主搁东城大院儿住着呢，人家挣的就是这钱！” 杨沛东闻言沉吟片刻，道：“什么价儿？” 五千斤带壳干花生的确不少，但他目前的买卖还算稳定，完全不用担心会砸手里。 至于货源来路，眼下一二类农副产品在完成统一订购之外，随着改开也已经放开了，对方既然有批条手续，只要运进了四九城，那么他就能正常收购。 刚好租住的院子还闲着不少空房间，足以存放下五千斤的带壳干花生，甚至再多些都没问题。 “价格嘛……” 曹满囤眼睛一转，转而反问道：“你确定能要五千斤？” “多新鲜！如果你价格合适，质量上也能有保证，再多点都问题！” 杨沛东淡定说道。 “得，有你这话，那就一切好谈！” 曹满囤欣慰点头，说话的功夫掏出烟卷儿递了上来，道：“这样好了，给你按两毛三一斤算账，保证你在所有的鸽子市上都找不出这个价儿，够意思吧？” “贵了，这么大的货量，两毛一还差不多。” “嘿，合着您拿我当礼拜天儿过呢！两毛一？怎么可能！” 曹满囤夸张的瞪着眼睛，坚决摇头。 “那我多要点儿，你要是做不了决定，就去跟正主说，八千斤，两毛一的价儿，我随时都能收货。” 杨沛东坚持这个收购价不变，但却主动又加了三千斤的货量。 他已经暗自算过，除去柳叶胡同冯大勇那里每天稳定供应的两百斤之外，这八千斤货算它每天再消耗个两百斤，也不过四十天的时间。 差不多等消耗光了，刚好可以去下乡找那个表舅聊聊，直接从源头收购，估计价格上或许会更便宜些。 “……” 曹满囤听完眼底露出了一抹犹豫，不再那么咬定价格不松口了。 “嗐，真就从来没有过这价儿，这样吧，你明儿个再来一趟，到时候成不成的我给你个答复。” “劳驾，明天我还是这个点儿过来，是么？” “可以，我搁家等你。” “……” 聊完买卖上的事儿，曹满囤就要起身去沏茶，杨沛东摆手制止了他，跟韩半截子两人没有久待，告辞走出了院子。 “嘶……八千斤呐！” 走出纸巷子，韩半截子撮着牙花子感慨摇头，“得，这才叫真人不露相！ 小杨你这魄力忒大了点儿，你到底做的啥买卖要用这么多干花生？不嫌弃哥哥腿脚有问题的话，干脆带我一块儿混得了！” 杨沛东笑而不语，等走出巷子后，他从包里掏出五块钱，递给了韩半截子。 “老韩，买卖虽然还在谈，但我说到做到，这点辛苦费你拿着，权当茶水钱了。” “唉吆喂！会不会有点不合适啊，照你说的，买卖还没谈成呢，我就先拿到钱了？” 韩半截子嘴上说着客气话，手已经不由自主的接过了钱，满脸喜笑颜开，面带感激之色。 “真够意思，以后有事儿您说话，我指定都给你办的明明白白的！” 他一边把钱装进兜，一边发自肺腑的表态。 随后表示还要去附近办点事儿，就不坐杨沛东的自行车了。 离开煤市街，杨沛东很快返回了拐子胡同。 当他进到自家院子里，却发现除了母亲之外，街道办的齐芳齐大姐和另外一个年轻同事竟然也在他家里。 此时齐芳两人正跟母亲坐在那颗老榆树下喝茶闲聊。 “老三！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快，街道上的齐领导要找你谈话，说是准备给你安排工作呐！” 杨沛东车子还没停下，母亲就立马激动的站起身，朝他招手催促道。 第六十九章 街道安全员 齐芳的到来，让杨沛东有些意外。 虽然隐隐猜测到跟昨晚发生的事情有关，但街道上的反应速度也忒快了些。 昨晚廖队说过会转达给街道，建议对他进行表彰与奖励，这才过了不到一天，齐芳就主动找来了家里。 “沛东，你这煮花生做的可不赖啊，真没看出来你年纪轻轻的还有这手艺，不错，不错！” 此刻齐芳语气里带着抹感叹，站起身指了指桌上的花生，随后依旧笑吟吟问道：“现在有空吗？耽误你几分钟时间，咱聊聊工作安置的事儿？” “齐大姐您客气，我得待会儿才出去摆摊，现在正好有时间，咱别搁院里待着了，快屋里请！” 杨沛东语气热情，脸上也露出温和笑意，把齐芳跟另外那个年轻同事请进了正屋。 “杨沛东同志，我姓陈，你以后叫我小陈就行，齐大姐前天刚刚接到任命，现在已经是咱们街道办的副主任了。” 落座后，那个姓陈的年轻人率先开口，介绍了下齐芳如今新的工作岗位。 “那什么，你先跟齐副主任聊工作安置的具体情况吧，我陪婶子到院里坐着，不打搅你们谈正事儿。” 小陈说完，这才刚进屋坐下便又站起身，朝杨沛东母亲笑着示意后走出了屋。 “啊对，对，老三伱认真听领导安排，我们就搁外面等着！” 母亲刘玉梅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整个人仿佛一下年轻了很多，飞快的端起小陈的茶杯，转身去了院子里。 屋里只剩了杨沛东跟齐芳两個人。 “杨沛东同志，昨晚发生的事公安局已经知会我了，我首先代表咱们街道向你传达口头表扬，你做的很好，我们街道所有人都要学习你这种英勇无畏的精神！” 齐芳见屋里没了外人，正了正神色，神情语气开始认真起来，继续道： “鉴于你的英勇表现，咱们街道的几位领导上午专门为此开了个讨论会议，对于你个人的表彰与今后安排，也已经有了结果。” 说到这里，齐芳停了下来，开始从黑皮包里往外拿文件。 杨沛东平静以对，只是心里略微有些好奇，不知道街道会给他安排什么样的工作。 毕竟目前水煮五香花生买卖做的挺顺利的，又刚刚谈了一大批带壳干花生的交易，明天就能得到最终答复。 这个节骨眼上，对于一般的工作来说，他委实没多大兴趣。 “目前呢，公安局的廖队表示，昨晚那个TW虽然被你抓到了，但他应该还有同伙潜伏在城内，因此这个案子不宜太过声张，只有等所有团伙全部落网后，才能大张旗鼓的为你举办表彰会。 也是基于这一点，即使咱们街道上的那些工作人员，目前也完全不知道这件事儿。” 齐芳从黑皮包里拿出文件，朝院子里示意了下，意思是这件事小陈并不知情。 当看到杨沛东缓缓点头，这才继续说道： “不过案子归案子，对你的安置方面完全可以先进行起来嘛。 杨沛东同志，经我跟街道办几位领导商量讨论过后，决定把你安置在街道办工作，暂时挂职安全员！” 齐芳脸上再次露出笑意，见自己说完后杨沛东神色并没太多变化，便爽朗一笑，“怎么，现在煮花生的小买卖做顺手了，看不上街道安排的工作了是么？ 别误会，让你做安全员是暂时的，并且只是挂个职，并不是真的要每天去检查街道，处理些鸡零狗碎的家庭琐事儿。 坦白说，这么做的目的，是要先把你的组织关系转进来，然后派你去学习，等你考试通过了，再另行任职其他岗位。” “……” 杨沛东不由神色一怔，本来听到要给他安排街道安全员的岗位，都开始琢磨着如何婉拒了。 毕竟做了这安全员，以后那就是要率领着小脚侦缉队的老太太们一块儿出去巡逻，看护。 平时维护维护交通，发发耗子药、熏蚊子药，宣传宣传除四害、讲卫生，再处理些家长里短的小矛盾，差不多也就是这个工作的全部了。 好在齐芳后面又解释了一番，这才让他有了兴趣，于是问道： “齐大姐，哦，齐主任，能跟我说说具体是学习哪方面吗？” “以后还是叫齐大姐！怎么搁公安局那边立完功还跟我生分上了呢！” 齐芳先是纠正他的称呼，随后拢了拢鬓角头发，再次收起笑容认真解释道： “本来呢，街道上是打算直接举荐你去大学读夜大的，可后来查到你的文凭，只有初中毕业，够不上人家学校招生的线儿。 所以接下来先安排你以街道工作人员的名义，脱产去读个师范大学的函授班，今年十月份他们学校会有统一考试，如果你考上了夜大，那就继续为你安排半脱产学习，直至顺利毕业！ 当然，毕竟复习时间只有几个月，如果没考上的话也别气馁，以后你的组织关系就在街道上了，作为咱们街道勇擒TW的英雄个人，我会为你重新调整工作，肯定不是一直做安全员的！” 齐芳说完这些，把手里拿着的一份资料递给了杨沛东。 “呐，这是师范大学今年暑期函授班的个人申请表格，你觉得没问题的话，填好了交给我就行，其余的街道上会去办理。” “……” 杨沛东心绪隐有波动，街道上对于他的安排，可以说来的太及时了。 或者准确说，这个机会相当于让他能再次圆了上大学的梦！ 前世他就是大学生，可穿越过来后，因为上大学的事儿，心态几次差点崩坏…… 好消息：78年高考恢复，今年是80年，也就是最后一年对高考报名没那么严格的要求。 坏消息：他是农历六月份才穿越过来的，简直跟故意似的卡着点儿错过了报名时间。 而到了明年，高考政策更加完善严谨，像他这种原主只有初中毕业的文凭学历，就再也没什么报名的机会了。 现在齐芳的一席话，让他再次燃起了希望。 虽然严格来说只能算是读了个成人大学，但那也是国家认可的学历。 尤其在这年头，大学文凭不但能让他更容易铺展自己的生意规划，也能接触到很多有实力的人脉关系。 更为关键的是。 他以街道办工作人员的身份去半脱产学习，手头上的买卖基本上就不会受到影响。 钱，该挣还是挣。 甚至。 有什么风吹草动，他还会比旁人更早的知道。 第七十章 又成学生了 “齐大姐，非常感谢街道为我做的安排，我愿意无条件接受！并会用实际行动回报街道对我个人的关怀与帮助！” 杨沛东接过申请表单，诚挚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好！你能有这份志气和决心，我的工作就算没白做！” 齐芳欣慰点头，接着道：“沛东啊，有信心是好事儿，但务求要落到实际行动上！ 眼下距离师范大学秋季夜大的考试，只有短短几个月了，所以说时间紧任务重，你要自己好好把握，毕竟有了个大学文凭再安排具体工作，跟你读完函授直接任职，那成色可就完全两样了。 沛东，你明白我说的意思吗？” 杨沛东噙笑颔首。 显然，齐芳是在提醒他，十月份的考试很重要，将决定着他以后在街道体系中的初始工作岗位是办事员还是领导办事员。 “嗯，我会认真对待的，争取顺利考过！” 前世就是大学毕业，虽然大部分文化知识在离校后又都还回去了，但这個年代的考试，它的难度也没那么变态。 可以说只要用心花费些时间精力，把脑子里的知识再翻腾出来，基本上应该是包过的。 因此杨沛东在回应齐芳的时候，心里特别有底气。 他现在差的就是一个机会，而不是考试的水平实力。 “接下来的学习会很紧张，那你这煮花生的买卖呢？怎么打算的？” 这时齐芳忽然指了指外面院子，笑吟吟问道。 “那个不耽误多少时间，还是先捎带着干吧，不然没收入了也很麻烦，齐大姐你应该也知道，我现在这儿住的房子都还是租的呢，没钱哪行啊。” 杨沛东无奈笑笑，含糊解释道。 “行吧，反正伱现在只是挂名的街道安全员，暂时没办法给你开资，有个副业做着倒也不影响什么。” 齐芳点了点头，随后从黑皮包里翻出一个信封，递给了杨沛东，“差点忘记最重要的事儿，这里面是街道奖励你的五十块钱，你自己收好。 本来是打算街道开表彰会的时候再发给你，但现在公安局那边案子还没彻底结案，不宜太过声张，所以我就提前给你带过来了。” “感谢街道对我的帮扶，感谢齐大姐！” 杨沛东笑着称谢，接过了信封。 “好了，今天要跟你谈的情况基本就这些，你尽快把申请表单填好给我，接下来还要其他同志去帮你办理函授手续，估计得有个几天吧，到时候就能收到开班通知了。” 齐芳站起身，再次叮嘱过后，便打算跟小陈回街道办。 杨沛东送出屋，本来想让齐芳两人都带点煮花生回去，但后者却坚决不要，跟小陈两人提着黑皮包走出了院门。 送走齐芳两人，母亲刘玉梅第一时间几乎是跑着来到了他近前，极力压制着内心激动，问道： “老三，快跟我说说，街道办的领导怎么跟你说的？打算给你安排什么样的工作？！” “妈，你先别激动，听我给你解释，齐大姐打算安排我先去学习，等真考上大学了再正式安排工作。” 杨沛东觉得没必要隐瞒母亲，毕竟接下来他还要在家抱着书本复习，总归是能被母亲看到的。 “所以我接下来又成一名学生了，得天天复习功课，备战考试！” 他此刻心情大好，一想到即将踏入大学校门，成为这个时代的大学生，心里难免有些激动。 “啥？复习功课考试？我没听错吧？！” 母亲刘玉梅楞在当场。 街道办领导亲自登门跟她说是来解决老三工作的。 就这？ “不是，我说老三，你是不是搁这跟妈逗闷子呢！这叫啥事啊，敢情不是给安排工作，反倒还安排上学习任务了…… 那……那要是考不上呢？工作还给不给安排了？” “安排啊，不过真考不上的话，就只能给分到小脚稽查队去了，跟一帮老太太们为了维护街道安宁，日夜奋战在街头巷尾第一线！” 杨沛东煞有其事的憋着笑认真解释道。 “什么？！嘿，我说老三，要真那样的话，你可得好好学，咱可不能加入那帮老太太的队伍，一个个的戴着红袖箍，我见了都得叫一声婶子大娘，你跟她们待一起，那可就真成笑话了。” 母亲急的直跺脚，脸上不由露出了焦急之色。 “妈，你先甭急，这不是还没考嘛，放心吧，我一定能考上的！” 杨沛东见母亲真急了，连忙收起笑意。 一边往三轮车上装剩余的五香花生，一边笃定说道。 “嗐，好不好考的先不说，关键前阵子一分家，包括沛霞以前的那些书本全都当破烂卖了，你连个课本都没有，拿啥学？” 母亲刘玉梅还是不放心，皱着眉头提醒道。 “没事儿，这个我有办法，妈你去屋里凉快会儿吧，我去摆摊了。” 杨沛东简单解释了句，便骑着三轮车出门而去。 一路上，他脑子里还在琢磨着齐芳给他带来的意外惊喜，以及接下来买卖上的事儿。 今年高考报名条件公布后，上面对于没条件参加高考的各类人士便下发了具体指导意见，其中成人大学包括夜大、函授这些方式，首次正式落地执行。 而通过这些方式考进大学的人，以后也能取得国家认可的学历证书。 因此在最初实行的这几年，很多国营单位的中层领导以及各级公家部门的人，都热衷于借此提升自身学历，以便于在单位里更快的获得升迁。 参加函授班，报考师范大学的夜大，杨沛东除了获得学历，还能有机会结识大量人脉，这些对他将来的生意将会起到巨大助力，因此必须要考上夜大。 他暗自做出了计划，接下来把复习高中知识放在首位，至于煮花生买卖……是时候该做出些调整了。 分销方面可以再增加两到三个人，这些人跟老麦头以及李前进一样，都属于批发合作，并不存在雇佣关系。 而煮制方面，则考虑雇佣两个人，除了配方佐料依旧由自己亲自下料之外，让他们负责清洗、搬抬等活计，大大减轻自己的工作量。 “就这么安排！ 接下来把时间精力放在复习上，但煮花生买卖也不能停，明儿个依旧去找曹满囤确定货源，利用等待函授通知的这段时间，把人员都安排到位！” 杨沛东心里有了计划，微微皱着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 等来到三岔口傍晚集市，跟往常一样，熟门熟路的摆摊做起了买卖…… 第七十一章 一瓶擦脸油儿 杨沛东第二天忙完买卖上的事儿，挎着工作包去了街道办。 师范大学函授班的申请表单昨晚上已经填好，接下来还需要交给街道的工作人员去帮他办理具体入班手续。 走进街道办。 昨天跟齐芳一块去他家的小陈正好看到他，立刻笑着迎了上来。 “杨沛东同志，齐主任早上特意交代我，今天你过来了的话可以直接去她办公室。” “好，谢谢你了小陈。” 杨沛东顺着小陈指引的一间办公室看了下，点头称谢后走了过去。 敲了敲门，听到里面传出齐芳的回应后，便推门而进，同时反手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齐芳说过，街道办对于他的工作安置只有少数几个领导知晓，因此他特意关上门，以免被外面办事的工作人员听到些什么。 “来了沛东，坐！” 齐芳目前已升任街道办副主任，有着自己单独的办公室，此时扣上钢笔帽，笑着示意了下办公桌对面的椅子。 “申请表都填好了？” 杨沛东落座，从包里拿出申请表单，递了过去，道：“嗯，昨儿晚上填的。 齐大姐您给过过目，看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吗？” “唔……写的很详细，可以了，我等中午前儿亲自去办这件事，你暂时耐心等个几天，相信很快就会有邮递员把入班通知跟复习资料这些送到你家去的。” 齐芳检查过表单，满意的点了点头并解释道。 随后又从抽屉里取出一份表格，边递给杨沛东边笑了笑。 “昨儿个开会我还真就把这事儿给忘了，今天上午特意又去跟主任汇报了下。 呐，这個是咱们街道上购气本儿的申领表，之前你就跟我提过这事，主任决定给你特事特办，现在把表填了，下午就能去换气站办理！” 杨沛东微有些意外，笑着接过了申领表单，道：“感谢街道为我提供便利，齐大姐伱看你工作这么忙，还想着我的这点小事儿，都不知道该怎么谢谢您了。” “以后都在一个单位上班，客气什么！” 齐芳嗔笑，示意他现在就填写表单。 虽然目前家里已经有了煤气罐，但杨沛东依旧不会拒绝申领。 毕竟接下来兹当曹满囤那边同意交易，随着每天煮花生的产量扩大，还真就迫切需要再置办一套煤气锅灶。 而现在齐芳提前帮他解决了这个问题。颇有种瞌睡送枕头的及时感。 购气本儿的表格填写就简单多了，杨沛东很快完成，并交还给了齐芳。 同时又从包里摸出了一瓶郁美净儿童霜，欠起身放到了齐芳的手边，真诚道：“齐大姐，你帮了我这么多，我心里非常感激。 但请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这是我一个朋友外地寄来的，你也知道，我们家没小孩所以也用不上这个，正好齐大姐你有个女儿，干脆送给她得了。” 齐芳先是神色一怔，不过等杨沛东说完后，脸上很快露出了热情笑容。 “嗐，我家那丫头正是淘的没边儿的年纪，用这个也是浪费嘛。你赶紧拿回去，跟我还这么见外！” 说完，就打算把那盒郁美净推回到杨沛东这边。 “齐大姐，这又不是多贵的东西，就一瓶擦脸油儿，您也说了咱不见外，干脆我帮您放抽屉里得了。” 杨沛东笑着说完，闪身走到办公桌一侧，拿起拿瓶郁美净直接给放抽屉里关上了。 “齐大姐您先忙，我就不打扰了，有事儿随时叫我！” “成，过后进了函授班，记得认真学习！” “得嘞！” 杨沛东点头告辞，转身开门走出了办公室。 郁美净是他来之前特意去了趟百货大楼买的，齐芳如今已是街道办副主任，又全权负责有关他的工作安置，送点小物件儿表示下心意，总归没有坏处。 当然，即使齐芳当面拒绝的话也无伤大雅，就像他说的，一瓶擦脸油儿，还远远到不了上纲上线的地步。 杨沛东回到家里，母亲已经做好了饭菜。 吃过午饭，在家吹着电风扇歇完晌，便又骑上自行车离开了拐子胡同。 那批八千斤带壳花生的交易，曹满囤答应今天会给准信儿，因此他骑车奔去了煤市街。 等来到纸巷子，敲响曹满囤家的院门，很快里面就传出了回应。 “吆，还以为你今儿个不来了呢，快，屋里坐吧！” “这你误会了，我这人最守承诺，说了今天来找你就肯定会来。 只是觉着吧，还不知道质量咋样，就先报了底价儿，所以这心里一直犯嘀咕，路上骑得慢了点儿。” “多新鲜！放心吧，绝对不带差事儿的！” 曹满囤打开院门，热情笑着递上烟卷儿，接过自行车帮忙推进了院子。 杨沛东见状心里有了谱儿，对方的态度基本上表明，他提出的进货价格想来是谈成了。 果然，等进屋落座。 曹满囤拿出煤油打火机给杨沛东跟自己都点着烟卷儿，咳嗽了声说道： “拢共八千斤，每斤按两毛一过称，正主点头了。” “什么时候能拿到货？” 杨沛东沉吟了下后平静问道。 “外地运过来，怎么也得个七八天吧。” 曹满囤继续道：“我不知道你的库房有多大，但八千斤花生可不老少了，你正好用这几天时间，先腾出地界儿，到时候告诉我地址，我可以让车子把货运到你门口。” “成，这个我会安排好，另外，尽量安排晚上运过来。” 杨沛东缓缓点头，提醒道。 “擎好吧，送货师傅干这个不是一回两回了，门儿清！” 曹满囤弹了弹烟灰，一脸笃定之色，随后又补充道：“不过先说好，你需要送货那两人卸货的话，得额外加五块劳力钱。” 杨沛东没去计较这个，到时候半夜卸货，他还真需要这么两个劳力帮着弄，不然时间耽搁太久的话，容易出事儿。 “这样吧，七天以后我还是这个点来你家，到时候确定具体接货时间，只要货一到位，钱款当场结清！” 他略做沉吟，认真说道。 “那不行！买卖可不是这么做的。” 曹满囤闻言坚决摇头，对杨沛东的建议显然并不是很认可。 第七十二章 计划赶不上变化 “……” 杨沛东本想抱着不见兔子不撒鹰的原则，等拿到货再给钱。 但曹满囤对此却坚决不同意。 “您也甭货到结款了，咱头一回合作也请您体谅体谅我，我也得给上面正主儿个交代，对吧。” 曹满囤先是解释了下，随后伸出三根手指头，道：“这么着，我也不朝你多要，三成，先付三成货款，我才好去跟正主要求发车运货，这不过分吧？” 杨沛东笑了笑，掐灭烟头，道：“三成的货款也不是不能先给你，但你得打个收条，签字摁手印，就像你说的，头一回合作嘛，互相体谅一下。” 对方显然谈起买卖来也很老练，不过要求三成预付款倒也合理，杨沛东对此勉强可以接受。 “成，那……现在就写收据？” “可以，及早不及晚，今儿个我来就是跟你确定这事儿的！” “得嘞，您稍等！” “……” 屋里电风扇摇着头儿吹风，曹满囤拿来纸笔伏在桌子上写收据，而杨沛东则从包里取出了一沓子大团结，当着前者的面儿点数起来。 这时期其实已经有了百元纸币发行，也就是第四套币的最初版，正面四相浮雕，背面是井冈山主峰五指山。 但眼下还没正式流通起来，一般人手里还是用十元大团结的比较多。 杨沛东也不例外，很快点出了五十张，五百块整。 八千斤带壳干花生，收购价每斤两毛一，总共是一千六百八十块，三成的话就是五百零四块。 此时曹满囤也写好了收条，爽快的在上面签名摁了手印。 “呐，这是五百块整，还有另外的四块钱，你点点。” “得嘞，那您也把这收条收好。” “……” 等曹满囤再次清点了一遍钱数，确认无误后，杨沛东便站起身来告辞。 如今八千斤带壳干花生的货量已经谈妥，接下来只需等货一到位，就可以正式扩大买卖规模了。 最近这段时间准确来说，杨沛东有种计划赶不上变化快的感觉。 原本他是打算在稳步增加煮花生买卖的基础上，再分出些精力去琢磨研究水果罐头的事儿。 可没成想那天晚上跟赵刚喝过酒，阴差阳错的制服TW分子，不但街道上要给安置工作，还给他举荐去上函授班，若是考取上师范大学的夜大，街道会支持他半脱产学习。 这样的变化让杨沛东有些措手不及，但总体来说还是觉得很幸运。 坦白说，凭他目前的现有条件，很难把水果罐头买卖做起来，但如果能成功考取夜大，争取进入街道同一体系的商业办公室上班，那就有充足的条件去启动了。 街道所属的商业办公室，是在改开后新成立的部门，专门负责本片儿区的各类商业事务，比如公私合营办理、個体户挂靠以及跟外地兄弟部门的商业合作等等，都是由这个部门根据上面的指示统筹安排，继而展开合作。 而据杨沛东得知，目前商业办公室的一把手，正是齐芳的老公，周建军主任。 昨天齐芳就曾向他保证过，街道安全员的岗位只是暂时的，等真若考上了夜大，会重新安排职位。 因此杨沛东目前有着清晰的目标计划。 在稳步扩大煮花生买卖的基础上，认真做好复习准备，先把师范大学的夜大考了，然后想办法进入商业办公室去上班。 到那时，不管是倒腾水果罐头买卖，还是做别的生意，都会变得容易很多。 并且最关键的是，不用藏着掖着了。 回到家的杨沛东，照例带上剩余的煮花生外出摆摊。 接连几天，日子过的平静而充实。 空闲的时候，他去街道办拿到购气本儿，又运回来了一瓶充满气儿的煤气罐。 到了第四天的中午。 吃过午饭正在歇晌的他，突然听到了院门口的吆喝声。 “杨沛东是这一家吗？有伱的挂号信，赶紧拿上戳儿，出来取一下！” 杨沛东神色一动，随即想到应该是函授班的入班通知到了。 于是大步走出院子，打开院门一看，只见一个穿着墨绿色制服的邮递员挎着‘为人民服务’的帆布包，手里拿着一封挂号信正在等着他。 “同志，我还没戳儿，签字儿成不。” 杨沛东笑着来到了近前。 这年头家家户户的户主都爱刻个戳儿，以便于接收挂号信之类需要确认或签字的物品所用。 “签字也成，麻烦您快点儿的吧。” “得嘞！” 杨沛东签好字，接过了邮递员递来的挂号信。 入手沉甸甸的，除此之外，邮递员还从车梁上的褡裢里拿出了一摞用报纸包裹着的书本资料，一并递给了他。 目送邮递员离开，杨沛东关好院门，兴冲冲返回了屋里。 “老三，谁来的挂号信？” 在小妹屋里歇晌的母亲刘玉梅听到外面喊声，此刻靠在里屋门上，好奇问道。 “学校来的，街道上不是让我去学习么，呐，这不给寄来了复习资料。” 杨沛东扬了扬手里的物品，说完把书本包裹放到八仙桌上，率先拆开了挂号信。 认真看过一遍后，朝母亲问道：“妈，今天是几号？” “七月二十五号。” “还成，函授班的报到时间是八月一号，六天时间……买卖上差不多应该能捋顺了。” 杨沛东算了算时间，神色舒展不少。 他把入班通知收好，又拆开了那包学习资料。 翻看着书本上那些似曾相识的知识内容，对十月份的成人夜大考试，自然是充满了信心。 “老三，既然接下来你要复习功课，那买卖上你就甭管了，等晚上回去我让你爹跟厂里领导请个长假，我们老两口以后把煮花生的活儿包了！” 母亲刘玉梅见自家老三翻看着书本资料，神情间难得露出憧憬欣喜之色，于是走到近前继续说道： “就是每天傍晚前儿出去摆摊这件事，你爹指定是拉不下脸来，实在不行就交给我，看你这么高兴，妈也豁出去了！” “妈，这方面我有安排，你就甭管了，等以后真正需要你出马的时候，我会提前跟你说的！” 杨沛东知道母亲一片好心，但目前正在筹划扩大买卖规模，老两口还是先别掺和进来的好，省的帮倒忙。 况且，他早就有了合适人选，只等那八千斤货运到家里，就能正式启动了。 第七十三章 食品厂售货员 三天时间一晃而过。 今天是要去找曹满囤确定收货的日子。 恰逢周末。 上午刚打发走老麦头和李前进，二哥杨沛军施施然走进了院子里。 自从杨沛东搬来拐子胡同，他直到现在还是头一回登门。 而大哥两口子更是一次都没来过。 “老三，今儿个星期天也没休息啊？下午还要出去摆摊？” 二哥杨沛军手里用网兜提着一个西瓜，朝刚忙活完正站在榆树下的杨沛东笑吟吟打招呼。 “嗯，做买卖不比你们上班，哪有歇着的时候。” 杨沛东对二哥的突然登门略感意外，脸上淡然笑笑，示意进屋坐着聊。 “咦，你来干什么？！” 此时正给杨沛东送茶缸子的母亲走出屋门，看到二哥后，顿时脸色一沉，语气夹杂着不待见的意味，隐隐皱起了眉头。 如今距离父亲住院已经过去近半个月的时间，据杨沛东所知，父母对于二哥当初的行为依旧心有芥蒂，到现在还没真正打心里原谅呢。 即使平常住在一個屋檐下，也很少交流，见天儿说不上一句话。 “妈，今天不是星期天嘛，我在家休息也没什么事儿，寻思着过来老三这边看看，刚好也找沛霞说点事儿。” 二哥杨沛军说话的功夫提着西瓜跟杨沛东进了屋。 把西瓜往墙边柜上一放，主动掏出烟卷儿递给父亲和杨沛东，脸上始终带着笑模样，看上去很是亲切。 “你找沛霞干嘛？她今天休息不假，但刚才忙完就心急火燎的出去了，有什么事跟我说就行，我转达给她！” 父亲杨安德虽然接了自家老二递来的烟卷儿，但神色依旧不怎么好看，沉声说道。 “坐吧，坐下说。” 杨沛东神色倒还显得平静，指了指旁边的凳子示意道。 “沛霞不在家？” 二哥杨沛军此时明显有些意外，干笑着坐下后，道：“嗐，也没什么大事儿。 爹、妈，之前是我犯浑，做出了让你们心寒的事儿，现在我全想明白了，心里特别后悔，不过眼下说这些也没什么用，所以就想着尽可能的弥补以前犯下的错儿……” “打住！你也甭跟我绕，真想改变我对你的看法，那就拿出实际行动来，伱的话我现在是真不怎么敢信了，知道么？” 父亲杨安德没等他说完，便扬手打断，更是直接把手里的烟卷儿扔到了桌子上，到现在心里还生着气呢。 “你找沛霞到底什么事儿？” 杨沛东也微皱着眉，出声问道。 “沛霞不是一直没个正式工作嘛，我这当二哥的也替她着急，所以最近一直都是在托人找关系，好在运气不错，给她找了个正式工的岗位。” 二哥杨沛军说到这里偷偷观察父母的脸色，见他们都有些惊喜愕然后，继续说道： “当然了，这都是我本来就该做的，也不图稀沛霞感激我，爹你刚才说我要拿出实际行动，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 我保证，以后再也不跟自家人耍心眼子了！” “嘿，你真给沛霞找到正式岗位工作了？！快说说，是哪家单位？！” 母亲刘玉梅不待他话音落下，便抢先追问道。 父亲也是明显的神色缓和了不少，露出期待之意。 倒是杨沛东依旧很淡定，望着看似无比真诚的二哥，心里犯嘀咕。 “还别说，这份工作绝对不错，一般人哪怕是托人送礼抢破头也不一定争取的到！” 二哥杨沛军故意卖关子，神情语气流露着一抹傲然，得意的笑了起来。 杨沛东一看他这个德性，心里疑惑更重，甚至浮现出戒备之心。 无他。 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就二哥这号人，能突然间脱胎换骨、改变习性，几率不亚于他再来个二次穿越。 自己屁股沟子上还一摊屎没擦干净呢，跟那个叫小丽的女人纠缠个没完，能有闲功夫操心小妹工作的事儿？ 这事不但悬，还特没谱儿！ 杨沛东暗自一分析，也不说话，静静看着二哥的表现。 “哎呀，你想急死我是吧，到底是什么工作，快说呀！” 母亲刘玉梅此刻已经站了起来，急切中带着浓浓期待，催促道。 “成，那我就不等沛霞了，直接说出来，正好你们也给参谋参谋！” 二哥杨沛军抽了口烟，一字一句的说道：“售货员！我们食品厂跟向阳街道合作成立的第二门市部，去那里面当售货员！” 说这番话的时候，他整个人差不多已经恢复了之前在大杂院家里时的那种神情动作，不但声音大，还特别的有底气。 “……” 父母听完先是怔住，随后才浮现出巨大惊喜之色。 母亲激动的直拍手，“老二你……说的都是真的？！唉吆喂，那可太好了，沛霞这丫头有福啊，真不错！” “嘿！”父亲也露出了舒心笑意。 只有杨沛东反而皱起了眉头，淡淡开口道：“食品厂成立的门市部，售货员不该是从你们厂内部挑选合适员工转职么？ 沛霞一不是食品厂的员工，二没有上级部门特别举荐，像这种整个厂都要争抢的售货员岗位…… 二哥，你说实话，到底是答应了领导什么条件办到的？” “……” 杨沛东的话使得二哥原本笑着的脸色微微顿了下，这才干咳了声，道： “老三！这你就甭管了，反正沛霞的工作基本是稳了，只要她按我说的做，下个月就能去门市上当售货员！” “废话！事儿都没说清楚，稳什么稳？我告儿你！少搁这打马虎眼，到底说不说？！” 杨沛东眼睛一瞪，大有要站起来的架势。 这下二哥顿时怂了，不过仗着此刻父母对他的态度，主打一个怂但不服，苦笑着说道： “哎呀，老三你这脾气真得改改了，我费劲巴拉的帮沛霞联系工作，怎么到你这儿还成了跟犯多大错似的呢！ 我以后有能力了，也帮你找个工作不就完了嘛，沛霞是咱妹妹，你怎么能眼红她呢？爹，赶紧说说老三！” 果然，父亲杨安德一看这情况立马开口了。 只不过说出的话跟二哥杨沛军预想中的完全不一样。 “老二，你少耍嘴皮子！到底是用什么条件给沛霞换来的这份工作，赶紧说出来，不然老三就是真揍你，那也是活该！” 旁边母亲也看着他，丝毫没有制止杨沛东的意思。 二哥杨沛军心有怨气，但却很好的掩饰了起来。 他不紧不慢的把烟头掐灭，正打算开口之际。 小妹杨沛霞骑着自行车进了院儿。 第七十四章 要不我找刘主任说说 “三哥，告诉你个好消息！” 小妹杨沛霞人还没停稳自行车，就在院子里招呼上了。 可当她进到屋里，看见二哥杨沛军在场后，脸上渐渐没了笑模样儿。 “二哥来了。” 打过招呼，便转身走到盆架旁，拿起肥皂跟毛巾要出去洗手脸。 “哎，沛霞，二哥给你找了份正式工作！” 望着即将走出门的小妹杨沛霞，二哥杨沛军笑着说道。 “帮我找工作？干嘛的？” 小妹杨沛霞不由得转身看了他一眼，眉头微蹙，一脸很是意外的表情。 “你猜猜？” 二哥杨沛军神秘笑笑，再次故意卖起了关子。 “不猜！我现在的工作也还行，你还是甭为我操心了。” 杨沛霞说话的功夫已经走到了屋门口。 “那要是让你去当售货员呢？” 二哥杨沛军在后面说完，又特意补充道：“不是那种临时工哈，是直接把关系落到我们食品厂，以后就是正式职工了！” “……” 小妹杨沛霞闻言迈出屋门的脚下意识收了回来，倏地转身，神色顿时亮了起来。 “你说的都是真的？！” “那还能有假？”二哥见她神情变化心里更加笃定，说话顿时有了底气，故意扫了眼杨沛东之后，继续解释道： “沛霞，二哥可是把所有能耐本事都使上了，才给伱求来这么一个宝贵的岗位名额，你就说吧，愿不愿意去门市上当售货员？！ 兹当你点头，剩下的什么都不用管，只要听我安排，保证给你办的妥妥帖帖！” “……” 小妹杨沛霞难掩振奋，但欣喜过后，却没有立刻点头回应他，而是率先朝三哥杨沛东问道： “三哥，二哥他说的是真的吗？” 杨沛东示意小妹先坐下，转头朝二哥杨沛军说道： “现在沛霞回来了，你少兜圈子，说说都是怎么给她安排的？” “成，那我就说说。” 二哥杨沛军抿了抿嘴，道：“为这件事我没少给我们厂领导送东西，请客吃饭，后来不知怎么就传到了厂办公室刘主任耳朵里。 刘主任这人挺不错的，主动找到我愿意帮忙解决，我看人家对咱这么好，肯定想着得报答下呀，也是巧了，正好让我打听到他们家老太太最近在住院，刘主任两口子忙工作也没时间照顾。 所以我就寻思着，让沛霞去帮着照顾几天，一来还了人家这份情，再一个，跟刘主任家走近点儿，即使以后到了工作岗位上，总归是不会受欺负的。” “我才不去呢！这叫什么事儿啊，又不是自己家亲戚，我去了算什么？二哥你别说了，为了当個售货员，我至于嘛我！” 小妹杨沛霞听完立刻表态，生怕晚一秒都让人觉得她心有犹豫。 “嘶……” 父亲低着头撮牙花子，沉默不语。 母亲想了想，猛然间眼神一亮，“哎，要不我去照顾呢？ 对啊，干脆我去好了，沛霞一个姑娘家脸皮薄，再说跟那老婆子也没话说，我觉得我去最合适！” “哎呀妈，你上哪儿去啊你就去！跟你有什么关系嘛，人家是要……” 二哥杨沛军话说一半突然顿住，使劲摆了下手连忙改口，气呼呼道：“人家老太太住的可是高级病房，又是电话又是电视的，你会摆弄么？去了还不够裹乱的呢……” 杨沛东这时候站了起来，吓得他连忙止住了话语。 “沛霞，你确定不去当这个售货员了是吧？” “嗯，二哥的条件我做不到，我宁愿做现在的工作，完了回来给三哥你帮忙，也不去！” 杨沛霞认真点头。 “行，那我知道了。” 杨沛东得到确切答复，霍然转身看向二哥，“听清楚了么，沛霞不愿做这个售货员，这件事到此为止！ 另外，虽然我还不确定你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我有必要警告你，如果让我知道你连沛霞都忽悠，我绝对轻饶不了你！” “老三说的对，既然沛霞不愿意，那这事儿以后谁也别提了，你回头去跟那刘主任解释下吧，实在不行就把责任推我身上，就说我拦着不让去！” 父亲杨安德跟着附和说道。 “那……那你们不是把我卖了嘛，这都说的好好的，人家刘主任都……” 二哥杨沛军还不甘心，只不过话没说完，杨沛东就打断了他。 “要不我亲自去找你们刘主任说说？” “呃……不，不用了，我自己能解释清楚。那什么，中午还有个饭局，我先走了。” 二哥杨沛军连连摆手，带着一抹慌乱神色说完后快速起身出门走了。 “这个老二……还是那么不着调！” 母亲刘玉梅忍不住望着他的背影嘟囔了句。 “行了，以后没事少提他！” 父亲杨安德皱眉说完，换了副好奇神色朝小妹杨沛霞问道：“刚刚你说有你三哥的好消息，到底什么事儿？” “嘿嘿……你们绝对想不到我刚才去干嘛了！” 小妹杨沛霞暂时挥去了二哥给她带来的影响，笑着看向了杨沛东。 “三哥，今天周末，刚才我去找红玲姐了，听说你要进函授班学习，准备考取她们学校的夜大，她主动愿意每周帮你补习文化知识！” 杨沛东听完不由一怔，“你是说你刚才骑着车子去东打磨厂胡同了？嘿，还真是显着你了！ 什么情况？姚红玲真这么说的？” “你瞧，嘴上埋怨我，心里不还是挺乐意的？” 小妹杨沛霞畅快笑着，一副看穿了三哥的模样。 “吆，是那回给你三哥带口信的那姑娘么？沛霞，她怎么说的？快跟妈学学！” 母亲刘玉梅顿时来了精神，走近两步急切催促道。 “嗐，你跟着瞎掺和什么呀，现在提倡新人新事新国家，改革开放新思想，孩子们的事儿让他们自个儿处理，少说两句！” 父亲杨安德虽然是在斥责老伴儿，但脸上也露出了笑意，怎么看都不像是生气的样子。 “红玲姐一听说你要报考她们学校的夜大，高兴坏了，说今天下午会跟张菊来咱家，专门帮你补习文化知识！” 小妹杨沛霞不敢怠慢，说完邀功似的斜了眼三哥，拿着毛巾肥皂去院里洗手脸了。 “下午就过来？那还愣着干嘛，咱抓紧吃午饭，完了下午我跟你妈回大杂院待着，你们安心学习，想吃零嘴儿就让沛霞出去买！” 这回连父亲杨安德也不淡定了，站起身大声说道。 第七十五章 吃不了兜着走 吃过午饭，父母连口茶都没来得及喝就走出了院门。 小妹杨沛霞则麻利的收拾起了屋子，随后又把院里的物件归置了番，忙活的满头大汗。 可当她放下竹扫帚，却看到三哥从屋里出来，推上自行车要出门儿。 “不是吧三哥，你下午还要出去？” “嗯，去外面谈点事儿，应该用不了多长时间。” 杨沛东回了一句，随后便骑着自行车出门而去。 算算时间，他今天要去跟曹满囤确认八千斤带壳干花生收货的事儿，这个可耽误不得。 约么二十多分钟后。 煤市街，纸巷子。 第四个院门口，杨沛东敲了敲门，很快等来了开门的曹满囤。 “您这回准时多了，来吧，进屋。” 进屋落座。 没有过多客套，便谈起了接货的事情。 “明天晚上货车进城，八千斤只多不少，您打算把货卸哪儿？” 曹满囤问道。 杨沛东接过烟卷儿，给了他拐子胡同的具体地址，最后再次提醒道： “还是那句话，我最看重的还是质量这一块儿，按照咱当初约定好的，如果空壳子太多、少部分有发霉或者是变质现象，那我可只会付你总共一半的货款，这没问题吧？” “嗐，都这时候了你说这话纯属多余，知道么。” 曹满囤神色笃定，笑的很是坦然。 “放心吧老弟，正主可是军大院儿的，人家有关系有路子，根本不稀得干捞偏门的事儿，我保证这批花生的质量绝对包你满意！” “成，那就说定了，明儿个晚上十点以后吧，我在巷子口等着！” 杨沛东欣然点头，随后言称家里还事儿，便起身告辞，骑上车子离开了煤市街。 等他回到家，刚一进院就听到了正屋传出的说笑声，显然姚红玲已经来了。 “三哥！” 小妹杨沛霞一直观望着院子里的动静，看到杨沛东进院，立马大声喊道。 “杨沛东，听说你报上我们学校的函授班了，恭喜！” 姚红玲模样俊俏，声音清脆，此时跟着杨沛霞走出屋门口，大大方方的迎着杨沛东的目光，继续道： “其实我挺佩服你的，一边做买卖一边还要分出精力考取夜大，这可是個不小的挑战！” “还行吧，如今形势越来越好，我再不提升下自己的文化水平，以后都快要跟不上时代了。” 杨沛东笑着回应，继续道：“周末本来是放假休息的，谢谢伱愿意花费时间来帮助我复习，快屋里坐！” “行啊杨沛东，只感谢红玲帮你补习功课，敢情我就不该来呗？” 进屋后，张菊率先笑着调侃了句，不过紧接着又说道： “先说好哈，红玲帮你每周末免费补习功课没问题，但这煮花生可得管够，不然下周我们可就不来了！” “这都不是事儿，尽管敞开了吃，吃不了兜着走都成！” 杨沛东打趣道。 顿时屋里响起了一连串笑声，姚红玲和张菊都被他的风趣给逗的笑了起来。 少顷。 小妹杨沛霞带着张菊去了她的屋里吹风扇闲聊，把堂屋让给了杨沛东跟姚红玲两人。 拿出学校寄来的书本资料，姚红玲有些感慨的说道： “杨沛东，你其实真挺厉害的，因为据我所知，这次学校里举办函授班，招收的学员可都不简单，你能入班，真的让我没想到。” “哦，方便说说都怎么个不简单法儿么？” 杨沛东抬头问道。 “这可是学校首批举办函授课程，能有资格报名的基本都是各级干部领导，以及一些有家庭背景但当初错过高考的人。 你能跟他们同在函授班里学习，这本身就对你有很大的帮助，嗯，我指的是你做买卖这方面。 姚红玲认真解释，俏脸上浮现一抹鼓励之色，继续道： “除此之外，如果真能考上我们学校的夜大，那你认识的朋友会更多！ 因为夜大不单单是针对咱们四九城开办，很多外地学员也都有着录取名额，他们跟你一样错过了高考，甚至有些都是三四十岁的老大哥。 这些人在各自单位上已经工作多年，但为了提升自身学历或者是单位委派的形式，到时候以半脱产的状态进入夜大学习。 你跟他们成为同学，随着结业后回到各自岗位，你想想看，什么光景？” “这么说起来是挺不错的，但我现在没考虑那么多，总归得先考上了才能谈这些，对吧。” 杨沛东笑吟吟回应。 其实他早就想到了这一层，否则也不会对考取夜大这么上心了。 “对！是这么个道理。” 姚红玲点点头，刻意压低了些声音，道： “我听学校里的人说，这次夜大招生，很多已经内定的名额，都是给各级领导的，所以你到时候面临的竞争会特别激烈，真的要认真复习，尽量多掌握些知识，机会才更大一些！”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信息，放心吧红玲，我会认真对待的，再说还有你的辅导，相信问题不大。” “……那我以后就叫你沛东？” “不然呢？所谓一回生两回熟，咱们早就应该算熟人了吧？称呼全名显得多外道。” “行了，时间有限，我待会就得回去，咱们快开始吧。” “……” …… 一下午的时间很快过去。 约么四点多的时候，姚红玲和张菊两人婉拒了小妹的邀请，联袂离去。 杨沛东揉了揉有些发胀的脑袋，也出门装好剩余的煮花生，去了三岔口摆摊。 今天第一天正式复习，有着姚红玲在旁边辅助，他觉得收获甚大。 前世有关高中知识方面的记忆闸门渐渐开启，仿佛又回到了那些备战高考的日子，疲惫但却充实。 姚红玲临走的时候，一再追问小妹杨沛霞。 对于杨沛东只有初中学历表示出了极大的惊诧。 毕竟很多高中知识，可不是一个初中生凭借三言两语的讲述就能完全理解并掌握的。 更夸张的是，杨沛东在她眼里，不但能举一反三，还可以做到触类旁通。 好家伙，连一些没讲过的知识也能信手拈来。 这都让姚红玲快麻掉了，要不是这个年代没有穿越一词，她都得往这方面琢磨了。 因此姚红玲临走的时候，看向杨沛东的眼神都带着些痴痴意味。 对此。 杨沛东意识到自己大意了，以后得低调点儿。 可小妹杨沛霞则想的是另外一方面，红玲姐的‘不舍’神色，让她既欣喜又欣慰。 第七十六章 老李的邻居 转眼又是一天过去。 晚上吃过饭的杨沛东坐在院子里跟老宋头喝了会茶，便回了屋一边翻看着书本一边耐心等待起来。 今晚是曹满囤要送货的日子，约定的时间是晚上十点钟以后。 时间缓缓流过。 夜色渐深。 随着家家户户大部分已经关灯睡觉，杨沛东看着时间差不多，便按照当初的约定，起身出门，沿着巷子来到了南新华街的街边上。 此时巷子口的门市也早就关门了，整条街上几乎已经看不到几个行人。 约么一根烟的功夫过去。 一辆解放汽车缓缓从远处驶来，停在了巷子口。 随着车门打开，曹满囤从上面跳了下来，看到杨沛东后，无声笑着打了个手势。 “老弟，八千斤货只多不少，都是称好装车的，份量方面你要不放心，过后可以拿磅秤再自个儿过一遍。 咱这么的，先把货卸喽，完了结算货款，反正你都知道我家住哪儿，花生质量早检查过了，保证不跟你打马虎眼，你看成么？” 他走到近前，坦诚说道。 “成，卸货吧，刚好我家里有三百斤的杆秤，待会儿随机挑几包过过称，再验验里面花生的质量，问题不大。” 杨沛东爽快点头应下，朝车上招了招手，又往巷子里一指，示意可以卸货了。 曹满囤笑呵呵的立马递上烟卷儿，随后转身跑去汽车近前，指挥着两個卸货工人掀开帆布，扛起麻袋装着的带壳干花生，随同杨沛东朝巷子里走去。 院门打开，杨沛东在前边儿引领着两个卸货工人直接把麻袋扛进了东厢房右手边的房间。 这间屋子早就清扫过了，地面上用木棍交叉担起了底座，以便于避免花生受潮。 “老弟，这每麻袋的花生重量基本上一百斤高高的，总共是八十袋儿，合计八千多斤。” 曹满囤等那两个卸货工人离开后，主动跟拿来杆秤的杨沛东称了其中一袋的分量，低声解释道。 哗啦！ 接着又连忙打开袋口，示意可以随便检查带壳干花生的质量。 “看着还成，老曹，这趟辛苦你了。” 杨沛东翻动着麻袋里的花生，仔细查看了番，满意点头。 “嗐，都是我份内的活儿，应该的！ 那什么，老弟你搁这边点数收货，我去外面盯着点儿哈！” 曹满囤笑着搓搓手，转身快速走出了院子。 时间推移。 随着两个卸货工人来来回回的搬运，八十麻袋的带壳干花生，约么半个多小时就全堆放进了房间里。 期间杨沛东让他们帮着称了几次重量，也打开袋子认真检查了花生的品质，最终对于这批八千斤带壳干花生的货品还算满意。 卸完货，他爽快付掉剩余的尾款，目送着汽车缓缓驶离了巷子口。 “接下来就该扩大煮制花生的规模了…… 到时候我只负责下料，其余的活儿交给工人去做，另外再发展两到三个分销商，这样一来，哪怕过两天我去师范大学上函授班，煮花生的买卖也基本不会受到影响。” 杨沛东洗完手脸，回屋躺在床上一时没有睡意，默默想着生意上的事儿。 截止到今天为止，凭着从柳叶胡同冯大勇那里每天固定运回来的两百斤干花生，他一天就有两百多块的收入。 这二十多天的时间，挣了四千五百多块。 要知道这年头普通工人家庭，一年辛辛苦苦上班干活，连他的零头都攒不下。 不过今晚收了八千斤货，花出去了一千六百八十块，目前手里还有着将近三千块钱。 而当扩大买卖规模，增加煮制产量和分销人员，那么以后每天的收入，就会又增加一大截儿。 “还是按计划一步一步来吧，这两天先把人员安排到位，然后再确定一天的具体加工量。 对，明天开始招人！” 弯月高挂，柔和清辉透过窗棂照进屋里，在一阵阵不知名虫儿的低吟浅唱中，杨沛东渐渐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上午。 他给李前进分配好货量后，把后者叫进了堂屋。 “沛东，是有什么事儿吗？” 李前进落座后，认真问道。 “老李，上回下大雨那天伱说能找得到人，这事儿还记得吧？” 杨沛东拿起茶壶给他倒了杯茶，笑着问道。 “吆，敢情您这是终于舍得雇人了是吧？成啊，包在我身上！” 李前进反应过来，拍着胸膛继续道：“别的事儿我不敢打包票，但要说咱这片儿谁家有闲人，谁又急着找活儿干，我门儿清啊！ 沛东，你就说找几个吧，都有什么要求，我立马给你办不就完了嘛！” “成，这事儿就劳驾你了。” 杨沛东欣然点头，干脆直接的说道：“我需要两个人，首先最主要的一点，不要小年轻的。 另外人老实本分，干活勤快点儿，说白了就是要眼里有活儿，其他没什么要求。 对了，具体工资当面聊。” “不要小年轻……得，我明白了！” 李前进本就是买卖人，脑子反应还是挺快的。 这年头凡是待业在家的年轻人，要么好吃懒做，要么眼高手低，雇这样的人干活儿，还真不合适。 他略作沉吟，拍了下大腿，抬头道：“那这么的吧，我待会儿顺道回家一趟，给你找两人过来，她们都跟我家那口子关系不错，平时一个院儿住着知根知底儿，干活绝对一把好手。” “行吧，那就下午歇过晌，差不多三点多让她们来一趟好了。” 杨沛东点头说道。 煮花生这活儿男女都能干，只要人勤快实诚，比什么都强。 聊完招人的事儿，李前进喝了几口茶，便急匆匆的出门而去。 杨沛东忙完今天的买卖，继续开始了复习。 到了下午。 李前进找来的两个妇女在院子外敲门，母亲走去打开门，给请进了堂屋。 杨沛东放下书本，从里屋出来，笑着跟两人打招呼，示意坐下聊。 “两位大姐都是老李的邻居对吧？” 他给两人倒上茶，闲聊起来。 通过了解，年纪稍大些的那人姓葛，今年四十一岁，另一个姓彭，三十九岁。 两人跟李前进住在一个院子里，家里只有男人上班，日子过的紧巴，平时都是出去找零活儿补贴家用。 “葛大姐，彭大姐，既然你们都是老李介绍来的，那我就把工资跟具体要干的活儿跟你们说一下。” 杨沛东观察到两人的手上都有着老茧，温和说道。 第七十七章 卖茶叶蛋的 “我这儿的工作也没多累，其实严格来说只有半天的活儿！” 杨沛东耐心介绍道：“早上七点钟过来上班，差不多忙到十一点钟就结束了。 至于具体工作内容也很简单，老李应该跟你们说过，就是清洗、煮制五香花生，完了每个月只要没出岔子，你们每人都有二十五块钱的收入。” 杨沛东说到这里停顿了下，当看到这两个大姐都带着欣喜笑意连连点头，这才继续道： “当然了，我这儿并不是外面那些工厂或者街道作坊，就自个儿在家弄的一点小买卖，眼下自家人手安排不过来了才请老李给我找人帮工，所以来我这里干活，如果外面有人问起来的话，就说是给朋友帮几天忙，其他话尽量少说。” 这年头不但有公私合营的门市或者加工作坊，也已经有了私人雇工的现象存在。 不过上面对人数有要求，所谓七上八下，就是针对私人雇工提出的标准。 杨沛东目前虽然只打算雇佣两個人，但有些话觉得还是提前交代清楚的比较好。 “东家，您放心吧，我们之前也帮别人家干过零活儿，不会出去乱说的！” 葛大姐坐在那儿有些局促的认真说道。 “对，每个月二十五块钱，还只干半天活儿，这么好的工作，才不会让外人知道呢！” 彭大姐连忙点头附和，对于以后能有这个收入，她显得特别满意。 “好，既然你们都表态了，那接下来就看实际行动吧。” 杨沛东笑着继续说道：“我这儿也不用办什么手续，明天早上直接过来就行，另外补充一点，如果嫌活儿累不想干了，要提前个两天时间跟我说，这没问题吧？” “嗯，没问题！” “我不怕受累，再说只有半天活儿，再累能累到哪儿去，我也没问题！” 两位大姐连连点头，激动的直接站了起来，欣喜说道。 杨沛东本想留她们坐下来再喝杯茶，可两人显然还有些局促，忙不迭的说不渴，随后便一起告辞离开了。 对于给这两位大姐开的工资，杨沛东是做过考虑的。 平均每天八毛多钱，在如今这个时期的临时工收入里，不算高也不算低。 但她们只需干半天活儿，这样相比其他临时工就合适多了。 况且不是杨沛东小气，而是深知一个道理。 那就是一开始给的待遇太丰厚，反而可能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好嘛，一个做小买卖的，雇两人干活，工资都跟正式工差不多，这要是传开了，难免会引起人们的猜测与眼红。 再者说眼下还不了解这两位大姐的脾气性格，如果真像老李说的干活不耍滑，发工资的时候再以奖励的形式多发些就是了。 “煮制花生的工人有了，等今天傍晚去三岔口摆摊的时候，再把分销人员确定一下……” 杨沛东正琢磨着买卖上的事儿，送走两位大姐进屋的母亲来到了近前。 “老三，妈知道你现在买卖做的挺好，也挣到了钱，但这一个月光给她们就要五十块钱的支出，可不是小数目啊！” “妈，我心里有数，你甭管了。” 杨沛东喝了口茶，继续道：“再有两天我就要去读师范大学暑期的函授班，到时候你一个人怎么忙得过来？ 现在雇了她们来帮忙，伱就可以专门负责盯着下料的事儿，待会我去门市部扯几尺纱布回来，把每锅汤的底料全都包好，你到时候直接按我说的下料就成，特别简单。” “成吧，你爹倒是经常嘱咐我，说买卖上的事儿全听你的，让我少插言，就按你说的办。” 母亲刘玉梅说完就转身朝外走。 “妈，你干嘛去？” “去门市上，扯纱布去啊，你甭管了，忙你自己的事儿。” “……” 傍晚前的三岔口。 人流如织，嘈杂热闹。 杨沛东骑着三轮车照常前来摆摊，每天只有百多斤的货量，几乎是一摆好就开始不停的过称、收钱，不多会儿带来的水桶里便所剩无几了。 这样的景象早就引得其他摊贩艳羡不已，自从老麦头和李前进不来这里摆摊后，有着不少摊贩都主动跟杨沛东套近乎，时不时递根烟卷儿，趁着闲暇之余上前搭讪。 这些人都不傻。 买卖哪有货越卖越少的道理，杨沛东之前一天还摆两回摊儿呢。 好嘛，现在生意见天儿红红火火，却只在傍晚出一回摊儿，带来的五香水煮花生更是没那么多了，明显是私下找了人替他销货。 而老麦头和李前进以前都跟杨沛东关系不错，现在全都不来这里摆摊了，因此只要稍微用点心琢磨，基本上都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嘿，敢情今儿个还是不够卖啊，沛东，来，抽一根儿！” 看到杨沛东这边又要收摊走人了，旁边卖茶叶蛋的摊主笑嘻嘻凑了上来。 递出烟卷儿后，又连忙双手拢着火柴的火苗儿，帮着点上了。 “老魏，最近买卖咋样？” 杨沛东放下手里活计，抽着烟跟他闲聊起来。 这个老魏一直在三岔口卖茶叶蛋，之前还曾经想找杨沛东淘换点老汤，加到自己的汤水里提升香味儿。 不过当初杨沛东没给他，随便找了个借口给搪塞掉了。 后来自从老麦头和李前进不来摆摊后，老魏便把自己的摊位挪到了杨沛东旁边。 平时没事就凑上来聊几句，殷勤客气，经常会主动流露出想跟着一块儿卖五香花生的意思。 对此，杨沛东始终没有正面答应他，毕竟之前货源不足，多加一个分销商就没办法稳定供货了。 如今则不同，因此他决定跟老魏好好聊聊，谈一下分销的事儿。 “嗐，凑合着干吧，一天能挣出饭钱来就不错了。” 老魏全名魏平安，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不受控制的朝着三轮车上瞟，满是羡慕与火热之色。 “沛东，我知道这带壳花生不好弄，你就再想想辙呗，说实话，我是真想跟你合作，哪怕每天少分我点儿货都成！” 他见杨沛东带来的货又早早卖光，忍不住再次满脸期待的干笑着说道。 语气都隐隐带上了央求的意味。 “你真想分销我的五香花生？” 杨沛东笑吟吟看向他，问道。 第七十八章 哪儿凉快哪儿歇着 “……” 老魏神色一怔，随即立马用力点头，“想啊！我做梦都巴不得从你这儿争取个分销名额。 不瞒您说，前天去大栅栏办事，都给我看到李前进了，啧……那生意可好了，沛东，算我一个呗！” “如果我真把货给你了，那你打算搁哪儿卖？” 杨沛东再次问道，没有立刻答应他。 “我……我去哪儿都成！沛东，你放心，兹当你允我一个分销名额，我保证不搁这儿跟你抢生意！” 老魏神色激动起来，下意识把手里半截烟卷儿一扔，又从烟盒里抽出一根，一边热情向前递来，一边继续说道： “咱都是讲规矩的正经买卖人，肯定跟侯三那种不一样，我懂规矩，这伱尽管放心，来，再换一根儿！” “不抽了，直接说正事儿！” 杨沛东摆手婉拒，随后脸上笑意收敛，语气认真起来。 “老魏，我可以给你個分销名额，但也有着制定好的条件，你如果答应能做到，那么以后就可以跟老李他们一样，从我这里拿煮制好的五香花生出去摆摊。” “唉吆喂！沛东，东家！您兹管放心，我保证都听你的，但凡有半点说了不算，您随时抄了我的摊子！” 老魏兴奋的直搓手，不停的在近前来回走动着，满脸狂喜之色。 “……” 杨沛东左右看了看，平静的说出了曾经跟老麦头和李前进制定的价格以及分销规矩。 老魏一边听着，一边不断点头，对于价格和提出的要求全然应允下来。 “成吧，明天上午十点半，来我院里拿货。”杨沛东最后笑着说道。 “得嘞！” 老魏此刻比三伏天喝了杯冰水还要畅快，立刻点头应下。 不过他狂喜之余，又想到了一件事儿，犹豫了下后凑近些说道： “沛东，我能不能再争取个分销名额？哦，别误会，我真不是蹬鼻子上脸得寸进尺，主要是吧……” 老魏说到这里小心翼翼的看了下杨沛东的脸色，发现依旧带着笑意后，便挠了挠头，继续道： “其实是想给我亲弟弟争取一下，他做买卖也是把好手，就这么说吧，我卖茶叶蛋也是跟他学的。 可上半年家里那口子刚动了手术，手里没什么钱就只能出去打零工了，沛东你如果能给他机会的话，我豁出去了借本钱给他，让他也干起来！” “……” 杨沛东略作沉默，道：“那你明天让他过来趟，我跟他聊聊。” “哈！那可太好了！” 老魏兴奋的挥舞双手，连忙说道：“干脆别等明天了，沛东你今晚给我个表示心意的机会，来我家喝酒，到时候我把他也叫来，你想了解什么当面问他就成！” 杨沛东本想婉拒，但奈何老魏实在太过热情，最后只得答应了下来。 他骑着三轮车先回了趟拐子胡同，然后洗了把手脸，又换了身衣服，这才骑上自行车赶去了东打磨厂胡同。 老戴就住东打磨厂胡同，不过还没等他赶到老戴家，就在这条街上率先遇到了一个熟人。 尤建民的媳妇陈晓敏。 等离的近了，能看到后者眼睛红红的，身边的年轻男子则满脸愤然之色。 “沛东？” 陈晓敏看到杨沛东，连忙使劲擦了下眼角，勉力露出一抹笑意，好奇道： “咦，你今天没出去摆摊吗？”随后又指了指身边的男子，介绍道：“他就是我弟弟陈松，沛东你晚饭还没吃呢吧？干脆去我们家凑合吃点得了！” “不了，跟一个朋友约好去他家吃饭，嫂子你这回娘家呢？” 杨沛东摆了摆手，随口问道。 他自然是看出来了，陈晓敏应该是跟尤建民吵架，赌气又要回娘家了。 “是呀，回娘家住几天。” 陈晓敏拢了下鬓角头发，看清了杨沛东停下的崭新自行车，不由得眼热起来，朝身弟弟连忙示意道： “陈松，赶紧叫哥呀，一点眼力见儿都没有！” “沛东哥！” 她弟弟陈松欠了欠身子，叫完后接着道：“听我姐说你在做五香花生买卖，做的老好了，沛东哥你能带带我吗？我保证都听你的，让我干什么都行！” 杨沛东打量了眼陈松，见旁边陈晓敏也眼巴巴看着自己，便开口说道： “陈松，我跟你姐是一个院的邻居，看在她的面子上，既然你这么说了，我倒是也可以给你个机会。 但你年纪轻轻的见天儿钻厨房煮花生哪能有什么出息？干脆这样吧，我把煮好的五香花生批发给你，完了你拿出去卖，中间赚个差价，这比你跟着我学手艺可强太多了。” 如今正好需要分销人员，况且陈晓敏跟父母在一个院里住着，几次三番的提起这事儿，始终不给个准信儿也不太好。 对方如果同意，权当送个顺水人情，也算是皆大欢喜。 “……” 谁知他的话说完，陈晓敏姐弟俩先是一怔，随后相互看了眼，都短暂沉默了下来。 “咳，沛东，我的意思是……想让陈松跟你学个手艺，你放心，我保证他学会了就去别的地界儿摆摊，绝对不会影响你的生意！” 陈晓敏咳嗽了下，脸上带着抹干笑之色说道。 当看到杨沛东也露出了淡淡笑意，连忙补充道：“我知道手艺没有白学的，所以除了让我弟弟免费给你干三个月活儿，另外你看需要多少学费，我们都愿意出的！” 杨沛东不由得暗自哂笑。 得，敢情好心当成驴肝肺了，这姐弟俩貌似根本看不上做分销，一心想学他煮花生的配方手艺。 好家伙，既然是这样的话，那您还是哪凉快哪儿歇着吧。 “嫂子，都是老街坊我有话也明说，我目前根本没有收徒弟的想法，包括以后也肯定不会！这跟给不给钱、给多少钱没一丁点没关系，单纯的就是没这方面打算，希望你能理解！” 他语气坚决的继续说道：“话是说的有点直接，但你自个儿好好琢磨琢磨吧，我先走了，回见！” “哎，沛东你这人……” 陈晓敏根本来不及再说什么，杨沛东已经骑着自行车远去了。 第七十九章 妇女能顶半边天 “姐，不就是个煮花生么，干嘛非得跟他学？你甭管了，我还就不信有拿钱学不到的手艺！” 陈松望着远去的背影脸色一冷，安慰姐姐陈晓敏一句。 “你不懂！沛东煮出来的花生味道特别香，只要学到他的手艺，以后你都能搁家里生产加工，批发出去赚钱了！” “嘁，那多简单，我去买他两斤花生，完了请个厨师调出跟他一模一样的味道，又不是做不到！” “哦？那你怎么不早说！” “大热天，懒得弄这些……” “……” …… 杨沛东来到老戴家，后者热情招待，特意让家里人做了六个菜，也把他弟弟叫来了在旁边陪酒。 席间通过聊天喝酒，杨沛东对于老戴的弟弟还算满意，后者一听说批发售卖五香花生的事儿，也很感兴趣。 承诺会按照杨沛东的要求去售卖，保证不会破坏定下的规矩。 一顿饭吃罢，老戴兄弟俩都确定了明天上午去拐子胡同进货的事儿。 回到家里的杨沛东洗漱完毕，吹着电风扇上床休息。 第二天早上醒来。 正打算依旧像往常那样，骑着三轮车去柳叶胡同冯大勇那里驮回两百斤带壳干花生，谁知道一开院门，就看到葛大姐、彭大姐两人已经站在院门外了。 她们都各自从家带来了围裙、袖套这些，此刻已经穿戴整齐，因为约定好的时间还没到，所以不敢上前敲门，就这么干等在了外面。 “东家早！” 两人见到杨沛东，立马笑着打招呼。 “两位大姐，现在才六点多点，你们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杨沛东有些意外，随后又摆手补充道：“还有哈，以后别喊我东家，叫我小杨就行，在我这儿干活，没那么多讲究。” “哎！” 两位大姐点点头，齐齐看着他，静等下一步命令。 “快进院儿吧，东厢房那边有存货，让我妹妹告诉你们怎么清洗操作，不懂的问她就行。” 杨沛东笑着把她们带进院子，然后又去了东厢房。 告诉她们，每天从这里拿出来两麻袋干花生，另外的就是他待会从外面驮回来的。 说完后，正打算亲自扛一麻袋出去，却不曾想两位大姐一人一袋，扛在肩上就出了屋。 杨沛东这才意识到，这年头的妇女，是真能顶半边天。 一百多斤扛起来就走，都不带打晃的。 他跟刚刚起床正在梳头的小妹杨沛霞交代几句，这才重新骑上三轮车出门而去。 等他从冯大勇那儿驮回来稳定供应的干花生，发现在两位大姐的麻利忙活下，原本的两麻袋都快清洗完成了。 “三哥，她们干活真快，伱从哪儿找来的，呐，两百斤马上就可以开火煮制了！” 小妹杨沛霞凑上来，跟占了多大便宜似的兴奋小声汇报道。 “行了，问问两個大姐早上吃饭了没，没吃的话你多做点儿，咱们一块吃。” 杨沛东一边卸货一边笑着说道。 “得嘞！” 小妹轻盈跑去了西厢房，此时两个大姐正按照她的吩咐，把洗好的花生倒进架设好的大铁锅里。 等杨沛东卸好货，许是听到了外面的动静，两个大姐又忙不迭的走出屋，用压水井压水的压水，装盆的装盆，忙活的那叫一个热火朝天。 “三哥，两位大姐说她们早上都吃过了，你看她们早上来这么早，干脆以后我每天多做点早饭，让她们搁咱家吃算了，你觉得呢？” 小妹杨沛霞来到三哥近前，小声说道。 “成啊，这事你看着办，我没意见，不过你得赶紧做饭了，待会还要去上班，尽量别迟到。” 杨沛东欣然点头，并提醒道。 望着小妹转身走开的背影，他有心想多说几句，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如今小妹在街上的服装加工点上班，工作辛苦不说，收入也不高。 上次二哥登门，提到售货员的时候，小妹一开始的反应很大，其实明显是非常想当个售货员。 只是后来二哥提出的要求太过分，这才坚决放弃。 “等我进了函授班，或许真就有机会帮小妹找到一个售货员的岗位……” 杨沛东内心暗自想着。 师范大学的暑期函授班跟全国其他地方一样，是执行上面的指令，今年首批招生，凡是能进到函授班里的学员，基本上很少有平头老百姓。 就像杨沛东自己，若不是因为立功的表现，也根本不可能有这个机会。 这时期考夜大可以凭自己的本事报名，但不同的函授班却有着不同的标准要求。 像师范大学今年暑期的函授班，想要入班就必须得有单位举荐，能有这个资格的，大部分是各单位与企业的领导，用来提升自身学历。 杨沛东如此看重的原因也是这个，他现在最欠缺的就是人脉资源，凭着自身的社交水平，以及对时代发展的超前见解，相信很快就能结识一些不错的人脉朋友。 到那时，帮小妹找个售货员的岗位，也不是一点机会没有。 更重要的是，他在做买卖上的一些规划和想法，也将会有机会得以顺利实施。 今天总共是加工煮制四百斤的带壳干花生。 但有了两个大姐的加入，在早上不到十点钟就全部完成了。 杨沛东大概估算了下，若是他不参与的话，估计最晚十点半也能煮制出来。 “东家……哦不，沛东，接下来我们做什么？” 葛大姐见没什么活儿了，便跟彭大姐主动上前询问，生怕表现的太懒散，会惹得东家不高兴。 “歇会儿好了，屋里坐着喝会茶，等下上门提货的人来了，帮着一块儿搬搬抬抬，完了最后收拾下工具，你们就可以回家了。” 杨沛东已经在屋里沏上了茶，此时淡笑着说道。 “啊？这就干完了？” 葛大姐有些不敢相信，在她们看来，这点活儿才哪到哪儿啊，东家之前说的半天活，现在才刚十点钟，竟然就结束了。 “对，目前每天的活差不多就这些，但以后可能会有所增加，辛苦了两位大姐。” 杨沛东催她们进屋喝茶，自己则继续去了东厢房配制料包。 差不多配制了十多份后，李前进率先走进了院子。 第八十章 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嘿，怎么样，我没说错吧？沛东这里的活倍儿简单，你们搁他这儿干啊，算是摊上好地方了！” 李前进一进院儿，两位大姐听到动静便连忙走出了屋，前者笑着打招呼，继续说道： “不过可得说好哈，咱都一个院的邻居，沛东又是我东家，你们务必要好好干，尽量别整出什么岔子。” “放心吧前进兄弟，我们心里有数着呢！” “……” 杨沛东听到李前进的声音，从东厢房走了出来，拿出杆秤开始给他过称分装。 有着两个大姐在旁边搭把手，分装工作也进行的特别快。 不一会儿，李前进需要的四百斤水煮五香花生便全都装上了三轮车。 他递给杨沛东一根烟卷儿，急匆匆的出门而去。 这边前脚走，老麦头跟老魏兄弟俩就一块儿进门了。 一进院，老麦头率先笑着喊道：“沛东，敢情您这院里可是越来越热闹了哈，老魏哥儿俩刚才搁胡同里可跟我说了，非得跟我这老头子叫板儿。 听说我一天卖三百斤，他们每个人就提四百斤货，你看这事儿闹得，现在就我成拖后腿的了。” “这话让您说的，三百斤怎么了？他们到您这個岁数，恐怕还不如您呢！” 杨沛东同样笑着打趣，院子里顿时热闹开了。 头一回有这么多人在场，根本都用不着杨沛东抬秤杆儿了，只负责在边上记数就行，整个分装过程根本没什么动手的机会。 老麦头雷打不动，依旧是三百斤货，老魏兄弟俩虽然第一天干这个买卖，但之前早都了解的差不多了。 尤其在看到连老麦头都提三百斤货，更是激起了好胜心。 最后两兄弟一人四百斤，全都分装到了骑来的三轮车上，爽快的付了货钱。 打发他们走掉，院子里跟之前一样，还剩余了百多斤五香花生。 一斤带壳干花生，可以煮制出四斤成品。 四百斤那就是一千六百斤的量。 李前进、老魏哥儿俩都是四百斤，加上老麦头的三百斤，刚好是一千五百斤。 杨沛东拿着账本跟工作包进了自己屋。 全部点数一遍包里的钱，算上外面还没有卖掉的百多斤煮花生，今天一天他的收入将会达到近五百块！ 也就是说，这一天的收入，已经可以顶得上三口之家近一年才能攒下的余钱了。 再说的直观点，按照这个速度，二十多天的功夫，他就能挣到一万块！ 万元户的概念，在这年头还是相当有含金量的。 一般街坊大妈背后议论谁家过得好，都喜欢称呼人家是万元户。 而杨沛东目前在近乎完全脱产的情况下，基本上二十多天就能有这个收入，若是传出去，相信能惊掉一地的下巴。 “马马虎虎，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吧，其实这个年代赚大钱的人不是没有，只是目前还没接触到那个层次，所以不知罢了。 接下来看看老魏哥儿俩的售卖情况，如果没什么问题，我也就能安心去函授班报道了。” 杨沛东内心自语，眼底浮现出一抹期待之色。 穿越至此，正好错过了最后一次有资格的高考报名，但现在能上夜大，也是一个不错的路子。 想要在以后真正站稳脚跟，在这个时代留下自己的足迹，单靠做小买卖挣钱肯定是不够的。 虽然他的本意只想过上舒坦日子，但躺平也分很多种，其中财富自由后的躺平最让人向往，也最需要相当的实力，不是你想躺就能躺的。 “老三，忙好了么？” 此时屋外传来母亲的声音，杨沛东收好钱跟账本儿，推门出屋。 “怎么了妈？” “小葛跟小彭还有别的活儿安排吗？” “没了，就这半天活儿，喝会茶让她们回去就好了。” “你看，她们刚把煮花生的大铁锅搬出来，正刷锅底灰呢，还说待会儿把院子里那两花坛里的杂草也拔了，整个院子全部拾掇一遍再走。” 杨沛东顺着母亲的手望出去，果然见那两个大姐正在水井旁满头大汗的刷锅底灰。 于是他沉吟了下，走出去说道： “葛大姐，彭大姐，这铁锅尺寸比较大，搬抬的时候容易磕着碰着，以后每半个月刷一回就成，反正锅底灰都在锅下面呢，也不影响咱平时的煮制，不用管它。” “好嘞，这次刷好，下回按你说的来。” 葛大姐抹了把汗大声表态，此刻脸上的神色轻松多了，不再像一开始那么拘谨。 杨沛东见状没再多说什么，而是转身进了屋。 后天八月一号就要去师范大学函授班报道，他空闲下来一般都选择多翻翻书本，以便于更全面的回忆起前世学过的知识。 中午吃过饭，望着干干净净的院子，以及两个全都拔掉杂草，翻新过土的花坛，杨沛东心里还是挺满意那两个大姐的。 母亲因为始终觉得这是别人家的院子，每次除了收拾煮制工具，即使打扫院子也从来没想过拾掇那两个花坛。 如今整个院子看上去，显得焕然一新，并且整洁多了。 杨沛东心里感慨着，当目光看向树荫下那剩余的百多斤五香水煮花生，脑子里渐渐有了一个想法。 对那两个大姐，他觉得也可以换种奖励方式，权当是补贴她们的收入了。 不过今天肯定是来不及了，傍晚时分，他骑着三轮车去了三岔口，不出意外的很快收摊卖掉了那百多斤水煮花生。 等晚上回来的时候，母亲没有回大杂院，相反父亲下了班也直接来了这边。 此时饭菜已经端上桌，就等着他洗好手脸，然后一家四口人正式开饭。 “老三啊，后天伱就要重新踏入学校，这对咱家来说可是天大的好事儿！” 父亲杨安德语气带着自豪，满脸感慨之色，举起酒盅继续说道： “你们兄妹四个起的名儿，连起来是爱国拥军，东方朝霞。 眼下老大老二在我看来基本也就那样了，倒是你老三，算是真正给咱老杨家长脸了啊！ 这盅酒爹祝你进了学校后，能顺顺利利考上夜大，争取以后安排个好工作，光宗耀祖！” “三哥肯定行的！我也敬三哥一个！” 小妹杨沛霞同样拿起了酒盅，满脸笃定的大声说道。 只不过下一刻母亲便打了一下她的手。 笑着嗔道：“又咬筷子！这毛病改不掉了是吧？赶紧放下，正儿八经的给你三哥敬酒！” “……” 正在这时。 屋里一家四口人刚准备动筷子吃饭，院门外突然响起了大嫂的声音。 上架感言 接到编辑琉星老大通知，本书将于今晚凌晨十二点过后正式上架。 这本书讲的是八十年代发生在四九城的故事，我会尽量写出那个年代的味道，让您不虚此行。 感谢所有追读到此的书友，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写作动力。 在此诚挚鞠躬，拜谢！ 上架是检验一本书真正成色的时候，希望我们还能一路同行，共同见证杨家老三的崛起之路。 大部分留下来陪伴这本书继续走下去的书友，您以后就是我的衣食父母，我在此向您保证，一定不辜负您的厚爱，努力写好每一个剧情。 对于决意要离开的书友，只能无奈说一声抱歉，我继续努力，希望以后的新书里还能见到您的身影。 唠叨一句，要不，您走之前给个首订吧，毕竟，也跟杨家老三算相识一场了不是？ 权当我矫情好了，主要新书太需要数据支持，您的一個首订，对这本书来说，都无比的至关重要。 拜托了！ 接着说说上架以后的更新情况。 上架当天万字更新！ 今晚零点以后（大概会延迟一两分钟）发两章，等29号晚上八点再发一章。 以后，每天都是晚上八点钟一次性更新，保底两章八千！ 新书期好多人埋怨短小无力，上架后必须支棱起来，每章最少三千字，万字封顶，具体视剧情而定。 至于加更方面： 每满五百月票加一更！ 盟主加三更！ 最后。 祝看我书的衣食父母们金贵满堂，人人如龙！ 《飞扬年代：从返城知青开始》上架感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