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入春梦》 1. 下山 《重逢入春梦》全本免费阅读 春风拂面,带来槐花的清香。有时一阵风大了,还能下起一场花瓣雨。走在蜿蜒的下山路上,谢南山的心情只能用苦闷来形容。当然这种苦闷和三年前自请下清蒙山时的那种茫然无依是完全不同的。 “哼!明明我才是大师姐,明明我每天天不亮就起床练武,凭什么我会输!”一身黑色劲装的女子愤愤地嘀咕,想到气处随手一掌拍在路边的树上,呼啦啦又是一场花雨,落了她满头满身。手腕上方的皮肤处似乎还残留着前不久被打中的触感,隐隐作痛,手中剑掉落的画面在女子眼前不断重演。 她随手拍了拍身上的花瓣后,好像要拍掉这些画面,拍掉手上残留的身体记忆,最后竟运起轻功在林间飞奔了起来。 那棵挨了一掌的树犹在颤动,女子的身影却已到了百步之外,树静后山间早已寻不见女子的身影,只有远远传来的一声女子怒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好气!”回荡在山间。 天梦山脚下的小城轩州城今日格外热闹。 各种没见过的小玩意琳琅满目且先不提,各种吃食:酸辣汤、红豆糖水、冰糖葫芦、烤羊肉看得南山目不转睛。但是,直到这时候,她才想起一件顶顶重要的事,她没钱!!! 山上没有用钱的地方,刚才被师妹打败实在太出乎意料(好吧!其实已经连输一个月了,只是出乎南山一个人的意料而已),她义愤填膺下(好吧!其实是一下子上头了,有点下不来台)实在没有脸面和雅量再在门中多待一刻,更不要说去收拾自己的东西了。这下可好了,除了一柄随身的如意剑,真可谓两袖清风! 回去拿? 怎么可能!!!宁愿饿死、冻死,她也不要再回去了。少女沉思起来,晚上睡觉倒不要紧,现在已经是春天了,习武之人在哪个屋顶、墙根都能对付一天,可是吃饭怎么办呢? 这可是实打实的得花钱啊! “咕嘟!”肚子早已不堪饥饿,发出一声怒吼,还没有停歇的势头。 自十岁起立志要当大侠——最最最最最大的那种大侠的少女,又一次注意到原来当大侠的第一步总是先要填饱肚子的。 天乐坊是这座边陲小城的第一大酒楼,少女在门口来回盘旋了好久,才终于鼓起勇气走了进去。她发现一楼竟坐满了人,本来想找小二打听一下,店里收不收打杂的,但目光找到小二的同时,少女竟然在满屋嘈杂中,发现了一个熟人,果然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最里面靠窗的一桌坐着两男一女,那个穿着绿色衣衫的少女可不正是后山罗爷爷的孙女岁岁吗?黑衣少女没有一丝犹豫地走向了罗岁岁,一巴掌拍在她背后。 “你怎么在这儿啊!” 罗岁岁吓了一跳,发现原来是黑衣少女,这才抚着心口吐出了一口气,开心地嗔怪道。 “南山,你又吓我。我下山帮爷爷办点事,这是京城来的林公子和叶公子,他们和爷爷有旧交,我替爷爷来拜会一下。早知道你也要下山,我就约你同路了。” 南山根本没空分给对面的两个“公子”一个眼神,如果她看一眼就会发现,对面是两个老熟人。她只是想到早上的一败涂地,耸了耸肩长叹了口气“唉!之后再跟你说,现在最重要的是你带银子了吗?” 岁岁点了点头,正要掏荷包,门口突然传来了一声巨响。 南山一回头,天乐坊门口的立式招牌被人踢到了,正堵住了大门口。门口吵吵嚷嚷的,马嘶人声一片沸腾。阳光照在纸窗上,印出十几个人夹杂着马匹的侧影。 “天乐坊里面的人听着,我们兄弟是清风寨的。嘿嘿!听过我们名号的就把钱扔出来,有个百八十两的,我们兄弟就打道回府,没这个数,爷爷就进去拿你们性命。” 这不是瞌睡了送枕头吗,南山心想,今早憋了一肚子的气,可算有地方出了。今天就让这隔壁山头的山贼们知道知道大侠的厉害。 山贼的话音还未落,坊中的众人连手都没来得及摸到钱袋子,就见最里面跃出一黑衣女子,连续几步分别踏在不同的桌上,一边飞向门口,一边从背后拔出一把长剑。 众人的目光随着黑衣女子消失在门后的身影,转到了白色的纸窗上,女子高挑纤细的身影飞跃在窗边的十几个人影中,门外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坊中的众人紧张得屏住了呼吸,可是门外的打斗似乎没有立刻要结束的样子,人群中不时传来深深地呼吸声。 被南山忽略的、坐在岁岁对面的两个男子,对视了一眼,眼中都有些无奈和戏谑,他们看了眼对面气定神闲的岁岁,猜到随便动手对现在的南山来说恐是家常便饭。 这两个男子,一个着黑,一个着灰。灰衣男子以密音入耳对黑衣男子感慨道:“三年过去了,经过那件事没想到她一点都没改,这一点不知道是喜是忧。” 黑衣男子面上不置可否,心里却暗思,南山气质变了很多,在清蒙山上她何曾如此恣意,如今却明媚开朗、生机勃勃,看来这三年她过得很好。 黑衣男子的服饰近看颇为考究,看似简洁的款式,但衣料上却有同色的绣纹,并不是一般人穿得起的。他并没有如坊中的众人般死死地盯着纸窗,反而颇为平静地从桌上拿起一个尚未用过的茶杯正放在身前的桌面,一手拿起茶壶向这只小茶杯里注水,另一只手轻扯住宽大的衣袖,不让它掉落在桌面上。这穿着、这举止倒是市井里不常见的气度。 只是他似乎并不专心,略一失神,水倒多了,略微漫在了桌子上。他回过神来,将茶杯轻推到对面,岁岁旁边的空座位前。 他身旁灰衣男子的穿着就十分干练了,一看就是练家子。灰衣男子同样没有看向纸窗,视线虚落在眼前的桌上,似乎在十分专注地听着什么,又以密音入耳对黑衣男子道,“她功力见涨,这次若得她相助,把握也能大几分。” 一盏茶的功夫,外面似乎打消停了,只闻一道清脆的女声,带着激烈打斗后的喘息道,“就你们这点功夫,我劝你们尽快换个营生。” 话音未落,少女已重新走进了天乐坊,她一边大步流星地走向最里面那桌,一边把宝剑插回背后,剑上光亮如新,并没有见血。看来少女只是给了那些山贼一些颜色。 随着少女把那宝剑清脆地入鞘声,坊中的众人才回过神来,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后怕,不知谁带头,众人热切地鼓起掌来,欢呼声、“女侠!”、“感谢救命之恩”不绝于耳。 南山有些不好意思,向众人摆摆手,“没多大事,如果实在要感谢的话,我午饭还没吃。” 瞬间店里就充斥着,“我给女侠来份全店最贵的”、“我给女侠买份鸡腿”、“给女侠那桌上最好的茶”…… 店里本就高朋满座,加上刚才和岁岁话才说到一半,南山自然地坐在了岁岁身旁。刚落座,就发现一杯茶已放在了面前,她开心地拍了拍岁岁的肩膀,“不愧是好姐妹,真贴心”。对面传来一阵轻咳。南山这才正眼看向对面的两个男子,一看之下竟愣住了,居然是三年不见的西风师兄和叶流云,两人皆含笑看着她。 “你们怎么…”南山一时间心绪复杂,不知道说什么好,她想问他们怎么来这儿了,可是立刻意识到她已经不是天山堂的弟子了,他们不是师兄妹了,即将出口的问题停住了。 “南山姑娘,是追山道的弟子吧?”对面的黑衣男子温和地笑着问,随即补充道“这位是天山堂的首席弟子林西风,在下是京城第一大药铺紫叶阁的采买叶流云。” 2. 骑马 《重逢入春梦》全本免费阅读 待岁岁归来,南山与林西风的比试也正好结束。 你问谁胜谁负?这个问题实在是毫无悬疑。 南山略微颤抖的右手或许会给你提示。 “要不要都打在一个地方!”南山心里在无声的呐喊。 四人会合在马厩,发现了一个棘手的情况,两位姑娘都不会骑马。 叶流云挠了挠鼻梁,也略有些尴尬,看了看无动于衷、老僧入定般的西风,只能拱手抱拳道,“江湖儿女,不拘小节。此行时间紧迫,马车恐怕会拖延太多行程,不知道由我和西风各带一位姑娘可好。” 岁岁回想到刚才回山时,爷爷郑重嘱托她一定要尽全力帮助的神色,按下了心中的踌躇,微微点了点头。 南山看了眼不反对的岁岁,嘴角一撇。南山颇有点小孩子脾气,那就是不能输,要不然她也不会和师妹比试输了就一气跑下山。所以想到要和刚才痛打自己的师兄同骑一马,就咽不下就口气。虽然一想到和流云共骑,也是诡异得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但两害相较取其轻吧,她不情愿地走向流云的方向。 叶流云和林西风都牵来了各自的马,一白一黑,都很高大。 南山摸了摸白马的毛,比想象中还要顺滑,“这也太帅了吧!”她在心中惊叹,白马像是读懂了她在心理的夸奖,鼻孔用力短哼了一声。 “这是追风,它脾气比较顽劣,南山姑娘在和它熟悉前要…”叶流云的话还没说完,南山已经一个飞身坐在了追风身上。 追风哪肯答应,立刻一个原地直立,还好南山抓到了缰绳,才没被直接甩下来。 叶流云只能把后半句“要小心一点”咽到肚子里,肃声道:“追风!” 追风这才停下躁动。 流云乘机也抓着缰绳跨上马去,刚坐到南山身后,还没来得及坐稳,南山已经一脚踢在马肚上。 在追风的一路狂奔中,流云脑中在复盘和南山的相遇。虽然知道南山所在的追山道正在这里,但他没想到竟这么巧真能和她偶遇。刚才太想多了解一些她这些年的变化,可是这次情况如此危急,实在不该邀她同往,卷入这些是非。罢了罢了,一到南漳山,就和她们作别吧。 流云思毕,看向身前的女子,她不再像在清蒙山上时那样,身穿不辨男女的灰黑堂服,而是一身黑色劲装,显得体态窈窕。一别三年,她似乎又长高了些,坐着和他的眉头齐平。 身下追风的劲驰,不断将南山的高马尾扬起,轻拍在流云的脸上。发尾传来的熟悉清香让流云感到久违的某种不知名情绪,他感到一种放松,同时又颇有些不自在,于是悄悄地向后挪了挪。 南风是个颇为专注的人,犹其是遇到新的好玩的事情的时候,和追风的斗智斗勇让她完全忘记了身后还有个人,更别提他那些复杂心绪了。 那边追风已经跑出去快半里地了,这边岁岁还没能上马。 她带的药箱是实木所制,非常坚固,岁岁将它放在马下当踩脚凳。 奈何身量不高,踩在药箱上,脚尖也只能勉强勾到马背。 身下的黑马挺安分地等在原地,可是岁岁的脚在它的背上动来动去,像挠痒似的,它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 “啊!”岁岁尖叫起来,随着黑马的移动,她失去了重心。 “得罪。”西风两只手握紧岁岁的腰,把她放在了马上。 岁岁一下子从侧挂在马边变成了正坐在马上,她感觉腰被两个大手紧握了一下,隐隐作痛,耳边传来的“得罪”二字里似乎有很淡的笑意。 她去看西风,发现他面色寻常地背上了地上的药箱,并没有在笑她,背上药箱后随即一个飞越坐在了她身后。 岁岁立刻感到身后传来了男子身上隐隐的热意和类似松木的味道。 “驾!”黑马终于飞奔出去,岁岁一下子被突然的速度带倒到了身后男子的怀中,西风两手执缰绳,宛若把岁岁抱在了怀里,岁岁立刻坐直身体,脸一下子像被火烧到了一样红,她在心里叹气,“爷爷到底欠了人家多大的恩情,你孙女要遭这个大罪啊。” 南漳山并不算太远,全速骑行的话,也就是一日半马程。 为了在天黑之前尽量赶路,途中只是略微停留、歇息了两次。这导致终于结束今天的路程时,岁岁的腿因为太久保持了一个姿势,已经酸麻到不会动了。 西风一个飞步从马上跳到了地上,伸出手到岁岁面前,想扶她下马。 岁岁脸涨得通红,发窘地说“我的腿…麻了…动不了。” 西风略沉吟了一下,又简短道:“得罪”,伴随着这两个字,他两只大手又扶住了岁岁的腰,一个用力,将岁岁从马上抱到了地上。只是落地的感觉,对岁岁来说并不美好,因为麻木的双腿一用力就钻心得疼。 岁岁疼得眼泛泪花,她两只脚根本不敢着力,两只手就近抓住了身旁西风的胳膊保持身体的平衡。 “你…可以扶我到…那边树那里吗?我…腿…麻了。”岁岁忍者针扎的疼,颤颤巍巍地说。 “得罪”耳边又传来这两个字,西风两个手又握住岁岁的腰,几乎是直接把她“端”到了树边上。可怜岁岁刚下马,腿上还疼,只觉得身边景色互换,一眨眼竟已到了几步远的树旁了。 虽然西风放下岁岁很轻缓,但对岁岁来说简直就是新伤加旧痛,不但腿一着地又是针扎般的疼,且又添了新伤,腰被握得生疼。 “嘶!谢…谢,我缓…一下。”岁岁一手抓住树,一手下意识地揉着腰。 西风朝她不自觉的揉着腰的动作看了一眼,似乎略有思索,但只是短短一瞬,随后微一颔首,转身走到马边取下岁岁的药箱放在树边,然后走开了。 为了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南漳山,此行的路线并没有考虑在沿途的小镇留宿,而是选择了最近路线。 江湖儿女夜宿野外本不值一提。虽然没怎么下过山,但南山经常嫌屋子里睡觉闷,揭了蚊帐在树上捯饬个小窝。如今天气转凉,没了蚊子,夜宿树上对她反倒是更省了一层麻烦,轻简舒适极了。 但是对岁岁来说,虽然前几年还经常去周边的小山上采药,对野外并不陌生。但是近年来,爷爷腿脚变差了,已经很少出门。再说就算是从前,害怕山里有什么野禽,也从没在野外留宿过,总是早早出门,天黑了就赶回家了。这次到是头一回露宿山间。 南山和流云小半个时辰前就到了这一处,流云似乎颇有些野外留宿的经验,他见天色渐晚,就开始留心起今日留宿之处,路过山林间的一片开阔平坦地带,周边正有一条潺潺小溪,他就勒马决定夜宿这里。 流云刚下马,卸下了马上的随身行李,南山就两脚一蹬马肚,一人一马又分奔出去,只随风传来一道清脆的女声,“借你的追风溜溜风。” “幸好追风是千里神驹,才能在负重连行一日后,还有力气与心力和这“女侠”争上一番。”流云看着相互角斗的一人一马远去的身影,心道。 岁岁和西风到的时候,流云已经在附近拾了不少柴火,等他成功生起火来,南山“骑着”追风终于回来了,追风跑出一个弧线,试图把南山甩下 3. 誓言 《重逢入春梦》全本免费阅读 四人饮食完毕,轮流在小溪边洗漱了一下,就各自休息去了,南山和西风有轻功打底,都一个飞身到树上倚着去了。西风让大家都放心休息,他夜里会注意着山林间的动静的。 岁岁早已精神涣散,躺在了药箱旁西风铺好的干草上,用披风把自己严严实实包起来,很快睡着了。流云则靠坐在火旁的大树上闭上了眼睛。 南山脑中一直在回忆那块红色玉佩,渐渐睡去,做了一个梦… 自从三年前拜到追山道门下,她的生活中只有师父和师娘,后来又来了一个师妹。 作为一个武功应该相当不错的老头(至少南山至今还打不过,不过什么武林排行上都没有师父的大名,师父说那是他低调),师父的体形和他的武林高手的身份似乎一点也不符合,因为他长得好矮、秃顶(南山都已经超过师父的身高了,所以这两年发现的),还有一个圆滚滚的大肚子。反正是一点道骨仙风也没有。 师娘则是一个顶呱呱的大美人,气度过人,语态婉约温柔,语词轻缓考究,每说一句话,都叫人听了,心中仿佛淌过潺潺小溪水,无限舒适惬意,总愿意再听她随意说些什么。不过,师娘做饭是不太行的,缝补好像也不怎么拿手。唯有种花最擅长,所以山上的小院子里,除了冬天,每个季节都开满了各种鲜花。 自从十岁那年,父母接连去世,师父和师娘是南山拥有的最接近父母的存在,和师父师娘的相识,填补了南山内心深处长久的不安全感。 南山在追山道的日子相当舒心,每天专注于练武,其余时间南山和师娘就看着师父捣鼓好吃的。偶尔闷了,南山会跑到后山罗爷爷家的院子里去,因为那里有岁岁,那是一个有些腼腆,但很心细的姑娘,这是南山拥有的第一个同龄的女性好友。南山头一次感到自己像一个普通的小姑娘一样,再一次有亲人、有闺蜜了。 罗爷爷的院子里总是晒着好多种草药,没进院子就一股药的味道,不过倒不难闻,反而带着点说不上来的药香味。 罗爷爷的年纪很大了,自从腿脚不太利索以后,需要下山买东西、办事都是岁岁出马。刚开始,岁岁有些胆小,总是约着南山陪她同去,两人就是这样熟稔起来。 岁岁时常要买些本地不生产的名贵药材,山下药铺的掌柜看岁岁和南山是两个小姑娘,想收了钱不给药,被南山一顿好打,从此以后再不敢短斤少两之类。 后来走熟了,岁岁才敢自己独行。 直到两年前的一天,南山这种事事顺心的日子被一个小女孩终结了,这就是师妹。 南山还记得那一天,忽然有一队人马上山来,他们匆匆放下一个小女孩就走了。 这个小女孩脸上是南山从没有见到过的神情肃穆,她从来不笑,南山想要逗一逗这小孩,捉了瓢虫放在她身上,师妹只是重新放在地上,既不和南山说话,也并不害怕,南山从这个比自己矮一头的小女孩身上,仿佛看到了十岁那年的自己,是不是那时的别人看自已,也觉得和师妹一样总是紧绷严肃。 晚上她们睡在一个屋子里,师妹最初夜里总是惊醒,她并不哭,只是在梦里急促地喘着气,好像要窒息了一样,手脚拼命地挣扎。最开始几次动静大得把南山都吵醒了,南山会走过去把师妹摇醒,告诉她没事的,这里是山上。后来南山睡觉的时候,总是抓着师妹的手,慢慢地南山好像不再听见师妹夜里惊醒的动静。 过了好一段日子,师妹终于开始和南山说话了,“我叫墨月,师姐。” 不过墨月的话很少,很少主动说什么,总是南山吱吱呀呀说一串,她轻轻地嗯一声。一个话多,一个虽然话少,但也事事有回应,相处倒也和谐。 只是有一件事,实在是降低了南山的生活质量。自从师妹来了,南山可再也睡不了懒觉了,因为师妹每天天不亮就穿戴整齐,然后去向师父行礼,请师父教导。 于是这对原本懒散的师徒,被师妹整治得不仅天不亮就要起床,还得一练练一天。南山向来是喜欢切磋的,她是对战型的选手,尤其爱和比自己厉害的人对练,有点臭棋篓子的意思,菜却爱玩,虽然输得多。 可怜遇到了师妹,南山这个最爱切磋的人也被她磨怕了,这个比自己矮一头的师妹每天都要和自己切磋。而且和南山这个总是输的臭棋篓子还不一样,师妹除了一开始被仗着身高的优势和多练了一段时间功夫的南山赢了一阵子,之后竟再没输过。 尤其到最近这一个月,师妹竟然每每得胜。这个小姑娘原来也是个练武奇才,为什么身边遇到的人除了自己净是练武奇才!!!说南山心理没波动是假的。 天天都要被师妹教做人,这日子可太难了。偏偏南山是个顶顶有好胜心的人,她也认真琢磨了,可是最近总是比不过师妹,能不气得下山吗?南山在梦里忆起在山上的憋屈日子,气得踹了一脚树。 在另一颗树上的西风抬头扫了一眼发出声音的方向,发现没有异动,又埋头睡去。 南山并没有醒,靠着树偏转了一下身子,又在梦中继续回忆。 那还是师妹来了之后不久,一个非常明媚的天气,南山和师妹正在练剑招,师父在自己的房门口叫她们进来。只见师娘坐在椅上,难得的满脸郑重,师父坐在了师娘对面,从桌上拿起来一张白纸递过她们。 南山接过,只见纸上画着一个圆形,圆形内画得是一个柳树,那柳树枝还是被风刮起的样子。(怎么说呢,师傅画得那个图极其写意,也就是说和实物一点不像,南山只记得是一个乱糟糟的柳树,今日见了实物才知道人家原本的意境是借树来强调风过流云!) 师父说:“如果你们承我作为你们师父的情分,我希望今天你们能起一誓。这纸头上画得是一块红色玉佩的纹样,你们只有一次见的机会,千万记住了。” 师父说着起身走到师娘身旁的小桌上,那里正点着一炉香,师父将这炉香端到朝南的大桌上,接着说:“我希望你们看在我们师徒的情分上朝这香起誓,如果今后遇到拿着红色玉佩的人,必尽自己所能,帮他一次,即便这忙或许要拼上你们的性命。” 师父神态端正专注,完全让人忘记了他是一个矮胖的小老头,南山从没有见过他这么严肃,师傅继续说:“江湖儿女,最注重知恩图报,我这条命受这红色玉佩主人所救,我必千万次以命相帮。 4. 南漳山 《重逢入春梦》全本免费阅读 岁岁又强打精神,准备接受新一天的折磨。她头也痛,鼻也塞,嗓子发痒,身上还发冷,想到昨日半天的颠簸已经折腾得身子骨都要散架,今天还有一整天的路程,简直欲哭无泪。 西风已经将岁岁的大药箱固定好,今日他先自己上马了,然后踱马到岁岁身旁。 岁岁伸开两只手,面朝西风,像一个要大人抱的小朋友一样,她有些伤风发热,整张脸烧得通红,连眼角都有些红意,岁岁准备再次被大力“端”上去。 今日西风换了个姿势,他在马上俯身单手环住了岁岁的腰,一个巧劲将岁岁缆到了怀里。 岁岁上了马才发现今天是侧着坐在了马上,而且离西风异乎寻常得近,她刚感觉有些不自在。 就听西风说:“今日路长,你又已经发烧,像昨天那样坐,肯定撑不了一日。晚上还需要你解瘴毒,白天你尽量坐得放松、舒服一些。” 说着,黑马已经冲了出去,岁岁发现侧着坐,确实少了很多颠簸。但是肩膀会靠在西风身上,岁岁心中天人交战了一会儿,最后想到“反正今天晚上一别,就再也不会见到了,不管这么多了。” 于是岁岁微微颔首,轻声道:“谢谢林公子。” 黑马奔跑了一段,西风注意到今日山林间的气温比昨日略凉了一些,他解了身上的披风,展开包住了岁岁。 “我们已落后他们一程,没时间再停马了,今日稍凉,你先裹上我的披风发身汗吧。”西风看了眼,眼皮正在打架的岁岁。 万姜丸的药性上来了,加上黑马起起伏伏有规律的颠簸,岁岁的脑子开始犯困了,身上又加了一层披风,感觉很暖和,她好像听到了西山正在说话,意识涣散地点了点头。 黑马再跑出一段,岁岁已然睡着了,她整个人缩在披风里,只露出上半张脸。马儿飞驰,她被惯性带到西风的怀里,整个人的重量完全倒在了西风身上。 西风一只手松开缰绳,把岁岁朝怀里带了带,让她睡得更舒服。然后,两只手都抓紧缰绳,开始全速追赶前面的追风。 为了赶在天完全黑之前到南漳山,四人途中都没有休息,中午只是随意垫了几口冷饼就水。 夕阳西下的时候,四人终于到了南漳山脚下。 只见一座巍峨的青山高耸入云,此山坐落在地势高处,从山脚起就云雾缭绕,青山只是若隐若现于层层云海中。 南漳山常年有瘴气覆盖,向来有“有去无回”之名,故人迹罕至,也没有开辟山道。四人只能勒马步行上山。 西风将黑马拴在了山脚下的一颗大树上,流云摸了摸了追风的头,让它自己玩去。偏偏追风走前,还踱步到南山脸旁,冲她一个大喷气,犹如撂下了一句“爷可不跟你玩了”,转身走了。 南山除了此前一直败给师妹,昨天又败给西风外,就没受过这么大的气。她转身往南漳山上走去,一边走一边磨牙,默默念叨:“大人不记小人过”。 余下三人默默发笑地跟上南山。岁岁睡了一整天,所以虽然今日马程比昨日还远,倒不如昨日那般劳累,加之万姜丸生效,发了一身汗,精神反倒奕奕起来。再加上,她经常上山采药,是走惯了山路的,她的速度并不慢。 西风背着岁岁的大药箱走在四人的最后,在这一行人中他武功最高,刚一到这里,以剑者的直觉,他就感觉这里有种奇怪的气场,默默警惕起来。 四人行了小半个时辰,这里人迹罕至,一路走来有许多野生动物自由自在,小鸟叽叽喳喳,还有小松鼠也不知是黄鼠狼一窜而过。 直到太阳的光芒只剩下最后一丝余晖,四人发现了一处奇异的景象。前方有一汪沼泽,足有十几米长,宽度则不可估量,入目所见似乎都是。常人到此已无路可行。 岁岁从路边捡了一根长长的树枝,探入沼泽中,带起沼泽里的淤泥到岸上来。太阳彻底没入西边,云雾又遮住了月亮,树林中黑得视物困难起来。 流云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火折子,点燃了递给岁岁。 岁岁借着火折子微弱的光,观察这沼泽里的淤泥,又将这树枝凑近鼻前,辨认气味。若有所思了一会,岁岁将这淤泥划在地上,从药箱中取出些不知名的药粉,倒在上面,有一块淤泥的颜色变深了。 四人围向岁岁,流云低声说:“瘴气本身多见于山脚下,密林不透风处。但是,这南漳山行进到此,都没有什么异常,也未见有瘴气。我们已经往上走了一段,空气越发流通,再有瘴气的可能倒很少了。可见南漳山四周有变换的瘴气这一传闻为假,恐怕是有心人编造出来防止有人靠近这南漳山的。” 岁岁研究完毕,也站起身来,低声接话道:“恐怕正如叶公子推断,这淤泥里有人为下的毒。毒性很重,只要少许接触到皮肤,三天后就会毒发,症状倒是正如瘴气发作的样子。只不过瘴气有药可医治,但这毒普通治瘴气的药根本治不好。若真有普通村民野户来此打猎,不甚遇上这淤泥,他也辨不清自己有没有遇到瘴气,旁人也只觉得他是瘴气入体了,药石无医,倒是进一步加深这南漳山的传闻。” 西风听罢,有些犹豫地说:“自从进入这南漳山的范围,我能感觉到这山中有一种强大的力量,这股力量似乎也能感应到我们。” 众人听到西风的话,大吃一惊。 流云暗想道:“还有两日时间,已来不及考虑太多再做其他准备和打算,这南漳山纵是龙潭虎穴,也必须要闯闯的了。”他和西风对视一眼,也看到了对方眼中只进不退的意思。 南山是在场四人中第二个会武的,她听了西风的话,也仔细地听了周围的情况,她并感觉不到如西风所说什么强大的力量,心中知道武学高了一个境界,所听所感所闻自是绝然不同。但她静心一听后,发现沼泽前方似乎毫无动静,而后方刚才路过的鸟兽禽类之声也似乎消失了,天地间只是一片诡谲的寂静。 此刻只听流云出声,“既然南漳山中并无瘴气,此处又多处古怪,不如我们就此分别,两位姑娘已然算完成了玉佩任务,赶紧下山去吧。” 岁岁有些踟蹰地说:“这里既然是人为布置的毒,且这选毒者能选到如此符合心意之毒,前方恐怕还有其他下毒之处,且布置只怕更为用心,两位公子不通药理,前路恐怕艰险。” 南山思索片刻道:“刚才遇到的鸟兽已全无动静,恐怕开工没有回头箭,不论此处有何机关,现在都已经开启了。我们两个人和你们分开,也离不了局,倒不如互相照应着。” 岁岁听了南山的话,赶紧将火折子熄灭,怕暴露了踪迹。这下山林间除了风声,并听不到丝毫活物的动静。除了月光隐约照亮了林间树木的轮廓,整个山林漆黑一片。 四人静了片刻,流云轻声道:“我们必须即刻去山上求药,取到药前决不能回头,抱歉 5. 山神 《重逢入春梦》全本免费阅读 南漳山是一个很大的山脉,主峰居中,周围颇有几个小山峰包围着主峰,流云和西风出发前曾收集了市面上所有关于南漳山的地势图,他们认为就地势而言,主峰最为高耸,且被群峰环绕,最有可能是灵药藏身之处。 故而,他们下马处正选在了进入主峰的进山口,唯有这一处位置未被群峰环绕,上主峰最为便捷。 流云想着出行前收集的这些信息,兼又考虑到刚才岁岁姑娘所言,这里的沼泽中有人为下的毒,他脑中开始盘算着一种可能性:这南漳山本身确是有瘴气的,恐怕有人先来一步,直接破了这山中的瘴气。 瘴气之毒并不难解,只是所需药材繁多,且颇有一些珍稀难寻的,这群人竟然宁愿破了瘴气,也不选择解毒的法子,恐怕是人数众多,两法相较,取其便宜者。 山上恐怕有不少人在,流云又想到,刚才沼泽中并没有鸟兽尸体,恐怕这毒下了尚还不久。天底下哪有如此凑巧的事,偏偏知道我们要来此处寻药,恐怕就是在此处埋伏着,等我们来了瓮中捉鳖。 流云想着,不禁皱起眉头,能够知道我们要来此处寻药的,恐怕就是那下药之人,山上还不知道有什么“大礼”在等着我们,流云想着心里涌上一股不祥的预感。 虽是心里想到这些要紧之处,流云的面上并不显出一分,他分条不乱地指挥着南山每一步的落脚点。 西风一边往前赶路,一边感应到那山中巨大的力量更是衰微了,恐怕山中变故已然发生。正当西风到达山顶时,这南漳山中的那股力量彻底消失了。 山顶是一小片平地,且这平地却不似山体是泥路,而是人力开凿的石板路,月光照耀在这浅色的石板上,略有些反光,倒不似在山林间几不可视物。 这块平地并不大,连夜视不清的岁岁都在幽微的月光下,一眼看到了不远处有一个山洞,山洞口似乎有什么东西。 西风并没有带着岁岁踏上这石板路,而是将岁岁放在石板路下的泥道上,示意她悄悄接近洞口,西风在后面紧跟着她。 随着越来越接近洞口,岁岁终于看清了山洞口是什么,她的一声不由自主的惊呼卡在了嗓子口,身后的西风紧紧捂住了她的嘴。 不是岁岁不知道这山中恐有奇情异景,只是这山洞口的情状实在太出乎人意料。 只见洞口竟堵着一只硕大的白虎,身上的毛皮几乎被染成了红色,原来是那白虎身上刺出了好几把刀锋,在月光上闪着凛凛寒光,看来那山洞中有不少人,被白虎堵住了,从内刺杀了这白虎,可是这白虎为什么要堵着洞门呢? 最惊人的是,那白虎怒目圆睁,似乎正看着西风和岁岁刚才来的方向。 西风心道,一直感受到的那巨大力量恐怕就来自于这白虎。他放下捂着岁岁嘴巴的手,俯下身,凑到岁岁耳边,轻声发问,“那洞口一周可有弥耳灵芝?”随即想到弥耳灵芝乃传闻中的灵药,恐怕岁岁并不知样貌,又接着道:“或者什么不常见、不认识的药材,或许可以解毒救人的?” 岁岁压下心中惊惧,这才发现洞门口竟长满了各种草药,小声向西风说道:“我第一次听弥耳灵芝,还是昨天听叶公子提起,不知道长什么样子。”她细细辨认起来,但月色太暗,只能看个大概。 岁岁略侧身,又接着回道:“我粗粗看过去倒是长了不少难得的毒草,但是太远了,要仔细辨认恐怕还得走进些。” 二人正欲前行,突然一声巨响,竟然是山洞内有人将白虎的尸体踢了出来,如此庞大的白虎竟然从洞口飞出三丈多远,足见洞内之人武功有多么高强。 二人停在原地,不敢再动,屏息凝神,静待洞中人出来。可是洞中人尚未走出,那倒地的白虎竟先有异动,它伤势如此重,却并没有死透。只见白虎拼尽全力扑到了离它不远的一块巨石上,只听清脆的咔哒一声,似乎是触动了什么机关,那巨大的山洞竟飞快地缩到了地底下,只一个眨眼,山顶便只是一片石板路,再无其他。而那白虎伏在石头上一动不动,恐怕是彻底死了。 二人见此巨变,恐怕那石板路上还有机关,不敢上去。西风此时注意到他们上来已有一刻工夫了,但后面的两人并没有跟上来,恐怕也是遇到敌手了。不如前去找流云他们会合,于是西风示意岁岁回头。 再看另外两人,那西风轻功本就比南山高超,带的岁岁更是轻若无物,完全不会拖慢他的行程,更兼夜视清晰不用人指路,南山流云于是就渐渐和前头两人拉开了距离。 正在西风差一点就要到达山上的时候,流云看到前方林中地上忽然窜出一小活物,同时,他轻拍南山驾着他的手示意停下,二人离地并不高,落地时那小活物正正窜到眼前。 借着极其微薄的月色,南山能够勉强辨认出来,身前的活物竟是一只小白虎,浑身湿漉漉的,似乎刚才出生。寻常的小猫刚出生时,眼睛还不能睁开,更不用说长途奔袭。可这小白虎,除了身上有些湿漉漉的,却双目圆睁,四腿有力,似乎出生就是为了奔跑。 在这前路危机重重的山上突然遇到一只刚出生的小白虎,实在出乎二人意料,流云略一思索道,“这小白虎才刚出生,大虎可能就在附近,马上就到,我们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要在山上停留了,继续往前走吧。” 现在的确不是交朋友的时候,南山沉默地同意了,架起流云,脚踩实地,又重新跃向空中。南山按照流云指示踩向枝头方向,可是却意料之外的一脚踩空了,两人往下坠去。 下坠的片刻,南山想到这一跤摔得全怪这叶流云指挥不当,所以理所当然地在空中一个翻身,从架着流云变成趴在他身上。 这样等到落地的时候,流云就成了南山的软垫。 幸好刚才一跃飞得并不高,两人(好吧,其实只有流云)摔得不重。一着地,南山就发现面前正对着刚才那只小白虎,它圆溜溜的眼睛直盯着飞上摔下的两人。 南山顿感丢人,“唉!你怎么…”南山正准备火力全开地 6. 小白虎 《重逢入春梦》全本免费阅读 小白虎两个圆溜溜的眼珠子看看地上坐着的南山和流云,又看看从天而降的西风和岁岁,颇有些晕头转向、不知所措的意味。 西风看向那小白虎一眼,又面向流云,低声讲起了刚才的山顶奇遇,但语气中也不禁带了些轻缓,像是怕惊吓了它似的:“这山顶有一头硕大白虎,我一直感到的巨大能量就出自于它。这白虎恐怕在这山上已有相当年头了,能以己意感应、影响这山间生灵。” “民间有种传说,人迹罕至之处,容易有异兽成“神”,掌管一方水土。”流云补充道。“你说的这大白虎的情形,似乎就颇为类似于民间相传的山中的山神。” 西风思考着点点头,又接着说。“确如此前你在山脚处所猜测的,这山上还有第二股势力,他们刚刚绞杀了这大白虎。”他说着看向那还不知发生什么事情的小白虎,语气不自觉地又低沉了些。 “他们只怕也是赶了巧,正当这大白虎生产这小虎之际,气力不济,又群攻而上,方才得手。”西风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这小白虎。“那大白虎以死拖住那群人,这小虎才能跑下山头。” “然后我们才在山顶下方遇到了它”,南山补全了整个可能的故事线索。 “恐怕这群人也是观察了好几天,他们已经试过无法与平常状态的大白虎相较,观这白虎身形,知道将要生产了,才在这山上多等了几天。否则若按我猜测的他们的来意,他们应该早几日就毁了这弥耳灵芝,断不会还能和我们遇上。”流云接道。 “想必是如此,刚才我在山脚处感受到的力量波动就是这大白虎正在遭受攻击。”西风和小白虎玩耍着回到。小白虎感到西风正在摸它,舒服地抬起了小脑袋,蹭了蹭西风的手掌。它完全不知道西风正在描述着不久前母亲遭到的惨剧,也听不出他语气中透出的淡淡惋惜。 南山听到这里,才揭开了上山以来笼罩着的迷雾气氛,她紧接着西风道:“所以自从我们上山以来,山上动物都渐渐退去,是因为山神白虎正在受到攻击,她的力量波动对于这山间生灵是一种示警。” 四人都有种略略送了一口气的感觉,毕竟知道自己在什么处境中,比面对着变幻莫测的未知要好得多。 “但是,这山上的事情恐怕还没有这么简单。”岁岁也进入了这解谜的推理中。“刚才在山顶上,这大白虎最后拼死触动了什么机关,那群本来在山顶山洞中攻击它的人,一下子全都消失了。” “是连同山洞消失,还是单只有人消失?”流云追问道。 “全都消失了。那个大白虎把这群人堵在山洞里,那群人还没从山洞中出来,大白虎就触发了机关,整个山洞都消失了,在我们回来找你们的时候,整个山头都震动起来了。”岁岁回道。 “虽然没打照面,但是这些人使得是弯刀。”正在给小白虎挠脖子的西风补充道。 白虎、接近西南边疆的南漳山、山林中的机关、弯刀,这些点点线索在流云的脑中渐渐勾勒出了一副图画,可是这幅画卷只有隐隐的轮廓,最中心的一环还空缺的,那就是自己和这整幅画卷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自己反而占据了这幅画卷的核心位置? “恐怕我们还得上山一探究竟”、“我们上山顶看看山洞出来了没”流云和南山几乎同时说出了重上山顶的决定。 正当这时,岁岁注意到天空中不知何时升起了一个孔明灯。“你们看。” 恐怕是山下这群人留驻的同伙,发现了南漳山山顶的异动,发出的信号,想要确认山顶这群人是否安全。 四人立刻意识到,恐怕他们的同伙收不到回应,很快就会上山来,或者现在已经上山来了。“快,去山顶!”四人几乎异口同声。搞清楚山顶究竟是什么情况,以及寻找弥耳灵芝,这是最后的窗口期了。 “它怎么办?”西风站起身,手上抱着小白虎。 “带上它吧!它要是遇到那群人,恐怕也不安全。”流云接话道。 西风闻言,把小白虎塞到了流云怀中,拦腰抱起岁岁,一路飞驰直奔山顶。“唉,这师兄…”流云和南山感觉好像被他坑了,明明师兄飞起来比较不费力吧。 南山忽然心里一动,岁岁一直没有走进这小白虎,许是有些害怕。“这师兄还挺心细啊。”她不由在心中感叹,一边也不耽误正事,架起流云的一只胳膊,飞上指头。 “你这次给我好好指啊!再摔着我,我可不带你了。” 虽然刚才是地动导致的偏差,但是流云并不争辩,“好。” 四人到达山顶后,发现山顶还是刚才西风二人最后看到的那个样子,只剩一片平地,不见山洞的影子。 出于谨慎,岁岁和西风仍旧站在山顶石板下的泥地里。“这就是刚才我们离开时的样子”,西风朝流云道,他知流云对机关颇有些熟识。不,不对,西风突然想起了什么,“有一个地方和刚才不同,刚才那里躺着大白虎的尸体,现在没有了。”西风指向东北方向。 流云朝西风颔首,示意南山也停在石板下,自己则抱着小白虎走上了石板。 他观察道,这山顶的一小块平地,看似平平无奇,其实每一块或大或小的山石都按照五行八卦的规律排列着。 流云小心地避开地上的山石,心里盘算着:金木水火土,这南漳山以土为性,五行中以木克土,可这山顶无一木,土不受克,故循前一项,金克木,木克土,土又克水。 流云蹲下身子,在山石中细细寻找起来,发现了几块石头似乎与众不同,蒙着泥。他用手轻轻扣着表面的泥层,一小块石头露出了金灿灿的内里,竟是一块纯金子。 流云又拨开了另几块,大多数就是普普通通的石头,只有一大块露出了玉色。 是了,就是这两块了。他捡起了那块小金子。 流云又站起身来,将整个山顶平地收入眼底,按照朝向,流云确认了一下山上对应的方位。他走到了东北方向,正是刚才西风所指大白虎消失的方向,这里是八卦中艮卦的位置,对应的正是山。流云朝西风、岁岁问道,“刚才那大白虎是否就是在这个位置,扑到了那块大石头?”流云指向了不远处那块被泥覆盖的大玉石。 看到西风和岁岁都点头后,流云将手中的小白虎和那一小块金子都放在了脚下的石板正中。随 7. 跟踪来人 《重逢入春梦》全本免费阅读 流云站起身来,将火折子递还给南山。南山接过火折子后,一个后空翻,细长的身条利落地在空中划出圆形的轨迹,跳到地上,一个探身,又将火折子还给了岁岁。 等南山再回到大长方形顶部时,发现流云正看着那发着光亮的“小门”出神,小白虎也在“小门”前探头探脑的。 “发什么呆啊?走啊!”南山推了推流云。 “你在外面等我吧!真进去了,恐怕生死难料。”流云像是下了什么决心。 “就靠你现在这娇弱体格?早跟你说了,无论这山上是刀山火海,总是要闯一遍才算我有诚意,我从不白占人人情,既然有红色玉佩之誓…”南山一边回话,一边感到都车到山头了,还在门口墨迹太矫情。索性一边说着话,一边就要直接跳入这小门中。 流云急忙拦住她,于是南山和流云对视着说完了后半句话“我当然要尽十一分力啊!” 流云没料到南山这么鲁莽,直接就要跳入了这“小门”,忙道:“你这人真是一点不带商量的,我猜这小门一旦被触发,就会闭合,我还有事要交代”。他赶忙朝岁岁的方向说道:“岁岁姑娘,我们现在找到了进这建筑内部的小路,有可能我们进去了,这小门就关上了,你们从外面进不来了。当然也有一种可能这是我多虑了。” “但是,如果我们进去后,这门就关上了,并且等山下的那群人寻上来了,我们还没有出来的话,你和西风有两种选择。” “如果在此期间你们找到了有可能是弥耳灵芝的东西,那么你们以保管此物为要,下山隐蔽即可,等我和南山出来,自有方法与西风联络。” “但是,若这山顶附近并没有弥耳灵芝,那么你告诉西风,请他即刻跟踪这伙人的踪迹,他们大有可疑,或许正在酝酿什么惊天之事。请西风不必考虑我们的情况,我们若是在这建筑里找到了弥耳灵芝,我们此行目的就已经达到,如果没找到,我会自行按照第二套方案行动。请他一定要跟紧这群人。” 最后,流云又补充道:“无论是哪种情况,请西风不要主动联系我,等我联系他。如果一直没等到我的信号,就将此间发生的事正式通知天山堂。后果是最坏的情况,就以七天为限吧。” 岁岁一听事体重大,细心记下了流云的这一大串嘱咐。“叶公子放心,我都记住了。定会向林公子转达。”说完双手来到腰侧,略微一蹲,向流云郑重行了一礼。 流云双手抱拳,略略曲腰,还了一礼,“有劳岁岁姑娘。” 事情交代妥当,流云抱起地上的小白虎,又郑重地看向南山,“我劝你不要进去,这件事情与你并无必然关系,何必卷入,若是无故交代了自己的性命,才是大不值得。” 南山几乎想翻个白眼,“你为什么这么啰嗦,我看你解谜挺顺利的啊!怎么就要交代了性命了?” “我只是随机应变,谁知道下面是如何情形?究竟如何,我并没有多少把握。”流云眉头紧蹙,看着南山道。 “我觉得值得!”南山也看向流云,反驳他一开始的那句断言——“大不值得”,一字一顿地说,流云被她看得转开了目光,整张脸都红了起来,只是黑灯瞎火的并不明显。南山又接着道“我还没去过这么有趣的地方呢!”流云一颗狂跳的心又渐渐平息了下来,无语地想到:“我到底在乱想什么。”但还是端正的向南山抱拳行了一礼,“这份大恩,流云记下了。” “你到底走不走啊!是不是我们一起跳下去就行了?”南山快要被流云这一套那一套的烦死了,她上前一把连带着流云怀中的小白虎,抱住了流云。 “是。”得到了流云的肯定,二人一虎一起跳向“小门”。 随着“小门”内两人着地的声音,“小门”迅速地关上了,整个长方体也全速缩回地下。须臾,整个山顶又变成了一片平地,只剩下岁岁一人,借着微弱的火光继续搜寻着传闻中弥耳灵芝的踪迹。 时间流逝,四个时辰过去了,岁岁一开始蹲着查看,后来腿脚发麻,改成跪着摸索。石板的缝隙间终是一无所获。 她又围着山顶附件的山道仔细搜索,没有任何类似解药或者灵药的东西,弥耳灵芝全无踪影。唯一颇有些让人惊诧的发现是,这山上无论是石板缝隙、还是山顶周围的山道上都长满了不少颇为珍惜的草药,只是这些草药的功效都是具有各种不同的毒性,和解毒无缘了。 不过,这一发现,对岁岁来说也是极为珍贵的,毕竟寻常要想找到这么多样功效的毒草先不说要耗费多少金银,还有些根本就是钱财也买不来的。弥耳灵芝寻不到,另外三人也没有踪迹,岁岁开始整理起山上的各种毒草。 又过了一个时辰,天际微微发亮,赶走了天地间的黑暗。岁岁盖上了火折子,躺倒在地直直腰,劳作了一整夜,岁岁浑身腰酸背痛,困意上浮,清晨的威风卷起岁岁的几缕碎发,在脸上轻挠,痒痒地,她也无暇去管,几乎要在山顶睡着了。 突然,“岁岁姑娘”,一道低沉的声音传来,是西风回来。 岁岁的身体比脑子先醒了过来,她的上半身像一个弹簧那样弹起,虽然她的身体已经坐直,但是她的脑子还是多花了一刻才清醒过来,她的眼神慢慢聚焦,发现西风蹲在她身前,带着些搞不清楚情况、略带询问的眼神。 岁岁突然意识过来,此情此景是挺奇怪的,南山和流云连同那怪异的建筑一起全然消失在了山顶,自己又好像昏倒似的躺在山顶。 于是,岁岁忙简短地介绍来龙去脉以及总结目前要做的事:“他们一进那建筑的内部,那建筑就缩回石板下了。我没有在这山顶找到弥耳灵芝。他们进去前,叶公子有想到可能会遇到这种情况,叶公子说让我们去跟踪那群放信号的人。” “好!那群人已经上山了,详情我们待会再说,我们先躲起来,看清来人。”西风一边回岁岁,一边背起她的大药箱。 岁岁也站起身来,跟着西风走向与上山方向相反的另一面山道 8. 伏虎女将 《重逢入春梦》全本免费阅读 五个时辰前,南漳山主峰山顶,无名深色长方形建筑内。 南山和流云一落地,头顶二人进入的小门就立刻合上,果如流云先前所料。 二人站住后,开始打量这建筑内的情形,只见四角各设一盏灯具,发出盈盈蓝色火光,虽不甚明亮,但也能照见这内部结构。除此之外,室内并无光源,二人身上也没有照明工具,唯一的火折子也留给了岁岁。 随即两人发现这建筑物似乎正在向下落去,略有片刻失重感后,又感到这长方形向左一冲,两人有些不稳,踉跄一步后,这建筑停了下来,不复再动。 粗略一扫,南山发现这长方形建筑的较长一面墙壁上,刻着一副巨大壁画,对面的那堵墙上也有一副不同的笔画。在相邻的较短的那面墙上,则一面刻着一篇长文,而这面墙对面的那堵短墙上则刻着几个大字,大字前有一个巨大圆筒连在地上,是这长方形建筑内唯一的物件,而且无法移动。 因为另三面墙上内容似乎一览之下极为繁复,南山的注意力首先集中在了那面短墙上的几个大字上。 只见墙上刻着:“所有武器投入圆桶中,不照做者死。” 流云也看到了墙上的这句话,走向了圆桶方向,看了看桶内,回头对南山说:“这山顶设计精巧,破费心思,实为高手的手笔,我们即入了局,就按照这位前辈的规则吧。” 流云说罢,从腰中抽出软剑。 南山也无意拿小命和这刻字人对着干,听了流云的话,也走向圆桶,解下背后背着的如意剑。 二人将两把剑一同扔入圆桶中,看了看圆桶,又谨慎地看了看四周,似乎并无什么反应。 既已遵守规则,暂时似乎没有什么危险,二人放下戒备状态,走向不同的位置,分散各自观察墙壁上的内容,流云放下小白虎,让它自己跑跑。 南山看向长墙上的那副壁画,只见是一副肖像画,画着一个神采奕奕的女子举着一柄长枪,骑在一头大白虎上。那女子神情颇为生动,看着年纪并不大,似乎与自己相仿。画上女子身穿铠甲,头戴头盔,俨然是战士打扮。 南山看着女子骑的威风凌凌的大白虎,又看向正在地上躺着晃悠的小白虎,心中不禁浮起一个想法,“这画的就是它先祖的故事吗?” “骑着白虎的女将”、“白虎女将”、“南漳山”,这几个词在南山脑力转来转去,她忽然想起了小时候好像在书上读过的一个人物,她模模糊糊地记得是叫“伏…”、“福什么”、想不起来。 南山放弃折磨自己的记忆力,直接走向那面刻着很多字的短墙,既然这长墙上是自画像,那短墙上的那些字肯定是这白虎女将的小传。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那短墙上写的却和这白虎女将毫不相关。只是篇寻常劝人向善、忠君爱国、培养仁义礼智信的文字。 南山草草一扫,见和这白虎女将无关,就转向另一面画着壁画的长墙,西风也正站在那堵墙前。 南山抬眼,只见这面墙上画的似乎是佛教中的“十二因缘图”,画着从无明到名色,又到爱、取,再到老死的圆形轮回图,有十二幅场景。 “你看出什么了吗?我记得这白虎女将好像在书里读过到,但是想不起来了,你还有印象吗?”南山好奇地问流云。 流云沉吟道,“我有一些猜测,但现在还不确定。《开国实录》中确有关于伏虎将军的记载。” “对了,就是这个“伏虎将军”!”南山终于想起来名字,心中轻吁一口气。 “说说吧,你发现了什么。” “先从《开国实录》开始说吧,其中确实有一条短短的记录,是关于“伏虎将军”。前朝末年,明帝残暴荒淫,不顾天下苍生,不管政务治理,四邻虎视眈眈,意图蚕食中原。其中,西南边境,月嗣王朝几次骚扰边防,劫掠边境妇女、粮食更是不计其数。大厦将倾,明帝手下并无大将可堪抵御,朝廷兵马亦需应付其他几面方向的来犯,西南犹其偏远,能派到这里的兵马几乎可不计。” “幸而,民间出了一个人物,骑虎御敌,一次月嗣再扰时,单枪匹虎突入敌军,竟无人能敌,拦月嗣分队于边境小城下。” “因其所骑白虎甚是凶猛,月嗣骑兵□□的马匹无一敢上前迎战。所以,这人物一战成名,有伏虎将军美誉。但是其真实身份、姓名,史书无考。” “只是这史书中并没有记载这“伏虎将军”是个妙龄女子。”流云抬头看向对面那堵长墙上的骑虎女将壁画。 南山也看向那精神抖擞的少女,感到一阵敬佩,“后来呢?” “西南民间受月嗣掠夺日久,只恨无人带领组织,守家卫国。伏虎将军声名鹊起,西南民众自行组织起了一支伏虎军,与月嗣相抗。” “伏虎军一经集结,几次作战,大破月嗣三十里。月嗣远避,不敢再犯。” “月嗣即退,伏虎军本就是民众,也自行解散。但是,伏虎将军留下了一句话,月嗣再犯,伏虎必振。后来,本朝太祖登基,接管西南政务,再不闻伏虎将军其人其事。” 故事听罢,南山琢磨道:“所以这是伏虎将军建的一处基地?伏虎将军将白虎留在了这里。” “或许吧!”流云接道。 “太祖距今已十几朝,三百多年。无论如何,这伏虎将军恐怕都不在人世了。此处若是当年伏虎将军麾下所造,三百多年后尚且运作如此灵活,建造设计之人实在令人称奇。” 南山蹲下,摸了摸尚不知发生何事的小白虎的脑袋,“你的先祖如此厉害,你也要努力吃饭、好好长大哦。” 小白虎不明所以,被揉脑袋揉得很舒服,伸出舌头舔了舔南山的手掌。 “好痒好痒”,南山的手躲着,又按了按小白虎的脑袋。 “月嗣再犯,伏虎必振!”南山又想起这句话,心里默念着。 “所以,会不会这里存放着对付月嗣的兵器装备?所以才需要设计得如此精巧,恐怕落入有心人手中。”南山忽然想起刚才进来前,西风用火破解“死”字的情形。“你在进来前就猜到这些了吗?为什么用火烧“死”字呢?” 9. 吐真散 《重逢入春梦》全本免费阅读 南山余光扫过去,发现两面短墙上原本的字都退去,变成了密密的圆洞。 从背后射出的那柄枪精准的插入了对面短墙上的一个圆洞内。 吱吱嘎嘎,南山和流云都能听见两边墙后似乎是金属链条转动发出的运行声。看来他们所在的这个房间外面有许多机关轨道,可以调控这长方形房间内墙面的变化。 “这是为了考验,不是为了屠杀,一定有生门在,听从直觉即可。”在下一枪或者是下很多枪同时发出前,流云提醒道,希望南山能稳住心神。 突然,四面的灯同时全灭,整个长方形建筑内陷入了绝对的黑。流云和南山都眼前一片漆黑,完全看不见这房间内的东西。在黑暗的环境下,其他感觉与情感都会飞速胀大。对于情绪稳定者这是好事,因为这种黑暗或许藏着破局、逆转的机会;对于情绪波动大的人,这黑暗就是巨大的考验了。 夜视锻炼的是习武之人捕捉微弱光线的能力,所以经过日复一日的锻炼,习武之人能在夜色中,借或是微弱的月光、或是微弱的灯光,看清常人视为昏暗不明的东西。 但是,今日这里的黑暗考验却全然不同,因为这长方形建筑位于山顶之下,可谓一丝借光之处也没有,所以这一关考验的是对绝对黑的克服。 不过这对南山没什么影响,因为她连夜视也不会。 突然的黑,让流云一惊,为南山而紧张,但很快他意识到这是对所有闯关者共同的考验,这是南山要真正面对的难关,她能依赖的只有自己作为武者的直觉,于是没有出声,不想搅扰她的思绪。 南山本是竞技性的习武者,素有遇强则强的好胜心,面对着两面短墙上诸多的幽深圆洞,南山感到的不是害怕,而是一种血气上涌的挑战兴奋。 突然的黑暗则像是为她的兴奋泼了一桶冷水,身为武者却不会夜视,南山在上南漳山时,已经发现了种种不便,正自反省,却又遇到同一处困境。 深处于黑暗的危险中,南山却不禁因心虚自疑而分神,就像师妹和师兄都打在手腕处,击败自己,说明这是自己的明显的弱处,所以…所以要… 还没等南山压下这浮起的心虚,绝对黑中的试炼已经开始。 利刃高速飞出,划破空气的劲风,发出微弱的气声,正向自己照面袭来,南山飞身躲避,但是因心绪不宁,以及在黑暗中听声辨位的略微偏差,并没有完全避开飞枪。 枪头擦着南山的腰身飞向对面,尖利的枪头划破了南山的腰侧。 尖锐的痛刺醒了南山,那种被打败的不甘所激发的血性涌来,变成不管不顾、不怕一切,停止自疑、奋勇一拼的勇气。 落地后,南山索性闭上了眼睛,以自择的关闭视觉取代了外部绝对黑暗所带来的压迫,她屏气凝神、气入丹田,脑海中想象着刚才在壁画上所见的女将军手持长枪的形象,想象着那柄长枪会从何处飞来。 “咻——”这次长枪又从背后发出,南山似乎“看见”了那柄枪在空中的飞行轨迹,这次瞄准的是她的心口。 南山的动作很小,略微侧身,她感到那长枪所带起的风从身前划过,判断对了。 克服了对黑暗的不自信,南山发现躲过这枪阵并不难,可是总是在躲似乎这枪阵永不会停。在此思索间,南山已躲过了长枪的十来次攻击。 “怎么破局?” “每次都只有一柄长枪攻击。” “一柄长枪!” 南山在脑中似乎理出线索,如果这一柄长枪不回到预定的对面墙的黑洞中,不是就可以停住这枪阵了? 于是,下一次枪来,南山飞身踢向长枪,改变了长枪在空中的飞行轨道。 “哐!”长枪似乎插进了短墙上。 随即四盏灯亮起,这间房内又恢复了光明。 流云虽然暂无内力,但五感敏锐是长期练功所留下的能力,所以他能听见刚才黑暗中飞枪来袭的情形。 如今重复光明,二人一虎都看向这房内多出来的一物——那把插在墙上,尾端犹在颤动的长枪。 流云立刻注意到枪头带血,“你受伤了?”他随即转向南山。 “擦伤,小事!不耽误本女侠发挥实力。”南山随意指向染上一抹红色的腰间,不在意的说。练武之人受点伤不是家常便饭吗,南山从不放在心上。 忽听背后又有声响,二人随即转身,第二轮测试真是间不容缓啊。 那短墙上的圆洞阵已经变了,又恢复成了之前的刻着的长文。 两人静静看着那堵墙片刻,总觉得有些异常。习武之人特有的直觉告诉他们危险将至,两人的眼睛在墙上所提仁义礼智信、忠君爱国上扫来扫去,却不见名堂。 忽然,流云一声惊呼:“拔长枪”,几乎与此同时,南山已经反身冲向了那插进墙内的长枪所在。 流云抱起脚下的小白虎退到那插着长枪的墙壁附近时,南山已经两下用力,拔下了墙上的长枪。 虽然没有看清攻击是什么,但南风能感到自那面墙上发出了一波极其快速的攻击,直冲两人而来,已逼近身后。 南山凝聚全身内力在长枪上,原地起跳向后翻,她倒着持枪与那无形攻击对攻,枪头从这长方形建筑的空中高处一直划到地下。 那攻击似被挡住了,但那柄长枪因此对抗而断裂,内里爆出一阵粉末,兜头扑在南山脸上。那粉末夹带对抗之势,迅速散遍房间内,连流云和白虎也避不开。 南山和流云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粉末呛得轻咳起来,也正是因这粉末,刚才攻击他们的无形之力也显出形来。 南山拍掉了身上、脸上的粉,往前走了两步,发现两侧的墙壁上有很多根丝丝的丝线,本身无色,不走近完全无法发现,现在沾上了些粉末,凸显了出来,在远处也能看见。它们应是从那写满了仁义道德的墙上浮出,借两侧墙壁上的多重细缝迅速前进,若是不小心碰上了,就会被切成一片片薄片。 南山用手捻了捻身上剩下的粉,并不认识,“这不会是什么毒药吧?” 流云也拍了拍小白虎和自己身上的粉末,走上前来。 “我觉得 10. 破局 《重逢入春梦》全本免费阅读 流云的心乱了,他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唇正向南山的额头靠近,也或许是有意识的吻。他的眼定定地看着那片光洁白皙的肌肤,毕竟三年前他就想过要这么做了。 南山哭着哭着却发现怀里什么在拱,她低头一看,发现原来是流云怀里抱着的小白虎,它双眼发红,眼有凶意,正发出“唔…唔…”的威吓的声音,马上就要攻击的样子。 南山晕晕乎乎的脑袋告诉她“危险”,她退开一步,那种奇怪的眩晕和失真感似乎有所退却。 流云即将得偿所愿,靠近着那目标,没想到目标却自己跑了。 南山一手卡主了小白虎的脖子,看向流云道,“你看小白虎,似乎是要发狂了”。 看到流云的样子,南山有点惊诧,心想他怎么怪怪的,难道是中毒了吗。 只见流云眼中略带水汽,更显得瞳孔幽深,他紧盯着刚才南山站着的位置;脸上怅然若失,有些怔忪的样子。整个人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南山找不到词来形容,松散、落拓、不满…对!就是不满。 流云向来举止有礼、端正大方、喜怒不形于色,所以这样看上去怪怪的。 “哎!唉!醒醒,小白虎要咬人了。”南山伸出另一只手摇一摇流云。 流云似被南山惊醒,这才听到南山的话,低头一看,小白虎兽性毕露。 他神情一敛,喉头起伏,站直身体,似乎终于又恢复到了平日的样子。 流云清了清嗓子,但音色还有些暗沉。“看来刚才那粉末或许是传说中的吐真散,那圆图与火应是有些致幻作用,可以勾起人的…最”流云顿了顿,略一卡可,又接下去说“勾起人的最真实反应。” “那我们现在是没事了吗?” “应该是,这吐真散本就是放大心中最深的欲念的一种辅助剂,执念越深越难破除,但一旦清醒,看穿是幻相,就不会再被刺激。” “我们拿这小白虎怎么办?” “它怕是出生以来还没吃过饭,饿了。”流云说着,伸手掏袖中的剩饼。 可是小白虎对这饼子不屑一顾,依旧龇牙,“那就没办法了”,流云手刀抬起,击昏了小白虎。 流云抬头看了看火光映照的圆形图,又看了看弹开的圆桶,正色道:“先去拿剑吧。” 两人拿回自己的剑,来到那面刻着十二缘起的墙。 “只有看穿无明,才能跳出生死轮回。试试看吧。”流云将手中剑插入十二因缘中的无明这一栏中。 随即火光熄灭,圆形图不再转动,放武器的圆桶处传出咔哒一声。 看来是破了。 二人走进圆桶,发现原本的底部打开了,变成一个通往不知名的黑暗深渊的通道。 “我先进去,你等我信号。”流云说着跳入圆桶内。 “唉,你急什么?我们一起啊。”南山有些不满,这流云向来磨磨唧唧的,这次怎么行动这么快了。 片刻,洞内传来流云的声音,“下来吧。” 于是,南山也跳入圆桶中。落地后发现并不高,借着上面那个房间的透出的光线,南山勉强看出落地处是一个大圆形,或者说巨大的铁桶?这大铁桶中设有座位,可以坐下好几人。 大铁桶上方是镂空的,模模糊糊可以看到周围似是山内的石壁。 流云坐在了圆桶一侧的位置,正在将座位上带有的绳锁绑在身上,他将昏睡的小白虎塞入怀中,又将绳索在身上围了一道。“那边写了要系好绳索,你也抓紧吧,我们应该是要搭乘一段这圆形铁筏。”流云偏头示意圆桶的另一方。 南山这才看见那个方向的确有什么字迹,太暗了,她懒得再仔细看。于是坐在了流云另一侧,也开始将那座上延伸出的绳索系在身上。 两人都坐好了,南山看向流云,“所以它怎么动起来?” “切断绳索”,说着流云从腰中抽出软剑,开始砍靠他那边的绳子。 南山这才注意到,这大圆桶是用固定在上面一个房间底部的四根粗麻绳固定的。 “所以我们会掉下去?”南山眉色飞舞起来,“这么刺激。放心,我罩着你。” 南山拔出如意剑,注入内里,一刀切断了靠着自己这边的绳子。 随着南山这边绳子的断裂,大圆桶不平衡起来,南山这一侧靠下。 “这个大圆桶不会翻吧!”刚才还信誓旦旦要罩着别人的南山开始担忧起来。 “一齐切断应该无事,你等我这边也切断了再去切你前面那根绳子。” 为了保持大圆桶的平衡,流云先放下了手边的绳子,俯身去切靠前的那根绳子。 随着流云那侧前一根绳子的断裂,大圆桶又恢复了平衡。 “我说切的时候,你用足内力去砍前面那根绳子。”流云又开始切身侧的那根绳子。 “切!” 随着流云的信号,南山气运丹田,使出足力砍向前方的那根绳子。 随即四根绳子全断,大圆桶急速下落。 “啊!!!!!” 流云发现刚才说要罩着他的那个侠女发出了刺耳的尖叫,不仅如此,他的手臂也被声旁这位侠女紧紧扣住,而且他严重怀疑这力气之大,自己的手臂明日绝对青紫了。 大圆桶垂直下落了几个眨眼的功夫,似乎掉在了一片软物上。 这里一片漆黑,不能视物,南山感觉似乎是沙石之类,因为大铁圆桶发出了细微地被小颗粒摩擦的声音。 大圆桶并未停下,软物似乎形成了一个斜坡,大圆桶沿着斜坡仍旧快速滑行。 似乎滑行了一段,忽然听到流云说,“俯身,不要抬头”。 南山急忙俯下身去,她感到好像经过了一个隧道,身边不仅有圆桶滑行的声音,还有细微的回声。 又是几个眨眼的功夫,大圆桶彻底停下了,南山这才直起身,她发现这里有微弱的光亮,从头顶传来。 她看向周围,发现这里似乎仍是山的内部,但应该已经不是南漳山的主峰所在之处,她再抬头看去,山顶是开放的,只见头顶有一小片天空,月色从那里透进来。 四周是开阔的平地,四周堆着层层叠叠的事物,她定睛一看,全是刀枪剑戟。 南山已经见怪不怪,毕竟他们早已猜到这里可能是伏虎女将的基地。 她又仔细地看了看四周的石 11. 了悟大师 《重逢入春梦》全本免费阅读 南山在黑暗中朝着这长枪发呆很久了。油灯被流云拿走,去搜寻一下茅屋内是否有关于“弥耳灵芝”的记载。 前不久,看完了墓碑,南山又举起油灯,照向那长枪,想拔出来看一看、耍一耍这三百多年前承载着伏虎女将余威之器。 可是一照才发现,那长枪被封在石板之下,石板上刻在一行大字,“拔吾枪者,继吾心志。” 南山跃跃欲试的手顿住了。突然感到几百年前扑面而来的凝视与目光。自己有资格拔起来这长枪吗?伏虎女将的“心志”是什么? 是抵抗月嗣? 是拯救百姓? 是守卫边疆? 这么宏大的志向和自己有关吗?坐在黑暗中的南山陷入自己的沉思。 自十岁那年起,孤身一人的南山只想要学好武功,保护自己,不再是渺渺宇宙间的一个弱女子。 当然也想过当大侠,所有的学武之人不都是那么想的吗? 除暴安良,行侠仗义。这不是武道的终点吗? 在清蒙山的时候,南山只是想着早日成为山上的正式弟子,成为这武林中正道的一份子,为保全自己,为天下苍生尽力。 可是,三年前…直到三年前,不,或许是更早,南山就已经看到了这名门正派的冷漠、无情、荒诞、空洞… 三年前自请下那清蒙山,也算是与这武林第一大门派的决裂了,遇到了师傅以后的日子,很好,那是一种很久很久没有体会到的家的感觉。 这次下山,虽然表面上是一时意气,其实内里也有一种想要探求自己未来方向的冲动吧。 武道无止境,习武不能停。 在山上习武虽然清净,可以目标却也消散,难道输给师妹,不正是自己的道心输了吗? 所以南山不敢再动这长枪,因为她还没有找到自己的心志,如何敢说继承别人的心志呢? 天地间,曾有过一个“伏虎女将”,纵然尸骨长埋,青史无名,三百年风云变幻,她的“心志”终是得到了实现。 我的心志在哪里? 不知坐了多久,初升的第一缕日光照进这空心山顶,渐渐照亮了这山里。 南山眼前的黑暗渐渐被明亮取代,这时流云也从屋中走出。 “走吧!这里没有关于弥耳灵芝的记载,我们还是先出去,我发现房中有一个暗道,可以出去。” 南山跟着流云进屋,她发现屋中有一个书架,移开了,露出一条长长的通道。流云吹灭了桌上的油灯,两人钻入这通道。 通道很长,两人在通道里走了很久才到底,流云四处摸索,按到一块石头,眼前的石壁移开,光线射了进来。 两人走出这石道才发现,竟已到了南漳山外,刚才的那空心山应是南漳山的一处侧峰,出了这侧峰,现在是在南漳山山脚下,只不过是进山时的另一个方向。 南漳山边是平地,南山能看见远方的地平线。那里初升的红日才露出半个身影,正缓缓升起。南山怔怔地看着对那红日,一直看到那红日升到了半空,整个天地都为之大亮。 另一边,出了山间通道后,流云在石壁上细细摸索,找到一类似机关,那石壁又移回,遮住了出来的通道。若是没有亲自走一遭,光看这外表,完全想不到这看似平常的山上,竟暗藏着进入内部的路。 流云仔细地记住这里的位置,周围的景致后,从怀中掏出一个口哨,用力吹响。 干完了这些事,他才发现南山正直直地看着太阳,有些异常的样子,于是他装作不经意地向南山搭话。 “我刚才看到这白虎的来历非同寻常。” 南山听到流云的声音,回过神来,这才感到眼睛直视太阳,眼前一片花白,眼睛涩得发疼。 “这是出自苗族的异虎,以各种毒草为食。毒草吃得越多,这虎的速度与力气就越大,一般武林高手都难及。难怪西风上山时,能感应到那大白虎的能量,若不是那大白虎正值生产,对付寻常高手自不在话下。” 南山的眼睛已经恢复过来,听了流云的话,暂时忘却了刚才自己所想的“心志”之类,不由接话道:“啊!尽是这样神奇的白虎。哎,要不是那群人,真想和那大白虎大战一场。我还没和老虎动过手呢。”忽然,南山想到了什么似的,伸手拍了拍流云怀里还在瞌睡的小白虎,“你要好好长大哦!你长大了我就可以和你切磋切磋了。” 远处传来一阵马嘶,是追风来了。 “这家伙也来了啊。”南山立刻兴趣转移。 两人上马后,南山才想起来,山顶上还有两人。向流云问道:“我们不去找西风师兄和岁岁吗?” “不必,我有方法通知到他们,我们现在有更急的事。” 南山这才想起来,“对哦!弥耳灵芝还没找到,那现在怎么办?” “去找少林方丈悟了大师。” 南山惊道:“可是少林离这里最少有四、五天的马程吧?” “我们不用去少林寺,我早已约了悟了大师南下,现在应该已经在钦州城中。” 钦州城处于南漳山与天梦山之间,在西南边境上,是与天梦山下的轩州城相邻的一座小城,两城间只有一日马程,而钦州城离南漳山更近,只有半日马程。 随着追风的奔驰,有节奏的颠簸,催得南山昏昏欲睡,毕竟昨天熬了一夜。 经过吐真散的功效,南山扑在流云怀里一通大哭后,南山似乎已经不再感到和流云三年没见的那种生疏和怪异情绪。 反正那么丢人的事都做了,还能丢人到哪去。 本来也就是老熟人,谁还不认识谁呢? 抱着这种心情,南风犯困后,索性往后一倒,靠在流云身上,“困了,到了叫我。” “好”,流云将原本怀里的白虎抽出,放在南山身前,又向前坐了坐,让南山靠得更舒服。 南山几乎要睡着了,似乎有突然想起了什么,做起来,回过头去,又看了看那已经远去的南漳山。 深深地看了一眼,南山靠倒,睡着了。 南山这一觉睡得极沉,她是被捏脸捏醒的。 到了这钦州城已经有一会了,这南山怎么都推不醒,流云无法只能开始捏她的脸。 南山的头摇来摇去,怎么都挣脱不开那只手对自己脸的骚扰,终于睁开眼来。 这才发现四下景色大变,已经到了 12. 地牢 《重逢入春梦》全本免费阅读 顺着楼梯,一走到地下,一种绝望的、压抑的氛围铺面而来。地牢里只有幽暗的灯光,烛火摇曳,隐隐绰绰显出一条指向深处的狭长通道。这地牢唯一的通风口便是这敞开的楼梯,所以底下的空气极其闭塞,一种常年不通风的霉味和闷闷的味道扑面而来。 一个女子正独自一人走在这条过道上,两边还不时传来犯人身上的恶臭,以及腐烂食物的味道,还有粪桶的异味,无时不在提醒着外来客这里不宜久留。 女子的脚步极轻且快,几乎没有犯人听到有人走过的声音。只有些犯人会感到昏暗的灯光似乎闪动了一下,那是女子走过时遮住过道两旁灯光所造成的片刻暗沉,但当他们抬头去看时,女子的身影早已闪过,过道上空无一人,并无异常。只是这地牢惯常的死气沉沉。 进入地牢的女子穿着一身官服,但却极其少见地背着一把长剑,她的头发利落地盘在头上,并没有戴官帽,这官服颇有些宽大,更显出女子的身材纤长而挺直,像一把剑,也像一道光,劈进了这黑暗浊臭的地牢。她行动极快,只是几个呼吸,就已经前行了很远。 女子终于走近了地牢的最深处,她停在了门口静静地观察着,依旧没有惊动任何人。只见最里面这间牢房的门大开着,似乎是专门提审犯人的地方。从这间牢房的大门以及牢房四周的木制栅杆的缝隙中,这间提审室内的情形一览无余。 一个年轻的衙役将铁块刑具扔到火里,熊熊火光正灼烧着铁块,这个衙役转身从墙上取下挂着的火钳,准备从火中夹起铁块,对犯人施刑。那铁块已被烧得通红,可以想到若是遇到人的皮肤,那里定会被烫得破烂不堪。 旁边还有两人,一个似乎是主审官,身材臃肿,舒舒服服地半靠坐坐在一把与地牢场景格格不入的太师椅中,脚翘在身前的长桌上。他虽然有一个硕大的肚子,但行动起来到很灵巧,只见他微微起身,就勾到了长桌上的一杯茶水,掀开茶盖,啜饮一口。茶杯中泡得应该是低廉的碎茶叶,因为他喝一口,就朝地上呸呸呸地吐着茶叶。 另一个则是负责记录的衙役,颇有些年纪了,头发花白,身材干瘦,正一手抱着一本厚册,一手拿着一只细笔,记着什么。他的眼神似乎不太好使,将那厚册拿得极近。 这三人完全没有注意到靠近牢房的女子,女子又转而观察起这间牢房中的第四个人。 牢房中央竖着一根直通低矮天花板的木头,那木头上还绑着一个囚犯。这犯人乍一看跟这破落的地牢似乎格格不入,因为他身量很高,几乎贴近天花板,一身黑衣,穿得整整齐齐。这囚犯的头似乎无力地垂着,看不清容貌,虽然被绑着,但看上去的整体感觉总也不像是犯人,倒像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公子,和这间牢房里的另外三人对比起来,还颇有些云泥之别。 女子又细细地观察了一下这囚犯的衣着,黑色的衣服上有熟悉的繁复花纹,心下暗叹,确实是他!终于找到了。同时又发现男子的外衣衣服破损处很多,有细细长长的鞭痕,隐隐透出血迹浸染的白色里衣,看来是已经受过鞭刑了。女子心中不禁燃起一波怒意。 正当门外女子观察这一囚犯的时候,牢房内的三人有了动静。 “抬起头来!”那胖主审官的肉果然不是白长的,他大喝一声,中气十足。把门外没有心理准备的女子都吓了一跳,可那犯人还是没有动静,仍是低垂着头。 胖主审官又猛地一拍惊堂木,那犯人还是毫无反应。见状,胖主审官身旁的干瘦衙役,赶忙放下手上的大厚册,两步跑到这犯人身旁,伸长了手臂抓住他原本整齐束住的发髻。由于身高有限,这衙役只能略微向上揪起一点这犯人的头。 还好这犯人似乎终于被头皮的剧痛给唤醒了,抬起头来,只见两刀浓密的剑眉直入发髻,深邃的眼眸有失神采,像明珠蒙了尘,一张本该英气十足的清俊脸上,却全无半点血色,只有嘴唇鲜红,恐怕是之前吐血而染红的。 “本官问话,如有撒谎,不如实作答,定要让你吃些苦头。”那胖主审官又大喝道,颇有些气势十足的意味,只是他嗓门太大,容易口干。他赶忙喝了口茶水润润嗓子,于是一番义正言辞后,紧接着吐茶叶的呸呸呸声音,颇有些喜感。 那两名衙役没有发现其中的可乐之处,或是发现了也并不能表现出来,只是附和着主审官,那干瘦衙役早就手酸了,换了一只手再次揪起囚犯的头;而那年轻衙役则拨弄着火盆中的铁块,发出无声的示威。 那犯人似乎精神极差,完全是被那头皮的刺痛而勉强提振着精神。“大人的问题是什么?”他的声音清越,但是可以听出因为干哑而发涩。 那胖主审官终于放下茶杯,正色道:“本官问你,少林主持悟了大师的死和你有什么关系?你怎么会出现在主持的房间里?”他看向男子的衣着,大圆脸上的小眼睛微转,紧接着问道:“你是何人?” 犯人与主审官对视一眼,略略思考,答道:“我先前已禀告过大人,鄙人是京中紫叶阁的采买,与悟了大师早前有约,寺中小沙弥领我到悟了大师住处,告诉我大师就在房中等我。”犯人的嗓子嘶哑干痛,干咳了几声后,接着说:“可是到达房中时,并未见到大师,很快我就晕倒了,醒过来已经被绑到了这里。” 那主审官一拍惊堂木,又大喝道:“还说假话,我看你还是不知悔改。我们早问过寺中的小沙弥,他说从未见过你这号人,明明就是你偷潜入大师房中杀人大师,在杀人途中被大师所伤,才被我们抓住。” 那犯人听罢,轻声道:“鄙人愿与寺中小沙弥对峙,大人亦可去京城紫叶阁探查在下身份。我与了悟大师素无仇怨,并没有要杀他的理由。” “呵呵!”那主审官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冷笑出声:“这京城山高水远,怎么是你一句去探查就去的,我看你就是拖延时间。”< 13. 救人 《重逢入春梦》全本免费阅读 南山感觉肩头一沉,再转眼看去,流云已经昏厥过去。她沿着流云的手臂探到他的手腕,发现流云的脉搏极其微弱,气若游丝,心脉受损严重,显然不是受外伤所致,不禁心中疑惑,昨日分开时还是好好的,流云究竟遭遇了什么。 南山将已然昏厥的流云靠在刚才他被捆着的那根竖着的木头上,一个健步走到那胖审判官躲在的桌子前,轻松地一把掀翻了桌子。那刚才才气势俨然的审判官没想到,这劫狱之人不赶紧把犯人劫走,反而直接朝自己来了,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整个人害怕地疯狂往后退,连脚带手,很快缩到了这间牢房的一个角落里。 南山见状把剑插回了背后,两步跑到了胖审判官边上,蹲在了他身边,眼睛和坐着的审判官齐视。“咱们聊聊吧!”南山看见这审判官害怕得慢点肥肉都在抖,竟然笑了出来,“我不打你。” “女…女侠,您…要聊什么?”这审判官说话都哆嗦了。审判官这才自女子进入牢房内,头一回有机会打量这劫狱之人。竟是个很年轻的小姑娘,长相英气,神采奕奕的,很难和劫狱之徒联系在一起。 “你们除了拿鞭子抽他,还干嘛了?他怎么晕了?”南山手指向靠着木头的流云。 “没…没有。我们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受了重伤了。”那审判官看着这小姑娘说话颇为灵动,并没有一点穷神恶煞,也渐渐没那么怕了,说话不再结巴,但声线还是隐隐发抖。 “小沙弥在哪?”女子一边思索,一边摸着自己的下巴。 “小沙弥还在那寺里啊!”那审判官眼神闪闪躲躲。 “说谎!我早去过那寺里,根本没有小沙弥。”南山站起身来,学那审判官刚才的话,说道“本姑娘问话,如有撒谎,不如实作答,定要让你吃些苦头。” 她从背后抽出那剑,一个飞步走到那掀翻的桌子前,只见剑影略一穿梭,那实木桌子就被大卸八块了。 那审判官吓得赶忙从瘫坐变成跪倒在地,“那小沙弥…交…交…交给州府了。” 南山把剑插回背后,又坐回了胖审判官身旁,“从头说,怎么回事。” “我…我…我”,审判官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害怕得又结巴起来。 “你好好说,我不打你。”南山竟拍了拍这审判官的肩膀,似乎是安慰、鼓励他。 这审判官深吸一口气道,“我昨晚接到州府来人传话,说少林寺中悟了大师被贼人袭击,生死未卜,让我速去少林寺捉拿贼人。” “嗯,然后呢?”南山给了这审判官一个肯定的眼神,示意他继续老实交待。 这审判官看南山暂时没有打他的意思,终于把吓得痉挛的舌头捋直了,说起完整的话来:“那传话之人与我同往,我们赶到少林寺的时候,寺中并无人发觉异常。我们遇到了带路的小沙弥,他说了悟大师正在会见贵客。” 看南山正在认真听着,这胖审判官缓了一口气,接着说:“那传话之人,示意我进去搜查,我们就让小沙弥带我们进去了。进了了悟大师的房间后,发现大师倒在座上,早已气绝身亡,地上躺着犯…躺着这位公子,深受重伤。” 审判官又偷看了一眼南山的脸色,见没有明显不快,继续说:“那带路之人,告诉我,就是这位公子杀了方丈,让我今日就要拿到他的画押,承认他杀害了方丈,并且画押名字,一定要让他亲自签下叶流云三个字,随即打入大牢,十日后处死。然后小沙弥也被他带走了。” 南山听罢,略微思索,问道:“这传话之人姓甚名谁?” 审判管道,“是西南巡抚的私人主簿,刘先生,经常来我们城里传达公务。” “我会去找这刘先生的,你如果说的是谎话,我也会回来找你的。”南山沉吟道。审判官慌忙摇头,“不敢不敢,句句属实。” 见那女子转过身去,看向那犯人,那胖审判猛擦头上的汗,心中略送了一口气。 谁知那女子突然又转过身来,当胸踢了他一脚,这一脚南山完全没收力。纵使这审判官颇有些份量,也被一脚提踢飞出去半米。 那胖审判官抚着心口躺倒在地,他只能一点点吸气,因为胸口略有震动,就疼得难以忍受,恐怕那肋骨已经是断了一根也难说。 “既然你好好回话了,我就不严刑逼供了。但是你打我的朋友,这笔账我不能不和你算。还有你作为审判官,只知道严刑逼供犯人,不厘清事实,一味阿谀听从上官,可见你没有这当官的才能,我劝你还是回家去,别当这官了。古人有云,德不配位,必有殃灾,今日就是你这灾到了。若是你还赖在这位上不走,别怪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说罢,南山背起地上的流云,慢慢往地牢外走去。 这钦州城只是个小城,虽然是边境,但驻边军队在城郊处自有大营,与小城内的治安无涉。南山本可趁着夜色就劫狱,但她不能夜视,未探过这钦州府衙的虚实,劫狱又是大事,恐有不测。南山又一次痛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想起来练这夜视,使得流云在这地牢中过了一夜,身受重伤。 一直等到天刚蒙蒙亮,南山立刻摸入这府衙,擒贼先擒王,她先找到了这府中最好的住所,果然屏风上挂着官服。 为了以防万一,南山还进入卧房,将这沉睡中的州府和夫人击晕。南山顺手拿上这官服,遮一遮自己的衣服,虽然追山道是个小门派,但是之前在那天乐坊打土匪的时候太高调,保不齐有人记得。官服丢了可是大罪,把这官服穿走,让他们集中人手找去,可以分散点来抓被劫走的犯人的人力。 南山背着流云走出地牢,并没有发现这里的异常。外面的一个守卫早在南山进去时就已经被打晕了,靠在墙边,倒像是寻常打瞌睡的样子。 南山架好流云,飞到地牢地上,连着几个跳跃,飞出这府衙,朝着城外的方向飞去。 天才刚明,集市中的人也很少。连小贩们都没提起劲吆喝。偶尔有一个人余光似乎看到天上有什么黑影飞过,等抬起头来,只见日头初升,也只是以为自己没睡醒。 时间 14. 南山小时候(往事) 《重逢入春梦》全本免费阅读 在十岁以前,谢南山的生活是无忧无虑的。 虽然印象中父亲总是很严厉,会像寻常官宦家要求公子一样要求南山的学业,有空时还要考察南山的琴棋书画,但父亲总是很忙,并不是经常在府中,这就给了南山很大的“作弊”空间。 她会用一个上午玩折纸,然后赶在父亲回家前,收拾干净,装出学了一天的样子。练字的宣纸总是太薄了,又轻又软的,很多样子折不出,南山非常有创造精神,将一叠纸在水缸中沾湿了,放在院子里晒着。经过无数次的试验,南山已经相当有经验,几分湿的宣纸折起来手感最佳。 南山能够顺利“达到”父亲的期许——胜过别人家小公子(当然是在玩乐上),温柔宽厚的母亲居功至伟。母亲出自御史世家,自少没少花心思在琴棋书画上。早悟到这些花样不过是些打发时间的趣事,想学时何时都可学,又何必用逼迫?不想学自是有别的乐事,只要能为人生添些趣味,何事又低于琴棋书画?甚至低于功名利禄? 母亲虽然豁达开朗,可是父亲是寒门苦学的状元郎出身,最是信奉勤学苦练。母亲和父亲教育观念大相径庭,一个偏向道家的自然无为,一个偏向儒家的自强不息。但两人感情向来蜜里调油,也不必谁须得要说过谁,只是父亲对南山严加要求,母亲在背后偷偷放水罢了。 去年母亲偶感风寒后,一直没好透,请了好几次太医,总是说无甚大碍,只是母亲素来体格弱,去年一病有些动了元气,需要好生将养。自此以后,父亲更是事事让着母亲,对南山的管教也懈怠下来。南山越发只是装个学习样子,每日不是和母亲打趣,就是做些新式玩意逗母亲开心。 可是,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这一日的晌午,南山正在研究新手艺——草编蚂蚱,刚刚把院子里的长草都薅遍了,南山一屁股坐在地上直直腰,地上铺满了她一上午的劳动成果,真可谓是长草遍地。正当这个工夫,远远地卻看到管家迎着人往里进,竟然是父亲回来了。 “怎么这么早!”南山吓得一个咕噜站起来,蹲在她的草摊前,试图用身体遮住这堆草,心想“完蛋了,完蛋了,怎么撞个正着,今天不会要挨揍吧!” 南山正在做这些心理建设的时候,父亲竟然已经从身旁路过了,未发一言入了厅房。“咦!今天这是怎么了?竟然不骂我?”南山悄悄跟到厅房外,看到管家正退出门外,她跑到另一扇窗下,看到父亲和母亲抱在一起,竟都在哭。 “这是怎么了”,南山心中隐隐有不好的预感,从小到大,她从没有看到过父亲或母亲哭过。南山看到,父亲和母亲只是小声说了几句话,就分开了,随即父亲走出了厅房,叫道“南山”。 南山心中惊犹未定,听到父亲叫喊,才回过神来,“诶!”地回应一声,急忙跑向厅房后的父亲。 在南山的印象中,父亲向来的是严肃的,可是这一次她看到了父亲带着慈爱的目光,他的眼圈略微有一些红。父亲摸了摸南山的发髻,又摸了摸她婴儿肥有些消去的小脸。 “为父要去做该做的事了,你要好好长大,照顾你娘亲。”父亲的眼神里似乎有很多的重量,这些话似乎与父亲平日的念叨并无两样,但是南山这次却真真感觉到无法承受突来的重量。 “父亲要去做什么?”听了父亲的话,南山的心感到很沉重的压力,她顶着这种压力问向父亲。 “答应我。”父亲没有回到,只是用力地看着南山,希望听到她的承诺与回应。 “南山会的。”南山不再执意求个答案,她感到必须要回答父亲,于是她认真地说。 父亲并没有回答南山的问题,他又深深地看了南山一眼,用力地拍了一下南山的肩膀,从院子里走向府外,再没有回头。 南山慌慌张张地跑到厅房里,发现母亲已经擦去了泪,坐在了圆桌旁,怔怔看向父亲的方向。 “母亲,父亲怎么了?他要去做什么?” 母亲被南山一问从某种沉思中惊醒,她勉强一笑,“你父亲要去做他该做的事情,你也做你该做的事情吧,你不是要给我编个蚂蚱吗?我要写封信,你去院子里玩吧。” 母亲的回答好奇怪,怎么父亲母亲都这么奇怪,南山又在院子里席地而坐,但心情已全然不同,她很害怕,她预感到什么严重的事情似乎正在发生,但她无法控制。 母亲很快写好了信,一封让小厮递给叶尚书府上,一定要快,要亲手交给叶府管家手中。另一封母亲交给了南山,让她贴身收好,过几天再看。 南山将这份薄薄的信塞在怀中,只觉得它在发烫,烫得她整个人似乎都站不住了。 头上悬着的剑终于落下,谜底在黄昏时揭晓了,先是母亲在晚饭前忽然呕出了一口血,昏厥过去,再是常跟在父亲身边的小厮刘叔丢魂失魄地跑了回来,结结巴巴地说“老…老爷…撞死在…御前。” 南山的童年在这一天正式告结。 南嘉朝有两大政治势力,一派是以右相为中心的实权派,另一派则是不满实权派鱼肉百姓、卖官鬻爵的清流派。南山的外祖父即是这清流派的脊梁,随着外祖父致仕,父亲成了这清流派的主脑。 随着实权派的队伍越来越大,右相越发可以只手盖天。清流派中人本就位低官小,也并不如实权派那样只认自己派系之人,任人唯亲,结成紧密的关系网,他们只是君子之交淡如水之袍泽之情。所以在暗地里被实权派连连打压,明面上也绝难有机会亲见圣颜。 自从外祖父致仕,清流派的地位岌岌可危,父亲本就心事重重,一直想突破右相的封锁,能够面见天子,如同外祖父在世之时那样,至少对于实权派能一定程度上分庭抗礼,这样他们行事也会有所顾忌,不至于太放肆。另外,父亲不能再等的原因是,已有可靠线报,右相与关外骑兵间私有暗中接触,这点若不能及时上告陛下,本朝根基恐怕彻底动摇。 所以,父亲早就做好了要在天子上,举报右相的准备。这一日,父亲等来了他的机会。陛下喜获麟 15. 初识(往事) 《重逢入春梦》全本免费阅读 清蒙山位于京城城郊,山上弟子既有京城权贵家送来习武防身的贵家子,也有因根骨奇佳被从全国各地挑选而来的寒门子弟。 这天是中秋节,山上褪去了平日的熙熙攘攘,复归原本的清净本色,因为无论是富贵子弟,还是寒门出身,他们都有家,他们都可以回家了,这都是阖家团圆的好时刻。 南山来着山上已经小半月有余,她是这山上极为奇特的存在。最直观的是,她是山上弟子中唯一的女子,所以堂中将她安排在后山一处极为偏僻的小院内。 奇特的另一面就是孤独,极致的孤独。 十岁的小女孩虽然身量还小,穿着统一的门服也至多只是显得更清秀些,倒也并分不出男女,但是南山上山的时候并不是山上大批收入新弟子的时期,作为山上来的新面孔,她自然收获了额外的、众多的关注。 她不同同期住在一起,独自住在后山小院,自然引起那些小弟子们背后叽叽喳喳的谈论。 当然,南山值得谈论的是,也远超过入山的时期、独居的小院。 对于山上的权贵子弟来说,他们的家族多属于实权派的派系,或多或少知道些南山的来历,不主动给她些难堪,是因为手上还有别的好玩事情,暂且放过她罢了。 而对于山上寒门来说,他们自知出身不同,本就和贵家子们玩不到一起。他们并不知道南山是因为父亲得罪了当今圣上,而流落此地;他们只知道,这小女子是叶长老领上山的,而也长老的身份是当朝尚书。再加上这女孩还有自己独住的院子,这不显示了与他们处境的格格不入,在寒门弟子的心中,早已将她视为贵家子,而和她划清了界限了。 南山的心中暂且还无暇关注这些山上的不同势力,又或者他们对自己的冷淡态度。 十多日前,叶叔叔将她带来了这山中,这里只是她的一处暂居之地罢了。 在她心中,十几天前阿母被带走的那天,天地间就只剩下了她一个而已。旁人的闲言碎语也好,冷漠恶毒也罢,又还有什么关系呢? 南山唯一在意的是,母亲最后和她说,要好好练武,这目前已经成了她努力活下去唯一重要的事。 人在这个世界上,总要找一件事情做做,没有了和这世界的所有紧密联系的南山,试图和习武建立这一固定的联系。 南山此前从没有正儿八经地立志想做过什么,她总是这儿新奇,那儿好玩,她倒是知道自己不想做什么,不想琴棋书画,不想读书写字。 而这些恣意快乐之所以能够存在,是因为母亲总是放任她的。 如今,再没有人可以宠着她了,她必须要努力干些事。 于是,她第一次知道努力做一件事很容易,但是要想做成很难很难。 对于练武来说,十岁已经算是太晚了,该打通的经脉没有打通,该打下的身体基础没有打下。 按照她的身体资质,南山根本没有机会被选到山上。 就算是像贵家子们随意练练,强身健体,她的开端也太晚了。 再加上作为女子,南山的身量、架子骨皆弱于同龄男孩很多。 练武,唉,从哪里开始呢? 虽然碍于南山是叶长老带上山的,教习师父不好直接忽略她,但也总是略微提点一下,发现南山根本做不到标准的动作,也不再多说,摇着头就走了。 于是,这活着唯一想做的一件事,似乎也做不成了。 南山静静地看着天上的那轮明月,心里偷偷地和阿母说:“阿母,你说的这件事,我好想做不到呢!” 流云在清蒙山上第一次见南山就是这时候。 清蒙山的后山,有一处悬崖,只是突出去的一小块地方,他看见一个瘦小的女孩子坐在那里,举头看着天上巨大的月亮。 这个画面,极其安静,极其孤单。山头上还颇有些风,吹在身上带着点秋天即将进冬的寒意,流云感觉这风若是再大一点,那女孩子瘦小的身体就会被吹下去了。 在这阖家团圆的时刻,流云也是这天地间独身一人,共享着这份即将入冬的寒。 流云是有家的,事实上他还有两个家。 母亲一个家,父亲一个家。 流云的母亲是安阳长公主,但他的父亲却不是长公主现在的驸马,自从母亲和父亲合离后,长公主很快带着流云嫁给了户部尚书刘韵。刘叔叔的确是个好丈夫,母亲很快又生了二弟、三弟。这是一个团团圆圆、和和美美的家庭,每一个人都很开心,只有流云内心里总会晦暗地想,这个家太好了,可是却不属于他。 他总觉得自己是一个多余的人。 长公主刚合离的时候,也非常恨流云的生父,不让他见流云。 时间久了,母亲似乎已经放下了那段过往,并不再坚持这一点,但流云知道自己是母亲和不爱的人生的孩子,母亲看自己的眼光总是和看二弟、三弟那种慈爱是不同的。她看自己的时候,看的是一个恨着的男人,看的是一个和自己不亲厚的儿子,看的是一段错付的岁月。 流云感到自己无力承受这些目光,所以偌大的长公主府里,他总是一个可有可无、没有存在感之人。 流云第一次见父亲,是四岁那年,父亲是当朝尚书叶振,同时还是天山堂的长老。比起流云曾见过的那些大臣们,又或是继父刘叔叔,父亲的确是一个威风凌凌的大侠。他想没有儿子不会为有这样的父亲而自豪吧!父亲没有再婚,他只是单身一人。 自流云见到他的那一日起,流云就明白了为什么父母会合离,大侠的眼里装下的内容太多,唯一装不下的或许就是妻子和儿子。 流云从父亲的眼里读到了很多东西,有心系天下的嘱托,有追求武道的不懈。第一次见面,父亲也关照了他很多,像求学恩师,像练武教习,唯独不像一个和儿子 16. 河边谈话 小剧场名场面 《重逢入春梦》全本免费阅读 当流云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胸口竟意外的轻松,自从毒发后那牵动心脉的剧痛,无影无踪。他可以深深呼吸,而不用再忍受伴随而来的牵动胸口的那些沉重压力下的钝痛与不时如万针齐扎般突然而来又随即便走的尖锐刺痛。 不知自己昏睡了多久,在狱中身体的虚弱早已让流云失去了对时间的追踪,睁开眼后,流云缓缓观察四周,他发现此刻天光大亮,一眼便知是白日里,自己正位于一艘小船的船舱内。明亮的光线透过船舱的小帘缝隙,直射入船内。 小船的宽度只堪堪容纳自己一人,自己正顺着船身的方向竖着躺在小船内。流水冲击着小船,躺在其中只感觉到轻微的左右摇晃,很是让人自在与心安。 流云的视线再往下,目光霎时间顿住了。他发现自己身上搭着一条半大的小毯,堪堪盖住了自己身量的三分之一。正是春光好时节,气温怡人,盖一个小毯子倒是正好,不冷也不热。 但是,让流云顿住了视线的,并不是自己盖着毯子,又或是毯子并不大,而是盖着毯子以外的身体未着一缕,这样说倒也不对,其实是到处包扎着相当多的纱布的,应该算是着了很多缕。 流云暂时没有感觉到身上的疼痛,看来这伤口应该是处理得法的,但看那包扎的形态,所系的扣又十分草草,简直称得上是包得乱七八糟,一看就不是医者所为。 流云仔细回忆着昏过去之前自己的最后印象,南山来劫狱,他和南山说要走水路,所以这是南山帮他包扎的伤口? 思及至此,流云整个人都红了起来,从面颊到耳朵,到小毯子之外的全身,都染上了绯色。虽然他的身量很高大,此刻却像一个煮熟的小虾米。 他记得之前自己穿的是一身黑衣,因为受了鞭刑,血迹斑斑。流云此刻飞快地在这艘小船内用眼神搜索起来,空无一物,并没有那身血污黑衣的存在。 黑衣没寻到,风却吹起了小舟上的帘子,流云透过这一缝隙,倒是一眼撇到了头顶斜上方的老槐树上歪着一人,不是悠闲的南山还能是谁。 谢南山正全心投入地编着手上的草绳,远方偶有行人经过,她才会抬头施以一撇。 此情此景下,流云绝没有做好准备,看见南山,幸好春风调皮地掀起帘子后又放下了。流云立刻开始平复自己的呼吸,他满脑子搜索小时候念过的书,又或是从政的那些格言,但是没用,他的心像是那抽乱了丝的茧,只是一团毛茸茸的乱糟糟。 流云又开始努力地想小时候那些孤单的时刻,是佳节、是团圆,热闹都是他们的,自己只有一人。但他又想到了南山独坐在山顶上的那个小小背影,他看到记忆里那个同样小小的自己坐在了她的边上,那里就有两个小小的背影。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向来端正持重的流云竟然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不知道自己在乱想些什么,不用照镜子,他都能感到自己的脸颊和耳朵在发烫。 不行,不行!一定要平静下来,这没什么,自己伤得很重,南山只是为自己上药,这很正常。自己要是表现得太怪异,南山也会不自在的。 流云几乎想跳到水里,清醒清醒,可是不能惊动南山,他艰难地试图平复杂乱的心绪。 但流云不知道,看似很正常的南山其实也心绪复杂。 南山已经足足有十多年没有编过草绳了,因为见到父亲的最后一天,南山就是在编草绳。所以自从父母都离开了,草绳就和那些曾经快乐的、无忧无虑的记忆一起,被南山打包放在了记忆的深处。 这是太美好、也太疼痛,不能打开的记忆宝盒。 可是今天南山却必须用这种带有疼痛的回忆来让自己保持清醒和冷静。 因为,今天早上起床的时候,她竟然做春梦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天哪! 严格意义来说也并不是春梦,她只是…只是梦到了满身鞭伤的流云。象牙色的肌肤上条条鲜血淋漓的鞭痕,看着很痛,南山包扎时也曾为流云感到痛,但不知为何,在梦里她的手指在每条伤痕上涂上药膏的动作,却好像在品鉴一幅有细纹的白瓷,有种旖旎的美。 好渴!南山突然感觉不对,惊醒过来,感觉别扭极了。 自己只是给流云上上药而已,怎么会做那样的梦。 幸好流云还在昏睡,南山心下有些自责,似乎是为了惩罚心中的“不洁”念头,南山随手在大槐树下拔了很多长草,不知不觉地开始重复小时候最喜欢的活动。 昨天南山给流云上药的时候,还想着明天要“调笑调笑”这小子,“看不出,你还挺白啊!”顺便送他个“女流氓”眼神,来句“这些年练得不错呦!” 流云向来最是啰嗦多礼,南山不用想,都知道他醒了肯定要说,“这与理不合,危机之下,承蒙南山女侠相助,山高水长,流云定不相负,女侠有事,必报此恩。”巴拉巴拉一大堆,看他这下还怎么说得出口。南山想着都开心,几乎要“□□”起来,足足像个采花大盗的样子。 她都想好了,要来句“那你就以身相许吧”,定叫这流云无话可接,让他再啰嗦。 可是,清晨一梦,让南山这一场谋划,都落了空。这些话现在都说不出口了,完了,自己这下真的变大色狼了。南山几乎想捂住脸,落荒而逃。 南山愤恨地将手中草绳拉断,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 远处传来了马蹄的声音,是追风回来了。 只见小白虎坐在追风身上,煞有介事,到底是大餐一顿,还颇有些虎虎生威的气势了。 唉!这说来又是一桩奇事,这小白虎昨天趁乱饱餐了一顿流云的血。 追风果然是千里马,转瞬间已来到树下,南山从大槐树上跳下,正跳到追风身旁。 那小白虎脚下踩着一套衣服,向着南山猛吐舌头,连着尾巴也在摇摆,一幅求主人表扬求功劳的样子。 南山取下挂在 17. 中毒 《重逢入春梦》全本免费阅读 看着南山已然猜到的神情,流云苦笑了一下,从头开始缓缓说起原委。 阵阵春风吹过,面前空无一人的小船在小河里左右摇晃。流云看着小船,眼神逐渐放空,开始回忆起之前的情景。 “七日前,我运功不顺,发现心脉处有隐隐痛意。我猜到可能是中毒了,但我并未外游,也没遇到过什么外人,这下毒者实在高明。” 南山眼珠一转,“那只能是通过你身边人下毒了。” 流云微微点头:“我也是如此猜测,所以此行不敢声张,也不敢多带人手。” 他接着说:“我实在想不到有什么人会需要毒害我。你还不知道,我最近一年候补了翰林院编修,但这只是个闲差事,世家公子候补一个闲差最是正常,从政治上来说即便是右相的部署,也实在没什么要除掉我的必要。况且,直接对长公主之子下手,风险也太大,我觉得右相那边恐怕也不会如此行事。” “会不会是你的两个弟弟”,南山接话道。 流云眼神有些暗淡,摇了摇头道“他们二人虽然速来顽皮,看不上我这个做哥哥的。但我相信,他们还不至于到如此田地。而且我已经搬出长公主府了,在翰林院边上寻了个小宅子,只带了自小和我相伴的林叔。并入其他人等,他们竟然是想要下毒,也并不容易。至于林叔,我信他,绝对不会是他对我下手。” 南山追问道“那除了翰林院和你住的小宅子,你近期再没有去过别的地方了?” 流云显然是早就自己排查过很多遍了,不用思索,极为流利地接下去说:“只去过清蒙山。” 说到这里,流云的视线转向了更远的对面青山上,“只要休沐,我就会回清蒙山的小院子略住一住,你知道,那小院子都是自行打扫,地处又偏远,平日里不太会有人去。” “那要是有人偷偷溜进去下毒,也不会有人发现。”南山自觉带入神探的角色,一拍大腿,感觉破案了。 “可是,你知道清蒙山上只有本门弟子,外人绝进不去。天山堂内谁会想害我呢?若真是门中人,他有什么动机要这么做呢?”流云显然是早就问过自己千百遍,将这个疑问抛给了南山。 南山倒没被他难住,“说不定什么坏人早就混进了天山堂了呗!怪事又不是只有你这一件,三年前天山剑被盗难道不离奇吗?话说找到了吗?” 流云认真地看着南山,她貌似轻松地提起天山剑被盗,流云却知道这件事恐怕她并没有彻底放下。 流云摇摇头:“你或许听说过天山堂向江湖发布了共寻天山剑的金榜,揭榜者自己可被尊为天山堂的长老,可是三年来并无一人揭榜。” 他又接着说:“如果盗剑和下毒这两件事真是一个人或一伙人所为,我暂时还想不到里面的关键。” 两人都沉思起来,但都一无所获。 南山又想到流云去见了悟大师却被抓起来的事,问道“那个少林方丈是怎么回事?” 流云略略思索了一下,接着从头开始说:“因为最大的可能性,我判断是清蒙山上有人给我下毒。此间事大,所以这一头我想先按住不动,静待事态变化。所以我没有再上清蒙山。同时我也发现中得绝不是寻常毒药,按理说习武这么多年,用内力是可以逼出体内毒素的,但是我一运功,心脉就一阵尖锐刺痛。随着时间增长,不运功时胸口也越来越憋闷。” 流云顿了顿,接着说:“我知道此事难了,于是告假后,直奔少林。少林的了悟大师是当今武林最德高望重之人,对毒药草药的研究整个武林恐怕也难出其外。” 流云回忆起往昔“我小时候,与我父亲曾同赴少林小住过几日,与了悟大师也算有一段往年交情,我想此毒之烈,他定会相救。” “然后他让你去南漳山找弥耳灵芝,可是并没有啊?”南山等不及流云絮絮叨叨,想直插重点。 “你别急,这件事盘根错杂。”流云第二次无奈地笑了,这次的无奈里多了点宽容的意味。“了悟大师为我把脉后,说此毒罕见,他从未见过。但是从当时的态势估算,只怕再有五日就要毒发。而这症状似乎像是传说中的“揉心散”,毒发后会长时间的折磨人的心脉,最终让人心脉断裂,剧痛而死。但这只是传闻中的毒药,现实中从未有人见过,更不要说中过了。既然是一似乎虚构出来的毒药,自然也没有什么解法。” 话说得太多,流云昏睡了多日,嗓子本就干哑,咳嗽了一阵,南山递上了手边的水囊。流云喝了些水后,润了润嗓子,继续说:“了悟大师想起经文中有关于弥耳灵芝的记载,说是可以解万毒。但是位置不详,只知是西南山林里。” 流云缓了口气,接着说:“最后,我们商量的计策是,我先用全部内力将此毒压住,不让它即刻侵蚀心脉。赴西南寻寻看,五日后和了悟大师在西南边境上的钦州城相见。若是还未寻得这弥耳灵芝,我的内力就已经压不住这毒了,了悟大师计划将我身上的毒过一半到他的身上,暂时延缓我的毒发。” “这老和尚这么好,舍己为人啊。”南山不禁感叹道。 “了悟大师职掌少林,自然是慈悲为怀。而且他常年试毒,一般毒药与他根本无碍,他认为这“揉心散”也未必能奈他何。他也打算再读读药经,找找看还有没有其他解毒方法。” 南山又抢过话头:“我想起来了,你说有个什么悬镜道人直接告诉你所寻之物在南漳山上。你不是来南漳山寻药了,怎么又遇到这个悬镜道人了?” 流云皱起眉头,答道:“这件事说来确实离奇,我和悬镜道人只有过一面之缘,他没有理由知道我中毒了,正在寻解药。而且,他还是通过“紫叶阁”向我传递的消息。” 南山又发现了“新盲点”:“紫叶阁跟你有什么关系?” 流云回道:“哦!是的,这你还不知道。这是你下山以后的事。你知道我向来手中有些闲钱,就开了个药坊,没想到还挺成功,几乎大城小镇都有些分店,但是我最近并不怎么管。此次我 18. 重回天香坊 《重逢入春梦》全本免费阅读 天梦山下的轩州小城 城中最豪华的天香坊内,众人的欢呼与丰盛的菜肴正如源源不断的流水般传向最里间的那桌。原来是前几天在这里单枪匹马大会清风寨众匪的女侠又回来了。 细听靠大门口的桌子上有一胖子正绘声绘色地描述:“那天,清风寨的那伙人,一个一个都膀大腰圆,一个胳膊都有你腰那么粗。他们足有百来号人,全都骑在高头大马上,你仰起头都看不见他们的脸。” “哎呀!你废话怎么这么多。让我来说”,旁边一个长着一个黑痣,黑痣上还有一撮长毛的男子,站起身来,把那胖子推开,“就是最里面那桌坐的那位女侠,她就一人一把剑,刷刷刷,直接飞出去狂揍那群人,女侠所到之处,群匪全都落下马来。我们坐在里面的人还没来得及眨眼,那群大汉全都倒了。” 那一桌坐着的剩下两人,不由望向最里面一桌坐着的那个黑衣女子,看着身量高挑,尤其是身后背着一把长剑,更显得精神奕奕。他们顿时信了八分,只恨那天自己怎么偏偏没来这天香阁用饭,到是错过了这小城几百年不遇的大奇事。如今虽然终于有机会一睹女侠风姿,但毕竟女侠只是坐在那里用饭,这动手时的情形只能靠想象了。看来下次出门前还是要看看黄历,否则错过了这等精神之事,真是人生大憾事。 那最里面一桌上坐着的,正是五天前在这里大战清风寨悍匪的南山。可惜这些奉她为“女侠”的老百姓们不知道,在这西南边境上的另一个小城——钦州城里,这位“女侠”可是货真价实地正被全城通缉的劫狱“女匪”。 “抱歉,为了救我,你恐怕短时间内没法再向之前那样过清净日子了。”坐在南山对面的流云听着耳边嘈杂声响里不时传来的“女侠”二字,颇有些歉疚地看着南山道:“等钦州城的通缉令传到这里,你就不能再在这城里随意出入了。” 听到流云又开始磨磨唧唧的多礼起来,南山在心里翻了个大白眼,为什么只是在心里呢?因为她现在可是这钦州城的女侠了,多少人正看着她呢,还是要保持好作为女侠的形象的。 南山清了清嗓子,像个女侠那样说话(当然,南山也不知道女侠该是什么样子,她就是以她最“端庄”的姿态说话而已),当然说的内容反正别人离得远也听不见,就非常“南山”了:“得了吧!就先不提你有红色玉佩的那茬,咱都认识多少年了,我要见死不救,那还算得上“女侠”吗?” 流云看着南山以一种面带微笑的“端庄”姿态,连珠炮似式的说了一串“南山”语,有点想笑。他默默低头喝了口水,还是抬起头很认真地对南山说:“我欠你一条命。什么时候你有需要,都…” 南山这次实在没忍住,还没坚持到流云说完,白眼终于翻了出来,大喝一声:“闭嘴!说点有用的。” 顿时,整个天香坊似乎都安静了下来。 南山有点尴尬,她发现自己嗓门可能是大了点,都怪流云这个磨叽鬼,她的“女侠”形象啊!!!!!南山往四周看了看,众人纷纷转过身去,装作没有在窥视这边的样子,天香坊的大厅内又恢复了熙熙攘攘。 流云放弃了这个话题,“好吧,那我们理一下现在有的线索。” “西风师兄和罗姑娘给紫叶阁留下的最后线索是他们出关去了,追查弯刀的线索。先不说收集信息,就光是往返关外一趟,恐怕十天已是往少里算了。在他们传回下一步线索前,我们也要开始着手调查。” 南山接道:“我昨日和你说过,你晕过去后,那审判官交代这里面还有个州府的刘先生的事,他能提前知道你会出现在少林方丈的屋子里,而且少林方丈会被杀。他一定与下毒以及从背后打伤你的暗中之人有联系。我们先捉到他,严刑拷打一番,不……好生询问一番,看他怎么说。” 流云沉思道:“刘先生这条线索当然很重要,但是自你从牢里劫走我到现在已经有两天,那背后之人本来以为我必死无疑,没想到竟然有人劫狱。现在劫狱的消息恐怕早已传到州府,他们会做好重重准备,我们此刻去找刘先生,只怕是自投罗网。” “那我们总不能就这样什么也不干吧?”南山急道。 流云拿起水壶,给南山的水杯里续了点茶水,不慌不忙地说:“不,我不是说我们就不去了,而是说不能仅是我们两个人去。” 南山反问道:“你的意思是我们等西风师兄回来一起去?可是你都说了他们这一去最少十□□上,万一那刘先生、小沙弥早就逃脱,或者全被这背后之人处理掉了怎么办?” 流云摇了摇头,“你既然说这刘先生是州府的人,常来那钦州城巡视,他为那背后之人占据了一个关键的位置,并不是轻易就能被替代的,至少不会还没有任何风吹草动就拿了他。你想想,我现在身重奇毒,没有解药,他们并不知道我们有小白虎可以每日吸出毒来。在那背后之人的计划里,我纵然是被人劫走了,也不过是过个几日就要心痛而亡之人,不过是换个地方死罢了。他们只要严防死守这几日,待我死了,刘先生这个棋子,仍是好用的。” 南山正要反驳,流云朝她微微一笑,压了压手:“你别着急,先听我说完我的计划。” 南山愤愤地抱着手臂,用力地看着流云,“一脸我看你能说出什么花来的表情。” 流云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终于全盘道出他的盘算:“我们现在知道下毒害我之人,只有一个目的,他希望我死于“揉心散”。并且他已经预料到了我的两步动向,一步是去找中原精通解毒的少林方丈了悟大师,一步是去南漳山找弥耳灵芝。所以他的行动也分两步,一是杀害了了悟大师,又另派了人马去南漳山围剿大白虎。” 南山听流云分析得颇在理,也跟上了他的思路,想到了一点:“他很可能是关外之人,所以选择跟着了悟大师到这西南边境上才动手。” 流云点点头,接着道:“而且他至少在这西方边境的小城 19. 西域之行 《重逢入春梦》全本免费阅读 风扬起黄沙漫漫,巨大的落日渐渐西沉,这戈壁上的夜晚即将到来。 灵淄小城的内外决然是两个样子。 城外就像是人们印象中的西域,布满黄沙,人迹罕至,若是迷失于此,只有死亡与冷寂的相伴。 灵淄小城内的景象则是未曾亲历的人,绝对想不到的情况。 这座小城就像是广漠戈壁上的一颗小小明珠。 日落之后,与城外的黑暗冷寂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小城处处灯火通明,总有喝不完的美酒,唱不完的民谣,跳不完的舞蹈。 这是一座热情的城池。 岁岁对这灵淄小城的转变,还没反应过来。 今日白日里,他们刚跟着商队,来到这小城,小城中人流大极大,有各种穿着西域民族服饰的男男女女,摆摊卖各种东西,其中没见过的居多。 如果说白日里这小城给人的印象尚且是一个寻常的通商之地,那随着太阳西落,家家户户点起各种漂亮的花灯,这小城几乎是焕然一新了,叫人完全寻不出白日里做买卖的影子了。 中原商队的那位领头大哥,是中原和西域人的共同后代,他鼻梁高挺,肤色黝黑,明显是西域人的长相;但是又留着中原人长见的小八字胡,很有些喜感。 他对大家道:“入乡随俗啊,到晚上啦,我们商队也别管买卖的事了,晚上我们也都去参加这灵淄小城的“日不落”节。我让我阿妈给大家在你们住的房间内,早就准备好了这临淄小城的当地服装。现在大家都去换上,我带你们去玩去。” 商队里爆发出了一阵欢呼,这领队的阿妈在这灵淄小城开了一家旅店,这领队从中原带来的商队,都省得再费心找落脚之地。 而这领队,不仅挣到了领队这一份钱,也为自家旅店拉来了不少生意。 这领队看了一圈分外捧场的商队众人,又看了看颇为紧绷,不甚自在的“私奔”二人,摇了摇头,走上前去,拍了拍那私奔男子的肩膀,“小老弟啊,你们都跑出关外了,放松一点,好好带着你娘子在这灵淄小城玩耍一番,不要让人家选择跟了你,尽记得提心吊胆了,没有什么快乐的回忆。老弟啊,及时行乐很重要的~老哥我是过来人,你相信我。” 这领队自小在关外长大,这汉语说得虽然也很流利,但总是有些怪腔怪调的。 那被拍了肩膀的中原男子,向这老哥一个抱拳,稳妥地回道:“老兄说得在理!” 这男子与身旁女子对视一眼,女子轻轻点头,于是二人跟上了欢欣雀跃的商队众人,回到了众人白日里安置下行李的那间旅店。 这一对打着“私奔”旗号的男女正是西风和岁岁,二人为了有理由跟上那群在南漳山上持弯刀的人马,半路装作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和家中侍卫私奔了,加入了现在这群中原商队。 那队弯刀人马也装作是去中原贩货的西域商队,远远走在这中原商队的前面,一直到了这通商必行的灵淄小城。 回到旅店,西风和岁岁进了他们被分到的那件房,西风把门合上后,来到岁岁身旁,凑近她耳边道:“中原商队最远也就到这灵淄小城了,那弯刀人马若是再走下去,我们没法再跟了。所以就是今晚了,我要溜到他们住的地方去探上一探。” 岁岁点头:“我这里有些蒙汗药,若是他们有人把守,你可以投入他们的水中,这药效不快,他们只会以为是困了,睡过去了,方便你行事。” 西风也颔首道:“好的,多谢!我的计划是等到喝酒的时候,我就装作不胜酒力,然后你扶我提早回来休息。” 商议罢,二人看向床铺,那里分别准备了一套男装和一套女装。 这西域旅店的布置非常简单,一览无余,并没有如中原那样类似屏风的东西。西风拿起床上的那套男装,走到了靠近门口的位置,“我守着门换,岁岁姑娘放心,你告诉我换好前,我绝不会回头的。”西风心里不是没有些尴尬,清梦山上除了南山以外,并不曾有过女弟子,也就是说,自从上山以来,西风并没有和同龄女子相处过。此次事急从权,这些瞎话理由还是岁岁姑娘编出来的。 “好的。我也不会回头看你。你也放心。”岁岁闻言,接话道。相处这几日,西风人品她自然相信。可是将床上衣物拿到手里,岁岁却犯了难,心道:“这衣服的布料也太少了吧。” 西风自小习武,听力自是不用说。其实他换好衣服有一阵了,但还是听到背后不远处稀稀疏疏地布料摩擦的声音。 许久,终于传来了岁岁的声音,结结巴巴的“我…我好了。” 西风回头,只一眼就不敢再看。岁岁也扫了一眼西风,发现原来这里西域男子的衣物布料也不多。 二人都各自低头,有些沉默。 “西风和岁岁你们,好了没有!”似乎是商队的人都齐了,大堂里传来领队的一声疑问。 “好了!这就下来。”西风回道,随即向想到了什么,西风从岁岁的药箱里抽出最底层的披风,递给岁岁,“夜晚风凉,你披个披风吧!” “哎!好的。”岁岁也松了口气。 两人这才打开门,从二楼栏杆处望去,果然商队的男女老少都换上了这里的服饰。 女子上身穿着露着腰的裹胸似的衣物,下身是流苏长裙。头上带有一条长纱巾,可以罩住上半身,但这纱巾又清透又薄,反倒是增加些朦朦胧胧的意趣罢了。来这里跑商队的,不是早已成婚多年的妇人,就是跟着父母来的小孩,没有像岁岁这样的妙龄女子,都过了羞赧不自在的年纪。再加上很多人都是长期跑这条商路的,此前恐怕早已见过、穿过这种本地的服饰,所以她们都没有什么心理障碍。 男子的衣物也十分轻薄,其实就是一个敞怀马甲,加上一条阔腿裤,在脚腕处束住。 旅店大堂中的众人,见这“私奔”的小情侣终于出来了,大家都颇有兴味地看向他们。发现岁岁裹了一件披风,没什么可看的,大家的眼神又转到西风身上。 尤其是商队里的妇人们,大家看看这壮实的小伙子,再看看穿着同样马甲的,自家突出个肚腩的丈夫,心里不尤得 20. 白甑祈 《重逢入春梦》全本免费阅读 西南边境上的小城钦州城前一段时间接连出了几桩大事,一是少林寺方丈来这钦州小城却被人害死在城中小庙内,二是杀人犯本已经被捉了,却被人劫走了,有人竟然敢劫大牢还成功了,这可是这小城里从没出过的事。据说城主的官服也被偷走了,前两日家家户户的搜,日日夜夜不让人消停,直到在城郊的废弃井里找到了,这事才算完。 这一连串的事,搞得小城人心惶惶的。连这城中最大的客栈梅兰庄也没有了生意。 店小二阿六闲得坐在店门口,拿着一块手巾挥店门口的苍蝇,心里不由得直叹气,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好几天没生意了,昨晚店老板就不让给店里的跑堂、打杂、厨师们做菜了,每人发个大馒头了事。今天要还没生意,恐怕连馒头也吃不到嘴咯。 这苍蝇倒像是吃饱了饭的,到处飞不落脚,还非围着阿六,阿六怎么打也打不到,气得站起来。 这一站,他发现远处好像有什么大动静,阿六不由得把脖子生长,看向远方。 诶!好像是有什么大人物来了。 阿六只见,远远地有一队人马正朝着这里行来,那派头可是够大的,这小城因为经常有商队,这道修得已经算宽了,可还是被这队人马撑得满满当当。一眼望去,两边皆是骑着高头大马的马队,而中间则是一顶极奢华的骄子,足有八个人抬着。 不光是阿六,整个小城里走街卖艺、做小买卖、路人们都被这队人马吸引了,还有人跑回家,叫家人出来看。这还是这边远小城从没有出现过的场景呢,人们都不禁期待起来,这得是什么大人物才能有这场面,恐怕是什么京城的大官吧。 那对人马越走越进,竟然停在了梅兰庄跟前,阿六没想到他们竟不是去官衙的,难道是来这先歇歇脚的? 阿六连忙诚惶诚恐地迎上去,笑得满脸开花。周围早就迎满了人,都期待着这轿子会出来个什么人,大官会长什么样子。 两旁骑马的侍卫早就跳下马来,其中一人拦住了试图往前招呼的阿六,另外早有人走到了轿子的小船跟前,弯腰抱拳向里面递话,“爷,到旅店了,您先下来歇歇吧。” 众人只见轿子里伸出了一只白白胖胖的手,掀起了轿帘来,从轿子里走出来个无须青年,倒是没有穿官服,但拿衣服一看便是好绸缎,断不是小老百姓穿得起的。这青年长相极其斯文,细皮嫩肉一看就是常人被人伺候之人,身材倒是蛮敦实的。总而言之,面相温和,一看就是命里有福禄的,和这侍卫架势正向匹配。 这位白胖青年,撩起长衫下摆,跨过轿干,走向梅兰庄,步伐不疾不徐,轻松自在,想来是常被人围观的。 白胖青年入店后,四个早已准备好的侍卫也紧跟其后,青年抬头四处打量这店铺,侍卫们就忙活开了。他们不知从哪里拿出自备的脸盆、手巾,两个一组。“爷,您坐哪桌?”一个侍卫发问,那青年随手一指靠门的那张桌子,这一组的另一个侍卫就从水囊里倒了水到盆里,开始从毛巾擦起这桌的桌子和椅子来。 另一组端着的盆就更是精致里,他们准备好了水,端到这青年身前,原来是让他净手用的。 “你们店里有什么特色菜呀?”那青年不疾不徐地发问,看向阿六的方向。 阿六早已跟进了店内,只是侍卫们挡在他和青年之间,这时青年问话,阿六身前的侍卫才退开一步。 阿六见这么大的阵势,本有些怯场,但看那青年,眉眼和善,倒不像个会难为人的。于是,清清亮亮地报了通菜名出来。 那白胖青年,给自己选中了一些特色菜,偏好当地的松茸、竹笋,清炒或炖汤,各有做法。 又让门外剩下的侍卫们都进来,让店里所有菜色都上一遍,让侍卫们吃好,真是个不吝啬钱的主。 阿六没想到,这梅兰庄好几天没开张了,一开张就是这么大一笔,待人接物尤其热情,他赶紧把店里其他跑堂的,都叫出来,给各为客官添茶倒水的,又上后厨招呼着快点上菜。里里外外忙活得满头大汗。 他想晚上那小气老板回来,知道今天生意这么好,不定得多开心,指不定就赏自己几个铜板呢。 没想到阿六的运气这么早就来了,那白胖青年用完了膳,想住店休息,把整个旅店都包了下来,除了一口气就提前付了足够十天吃喝的银两,还随手扔给阿六一个大银锭子,足够阿六好几年的工钱。阿六发现周围并没有关注到这里,赶紧把钱藏到腰间,他想给贵客跪下来磕头,可以那青年抬手就免了,笑眯眯地摆摆手。 妈呀!这简直就是撒钱的活菩萨呀。阿六,自此,招呼、安排更是用心至极。 夜色渐晚,阿六把这一行人都安排好,也去休息去了。 梅兰庄占地不小,共有三层,最多可容纳百余人。如今只住了这青年一行人,也就十几号人,住得相当宽敞,每人一大间,无须与人同住。 三层只有两间贵宾客房,极尽奢华。但是,晚上梅兰庄的老板回来了,仍怕委屈了贵客,将他自留的三层另一间房也让了出来,于是,那白胖青年移到了那间更大的套房,三楼的另两间客房空着,青年让侍卫们都住到楼下两层,只交代那两间房他还另有用处。 夜已深,那青年在窗外挂了一盏花灯,对着明月,独酌。 一个黑衣女子携着一个布衣青年,从隔壁楼顶跳到青年窗前,二人猫着腰钻了进去,正是南山和流云。 “你这侍卫不行啊!我们倆大活人都进来了,他们还没发现呢。”南山进了屋,就开始数落开了。她一抬头,看清楚房中摆设,不禁愤愤起来,“唉!我说“不争气”,你这住得也太豪华了吧!还能不能当朋友了。我们天天风餐露宿的,你这锦衣玉食的。随即想到,这次刚见面的时候,流云也给了她一包银子,在天香坊也大吃了一顿。”随即又回头瞪了流云一眼。 “我这是故意带的武功不行的,要不然你们怎么有机会上来。还有说了多少次了,我是白甑祈,你可以叫我白公子,也可以叫我甑祈,不许叫 21. 夜访梅兰庄 《重逢入春梦》全本免费阅读 却说这白甑祈是这白太傅的独子,这白家家大业大,怎奈这白太傅的子孙缘却不行,年纪颇大了才得一子,那是含在嘴里怕化了,要什么给什么。 按照白老爷子这实权派排第二的地位,那京城里可不是什么官都随着他给独子留着。反正他向来名声也不佳,虱子多了不咬,也不怕再多个任人唯亲、徇私舞弊的名头。 人家向来这么处事的,不这么干倒对不起他这个名头了。 再说哪个世家权贵的儿子,没掌个好职位,咱就大哥不说二哥了,纵然是长公主派发难,这白太傅向陛下哭诉的话头都想好了。自己可就这么一根独苗啊,白家三代太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实在不行,我这白老头就是自己提早致仕,闲赋在家,也得给儿子留个好位子吧。 再说了,这实权派难道是白得的名儿?到时候自己抱着陛下大腿那么一哭,右相再给帮添着两句,不但儿子的好官有了着落,自己这太傅照样坐得稳当。 这白太傅做着这美梦好几年了,哪知道最大的变数却落在自家宝贝儿子身上。两年前这白太傅的岳人过世,儿子陪同夫人回岭南老家奔丧,哪知道是再也不肯回来了。 说是看中了什么苏御史在岭南老家的小女儿。要说嘛,御史也就是个小官,这什么苏御史的还不是随意自己拿捏。娶个把女儿,那就不算是个事儿。 结果,这儿子还是个痴情种,来信说,不可以威逼利诱人家,这可是纯纯的爱情。 好吧,看来这老白家还全出痴情种,自己要不是独爱夫人,也不会年近半百了膝下才有一子。咱还是大哥不说二哥,谁也别笑谁吧。 好嘛!京城这么多好官大官不做,非跑那岭南去。岭南那是什么地方,那是官员流放所啊!这说出去可不是笑死个人,以为他老爹怎么了呢!儿子给流放岭南去了。 那也得给儿子安排啊,这白太傅给儿子求了个广南路使,掌管整个岭南地区。陛下听到白太傅这请求,都惊得套了掏耳朵,自己没听错吧。右相用不争气的眼神看向自己,得嘞!看来以后这实权派第二恐怕是坐不稳喽。那长公主派里面的人,都憋着笑,哼,鼻子别给你们笑歪了。 唉!儿子啊儿子,你快追到这苏家小姐,回京城来吧!爹还兢兢业业给你保管着这实权派第二的位置呢! 再说到,那白甑祈听到流云说,有能在玉梅面前证明自己的机会,激动地手上端着的茶水都撒了。 那叫一个虔诚,赶紧低眉顺气地向流云道:“求叶兄指教!” 流云也喝了口茶,回道:“不敢不敢,只是我正好在这城中,听闻苏姑娘因为在了悟大师被害前见了大师,曾被这官府之人请去多次相谈,不胜其烦。如今避到西南州府舅舅家去了。” 白甑祈没想到,自己放在心尖尖上的玉梅,还遇到了这种事,坚持义愤填膺、气不打一处来。 流云接着说:“少林方丈不仅是江湖重要人士,当今圣上也酷爱参禅悟道,常向这了悟大师求经听讲,如今竟不明不白在这钦州城遇害了,若给不出交代来,这城主只怕要承雷霆万钧之怒,官职不保。且这钦州府原本抓的犯人还跑了,这城主为了自保官职,找不到犯人,只怕还会去再请谈苏姑娘。” “哼!抓不到犯人,就去烦我们玉梅。明天我就去关照这城主,不许去。”白甑祈急得一拍桌子。 “霍!看不出来啊,你还是个大情种啊!”南山在旁边看好戏。 流云轻轻摇头:“只怕不是那么简单,虽然你是广南路使,但是你的职务毕竟是掌管岭南地界,你的权限管不到这西南边境上来。就算抬出白太傅的名头,你要知道这城主现在正是抓人忙得火急火燎的时候,他平日一定会给你三分薄面,但这里本就天高皇帝远,这等紧要关头,他恐怕不会轻易放过,抓到犯人的一丝线索。” “那怎么办?”这白甑祈急得站起来。 “白兄稍安勿躁,我请白兄来此地,自是已为白兄想好了计划。”流云给这白甑祈的茶杯里续上水,示意他坐下被心急。“若是我们能破了这了悟大师被害一案,自可解了苏姑娘老被问询之苦,白兄也可在苏姑娘面前露个脸,留个好印象。” “啊!破案?”白甑祈显然有些没料到,竟是让他来破案的,但是为了玉梅,他又坚定了决心:“好吧!我一定尽力试试。可是,这是钦州城主的差事,你不是说他不会退让,我怎么参与进去。” 流云安抚道:“如果你想要阻挠他破案,这城主为了保住乌纱帽,此时此刻当然不会退让。但若是你说为了解心爱之人的嫌疑与常被问询之苦,特前来助城主破案,多添人手,城主正是焦头烂额之际,也定然不会不同意,再说他要是知道你的身份,本就会给你面子。如此顺水推舟的人情,他一定会给。” “好!那明天一早,我就去那城主府。”白甑祈跃跃欲试。“对了,你们俩怎么会在这里?” 白甑祈看看南山,又看向流云。南山对看回去,也看向流云。 流云坦诚道:“实不相瞒,我此行来这南疆边境,特意告了京中的假,也是为了见这了悟大师。他与我约好,为我寻了重要一物,要交付给我。只是我尚且还没见到大师,大师就被害了。交付与我之物,也不得踪迹。我此行来找大师之事,是暗中行事,所以我不能以真实身份出现在这城中。但是此物,我是意在必得。来此城后,正好得知,苏姑娘也在此,想必白兄必然愿意解苏姑娘的难题。我也想找到了悟大师为我所寻之物,所以也像借个白兄的名头,查一下此案。先多谢白兄了。” 白甑祈大手一挥,“小事,小事,叶兄告诉我玉梅的消息,我才是感激不尽。再说有你帮忙查案,我也可省点心。” 南山没有回话的意思,流云借着替她说:“我和南山也是偶然重逢,她也是热心帮助我寻到这了悟大师遗留之物。” 白甑祈奇道:“她,还热心?我当年被狗追着咬,她都见死不救。” “还没手掌大个小奶狗,咬你,还需要我救?”南山 22. 钦州府衙 《重逢入春梦》全本免费阅读 第二日大清早,随着这白甑祈早早起床,整个梅兰庄也苏醒了过来。 侍卫们按照他的吩咐,送来了两套多带的侍卫服。 于是,这位少爷两边,又各有一带着银色面具的侍卫,真是别开生面,给这大少爷的排场与噱头里又增加了些神秘的元素。 白甑祈一看流云和南山带了两幅一模一样的面具,奇道:“你们俩搞怎么鬼?都这副打扮,怎么不给我也搞一副。我们就像是奇侠三人组了。” 南山没好气地说:“练了十年功,还是啥也不会,你算什么奇侠?” 这话还真不算冤枉了这白甑祈,算算年头,他只比南山晚上山一个月,可是至今仍是文不成武不就的,一游手好闲人士。当然了,和南山在清蒙山上一住八年相比,他在山上的时候并不多,这也是实情,因为他本是为了去找狐朋狗友们玩闹的,只想着换个地方玩罢了,倒是也真没费心练过武。 这白甑祈有点下不来台,好在三人正独坐大厅一桌用餐,其他人等都听不到这位“大不敬”的侍卫正在给自己少爷难堪。 流云又是那个和事老,他为白甑祈解围道:“现在明面上的身份,你是少爷,我们只是侍卫,怎么能一样打扮,那不是主次不分了。”说罢,还拱拱手向白甑祈坐着行了一礼,在外人看来,像是这侍卫在向少爷谢恩呢。内力则有些好友间打趣的意味。 流云想想又补充道:“若是,稍后入了那城中府衙,城主有问,你只说这是你的恩典,府中亲近侍卫才得赏赐这一面具。” 说到这钦州府,南山其实早几日就回了这钦州城,夜间没少再探过这钦州府城。虽然钦州城府里也算是加强了警卫,但是南山躲避他们的警戒实在是易如反掌。只是这钦州府的每一处都算是查探遍了,就是找不到了悟大师的遗体。 流云又特别交代,千万别闹出大动静来,南山也只得罢了,等这“不争气”来了,再另想办法。 要说白甑祈这白胖身材,可和他爹真的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白太傅那是标准的竹竿身材,这肉可全是白甑祈自己一口一口吃出来的,怎么说呢,天生的美食家,会吃也能吃。 南山和流云早膳都用完许久了,这白甑祈终于放下筷子,掏出手帕,擦擦嘴巴。再看这一桌上的那十个小菜,几乎都被一扫而光了。 “要比吃得多,你倒真是个奇侠。”连南山看了都不由感慨。 白甑祈不搭腔,站起身来,拿出少爷的做派,发出号令:“我们去一趟钦州府衙。” 钦州府衙的一处不起眼的小柴房 里里外外都站满了人,外面以白甑祈和钦州城主为中心,四周分散地围着白甑祈的侍卫们,还有城主这边的幕僚。 城主是一个在男子中身量中等的中年人,一把好胡子,但是两只绿豆小眼睛打破了整个人端正的气场,盈盈流露出一丝精明。当他面带讨好的看着白甑祈的时候,那小眼睛里又布满了谄媚,他向白甑祈搭着话: “我等学子自小苦读诗书,都以太傅大人为榜样。不知令尊近来身体可好?” 白甑祈虽然眼睛似乎在看着城主,看他身量要高些,所以视线其实透过城主,悄悄看向柴房之内。 流云和南山正在这小柴房里,流云远远地看向白甑祈,见并没人也望向这里,冲白甑祈打了个手势。 白甑祈,接到信号,视线又落实在城主身上,拿出他那种温温和和又不容置疑的上位者姿态看似随意地说:“家父和了悟大师颇有旧交,最近颇有些烦心、劳神这了悟大师遇害之事,所以特意派在岭南的我就近过来看看。” 城主有些着急:“唉!此等惨剧发生在下官职掌之地,下官也是忧心忡忡啊!可是这犯案之人太过狡猾,哪里知道本已逮捕,又被高手劫走,现在去向难料。” 白甑祈宽慰道:“城主不必忧心,这小柴房内两位侍从,精通侦查,我岭南事务全靠这二位相帮。此次受家父嘱托,前来帮助城主破案,定解城主忧心之事。” 城主面上露出几丝喜色,白甑祈适时道:“只是这破案,恐非一时一刻之事,这城主府中可有歇息之处。” 城主面上有些讪讪,是了,自己光惦记着破案,此等贵人前来,一直让人在这小柴房前站着,这算什么待客之道。自己偏居这西南小城,看来怨不到别人,只能怪自己捉不住机会啊!这等贵人自己前来,这机会可得把握住了。 这些念头在城主心中一闪而过,随即他摆出一副笑脸来:“是了,是了,都怪我这几日着急破案,心头上火,连这待客礼数都丢了。请广南路使这边请,我们先去歇息一下,喝些茶水,坐着谈。” 外头一阵窸窸窣窣,这一大群人总算是走完了。 只剩小柴房里的流云和南山。 “这城主真是贼精,竟将这了悟大师的遗体藏在这小柴房里,难怪我来来往往翻了好几遭,都寻不见。”南山抱怨道。 “这城主不可小觑,做事颇为用心。虽然现在天还不热,但他已考虑到这尸身腐化问题,备了冰块在此,你我还是要小心些,别露了马脚。”流云看向这小柴房周围的冰块,说道。 南山与流云二人已经草草检视过了悟大师全身,衣物完整并没有任何破损,也未见任何血渍外伤。 “你先出去等会吧,下面的事我一个人就行。”流云想看看大师身上是否有什么伤痕,为了对死者表示敬意,让南山先去门口等待。 南山依言蹲在门口,正巧看到老熟人从院中走过,原来是那胖审判官,他走路颇有些慢,满身肥肉一走一晃的,一手按着肋骨的位置,似乎是前几日挨了那南山一脚还没好。 南山当日为流云出了一口气,现下再看到这胖审判官,那种浓烈的愤怒已经淡了,希望他能记得这一脚,日后别再为非作歹,可是,人真的能变吗? 南山在门口胡思乱想之时,流云已经走出来了,他直接坐在了南山身旁的地上,轻叹一口气道:“了悟大师死于一掌,而且是当胸一掌。从这一掌的位置来看,他恐怕和对方动过手。当今世上,能正面和 23. 新朋友(往事) 《重逢入春梦》全本免费阅读 十一年前的回忆篇 众所周知,白甑祈是白太傅的独子。 白太傅虽然是当朝出了名的大贪官,但是白家历朝辅佐太子登基,已是三朝元老。除了寒门出身,一跃位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右相外,白太傅是当仁不让的权势二把手、权力次峰。 不过这位在外面威名赫赫的二把手,在家是个妻管炎,连儿子也摆不平,白太傅心里暗暗生气,知道外面那些人虽然表面上都对他恭敬有佳,颇有敬畏之意,背地里还不知道怎么取笑他呢。 每次想到这里,小老头一腔怒火,熊熊燃起,但看看相伴一生的夫人,再看看白白胖胖的幼子,又如旧旱逢甘霖,心里那点小火苗浇得透透的。还不是夫人、儿子要太阳,他不敢去摘月亮嘛。 按照白家惯例,幼子都是要送入宫,做太子伴读的。 要说这白老头运气也算是极佳,要说他子孙缘不丰吧,当今圣上也好不到哪去。虽然圣上要比白太傅小上两轮,但上月才得一幼子,在历代先帝里也算是晚的了。 等这幼子长大,到了开蒙的年纪,立了储君后,就可以把自己白胖儿子送进太子府去,早早和下一任帝王打好关系。白太傅的这小算盘打得精亮,正准备这几年好好给这白胖儿子启蒙,让他继承白家的传统,当个大贪官…呃,不是,不是,怎么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应该是当个好太子伴读,这不就是未来的太傅嘛。 白太傅看着这未来小白太傅的眼神都是冒光的,可是,这白胖儿子竟然有了自己的主意,“爹,我昨日看了《水浒传》,我长大了也要像那武松一样上景阳冈上打虎。我要当一代大侠。”说就说吧,这白胖儿子还左扭右跳起来,白太傅看着他那颤巍巍晃动的小肚子就头疼欲裂。 白太傅忍了又忍,温和对自家白胖儿子道:“甑祈啊,咱们白家三代单传,列祖列宗都是太傅,这一良好的传统、家风,必须由你来继承啊。” 可惜,这未来的“一代大侠”,如今的白胖小子白甑祈一个字也没听到耳朵里,“爹,我听说清蒙山上是出大侠的地方,左小六和严霹雳都去清蒙山上了,我也要去。” “左小六”和“严霹雳”分别是左司空与严太尉之子,他们都是实权派内人物,白甑祈与他们也算自小认识,有所相交。 白太傅叹了口气,这儿子是油盐不进啊!所谓“半大小子,气死老子”,白太傅自知自己年纪已经不小了,可没多少精力和这小子斗,要不还是让夫人出马吧。 晚上,卧房内,白太傅向夫人倾诉了那白胖小子的突发奇想,夫人听了半响不语,最后得出的结论是,“要不找悬镜道人算一算吉凶吧。” 哎呦!怎么忘了这茬,夫人自从上了年纪,爱上算卦了。钦天监新来了个悬镜道人,据说特别灵验,一挂不错。夫人最近闲来无事就爱往那钦天监跑,这不是正中下怀了嘛。 于是,白太傅家三代单传的白甑祈在十岁这年该学文还是学武这等家族大事、关乎未来太子伴读水准的重要决定,这最终决定权不在白太傅手中,由白夫人交给了悬镜道人。 而悬镜道人这一卦的意见是,上清蒙山对白公子来说,大利,大吉,是上上签。 于是白公子的习武之旅就定下了,白太傅安慰自己,没关系,辅佐不了太子论道论政,也能给太子展示一下武功,万一太子就喜欢这型的呢。 当然他不知道这白胖儿子上了山那是吃不了一点习武之苦,不过后几年去伴读太子,倒是真招小孩的喜欢。不过不是因为武功好,纯粹是吃货一流,天天靠给太子带宫外美食打下的关系。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 白甑祈来了这清蒙山已经有两天了,要问他的心情嘛,那可真的是很郁闷,非常郁闷。 那是因为小白年纪小小,忘记考虑了一件很重要的是,那就是当大侠,那是要靠武功高,而武功高呢则是要天天练的。 看他这白胖的身形,各位看官恐怕就能猜到,这小子是个吃货,恐怕还不怎么爱动。 的确如此!这白胖身形可不是光靠吃就能形成的,那必然还要考能坐轿子绝不走路,能靠着不坐着,能躺着不靠着的日复一日的坚持才能练就的。 现在让他,天天天不亮就起床练武,那真是…绝了。 而且这清蒙山上又不让带仆从,给他派了个小院子,还要天天自己打扫。吃饭也只有山上那清汤寡水的玩意,那也叫饭。 白大少爷看着自己日渐趋瘦(实际上并没有)的肚腩,简直欲哭无泪,关键这还是自己的选择,要是上山来就待几天就回去,不是要被老爹笑死,回去搞不好地位倒转,天天学什么都要听老爹的了。 所以这是白大少爷没立刻飞奔回家的原因。 但这清蒙山实在是伤了白少爷的心,因为他一直以为交好的“左小六”和“严霹雳”,竟然看不起他。 前文说过,这清蒙山上也收富贵子弟。习武从不是富贵子弟的第一选择,因为既然已经是富贵子弟了,家中总有侍卫,未来前途也不会特意去那远赴边关、前线的差事,那等有生命危险之事,富贵人家有能力,自然是尽量避开的。 所以来山上的富贵子弟,多有两个特征:一是在家中不是特别受重视的,因为毕竟习武不是什么正经出路,要占一个要职的富贵子弟自然不会浪费精力于此,当然我们知道白公子是个例外。二是对练武相当有兴趣。 白少爷那两位自小相知,“左小六”和“严霹雳”就正符合这两个条件,他们五六岁就上山了,现在功夫已经颇成气候,至少和普通成年人对打不成问题了。 他们看白少爷这手不能提四两,还有小肚腩的样子,颇有些居高临下的味道了,没少嘲笑他。而且他们和这白少爷虽然是同龄人,但是早入山好几届,按照山上规矩,白少爷高低得叫他们声“师兄”。 白少爷虽然脾气还算温和,但也忍不了这气,所以在这山上避着这俩人走;这闹得,本来是来投靠朋友,大家都脱离了家里管教,怎么不轰轰烈烈闹翻这清蒙山一场,这下可好嘛,清蒙山没倒,友情解体。 还有这不顺心的呢,尤其是这白少爷也是一拍脑袋上的山,也没打听打听入山时候,算是山上的“插班生”。每天练武的时候,一起的都是一帮小屁孩不 24. 李熊 《重逢入春梦》全本免费阅读 钦州府衙的地牢内,最里面那间,挤了不少人。 正是前几日那审判官拷打流云之地,如今,那根用来固定犯人的直通屋顶的长木头上,紧紧绑着一个胖子,正是当日审判流云之人。 这小小的地牢最里面这间,门里门外挤着两拨人,一波是钦州城城主以及他的守卫,还有这地牢内原本负责审犯人的衙役,若是看官还记得,正是一个负责记录的干瘦老者,一个负责用刑的青年衙役。 另一批人则是堂堂白太傅之子、曾是当今太子的少年伴读、如今是广南路使的白甑祈,以及他的侍卫们。南山和流云也混在其中,并且因为带着面具,在白甑祈的侍卫中倒是尤为突出。 这小小的地牢最里面一间,要是和地牢内的其他房间相比,已经是相当宽敞了,但因为这两拨人都堵在这里,就显得尤为拥挤。 很快有衙役又搬来了一把太师椅放在这最里面这间牢房的门口,如今一里一外有两把太师椅,城主和白甑祈透过重重人群,都伸手向椅子方向作一有请姿势。两人都落座完毕,顺便让无关人等都退了出去,给这本就沉闷、恶臭的地牢留点空间。 于是,地牢内最里面那间的门里面只剩下,太师椅上坐着的钦州城主,还有那两个惯常审犯人的衙役。 而这间审讯室的门外,临时放下的那把太师椅上则坐着白甑祈,和他那两位气质特别的侍卫,也就是带着面具的流云与南山。 那负责行刑的年轻衙役,从墙上取下了那柄大鞭子,虽然南山没有亲眼看到流云的伤是怎么来的,但是看到这鞭子,也就不难想象了。 这衙役看着年轻,但行刑从来都是个体力活,早就练出来的,所以那大辫子看着颇有些重量,但他展开,甩起来,却很利落。 这青年衙役回头看向城主,就等下一声令下。城主看向这胖审判官,这胖子名叫李熊,是自己的老乡,他在自己手下算个机灵、能来事的,很受自己重视,没想到今天却要审起他来。 这小眼睛城主,心里其实是有一点不落忍的。偏偏这老李,平日里无论如何也是个机灵的,今天却呆若木鸡,都到这时候,还在朝着门外怔怔发呆。 城主颇为不满,拿起桌上惊堂木重重一拍,“李熊,我问你,与何人私通,为何要透露本府事务,里通外人。” 那胖审判官李熊,这才收回呆呆地看向门外白甑祈那两名侍卫的目光,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局面,浑身胖肉抖动了起来,大喊出一声:“冤枉啊!大人。” 要说这胖审判官也是真冤枉,前几日那西南州府的主簿刘先生,来这钦州城告诉自己了悟大师遇害的消息,并带自己抓住这犯人,后又暗中嘱托自己,定要让这犯人签字画押,并且这犯人画押的文书先不要上报,等将这犯人关十日后,再上报文书。 这本是一个小忙,若能卖这刘主簿一个面子,以后自己的仕途可不是走稳了吗?而且这刘主簿是直接找到的自己,还绕开了城主,恐怕自己若是能办稳当这事,日后直接升迁到西南州府也不是什么难事呢。 这胖审判官李熊心里可美了一阵,眼看即将大工告成,谁能料到半路竟然杀出个女人来,轻轻松松就劫了大牢,把这小小的钦州城搅得是天翻地覆。丢了犯人,城主这里已是不好交代,对那特意来找自己的刘主簿,那更是无颜相见了。 李熊自己一个人已经是愁了好几天,今天这小小的钦州府竟来了尊大佛。巴结这权势人物白甑祈的好事自有那城主去做,怎么也轮不到自己。自己怎么能从中得利,为这次犯人丢失将功补过呢。 李熊思来想去,这刘主簿,竟然能远在州府,就事先得知这钦州小城里了悟大师遇害之事,还特别要关照这杀手犯人,只怕是和这件事牵连颇深。 如今这广南路史要来彻底调查此事,只怕于这刘主簿不利。自己若能尽早通知于他,让他早做准备,只怕是将功补过的好机会。 虽然这胖审判官李熊颇为自得自己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相出了一个新计划,并付诸行动,以飞鸽传书西南州府,直寄刘主簿;但是他没想到自己这么点背,日日都以飞鸽传公务,偏偏到了自己,这飞鸽还没飞出这钦州城就被人抓住了。 这胖审判官李熊不顾自己肋骨处仍旧十分疼痛,正想跑过去看看是什么人截下了这白鸽,那人的动作却比他快得多,一手抓着白鸽,一手捏着自己的信,冲进这鸽房,已经看见了自己。 李熊看过去,这人带着面具,穿着侍卫服,原来是那贵人白甑祈的侍卫。这李熊想着,自己真是点背,可能这贵人的侍卫总是特备警觉的。他刚想解释解释,糊弄故去,那侍卫一个扣手,已经把自己拿下了。 等被关到这大牢里,这李熊的脑子还有些晕晕乎乎的,因为他总觉得这侍卫似乎颇为眼熟。尤其是那两个带着面具的侍卫站在一起,看这身形,怎么看都像是那……那前几日劫狱之女和那犯人。 不知他们是怎么混成白贵人的侍卫的。可是,如今攻受之势互易,自己已经是阶下囚,就算指出他们是犯人和劫狱之人,只怕也不会有人相信。再说自己通传白太傅之子来这钦州城的消息出去,正被那两人抓住,本已经得罪了这白贵人,若是再说他们可疑,定会被当成是疯狗乱咬,只怕下场还更遭些。 这胖审判官内里心思动来动去,在城主看来他只是呆呆木木,失掉往日精明,一敲拍堂木,这李熊心里已定下说辞,看来只能都推到这刘主簿的身上了。 于是,他又接着喊起来:“冤枉啊!城主。这是五日前,那西南州府的刘主簿前来我们钦州城,特意嘱咐下官,让通报城中消息。今日这白贵人前来,我想 25. 赶路(半回忆) 《重逢入春梦》全本免费阅读 四月的春风,吹拂在面上,温柔且凉快。 吹在白甑祈的脸上,他还未饮酒,就快醉了。 要问原因嘛,这位白大少正做着美梦呢,他如何到了那西南州府,捉住那刘主簿,一举破了了悟大师被杀一案,然后引得玉梅对他刮目相看,最终报得美人归。 白大少想到兴头上,忍不住笑出了声。 “哎!大白天的,“没出息”你怎么就开始做梦了。”落后白大少一个马身的南山,小声在他后方嘀咕。这声音的音量控制得刚刚好,除了在他前方的白大少本人,也就身旁的流云能听见。 白大少开始隐隐磨牙,自我安慰道:“不要和这种小人计较。” 为了尽快到达西南州府,白大少难得的连轿子也不做了,竟亲自骑马过去。不过,他的阵势倒没有因此逊色,一行人中来夹杂着一辆囚车,颇增声势。 囚车内正是那胖审判官李熊,白大少一听了悟大师之死,与这李熊和刘主簿有关,当即决定开赴西南州府,让这李熊与那刘主簿当面对质,捉出背后疑犯来。 当然,最重要的是抓住犯人后,玉梅就不会再被官府骚扰,可以过清净日子。要是因为自己英明神武,破了这桩大案,而对自己改观,然后…… 哈哈哈哈哈!我们暂且省略掉自从南山捉了这李熊后,白大少心理这循环思路的第4000次演练:破案——讨玉梅欢心。 我们还是来看看他身后的流云和南风二人。 “你骑别的马还习惯吗?”流云看向南风。 “习惯啊!什么马还能有追风难骑。”南山往前探探身,拍了拍流云骑着的追风的脑袋。 追风似乎听懂了南山的“夸奖”,大鼻孔滋滋喷气。 追风身上除了骑着流云,还挂着一个小布袋,有一个白白的小脑袋钻了出来,是“毛球球”——那只小白虎。 流云看到,轻轻摸了摸小白虎的脑袋,示意它快钻回去。 “唔……”毛球球有些伤心的样子,它这几天总是东躲西藏的,可闷死个虎了。 南山悄悄勒住一点缰绳,骑着的马儿速度变慢了一些,离开白甑祈一些距离。 流云余光看见南山动作,拍了拍追风,追风也慢下来,和南山的马儿并排。 南山压低声音,小声对流云说:“我们现在算你说的有个正式身份去接近刘主簿了吧,你觉得他会交待吗?还有那能当胸一击毙命了悟大师之人,若是也在这西南州府,我们这一行人岂不是都去送死?” 流云看向远方,平静地说:“老实说我不知道此行我们是否会有收获,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当初定下此计时,我们还没检查过了悟大师尸身,我推测背后之人或是用毒或是偷袭,我也没有预料到世上竟有此等未闻名的高手在。” 南山有些担心:“那我们就这样贸然去找这刘主簿,去这西南州府是否过于冒进,我们可以先回京城,去找你爹,或者去天山堂找长老保护你。” 流云摇摇头,“现在还不到时候,若我们就此离开,恐怕失去了接近这背后之人的唯一线索;再说回了京城,认识我的人就更多了,行踪更不好隐藏,到时候只怕我们在明敌人在暗,未必比这里安全。你别忘了,当初我中毒就是在京城。至于我爹又或是长老,”流云苦笑一下,“若是以背后之人这般实力,他们未必能够保护我,何必将他们置入险境,了悟大师已经是因为牵扯进了我的事,才…”流云神色暗淡。 南山拍了拍流云的肩膀,在外人看两人似乎正在说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可恨的从来都是凶手,不是被害的人。你不需要什么事都揽在自己身上,这不是你的错。” 流云看了一眼南山,又很快转向远方,南山通过那短短的一眼对视,看到流云的眼神依旧沉重。 南山这次骑在马上,歪着上半身,一把搂住了流云较远一侧的肩膀,整个人凑到他耳边说,“你以前和我说的话你自己还记得吗?往前看,不要回头。” 流云下意识看向南山,她的瞳孔似乎较常人要大一些,此刻尤为透亮,熠熠生光。她凑得极近,连脸上的小绒毛都一清二楚,高挺的鼻梁上那颗小小的黑痣尤为清晰。流云的目光不敢再往下看,他有些别扭,刻意停直了身体,对南山说:“你坐坐好,我们现在是甑祈的侍卫,正在执行公务,不能如此恣意,像什么样子。” 南山不满意的撇撇嘴,看流云的面色缓和了些,不再那么沉重,眼神定定地看向远方,似乎是回忆起了过去的样子。 南山眼前也不由浮现出了流云第一次和她说这句话时的情景。 那是上了清蒙山将近一年的日子,南山记得很清楚,那天是父亲的祭日,是她无忧无虑的生活终结的纪念日。要说适应了山上没有,那到也不是完全没有。自从白甑祈的出现,就像是后进生有了同伴,南山凭着倒数第二的好成绩,倒也不是这山上最令人暗中嘲笑的存在。甚至在流云为她和白甑祈的暗中补课下,她已有隐隐要迈入倒数第三的趋势。但是,这事业上的“大进步”,并没有让南山有多少欣喜。 因为在这世界上,她唯一要做的事就是练武,保护好自己,这件事她每天都在做,除此之外呢? 她好像一个空心人,飘荡在这清蒙山上,像是没有重量的游魂,只是漂浮。她最害怕的事情是夜晚回到那一间属于她自己的小院子,因为里面那么空,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自从来这清蒙山的第一天起,南山就养成了一个习惯,她喜欢在小院子后面那块小山崖上坐着,看山下的万家灯火。 虽然没有一盏与她相关,但是,仅仅是看着也让南山感到与这世界有了某种联结。 可是,这一天,就算是这一点点小小的、平静的联结也有人要来打破。 “唔!”背后突然传来有人恶意凑近吓人的声音。 南山本就坐 26. 西南州府 《重逢入春梦》全本免费阅读 还有一个时辰,就能到西南州府,流云示意南山离开白甑祈的侍卫队伍,二人骑马悠悠往后走,拖在队伍的最后。 南山先发问:“怎么,你有计划了?” 流云半点头又顿住,“算是吧,还不能算是个完整的计划。也只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行了,快说吧!”南山两个偏大的眸子像盛满了水,清澈地看着流云,她不时向他微抬下巴,催促的样子。 南山神态好像一只着急的小狗,竟比“毛球球”还可爱些,流云没忍住,伸出手揉了揉南山的头,含着些笑意说:“稍后我要跟你们分开行事。” 南山一听,皱起了眉,脸色变成了个小苦瓜:“搞什么,你是不是又怕连累我们之类,你现在没有武功好嘛,你能不能有点手无缚鸡之力之自觉。” 流云才说了半句,南山已经像个连珠炮似的,抱怨了一大串,变得像个不好惹的小刺猬了。 流云赶紧趁着她第二段话还没出来的空隙,插了话进来:“不是你想得这样,刘主簿恐怕见过我,我不适合出现在西南州府,与他对质的场面。” 这句话奏效,成功截住了南山蓬勃欲出地下一段对流云的“敲打”。南山一听,瞬间明白了流云的意思,刘主簿带着李熊去捉杀害少林方丈了悟大师的凶手时,必定是见过已经被背后之人打晕的流云的脸。 南山眼神微动,思路刚刚跟上,流云又适时抛出了第二个信息:“你进了城以后,就摘了面具,西南州府不比钦州城,人多眼杂,带这面具太显眼,反倒是容易引来有心人的关注。” “但是,那李熊见过我的面,若是他在西南州府指出我就是劫狱之人…”南山有些踟蹰… “无碍,我稍后会去嘱咐他两句,他知道此刻他随便污蔑广南路史的侍卫与己无利的。他应该早就认出我们二人,只是也觉得恐怕没人会相信他,才未道出。” “那你怎么进城?你干什么去?”南山的思路只是稍稍被流云带走一段,又瞬间回到了自己关心的问题。 “你还记得苏玉梅吗?”流云无奈,只得先按照南山的思路,把自己这边的计划和盘托出。 “记得啊,不是白甑祈的梦中情人吗?”南山对于能让白甑祈一见钟情、还一通猛追的女子也是有几分好奇的,毕竟认识白甑祈也有十年多了,他并不是个花花公子,至少没听说过他喜欢哪家姑娘,这三年没见,竟变化如此之大。 “她和我也有些渊源”,流云看南山的眼睛骤然睁大,反应过来自己说的话有歧义,赶紧补充道:“是类似红色玉佩”这种渊源,所以她从岭南西来,并不是简单的普通礼佛者,得知了悟大师行程,赶来拜见,其实是受了我的嘱托。” 南山露出了一个“有你的啊”的表情,其实她心里想到,“这红色玉佩到底是何等渊源,流云和师傅之恩又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巧她下山拜到的师傅竟受过流云大恩。”这件事在她心里已浮起过好几次,只是一直未有合适的时机问流云,今日即将进这西南州府,与流云分别在即,也不是多做探究的好时机,于是南山又将这疑问暂时按下不表。 没有南山打断,流云呈现自己的思路要容易得多:“我之所以请苏姑娘前来,是因为她有一手绝技——改头换面,我与她约在这西南州府外相见,之后会装作是她的小厮。” “啊!你小子,算计人有一套啊。”南山脑子飞转,听到说流云装扮成苏姑娘的小厮,就已经想到他会如何与自己会合了。 “所以你会留信在这西南州府中的紫叶阁内,然后我将这苏小姐所在透露给白甑祈。这个不争气定会去寻这苏小姐,然后我们就可以借机再会。”南山已然识破流云要怎么“利用”这白甑祈,二人不约而同看向远处前方的白大少爷。 那边正做着美梦的白大少突然感觉背后凉凉的,回头一看发现原本在他身后的流云和南山两人已经远远地落在队伍的最后,两人都看着他,似乎正在讨论他。 白甑祈心里暗叹,“这俩人,又不知道则怎么算计我呢!从小可没少吃他俩的亏。” 三人对视一眼后,流云接着对南山说:“大概如你所想,所以待会我会在城郊先一步离开,我和苏姑娘约在城郊茶肆。等入城后,刘主簿与李熊对峙如何情形,这西南州府之中可有其他可疑之处,就需要你留心注意了。” 南山撇撇嘴,不服气的点头,心道这个啰嗦怪,本姑娘聪明伶俐,还要你嘱咐。流云似乎看出了南山心有不满,打趣道:“谢女侠,等我的信吧。” 随即拍马上前,依此到李熊的囚车前、白甑祈的马边,嘱托了几句。随即拍马先行,追风本就是千里名驹,跑起来风驰电掣,很快与这长队拉开了距离。 虽然和京城的衙门不好比,但和那钦州小城比起来,这西南州府就气派宽敞极了。 正门口有两排侍卫。 白大少爷还没下马,早有下面的人,去州府大门的侍卫那里通报。 南山拍着马到了白大少爷身旁,嘀咕道:“也不知道你的大名在这里好不好使啊?” 白大少爷飞给她一个少见多怪的小眼神,笑话,他堂堂广南路史,走到哪儿会吃不开,再说了,现在手上还有个李熊,他是有正事前来的,这州府马上就会急急忙忙前来拜见的。 谁知,打脸来得如此迅速。 进去通报之人很快出来的,说要钦州城的正式文书和犯人李熊,其他闲杂人等无正经事宜,恕州府无暇接待。那门口两排侍卫一听,立刻进入战备状态,严防死守看着白甑祈一行人。 这闭门羹直接吃到脸上,对于成年后的白甑祈来说,除了示好玉梅外,那还真是头一回。白大少爷万分不满,但是驾着马踱了几圈,也没想出个办法来。 说我爹是白太傅?这白太傅虽然确实是实权派二把手,但是这西南州府太过偏远,远离权力中心,这州府要是真有心拿大, 27. 夜探 《重逢入春梦》全本免费阅读 夜凉如许,随着宵禁时分的到来,喧嚣的西南州府安静下来。 在空无一人的街角,从转角处,一女子飞身而出,悄无声息地落入州府官衙内。 正是南山。 自知无法夜视,南山回旅店用饭时,特意向那“不争气”借了件宝贝——夜明珠。 夜明珠能发出柔和的光线,接近自然光,不若火把、灯笼那样刺眼,实在是南山此行首选了。 至于白甑祈嘛,他到是带了一大袋子呢,不要说暂借,送一大袋子也未尝不可。 不过,南山自然是不会要的。 这西南州府好歹是西南第一大城,占地颇大,南山此行倒不是来找那刘主簿的,她也没见过那刘主簿,又是夜里,倒也不必打草惊蛇。 南山是想来看看这西南州府是何摸样,按理说这边远地区的官员最怕是无缘巴结中央来人,替自己美言两句,好往重要地方调任。 南山虽然没当过官,但是毕竟出自官宦之家,耳濡目染之下,知道些官场运行规则也是自然,只不过小时候都是听父亲抱怨这些人如此行事,只是为了一己私利,从未为了当个好官。 无论如何,除非这西南州府是个“刺头”,否则如此直接冷谈拒绝官级比自己大的,且有深厚京中根柢的白甑祈,就怎么想怎么奇怪了。 南山此行就是为了探伤一探,这西南州府是不是个“刺头”,还是和刘主簿一样,与那背后之人有所联结,在隐藏什么大秘密。 不管是哪种情况,从上官下属打听是一码事,用双眼直接看看又是另一码事,南山这个急性子,当然选后一种。 西南州府最大,但按照寻常官府的成设,最重要的屋子,一定位于中轴线上,考虑到前堂是办公所在,南山选择的跳入的落脚点正是接近州府后三分之一处。 以南山的身手,寻常守卫根本无从发现。她几个轻巧落地,连一只猫也没惊动。 跳到中轴线上那间大房子的时候,一览四周,巡夜的刚巧路过,完全没有人发现她的踪迹。 看位置,这间应该就是了。南山在屋顶上疾走,脚步落在瓦片上,只有极其细小的声音。南山寻着一处位置,悄悄揭开瓦片,屋内一片漆黑,似乎是已经入睡了。 南山掏出提早备好的夜明珠,她做了个小网袋,又衔接一根细绳,悄悄将夜明珠从屋顶上揭开外片露出的洞中缓缓放入屋内,夜明珠本身光线就偏暗淡,再加上南山还套了个小网袋,又遮挡了一部分光线。 不至于亮醒睡梦中的人,又隐约能看见屋中成设。 南山预估的位置不错,看这桌子、屏风的样子,似乎正是卧房的位置。 这下有点棘手,南山选择的时间点不算晚,也就刚入宵禁,这西南州府竟就睡了?这还怎么探查,难道跳下去把他摇醒吗? 南山稍一思考,那去书房看看,翻翻有没有什么文书之类。她一边想着,一边已经开始往上提起那夜明珠,夜明珠本身就没放多少,只要再轻拉两下就可拉出。 就在这时,一枚暗器看不清楚样子飞速而来,切断了系着夜明珠的绳子,另一枚暗器则奔着这翻开的瓦片而言,直冲南山门面。 “糟糕!被人发现了。”南山一面闪躲,一面闪过这个念头。 夜明珠也不要了,南山掉头就跑,心里默念道“千万不要是那个一掌能打死了悟大师的人,千万不要是那个背后之人,我的小命今天还不想交代在这里。” 要说南山的武功嘛,各大武林排行榜都上不去的水平。 不过南山的轻功还是不错的,虽然和西风师兄没得比,但是较她武功的排名肯定是要高不少的。毕竟身高腿长、骨架小,身形还是相当占优的。 南山一边跑,一边心里估量的形式,盘算着,只要不是那能一掌毙命了悟大师之人,今日或许还是能平安度过。 眼看着几个飞跃,就到刚才进府之处,南山听到背后传来烈烈风声,直直瞄准自己的后心。她不得已,只能猫腰一避。这一避,就只能顺势落到了院子里,只隔一堵墙,就可以出了这西南州府。 南山一落地,就知道今天是遇到高手了,能如此迅速从房内奔袭而出,至少轻功不逊色自己。 一呼一吸间,对手已经落地,夜色昏暗,南山失了夜明珠又无法夜视,对方还是个暗器高手,不管这个人是不是那背后高手,今天这关恐怕都不好过。 南山趁这人刚到,先抓住攻势,她从怀中掏出一物掷向对方。 那人反应很快,反手一扔,就将南山掷过去之物击中在地。 不过电石火光间,南山还是看到了,来人应该不是中土之人。南山扔过去的是夜明珠,还好临走时向那“不争气”多要了一颗。借着那夜明珠被击中前转瞬即逝的光芒,她看清来人似乎出来匆忙,未曾蒙面,他虽然穿着汉人服饰,却有一双绿色眼眸。 “这西南州府果然有问题”,南山心头冒上一念,却无暇细想,因为在黑暗中,对方已然欺身上前,要拿南山的小命了。 失去了唯二的两颗夜明珠,南山只能靠着昏暗月色,辨认对方动作。 南山索性闭上眼睛,听对面声响;同时,她从身后拔出如意剑。 叮叮当当,这夜袭之人的武器似乎是金属锁链,可以听到碰撞在一起的清脆声响。南山感受到这锁链似乎同时从四面八方袭来,真是撞大运了,看不清也就算了,对方偏偏还使个自己没见过的武器。 从声音上推断,南山估量这似乎是个八头金属鞭之类的东西。好吧,连名字也是她估摸着起的。 南山听声辨位,挽了个剑花,挡住了第一轮攻势。 同时,南山分心想到:“这样不行,处于黑暗之中,此处又是来人地盘,不宜久留,必须想办法跑。” 转瞬间,对面之人的下一波攻势又来了,南山用剑挑起背后这院中的 28. 重聚 《重逢入春梦》全本免费阅读 南山昏昏沉沉中,听到了很多人的声音。 “她的肩骨裂了,百日内需要静养,不能再与人动手。”好像是岁岁的声音,是他们从西域回来了吗? “南山武力不弱,能伤她至此,对方身手不容小觑。”似乎是西风师兄的声音。“她外伤过重,内力也有损,确实需得好好调养一番了。” “她问我借了两颗夜明珠,只说夜里出去探查探查,回来就说还不上了,然后就这样了。我去紫叶阁请医师,你和玉梅不是就赶过来了。其他的事我也不知道了。”似乎是白甑祈在向人解释,南山听着听着不知何时又失去意识,沉沉睡去。 再醒来时,发现室内点着灯,已经不知过了多久,快傍晚的时候了。头顶是一个白色帐子,上面竟有小小破洞,这夏天还能挡住蚊子吗?南山脑海中第一个划过这个念头。 南山想坐起来,才发现稍微一动,肩膀剧痛,那侧手也不太好使力,其实浑身的皮肉也很痛,应该是砸在那墙上受的钝伤。南山长这么大,小伤虽然不断,像这么大的伤倒还是头一次。 竟然起床都费劲了。 南山正试图侧过来,看是不是容易发现一个坐起来不痛的姿势,却发现床头趴着一个人,是流云,他坐在地上,一个手放在床边,头就靠在那只手上。 南山一看见流云,心想:“这下完蛋了,这小子肯定要啰嗦半天。为什么不等和他会合再行动,在这西南州府一举一动都必须小心;然后就开始一本正经,说这是为了他受伤了,他又是大恩难保。”南山几乎都能想象出流云的整个情态,甚至最后拱手行礼的姿势。 想到这里,南山不仅浑身都痛,连头都大了起来。要不还是装睡吧,可是本来就是被憋醒的呀,她可以等,有些事不能等啊! 于是思考了几个来回,南山用那只好用的手,一巴掌拍在流云肩上,“不许数落我,扶我起来。” 可怜流云有两日没睡好了,趴在这床前刚昏昏睡去,就被一巴掌拍醒了,晕晕乎乎地脑子还没上线,就听到床上那个气呼呼地说:“不许数落我。”这都哪跟哪啊! 流云好脾气地起身,去床上扶南山。他轻手轻脚的跪着爬上床去,俯下身去和南山平行,一只手从南山背后穿过,另一只手扶住她没受伤的那侧肩膀,慢慢将她扶起来。 借着昏暗的灯光,流云发现南山的脸色有点红,“弄疼你了吗?” 南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感觉自己像是个小孩似的,被流云抱起来,竟然有些害羞了。 但是,南山是谁,哪能被流云看出来害羞了。“你磨磨唧唧的,我这不是憋得收不了了嘛!你快出去,本女侠要如厕。” 南山伤在上半身,坐起来后就无须相帮了,所以她立刻神气起来,催流云出去。 南山用那只未受伤的手开了门,发现流云正靠在二楼的栏杆处虚眼看向她房间的方向。南山转身,费力地合上房门,流云这次学乖了,站在原地等她,“这侠女可不好惹。” 南山笨拙地靠着一只手,把房门关好,走到流云身旁。 南山问道:“岁岁和西风师兄,是不是回来了?我好像在睡觉的时候,有听到他们的声音。” 流云点点头,“他们查到了,在南漳山上绞杀镇山白虎的是西域鼎鼎有名的金丝会”。 南山一边听着流云说话,一边看了一圈周围,流云心知南山其意,轻声补充道:“放心,这座小旅馆已经被白兄包了下来,四周照应都是自己人,整个旅馆中已没有外人了。” 南山又看向流云,没接话。 流云似是知道南山心意,轻笑接着说:“白兄对我们一片赤诚,我本无意将其卷入,故一开始没有告诉他我中毒实情。今次你在西南州府中招,此行越发凶险,我不能让白兄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就误入险境,所以已经将我中毒以来种种危险告知白兄。” “这没出息没吓得赶紧回岭南吗?”南山打趣道,这位白甑祈向来是被保护得好好的,未经过这等血腥厮杀的大场面。其实,不用说他了,除了这次被这背后之人捏断了肩骨,南山至今又何曾遇到过如此生死一线的场景呢。 流云摇摇头,“你知道白兄不是这种人”,随即也忍不住笑了出来,“你记得我之前去找苏小姐了,后来从紫叶阁听说你受伤的消息,我和苏小姐急忙赶到这里,所以现在苏小姐也在这小旅馆内,所以白兄更不会离开了。” 南山也笑起来,随即又想到了正事上,“你说的这个金丝会,“金丝”这名称和他们的武器有关吗?”南山追问道。 流云看向南山,点点头,回道:“金丝会得名就是源自他们用的武器,据说会中按照等级高低,共有八位长老,分别用一根金丝到八根金丝,这种武器的具体样貌不得而知,因为长老不常出现,底层会中则使用普通弯刀,就是在南漳山上群攻白虎的人所使用的。” 南山思索道:“武林一向以九为尊,在这八位长老之上,是否还有人使用九根金丝?” 流云颔首,“确如你所料,这金丝会以曦香神女为尊,这神女所使用的正是九根金丝。” “所以这金丝会中武功最高的,应该是用九根金丝的神女?”南山问道。 流云点点头,看向南山。 南山伸出那只好手,抱着头微曲腰道:“那咱们快点逃吧!我在西南州府遇到了使八根金丝的长老,完全没有还手之力。” 随即南山又站直,“开个玩笑,我觉得我们可能陷入了误区,这“八丝长老”虽然强悍,我肯定是打不过,但是西风师兄未必不能一战。我觉得能一掌击毙了悟大师,未必是对方功力过高,很可能是乱其心神后的偷袭。这“八丝长老”武功虽高,我不是也逃出来了吗?” 哈哈哈,“八丝长老”,南山起得名还挺顺口,流云看着南 29. 回山 《重逢入春梦》全本免费阅读 白甑祈住了这小旅馆里最大的一间房(人家是金主嘛),所以商量事情,当然是去他房中最方便,毕竟现在人都到齐了,没有一张大圆桌,还坐不下这么多人。 圆桌旁有四个座位,只坐了三个人,两位姑娘岁岁和玉梅,还有白甑祈,正在为两位姑娘殷勤看茶。 流云坐在书案后,西风立在一旁,正在向他叙述西域地径,流云略画成草图。 南山现在有伤在身,以静养为主,所以一进屋,白甑祈就将她引向了房中的斜躺摇椅。 南山靠在摇椅上,静静地看着玉梅,不出声。 南山本来是很期待见到玉梅的,不仅仅因为她是传闻中的白甑祈的梦中情人,也因为她是苏御史的女儿。虽然南山自从上了清蒙山后,也算远离朝堂,但是她似乎总能从别人的只言片语里听到些朝堂的动向。 或许这就是她有意识的捕捉,她知道清流派早就随着父亲的死而彻底消沉,御史位上的后来者——苏御史只能勉强支应,已经无法再形成一股势力。而长公主一派的势力则借着父亲在圣上心中挑起的对右相的戒备之心,而迅速膨胀,如今已能和实权派抗衡。 在南山心中,如果父亲的运气好一些,或许就如这苏御史这样,虽然位低人轻,在官道上处处碰壁,但也能凑活度日,自己就总还有一个完整的家的。 这一切思绪隐隐地藏在南山心中,更加重了一层她对这苏玉梅的好奇,因为她代表的也是南山的另一种人生,如果命运能对南山多点偏爱的话。 当南山见到这苏姑娘的时候,那另一条思绪瞬间转到了明面上,南山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因为苏姑娘太符合南山想象的御史之女的形象了。 玉梅很消瘦,但是一眼望去便知是知书达理之人,很难形容这种感觉是怎么形成的,或许是她攒住头发的那只简朴木钗,或许是她眼里那种翼翼的光彩,即坦诚又亲和;又或许是她坐在桌边喝水时那从容却优雅的风姿。 或许一切都是南山的投射与幻想,毕竟谁能从外表就读透一个人的多层维度呢?但是,此刻在南山的心里,玉梅已经成了御史之女的标准摸样,谁不会为有这样一个女儿而欢欣雀跃呢? 南山忍不住想,这是一定是小时候父亲期待南山长成的样子,可是自己小时候那么调皮,天天在家里捣蛋,父亲虽然拗不过母亲,不能严加管束自己,但是心里肯定有偷偷失望吧。 南山不知道今天这是怎么了,距离十岁那年已经十一年了,为什么想起父亲还是那样心痛。有的时候,她不愿意去想父亲,父亲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了,可是他知道母亲会旧病复发吗? 母亲拖着病体被流放,连十天都没有撑过,南山每次想到这里,内心里就充满了恨,她总是先恨父亲,又不舍得恨父亲,但是心里那么痛,她只能恨命运。 所以,今天看到另一个好命的“自己”——玉梅的时候,南山的心情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她只是觉得有一种冷,那么快的蔓延,好像把整颗心都冻住了,她甚至不敢呼吸,她怕动作大一点,心脏就会碎成冰渣渣,那样还能拼起来吗?自己还怎么走下去? 有人敲门,是侍卫禀报有信送到,白甑祈开门接了信,回到桌前,拆开看了起来。看了一会儿,向大家报告进展:“西南观察史给我的回信到了。一封是说这西南州府平素为人中庸,这次不知为何会对我如此失礼。另一封是他责成这西南州府,配合我破少林方丈了悟大师遇害一案,全权听我指挥。” 白甑祈说完一拍桌子,“现在我们武有西风师兄,文有正经公文,直接去那西南州府,会一会这八丝长老吧,倒要看看他能翻出什么花来。” 流云沉吟道:“我们目前只有西风一人,能和这金丝会过上招,我们现在一是不清楚他们这里有多少武力埋伏,二是如果他们直接挑明动武,即便西风能胜过对方,他们若是随意抓我们一个不会武的威胁,也太过被动。目前我们恐怕先需要调来更多高手,而且就在附近,才能把握这一时机,拿住这群人。” 流云先看向白甑祈道:“如今事态紧急,已非一党一派私事,或许你先调来岭南侍卫中的高手应付?” 白甑祈答应,立刻出门招呼侍卫传信。 流云又看向西风,“此事事态重大,我们须告知天山堂,早做准备,西风师兄你手书一封给门主,我们这边需要支援,信交给紫叶阁,他们会以最快速度传到京城。” 流云让出书案,给西风写信。 流云随即走向圆桌,只是落座后转向南山的方向,对她说:“这些都是远水解不了近渴,离此地最近的高手,就是追山道,恐怕还是要先将你师父和师妹请来。” 流云一边说这话,一边注意到南山的不对劲,她面色发白,眼有泪光,眼神只是虚虚看着自己的方向,流云想到自己正坐在苏玉梅的斜对面,所以刚才南山看着的是苏姑娘。 流云落座后,南山的视线被挡住,听到流云的话,才回过神来。她只听到最后几个字,“将你师父和师妹请来”,她面色惨白挤出一个笑,“好啊!我也想师父了,我去请。” 流云本想说:“你身上伤重,我一人前往即可。”可看见南山不寻常的摸样,还是将话咽下,顿了顿道:“你身上有伤不方便,我和你同去吧!” 南山点了点头,不发一语。 流云又转向西风道:“那我和南山先回一次钦州城,白天那西南州府的各个出口都有甑祈的侍卫监视,夜里就要麻烦师兄注意一下了。白天人多眼杂,他们如有异动,定是选在晚上。钦州城不远,我们即刻出发,最迟明日傍晚之前也能回来。” 西风应下:“好,不用担心,我会注意西南州府动向的。” 岁岁走到南山身旁,握住南山的手说:“南山,我这次出来已有十日,自小还从未和爷爷分开这么久,你回山能否帮我去看一下爷爷,告诉我此行一切顺利都好,不要挂心我。走路的时候多看看脚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