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乱】非典型cos穿》
1.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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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好想逃走。
这四个字在她的脑海里盘旋着,和身体各处传来的剧痛搅合在一起,使她的理智摇摇欲坠。眼前像是古早电视机一样泛出白点和雪花,颜色已经褪去,黑色的阴影吞没了视野的边缘。她迟迟地意识到自己已经维持不住笔挺的站姿,靠着墙缓缓滑落在地上,双手抱着腹部,因为不这样做,肚子里的器官或许就会通过伤口处一股脑地涌出来。
好想逃。
她迟缓地重复了一遍脑海里的语句,其实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在这里,拖着一具奄奄一息的身体,听着面前面目不清的男人来回踱步,满嘴污言秽语。偶尔还有分辨不出是什么的物品被抛过来砸在身上,但忍受的疼痛似乎已经到了阈值,剩下的痛苦都自发地过滤掉了。
她抖抖睫毛,试图阻止额头上的血液流进眼睛里,但并不成功,于是她闭上左眼,垂着脑袋,将目光放在腿前被自己血液浸湿的木质地板。她身下几乎已经形成了一滩血泊,衣物吸满了液体,重量化作双手抓住衣摆向下拉扯,似乎要将她的灵魂扯出体内才算罢休。
……为什么我还没有死去?
她慢吞吞地思索着,在时间的推动下慢慢检索起记忆,才勉强挣脱开疼痛和失血过多带来的寒冷这两者的束缚。不仅是对自己状态的疑惑,她努力回想,记起来记忆最后一瞬间是冲来的大货车,其他事物在眼里被撕扯得不成形,时间似乎都在那一刻静止。
没错,她出了车祸,还是后果惨烈的车祸。
现在她坐在这里,虽然满身的刀伤,但明显还好好地待在人类躯壳里。
第二则是……她小心翼翼地上移手掌,抚摸自己虽然有肌肉但平坦,明显是一位男子的胸膛,陷入了迷惑之中。原本扎马尾辫带来的抓力也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紧贴后颈的碎发,因为被血液浸湿而黏在皮肤上,带来极度的不适。低下头时,也能看见自己无力曲起的长腿,虽然穿着西装裤,但也能看出来劲瘦有力。这并不是她原本的矮小纤瘦的女子身体。
疼痛的侵袭让她的思路就此截止。她低垂着脑袋,感到意识越发昏沉,眼前的事物越来越模糊。时间在这样的情况下也被拉长,血液滴下的声音迟缓而浑浊。
她终于抵抗不住失血带来的睡意,坠入无边的梦境之中。
——似乎并不是梦境。
她下坠,落在柔软的垫子上。疼痛离她而去,四肢似乎前所未有的轻松,像是被拴上了气球,推着她直起身来,睁开双眼。她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端正地跪坐在她面前,膝盖前摆着一把刀。二人默然无言,直到她终于理清了自己的思路,轻声喊出面前人的名字。
“——山姥切国广。”
“主殿。”男子颔首,细碎的金发垂下来,遮住那双美丽的蓝色双眼。
她看着面前的男子,回忆自己手机里的游戏。她眼前看到的山姥切国广和游戏里的近侍立绘一样,穿着整齐的出阵服,披着白色的被单,有着非人的俊秀面孔。她没有想过自己能够真的见到游戏里的人物,或许现在是她的幻觉也说不定,但方才失血过多的记忆依旧存在,她联系以前看过的设定和文章,心中有了大致的想法。
山姥切国广是她一见钟情的刀,她的初始刀,她的近侍,她的一番队队长,本丸里的战力第一。她从来不吝啬展现自己的爱意。但这一切都建立在一切都只是游戏的情况下。
面前的山姥切国广有着出乎常人的耐心。他等到他的主殿理清自己的思绪,抬眼向他看来的时候,才开口,用低沉的语气将一切娓娓道来:
时政通过游戏寻找审神者是今年才出台的政策,游戏建立的灵力联系薄弱,但也牢固。他和本丸里的其他同伴一样在她的管理下生活,等待着自己的主殿真正来到本丸,但最后等到的是车祸的消息。按照原本的规定,他们会被时政回收,作为工作人员继续生活下去。但不知为何,他们迎来了第二任审神者,从此与时政隔绝,像是变成了一座孤岛,一切的挣扎和痛苦都无法传出去。本丸里大部分的刀剑都已碎刀,他还存在,不仅是因为他的练度最高,还是因为她的灵力残留在他的体内,强行维持着一线生机。
“等等,”她打断山姥切国广的话,感受到复杂的情感在胸腔里涌动,“你是我的……刀?”
“是的。”面前的刀毫不迟疑地回答,那双蓝色的眼睛静静地看着她。他沉稳地不像他自己:“您是我们的第一任审神者,锻造出我们的主人。”
她不说话了,转而将目光落在山姥切国广身上,专注而贪婪地摄取这一切由她而生的躯体和灵魂。与此同时,愤怒在她心中熊熊燃烧,将一切彷徨和恐惧烧成灰烬。
山姥切国广继续陈述。她死后出现在这里,是因为灵魂被山姥切国广身体里残留的灵力印记拉取而来。因为跨过了时空,她遗失了身体和大部分灵力,而即将碎刀的山姥切国广将身体、记忆留给了她,事实上,二人的意识和记忆已经开始微妙地融合。
“很抱歉让您遭受我的痛苦,”山姥切国广以郑重的姿势下拜,额头紧贴着自己的手背,“我擅作主张将您从现实带到了此处,还让您必须以一把仿刀的身份生活下去,如果您需要我做什么,我一定万死不辞。”
他说完后抬头,挺直腰背,双手成拳放在膝盖上:“第二任审神者在您进入我的身体之后就失去了对我的掌控,您可以任意处置他。刀账三十五柄刀,剩余我和短刀药研藤四郎。您可以随意处置本丸的一切,但我请求您让药研能够解脱,碎刀也好,治疗也好,皆随主愿。”
她面上并无表情,实际上被这一切撞得头晕眼花,甚至没有回复。直到山姥切国广的身形已经开始有些模糊的时候,她才回过神来,膝行几步,试探地向他伸手。
山姥切国广不知道经历了什么,或许是因为融合了她的一部分,从而变得异常从容。他接住她伸过来的手,两掌相合,将女生小一些的手包裹在手掌里。
“我会的,”她开口,语速极快,“我会治疗药研,然后带着他继续生活下去,本丸会焕发新的生机,会有新的刀剑被锻造出来,一切都会变得更好……”她顿了顿,反手握住山姥切国广的手,抬起双眼:“我不会辜负你的期望的。”
山姥切国广看向自己曾经素未谋面的主人,浅浅地微笑起来。他太累了,几乎都忘记本丸曾经是什么样子,但主殿的手就像他想象过的那样温暖,在他曾经坐在近侍位置上时缓缓拂过发梢的手,大概就是这样的温度。他身后有着樱花缓缓飘落,同时身上逐渐开始显现出伤势,一路坠落到外界的重伤。花瓣落在血泊里。他将侧脸贴上主殿的掌心,如负重释地合上眼。
“……祝
2.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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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肉的触感是绵软的,温热的,包裹在他的手掌周围,血液顺着手臂滑落,和刀剑付丧神的血液混合在一起,很快融合得不分彼此。身上挂着的人已经没有了生机,那张从不消停的嘴张开,滴落血和唾液。
审神者临死前嘶哑的低声似乎还盘旋在光线无法透入的天守阁。他握住审神者的肩膀,把他从自己身旁推开,解放出右手和自己的本体。腹部的伤口因为运动的原因已经撕裂开来,他眼疾手快地把身体部件塞回肚子里,解下沾满血污的披风系在肚子上,尽管很快就被血液浸湿,却能不让自己的器官掉出来。
他举起刚刚从审神者胸膛里抽出来的刀,照了照自己现在的面孔。不愧是国光的第一杰作,刀锋上的血液无法停留,都滑落下去,露出雪亮的刀身,其上层层盘踞的裂痕更是让它多了几分残破的美丽。
他盯着刀身反射出来的自己目前的面孔,和其中那双清亮依旧的碧绿眼眸对视,架势像是要从中探索自己躯体里存在的灵魂究竟是什么样子。
“轰隆——!!”
闪耀的白光在门缝中穿梭,将外面的事物照得亮如白昼,紧接着,雷声几乎在耳边炸响,将呆站在死尸旁的付丧神惊醒。他条件反射地想去握刀,因为手中滑腻而在外套上蹭去了些许血块,再去握刀。脑海里的记忆清晰地像是在发生在昨日,迅速帮助他重拾本丸相关的记忆。他思索了一阵,弯腰拽住审神者的胳膊,朝着记忆里的一个方向拖去,那里有审神者买来的抽取灵力的机器,能够保存这种低质的灵力。
——希望机器对无生命体也能起效。他在心中虔诚地祈祷。
*
将审神者彻底抽干成枯瘦的骨头架子后,本丸外的天空褪去了虚假的蓝色,昏沉的暗红色爬上天际,让本丸里的一切都显得昏暗不明。紧接是暴雨倾盆而下,付丧神的衣角在狂风中猎猎作响。他合上木门,迈步向本丸最后的幸存者所在的部屋走去,手上提着布袋。布袋里面是为数不多的灵力球,个头大小不一,里面像是装着灰尘,在蓝色中飘荡。
本丸的刀并不是按照刀派来分配部屋的,在初期,也就是他在的时候,锻出的刀东一把西一把,住在一起还能够培养感情。第二任审神者是既不了解这些刀剑,也不在意,刀剑们基本是按照来到本丸的顺序住的。
药研藤四郎是第十二把来到本丸的刀剑,住在离天守阁不远不近的地方。
他迈着打刀的大长腿,三步两步就走到了部屋前,敲响房门。
“药研,你在吗?”
礼貌性地敲过两遍,他拉开门,果不其然看见在地板上蜷缩着昏迷的短刀,以及他怀里数把入鞘的刀剑。药研比他的伤轻一些,但也不容乐观,如今维持生计的灵力散去,他的气息也微弱地难以捕捉。至于他怀里的那些刀,目测都是之前碎掉的短刀,他记得自己有哪些刀:秋田、前田、乱、五虎退。还有几把不是粟田口家的短刀,不知道在不在这些里。
他一手穿过药研的膝盖,轻轻将少年怀抱起来,带着那些入鞘的刀剑,缓缓向修复室走去,虽然记忆中明明白白地写着他们的刀鞘里只会是一片片碎裂的刀片,但他还是抱着修复能让他们回来的微小的希望。
手中的人轻得像一片云,身侧深红的天为付丧神白得吓人的侧脸打上阴影。
又是响雷在身边炸开,这次没能让金发的付丧神手抖,只让他将目光从远处在风雨摧残下向一边歪倒的谷物身上移开。暴雨敲打着地面,渐渐泛起土黄色的积水,溅起的泥沙追逐着付丧神的脚步。
在山姥切国光的记忆里,马舍里那只有着棕红色鬓发的骏马,曾经在做内番的时候与他纠缠了好一阵,后来渐渐熟悉了之后,会用侧脸来蹭他的手掌。当时刚刚得到这匹马的时候,主殿理所当然地将马指派给了他,这才有了内番时的频频接触。在内番停止之后,他从走廊上匆匆而过,繁忙中会往那边投去一瞥,然后将目光更多落在坐在走廊上给自己上药的同伴们。现在想来,已经很久不曾听闻那匹马的嘶鸣声,或许是饿死了。
他移开目光,走进失去了门的修复室。
*
次日醒来的时候,门外的雨势渐弱,雨丝连绵,昨日涨起的水依旧盘踞在土地上,荡开黄色的波纹。白天在暗红的天色下表现出出来一些明亮,但也不足以穿透痛苦的薄膜。
由审神者死去而形成的瘴会包裹着这座废弃本丸,直到本丸最后一丝灵力的消失,才会散去,那时,茂盛的水生植物会将一切坍塌的建筑裹挟起来,成为昆虫和动物的天堂。
想象中的辗转反侧没有出现,他原本想好好整理一番自己的思绪,但将药研放进了修复池之后,他跟着合衣躺入了另一个,并且在液体没过脸庞的下一刻就陷入了真正的黑沉梦境之中,一丝挣扎也没有。再次醒来时,身边的药研已经不见了。
他扶着池边缓缓直起身,感受到全身上下因治疗而产生的酥麻四处散去,灵力凝结成的修复液从他身上滑下,抖落水珠,衣物依旧干燥。他回身看了一眼,从衣物上褪下的血液在池中缓慢地被稀释。
虽然身上的伤大部分已经痊愈了,但衣物依旧脏乱破旧,他记得自己的屋子里有一件补好的备用出阵服,还有基本没动过的内番服,可以换上,但在这之前,他需要找到药研,向他说明一切。
……以药研的智慧,他说不定已经明白了一切。
他垂头,摸了摸从醒来时一直疼痛到现在的腹部。审神者的灵力混浊微弱,修复之后身上会留下疤痕,此时他摸到的就是向外微微鼓起的皮肉。他低头从衣服的裂口处往里看,看见重新长出来的皮肉泛着紫红色,悚人至极,于是把衣服向下扯了扯,堪堪遮住那道疤痕。
他缓缓走了几步,扶住门框,望着庭院里的雨丝。一阵风吹来,带来不容忽视的凉意。还是先去换衣服吧。他想,遂转身向天守阁方向走去。
“……山姥切殿?”
药研的声音。这座本丸只有他一个“山姥切”,所以大家平日都是叫他“山姥切”。
他寻着声音望去,看见远处走来的药研。黑发付丧神看起来精气神还不错,可见的伤口基本痊愈了,还换了一身干净整洁的出阵服。他视线下移,看见药研的腰带上挂着几把短刀,随着他走路的步伐微微摇晃,手上还捧着一叠衣服。
注意到看过来的目光之后,药研走快了一些,口上解释道:“这是您的内番服,我本来想送到您身边的,没想到您这么快就醒了。”
“……嗯。”他张口,想要说些什么,搜肠刮肚之后,只按照原来的相处方式回了一个短促的音节,加快了脚步,三两步就走到短刀的身边,接过了内番服,还有垫在最下一层的白色被单。
药研看着他,一双紫色眼睛在一半破碎的镜片后看着他:“山姥切殿换下衣服之后交给我清洗吧。这样的雨势,衣服没有办法晾干,我们可以用柴房里剩下的柴点火烤干。”
短刀的话语镇定自若,让他忍不住跟着点头。
“接下来的事,请您换完衣服来大广间再叙吧,我会在那里生火。”药研简短地结束了对话,然后下了逐客令。
他下意识点头,顺从地捧着衣服往自己的房间走了几步,才回过神来,回头看了一眼短刀急匆匆奔走的背影,忍不住在心中发出不知道来自哪边灵魂的感叹。
药研,真靠谱啊。
*
“第一件事,是我们的粮食储备问题。”
昏暗的大广间中,由五六根粗壮的木头堆起来的木堆上燃着凶猛的火焰,火光跳跃着,将围着火堆端坐的两道身影无限拉长,同时带来不错的暖意。在火苗上方,粗略制造的架子挂着几件衣服接受着烘烤,水汽蒸发,带出淡淡洗不掉的血腥味。
火堆左侧,金发付丧神盘坐着,伸出手烤火。右侧,短刀扶了扶镜框,伸出一只手指。
“目前还能够吃的粮食足够我们二人吃一周,一周之后我们就会断粮。因为天气原因,我们也没有办法继续种植粮食。”
“第二件事,是灵力问题。没有了主殿的灵力,只靠剩下的灵力球,我们大概还能够以人身活动两周左右,这是在保证不需要修复的前提
3.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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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目前的【山姥切国广】,自认为是一个很谨慎的人。
实际上,如果客观地看待这个人的“前世”,得出的结语并不会是谨慎,而是怯懦。小时候,她将父母的话奉为圭臬,长大后虽然逐渐有了自己的思想和倾向,但根植在内心的自卑依旧驱使她按部就班地跟着安排的步调走。她不愿意去尝试可能性,一切以稳妥为上。这种心态从另一个方面来看,反而让她展现出可靠和令人惧怕的姿态。当她将一件事以留有余地的方式说出来时,就意味着这件事在她的规划下已经尘埃落地,没有一丝翻身的可能。在她眼中八成可能性的成功,就是他人眼中的百分之百。
这种思想贯彻了她的生活,自然也被带到了游戏里。比起无法拖延的现实生活,游戏这种能够暂停进度的机制更方便了她的谋算。每一把刀剑都是属于她的物品,更别提他们还有着类人的性格与面貌,就算是在游戏里,她也不愿意让他们受到一丝一毫的伤损。因此,每次出战时,她都保证每个人身上塞着满满的刀装和御守,甚至为了保护刀剑们的安全,她硬是等一番队的等级极高之后,才放他们往下攻打。
截止她死亡时,她的游戏进度还停留在很初始的阶段,而刀剑们——很显然,大部分甚至没有进过修复池。
唯一一次失误,是她将游戏放在一边,自己目不转睛看着电脑时。她随手按下继续行军,却听到一声明显冷淡,还带着些许怒气的声音响起:“看一眼队伍情况,再做选择。”这一句话来自队长山姥切国广。她一低头,才看见队伍里已经有了一把重伤的刀剑,又惊又怕地指挥队伍立刻打道回府。这件事督促她在节点处认真地确认每把刀剑的状态。
车祸是一个突发因素,而游戏真实存在,自己还变成了一把刀剑,更是突发不能再突发的因素,或者称为玄幻因素也不为过。为了让自己安心下来,他加速了思考,希望用最快的速度理解这一切,选择出最优道路。这显然有些勉强他生活在普通世界十多年的认知,山姥切国广留下的部分帮助补全了一些,但并不多,还增加了一些烦恼和疑惑。
比如他现在究竟是谁,这是最基本、最无解的问题。
两者相融合给他的自我认知带来极大的麻烦,比如他在心中的自称已经由女性自称转化为男性,再比如说他总是无意识去寻找现代产品的小习惯。休整了数天,他才慢慢理清了思绪,也算是给另外一把刀剑一个缓冲的时间,虽然药研看起来并不需要这个,但他还是这样安排了。
在药研眼里,或许山姥切国广是练度更高的刀剑伙伴,一番队队长,而他自己清楚,他看待药研的目光已经完全属于审神者的慈爱了。一想到那些被她细心呵护的刀剑在第二任审神者手里被折断、遭受磨难,他就忍不住从心中升腾起怒气和痛苦、内疚。
他逼迫自己不去想那么多。但他真的能做到不去胡思乱想吗?
答案是否。
这就是为什么他现在站在书架前,迟疑地翻看一本哲学书。
出现在这里,是他和药研一次相当大胆的尝试。万屋,刀剑乱舞体系里至关重要的商业体系,养活了数以百计的商人,据说有着极其繁荣的姿态,连晚上都有着灯火,胜似“不夜城”。就算他和药研只抵达这里短短一段时间,也能从数量繁多却井然有序的人流里看出繁荣的一角。
为了储备一些战场上没法找到的资源,他提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由他假扮成审神者,而药研“假扮”成药研藤四郎。这个计划看起来不靠谱,但实际上可行度极高,因为他现在确实是审神者。
透过掩饰身份的面具,他看了一眼站在门外,和其他付丧神聊得正欢的药研,碧绿的眼眸里流露出一丝困惑:在他的印象里,药研似乎并不是这样一把八面玲珑的刀剑。不过他的印象也就是道听途说的刻板印象,自然做不了数。
他与药研身处的是一家杂货店,小型的超市。他现在一身白色斗篷的打扮,看起来就像不速之客,吸引了很多审视的目光,那些目光在触及跟在他身后喊着“大将”的药研之后,就迅速散开了。跟在身后正常的刀剑就是审神者最好的证明。
思绪纷乱,他手上挑选东西的速度却丝毫不慢。将杂思摒弃,他更是能够沉下心去计算怎么样用手中不多的钱财,购买到最好最优的商品。
*
药研藤四郎目前很冷静。
严格来说,每把刀剑付丧神都会受到自己审神者的影响,有的是灵力中自带的影响,有的是生活中的潜移默化,这也就允许药研在别人眼中做一把有些特殊的刀。但他不能够偏离自己的轨道太多,比如被人靠近就条件性反射地拔刀之类,属于大忌,算是明晃晃地展示出自己有问题。但当别人靠近自己的审神者时,又必须做出警惕的姿态,以保护大将的安全。这是一把正常的药研藤四郎该做的事。
他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正常。在进入这条街,站在这家店面前,和另外的刀剑开口说出第一句话时,他就意识到一件事:他不能扮演他自己。他早就有些记不清自己原先是什么样的,搞清自己又是一个高大上的哲学问题。比起剑术上的卓越,他在演技上算是一窍不通,瞬间就会被击破,更别说身边是一把平野藤四郎,有着纤细敏感的心。药研只能疯狂回想自己曾经在第一任审神者帐下的生活,回忆那些温暖——这并不算难事,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回忆。在前段时间,本丸里没有刀剑不靠这样的回忆度日。
他庆幸的是,披上斗篷的山姥切国广的身材比第二任审神者高挑笔直太多,差距大到了余光瞥见也不会将二人混为一谈的地步,这样避免了药研喊着大将时一个恍惚,攻击自己的同伴。
药研做得很好,几乎骗过了自己。因此在平野口中得到一个暗堕本丸被清剿的消息时,他瞬间从虚假的美梦中清醒了过来,展露出些许的戒备。几乎每把刀剑听到这个消息都是这样的反应,让夹杂在其中的他不那么惹眼。
“发生了什么?”顺着话题,他顺势展开了问话。
平野对着兄弟自然知无不言:“总部重启了清剿部,用来清理内部的龌龊。最近每个本丸都收到了审查的通知,就是清剿部发出的。据说,在第一次大规模检查之后,清剿部会以抽查的方式检查各个本丸,来监督大家。”
“那……”药研迅速斟酌了一下话音,摆正心态,“那那些审神者都对刀剑们做了什么,才会让他们暗堕?清剿部又会怎么对待剩下的刀剑和审神者?”
“这些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清缴部似乎将相关的律法展示在了内网上,大家可以问一问狐之助。”平野摇了摇头,说道。
得到了对他来说没什么用的回复,药研点了点头,算是知晓。他微微后退,让另外站在一边的其他付丧神也参与进对话来,以套出更多消息。
“我倒是知道一点内部消息哦!”这是一柄加州清光,他虚虚扶住身边大和守安定的肩膀,嬉笑着插入话题,指甲上的红色指甲油在太阳的照射下反射出艳丽的光芒。大和守安定点了点头,拆台道:“也不算内部消息,大概是流言吧。”
“据说曾经清缴部的部长解散了部门之后去了探索部,但她的资源被人用不道德的手段抢走了,至今总部也没有做出像样的回复,于是她就重启了清缴部,要将这些尸位素餐的官员一并清缴。”
“……”药研张了张嘴,疑问终究是吞回了肚子里。
不过,一旁有一位他不认识的刀剑替他问出了问题:“他重启这个部门绝对会有很多阻力吧?……不,这样的理由,估计是一个借口。”那把刀剑若有所思,朝加州清光等人点点头,就转身去找
4.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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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姥切国广,打刀,长度为二尺三寸五分,出自堀川国广之手,为山姥切长义的仿刀。刀身雪白纤长,剑锋锐利,剑从弧度流畅自然,剑茎通体黑色,留着熔银一般的纹路。身为仿刀,却有着几乎超越本科的名声。
抛开其余一切不谈,刀剑本身锐不可当,从鲜血中过却不沾分毫,没有事物能够遮挡住刀锋上流动的银色。以付丧神之身诞生的山姥切国广,身高一米七二,灿金色短发和碧绿双眼,面容昳丽。
这样一把有着斩断山姥的传说的刀剑,沾染上妖怪的瘴气之后会是什么样子?
将分布在皮肤表层的灵力收回,反噬的瘴气就顺着血管的脉络缓缓向周身侵蚀,催生额头的骨角撕开周围的皮肤,生长得更加狰狞庞大;白衬衫的下摆,有一条极长的骨尾探出来,环着付丧神的腰腹缠了一圈有余,布满裂痕的骨头彼此碰撞,发出沉闷的响声。
放任自身暗堕程度加深的金发付丧神正蹲在大群时空溯行军头顶的树枝上,等待着从身上冒出的黑雾将整个人笼罩。黑雾在能够掩盖住他的面容之余,还能够帮助他融入时空溯行军的队伍。等待的时间不长,一个小时过去,黑雾层层堆积在付丧神周身,遮住了那双悄无声息传化为赤色的双眼。
这是他的第一次狩猎。
此地的等级不高,正因他凭借自己的能力能够轻松而退,才选择了这片战场。一路上,他经过三四把熟悉的短刀,因为担心接触会让他们显形,他放弃了把这些短刀向草丛里多推一推的搞怪想法。虽然说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胆大包天,但他内心却还算平静,自称为初生牛犊不怕虎。事实上,这是他第一次以融合的灵魂之身单骑出战。他半蹲在树枝上,本体出鞘,平持在身前。暗堕的加深也在刀剑上显现了出来,雪亮的刀锋被褐红色无法擦去的血垢包裹,黑色的裂痕顺着血液蔓延出细小的纹路,瘴气缠绕着刀身,像是被无法驱去的妖蛇紧紧咬住。从这一点看,他已经和树枝下的溯行军几乎没有了差别。
天色渐渐偏移,他依旧耐心等待着,黑雾升腾得愈发膨胀,将他整个人都包裹进去。
终于,目标来到了这片树林。这一队付丧神有六人,一把短刀,一把胁差,两把太刀,两把打刀。
他扶着树站起来,目光从同类身上一个个扫过去,在心中念出了他们的名字:药研藤四郎、鲶尾藤四郎、加州清光、大和守安定、狮子王。还有……
他最后将视线落在最后一个和他人相互搀扶的蓝色身影身上,从这个角度,只能看见付丧神的侧脸和耳垂上飘荡的流苏。
那是三日月宗近。
他们每个人身上的刀装都有破碎的痕迹,只有最后的蓝色太刀负伤,大抵是轻伤。这应该是一队低练度新开荒的队伍,作为下手目标正合适。
树下的付丧神们显然注意到了周身逐渐游荡过来的溯行军们,脸上流露出跃跃欲试的战意。他正站在几人面前的树枝上,居高临下地看过去,正好和药研藤四郎对上了双眼。药研和他对视,自然没认出他的身份,将他同样认为是溯行军,提醒了身边的同伴这个敌人的位置。他也不在意自己被发现,现在他的面孔前全是暗沉的黑雾,将一切特征挡了个严实。
接下来,就是硬仗了。
他感受到战意从身体里像是电流一般流过,使他握紧了手中的本体,与刀剑感官相连,如臂使指。在溯行军将几人包围之前,他轻巧地从树上跃下,膝盖微弯卸去力道,然后站直身躯,脊背笔直,抬起的刀尖朝前,像极了一只优雅落地的猫。方才落地扬起的灰尘在小腿附近晃荡,然后慢慢沉了下去,他一抖小臂,下意识甩去刀上的血液,垂下手将刀尖斜指向地面,一幅溯行军领头人的风范。背后的溯行军也很给面子地停了下来,留给这位在他们感知中很强大的大人一个发挥的舞台。
无需多话,战斗一触即发。面前的六人摆出方阵,严阵以待。他深深吸气,攥紧刀柄,鞋跟在土地上轻轻转动摩擦,紧接着就是肌肉调动起爆发性的力量,将整个人向前送去。几乎是几步路的工夫,他脚尖点地,又是一步跃出,在空中反身高举刀刃,狠狠一记下劈,正迎上队首加州清光的刀剑,将黑发的付丧神生生压矮了一截。
“我——”加州清光刚要准备和面前疑似首领的溯行军来一场持久的较量,敌人刀尖上包裹的黑雾突兀地变淡一些,露出其中角力的雪亮刀锋,接着猝不及防地看见敌人将刀锋一转,身子一侧顺着力道向前倾倒,带着刀剑顺着加州清光的刀身滑向一边,迅速挣脱开了加州清光的力量。
他染成血色的眸子没有将目光留给加州清光,而是顺着动作转向其身后的付丧神,落地的脚步一错,再是反身一记横劈,直直砍向蓝衣付丧神的颈侧,毫不意外地被其双手持刀抵挡住。他在施加更重的力量之前及时收力,维持着被压制的姿势向后退了好几步,正好躲过左右两侧探过来的刀锋。
一击不成,两侧的付丧神默契地矮身,改握刀为反手,划向他的腰腹。他根本不在意下方的攻击,缠在腰上的骨尾伸展开来随意一扫,以被刮掉一层厚厚的骨头为代价,将两人的合力一击抵御下来。他借力后退之后抽刀收回身侧,脚步一转,侧过整个身子险之又险地躲过三日月宗近力度十足的下劈,右脚向前一踏抓紧地面,几乎蜷起大半身子以右肩撞入付丧神怀里,此时手上长刀已经随手挂在腰侧,与刀鞘并排挂着。
他空出的右手从内侧用力握紧付丧神的大臂向外一扭,左手绕后揽住其腰腹,随着深深的吸气,上身肌肉几乎同时发力,将三日月宗近扛上了肩膀,右手则将付丧神握刀的那只手牢牢钳制在他的背后。
“三日月殿!——”不知道是谁在喊着。目标得手,他身形暴冲,骨尾在身后再次抽开短刀的攻击,整个人突击到队伍的后侧,在众人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隐没进树林里。药研和鲶尾立即跟着那道身影追进树林,不过半刻就被几个时空溯行军堵了回来。
见老大离去,一边的时空溯行军继续围上来。剩下的五人背靠背做出防御姿态,警惕着敌方的攻击。
“怎么办,药研?”鲶尾低声问道。
“敌人既然是专门抢走了三日月殿而不是破坏他,说明三日月殿现在还有利用价值,我们可以相信三日月殿。目前我们要做的就是突出包围然后修整,寻找三日月殿。”药研幽幽地补充,“毕竟……我们的时空罗盘在三日月殿身上。”
行动异常得顺利。他扛着人在树林间奔跑,想着。战斗时他的动作就像思考和本能相结合,配合得极好。将战斗在脑中复盘完毕,跑到了准备好的洞穴,他才意识到肩膀上的人老实得过头,一动不动,只有手脚跟着一摇一摆,连反抗都没有。他一惊,连忙将其放下,就着日光掰过付丧神的状态,在正对面时就看见付丧神笑眯眯的表情。
“……”怎么吓人呢?他在心中批评这种行为。从付丧神身上解下时空罗盘藏在自己身上,他盘坐在三日月宗近对面,抚摸着骨尾开始解释,用的语句很简略。
“三日后,就将你还给你
5.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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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黑历史,建议跳过本章阅读
半夜似乎又下起了雨,雨滴落地的声音连成清脆的音符,奏响夜晚之歌。
火堆生在靠内的地方,在偶尔吹进来的凉风下摇曳,时不时洒下火星。依靠在山洞边,身上的披风一时不察将一片衣角落在了外面,收回来时已经湿透了,沾满了泥土。
金发打刀随意撕去脏污的那一角,将其丢到山洞外,再望了一眼外面的天色,感到毫无睡意。但他也没有起身的欲望,遂保持着抱臂靠坐的姿势垂眼,看着自己的腿发愣。山洞的位置比地面稍微高一些,雨也不大,因此不用担心被水淹这一类问题,只不过雨水将门口的土坡冲刷了一遍,明日离开的时候要注意不被滑倒。
他看了一眼角落已经安详睡着的人质,输送管道里的灵力已经所剩无几。站起身的那一刻,前半夜不良睡姿带来的影响沿着脊椎尽数上涌,背肌传来难言的酸痛。他伸手揉了揉后脖颈,拖着步子走过去,将蓝发付丧神的手从机器上取下,用绷带认真包扎完了之后塞进其怀里。用更加小心的态度收好机器,再拿起装着灵力球的袋子左右摇了摇,里面数十颗剔透的蓝色水晶球就随着动作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比起本丸里有的那些,这几十颗就显得美丽极了。从数量也能推测出,那座本丸的审神者必定有着澄澈而强大充足的灵力,从一把付丧神身上抽出的大部分灵力居然是第二任审神者的三倍有余。这样一想,那位已经丧命于他刀下的审神者真是资质低劣。
顾及到付丧神的身体,他将抽取分为几阶段,因此今天已经是他将三日月从其队伍里掳走的第三天。出于对本丸里药研的担忧,他再度绑好付丧神的双手,走到山洞外找了个地方。他打算先将灵力球和贵重的机器放回本丸,再回来将三日月送回他原本的队伍。身为审神者,他自然可以随意支配手中的转换器。
回头看一眼睡得香甜的老刀,他闭上眼,启动了转换器。
等到白光过去,他睁开眼,视野里是熟悉的景色。
本丸经过两人多天的收拾已经和原先的样子所差无几,碎刀全部被收起放到了修复室,一些房间地板上的血迹也被拖干,只不过因为没有太阳而湿漉漉的,再这样下去,他和药研都担心屋子里会发霉。只不过,现在他抬头,能看见繁茂的万叶樱轻轻摇晃,脚下的淤泥和积水也消失不见。连绵不断的雨也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挂在天际皎洁的弯月,许久未闻的蝉鸣再次响起。远处,部屋亮起点点灯光,端得是一派祥和。
“……”他犹豫了一下,绕过天守阁,径直奔向了药研的房间。本丸发生这些变化,只能是药研把灵力球全部用在了修缮本丸身上。虽然不知道药研为什么要这么做,但现在最重要的是确认药研的状态。
他急匆匆走到药研的门前,刚抬手准备敲门,黑发短刀的身影就出现在走廊拐角处。换上出阵服的短刀看起来精神奕奕,腰上别着的数把短刀似乎是被解下放到其他地方去了,只剩下药研的本体。
“山姥切殿?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药研走上前,在他的身旁站定,为他拉开房门。
他摆摆手,示意自己只是短暂回来一趟,然后将手中的灵力球交到药研的手里:“这是收获。”
药研捧着袋子,虽然脸上毫无波澜,语气却微微上扬:“你该不会是打劫了一整队付丧神吧?”
他哽了一下,摇摇头,下意识握住额头上的骨角:“我没有那种实力……”
短刀笑了笑,结束这个话题。知道山姥切只是暂时回来,他也就没有走进房间,而是和他在门口对话:“因为有清剿部的人来了,所以我把本丸收拾了一下,现在他们在招待客人的房间。”
“需要我……”他转头,望了一眼另外点着灯的方向,“留下来帮你吗?”
药研摇摇头,微笑道:“山姥切殿只要专心做自己的事情就好了,这些人我可以应付。再说了……”他举起手中的袋子晃了晃,笑着说,“有这么多灵力,我打算做的事情也就更有把握了。”
金发打刀点点头,眼中是对同伴的全然信任。转交完灵力球,他返回战场,对站在远处的短刀遥遥挥手。
远处的短刀双手拢在口边,大声地对他喊道:“注意安全啊——!”
他点点头,然后闭上眼睛,身上一沉,回到湿润的下雨天。
拨开身边长到腰部的野草,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回山洞,确认人质还在原地之后,开始用拔下的草叶擦拭高靴侧边的泥土。来到这具身体之后,接触的一直是粘稠的水汽和连绵不绝的下雨天。药研从杂物间里翻出来的这双长靴给他的行动增加了不少便利,让他能够面对泥沼也能无所畏惧地一脚踩下。
拍去身上的水滴,再甩甩金发,他大致整理好了自己。看了一眼被泥点弄湿的地面,他不想再坐下去,决定干脆趁着夜色把这只付丧神还回去,然后向更深处进发。
他熄灭火堆,摇醒三日月宗近:“该走了。”
付丧神扶住他的双手,再缓缓睁开双眼,新月里分明清醒得要命。
他看着人质苍白的脸色,思索了一下,弯腰绕过他的腿弯,将体型稍大的付丧神横着抱进怀里。
“哦呀……老爷爷也有享受被人抱着走的时候吗?真是惊喜啊。”付丧神的双手自然地环上脖子,还额外抬头抚了抚打刀翘起的杂毛,有意避开了一边狰狞的骨角。
他甩甩被摸乱的额发,调整好姿势,从门口轻巧地跃上树枝,顶着雨丝朝记忆中的方向移动。早在前几天,他就确认了那支队伍剩下的付丧神在哪里扎营休息。明明手上还抱着一个体重不轻的人,他的动作却毫不费力,又为了减少行进间的动静,把反作用力全部吃进了身体里。虽然等级不算高,但是做到这样的事情还是绰绰有余的。随着每次跃进,离目的地也越来越近,身上的付丧神笑着又说了一句:“年轻真好啊,哈哈,简直像一只猫呢,山姥切。”
金发付丧神无视掉这句话,认真赶着路,只是眉眼稍稍放松了一下,骨尾轻轻摆动,像是对这段话做出无奈的回复。看起来脆弱但实际上强而有力的骨尾,在跳跃时能起到推动的作用,只不过两三天,他就彻底摸清了这具添加了新部件的身体。
“到了。”冷不丁地,他停下步伐,站定在一根高处的树枝上。
“嗯?”蓝发付丧神也跟着投下视线。
树下的五位付丧神虽然缺了一人,但也依旧摆出迎敌姿势,面前是比寻常溯行军体型大了一倍不止,身上燃着红色瘴气的狰狞敌人。大概是来得及时,双方的战斗还尚未开始,还维持在互相敌视的阶段。
“那是什么?”三日月询问。
他从树枝上跳下,落入同类的包围圈里,将怀中的人质放下,认真地回复:“这是检非违使。”只有在一个地区停留过久才会引来检非违使,看来三天还是久了些。
“你们回本丸吧。”他抽出刀缓步向前走去,在所有人前方站定,侧过头对他们轻声说。
身后有着悉悉索索的声音。“山姥切殿,这个给你……”被推出来的胁差手里捧着两个金色的刀装,递给他。
他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几乎每把刀腰间都别着金刀装,在黑夜里闪着光。一边已经归队的三日月宗近用袖子遮住半脸笑了几声:“这些孩子们的好意,包括爷爷我的,你就收下吧。”
接过金刀装,看着他们在时空转换器的白光里模糊身形。他把刀装挂在腰侧,再度投入战场。雨势也更小了一些,月光透过树叶洒落下来,让他勉强看清面前敌人的轮廓。握紧刀柄,刚刚运动完的肌肉还算游刃有余,鼓动着神经开启一场淋漓的战斗。
习惯性地抖落刀身上的灰尘,他轻轻吸了一口气,在下一秒身影就消失在原地,骤然出现在其中一位敌人的身后,高高扬起的刀锋在巨力的驱使下深深刺入脖颈,血液停滞一秒,然后从缺口处猛地爆发出来。
他一脚踏上缓缓倒下的敌人的肩膀,借力跃起,在空中拧腰一转,锋利的刀刃直奔身旁两人盔甲的夹缝处,劲瘦的腰身拉扯出极度绷紧的弧度,如同拉满的弓箭一样准备着一击毙命的攻击。身上的白色披风随着身形的转移在敌人中间舞动,在视线被白布遮盖的下一秒,从暗处出其不意递出的刀锋就会取下一人的性命。
战斗技巧愈发融会贯通,他战斗的身姿也逐渐从犀利变得游刃有余起来。
砍出最后一刀,他从敌人的肩膀上轻巧落下,抖去刀锋上的血液之后收刀入鞘,再返身查看这由他一手造成的战场余景。最先倒下的检非违使已经化作黑烟,刚刚死去的敌人身躯依旧存留,黑色的血液在土地上缓缓流淌。
他仰头,才发现此时雨势已停,远处天光初亮。
四顾无人,他扭扭脑袋,将腰间有些许破损,但整体完好的金刀装小心地收进包裹。伸出的手碰到了什么,他疑惑地将其抽出来,是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一串陌生的数字。夹在金刀装里的纸条,应该是刚刚一队人留下的吧?
“B3007……”他轻念。
“B300764a。”一道声音比他更快地念完了枝条上的数字。
“……!?”他一惊,瞬间抽刀。
陌生来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一只手攥着他后颈的衣领,用力一拽。他的呼吸一窒,脖颈几乎被掐断的疼痛让他眼前一黑,握刀的手却稳稳地将刀锋架在了来者的脖颈上。
来者松开手,后退一步,举起双手。他也朝相反的方向后退一步,右手举刀,左手重新整理衣领,不动声色地摸了摸刚刚一瞬间被勒出的红痕。没有砍下去并不是因为心善,而是因为他看见了来人那张和自己一摸一样的脸庞。
另一振山姥切国广。
深夜出现在这里,并且孤身一人,难道是流浪付丧神?他眯起眼观察对面的人,很快否定了自己的想法。面前这一把山姥切国广练度极高,头上还系着代表极化后身份的丝带,眼神自信,腰间别着三个金色刀装,还有一个散发着荧荧白色微光的御守,怎么看都是受尽宠爱的模样。
“……你为什么在这里?”他忍不住问话。
明明是同振,他却有点看不透面前这一把刀。山姥切国广绕着神色警惕的他转了一圈,似乎是满意地点点头,向他伸出手:“主人让我带你回本丸。”
他似乎能看到自己头顶上冒出的红色问号,骨尾随着心情小小一摆。斟酌过语言,他冷下脸,刀尖正对着伸过来的手:“我没有主人。”
“脸没有伤疤,性格正常,暗堕程度可控,还有非人因素……合格。”面前怪异的山姥切国广并没有把他的话听在耳里,而是嘀嘀咕咕地念着些什么。被那样奇怪的眼神盯着,他感觉自己浑身寒毛倒竖,忍不住再向后退了几步:“你在自顾自说些什么奇怪的话……!”
明明是一样的脸庞,对面来客却似乎眼睫都比他长上几分,没有被白布遮盖的面容昳丽到妖艳的程度,眯起的碧绿色眸子像极了矜贵的波斯猫,目光投过来的时候却没有一丝暖意。
“放心吧,主人会很喜欢你这样的稀有品种的。”只不过是一秒的走神,那张脸庞就在眼前放大,眼眸中似乎有着碧绿的海浪翻涌,手腕上传来几乎将腕骨捏碎的力量。
他吃痛,握刀的手猛地一松,本体刀就被面前人轻松地掠走:“喂——你到底想干什么!”
又是彻底地无视,在练度的巨大差距下,他的挣扎被轻而易举地镇压,几乎被拉着手腕向前拖动。刚刚因为打败敌人而在心中升起的一丝骄傲瞬间被泯灭,他用尽全力抵抗面前人的拉扯,只感觉右手已经失去了知觉。异常的同振被他的挣扎弄得不耐烦,回头投过来一个淬了冰的眼神。
如一桶冰水从头浇下,他猛地一抖,安分下来,骨尾僵直,背在身后的左手止不住地颤抖。他刚刚像是被大型猛兽的目光锁定了一样,有种下一秒就要被开膛破肚的恐惧。两者之间的练度犹如天堑,在同振面前,他就像一只只能哈气,毫无威胁的奶猫。
时空转换器的白光闪过,他慢一拍地闭上眼睛。与自己跳跃时空时不同的眩晕感涌上喉咙,他眼前发黑,紧紧闭着眼睛,在落地的一瞬间又被跌跌撞撞地向前拉扯。忍着不适睁眼观察四周,他看见的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本丸,各式付丧神各司其职,他还看见几个逃了内番在外面摸鱼的眼熟付丧神,正常无比。但在看见同振还有身后被拽着的他时,所有付丧神都移开了目光,避开了他投过去的眼神。
不祥的预感涌上心间,他挣脱那股摄住他的恐惧,再度用力挣扎起来。意识到了呼喊无用,他索性发挥牙齿原本的作用,一口咬在了同振的手臂上。牙齿刺穿了柔软的皮肉,血液向外涌动,流入他的嘴里,尝起来一股铁锈味道。
他松开牙齿,抹去嘴唇上沾染上的猩红。脚步突然停下,他一头撞在前者的脊背上,骨角传来的酸痛让他眼角一抽。同振无视了手上的伤口,一把拉开门,用力将他推进了门内。
他踉跄几步,从余光瞟见的花纹认出这里正是天守阁。
事情的巨变让他预料不及。明明上一秒还沉浸在战斗中,下一秒就被陌生的同振带到了别的本丸里。那振异常的山姥切国广跟着他的步子走进来,将手中的刀递给屋内的陌生男子。他来不及想更多,用唯一比同振高的机动从二人手中抢回本体,拔刀守在身前,退到靠门的角落。
“……”语言似乎无用,他缩小眼瞳,警惕地压低身子,盯着面前的陌生的审神者。
同振被抢走了刀也没有生气的样子,而是乖顺地站在了审神者身后,身上那股煞气瞬间消散,眯起的碧绿眸子含着满满的爱意。他磨了磨牙,这才察觉到屋内还有其他人在。在审神者身侧,另一把同振正低头专心地批改着文件,察觉到他看过去的目光,这一把刀头也不抬,只是伸手将头上的被单向下拉了拉。目光再转,墙角又缩着一把同振,双手被麻绳拴着,面容隐在被单下,看不清神色,只有身躯微微颤抖。
将一切尽收眼底,他瞳孔地震,忍不住再退一步,直到脊背抵上房门。背在身后的左手试探地推了推门,得出上锁了的结论。再抬头,面前用纸遮着真实面貌的男性审神者向这边走了一步,友好地自我介绍:“我是审神者菌,欢迎来到我的本丸。”
即使看不清双眼,也能看见审神者纸下扩大的笑容。他伸手指向身后满练度的山姥切国广:“这位是一号,目前是我的一番队队长。”被介绍的刀剑颔首,自然地蹭了蹭审神者的手掌,脸上带着微笑,不顾面前暗堕的打刀绷不住冷漠表象露出的错愕。随着审神者介绍,他知道了处理公务的是二号山姥切国广,墙角的是三号,前天才“捞”回来的。
介绍到这里,审神者的食指转向他,笑道:“你是四号。”
“什——说到底,你们究竟在自说自话什么啊!”他难以置信地喊道,刀锋一转,指向据说是一号的同振,“擅自把我带回来,还藏匿着了这么多同振……你真的是我吗?被这样的审神者驱使?”
审神者再向前一步,到了一个危险的距离。他的刀几乎触碰到男人脆弱的脖颈。男人并不在意面前的危险,而是试图伸手去触碰他身后的骨尾,被一尾巴抽开也不生气,只是揉着手背笑道:“比曾经的你更激烈一些呢,交给你应该没关系吧,一号?”
在他被审神者牵扯住注意力时悄无声息出现在他身后的一号点头接下主人的任务。他只来得及转动眼球看见那个模糊的身影,下一秒就感觉天旋地转,浑身传来撞在地上的疼痛,头顶上一只有力的手将他牢牢按在地板上,侧脸因为摩擦粗糙的木板迅速变红。
他努力抬头,抓着金发的手顺从他的力气抬起了一点,然后抓着他的脑袋用力向下一砸,成功将暗堕的打刀撞得两眼发黑。他眼前泛着黑点,只听到耳边两人模糊的议论声,有人从他身上跨过去,甚至蹲下来肆意地把玩了一会儿瘫在地上的骨尾,才出门去,回身关门。
等他的意识重新清醒,部屋里就只剩下同振们。
他躺在原地装了一会儿昏迷,思索起了自己现在的处境,然后发现完全思索不出来。这样只会发生在O子里的事情,居然真的存在?
“醒了就起来吧。”有人用脚尖踢了踢他。
“……”他缓缓起身,手中还攥着本体。面前俨然是坐在桌上那振像极了波斯猫的同振。
“所以……到底是……”他起身,再看了一眼局外人的二号和三号,转回目光,“不,我完全不明白……”
6.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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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历史·二·
随着房内生命气息的缓缓流失,与记忆中如出一辙的红色瘴气慢慢爬上这座本丸的天际。
【山姥切国广】用审神者身上价格不菲的布料擦了擦刀身,收刀入鞘,将审神者的尸体拖去另一边空荡的地方。
把木门稍微拉开一些,门外的瘴气就迫不及待地冲进来,没入罪魁祸首的身体里。他轻轻握了握手掌,仅仅使出了三分之一的力气,掌心就传来指甲刺入的刺痛,内心被压制许久的暴躁破坏欲也在蠢蠢欲动,试图突破心防。
他闭上眼调整了一会儿心态,再睁开重归碧色的眸子,俯身去翻找房间里的文件,从其中寻找与时政对接的通讯器。
身上的骨头在咯吱作响,像是许久未逢甘露的杂草突然被营养灌满,迫不及待地伸展自身。在体内的脊椎保持正常体型不变,身后的骨尾生长得更加坚硬粗壮,同时还分叉出了不少细小的分支,已经无法用身躯掩盖住。难以言喻的瘙痒在牙龈处蔓延,他忍不住去舔原本齐整的牙齿,敏锐地感受到牙齿渐渐变得尖锐如野兽,一口下去能够将皮肉咬个对穿,同振血液带来的铁锈味似乎还萦绕在齿间。
他拉开抽屉,终于找到了眼熟的通讯器。
按下开机键,页面逐渐亮起时,身后也有着人声响起。
“啊——你是、最新的那一把山姥切国广,对吧?”站在门口有一会儿,双手环胸的刀剑男士开口。
“……嗯。”早就发觉到来人,因为没有感受到敌意所以没有回头的他含糊地回复道,开始借鉴着记忆中近侍的经验起草一份紧急申请支援的文书。
有着一头黑色长发,身披蓝色外衣,一身暗红色打扮的来者将右手放在刀鞘上,从门外走了进来,棉袜在木制地板上几近无声无息。他先是查看了一会儿张着嘴已经死透了的审神者,然后找了个合适的位置跪坐下,挠了挠脸颊。身上的衣服铺散在地上,像极了一朵绽开的花:“我是和泉守兼定——你大概是认识我的吧?”
“……”【山姥切国广】做出默认的姿态,继续熟练用着键盘打字。他悄无声息地瞟了一眼跪坐在一边直支着身子,目光四处乱转的刀剑男士,手上的动作停滞了四五秒,将文件中写的“外来刀剑私自闯入”删去,思索一会儿,留了一个空格,继续向下写。
和泉守兼定对着面前的刀剑男士左看右看,悄悄向前挪了一些,好奇地碰碰在地上安静拖着的骨尾。抚摸了一会儿洁白的尾端,他带着惊奇的神色搓了搓手指,又挪回了原先的位置,将双手虚握,放在膝盖上。
房间内陷入沉默,门外已经下起暴雨,随着审神者死亡而来的极端天气开始肆虐本丸的外观,呆在屋里的付丧神因为房屋上的保护符咒而不受伤害。和泉守兼定跟着自己平稳悠长的呼吸减缓了眨眼的速度,半只手撑着脸颊,他向右挪了挪,靠在墙上,合上了眼睛。
【山姥切国广】回头看了一眼陷入熟睡的付丧神,将手上通讯器的打字音效取消掉,继续写下去。全文不算太长,毕竟是紧急求援,同时用词也要精准,不能让时政有机会把事情的责任推给本丸里无辜的刀剑男士们。抱着这样的念头,他反复修改了几遍措辞,终于改成满意的样式。
将通讯器放在膝头,他抬眸看向窗外的风雨,恍惚回到了曾经蜷在修复池里毫无知觉的那一晚。似乎是和泉守兼定拦下了那些想要来问责或者替主上报仇的刀剑,现在距离人死亡已经过了半个小时,本丸里依旧安静。
雨声是天然的白噪音,回头一望,入睡时还有些紧绷的和泉守兼定已经松开了眉头,神情显得放松且温暖。他低头看着发送的红键,迟疑了一会儿,姑且放下了手。
“……”
碧绿色的眼眸里映着如血的天幕,他阖眸盖住那一汪深泉。另一边的窗户不知何时被打开,风涌进来,将地上的文件吹得翻了个跟头,也扬起付丧神耳畔金色的碎发,带走尾端不小心溅上的血珠。身上因为习合了同振而重新出现的白色被单被系好在身上,此时也随着风不断翻着灰白色的波浪。
他觉得自己就像曾经在睡莲池下看见的赤尾游鱼,被宽大的的荷叶们遮了眼,再浮出水面已经到了未知的大海。落入水潭时,荡起红色的波纹,化作鹅卵石缓缓沉底,栖息在刀剑碎片搭成的巢穴里。
身为审神者时,她年轻至极,还住在象牙塔里,无忧无虑;身为山姥切国广时,他曾经跟在主人身边的记忆模糊不清,像是被雾包裹着托在空中,直到显形才真正落地。
自己在做的事是正确的吗?自己应该这个样子活下去吗?自己这样夺走他人的性命是残忍的吗?或许把他们交给时政是最好的做法。自己的愤怒不过是一时冲动产生的情绪,在这种状态下做出的决定是否正确合理呢?
他任由这些思绪将他包裹,等待身后骨尾停止生长,最后长成了树冠那样庞大,分端尾支都是又细又小的骨头,使骨尾有了不可思议的柔软度。看着手里的通讯器,他按下了“发送”键。
“嘀。”
发送成功的绿色提示跳了出来。他放下通讯器,起身。
“欸,这就要走了吗?”一边醒来的黑发打刀坐直身子,不着痕迹地抹了抹嘴角不存在的口水。他将本体放在膝前,朝金发打刀投去目光,笑着说,“在走之前,先得把我的故事听完再说吧?”
将刀在腰上固定好的付丧神歪了歪头,带上白色兜帽,缓缓摇了摇头。
“嘛、其实我也不知道要讲什么,”忽略面前山姥切国广明显的拒绝,和泉守兼定散下发辫,将红色的发绳系在手腕上,勾了一下,“我只记得,在第一振山姥切国广变成那个样子之前的刀剑,全部都被刀解了。”
正向外迈出的脚步停下了。
“我因为远征的原因,知道的并不多……现在本丸里的刀剑,都是审神者第二次锻造出来的了。”和泉守兼定脸上依旧带着笑容,若无其事地接着向下讲,“不过或者是因为审神者的偏好,本丸里始终没有迎来第二振国广。”
两人都知道这里的“国广”值得是谁。他偏过头看着被刘海遮住上半张脸的黑发打刀,微微张了张口,又合上了。
“这应该是好事吧?嗯......没有国广,我倒是学会了很多生活的技能。”和泉守兼定并不像他想象中的悲伤,而是摇摇头,站起身,走到他身边,扶着不知什么时候系好的本体,“时政会怎么处理我们呢?”
“……”【山姥切国广】顿了顿,“以你们的练度,时政会派新上任的审神者来接任你们的本丸。如果是练度高的本丸,时政会选择将你们收编进体制内,作为特殊工作人员分编到各个部门。”
“没有暗堕迹象的练度刀,时政会很珍惜。”他补充。
“唉——那就借你吉言了,山姥切殿!”黑发打刀笑着将纸条收入怀中。他取下腰侧挂着的破旧御守,将其塞到金发打刀的手里,“这是为我答疑的礼物,国广给我的哦!既然你是他的兄弟,要好好替他保存下来!”
用力将打刀拍了个趔趄,他先一步走出房间,在另一条走廊中间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朝着还站在原地的【山姥切国广】挥手,喊道:“时政来的人就交给我吧,虽然我是最年轻的刀,但和这些官老爷交涉我还是比较有心得的!”
他眯起眼,笑道:“一路顺风!”
【山姥切国广】也对他微微晃了晃手,拉下兜帽,转身向本丸之外赶去。
在几个瞬息的起落之间,他就掌握了自己身体新的一部分。比全身还长的骨尾甩出,轻易钩住了树枝,将他往本丸外一甩。在空中翻了个身,浑身的重量压在落下的树枝上,将其压弯出一个弧度,再度向前,穿梭在密林间,熟练地找到适合藏匿的落脚点。
口袋中的罗盘亮了一瞬,又暗了下去,提示数米内有时空波动。他又向上攀岩了一段,远远眺望,看见正门外一队身着笔挺制服的付丧神落地,最前面的人带着遮盖面容的道具,并没有携带武器。
失去了目标的瘴气早已凝结成了形态丑陋的怪物,在本丸内外游荡,本丸内的很快被刀剑男士消灭干净,而门外的政府人员暂时被怪物围了起来,突破包围的速度也相当迅速。而他这边干净得很。
他靠着大树坐下,也不着急着立刻离开,一边用余光注意着那边的动向,一边从身上摸出刚刚从抽屉里找出的银色长方形物体——一部手机。一部插着电话卡,连接着时政网站的手机。
动作熟练地给手机设上密码,他翻开相册,果不其然看见一些不堪入目的照片和聊天记录。已经被他斩于刀下的审神者倒是有点缜密的心思,将资料记在设有密码的备忘录里,奈何拿到这部手机的刀剑男士上辈子是个通关各类恐怖游戏且熟知网络的家伙,他一眼看破了那些意义不明的数字和字母,将相册里的某张照片翻转再倒转,轻而易举攻破了备忘录,将里面记录的本丸编号与账号密码收入眼里。
敛着眸子思考了一会儿,他给一些照片打上马赛克,顺着时政的论坛找到了刚建立没多久的清剿部网址,把这座本丸的情况匿名上报。确认举报受理,他瞅了眼前方已经开始交涉的两伙人,准备离开这里,却手滑按进了时政的审神者论坛专区。
他停了下来,滑动了一会儿页面,将顶在前面的帖子浏览了一遍。
热门里,大部分都是分享自家本丸日常的,也有专门堆图的帖子,以及探讨刀剑男士官方强度数值的帖子。他对这个帖子起了些兴趣,点进去认真看了会儿。帖子的楼主倒是个严谨的人,没有提谁比不上谁的引战言论,而是通过收集数据总结的方式列出了每位付丧神的战斗方式,还参杂些对刀剑男士之间关系调解的心得——比如把谁和谁放在一块能激发双方斗志之类的。帖子下面的讨论也很和谐,很多都引用了自己对自家本丸的管理方式。
“……”他犹豫了一会儿,发布了一个帖子,将自己遇见的第二个审神者的事情简单描述了一遍,重点提及了同振们“刀只要被使用就无论用途”的想法,将第二任审神者捏造为自己在演练场遇见的陌生人。
“虽然那个本丸里的山姥切国广练度很高,看起来也很自信的样子,但是总感觉这个样子不太好……诸位怎么看待呢?”他啪嗒啪嗒地打字占据了一楼,用略带困扰的语气发了这样一段话。
抓了抓头发,他熄灭手机屏幕,启动了时空转换器,在一阵白光中回到了自己原本的本丸。刚落地,他就听到手机传来收到消息的提示音,响个不停。先关掉了提示音,他打开贴子,看到不少上班无聊摸鱼的审神者的回复。
忽略那些无意义占楼和单纯感叹词的楼层,他看到了一溜烟的不赞成,甚至有人艾特了他简明干脆地说:“直接把本丸号报给清剿部。”
7.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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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历史·三
最后谈判还是没有谈成。
【山姥切国广】本就是不善言辞的性子,见到对面虎视眈眈的时政二人组就拉紧兜帽,把半张脸都埋在金发里,只有时不时对问题的回答从那一团里飘出来,表示此人还没有金蝉脱壳。
就算药研连夜把各种套话都塞进了他的脑子,最后还不如一句话来得顺畅。那句话振聋发聩,一下将讲述者和听者都陷入了瞳孔地震的沉默中。
【山姥切国广】发誓他真的是无意的,只不过是对面喊“审神者”的语气过于自然平静,让正在走神的他下意识回应了而已。那回应在平常人听来低得听不见,对面二人却在和他半小时鸡同鸭讲中成功适应了这个音量,才能如此耳尖地听到金发付丧神的回复。
一期一振也发誓他是无辜的,绝对没有试探的心思在里面。一句问话以审神者大人开头,只是因为喉咙突然有些瘙痒,他微不可察地停顿片刻,再接下去讲,谁知这片刻停顿竟让前面说出的代称变成了呼唤呢?又有谁能料到此时对面的付丧神正在走神于是应下了这声呼唤呢?这么多巧合夹杂在一起,巧到了让人能够越过可疑性去怀疑是不是安排好的程度,造成的后果是三人如今大眼瞪小眼,脑中浪涛涌过,是水冲过的声音。
且听门外物品落地的声音,被这对话震惊到的或许还有一把胁差付丧神。在这局面下唯一一点好处是他们终于能够看见对面打刀碧色的眼睛,干净澄澈,实在不像暗堕付丧神。
打破寂静的是它的缔造者。
【山姥切国广】抬起眼睛,语气坚定地说:“不错,我就是审神者。”
顶着对面两人明显不信的目光,他硬着头皮向下讲。和付丧神相似的面貌是天生的,身上的骨角和骨尾是种族特征,身上的暗堕气息是灵力特质,本丸的狼藉则是灵力带来的副作用。人手少是因为他刚上任,不适应审神者身份。
“之前前来探查的时政监察官说我的情况类似B300764a。”他沉静地说,接着看到对面的两人对视了一眼,虽然脸上还有怀疑之色,但是程度浅了很多。
虽然这个本丸编号没有起到药研想要的作用,但也聊胜于无。没等到他想出继续应付的说辞,通讯器独有的铃声响起。他和对面的审神者都下意识看了一眼自己的腰间,然后再对视了一眼。
发来的信息并不是他的,于是【山姥切国广】看着对面的审神者露出失陪的歉意,起身出门拨打了电话,有隐隐的谈话声传来,却听不清确切的内容。
再回来,就是审神者带着他的刀剑男士们告辞的消息。这让【山姥切国广】有一股用力的拳头打在空气中的无力感。不过清剿部表示接下来会持续关注他们的本丸,告诫他们不要掉以轻心,认真履行自己的职责,同时嘱咐【山姥切国广】快些锻刀,提升本丸的实力,以保持该坐标的稳固。说完这些,他们就离开了,就像来的时候一样。
药研:“……”
【山姥切国广】:“……”
“你怎么看?”
药研摇摇头,眼眸中第一次出现迷茫。他低声回复:“我也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将我们高高举起又轻轻放下。难道是本丸编号的原因?还是说你漏洞百出的回复真的骗到了他们?”
金发打刀揉乱头上的发丝:“哪里有漏洞?”
“到处都有……”药研转身,【山姥切国广】跟在胁差的身后,“或许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他们暂时没有办法顾及我们了。”
黑发胁差嗤笑一声:“毕竟我们的本丸被牢牢栓在这里走不脱,如果其中的刀剑付丧神自愿出走,也对时政产生不了什么损失。”
他看了身边的少年一眼,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药研比他知道的东西多了很多。药研注意到他的目光,对他微微一笑:“大将?”
“——!??”他几乎要跳起来,拉下兜帽遮住脸庞,“你、你在说什么?”
几乎是不打自招了啊。
药研拍拍他的肩膀:“即使如此,我们还是需要灵力球的,这部分就麻烦你了,”他笑起来,“至于我的话,大概会找一些以后的去处吧。这样藏着终究不是办法。”
“哦……哦。”他愣愣地点头,然后看着胁差走开的背影。
所以他到底知道了多少啊!!!
金发打刀蹲下,用白色被单包裹住自己,无声尖叫着。
不知过了多久,通讯器传来的消息才打断了白团子的思绪。
无论发生了什么,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山姥切国广】翻看着留言,骨尾敲打的木质地板。曾经低练度时他只想呆在地图里浑水摸鱼,现在有了超过刀剑男士极限的实力,他自然要去闯一闯那些地方,才能继续完成属于他的物语。
这得多亏了从那位审神者手里拿到的通讯器,让他知道下一站该去哪里。在那之前,他要将通讯器上储存的一些灵力用法好好
8. 第八章
《【刀乱】非典型cos穿》全本免费阅读
从阵法中踏出,展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条极其狭窄的小巷,两边开着的店铺紧紧贴着墙壁,只垂下长布遮住从里面透出来的灯火。在店铺檐下有着不知正体的星子,幽幽透着光亮。抬眸向远处望去,能够看见细长的巷子在中段开始扭曲旋转,将一座看着格格不入的现代建筑拱立在其中。
从别在衣间的摄像头向外看,能够看见作为直播主体的山姥切国广依旧穿着自己的衣服,白色披风时不时被吹过来,遮住屏幕的角落。随着视角的转向,在一边落地玻璃看见的却是陌生和服男人的身影。
金发打刀确认了自己的灵力伪装没有问题,脸上的符纸也被贴好,便按响了身边暗红色的按钮。
随着简短铃声响起,一道身影鬼魅般从街角的阴影处显现出来。他穿着一身传统的朴素和服,脸上戴着平滑一片的白色面具,从空洞里望进去,能看见一双极黑的眼睛,自然是这里的服务人员。
“村上桑。”他唤了一声。
“源先生,真是好久不见,您上次来还是三个月前,店里的大家都很想您。”白色面具笑弯了眼睛,迎了上来,恭敬地微微弯腰。
视角主人敷衍地点头,从镜头里看不出什么,但白色面具显然领会到了意思,又对着镜头来了几个躬身,在白光中消失不见。过了数秒,又从黑暗中浮了出来,只不过这一次,他的身边多了一个同伴。
“您上次预订的货,已经做好了。请您签收。”白色面具把身边的人往前轻轻一推。
从影子里出来的是一个小孩,怯生生地拽着衣角,一身简单的白衬衫背带裤打扮,一双白嫩笔直的双腿露在外面。就站了一会儿的功夫,小脸被冷风吹得泛起粉红。他身上披着合身的白披风,尺寸被认真裁剪过,兜帽只能堪堪遮住头顶,露出付丧神金灿灿的短发和稚嫩精致的脸庞,一双翠绿的眼眸像极了上好的翡翠。
一把短刀山姥切国广。
【贩卖刀剑,并且进行刀种改造?!】
【好家伙,被抓了是妥妥的牢狱之灾啊】
【别说,我是理解为啥这产业能开下去了,谁不馋短刀身子啊……?】
【楼上的注意房管】
隐匿原本面目的山姥切国广低头看着面前这把同振,陷入沉默。观众可能以为是他想要救出同振,但他知道,这是那位审神者上次来的时候定下的货物。如果没有遇到他,现在那间部屋里除了极化、性转、普刀之外,还要多上一把短刀了。再想远一些,如果遇到的不是他而是另外一把暗堕山姥切国广……
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样的狂热者。每把刀剑大概都有这样的狂热者,而这些人集合在一起,成功搭建起了这样藏污纳垢的市场,交易这种各样的“货物”。
他俯身,向同振伸出了手。
“……”金发短刀犹豫地看了他一眼,用力闭了一下眼睛,将灵动被隐没在碧绿潭水之间,伸出双手轻轻握住面前的大手,主动将脸颊贴上掌心,然后落下一个柔软的吻。
短短几秒接触,【山姥切国广】的灵力就涌入了同振的身体里,灌进腰侧的短刀,堂而皇之地打上了属于自己的金色标记。感受到与自己相同的本质,小切国骤然睁大了双眼,然后浑身僵硬地被视角主人抱起来放在臂弯上。
他攥紧了【山姥切国广】的衣服,惊诧地看着这个抱起他的大人。退魔的灵力接纳了短刀,让他得以看见藏在伪装后的真实面孔。金发打刀短暂游离了一下目光,然后转回来坚定地和他对了一眼。
短刀抿紧了嘴唇,绷紧的身躯放松下来,贴近了旁边散发着暖意的胸膛。夹在两人之间的摄像头被包裹在灵力里,隐藏得更加严实,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地方躲过了扫描,避免了金发打刀一进门就立刻暴露。
“看来大人您和一号相处得很好啊!”一直站在一边的白色面具出声,向前走了半步,将一大一小二人的目光吸引到自己身上。他手里有着一张不知从哪里撕下的符纸,正在缓缓散发着亮光,随着符纸的靠近,短刀脸上也有着黑色的图案逐渐浮现。
“我立即解除咒印,这样您就可以和一号进行契约了。您需要保留咒印中的功能吗?”
摄像机左右摇晃了一下。
“好的,请稍等。”白色面具开始鼓弄手里的东西。
等待的时间有些长,但是没有人选择跳过。屏幕上的弹幕疯一般地刷过,提出各种建议的有,发泄愤怒的也有,有的舔短刀大腿的上一秒飘过,下一秒就被房管删除封禁。
“其他的呢?”视角主人冷不丁出声。
白色面具闻言抬起头,对着摄像头又是九十度鞠躬,充满歉意地说:“很抱歉,您的货物在制作的时候出了一点小差错……之后会带您去检查的。”
似乎是看出了面前人脸上的不满,白色面具又是几套道歉滑溜地报出来:“……在重塑的时候刀匠的工具坏了,所以锻出来的完整品只有短刀一号和胁差二号,三号因为制作失败所以已经被处理了。”提起二号,白色面具似乎又有了一点底气,“即使如此,我们敢保证,大人您一定会喜欢二号的!”
【山姥切国广】颠了颠手上的同振,把小孩抱得更严实:“带我去。”
“好嘞!”白色面具结束手里的工作,转身领着二人往小巷的里面走去,在一处店铺面前停下。他撩起门帘,里面画在墙上的阵法微微亮了一下,“您往这边走~”
几人迈进白光中。
入目的是一弯皎白的月亮,安静得落在碧蓝的眼眸中。跪坐在透明玻璃站台内的付丧神垂着蓝色的睫毛,脸庞精致到雌雄莫辨,却已经能看出长大后的俊美无双。暖黄的灯光照下来,把付丧神照得如同人偶一般。抬眸一扫,无数玻璃展台按顺序一列列地摆放,其中是各型各色的短刀付丧神。在看板的三日月宗近一旁,是闭着眼、周身环绕着死寂的佛刀数珠丸恒次。再往后看,是一些稀有的刀剑男士,无一不是孩童体型。
显然,这片区域属于改造过的短刀付丧神。
白色面具抬起手往旁边指,恭敬道:“您的胁差被放在短刀区。如果您想去其他刀种的区域参观,也是没有问题的。”
他颔首,抱着同振走过一列列展台,目光在身侧的商品身上流连。
白色面具跟在他身边,出于不冷场的目的开始带着些自豪地介绍起这家店的工艺:“您可知道改造刀种有多高的难度?为了最大地保持刀剑男士的神念,我们采取最稳妥的方法:先召唤出付丧神,把付丧神固定在本体里面,然后把刀身高温熔化,分开再塑。因此我们才有这样稳定的出货率,而且开展了其他业务。连制造难度最高的手办类我们都有存货,会定期在拍卖会上拍卖——比如一会儿的第二十四期拍卖会,就有我们的商品,您肯定会感兴趣……”
【是我听错了吗?他说的方法!?】
【歪门邪道!】
【天啊,这得有多疼……】
【真是疯了,怎么能这样做】
两人的脚步在最后一列停下。白色面具躬身,展示出身后的玻璃展台。少年体型的胁差被明显不符合规格的玻璃柜关在里面,只能艰难地蜷着身子,全身因为保持这个姿势过
9.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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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刀剑付丧神究竟是一种怎样的存在,在培养具有审神者资质的孩子们的教材上有具体介绍过,在隔壁教授阴阳术的班级也有被着重讲过,但实在没什么人记起,或者因为被许多人质疑所以失去了存在价值。但这些和前非正规审神者、现暗堕付丧神没什么关系,他也不是会因为一个定义去质疑自己正确性的人。从小在不断捶打中养成的性格,并不是他人三言两语能够扭转的。
现下,他便坚定了自己的决心,摒弃了之前出现过的犹疑,轻声对自己说:“……既然已经发出了豪言壮语,在完成它的路途上可不能退缩啊。”
拍卖会入场的程序很完备,没有科技的痕迹,仅仅是灵力和变化莫测的阴阳术,就完成了一切。从这方面看,这条街道的负责人和时政中的守旧派未免没有关系——守着古老之物死撑着不被时代浪潮淹没的老古董们,在逃避现代目光上倒是颇有心得。从通讯器上吃了一嘴的瓜的【山姥切国广】不着痕迹地移开了观察角落纹路的目光,底气十足地走进拍卖会所在的建筑,任由扫描用的灵力从他身上划过。
——毫无异样。
显然观众们也不是会在意这些的类型,她们的注意力更多放在大厅内极其和风的建筑上。从外部看,这栋建筑被街道环绕着,有着别致的造型和极其现代的装扮,内里将几种风格混杂在一起,硬是造出了阶梯式大广间的风格。顺着角落铺好的地毯向前走,道路还通向其他地方,不过此时大门紧闭,显然谢绝待客。对此,【山姥切国广】也只是瞟了一眼。
就在此时,那扇门却被从内部轻轻推开了,一个同样带着雪白面具,一身黑色狩衣打扮的人走了出来。反手将门轻轻关好之后,那人转过身来,才注意到面前人的存在。从面具上的孔洞望进去,能看见一双泛着墨蓝色的幽深双眼。
“啊呀,客人是迷路了吗?”和之前见过的白色面具不同,这位显得更加活泼一些,头发扎成了低马尾搭在肩膀上,特征明显。
【这个发型……好眼熟】
【是我想的那位吧】
【如果那位也被勾结上,那时政完了】
【喂这看起来绝对是来卧底的吧】
【但是卧底这么大摇大摆……】
【大家也熟悉土豆大人的作风了吧】
【所以说这个名字真的太随便了啊!】
“只是路过。”视角的主人平静地回复。
“这样啊,”被弹幕称为土豆的白色面具弯起眸子,“客人是要去拍卖会的会场吗?现在还不动身的话或许会错过哦,让我来为客人领路吧。”
没有等待客人的回复,白色面具便自顾自地领起路来。金发打刀自然也没有拒绝的理由,便跟着前人一路弯弯绕绕,在不知经过多少个拐角之后抵达了大厅。
不知是否是被专门培养过,一路上,不论是怀抱里的小山姥切国广、还是手上牵着的山姥切长义都没有出声,只是乖巧地顺着【山姥切国广】的步子走。注意到这一点之后,他放慢了步子,以便小孩跟上来。
从这个角度俯视本歌还是第一次,这是他在紧张中难得抽出来的一点轻松思绪。
银色短发的少年察觉到目光,抬头瞪了他一眼——看起来还是因为他的出现安心了很多。【山姥切国广】伸手揉了一把本歌的头顶,面前,拍卖会会场的大门也向一行四人敞开。
这里就是……拍卖会吗?
来不及打量,白色面具便善解人意地找到了位置,招呼他过去坐下。在层层的座位里,他们四个也只是人海里的一小点罢了。拍卖厅里是布置了环绕式的座椅,还有空中如水波一般的转播画面,但是在座位上坐着的人不多,零零散散地分布着。
【山姥切国广】借放松肩颈的动作靠在座椅上,看向上方,果然看见了大概是豪华单间之类的房间,倒悬在天花板上,仔细看去,分布在墙纸上的分明是精心刻画的灵力纹路,沉默地闪过灵力流过的光泽,存在感低得难以察觉。
或许是错觉——在走进来的那一刻,身为刀剑男士的预感就向他传来了不安和警惕,就像是面前的房间盘踞了看不见而恶意浓重的妖怪之流一样。虽说如今时政也有招受妖怪入职审神者,但像这样由血气堆积起的纯恶之妖实在是千年难遇。
这样的预感让他浑身肌肉下意识绷紧起来,又在观察中缓缓松开。因为恶意并不朝向他,而是朝向身边一袭黑色狩衣的白面具。在这样的恶意下还能够保持悠然的姿势行走的白面具,要么是完全感受不到,要么就是有备而来。
如果双方对冲,能够方便【山姥切国广】的行动,那么就再好不过了。他这样想着,在前方象征开始的钟声响起之后,投去了目光。
【……我靠】
【别拦着我我要去杀了他们!!!啊啊啊!!!】
【丧尽天良!!!我要把他们千刀万剐!!!】
“咚。”
“第一件商品,以三千五百万小判成交。”
拍卖师敲下宣布商品去向的槌子。
【是什么畜生才支持这群畜生做这些事?】
【无法原谅!!!疯了,真是疯了!!!】
【这样的交易究竟持续了多久?如果这已经是被打击了一批的结果的话,那么最开始的规模该有多大,多恐怖?这群人还记得最初的】
【还有人性吗?】
【或许为了进步,他们这样做……】
【楼上的你开什么玩笑?什么研究用来开拍卖会、开店?】
“咚。”
“第五件商品,以七百万小判成交。”
【不过、那他们是不是逃了好多税啊?】
【别生气啦,土豆大人都来了,而且这个视频出现了,说明一切都好起来了,不是吗】
【啧啧,这钱我要努力几十年且不吃不喝才能赚回来……】
【被被!刀他们!】
似乎是能听见弹幕的呼唤,从拍卖会开始就靠着椅背静静闭目养神的金发打刀终于有了动作。他沉默地平摊右手,示意坐在右边的短刀同振把手放上来。镜头凑得实在太近,连打刀金色的睫毛和碧绿眼眸里晃荡的血色都拍摄地一清二楚。
【……是我的错觉吗,我们是不是换了摄像头?】
【楼上的,不是你的错觉】
【这清晰度……这视角……这该不会是官方的摄像头吧?】
【也就是说这果然是官方行动!】
【那黑被也是官方的吗?】
【……呃】
【不一定……】
只有【山姥切国广】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
触碰到同振的手之后,他微微合眼,实际上在催动身体里储存了有大半个月的灵力,如洪水一般疯狂地涌进同振的身体里。眼疾手快地捂住短刀的嘴,看着同振的脸庞瞬间爆红,然后又变得苍白。
他操控的灵力在短刀体内游走一圈之后,冲向了那个隐藏在皮肤之下,却依旧存在的黑色咒印,将其从短刀体内逼了出来。在短刀白得像纸的脸庞上更加显眼,黑色的纹路就像枝条一样勾结缠绕在一起。
从来没有刀剑付丧神拥有灵力的例子,因为如果拥有了自己的灵力源,他们就能够将被分离下来少得可怜的神格唤醒,脱离刀剑兵器的身份,成为了独立存在的所谓“神”。
所以也没有人想到,便于管理商品的黑色咒印能够给会所重重一击。
“那么……去吧。”暗堕的打刀露出这些天的第一个微笑。
找到正确位置就被从束缚中释放的灵力,在短暂的怔愣之后,终于露出了尖锐的獠牙,化作极其灵活的捕食者,顺着黑色咒印里隐约牵着的丝线,从人形躯壳中游出,化作高速的箭矢冲向各地。
困难地蜷坐在玻璃箱里的金发胁差睁开眼,脸上的咒印暴起,在皮肤下不安地扭动,然后“呲——”地一声蒸发成黑烟,消失在空气中。随着空气中冲过来的灵力充斥身体,金发胁差眼神一厉,被握拳抵住的玻璃突兀蔓出几条裂痕,有着蓝光徒劳地试图填补,却追不上裂痕出现的速度;
已经看不见脸颊,身上坚硬盔甲和血肉交缠在一起,安静和同伴站在一起的人形怪物,在本应有脸颊存在的面部亮起两点灼灼的碧色火光;
正爽快地挥汗如雨的家伙,殊不知与其肌肤相贴的另一人已经举起了一边的锋利打刀。血液飞溅后,浑浊的灵力在外来者的牵引下离开已经死去的审神者,没入其他刀剑的身体里。
引起这一切的金发打刀只是安静地坐着,等待着后台的骚乱传到面前还一切正常的拍卖会上。披风一紧,他转头,看见短刀的本歌牵住了一角布料,脸上的咒印扭动着,然后悄无声息地消失。
“……”山姥切长义张口,想说什么,又闭上了嘴。
“去吧。”或许因为是仿品所以心有灵犀,【山姥切国广】点头,允许了短刀的请求。
短刀投来各种感情混杂在一起的目光,接着毫不犹豫地扭头离开了。少年体型的付丧神灵活地融入人群中,很快消失不见。
没有等到骚乱传来,剧本中原本该有的情节上映了。
在身边白色面具终于举起牌子,以八百万小判拍下的商品被端上来之后,那箱子里却空无一物,并没有之前台上介绍的珍贵的器物和符咒。相反,箱子上之前毫不起眼的纹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化作黑色的符咒,顺着白面具托着盒子的右手向上攀爬,很快占满了手臂的皮肤,显得格外悚人。
在黑色符咒首尾相连的那一刻,盒子失去了依靠坠向地面,那只手瞬间被抽走了力气一样,无力地垂落,掩盖在宽大的黑色狩衣袖子中。
“啊呀……”手臂的主人倒没有多少意外的样子,只是发出了一个短促的疑惑音。
“那么,现在来重新介绍一下吧,”台上的拍卖师依旧专业地敲下拍卖槌,“我们要拍卖的第十三样商品,正是年纪轻轻便当上时政高层的一位审神者,灵力储存评级为A,容貌昳丽,并且完全原装,起拍价八百万小判——”
“喂,八百万小判有点低了吧?”突然变身成商品的白面具重点奇特地对自己的起拍价提出了抗议,“至少也得一亿小判吧?”
【……啊?】
【知道他们胆子大,没想到是真大啊】
【也就是说他们不仅……还拍卖审神者?】
【我是负责审查的,确实时不时会有审神者失踪,但是因为跨度太大而且涉案人员少,所以被押后处理了……】
【哈哈哈哈土豆大人被拍卖了哈哈哈哈】
【我出三亿小判!】
【喂喂,在这个场合不要开玩笑】
“……”坐在一旁的【山姥切国广】,也被这个发展短暂震惊了一下。
台上的拍卖在继续,坐在大厅里的人没有出价,倒是豪华包间的几位一直在举牌,从报出的金额能感受到其中浓重的恶意。
台下,站在附近负责警戒的工作人员也逐渐向这边靠近,呈包围式,显然对这种突然抓捕商品的行为很熟练。
白面具在面对这种敌我悬殊极大的情况时仍然没有多少着急的神色,她摘下面具,露出一张年少而清丽的脸庞,笑呵呵地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扩音器,举在嘴边:“咳咳——时政办事,不想死的话就自觉放下武器,抱头等待官方人员的到来,你们已经被包围了——不想死的话就自觉放下武器——”
10.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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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无疑问,答案是否。
不论【山姥切国广】是否愿意成为别人的下属,他本身能否再次被契约都是一个不定数。如果在现在还没有准备的情况下与时政过多接触,想必很快会暴露什么出来。
利用灵力引起拍卖场暴动的目标已经达成,时政也及时接手混乱,接下来需要做的事情只有离开,回到自己原本的本丸。想到此处,【山姥切国广】打起几分精神,悄然走过厚实的红毯,灵敏地从交叉口拐进了另一条小径。
在上一个审神者家里,他找到了拍卖场的地图,因此才能如鱼得水地甩掉身后的追兵。虽然暗堕等因素让他的实力位于第一梯队,但要和一大群时政高练度的付丧神打架还是太为难人了。
借着接触咒印构建起的那一点灵力,他驱动同振们一齐涌了过来,把他包裹在人群中,浊气一散,把骨尾和骨角一遮,他就完美混入了付丧神中间,顺利地向外移动。
一般都使用转送阵法进行移动,目前通道被时政把持着,他只能选择从正门离开。
孤身推开枣红色的厚重木门不算轻松,仗着付丧神之躯不似凡人,【山姥切国广】硬咬着牙,用肩膀抵着门,一点一点地推开了缝隙。长久不见天日的门厅终于触碰到了外界的光与空气。月光似水,从缝隙里洒进来,将金发付丧神的侧脸映得亮了几分,似乎将一双碧眸中的暗沉也荡干净了。
挺胸收腹蹭过缝隙,再拽过披风,【山姥切国广】成功钻出时政的封锁。他侧头瞥了一眼身后藏污纳垢的高大建筑,扶正腰侧的刀鞘,大拇指摁着纹路缓缓摩挲。
至此,重新诞生以来的第一件事已经解决得差不多:顺着人渣审神者一路杀到贼窝,将渣审背后的交易网络彻底捣毁。
时间过去了这么久,他早就把那个摧毁她精心照料的本丸的审神者的名字忘记了,唯一能够记得的是那人和服衣角复杂古朴的族纹——那是扭曲绽放的樱花,在金纹中间显得绚丽至极,搅碎之后或许也只有糜烂的腐臭味吧。【山姥切国广】不无恶意地想着。
他从怀中取出包裹完好的时空转换器,拨动指针。转换器的表盘虽然有着抹不去的血渍,但还算得上干净完整,因此,它映出的黑色人影也清晰至极。
被表盘暴露所处位置的人影安安静静地坐在墙头上,一只手按着身侧刀鞘,他悠闲的姿态比起时政专员,更像偶然路过的人类。
“——!?”
见【山姥切国广】炸毛般地向后跳出好几步,抽刀防御,墙上坐着的付丧神脸上面具般的笑容也带上几分真情实意。他拍去手上的灰尘,简单地从墙上跃下,落地的声响近乎于无。
水蓝色的发色和蜜色眼眸,即使左眼蒙着绷带,也不影响【山姥切国广】通过标志性的外表特征认出他的身份——一期一振。
“晚上好。”一期一振率先发起对话。
“……”金发付丧神防备地举起刀,推翻心中的计划。不知为何,面前的一期一振散发出的气息像极了一只安静的大型猛兽,让他升不起战胜的想法——一定会输。
难道是本灵吗?他有些悚然地想,很快又打消了这个想法。
“我不是来阻碍你的。”一期一振熟练地给他喂下定心丸。他弯起仅剩的蜜色右眼,微笑着说,“我想你大概已经和我的主君打过招呼了——那位戴着红色天狗面具的少女。”
“你想做什么?”【山姥切国广】微微放下武器。陌生的亲切感让他微微皱起眉头,在精神方面提起更高的防备。
一期一振做了个安抚的手势,“其实我只是想偷懒,但是偶然撞上了——这个解释能够让你信服吗?”触及【山姥切国广】脸上认真的神色,一期歪了歪头,滑开有些遮眼的刘海,“等到了最后,就来找我吧。”
“找你……?”金发打刀跟着重复了一遍。
似乎浑身充满谜团的一期一振微笑着点点头,轻抚脸上的绷带,抛出意义不明的回答:“毕竟我们是同类啊。”
讨厌的谜语人。【山姥切国广】在心底给面前这个奇怪的一期一振贴上标签。
气氛一时沉凝下来。他皱着眉观察面前这个说完话就开始明目张胆走神的粟田口大哥,从发丝柔顺眼神含蜜一直打量到身上明显自改过的制服和光洁崭新的短靴,不知为何涌起一股似曾相识的既视感。
直到场内的声音逐步逼近,一期一振的目光也重新落过来,其中明晃晃地写着“你怎么还不走”,【山姥切国广】才带着被打消的满足和一肚子问号再次拨动指针,在骤然升起的亮光中离开会场,传送回自己身处编制外的本丸。
*
药研并不在转送阵附近。
上次【山姥切国广】一股脑带回来了一大堆物品,将它们运用到如今本丸的维持上都得多亏药研时刻不停的整理和工作。
入目是熟悉的本丸,确认没有追兵也没有引来关注,真真切切解决了拍卖会的事情之后,金发打刀站在原地盯着有转晴趋势的天空沉默了很久,半晌后才拖着步子挪到走廊上,像一坨烂泥一样躺在了木板上。
身心俱疲……
他抬起右手架在脸上,合上眼睛,任由脑海中如山的思绪将他淹没。如果放在之前的他身上,或许会搅乱他的想法,但解决了心头大患之后,目睹那些被救出的刀剑付丧神,他已经不会再对自己的行动产生疑问。
他的思绪不自觉又落到了离开前举止怪异的一期一振身上。偏离了大众的一期一振的形象,那位付丧神看起来更加独立自主——更接近真实成长起来的人类。
至于那股既视感……金发打刀对着光盯着自己张合的五指,看着还淤积在指甲盖上的黑色郁气缓缓流失在空中。……他想起来了,那股气息,像极了前一个本丸里像极了波斯猫的同振,但又不尽然。他们都像极了被泡在装满“爱”的罐子里生长出来的植物,是毛发柔顺的家猫,惬意闲适。而一期一振则更加自由,口中说着主君,身上却不带任何烙印。
同类?
【山姥切国广】挪了挪身子,往走廊里钻了一些,伸手抓着被单披风当被子,盖在肚子上。
“唰——”
“山姥切殿?”
药研的声音。
他拿开遮住眼睛的手臂,穿着内番服的药研正扶着推拉门的门框,居高临下地看过来。见打刀看过来,药研向旁边走了几步蹲下,推了推脸上的眼睛:“欢迎
11. 第零章
《【刀乱】非典型cos穿》全本免费阅读
莓是被抛弃的孩子。
她有着和其他孩子一样幸福的童年,美满的家庭,虽然成绩不算好,但父母并不在意这些事情。在某一天,这个家庭破碎了。
是天灾还是人祸?跟着学校队伍一起外出游玩的莓并不清楚。九岁的孩童甚至没有见到父母的最后一面,就被丢给了乡下素未谋面的亲戚。
手中的事物像是流水一般抓不住踪迹,带来的玩具会在第二天就消失不见,书本也会化作火堆里的灰烬。莓没有去上学,而是呆在房子里,每日下田辛勤劳作。
乡下的风景还算秀丽,层层巨树将这片小村庄包裹,几近与世隔绝,到了晚上,巨树就会摇身变为噬人的鬼影,潺潺流水就会化为扼人的绳索,透过窗户向外看,总有看不清的黑影闪过。莓看见了许多自己在教科书上看见过的动物、昆虫,半夜有着阴森的蝙蝠挂在墙角,白天在田里时,脚边总划过轻轻的触感,像是精怪蹭过脚踝从作物间跑过。向大人们诉说,并不得能到什么结果。
莓就这样和精怪们一起长大了一岁,皮肤变得粗糙,营养不良让她的个子几乎没有动过。虽然有时会想起曾经学校里的朋友,城市的家里温软的床铺和冒着香气的美食,白雾背后温柔笑着的父母,但那些都已经是过去了。
莓以为生活就会这样日复一日地过去,但命运在中途转折,村庄里开始闹起了疫病。莓去看过,死去的人身上的症状是身为医生的母亲和她当作小故事讲述过的。但村里的大人并不相信莓的话,反而想起了莓曾经说过自己能够看见鬼怪的事情。找到了可以发泄的渠道,莓一日之间身处众说纷纭的处境,等到第二天,所有人都“帮助”莓坐实了她的身份——引来妖怪的灾祸之女。背负着这样的罪名,又对村子没有作用的莓,就这样被丢下了山崖。
如果莓在这里死去,这就是一桩愚昧和落后的人性演绎出的悲剧。
但是她没有。
被紧缚着双手双脚,已然放弃了逃脱想法的少女,被一双有力的手托住了,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接住她的人带着她倚靠在山崖下,等待上方的人和车辆离去,然后才显出身形,向山林深处跃去。
半睁开眼睛,只能看见上方的树叶一晃而过的虚影,风吹过发梢和裸露在外的皮肤,带来一股凉意。抱着她的人动作很轻,并且敏捷,肩上垂下的半片披风被其披到女孩的身上,挡住了风。
往日有着恐怖姿态的树林,却是在失去家之后唯一能够接纳她的地方。
这是莓和哥哥的相遇。
*
哥哥有着水蓝的短发和一只蜜色的眼睛,另一只眼睛带着眼罩,眼睫毛很长,脸庞端正秀丽,莓没有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人。他救下了莓,在树林深处搭起了屋子,带着莓居住在里面。
对于人类来说危险的树林,在哥哥眼里似乎就像家一样穿梭自如,每次出入都能够带回各种各样的物品:有每日煲汤的野味,有供她阅读的绘本和课本,还有一些新奇的小玩具和小甜点。这些不可能出现在树林里的物品也带回来了,莓知道哥哥大概还会去人类集市购买这些回来,但她从来没有提过想和哥哥同去。
刚被哥哥救回来的时候,莓轻轻抱着哥哥的手臂,询问他的名字。
“你可以把我当成你的哥哥。”他这样回复。
莓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哥哥低头看着她,笑了一下,蹲下来和她平视,用低沉温柔的声音说道:“还记得曾经看过的绘本吗?”他牵起莓的右手,放在自己的掌心:“莓就是公主哦。”
“那哥哥呢?“莓迅速用上了这个称呼,黑亮的眼睛看着他,“是王子吗?”
哥哥失笑:“不,大概是骑士吧。”
在莓眼里,哥哥是无所不能的,他能够煲出好喝的汤,轻易解开莓做不出来的数学题,教会莓认不出的文字,教她读书,总能够应对树林里发生的一切,无论是修木屋,生火,缝破开的衣服,还是开辟耕种的田地,他都手到擒来。
哥哥还有着一身不俗的剑术,莓知道哥哥有一把从不离身的刀剑,挂在身侧,每日清晨哥哥会带着刀剑去猎一头猎物回来,而带回来的猎物也从被砍得七零八落进步到一击毙命,就像睡着了一样安详。哥哥用猎物的皮毛给她做了被子,垫子,还有御寒的披风和帽子,虽然不是很美丽,但是很暖和。
日子过得安详平静,她却从一开始的沉浸变得害怕起来。
一切的安稳都不会长久,温暖的生活过得久了,就会被破坏掉,无论是曾经的家庭还是存身之处都一样如此。
几天之后,森林里燃起大火,紧随而来的是倾盆大雨。
雨丝并没有浇灭火焰,而是让其在黑夜里越发明亮悚人。急忙赶回来的哥哥身上还沾着猎物的血液,带着呆立在原地的莓离开树林。哥哥虚抱着莓,声音略带着颤抖,为莓活着而庆幸,后悔自己为什么在那时没有呆在莓的身边。莓垂下眼,学着哥哥平时的样子抚摸哥哥头顶的杂发,眼瞳里似乎还残留着火焰留下的痕迹。
树林无法再居住,虽然很想带着莓去城里住,但两人都没有证件,只能过着东奔西走的黑户生活。哥哥卓越的剑术无法施展出来,只能做一些短期的苦工活,倒是后来有非法的酒吧看中了哥哥,招他去做服务员,只是在一周之后就因为违法被要求整改,之后倒闭了。莓看向哥哥,只看见他微妙地偏移了视线,做出一概不知的样子,但莓知道估计是哥哥把这件事捅了出去。
哥哥并不放心莓自己出门打工,他带回来很多课本,还有小说,让莓打发时光。以前哥哥是不让莓看小说的,但是现在已经无所谓了。
再然后,莓遇到了一只狐狸。
这是她人生中的再一个转折点,却不会是最后一个。
刀剑付丧神,时空溯行军什么的,对于莓来说都像是都市传说里的故事。面前这只胖狐狸,说不定是谁养好,带着收音机来骗她的。但看着狐狸那双极有灵性的双眼,从小就和精怪打交道的莓迟疑了。不知为什么,就跟着狐狸走了好长一段距离,走出了城镇,走到了荒芜的无人之地,手像是有自己的想法一样在契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脚下有白光亮起,在眼前的事物开始模糊时,一只手握住她的手腕,将她从白光里扯了出来。
“啊……啊!哥哥!”莓瞪大了双眼,终于找回了自己的理智,“我……我不是故意跟着陌生人走的!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绞尽脑汁作出的解释看起来并没有起效,甚至没有被应该听到的人注意。莓愣愣地抬起头,被哥哥扯到身后,手腕被攥得有些痛。哥哥的表情严肃至极,手放在刀柄上,气氛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狐之助……”莓听到哥哥口中轻语。
“咦?身边居然有一振流浪付丧神么?”狐之助晃了晃尾巴,“这不是我该处理的事情啊~”
付丧神?
莓听见哥哥说:“你的任务,是和莓签订审神者契约吗?“
“不错哟,”对面的狐狸回复,“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没有主人还活着的,但是这个小姑娘刚刚已经签下契约了哦。”
哥哥握着莓的手更紧了一些,莓感到有些疼,却没出声,是哥哥意识到了之后才松开手。
他投过来一个抱歉的眼神,回头继续注视着据说名为狐之助的生物:“是你用了什么手段吧?莓不是会跟着陌生人走的性格。”
狐之助看出来面前的人并没有动手的意思,便坐下来,舔了舔自己的爪子:“像这样流浪的有资质的孩子,这样做也不会害到他们。”
“……”
莓等待着。气氛陷入沉默后一分钟,她扯了扯哥哥的衣袖,小声说:“哥哥……”
“嗯?”哥哥回头看她,语气依旧温柔,眉头却紧皱着。
“我饿了……”莓虽然有很多事情想问,但她是个很聪明的孩子。
“……“哥哥没回话,用她看不懂的目光看过来,一会儿后像是放弃了一般轻轻吐出一口气,对对面的狐狸说:“让我陪同,应该是可以的吧?我是这孩子现在的监护人。”
看着一不答应似乎就会立刻拔刀的付丧神,狐之助也没有那么快松嘴:“前提是你对审神者没有威胁才行。你……暗堕了吗?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
“……”哥哥今天的沉默次数似乎已经用完了。莓缓缓睁大眼睛,拽紧哥哥的衣袖,看见他取下左眼上的眼罩,露出紧闭的左眼。
从莓这个视角看不见什么,对面的狐之助倒是看得很清楚。
“既然没有,就可以。”狐狸站起来,摇着尾巴,“现在我们就去分配到的本丸吧?”
哥哥点头,再次牵起莓的手,带着她向前走去。莓现在已经有十一岁了,脑袋已经到了哥哥腰处,哥哥不需要弯腰就能牵到她的手。
“作为审神者,取一个代号吧?”狐狸摇着尾巴。
哥哥鼓励地看着她,蜜色眼睛像是盛着熔金。
“……莓。”她说,“就叫做莓吧。”
从那天起,她的名字变成了莓。哥哥带着她,再度走向另一片未知。
*
新的家很大很宽广,比原先的小屋大了不知道多少倍,连带着屋前的田地也是。莓几乎要被这里弯弯绕绕的道路绕晕,幸好哥哥在她身边,带着她找到了居住的房间。
哥哥似乎对这里很熟悉,神色里有一丝怀念,她又从哥哥身上感受到了那种夜深人静时会拥有的悲伤。
正式地跪坐在桌子前,狐之助在面前坐下,不知从哪里拿出五把刀,放在桌上。
“你不出去吗?”狐之助对着在后方坐下的哥哥说。
哥哥不知道在哪里找来了挂着长纱的斗笠戴在头顶,遮住了面貌特征,脊背挺得笔直。
莓从哥哥身上收回目光,认真地对狐狸说:“哥哥要留在我身边的。”
“……好吧,“狐之助晃晃脑袋,小爪子将几把刀向前推了推,“从里面选一把吧。”
莓迟疑地看着面前的五把刀,扭头去用目光寻求哥哥的帮助。哥哥掀开一边的长纱,轻轻地问她:“是让我帮忙选择吗?”
“嗯嗯!”莓点头。
哥哥注视着她,半晌后垂下眼,走到她身边坐下,目光在其中一把中停留片刻,然后拿起了另一把。
“这个吧。”他说。
因为灵力还在增长期的关系,她和哥哥约定,一年召唤两把刀剑。等到灵力爆发增长结束稳定后,才可以开始大规模召唤刀剑。
最开始看见眼前的刀剑突然变成人,莓吓了一跳,躲在哥哥的身后。哥哥无奈地叹了口气,把她从背后抓出来。
“和你的刀打个招呼吧,”哥哥说,“他们都是因你而现形在这世上,完全属于你,他们会忠诚于你,照顾你,保护你,为你献上一切。”
莓把这句话记在心里。在她心里,付丧神就是居住在刀剑里的大哥哥大姐姐,还有着和她同龄的孩子。第一把短刀出现的时候,她高兴坏了,和橘色长发的小姐姐玩了一整个下午,第二天的时候找到正埋在公文堆里的哥哥,怯怯地问自己能不能再要一个伙伴。
哥哥答应了,但在这之后,他就很少出现在外面了,也不怎么带莓出去玩。如愿召唤出第二个玩伴的莓也暂时忘却了这件事情。她很喜欢这个新来的白色头发的玩伴,他还带来了可爱的小老虎,不像书里的那么可怕,反而软绵绵的,很可爱。五虎退在第二天被任命为了近侍,来到天守阁之后,他被坐在屋内看不清面貌的男人告知,他的职责就是陪伴审神者玩耍。偶尔也有付丧神想要接替公文处理的文职,都被拒绝了。
直到莓被安排进了学校,近侍则需要辅导孩子的功课,因为身为刀剑的他们对这些现代的知识不太能掌握,所以很多作业莓还是会去找哥哥解决。
“是那些大哥哥的剑术厉害,还是哥哥的剑术厉害?”她曾经这样问。
“……大概是哥哥厉害吧。”哥哥揉了揉她的头发,“莓早上见不到我练剑,是因为我一般晚上出门去历练哦。”
“主人的哥哥会剑术?是那位天守阁里的殿下吗?”这是大哥哥们的回复。
十六岁那年,她锻出了压切长谷部。
将其任命为近侍的第一天,天守阁里爆发了一场战斗。最后等级一的长谷部被丢出了天守阁。
“……我会教莓怎么处理这些的。在她掌握这些之前,不需要近侍帮忙分担。”吵完架之后的男人作出回应。
至此,莓的本丸已经有了十五把刀剑,但还是没有人看清过莓的哥哥的面目。即使有了这样的想法,在和莓诉说之前就会被调去远征两天。本丸的事务被他握在手里很久了,上至防御工事的修建和新田地的开耕,下至购买食材和内番梳洗用具,批准单上无一不是男人的字迹。
“不能让本丸的事务掌握在外人的手里,即使是主的哥哥也不行。”被按照极限锻炼模式迫害许久的刀剑们一齐下定了这个决定。
于是,在高中毕业后,莓向哥哥提出了这个要求。
“教我处理这些吧,哥哥,”已经长成窈窕淑女的莓笑着说,“毕竟是我的责任,还是让我来承担吧。”她注视着面前的男人,目光似乎能穿透那层长纱,看见里面多年不变的容颜。
“……既然你这样说了,那么……”哥哥扭过头,斗笠也跟着转了一圈,“也该教你了。”
她很久没有和哥哥长时间待在一起了。每天上学之后的烦恼会和身边的短刀倾诉,只有送饭到天守阁的时候会和哥哥见面。以前哥哥还会接过饭菜,在她身边坐下,和她聊一聊学校里的事情,教她做作业,给她讲些小故事。在她决定和大家一起吃饭之后,两人每天说的话从五句到三句,再到一句。明明心中依旧有着亲近和爱的情绪,但却难以表达出来。
“当得到的爱变多之后,最初的爱会埋没于人群,变得廉价吗?”曾经的小说里有着这样一句话。清理陈年杂物的时候,她翻开来草草瞥了一眼,然后丢进纸篓。
时隔多年,莓再次和哥哥亲近了一些。她受身边的刀剑照顾,长成了优雅大方又自信的样子,个头只比哥哥低一点,手上的木剑比划起来也有模有样。哥哥对她的剑术不做评价,只是耐心地和她讲解各种表格的作用,如何计算本月的收入和支出,食材和生活用品的采购应该怎么规划;讲完财务一方面,他开始教莓如何按照每把刀的长处给他们安排出战,远征的强度和时长的安排。
说到这里,她听见哥哥说:“等你掌握了,就可以带着他们去和其他审神者演练了。”
“啊……话说,在学校有交到审神者朋友吗?“长久没有交流过生活近况,哥哥的声音有些干涩。
莓点头,笑着说:“当然有啦!我在学校很受欢迎的哦!”
“那就好。”哥哥结束这个话题。
莓像是天生就有着这样的天赋,又或者是和刀剑们一起生活了太久,对大家的需要都了如指掌。不过数月,她就能够独立把本丸的事务处理得干净又漂亮,但依旧没有安排近侍。哥哥退下之后,自然地开始辅佐她。因为需要哥哥的经验,莓也默认了哥哥在一旁承担起近侍的责任,但他终究是搬出了天守阁,和刀剑们住在了一起。
即使如此,刀剑们也只能看见他每天匆匆的身影。
十九岁,莓的灵力停止增长,趋于稳定。该年,她召唤了数十把刀。在召唤之前,她尝试地询问哥哥想不想去远征。
“远征?”哥哥摘下斗笠的动作一顿,很明显地愣住了,“我……”
她双手合十,“本丸里有一个材料没有了,大家又抽不开身……哥哥的剑术不凡,应该是可以做到的吧?拜托了拜托了!”
哥哥无奈地笑了笑:“好吧。”
莓看着哥哥又扣上斗笠去收拾行李,总感觉自己忘记了什么。
在哥哥离开的当晚,她锻出了吉光家的太刀——一期一振。
“我是,一期一振。粟田口吉光唯一的太刀作品。吉光是短刀名手,所以弟弟们大多是短刀。曾经的主人丰臣秀吉下令将我再次打磨以配合他,于是才有了我现在的模样……不过那个时候的回忆,已经和大阪城一起烧毁了。”显现出的付丧神温和地说着,一双含蜜的眼睛微微弯起。
“一……一期、一振……?”已然成长的少女以为自己能够保持住宠辱不惊的态度。
口中的惊讶还没吐出口,就被木门拉开的声音打断。一群小短刀向她打了个招呼,就将刚现形的付丧神一窝蜂围住,抓着衣摆灵活地抱着付丧神的手。水蓝发色的太刀震惊了一下,熟练地托住短刀们,无奈地笑着说:“让你们久等了,抱歉。”
“真的等了太久了,一期哥!”乱抱紧太刀的脖颈,“我可是等了好多年……”
一边,兄弟相拥的画面乱糟糟的。生性沉稳的药研拉着几个弟弟,来到莓的身前,向她鞠了一躬,感谢她锻出了一期一振,其中还有着正在抹眼泪的五虎退。
“啊……那个、不用谢我……毕竟这是我的职责嘛。”少女摆摆手,磕磕巴巴地回复。
面前的短刀们再次向她举了一个躬,回头去找他们的兄长了。
莓望着那个熟悉的身影,突然想起来自己忘记了什么。
12. 第一章
《【刀乱】非典型cos穿》全本免费阅读
鹤丸国永今天有新任务。
作为部门里少数练度还没有追平大部队的刀剑男士,他除了每两天一次被编入练级番队里蹭练度之外,很少会被派像这样长期的新任务。
这次要去的本丸是B300764a。回忆着脑海里的资料,他咬了一口手上刚买来的梅干菜饭团。
这座本丸的审神者于一个月前上任,锻出的刀剑全部记录在册,整体看来是正常的本丸。此审神者因为灵力过分优异深厚,被分配到距离外层只有一线距离的B类本丸,时之政府很信任这位在学校时就成绩优异的预备役审神者,不过上任一周就发生了意外——她召唤出来的不知道为什么与正常的付丧神形态不同。
派去的专员简单检查之后认为这种变化对付丧神本身没有负面影响,但长久下去对本丸的发展不利,遂有了鹤丸国永这一次长期任务:在B300764a观察一个月并且记录变化异常。
这次长期观察本来应当安排在几周前,但当时部里有事在忙,那位审神者又难得凑足一队的正常付丧神能够正常出阵,难度评级不算高,才被拖到现在。
里面穿着政府颁发的制服,外面披着鹤独有的白色披风,肩甲随着走动轻轻摆动,鹤丸在没什么人的万屋街道穿梭。
他特意挑选了工作日的清晨,醒来才发现,街上基本都是和他一样穿着制服神色匆匆的官方付丧神雇员。买了一些之前用完的物品塞在行囊里,鹤丸雀跃地向万屋尽头走去,那里有一块区域被允许进行空间跃迁。
万屋有的商铺为了让自己的商品更具有竞争力,会将外墙换成玻璃,将商品毫无保留地展示。在太阳初升的这个早晨,开门的商店不多,玻璃外墙不仅将远处独立于天际燃烧着的太阳映射出来,身后带着斗笠不紧不慢迈步的身影也被清楚映于其上。
与同僚擦身而过,和同流派的刀剑男士互相打了招呼,鹤丸终于走到目的地,从口袋里拿出专门批准下来的时空罗盘,眯着眼调节坐标时,脚下也渐渐扩散出笼罩一人身形的蓝色阵法,散发出不显眼的荧光。
“啊,找到了!”鹤丸眯起那双鎏金的眸子,笑着按下秒表上的按钮。
阵法上的光芒猛然炸起,将其中的人影包裹,时空波动剧烈地翻涌着,被限制在身侧,扩散成薄薄一层,连空气一同被扭曲撕碎。
随着鹤丸悄悄的伸手,罗盘上的秒针被轻易拨动,传送阵也跟着在一瞬间膨胀起来,将数米外藏匿的跟踪者也一并吞进阵里。地上的字母被拉扯得模糊,来不及反应的时空波动被推至几米以外,将空间撕裂出黑色裂纹。
光芒向内吞噬,半秒后连带着另外被吞入的人影消失得干干净净。
只是几个呼吸过去,光芒就将鹤丸安稳送到了目标本丸门外的树林深处。
他扶着腰侧的本体,挠了挠披在后颈的白色长发,环顾了一下四周,将繁茂的大树们纳入眼底。脚下全是踩起来咯吱作响的焦黄色落叶,他抬起脚来晃了晃,抖落黏在脚底的树叶,才放下。
“跟了鹤那么久,现在也应该显身了吧?”在原地环顾了一下四周,鹤丸没有着急前往本丸,而是站在树下这样说道。他看着正前方,等到话音落地四五秒之后,又将视线挪向另一边,手上太刀出鞘半寸,笑着说,“和鹤一起来到这里,有没有被吓到呢?”
“不过我还是建议,从我的视线中出现哦,又或者……从上方?”
“铮——!”
随着最后几个字的出口,白发付丧神瞬间拔刀出鞘,迎向上方悄无声音砍下的太刀。两把同样锋利的刀剑相撞,彼此之间巨大的冲力将两人的额发吹起。
感受到手臂的微微颤抖,鹤丸笑容不变,脚跟被推着向后滑了一段,再用力踩紧地面。从上方冲下的敌人依靠着重力将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刀刃上,另一只手却松开刀柄伸手抓向鹤丸的脸庞。
几乎是鼻息贴近的局面,敌人的斗笠垂下的面纱盖在鹤丸的眼上,刺得他双目瘙痒,但鹤丸睁着眼,透过面纱和里面敌人静静看过来的眼睛对视,紧接着弯起笑容迅速变招,抓准了敌人力量不稳的弱点,刀尖上挑,轻易切入敌人的右腹,血色飞溅,属于新鲜血液的腥味也从伤□□发出来。
看不清面目的陌生人像是感受不到痛感一样依旧向下坠落,导致卡在其腹部且锋利至极的刀剑也跟着将刀锋下的血肉无情割开,直到敌人终于伸手捂住了鹤丸的嘴唇。
陌生的灵力被敌人驱使着从二人相接触的地方涌向鹤丸的体内,又迅速被时之政府留在雇员身上的符咒反弹了回来,震出敌人的一口血沫。这是时之政府为了保证派出的雇员不被审神者反向控制,专门制作了抵御外来灵力入侵的符咒,还添加了反伤的功能。
“喂,你——”鹤丸只想将敌人捕获,而不是直接腰斩这个陌生人。
他倾斜了一些刀锋,减缓了刀锋继续深入的速度,但他似乎是看见斗笠里勾出了一抹模糊的笑容,情况转换得快过了他的思维,鹤只来得及转过目光,喷溅出的血液大范围染红了他的外衣。敌人竟然松开手中的太刀,抵着腹部的长刀扑入鹤丸怀里,将白发付丧神牢牢搂住。
随着手中的刀被敌人的肋骨挡住,鹤丸感受到后颈的一阵剧痛,随即是眼前猛然一黑。
敌人用着能捏断桌板的力气狠狠捏了一把他的后颈,成功将体质超乎凡人的刀剑男士弄晕了。
鹤丸国永,华丽扑街。
来不及喘息,重伤的陌生付丧神随着倒下的鹤丸一同栽向地面,他及时一脚落地稳住重心,膝盖撞在地上作出半跪的姿态,两只手护着鹤丸的后脑勺,将其缓缓平放在地上才抽出磕得生疼的双手。
腹部流出的血流了满身,他从口袋里掏出灵力球和加速符,放在自己的伤口处。
……
毫无反应。
疑惑着等待了几秒,他像是想起什么一样一拍手掌,艰难地挪了挪身子捡回掉在一边的太刀,把这些东西放在刀身上。一阵柔和的白光亮起,道具迅速融化在刀身上,他腰腹处能看见体内器官的可怖伤口在几个呼吸内就长出肉芽,交织在一起,将伤口完全包裹。
在几次肌肉的蠕动后,伤口迅速痊愈,连疤痕都没有留下。
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外貌,有些苦恼地伸手钻进外衣处被砍断的布料里,摸了摸显露在外线条明显的小腹,向下扯了扯上衣。奈何他全身的衣服都有些破旧,边缘还有干涸的褐色血迹,即使不是很邋遢,也实在算不得干净。
取下斗笠,有着一头水色短发的刀剑男士带着歉意向地上昏迷的鹤丸国永双手合十说了些什么,然后才抓着鹤丸的白色披风把他拖入树林。
几分钟后,穿着一身政府制服的刀剑男士转身出来。
“……确实吓到了我了啊,鹤丸殿。”
【一期一振】终于吐了口气,笑了一下,慢慢地给自己的左眼缠上绷带。刚刚的剧烈运动让他的义眼又和脆弱的视内神经产生了摩擦,即使已经修复过了,还是有着隐隐的幻痛。
他瞧了一眼远处似乎是要派人出来勘察的本丸,低头瞅了一眼实在狼狈的昏迷鹤丸国永,思考了一会儿,蹲下身将手掌印在鹤丸的额头上,灵力迸发。
……半晌,他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伸手扯下鹤丸腰间黑金色的御守,随意捏碎丢在一旁,再次释放灵力。这次鹤丸很顺利地就被压回本体,变回一把乖巧且不会说话的太刀。
再在刀身上加一个束缚防止鹤丸醒来之后自己显形出来,他把刀别在身侧,和自己的本体一上一下,十分融洽。
刚刚换衣服的时候,【一期一振】发现政府的制服在白色衬衫内衬外其实是一件厚实的黑色风衣,只不过鹤丸将后背多出垂下的布料夹了上去,让这件衣服看起来像短款的西装外套,这也让【一期】现在的风衣下摆皱巴巴的。
他用手再努力压平了几下,发现弄不平之后放弃,拿起鹤丸的通讯器翻看起任务详情。
*
“放心吧,就在本丸门外,能够有什么危险?”审神者半蹲着,和面前的短刀笑着说。仗着身高优势揉了揉短刀的头顶,她向身边的近侍点了点头,一齐迈出了本丸的大门。
“光忠,你说,时政派来的监察官会是什么样的?”
“大概是监察官那个样的吧。”少年熟练地用着审神者教的废话文学回复道,走在审神者身后,时不时伸手去搀扶穿着木屐的审神者。
为了体现出自己的庄重的态度,审神者特地穿了最传统的服饰,好看之余,也多了几分繁重。刚走了几步,身着神官服的审神者眼神一厉,指着远处靠着树低头玩着通讯器的黑衣男子,低声对自家胁差近侍说:“在那里!在那里!”
眼神比自家人类审神者尖了不知道多少倍的刀剑男士附和地点了点头,搀着行动不便的审神者慢慢向那边走去。
等到百步范围内,监察官终于抬起头来看了他们一眼,同时从依靠着的树上起身,将通讯器放回口袋里。
“哇,光忠,你看,时政的制服简直太帅了,如果不是有明文规定,我真的好想给你们每人搞一套啊,你们穿起来绝对超级帅气!”审神者悄咪咪地说。
缩水为胁差的烛台切光忠其实能够确定这个距离对方监察官是能够听见自家主殿的话的,但是他并没有提醒主殿这一点,而是再度点了点头,同时开始不着痕迹地打量这位陌生的监察官。他清楚,为了排除自家本丸一些比较非法的嫌疑,表现出审神者和刀剑男士的情谊深厚是必须的一环。
裁剪合身的黑色风衣确实能够将刀剑男士优越的身材比例衬托出来,掐腰的设计勾勒出劲瘦而又不失爆发力的腰身,宽大而材质稍稍硬朗的风衣下摆自然垂下,随着风微微摆动,包裹着一双大长腿的黑色牛仔裤下是样式简朴的黑色短靴,只不过估计没有被主人用心保养,靴子侧面几乎都是划痕和灰尘,还有一些暗淡的褐色血迹。
胁差将监察官从头打量到脚,最后将目光落在与风格有些格格不入的白纱斗笠上。审神者反而有些不务正业,视线专注于有些宽松的牛仔裤。
监察官察觉到了两人的视线,斗笠稍微偏转了一些,里面的人表情尚不明晰。
将表情藏在白纱下的【一期一振】默默动了动脚后跟,避开审神者过于灼热的目光。他和鹤丸的腿围有些差距,能够完美包裹住鹤丸大腿肌的牛仔裤被他穿上就有些空余。
轻咳了一声,他熟练地使用出低沉一些的伪音,开始和该本丸的审神者打起交道。
“B300764a,主动汇报灵力有异的B级本丸,审神者【茶杯】,是你对吗?”一主一从听见对面的监察官发问。
“主殿……”烛台切轻轻拍了一下身边看似神游天外的审神者。
“对、对,我是【茶杯】。”及时调整自己神态的审神者也端庄起来,拿出和时政交涉的态度,“麻烦您了,我和其他刀剑男士们已经把您这一个月的居所打扫了一遍,请随我来吧。”
【一期一振】点头,扶正头上的斗笠,跟上主从的步伐。
烛台切光忠作为近侍,落后审神者一步,审神者出于礼节,落后监察官一步。【一期一振】刚走了没多久,扭头想要和身边的人说话,却发现看不见,不由
13.第二章
《【刀乱】非典型cos穿》全本免费阅读
身为一位出于好奇心假扮时政人员的在逃刀剑男士,【一期一振】更喜欢将自己称为热心代班的良好市民。
这个身份给【一期一振】带来了莫大的好处,比如一个月的免费吃住。在外漂泊的生活虽然自由,但是对他这样一位喜爱干净整洁的前人类·现付丧神来说,是一种心理和生理上的挑战。
对于仿照日本古代建筑样式的本丸部屋来说,什么才是最大的挑战?——清理不小心打碎的牛奶和玻璃瓶。作为有着良好生活习惯且财大气粗的一位审神者,茶杯豪气地给本丸里所有小短刀订了早晚的牛奶。
尽管刀剑男士们都说变化的体型不会对生活造成什么影响,初来的三天里被打碎的四个牛奶瓶却成为了有力的反证:因为预估错距离所以没接住的;高估自己的力气一口气抱四五瓶牛奶结果滑倒了的;被身上的护甲扫下桌面的……
容易发酵留下臭味的牛奶随着地板缝隙流进难以清理的角落,砸碎的玻璃碎片飞溅。闯了祸的刀剑男士把【茶杯】推出房间,拍着胸脯保证绝对能够搞定,成功把原本整洁的部屋搞得乱七八糟,连地板都被敲起来再装回去。
即使如此,审神者也没有停下给短刀们定牛奶,或许她心里抱着些许希望,能够靠喝牛奶把几把刀催成原先的体型吧。
至于【一期一振】怎么知道这些的,还得从他某日起来,莫名其妙地在身上发现了几处小小的伤口说起……这几天他一直在外忙碌,回到部屋里基本都倒头就睡,也没注意到自己的被子里不知何时溅上了细小的玻璃渣,被【一期一振】睡梦中裹在身上,刺出不少小伤。
于是审神者在那天早上震惊地发现登记在外来人员一栏、身份不明的刀剑男士悄无声息地掉了一滴血。在她提出帮其手入时,被【一期一振】委婉却认真地拒绝了——还没查清原因,万一手入之后自己也变成短刀怎么办?
虽然是冒牌货,但是【一期一振】还是很负责任地记录下了本丸的灵力运转情况,并且埋身于整理本丸的锻刀、修复记录,用朴实的方式开始排查成因。
他画出的本丸地形图被刀称赞清晰朴实,不愧是时政人员。初听到这样的赞扬,【一期一振】只是简单地表达了谢意:毕竟这地图是他曾经入侵其他本丸前常画的准备舆图,凭着隐蔽的搜查能够画出来,现在被放任着、甚至被带领着参观,画出来的自然更加真实详细。
经过这样的排查之后,他不出所料地一无所获,却可以很肯定地说,问题出在审神者茶杯的灵力上。
得出这样的结论,他不着急上报,继续慢悠悠地检查着本丸,比起前几天把大半时间耗在工作上,他更多时间是和走廊上的刀们一起喝茶——有鱼不摸白不摸!至于真正的专员鹤丸国永,在醒了之后被【一期一振】的术法摁在本体里,能做的只有不停地抖动刀身撞击【一期一振】的大腿和腰侧,比挠痒痒还轻一点。【一期一振】也没有想要和这把鹤丸国永沟通的意思,打算一个月之后把做好的调查塞给他然后直接跑路。
短短三天,【一期一振】就以极快的速度把这些事情处理完毕,过上愉快的摸鱼生活。摸鱼的真谛是什么?吃喝玩乐,有了吃喝,玩乐必不可少!
这就是为什么他现在坐在审神者【茶杯】对面,神情安详地捧着茶杯在白纱下轻抿,竖起一只耳朵听少女激昂的演讲和蛊惑。
显然,【一期一振】摆烂的态度已经给本丸里的所有刀剑看见了,他们也不在意这短短一个月时间,毕竟审神者立下了一个雄心壮志的决定,要把其他刀剑全部锻出来。如果【一期一振】知道了她的这个志向,一定会告诉她有些刀剑是不出现在锻刀炉里的,但现在他不知道。
审神者【茶杯】口若悬河、舌灿莲花,滔滔不绝地说了近一刻钟,期间藤四郎式卖萌使用两次,亲手倒茶三次,许下承诺若干,诚意充足地能让任何一个对面不是【一期一振】的人折服。
【一期一振】改变了一下坐姿,放下茶杯,拒绝了审神者的再度倒茶。保持端正跪坐有了半个小时,他感觉自己膝盖上突出的骨头有些隐痛。
总结一下以上审神者的发言,大意如下:由于能够出阵的正常刀剑男士过少,本丸空闲的刀剑男士日益增多,本丸账务入不敷出,审神者本人的私房钱就快被用完了。由太鼓钟贞宗、乱藤四郎等人上书建议本丸利用独特优势出道成为偶像(划掉)成为up主,让大家一起来学跳舞。不仅能够通过拍摄跳舞视频赚点打赏,还能够帮助刀剑男士们适应体型,一举两得。现在只需要时政官方人员认证本丸中特殊的刀剑男士是正常的,就可以发布视频让大家一起“刀剑乱舞”了!
一提到体型,【一期一振】就想起之前看见的拥有和长曾袮虎彻一样肌肉的五虎退,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端起茶杯来喝了一口。
“如果本丸里的刀剑男士都同意了的话,我没有意见。”压下心中的情绪,他转动着手中空了的小茶杯,淡淡地回复道。
“这个放心吧!本丸里的大家都同意了,而且签了名!”审神者【茶杯】从桌子底下掏出一张纸,展开铺在桌子上。
【一期一振】看了一眼,确实是本丸里所有人的签名,协议上记载的内容也和刚刚审神者说明的一样。
“……?”【一期一振】歪了歪头,迷惑地看着面前递过来的一支笔,指了指自己:“我也要签名吗?”
审神者理所当然地点点头:“不然我们怎么算得到了时政的许可呢?”她把笔交到【一期一振】手里,笑着补充道,“本丸里的大家都很好奇您究竟是哪一把刀呢!”
【一期一振】看着手里的笔,思考了一会儿,将它轻轻放在桌上:“我的身份的话,请允许我保密。”他将纸按照原先的痕迹折成小份,递给审神者,“需要证明许可的话,我可以在每一个视频的角落里出镜。”
他仗着面容掩盖在白纱下,露出微笑,“毕竟最近也没什么事情做,看大家跳舞也不失为一种新奇的体验呢。”
审神者接过笔,放进自己的口袋里,站起身来:“那么,我们接下来在本丸的大院里有一场拍摄,您也来看看吧!”被拒绝的少女语气中沮丧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是兴奋和快乐。
【一期一振】跟着她站起身,绕过了桌子,和她并排拉开门,走向院子:“我很期待。”
*
踏出房间,院内嬉闹的声音就已经传了过来。
望着已经隐约可见的刀剑男士们,【一期一振】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着,脑海里闪过刚刚少女审神者眼中的遗憾,一个有些荒谬的猜想在脑中闪过:他们该不会就他的身份开了赌局吧?仔细想想,这件事情或许真的有可能发生。
摇了摇头抛去思绪,他按住斗笠,在走廊上喝茶的几个刃身边坐下,顺手接过了一小杯茶放在身边。再喝下去,今天下午就要不断地跑厕所了。他捏起一块樱饼咬了一口,慢慢咀嚼着,眼前的事物却突然暗了下去。他抬头,看见乱藤四郎正叉着腰站在他面前,手上是一把扇子。
他加快了咀嚼的速度,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又喝了一口茶清嗓,才开口:“有什么事吗?”
“啊啦,我是来送这个扇子的!”有着打刀身高的乱穿着华丽的演出服,将手中的扇子放到他手里,笑着说,“一会儿音乐到了大~啦啦~啦的地方,就拜托检察官大人一起像这个样子应援一下哟!”乱抬起自带的扇子在脑袋左侧作鼓掌的样子拍了两下。
“嗯……这个样子?”【一期一振】打开扇子,学着乱的样子拍了几下。
“没错没错!”乱梳了一把自己金色的长发,把它捋到身后,秀丽精致的脸上满是快乐和兴奋,“接下来就请欣赏我们的舞蹈吧!”话音刚落,他利落地鞠躬,然后转身跑回队列里,剩下坐在原地的【一期一振】把玩了一会儿手里的扇子,才朝着乱跑开的方向看去。
站在前方的是几把身高突长的“短刀”和“胁差”:信浓藤四郎、乱藤四郎、鲶尾藤四郎和太鼓钟贞宗。站在后排的大概是陪着太鼓钟贞宗上台的烛台切光忠和大俱利伽罗。
居然连那位“不想和你们搞好关系”都答应了上台跳舞,看来他低估了同宗兄弟和审神者对刀剑男士的影响力……
院内不知何时已经布置得十分华丽,万叶樱上被挂了连绵的红绳,还有在白天看不见光芒的灯笼,用现代钢材搭建的舞台宽敞而结实,铺开的毯子上绘着些许金纹,被太阳照得反射出隐隐的亮光。
两侧,竖起的长杆将舞台围了起来,挂着各色各样的灯具,在白天引而不发,倒是显得有些多余。台上的刀剑们在进行最后一次排练,打酱油的审神者在一边带着压切长谷部扫去舞台上的樱花。
“看起来真不错,对吧?”坐在他左侧的短刀发出老年人的笑声,举起茶杯。
他点点头,将手上剩下的樱饼塞进嘴里,拍了拍手上的碎屑,目光落在站在前排几个便宜弟弟身上,如果此时有谁能够摘下他的斗笠,就能看见他眼神软到不可思议的程度。
一切准备就绪。
几把刀在台上摆好起势,
14.第三章
《【刀乱】非典型cos穿》全本免费阅读
前几日不知道为什么演变成一场狂欢的聚会之后,本丸里沉寂了几天。
之前被审神者派出去演练的一队正常刀剑男士回来了,身上个个带伤,在修复室里泡了好久,其中还有一把特殊的刃被审神者抓进天守阁单独疗伤。【一期一振】时不时会去修复室看一眼,确认里面的刀剑男士没有变成其他形态,排除了修复室的嫌疑。审神者昨晚召集了刀剑们商量下一曲舞蹈,隔日商量的结果就被写在了大厅门外走廊的挂板上,他路过的时候看了一会儿,发现基本都是前世听过的歌曲,在心底浅浅一笑,也开始期待起最后表演出来的效果了。
悠闲的放松时间,他举着茶杯,安逸地放空大脑。
调查陷入僵局,他在随身的通讯器上记下几个疑点,然后安心地享受起白吃白喝的养老生活。此时手上的茶叶就是从三条家拿来的。审神者注意到他经常喝茶,就拜托今剑送来了这些茶叶,特意强调了是本丸的大家给他的心意。
看着审神者在符纸下露出的微笑,他也报以笑意:这座本丸里的大家都是当之无愧的好孩子,剧情能够拿来拍一部二十四集的日常泡面番呢。他也能明白送茶这一举动背后的意思:有山姥切长义在前,审神者都知道了因公务来自己本丸的政府刀努努力就能抱回自己家,一个个都使出了浑身解数,可谓宾主尽欢。
【茶杯】这么努力地建立他和本丸其他人的联系,大概也抱着把这把身份不明的政府刀抱回家的想法。
这座本丸也没有一期一振,按道理来说这个想法是可以的——如果不是他是一把暗堕刀的话。所以只能辜负他们的好意了呢。
思即此处,他又喝了口茶,在斗笠下悄悄咬住浮上来的茶叶,用犬齿轻轻刺了几下,然后咽了下去。喝茶是唯一上辈子继承下来的习惯了,虽然喝多了容易跑厕所,但是他还是很喜欢喝。微苦的茶叶咬在嘴巴里,就能嚼出细细的甜味。
“哇——!!”
一张脸猛得在视野里放大,足够张牙舞爪,搞怪的叫声像一把锤子重重地敲了一把他的太阳穴。
他倒吸一口气,心脏被这一吓几乎停止了跳动,口中还未咽下的茶水和茶叶在器官下意识的反胃下几乎要吐出来。【一期一振】抬手用力捂住嘴巴,防止茶水喷到斗笠上。茶水从指缝中流出些许,遂加上另一只手捂住。倒流且微涩的茶水被呛进气管,引来身体主人剧烈的干咳。
惊吓的主人也没想到引起这么大的反应,从房檐上翻下来落在他身边,轻轻拍着他的脊背:“抱歉抱歉,这个惊吓好像不太好玩。”
他目前没空在意这些,紧紧闭着眼睛捂住嘴,咳得整个人弯下了腰,斗笠上的白纱几乎触及到双膝,感觉肺部传来撕扯般的疼痛。
“……”
缓过些许,他晃晃脑袋,从口袋里找出餐巾纸认真地擦拭手指,目光并不看向来者,而是撇开看了一眼部屋里被放在刀架上的太刀——果不其然,上面贴着的符纸已经碎裂成纸片。
“——鹤丸殿。”他笃定地念出了来者的名字。
“是我哦,”来者弯起了金色的眸子,收回了为他拍打脊背的手,“如果要困住我的话,那样草率的符纸可不行啊。”
他不予回复。
“假扮政府人员……就算是我也想不到这样的惊吓。不过扮演里漏了很关键的一步,就是……”鹤丸拿过他放在口袋里的通讯器,在上面敲敲打打了一会儿,再递回来,“时政要求的定期暗号,忘记发送了哦。”
【一期一振】从善如流地接过通讯器,将其息屏,翻面盖在了地板上:“那么,鹤丸殿打算怎么做呢?”
“大概……继续呆在本体里?或者你说我是你的同事我也不介意的哦,毕竟这个本丸里面好像还没有我,而且气氛也不错呢,真是让鹤向往。”鹤丸在他身边坐下,似是而非地说。
他微笑了一下,垂下放在鹤丸脸庞上的目光,喝了一口茶。喉咙因为刚才的干咳有些疼痛,茶水划过的时候带走了些许。
两人静静地坐了一会儿。
“鹤丸殿不担心我是想要做些什么吗?”他没有无故接受善意的习惯。
一旁已经啃起糕点的付丧神歪了歪头,稍微收敛了一些招牌的笑容,思考了一会儿,才坦率地回复:“戴着斗笠,行踪成谜的流浪刀剑付丧神,并且灵活运用身体里的灵力,大概也就只有那一位吧?”他抬眸,“——五年前从搜捕中逃走的暗堕一期一振。”
他不可置否地微微转过脑袋,白纱跟着摇晃。
“在我们部门里,你的资料可是被重点标红了呢,作为唯一一把能够长期脱离审神者生存的刀剑,很多科研人员都对你感兴趣……”鹤丸国永说,“唔,这算不算通敌?”
“谢谢您告诉我这些,鹤丸殿。”他放下手中的茶杯。
“既然这样,也该以真面目和我聊天了吧?”鹤说,“遮掩自己的面容在谈话里是很不礼貌的哦~”
图穷匕见。
他顿了顿,抬手掀开面前的白纱,挂在斗笠上。
鹤丸认真看着面前人的脸庞,和其他的一期一振并没有差别,都是端正俊秀的面容,习惯性微敛起眼睫,瞧起来十分温柔内敛。唯一不一样的是左眼上的绷带,还沾染着大片新鲜的血液。有着一道极长的疤痕无法被绷带完全遮住,像一条扭曲的紫蛇爬在付丧神的左侧脸上,在颧骨处偏移,隐没进水蓝色发丝中。
面前的付丧神注意到鹤丸的目光,抬手摸了摸绷带,看到了手指上粘上的粘腻,苦恼地微微笑起来:“抱歉……因为眼部神经比较脆弱,所以总是会出血,没有大碍。”只是很费绷带。
他抚摸着绷带,浅浅回忆了一下,大概是之前剧烈的咳嗽导致的流血。庆幸现在的他是一位刀剑付丧神,不然义眼和眼部神经多次摩擦,绝对会造成感染肿胀。
鹤丸眯起眼,也没有扫兴地直接问发生了什么。两人就这样对视了一会儿,最后是【一期一振】先移开了完好的蜜色眸子,看向远处。
刀剑付丧神暗堕时,体内的灵气会被污染,展现出与原先不同的暴异狰狞,通过付丧神此时身上拥有的突破口冲出体外,塑造出可怖的外形。经过案例收集,时政已经有了一套完善的分辨方式。
鹤丸记得很清楚,时政的资料上,标注这把刀剑是重度暗堕,周身围绕的瘴气已经能够侵蚀身边的草木。现在一看,却十分正常,连容易从伤口处长出的骨头都没有,这代表什么?
鹤丸眸中的神色悄无声息地沉了沉。
——代表这把刀剑已经掌握了将瘴气汇聚在一处的能力。能够长期保持清醒的意识,只能是定期为自己清除瘴气。也就是说,面前的这把一期一振……
水蓝发色的太刀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微微测过脸看过来,露出一个礼节性的微笑。鹤丸撑着地板,稍稍凑近了一些,在付丧神迷惑的目光里伸手撩起了他左侧的刘海。
这把一期一振的左眼早就受伤损坏了,他将瘴气汇聚在眼球里,定期清除——手入之后长出的新的眼球也会被瘴气破坏结
15.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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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预定花火大会的日期逐渐临近,本丸里逐渐弥漫起了夏日的气息,尤其归功于审神者强大的灵力。她在庭院中心凿出了一个足够深的大洞,然后又买来了瓷砖和各种试剂,从通讯器上学习过砌砖方法的付丧神们乐呵呵地分配好分工,几天里就将泳池建成。
不过几天,泳池里面就多了各式各样的游泳圈和小玩具,亲切地浮在每个人身边,橡胶的材质并不影响它们存留的水波一样的触感。每家家里都有一位喜爱新鲜事物的刀剑男士,所以最后演变成全员下场也不奇怪,一天中无所事事的刀剑们基本都会绕在泳池边。拥有经商头脑和对金钱的渴望的博多成功在泳池旁开起了冰饮小店,拉着粟田口其他兄弟帮忙,狠狠宰了几把刀一笔,赚下来的钱塞在粟田口的存钱罐里,用处不言而喻。
路过的鹤丸杵杵身边人的腰,被轻轻拍开,扬了扬眉,低声:“你是我见过最心狠的一把……”
“鹤丸殿说笑了。”戴着斗笠的同行人打断他的话,平淡地回复,微微加快了脚步,径直往这一个月的落脚部屋走去。
唯一一把没有下过水的刀剑男士,就只有神秘的检察官了,也不知道背地里观察的几人划掉了名单上的哪些名字。这些小分队似乎根本没有隐瞒自己目标的想法,正大光明地开始试探,比如让监察官吃了整整三天的油豆腐,以及换掉他的茶叶,看他究竟在认真品茶,还是用来打发时间。
最好的辨别方法,自然是邀请监察官来一局手合。身为刀剑,用的剑术中基本都有着前主的影子,比如大和守安定和他的天然理心流。如果能够打上一场,监察官的身份就会从他下意识的身体反应中暴露出来。可惜这一计划因为检察官的态度至今没有实行。具知晓身份却参与进来的鹤丸国永所说,监察官的剑术并不出色,而且打法很诡谲,实在不适合手合。此说法存疑,因为监察官看起来并不属于贫弱的一档。
挂在监察官腰上的本体萦绕着掩盖样貌的烟雾,只能从长度排除短刀和胁差的可能性。因为本丸刀剑们的特殊性,也无法通过身高判断出具体的刀种,遂废弃此提案。小组将探查方向转向举止方面,如源氏兄弟是平安京时期的刀,举止也会带上独属于那时的风雅。几日的观察下来,只能探查出监察官性子偏安逸温和,是个很好说话的刀。
从喊他帮忙搬运花火大会材料,其答应的豪爽程度来看,排除明石国行。
从体型来看,也排除各位壮硕肌肉派的刀剑男士。
尽管排除了这么多,剩下在范围内的刀剑还是很多,难以分辨,这反而更加激起了小组的好胜心。相反,察觉到自己正在被试探的监察官摆出了消极态度,除了必要的交流之外与众人基本没有了交集,主动拉开了距离。幸好审神者在这之前就请求了他帮忙准备花火大会,不然监察官估计不会在其他时间踏出房间。
“会不会是山姥切国广?这样社恐……”审神者提出设想,被本丸里的山姥切国广干脆否认。几人“借”来墨镜太阳花盆栽玩具,验证了这一说法。于是众人又上论坛查找起其他有相似性格的刀剑男士。
*
事实上,这并不是因为性格。
最近一段时间,【一期一振】的心情都有些莫名低落,像是沐浴在连绵不绝的阴天小雨里,浓郁的水汽几乎将他腌入味儿了,衣角摆动间全是忧郁气息。
这一点在能够看到他真容的鹤丸眼里更加明显。水蓝发色的付丧神连嘴角淡淡的笑意都难以维持,失去做出表情的能力,时常疲惫地垂着眼睫望着地板。那些足不出户的午后,这把皇家御物最常做的就是舍弃自身风度,懒洋洋地躺在铺盖上发呆。再起来的时候,虽然勉强有了些精神,却还是神色恹恹,眉目低垂。
“喂……你这样真的没事吗?”鹤丸戳戳地上的人的脸颊,“难道说刀剑也会患上人类的心理疾病吗?这可是一个大发现啊。”
被他戳的付丧神也不恼,只是抬手用手臂盖住了双眼,很快就有血液蜿蜒着从脸颊上流下,濡湿了衣袖,显然是又压迫到了眼球:“……是暗堕的影响罢了。”
刚在泳池里胡闹一番回来,身上新换的衣物还滴着水,鹤丸就这样毫不在意地盘坐在榻榻米上,咬下一口手中的冰糕:“要尝尝吗?你家鲶尾的手艺,挺不错的。”
“……”
见其没有反应,鹤丸又咬了一口,顺着上一个话题含糊地说:“嘛,时政确实有一个科室,专门研究付丧神心理,不过一直没做出什么水花,大概是用来镀金的吧。”
“被召唤出来的付丧神,难道不是和人类无异吗?”鹤丸对着他举起冰糕示意,“像这样肆无忌惮地吃冰糕,也是以前无法想象的快乐吧?”
“……您找我有什么事情吗。”付丧神从衣袖后露出半只眼眸。
“呀,聊会儿天咯。这种事情,三日月大概最擅长吧?”鹤丸嬉笑着伸手去拍【一期】水蓝色的发顶,成功让刚探出头的付丧神又缩了回去。
“你恨我们清剿部吗?”鹤丸冷不丁地抛出问题。
躺在地上的付丧神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吐出一句话:“为什么这么问?”
从他的视角望过去,简单穿着白色短袖的鹤丸看起来整个人白得发光,只有一双金色眼睛熠熠发光,透彻得像是能够穿过一切阻碍,看清他心底的污秽。
他怔了征,然后像是被伤到一样别开眼。
“你曾经的主人……那个叫莓的小姑娘,恨透了我们呢。”鹤丸盯着不知何时蜷缩得像个鹌鹑的太刀,“她去年被评上A级本丸,然后就立刻入职了我们清剿部,手腕了得,抢走了四分之一的权力,让我们部门里打得不可开交。”
“……”
“那个研究付丧神心理的科室也被她清洗了一遍,据说第一位客人就是她本丸里的一期一振。对此,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总是要面对的。”他一反之前的态度,强硬地回复。
鹤丸挑了挑眉:“你的内心好像不这么认为。”他握住一期一振的手腕,轻轻挪开手臂。后者大概也没有什么力气阻碍,顺从地被掀开遮盖表情的武器。
染红布料然后蜿蜒流下的血液,就像眼泪一样。
“不想回去看看吗?”鹤丸问。
“……”
“在那把一期一振之后,那座本丸里的粟田口基本上成心理咨询室的常客了,好像都对你很愧疚,现在都没法走出来呢。还有那位叫做莓的审神者,似乎也状态不佳。”鹤丸顿了顿,“倒是和你现在的状态很像。”
“……”
“要继续逃下去吗?”
“……”
“如果继续伪装身份的话,这座本丸里的孩子们又会因为你受到伤害吧?”鹤丸回忆着时政教授的话语,试图一举击破暗堕付丧神砌在灵魂之外坚固的墙壁,“毕竟有着兄弟的羁绊……”
话音未落,还沾着血液的手掌轻轻捂住了他的嘴唇,阻止了下一句话,就像两人初见时那一记昏迷之捏的前奏。
“……请不要再说了。”面前的付丧神为了做出这个动作而半支起身,血液顺着起身流进衣领,“这些我都已经了解过了,所以不要试图说服我。”
“如果想要通过我来解决这一切,那么就折断我吧。”
与话语不同,从付丧神眼里流露出的是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乞求,流了太久的血液混淆了五感,让他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另一只眼睛正违背着话语,源源不断地流出眼泪。
*
“所以究竟为什么一下就情绪低落了?”
“……因为之前太高兴了,所以……”
鹤丸若有所思:“太高兴,所以情绪会反弹?那你情绪太低落的话,过一阵子是不是会变得特别活泼开朗?”
“大概是这样……不过活泼的时间比较短。”
*
触碰一把绷紧到极限的弓不是个好选择。
现在虽然表面上一切如常,但鹤丸知道,自己身边的这位“同事”已经快到了极限,倒是和时政做出的分析不谋而合。新旧羁绊交缠在一起,以及数年的流浪生活,已经牢牢困住了这把原本性格就别扭痛苦的粟田口兄长。
也因此,他也阻止了小组们的一些行动,避免两者出现不可挽回的隔阂。
但长久拖下去不妥,放任同事在情绪的起伏中折磨自己,也不是鹤丸的作风。
目前他能做的,只有在同事的衣物被不小心溅上饮料的时候递上替换的衣物,减少同事和本丸里其他人的接触——他已经看到过同事接过审神者的东西的时候盯着审神者发呆了,很难不联想到时政整理的履历:想必在曾经的本丸,这把一期一振也是如此和那些想要探究他身份的刀剑男士斗智斗勇的。只不过那时他有着胜似亲人的妹妹,看着其他不曾相认的弟弟们嬉笑打闹,只会把这些看成生活中的小调料。这些细节,却会成为日后狠狠割伤他的利刃。
毕竟只要暗堕,就意味着他已经踏入不可逆流的深渊,无法回首,只会将自己推向自我毁灭。
但意外总是以不遂人意的方式出现。
16.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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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火焰更可怕的是浓烟,不仅遮住了眼前的视野,眼眶中脆弱的晶体也被熏得发红,传来刺痛。药研的喉管忍不住地颤抖,呛咳出断断续续的呼吸。
燃起的大火几乎一瞬间就点燃了仓库里的一切,从他的白大褂尾端开始向上攀爬,蔓延上文件堆和四处散落的木块,紧接着爬上柱子,烧断屋顶的支撑柱,致使布满灰尘的一层屋顶坠落下来,挡住了逃脱的路。
在温度极高以至于扭曲了空气的火焰中找到昏迷的兄弟已经是三分钟以后的事情了,如果不是手腕上的手表还在坚强地走动,他或许会以为过去了十多分钟。
被火焰熏得睁不开眼的退跪坐在地上,紧紧拥抱着昏迷过去的鲶尾。即使失去了意识,曾经被火焰烧毁过的黑发短刀依旧紧皱着眉头,在火焰中神色显得更加灰败。从另一方向寻来的乱脚上有着烧伤的痕迹,鞋袜都脱下丢开,被地上的物品刺伤磨出血痕。
“我的腿……被压住了……”眼泪在眼眶里转动,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却没有呼痛。顺着白发短刀的视线看去,在黑暗中显得高大的木柜斜倒着,将退细瘦的小腿压在身下。
“乱,我们一起……”药研当机立断地扶住木柜的一侧,一脚踢开一边燃着火焰的文件堆,防止火焰蔓延上木柜。一边的金发短刀也立刻扶住另一边,在“一、二、三!”的声音后发力一齐推起了木柜。
虽然付丧神的身体比普通人类强韧,但被压在装满物品的木柜下,五虎退的腿也早已酸麻,膝盖处血肉模糊,移动就会传来关节错位的刺痛。
“咳、咳咳……呼……”火场里的烟更浓了,因为用力而吸入更多气体,两人都忍不住捂住口鼻咳嗽起来。
周围起火的物品越来越多,将四人包围在其中。随着一楼房顶逐渐坍塌,存放在二楼的物品也掉落下来,发出巨大的声响,火焰也因此烧得愈发剧烈,发出木枝断裂一般的“噼啪”声音。用本体割去烧焦的部分,药研将白大褂脱下,简单割成几份给众人捂住口鼻。
“咻——”破空声响起。
站在对面的乱瞳孔一缩,几乎用上了所有的力气将无法移动的退和鲶尾向后一扯,躲过了从正上方坠落下来的的屋顶。
在重力的作用下,早已腐朽的屋顶一经落地就干脆地分崩离析,木板破裂迸裂开来,被药研用本体刀干脆地斩断。
“你们没事吧?咳-我马上、我马上过去!”药研紧紧捂住口鼻,用力眨了几下干涩疼痛的双眼,迅速摘下已经看不清事物的眼镜丢去一旁,小心翼翼地顺着找出的道路绕过燃烧的残骸。
“……”退忍痛的呼吸声在火场里并不起眼。几人被火焰逼到角落,背后靠着的是刚刚被抬起的柜子,但同样摇摇欲坠,十分不安全。
得离开才行……药研冷静地观察着周围,试图找出离开的路线。就在此时,敏锐的感官促使他抬起头。在那双紫色的眼睛缓缓缩小的瞳孔中,映出的是燃着火焰坠落而下的木箱。
黑发短刀在心里迅速计算了一下,然后绝望地得出了结果——躲不开!他在极短的时间里能做的只有扑在几个兄弟的身上,试图以自己的身体挡住坠下的木箱。
汗水和生理盐水糊在眼睫上,肺部如同破风箱一样竭力放缩着,他在自己控制不住从唇齿里溢出的细声嘶鸣里,似乎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后背感受到了火焰逼近带来灼烧感,药研闭上了眼睛,记忆在黑色的视野里翻涌起来。
“砰——!!”
有什么以极快的速度被投掷而来,撞在木箱上,在药研耳畔发出巨响。
两物相撞,太刀比起木箱更加细长,尾端狠狠扎进木箱的一段,将其猛然从原定的落下轨迹中撞开,在另一边的火焰里炸开,险险擦过药研的被火焰烧焦的发尾。
掷出刀鞘的人影在火焰一端晃动,随即伸手像是拨开火焰一样从火幕中钻了出来。
他腰上别着只剩下刀身的太刀,一身黑色的制服在火焰中像是扭曲成了一团,影影绰绰地为室内带来一丝风。
*
刀鞘被火焰遮住,只能模糊看见一抹颜色。
室内的温度已经到了可怕的程度,脸上的汗将刘海黏在脸上,绷带几乎浸湿了。他抬手用袖子蹭去脖子上淌下的汗液,艰难地呼出一口气。眼前的事物模糊扭曲,眨眼蹭去脸上的液体,他艰难地拨开已经烧毁一半的物品,向与火场不同的颜色迈进。
在最开始的燃烧声之后,耳边的声音都消失不见,只有胸膛里心脏跳动的声音越发清晰。
他再次隔着打湿的面纱呼吸了一口气,似乎以此就能够缓解身上慢慢翻涌上来的幻痛。
“药研——!”他咳嗽一声,然后大喊道,“乱、鲶尾——!”
张口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竟然在不自觉地颤抖,牙齿相撞,发出轻微的磕碰声。
闭上眼,他缓了口气,再次拭去脸上的血液,大量失血带来的寒冷和体表感受到的灼热混合在一起,实在难以忍受。
再向前一步,他看见互相拥抱着蜷缩在墙角、已经失去意识的几人。
“!”冲上前检查了几人的状态,确认只是晕过去,才勉强压住双手的颤抖。
这样的大起大落让他腿脚一软。几乎是松下一口气的瞬间,压抑着的反胃感冲上喉咙。他被迫停下动作,脸上肌肉无法控制地绷紧,忍耐住喉咙的痉挛和呕吐的欲望。眼前泛起黑白斑点,如落雨般占据视野,逐渐扩大。他条件反射地捂住眼睛,又因为沾了一手粘腻而松开,眯着眼勉强辨认出整个小臂都沾染上的血液。
有谁在耳边尖叫着。
“……呼……”
晃动的视野里,伸出的双手从指尖开始迸裂。他猛地一惊,在短暂的清明里挥去旧日的幻觉,向前将四人扶起。
因为没有办法将四人一趟就运送出去,所以他先是抱起了最上面的药研,然后伸手揽住乱,闭着眼顶着火焰冲去门口,将两人从被物品抵住而显得十分狭小的洞口推了出去,之后再扶着墙壁,再度折返。
因为绷带被取下而久违拥有了左眼视野,摇晃的视野中央汇聚出一个极小的黑色圆点,疼痛像是针扎一样刺入眼球,再度膨胀、再膨胀、直至霸占了一切。用力闭上左眼的瞬间,黑点从中间裂开,露出旋转着的血色瞳孔,伴随着重锤一般的重击,将弯着腰咳嗽的付丧神毫无悬念地击倒,推向火海。
他从脑中环绕的哀鸣中挣脱出来,右手撑住地面艰难地翻身滚出火堆,拍灭身上燃起的点点火焰。捂住左脸,他如同濒死一般用力呼吸着,五指骤然发力,将左眼用力挖了出来,丢进火堆。
“——呃……”
痛死了。
从眼眶中流出的不仅是血液,还有控制不住的生理盐水。
在脑海里不断重复的,根本就是曾经那个自己的惨叫和哭泣。他抓着脸上疤痕的手愈加用力,又在疼痛混杂着肆虐的时候回过神来,支起身拖着踉跄的步子跑向弟弟们的方向。
距离冲进火场才不过三分钟,火势已经依靠吞没足够多的燃料膨胀到了难以想象的程度,几乎化成了兽要将他吞噬殆尽。已经分不清脸上流着的是什么,他扶住鲶尾,然后将五虎退抱进怀里,小心地避过扭曲的右腿,尽可能快速地避过摇摇欲坠的天花板向门口移动。
“……一期尼……”在运输中迷糊醒来的五虎退,出口的是几乎听不见的气音,被疼痛扯得有些扭曲和哽塞,“小虎……小虎还……”
“小虎……”他喃喃地跟着重复了一遍,扭头看向前来的路,在扭曲的火焰里隐约看见了一抹白色。“找到了……哥哥会把它救出来的。”
安抚好再次失去意识的弟弟,他靠着临近门口的墙,将鲶尾推出洞口。抱着五虎退,他喘了一口气,扭头确认小虎的位置,却意外地看见那抹白色在视野里扩大。
小老虎并不是向这边跑了过来,而是被人抱在怀中。顺着那双细瘦的手臂向上看,披散着黑发的幼小女孩出现在视野里,踩着烈火。
“哥哥。”
他僵住了。
“——”女孩抱着小
17.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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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黑历史,建议跳过
“xx社x月xx日电:x月xx日,xx小区一栋居民楼发生火灾。xx市新闻办xx日举行xx居民楼火灾事故情况通报会,通报火灾相关情况。记者从通报会上获悉,根据最新统计,火灾已致2人遇难……”
“……”
“xx,在看什么呢?”肩膀上的拍击让她从街边的电视上转移开注意力,视线转回坐在身边擦嘴的朋友身上。
“……”
她拿起一边放着的刀袋背在肩膀上,无言地跟着友人一同前往道场。
之前听到的新闻总让她心神不定,因此,在课上她没能接下教练的一记直刺,狼狈地扶着护具咳嗽几声。
“你怎么了,一直心不在焉的?”一旁结束了战斗的友人把木刀挂在腰间,站在她身边开始咕噜咕噜灌起水来。
“……”她不语,目光游离,望着面前如常的道场,连阳光下漂浮的灰尘都看得一清二楚。
友人摇摇头,再度迎上下一个对手。她坐在原地,手上摩挲着木刀粗糙的纹路,一个不慎被木刺扎入了皮肉,渗出小小的血珠。
没有人再来搭话,之前对战的老师也找了另一个学员,放眼整个场地,竟只有她一人安静地坐在长椅上,看着自己渗血的手指,用指甲钳住细小的木刺,缓缓将其拔出。
“xx社x月xx日电:x月xx日,xx小区一栋居民楼发生火灾……”
她抬眼,那双眼睛迎上刺眼的阳光。很快,眼眶溢满了生理盐水,视野中也出现了仿佛被灼伤一般的小黑点,逐渐扩大。
“记者从通报会上获悉,根据最新统计,火灾已致2人遇难……”
新闻上,即使图像被处理过,黑白色的少女依旧对着镜头外,露出如花般的笑颜。
“为什么纵火?因为我们要一起上天堂……你们不要阻碍我们……!”已然疯癫的男人摇动着双手,手铐撞击着桌面,他在乱糟糟的长发下大笑着,撕扯着声带。
幼小的她满眼含泪抓着自己披散下来的头发,盯着被烧焦的尾端。
面前的男孩不情愿地朝她弯腰,低声说了句对不起,双眼里分明隐含着恶意。
临近日落,天际泛起橙红色,像是点燃了云朵,纷纷落下烧着火星的残骸,拖着长长的尾端划过云端。
那火星在黑黝黝的瞳孔里摇曳起来。
“——!”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骤然睁开双眼。
柜子上的闹钟发出走动的轻响,细长的时针指向东北方,正是凌晨三点,距离天亮还有两个小时。
他叹了口气,疲惫地直起身,向后梳了一把刘海。
闭着眼甩甩脑袋,他熟练地掀开被子,移动近乎无声,轻巧地走过弟弟们的床铺,顺手把秋田的手和后藤的脚塞回他们的被子里。
房门没有关紧,缘是正值夏日,夜晚的风透进来会更加凉爽,只是傍晚走到门外,身上湿透的衣物被风一吹,往皮肤上一贴,凉得让人发抖。虽然不知道身为刀剑男士是否会感冒,但他还是谨慎地取来运动外套披在身上,找了个拐角的避风处坐下,脊背靠着柱子。
没有旁人在,他自然也不端着什么皇家御物的架子,环着双膝坐着。碍于长手长脚,他原本能团成一团靠着膝盖,现下只能靠着自己硌人的肩骨。
“……”
连续几天,梦里都是铺天盖地的火焰,扑面而来的热气几乎要将他吞噬。
有时,他徒劳地伸着双手,想要将看不清面目的身影抱紧,却只能看见自己的身体一寸寸迸裂,熔化在高温里;有时,她被一步步逼到窗台,眼里映着伸着双臂走来的着火人影,绝望地抱紧怀里的木刀,从高楼坠下。
到了最后,那些事物都化成水流了下去,汇进河流。
那河流蜿蜒而下,清澈至极,却浇不灭似乎无穷无尽的火焰。
他将头靠在木柱上,抬起手,从分开的五指中间看清月亮虚幻的影子,感觉眼前像是盖着一层薄膜,将一切都映得模糊。他伸手去摸,摸到淌了一脸的冰凉液体。
“为什么……”出口的疑问被哽在浓浓的泣音里。
有人在身边坐下,递过来一杯热茶和一方手帕。
“擦擦吧。”摘下了符纸,披着外套的审神者轻声说。
“……”他坐直身子,接过手帕,低声说,“抱歉……主殿。”
审神者无言地摇摇头,抬头望向月亮,抿了一口手里的茶。
他侧头用手帕去沾落下的眼泪,将眼角一块的皮肤擦得发红,却不知道为什么停不下来,将整个手帕都沾湿了,显得倒有些狼狈。
“我明天将手帕洗净还给您。”既然擦不干,他将手帕对折放在身边,任由不听话的眼泪一滴滴砸落到手中捧着的热茶里,将水面的月亮拨出涟漪。
审神者吹着茶的热气,轻声说:“锻造你的时候,我不小心受了伤,所以你我的链接会更加紧密……半夜的时候,我总是心情不好……我想你大概也在这里。”
“这样啊……”他垂头,沉默了一会儿,再抬头看向身边才认识几天的人类少年,“主殿……因为何事而心情不好呢?或许、可以向我倾诉……”
审神者摇摇头,嘴边有着浅浅的笑意:“是我自己的小问题,没关系的。”
两人无言,同步地喝起茶来。月光洒在身上,将肤色洗成银白。
他喝下最后一口茶,眨了眨已经停止流泪,但有些酸痛的双眼,微微侧身,让不知何时睡去的审神者靠进怀里,再披上自己身上的运动服外套。
大概是适应了室外的温度,他现在不感觉冷,怀里审神者传来暖和的温度,随着呼吸缓慢地起伏,像曾经抱在怀里的小猫,在皮肉下是跳动着的心脏。
他调整了一下坐姿,不知何时也闭上了眼睛。
“一期尼?”
他最后一遍擦拭刀身,抬头,看着站在身侧弯腰看过来的黑短炸毛少年,“怎么了,厚?”
“主殿的出阵命令来了哦,这次好像是江户城来着。”
“好,”他微微笑起来,揉了揉弟弟手感极好的短发,“我现在就过去。”
审神者穿着厚一些的衣服,站在门口。出阵的队伍站着,等待近侍一个个把刀装发过来。本丸里的刀剑不算多,彼此都是熟悉的队友。他看着面色有些苍白的审神者,微微皱了皱眉,被塞到手里的两个金刀装打断了注意力。
“十分感谢。”他下意识道谢。
这几天并没有较大的情绪波动,应该代表着主殿的状态还不错,但是那苍白的笑容下藏着的勉强却是能被他一眼看出来。
握着缰绳,他将刀装绑好,便看到熟悉的衣角出现在眼前。
他抬头,一只手握着御守递过来。顺着衣袖向上看,审神者又揭开了符纸,对着他微笑,轻轻地说:“这个御守给你,保护好自己……回来之后,一起喝茶。”
“啊……收下了。”他接过御守,微笑起来,“回应主人的期待,是刀剑义不容辞的责任。”
“茶梗……有时是甜的,有时是苦涩的。咬下去的时候,也不知道直冲鼻腔的是什么味道,最后留在舌根的是什么味道。总之、是惊喜哦。”
“原来如此。那么,这一杯,大概是甜味的茶梗吧。”
“您的文书,我拿过来了。”
“不用这么生分,一期。正好你来了,这是我和清光出门的时候买的糖果,你分给你的弟弟们吧。另外,时政来了通知,据说是从下周开始开放地下城的出阵资格,我想,你应该会感兴趣。”
“——十分感谢您!请务必……”
“放心吧,我也很期待新的刀剑呢。”
乱,博多,厚,毛利,后藤,前田和秋田,还有平野和退、鲶尾和骨喰。大家都来到了这里。大家的拥抱都很温暖。曾经存在在记忆里,漂浮着的羁绊也逐渐真实。
随着时间流逝,本丸里的刀剑也逐渐多了起来。
白天,他为弟弟们整理折进去的衣角,能够看见审神者角落匆匆走过的脚步,身后跟着抱着文书的近侍。
夜晚,当明月高悬,他们坐在熟悉的拐角处,安静地互相倚靠,分享在连结中流淌的悲伤。
如果要形容,那么他认为审神者就像月亮,飘渺而清寂。
那些悲伤似乎是根植在审神者心底,从一颗种子发芽长成参天的大树,树根狠狠向下扎,扎透了灵魂,从其中汲取生命力。
——直至悲伤结出愤怒的果实之时。
那天,审神者罕见地没有出现在约定的地方,连结另一端也瞬间空了下去。
之后,审神者缺席了三天的会议,大概是去了现世。
难得既没有远征也没有出阵的日子,短刀们聚在一起玩游戏,日子像平常一样,只有他满心担忧。
因为另一端的情绪并不像平常任何一种,而是彻底、完全地空缺了,就像袋子底部破了个洞,一切都从那里漏了下去。
人怎么会没有情绪呢?
审神者回来的第一天,如常地和所有人打招呼,分发礼物,安排内番和远征、出阵。他站在远处注视着,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庞笑容下灰败的气息,连结另一端空落落的,什么也不存在——然后燃起了火焰。
那是愤怒,狂躁,濒死的爆发和哀嚎,化作永不停息的火焰,时刻将那具枯瘦的身躯当作燃料,炙烤着其中的人类灵魂。
“请让我成为您的近侍。”——他朝着火焰伸出手。
“请让我帮助您。”
“请向我倾诉。”
“请……清醒过来。”
“……请您活下去。”
他如此提出诉求。
在情绪连结面前,审神者的假面根本如同虚设,像一只刺猬,刺伤所有靠近的人。每次发泄过后,他才能抓住那短暂的间隙,拴住审神者虚弱的“本我”。或许是适应了如今的身份,他对疼痛倒是不再敏感,更别提那些疼痛不过是堪堪达到轻伤的标准,并无大碍。
只是清醒过来的审神者被吓得不轻,连滚带爬地抓起血泊中的太刀手入,连身上蹭了一身血都不在意,耗尽了三分之一的洗白粉才洗干净。
“我决定让其他人接替审神者的身份。”审神者说。
他勉强维持着跪坐的姿势,看着自己的本体被打粉,轻轻地问:“为什么呢?”
“我不能再这样靠着伤害你来抑制自己的异常了,”审神者垂眸,望着手中太刀表面斑驳的划痕,“如果我无法控制自己,只会伤害更多的人……”
审神者带来参观本丸的是一个陌生的男人,他作为战力第一梯队,自然被点去迎接。
陌生的男子身形矮壮,但面目还算和善,笑眯眯的。其他刀剑男士还不知道此人的身份,只当是审神者的好友,待客之道很周全。只有他离开之后依旧扶着柱子皱眉观察着,总感觉二人之间相处熟悉亲昵,但陌生人身上总有令人不适的气息。
他与陌生男人投来的目光撞上,遂坦然地对视,毫不掩饰警惕和敌视,又在那人的笑容中移开目光,离开走廊。那股令人恶心难受的气息,或许是审神者转变的关键也说不定。以此推断,此人不安好心,还是少接触为妙。
在那次参观之后,审神者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了。本丸里的材料消耗地飞快,幸好还有锻刀作为借口。陌生男人又来了几次,意图倒是少了几分掩饰,审神者不在的时候,他瞒着其他刀剑,毫不客气地拔刀将他“请”了出去。
“一期,你说……这世界上有神吗?”
“……”
“如果有神的话,是不是我就可以不那么痛苦了呢?既然有付丧神存在,那么传说中的那些天神应该也存在吧?”没有等待回复,审神者自顾自地说着。
“我要找到神。”他最后落下一句话,离开了房间。
世界上有神吗?
或许有,不然无法解释他的曾经。但那大概也算不上神,只不过是仗着自己的能力四处撒欢的家伙。如果真的存在神,那么大家为什么会生活得那么痛苦呢?
他举着伞,和小巷里淋着雨的女孩对视。
“你好啊,你的家长呢?”他扶了扶斗笠,蹲下来,和小女孩对视。他注意到这个孩子有着一双澄澈的蓝色双眼,脸侧扣着一个做工简陋的红色天狗面具。
万屋在下雨天也有不少人,都是上了年纪的老家伙带着付丧神走着,无人关注角落的小巷。女孩歪了歪头,没有回答问题,而是伸手试图掀开他的斗笠,被他闪开。
“……你的身上,有诅咒。”女孩开口。
“诅咒吗?或许吧……”他苦笑,将话题拐回正轨,“你一个人在这里,会让家人担心的哦,我陪你在这里等一下吧?”
女孩点点头,挤到他侧过去大半的伞下面。此时他才注意到女孩身后在肩胛骨的位置缩着一双小小的乌色羽翼,被雨水淋湿之后羽毛黏在一起了,小小一团。
他取下披肩,披在女孩的身上,遮住那双羽翼。
“你们大人……都特别奇怪。”女孩正了正面具,学着他的姿势一齐蹲下,抱着自己的膝盖,嘟囔着说,“明明身上有诅咒却不去祛除,明明很痛苦又不说出来……每天都是一股糟糕的味道。”
“这样吗?”他笑了笑,配合着回答。
“我可是天狗,”
18.第一章
《【刀乱】非典型cos穿》全本免费阅读
*
经过内乱后的时政百废待兴。在由清剿部主导的地下黑市清理事件结束的同时,早就隐忍多时的新兴派一举发难,用不知何时收集的数桩血案,以监管不善的罪名将霸占着上层的世家们几乎一网打尽,只留下了早早断尾求生的源氏和主动站队的丰臣氏。剩下的氏族则是该下狱的下狱,该抄家的抄家。自从建立以来就形同虚设的刑部这些日子加班加到不知时辰,财务部新上任的部长则是在大刀阔斧整改了一番部内之后开始高速处理记录抄来的财物,天天脸上都带着笑。
还未消化完数年潜伏的成果,早就内部勾结的氏族和时间溯行军合作,掀起了有史以来规模最为宏大的一场战役。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的新时政仓促之下迎敌,本丸之间的物资运输临时切断,全员进入艰苦的守城战,终于在五个月后打退了来犯的时间溯行军。新时政战役主指挥当机立断,对撤退的时间溯行军进行围剿,付出一部分物资的代价将叛变的氏族中人的性命全部留下。
介于战争中各氏族有在任审神者服从时政安排,积极迎敌,遂得到保留氏族名称的资格。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如果不尽快整理好时政内部的乱象,黑暗总会卷土重来。这些,便是战后清剿部的重点所在。
虽说不及刑部和财务部,清剿部这些天也忙得连轴转。为了应对战力奇高的暗堕刀,清剿部的成员基本上都是顶尖战力本丸的审神者,部长与副部长一个实力超群,一个足智多谋,在战争中被任命为主指挥官。她们抽调走清剿部的高战力,在战场上当奇兵用,发挥了极大的作用。战后,光是补充各本丸折损的战力就够物资管理机构吃一壶,整理在战争中暴露出的那些暗黑本丸也是一项极大的工程。有些人渣审神者趁着战争将本丸里的刀推出去送死,以此消灭自己的罪证,他们也在清剿部的职责范围以内。见部门里人人加班,仙气十足,副部长土豆拍板了一条临时政策:将从暗黑本丸里解救出来,评级在乙等以上的刀剑,合理分配到清剿部里在战争中折损了刀剑的本丸里去。
她以身作则,雷厉风行地打了申请书,把部内情况特殊的一把短刀领走了。
那把短刀是一把包丁藤四郎。
土豆熟练地给本丸里的刀剑发了条消息,然后再投入永无止境的加班里面去。有副部长的例子在前,积压在部门里的刀剑男士也一个个被领走了,倒像是什么收容所一样。但有更多的本丸并不愿去领那些刀剑男士——每个本丸只能存在一把同源的刀剑男士,也就是说,只有原本丸的那一把刀阵亡,才会迎来新的刀剑。清剿部的审神者,哪个本丸不是全阵容极化?谁又舍得自家的刀剑阵亡?连说出来都嫌晦气。土豆家的包丁藤四郎早早极化,是来的最早的几把短刀,最后在一场夜战里,连刀剑碎片都没找到几片;满级极化的一期一振,也在一场战线拉得极长的战争中失去音讯,刀帐上的名字在鲜红色挣扎了四五天才灰下去,让人难以想象他拖着重伤的身躯怎样在敌人后方潜伏。这样的离别,谁又没有经历过呢?
土豆的本丸由于坐镇在清剿部总部前方,受击很严重,还处于四处漏水的状态,这几天后方拨过来的维修物资才到手,排队修复的刀剑男士闲得没事干,修起屋子来,动作还有未散去的血腥气。这样的情况下,被推出来去总部接新的包丁藤四郎的,是较早修复完毕的药研藤四郎。本来应该是鸣狐前去的,但他正好排到修复的队伍,于是就交给评估精神状态这方面也算拿手的药研。
这把包丁和他们本丸曾经的那一把不一样,这是药研对【包丁藤四郎】的第一印象。
从外表看不出不同,栗色的短发,红棕色的双眼,身上穿的是为了标志不同而制作的反色短军装,本体短刀被用符纸包裹好,放在一墙之隔的刀架上。他坐在白床上,低头玩着自己的指甲,半边肩甲被卸下来放在膝盖上,双脚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他的背包倒在桌上,里面散出来很多看护人员准备的糖果,糖纸在光下透出五颜六色的光。
很难解释【包丁藤四郎】身上的气息,清冽但混乱,属于付丧神的清正本质也被混在那些不同的气息后面了。正是因为包丁身上混杂了太多其他刀剑付丧神的味道,他的后续安排才这么难以确定。不乏有激进分子提出刀解,但刀解后返回的分灵会对本灵产生什么影响,任何人都承担不起出差错的后果。
像是察觉到了药研的视线,【包丁藤四郎】停下手中的动作,默默地望了过来,两者通过落地的玻璃窗对视。大概是见到了意外的身影,【包丁】肉眼可见地愣了一下,眨了眨眼睛。他犹豫了一下,将肩甲系回身上,终于站了起来,一步一步向这边走来,直到和药研只有薄薄一层玻璃的距离。
他的步子很沉,像是很久没走过路一样缓慢,但是每一步都走得很稳,一点也不像一把包丁藤四郎。因为活泼开朗的个性,他们本丸的包丁总是在跳着、大步跑着,脚步又轻又急,即使在石子路上用力跃起,也不会响起声音。但在他睡前刻意搞怪的时候,他会把被子包过头顶,脚后跟刻意在木质地板上长长地拖,发出鬼一般嘈杂的长音,配上嘴里“啊呜啊呜”的声音,总能把胆小的五虎退吓进橱柜。
【包丁】抬起手,按在面前的玻璃上,与药研对视。他的目光也不像包丁藤四郎,那双总是洋溢着好奇的活泼眸子,被上眼睫一压,竟然能变得如此压抑,让人想起枫叶的红棕色,在这双眼睛里隐隐形成了粘稠的漩涡,像是要吸走他人的灵魂。药研一滞,才发现自己已经半分钟没有呼吸。
【包丁】还在注视着他,用那双漩涡一般的眼睛,其中涌动着深重的欲望,仔细去看,却什么也看不清。药研先一步移开了目光,拿出了工作人员交给他的钥匙,无视了【包丁】随着他移动的目光。他从工作人员那里了解了这把【包丁藤四郎】的故事,一个暗黑本丸,一个精神异常的审神者,和最后千钧一发被救下来的短刀。他曾疑惑过为什么是生性天真的【包丁】活到最后,还变成了这个样子,但了解过后,他不再有这些疑问。
【包丁藤四郎】是最后一个被“吃掉”的刀剑。
被救出来的时候,他正被审神者压在身下以野兽的方式啃食,血液从台子上一路流下来,蔓延到走廊上。虽然人类的牙齿不够锋利,但在食物出现裂口的时候,咬住然后顺着肌肉纹理撕开总是更容易的。当时的负责人在报告里面附上了图片和【包丁藤四郎】的伤势报告,血淋淋的伤口实在触目惊心。身体上的损伤是小事,心理上的创伤却难以修复,在实验人员的专心帮助下,这把【包丁藤四郎】才从随时要碎掉的岌岌可危状态恢复成现在这个样子,虽然还不算健康,但也是在向好的方向发展。药研读着报告,总感觉沉甸甸的担子突然扛在了自己和本丸大家的身上。
打开门,药研先去取了【包丁】的本体短刀。虽然这把短刀的评级为甲等,属于基本正常类刀剑男士,但身经百战的药研还是奉行小心为上。在那之后,他才开始担心【包丁】的心理状况。栗发短刀安静地站在原地,注视着他的行动,像个面容精致的人偶。药研短暂地停顿了一下,还是按照之前想好的步骤走。他走到【包丁】的面前,将他的本体递到短刀面前。
【包丁】红棕色的眼睛看着他的脸庞,一动不动,直到两人姿势已经摆了一会儿,他似乎才意识到药研动作的示意,目光下移,落在自己的本体上,只是短短一瞬间的注目,他又抬起眼睛,用那种空亮又混沌的眼神看着药研。
“【包丁】,”药研弯起眼睛,对面前自己的弟弟微笑,“我们回家吧。”
家。
【包丁】眨眼,他终于从那种空荡荡的状态脱离出来。只是上下眼皮一碰,皮囊里瞬间就被注入了活气,似乎连脸庞也变得红润了起来,变化惊人,却像是被触发了关键词或者被启动的机器人一样。
他从药研手里接过本体短刀挂在身侧,然后露出大大的笑容,对着药研就是一个熊扑,被药研好好地接住了:“好呀,我们回家吧,药研尼!”从药研怀里退出来,他噔噔几步跑去拿了桌上的挎包,往身上一套,然后又跑回来牵药研的手。
药研看着他的脸庞,心下反而更加凝重了一些。【包丁】看着他的目光轻飘飘的,让人犹疑自己的身影是否真确地被映入那双眼睛中。他牵过来的手指尖很冰,握起来像瓷白的玉器,脸上做出来的表情夸张地有些过头,像演技不好的三流演员,似乎是被人告知了剧本,临危受命地上了台。但抛开这些不看,他的情感确实是这样真实而迫切的,那些惊喜、渴望、惶恐,都悄悄地展现在笑容里。
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他反握住【包丁】稍微小一点的手,跟着他一起向外走,安排道:“在回去之前,我们需要借用时政的通道去一趟万屋……包丁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他拍拍身侧的包,自然而豪爽地笑着:“大将给我的工资可是很丰富的哦!”
【包丁】思考了一会儿,从挎包里捞出来一把糖果,摊开在手掌上。他眸光闪烁,出口的话语拖着长音,连带着其中的欢快笑意也模糊不清:“……我想买糖!”
*
【包丁藤四郎】对包丁藤四郎的扮演很失败。
他没见过别的包丁藤四郎是什么样的,照着刻板印象演绎的形象自然也很拙劣。他知道他一点也不像包丁藤四郎,怎么会像?他根本就不是刀剑男士,他是人,甚至性别都不同,是一个女生,生活在不同的世界,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突然被塞进这样一具壳子里。
审神者一眼就认出她是人类,她身上还有着自主运作的灵力源,牵着纷杂的羁绊线,人类情感的调料加得太多,人味儿浓得都要溢出来。刀剑付丧神无论性格特质如何,外在如何,最本质依旧是钢铁的冰冷和锐利。她不一样,她身上是柔软的,像棉花一样安逸又甜蜜,短刀的身躯和本体捧在她手里,也落成了任人宰割的物器。
审神者把他留在身边,让他看着一切。……进食。
审神者看着他惊惶的样子,总是笑。她实在是一个美艳的女人,乌发红唇,鲜血做她的唇脂,比付丧神还美得像鬼神。她把【包丁】拽到身边,握着他的手,带他去摸台上付丧神冰冷的躯体,耳边的低语像蛇一样凉咝咝的。
她说亲爱的,你想过么,付丧神究竟是什么组成的,为什么又要有人的躯壳
19.第二章
《【刀乱】非典型cos穿》全本免费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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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丁】来的第一天被安排的任务是耕作,搭档是鲶尾藤四郎。
田地位于本丸另一侧,同样在敌人攻入的时候损失惨重。经过几周的修葺,有一半的田已经恢复耕种,苗种随着风飘着叶子,刚从土里冒出来,一副生机勃勃的样子。
虽然【包丁】与鲶尾只有嘴上的交情,但分配任务还是可以轻松平常地做到的。束着长发的鲶尾本着照顾兄弟的想法,自己揽过了翻土浇水施肥的工作,让【包丁】去修理另一边被废墟掩盖起来了的土地。
【包丁】没做过这样的工作,但凭借尝试,倒也做得有模有样。他穿着新送来的面料柔软的内番服,把本体短刀塞在挎包里,认真搬着一块块石头,把它们全部堆到道路的一边,然后扫去细小的石块土粒,露出下面已经枯死腐烂的幼苗。他将幼苗挖出来,拢到一起,放到肥料的旁边。
这些让鲶尾来决定是否当肥料使用吧,他拍拍手上湿润的泥土,想着。
清理出来的不仅是幼苗,还有落在夹缝里破碎的布料和盔甲碎片,上面沾染着泛黑的血迹,大概是刀剑付丧神留下来的。【包丁】还捡到几顶破旧的斗笠和几块溯行军的刀剑碎片,大概是因为躲在夹缝里,它们即使浑身缠着黑气都没有被发现。虽然碎片上全都是瘴气,但也隐隐蕴含着些灵气在里面。棕发短刀回头确认了一眼同伴的位置,悄悄把碎片放在手心端详。
这样的刀剑碎片,无疑证明了时间溯行军的刀剑身份,以及敌方审神者的存在。是什么样的存在会加入时间溯行军的阵营呢?想改变过去的人、不甘于弱小的妖鬼、利欲熏心的世家……总之和【包丁】没什么关系。他盯着碎片,咽了一口唾沫。
刀剑碎片中的灵力如心脏一般跳动着,像极了蓝色的透明果冻,和包裹在透明糖纸中的糖果也毫无区别了。因为专心完成任务而压下的食欲又翻滚上来,肚子里滚出咕噜噜的饥饿声。【包丁】摇了摇头,将碎片塞进随身的挎包里,本体也感受到了食物的靠近,微微震颤着。
“应该能吃……吧。”他喃喃。朝一边的鲶尾打了个招呼,他弯下腰,继续清理剩下废墟,发现的刀剑碎片全部进了他的挎包,虽然数量不多,但也能顶一顿夜宵。
*
刀剑男士的行动能力不容小觑,本丸的样子几乎一天一变。平日想对房间进行大改造的刀剑抓住本丸重建的机会,尽心布置自己的屋子。昨天又有几栋屋子重建好,【包丁】暂住的房间搬出去几个刃,让他变得轻松了一点。他半夜偷偷爬起来,绕过屋子里的其他刃,找了个偏僻的地方,把白天找到的刀剑碎片一口气全吃了——他实在太饿了。
溯行军的碎片味道怪怪的,像化掉的软糖,在舌头上滚来滚去,很快又溶解了,一下子就全部咽了下去,像水,但是又像包裹着无数的跳跳糖,在喉咙里面跳来跳去,有一点小小的刺痛。【包丁】皱着眉,轻轻按压自己的喉咙。虽然不会有什么效果,但心理上会舒服一点。刺刺的感觉大概是瘴气带来的,他还没吃过瘴气,有些不太适应。
但是很好吃。
持续了好久的饥饿感终于消退了一点,甚至让人有些不适应。短刀本来席地而坐,又改成了曲腿坐着,挎包摊开在身边。夜晚水汽中,坐着的冰凉石子也湿湿的,有点硌人。明明才来一天,就开始适应这里的夜晚和温暖的被窝了。
虽然天上没有星星,光也很暗,但和曾经待着的地方都不一样了。身为人的时候,似乎也有过这样窝在湿润冰凉的水汽里望着夜晚天空的日子,他这样回忆着,把最后一块碎片丢进嘴里。
该回去了。
夜晚十分安静,连虫鸣也听不见几声。咽下的瘴气在腹中火热地烧起来,迫不及待地想要占据这具气息清正的付丧神身躯。短刀晃了晃脑袋,表面上毫无异状,缓缓站起身来。他拿起拖在地上的本体,在左衣袖上擦去刀鞘上沾染的泥土。深色的土壤在夜色的照耀下,像极了扩散开的血液。【包丁】红棕色的眼睛亮得出奇,像两盏盈盈的鬼火,在空气中灼灼地亮着。
他转过头,对墙边躲着的不速之客勾起嘴角:“您还要看多久呢?”
冷清的部屋旁,深灰色的地板和墙壁被月光混在一起,青色的瓦投下一片阴影。风又吹出一片草叶摇曳的沙沙声。【包丁】等待着,直到脚步声轻轻响起,拐角的刀剑付丧神走了出来。他大概是比【包丁】还早得来到了这里,肩上披着的外套硬朗布料都被水汽浸湿了。
有着浅金色短发的付丧神不再躲藏。月夜下,两人对视。走出来的是没怎么接触过的太刀髭切。【包丁】微不可察地皱起眉头:源氏刀的房间,记得在天守阁另外一边才对,髭切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髭切一副捉摸不透的笑颜,身上还穿着出阵服,如猫一样歪了歪脑袋:“夜已经很深了哦?”他语焉不详:“夜里会有妖怪出没,还是留在部屋里好好睡觉哟,不然坏孩子会被妖鬼给捉走的~”
【包丁】本以为自己会有什么应激反应,但他的身体和思维却很冷静。他对着那双蛇瞳露出笑容,当着髭切的面将手上半出鞘的短刀收起,握在身侧:“谢谢髭切先生的提醒,我正打算回去呢。”
他关心地问道,“您是迷路了吗?膝丸先生似乎不在这附近哦。”
“好像是迷路了诶……上了年纪就是记性不好啊。”太刀面不改色地掠过【包丁】话里的刺,眼睛弯弯,双手相抱,一副天真纯然的样子。他无视【包丁】的目光,环顾了一下四周,又迈着不急不缓的脚步顺着走廊走开了,口里还说着什么。短刀仔细聆听,听出髭切口里唱的是一曲没听过的童谣:
“迷路的孩子哟迈着歪歪扭扭的步子
森林的泥土路弯弯挂在天上的月亮弯弯
远处砖红色神社哟河流弯弯流过
栖息于此的神使哟赤红赤金的妖狐哟
尖细地呼唤着寂寞哟弯弯的眉眼哟……”
什么啊……
【包丁】歪头,跟着曲调低声唱了几句,还是摸不着头脑。他抬头望了望天色,便也几步踏上了走廊。
他刻意放慢了步子,等髭切的脚步声再也听不见了之后,才慢慢往自己的屋子里走,边走边脱下自己沾了泥土的外套,搭在臂弯上。这是时政之前给他做的反色衣服,被他一起带到这个本丸里来了。穿上这件衣服,像是坦然地把自己和这座本丸分割开来,堵住那些目光。
转过拐角,灰白色毛茸茸的身影闯入眼帘。【包丁】脚步一顿,在那只猛兽转过来的眼眸中进退两难。不知为何出现在这里的老虎盯着短刀看了一会儿,才毛茸茸地抬爪,露出身后抱着老虎浅眠的五虎退。
夜间温度较低,白发短刀的脸已经冻得通红,睡得也不怎么安稳,细瘦的眉毛皱着。
“……退?”【包丁】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走上前,在五虎退身边半跪下,轻轻碰了碰他的手,“怎么睡在这里?——好冰!”
即使身为刀剑付丧神,这样也会感冒的吧。老虎也没有起到挡风和温暖主人的作用。【包丁】瞪了在旁边卧下的老虎一眼,得到猛兽心虚的眼睛一闭。
将外套披在五虎退身上,【包丁】慢慢把身形瘦弱的白发短刀抱起。柔软的白发擦过他的脸庞,贴着裸露的喉咙,挡住了冷风。睡梦中的五虎退大概也感受到了身侧的温暖,自发在【包丁】的怀里蜷缩了起来,紧紧贴着兄弟的胸膛,脸上的表情舒展开来。
“……药研藤四郎他们,不在吗……”这种事情不适合包丁藤四郎的刃设吧。不过四处无人,也不必顾忌什么。【包丁】把五虎退抱进部屋,放在铺盖上,把旁边堆在一起的被褥铺开,盖在他身上。两人的床铺不知何时挨在了一起,吃饱后睡意上涌的【包丁】也没再纠结是谁挪动了铺盖。他也钻进被子里,长长地舒了口气,抱着本体,很快睡了过去。
平稳绵长的呼吸里,白发短刀静静地睁开了眼。他看了一眼眼前熟睡的背影,又向前挪了一些,伸手捏住了兄弟的被角。大老虎不知何时也走了进来,在主人的头顶趴下,喷洒着温热的吐息。
五虎退揉了揉老虎的头顶,嘴唇无声地开合:晚安啦,小虎。
他闭上眼睛,也很快睡着了。
第二天的任务安排是手合。
饥饿感不再迫切,【包丁】
20.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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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难说时政是不是参照了某个动漫中的设计,虽然数量不同,但呈同样形状围成一圈的大楼们顶天立地,几乎要刺破天穹。【包丁】被巴形薙刀带着过了检查,拿到了看着很高科技的手环一枚,圈在手上就自动调成了适合的大小,怎么甩都不会掉下来,有点像【包丁】之前呆在监管室的手环,不过那时手环是红色的,一按还会弹出身体状态等相关讯息,是专门用来监管刀剑的专用手环。他跟在巴形身后拨弄着手腕上的手环,不知不觉就到了审神者所在的办公室。
普通的装横,门上的名牌挂得比【包丁】高一个头。巴形敲门,很快门里就传出一道清亮的女声让他们进来。
入目是朴实无华的办公桌和桌后面巨大的落地窗,在那之上,被束好的薄纱窗帘正在随风不断飘扬着,透过来的光把审神者照得几乎要变成透明人了。【包丁】此时才有机会认真打量这个频繁出现在别人对话里、据说是他新主人的女人:他对给自己起名为“土豆”的人抱有极高的好奇心。
与他的想象不同,土豆既没有美若天仙的相貌,也没有膨胀到爆炸的肌肉,看上去就像一个普通的职场女性。她穿着时政统一的黑色制服,长发扎成低马尾搭在一边的肩膀上,发尾染着渐变的深蓝色,正用一只手撑着脸颊,有一搭没一搭地摆弄着手里的笔。
“哟,巴形!”见两人走进来,土豆从文件里抬起头,应当算得上温婉的脸上露出一个爽朗的笑,把手上的文件一推,“本丸里面怎么样了?”
后面两人的交流【包丁】没在听,想必和他这把刚来的短刀没什么关系。把自己的身形掩盖在高大的巴形薙刀后面,他观察这一间办公室,目光落在不远处有些落后于时代的白板上,凭他的目力能很清楚地看清其上用记号笔写下的文字,但是由于写得太草所以一个字也辨别不出来。
时间就在【包丁】认真观察中流逝,直到面前的巴形朝审神者行了个礼,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他才回过神来,下意识想要跟上薙刀的步伐,却被近侍轻轻扶着肩膀按在原地。等到巴形离开办公室并带上房门,【包丁】僵硬地转过身,面对一副笑盈盈面孔的审神者。
“吃过午饭了吗?”这位审神者用着和巴形对话一样的口吻,话语里端得是一派轻松祥和,而【包丁】反而在这样的问话中肉眼可见地局促了起来。他顺着土豆的指示拉过一旁的椅子坐在她的对面,双手抵着膝盖,脚尖甚至碰不到地。
办公桌显然没有准备对面的空位,于是【包丁】只能斜着腿坐,膝盖贴着木制的办公桌,冰凉的触感将那一片的皮肤骨肉冻得有些发麻。
“我吃过了哟,主人吃过了吗?”下意识地,他学着记忆扬起笑容,从随身的挎包里掏出糖果来。土豆看着他,一双深蓝色的眼睛静得像潭水,脸上依旧挂着笑。【包丁】摊着糖果的手指不安地一动,自己低头一看,才发现糖果们因为从本丸的景观来到这里而熔成了一团,黏在了透明糖纸上。
“呀!抱歉主人,我没注意到糖果全都化掉了……”【包丁】的表情来的快也去的快,很快又挂起一副懊恼的表情。在他想要握紧糖果把它们收回包里的时候,对面的审神者从他的手中捉走了一颗深棕色的糖,轻轻松松地剥开糖纸丢进了嘴里,含糊地说:“没关系啦,一样也是甜的噢。”
她从旁边抽出一张纸拭去手上的粘腻。【包丁】呆了一下:“啊、是,是呢……话说这些糖果都是药研哥用主人发的经费买给我的哦!不过当时不小心买多了,所以分给了本丸的大家!”
此乃谎言。【包丁】每天对着那些兄弟扮演自己都累得够呛,才没有心思去招惹其他一看就不好惹的刀剑。
“然后,大家每天都在一起修复受损的屋顶,我也有帮忙拖地、整理房间之类的……做饭是烛台切先生和巴形先生一起负责,但是您的便当是长谷部先生专门做的。”还有什么可以说的?面对那双似乎能看透一切却选择包容的蓝眼睛,【包丁】脑袋一抽,脱口而出一句:“和我一起住的兄弟们都很想念一期尼——啊!”
这个不该说的!
虽然以刀剑之身在渣审手里呆了很久,但【包丁】对正常人和正常刃的三观还是很了解的,像这种事情就该埋在心底等大家的心结被时间冲淡,毕竟审神者大人也没办法把死去的那把刀复活……不如说如果她做的到的话,自己应该现在还留在那间监管室吧。【包丁】低着头胡思乱想了一会儿,没听见审神者的回复,悄悄抬起头,就和审神者那双墨蓝色眼睛对上了。他从喉咙里支吾出一声,又深深低下头,连呆毛都随着眼睫一起耷拉下来:“对不起,审神者大人,我不该说这件事的……啊不、那个、阿鲁基,真的很抱歉……”
“吃了哦。”女人轻笑的声音响起。
“哎、哎?”【包丁】懵懵地抬头,半晌才反应过来审神者是在回复他的第一个问题,“那,好吃吗……?”
名为土豆的审神者又捡起手中的笔,往桌子边缘一指。【包丁】顺着看过去,看见桌角已经被打包好的饭盒,看起来应该是很合口味的样子。还没等【包丁】的头扭回来,审神者把糖一咽,伸手散了马尾,简单用手指顺了几下头发,又随便扎了起来。比起刚刚柔顺的发型,现在这个简直是惨不忍睹地让强迫症看了都要落泪。尽管【包丁】没有强迫症,他还是为这个马尾的草率程度抽了抽眼角,刚刚的愧疚也抛到了一边:“请让我帮您扎头发吧……!”
土豆爽快地答应了。
【包丁】从椅子上跳下来,几步就绕到了审神者身后,解下那根平平无奇的黑色发绳圈在手上。他在挎包里找了一会儿,没找到梳子,而审神者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样知道了他的困境,从抽屉里摸出一把木梳给他:“用这个吧。”
接过梳子,【包丁】认真地开始梳理土豆不知怎么在半分钟内迅速弄乱的头发。审神者把头往椅子上一靠,安详地闭上了眼睛,一副全身心享受服务的样子。戴在手上的蓝色手环时不时滑下来碰到审神者的皮肤,【包丁】干脆把它往胳膊肘上一撸,用制服把它卡住。很快,一个漂亮的低马尾就顺利出炉。叉着腰欣赏了一会儿自己的杰作,【包丁】满意地点了点头,走回了自己刚刚的座位,愉悦地坐下。
扎好辫子的审神者又变回了那副温婉自然的样子,她直起身来,撑着自己的脸颊对【包丁】笑:“包丁知道我为什么喊你来吗?”
“不知道。”【包丁】诚实地摇头。
审神者笑,黑色的签字笔在她手指间像蝴蝶一般飞快地跃动着。女人垂下的眼眸注视着笔,口中懒洋洋地解释着:“其一嘛,是担心你在新本丸不适应,毕竟你在监管室待了那么久,如果不是每天的身体检查,我都担心你连话都不记得怎么讲了——这番话完全是批判时政制度噢,和你本身没关系。”她补充,手中的笔一跳,又惊险地落回那只手的掌控中,“其二是巴形带着你来,我能顺便了解一下本丸的情况……你那是什么眼神啦,”审神者抬眼,另一只手夸张地往自己一指,“我看起来可是很负责的职场精英欸!除了必要的休息,我这一周可都是呆在办公室里。”
并没有否认审神者努力的意思,这样的反应也戏太多了吧……【包丁】在心里吐槽,不过身体却不知不觉放松了下来。
“其三——也就是最重要的原因——”审神者啪的一声把落下的笔握进手里,笔尖朝着【包丁】点了点,“对包丁来说可不算什么好消息,要听吗?”
既然来了这里,不听也不行吧,况且是和我相关的事情……最初【包丁】心里关于审神者的滤镜已经消失殆尽,他甚至想抬手捏捏自己的眉心,疑惑身为近侍的巴形是如何和这样跳脱的审神者交流的。
“要听。”他点头之前抬起了那双红棕色眼眸,眸光沉甸甸的。
审神者恢复了之前那副表情,从文件堆里抽出了一本文件推到【包丁】眼前。在【包丁】拿起文件并翻阅的时候,她交叉着双手抵在下巴下面,慢吞吞地说道:“之前呢,清剿部成立了一个新的分部门,专门用来负责每日的巡查和监督,负责的区域不仅包括万屋和演武场,一些活动才开放的场所和战斗场地附近,都会布置巡查,一天三班,确保每处地点每个时间段都有人负责巡查、并且及时赶到事发现场……负责抽查本丸的也被归到这个分部门里面了。”
她看了一眼【包丁】,接着往下说:“布置得这么严密,是大战刚刚结束的缘故……等这段时间过去,清剿部会对这样制度进行修订,那个时候这个部门肯定会进行再次拆分和升级。不过现在招进去得到编制的刀剑男士,之后也会跟着部门变动,用我们人类的话来说,就是进了铁饭碗……”
“啪。”文件被合上,“她逃走了?”【包丁】声音很轻,却冷得不像本人。
“……”审神者点头。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抚上额头。此时她不是审神者,而是时政的清剿部部长,“虽然表面上的解释是想要放长线钓大鱼,实际上只是时政管理不善导致的。是谁帮助她逃出去的、又是通过什么方法逃出去的,这些我们一概不知。现下处于被动状态的我们,想要找到这方面更多的线索,只能拜托你了,包丁。”
文件里记载的是时政对前审神者的审讯,那个鬼一般的食人者,【包丁】记不起她的名字,通过文件才想起来,她叫【狐鬼】。她逃走了。
思绪在脑海里纷飞,【包丁】无意识地捏着文件的一角,半晌才抬头:“用我做诱饵,也不一定会有结果吧?”他敏锐地洞察出审神者和他说这些的含义,棕红色眸子敛起。不想坦白自己的特殊,他说道:“……我对她来说并不特殊,比起找我,她更可能的做法是伪装身份,然后继续——偷走那些付丧神吧。”
“啊、”对话进入负责的领域,审神者应了一声,神色变得专业起来,“这方面的准备我们也有在做,你只是我们的备用方案。”她毫不避讳地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那个分部门现在很缺人,上面要求我们这些审神者一本丸出一把刀,出事也好相互照应。如果包丁你去的话,不仅满足了要求,顺手当诱饵,还能作为暗堕刀再就业的范例——这个是我随口说的、你别在意。”
女人转了一圈笔,笔尖在桌面上点了点:“怎么样,要去吗?我完全尊重你的个人意见,不去也没关系的。”她弯起那双让人看不透的墨蓝色眼睛,“毕竟你现在是我的刀,我会对你负责,就像本丸里其他刀一样。”
【包丁】抬眼看她,再次认真细致地端详这个女人。她长得显小,面容年少清丽,有着一双眼角上挑的蓝色圆眼睛和弯弯的细眉,不说话只微笑的时候温婉极了,但当她眉毛一挑、勾起嘴角的时候,那股独属于上位者的傲气和进攻性就倾巢而出,和上一任审神者完全不同。那个被收押又逃走的女人总是和红色作伴,不论是眼角还是嘴角都弯弯的,颜色鲜艳得让人晃神,胳膊和手指细得像纸片。
她们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包丁】想,然后用力地点头:“我要去。”
审神者笑起来,一下子就冲破了长相带来的那股温婉气息。她对【包丁】的回复完全不意外,把早就填写好的申请表往【包丁】怀里一拍,记载着前任审神者的文件也被一并丢进【包丁】手里,被短刀手忙脚乱地接住。“登记排班的地方在三楼,你到了那边就能找到,现在去的话还能赶上晚上的第一班。”审神者有一股达到目的就毫不在意的渣女气息,下巴往门口一扬催他快去,口上还说着几句嘱咐。
“到了记得说是我的刀啊——话说你知道我叫什么的吧?”关门之前,审神者的话语还顺着门钻进来。
“我知道的啦,主人你就放心吧!”【包丁】对着门缝喊了一句,然后毫不留情地把门关上。
“呼……”【包丁】抹了一把脑门上并不存在的汗,松弛了下来。他站在门口点了点手里的申请表和文件,把它们努力塞进挎包未果,遂抱在怀里。
抬脚向楼梯方向走去的时候,有人交谈的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似乎还念着新任便宜主人的名字。说起来虽然是清剿部副部长,审神者所在的办公室来的人却很少呢。【包丁】后知后觉地注意到这一点,也因此对身后似乎在寻找土豆办公室的人提起了好奇心。他扭头,对后面一直说着“二楼207……副部长办公室……土豆……”的人说:“她的办公室在这里哦!”
“——之前就吐槽过这名字真的很怪啊。”那人后半句并没有断,而是顺势在他之后说了出来。见【包丁】扭头看过来,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用力一扯披在头顶的被单,不吱声了。反而是在他身边的太刀哇卡卡卡地笑着谢过了【包丁】,然后一掌就拍在了身边人的背上:“我兄弟比较怕生,抱歉啊!”
“啊、没事哦!”【包丁】笑着弯起眼睛,“能找到办公室就好啦!”
站在太刀身边的,明显是一把山姥切国广。金发打刀和身边的兄弟慢慢挪到了办公室门口,在敲门之前,山姥切国广终于从被单下解放出半张脸,和【包丁】对视。红棕色和碧色眸子对视的时候,不知为何,【包丁】突然感受到了一股陌生的亲切感。
金发打刀同样看着他,两人对视了许久。【包丁】看不出那双碧眸里的情绪是什么。半晌,山姥切国广突兀地蹲下,和个子矮的短刀面对面。一瞬间被美颜暴击的【包丁】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在视线飘开时,他瞥见戴在山姥切国广左上臂的红色袖带。无视短刀瞳孔地震的模样,金发打刀从口袋里掏出小本子和笔,随便
21.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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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包丁】完全适应战场还有些困难。
这次巡逻的差事由于处在悠闲的范围内,让短刀自以为隐蔽地喘一口气。他实在想不出来该怎么搪塞过去自己对于其他刀种的流派手到擒来这件事,也不想享受其他粟田口小短刀的爱护和脑补,更不想面对一大群红烧肉在面前走来走去挑战他的意志力。
以要上夜班为理由,【包丁】在白天一直赖在部屋里睡懒觉,偶尔爬起来对着墙壁发呆,到了傍晚则爬出来去大广间和大家一起吃个饭,带上歌仙兼定做的小点心在夜晚的时候填肚子用,然后就用主君给他的时空转换器落到万屋,再从万屋转到巡逻场地外围。身为小队长,他负责记录每班的打卡情况,同时还要和其他组的巡逻成员交接。
??
在他们之前巡逻的是一队打刀与太刀混合的队伍,一共有五人,队长是一振压切长谷部。虽然对这把主控刀会出现在这里感到有些惊奇,但不得不说这把刀对公文和任务的处理称得上完美无缺,在他的帮助下,【包丁】每天的交接和侦查任务安排也变得轻松许多。
过了几天平安无事的巡逻之后,【包丁】甚至产生了一直这样下去好像也不错的想法。就像是节食一样,每天见到的刀剑男士不过一只手数的过来,减少了纯净灵力的诱惑,【包丁】也逐渐对那股时刻在腹中肆虐的口腹之欲有了基础的抵抗能力,至少不像以前饿得啃自己。
??
今天的巡逻也不会意外。
喝完最后加的一碗味增汤,【包丁】双手合十,说了句我吃饱了,就带着餐具起身出了大广间。放下厨具的时候正好碰见了不知为何在厨房的鹤丸。用大概的语气糊弄过这把敏锐又喜欢恶作剧的千年老刀,【包丁】回房间取了昨晚看到一半的话本,和正在整理床铺的后藤打了个招呼。等他收拾好一切走到走廊上时,本丸的天色已经有些昏暗。【包丁】从这样的天气下看出一丝端倪。长期不着家在外工作的主君对本丸的景趣没什么研究,干脆就让本丸和万屋的天气同步,而万屋的天气又和其他链接在一起、由时政控制的时空的天气相同。
因此,在第一滴水珠落在【包丁】的脸上的时候,棕发短刀愣了一下,然后果断地回屋去取了竹伞和斗笠出来。为了以防万一,他多带了两份遮雨布,以免身为队员的退和小夜忘记带雨具,染上夜间的湿气和冷意。他把旧斗笠上发霉的一块竹板用短刀剃去,砍断边缘不齐的毛茬,最后放下新换的白纱,将其戴在自己头顶。身体里寄居的现代人灵魂不熟悉这上世纪的雨具,身为包丁藤四郎的记忆里也只有虚幻的灵体迎着雨滴在屋檐上嬉戏的记忆。
他摸索着摆正了斗笠,往本丸门口的转换阵走去。不算小的雨势噼里啪啦落在隔了一层竹板的脑门上,声响像是直接敲着【包丁】的头顶。对于短刀来说容易察觉的些许重量栖息在头顶,被棕发短刀的一个扭头甩了下去。
“包丁!”有人在背后喊他。
【包丁】回头看去,披着一身白大褂的药研从柱子后面探出半个身子,手中提着一个小白布包裹。沉稳的黑发短刀挥手把他招回来,将包裹塞给他,【包丁】低头看了一眼,御守的蓝色布边和刀装的莹莹金光从未合拢的包裹中间露出来,在逐渐暗下的天色里闪着,映得【包丁】的下半张脸也温暖了起来,一双红棕眼睛隐隐含着光。药研像是吃到一半追出来的,抹了一把自己的嘴角,在【包丁】以为他要说些什么的时候抬手握住了棕发短刀的肩膀,然后是一个自然的拥抱。
??
“巡逻加油,包丁!等你回来。”药研脸上是如常的沉稳微笑。他又拍了几下【包丁】的后背,将发愣的短刀从怀里解放,转到转换阵的方向。
“等……”【包丁】被突如其来的拥抱震了一下。从身上传来的温度似乎还停留在肌肤上,那是纯粹的、不含他意的拥抱,干燥的衣物吸去了【包丁】手臂上刚刚落下的那些水珠,陌生的触感一碰即散,似乎连习以为常的饥饿也散去了一瞬间。他猛地扭过头,想要说些什么,而药研已经到了几步开外,拉开了大广间的门,走回去吃饭了。门合上,只剩下【包丁】抱着包裹愣愣地站在廊下,不似平日的故作姿态,也不像包丁藤四郎的天真纯粹,只是单纯的茫然和空白。
??
一滴雨落在他手臂上,冰凉的触感冰得他一个哆嗦。该走了。
【包丁】盯着手里的包裹有好一会儿,最后将御守取了出来挂在身侧,其他的全一股脑塞进挎包里。转换阵亮起白光,很快将棕发短刀的身影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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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虎退隔着很远就看见了【包丁】的身影。
他白天时政陪着上班的主君。当天的近侍接审神者下班回本丸的时候,也就是他动身前往巡逻地点、和其他队员汇合的时候。
?
说是巡逻队伍,事实上他被分配到的小队只有含他在内的三把短刀,与他一同接下任务的鸣狐被分配到了其他队伍。夜间安排的队伍更多也更分散,探查能力强的短刀起到的更多是侦查预警的任务,不存在什么正面交锋的危险。虽然本丸里的伙伴都很担心五虎退一个人能不能照顾好自己,但五虎退虽然性格软糯,本身也是存活百年的刀剑男士,身为付丧神的能力是不会输给任何人的。在这几天的巡逻中,他也没有遇到需要拔刀的情况。
他在每次巡逻后都会和与他换班的鲶尾尼聊会儿天,说说自己的队友。其中最常说的就是那个身为队长,穿着反色出阵服的包丁藤四郎。那柄短刀和身上的颜色一样同正常的包丁藤四郎完全不同,连时政发的制服也换了个颜色,被他披在肩膀上,不见有几丝珍惜的意思。对本丸里其它刃都很熟悉的五虎退觉得,比起包丁藤四郎,他更像我行我素的肥前忠广……不,是比任何刀剑男士都像一个活生生的人类。
??
但那双眼睛又不像人类。
性格软糯,却因此比他人更要敏感的五虎退,能感知到的东西更多,如一种与生俱来的天赋。他身为清缴部部员的刀,也见过不少暗堕本丸里的刀剑,那种属于被保护的刀剑眼里独有的暗沉,相比直接接触失格审神者那些刀剑又多了一丝希望的火种,混浊下微弱地摇曳着,脱离了痛苦与无助,茫茫然闪着的光辉,在这把包丁藤四郎比同振更暗更深的眼眸里,也是存在的。包丁行事果断干脆,身体轻盈地如灵体一般,巡逻时也不常出声,在交接时之外简直就是一片隐匿于阴影里的幽灵。虽然说短刀们本就是刺杀的好手,但像这把包丁一样,除了身份之外的东西全部扭转抹杀的情况,用正常的标准来衡量显然不正常到了极点。他经历了什么?又为了什么在这世间苟延残喘?五虎退想不出来,也潜意识避开那个可能性最大的答案。
——重铸。
??
见五虎退从传送阵白茫茫的光里挣脱出来,靠在树边借着微弱灯光看话本的【包丁】抬头,面前白纱被他挂在斗笠边,露出那双莹莹的、鬼火一般闪烁的红棕色眸子。斗笠只遮住半边肩膀,披在他肩上的时政制服被雨打湿大半。他走过来时,五虎退都能嗅到行走间溅起的水汽味道。
??
像是料到五虎退会被雨打个措手不及,【包丁】往白发短刀身上罩了块透明的防水布,系带在脖颈前好好打了个结。五虎退瑟缩地垂下了眼睛,几秒后又抬起来看他,任他抽出压在背后的兜帽,往退原本的帽子上一盖,遮了短刀一半的脸庞。
“好了。”【包丁】退开一步,满意地
22.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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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下得更大了。
粉发短刀身边的血液被雨滴形成的水泊稀释开来,逐渐渗入地面,将泥土灌成糊状的泥泞。光从表面上观察,能判断出短刀身上的伤口除了主要躯干上深可见骨的伤痕之外,还存在许多不大不小的割伤和撕裂伤,暴露在外的伤口皮肉向外翻卷,被雨水淋得泛白。因有着这样的痛楚,粉发短刀即使处于昏迷之中,也紧紧皱着眉头,脸上流露出痛苦之色——或许是只有在此时,这些情绪才能不受理智控制,在无人之处表现出来。
他手里还握着遍体鳞伤的本体,短刀锋利的刀身已经在数条裂痕中摇摇欲坠。这样看来,比起暂时的休息,这把短刀是无力抵抗死亡的侵蚀,怀抱着绝望在昏迷中等待自己的终焉也说不定。他脸上还有着勉力拭去雨水和血水留下的泥痕,看起来在昏迷之前也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最后视线彻底暗下,失去清晰意识的前一秒,这把短刀有有着什么样的想法呢?是不甘心、对活下去的渴望……还是哪怕只有一丝、却依然存在的释然?
??
【包丁】几步走到短刀的身前,结束了对他的观察。披着一身湿淋淋的出阵服,他也不再在意身上衣物的洁净,单膝跪在短刀的身边,检查了几处最危及生命的伤口。用挎包里的绷带和药品对伤口进行了止血消毒和简单包扎,【包丁】小心地从他手中抽出那把受损的短刀,收刀入鞘,将药研临行前给他的刀装和御守全部挂在了刀鞘上,紧接着把它小心翼翼收进了挎包里。他丝毫不怀疑这把刀如果再经历一次冲撞,刀身就会碎成糖块大小的碎片,那时就真的救不过来了。
??
他抹了一把自己同样向下滴水的脸,手背拭去下巴上连串的水珠,想要将短刀扶起,扛在自己肩膀上。
??
——停下来。
??
潜意识发出警告,他的动作一瞬停滞。
??
——有人在靠近。
??
雨滴落下的声音不对。与落在树叶、木头、又或是地面而响起的声音不同,即使只是细微到不能再细微的、比往常沉闷了一点点的响声,都像是电流一般窜过【包丁】的神经。他连呼吸都停顿下来,红棕色眸子警觉地转动,悄无声息地观察四周。在因大雨而昏暗的树林里,隐隐起了些红色和绿色的光亮,为四处被水流包裹的湿润物体镀上一层边缘的浅光。
??
一个、两个、三个……
??
【包丁】数过感应到的敌人人数,俯低了些身子,从挎包里摸出了通讯器。出行前调整过颜色的通讯器页面比起树林可见度还是亮了一些,他用身体遮住向四周散发出的光,按下了紧急求援的按键。出现受伤短刀和溯行军的消息和当地坐标一起随着信号向他们这一组的紧急负责人传去。【包丁】再次确认了周围敌人的坐标与数目,稍微放松了一些警惕,低头去瞧已经显示发送成功的信息。
??
就在此刻,一道亮得惊人、几乎在空气中划出锐利血腥气的绿色弧线闪进他的眼眸里——它太快了,快到以【包丁】的反应速度,也只能收缩瞳孔,仅仅看见那道亮光剩下的余焰,在那一刻险之又险地向右侧过身子。
??
那道本来要刺穿心脏的攻击在【包丁】的脊背上划出见骨的伤痕,由浅入深,扎透了短刀的肩骨。快到身体都没反应过来的一招结束,从伤口处喷出的血液瞬间淋湿了【包丁】和袭击者的半身,也撒了地上的短刀一脸。
??
似乎是夜风带来的刺骨冰凉灌进【包丁】的身体里,雨滴也参杂在其中,让他感觉自己像一个被剖开的盒子,事实上也确实如此,他不确定从身后的伤口看进去,能不能看见那颗跳动的心脏。短暂而不可控的思绪闪过,【包丁】收紧左半身,在疼痛感还沉浸于激动的余波时用骨头将袭击者牢牢卡在伤口里。
??
不等它挣扎,棕发短刀手起刀落,锋利的刀尖刺穿袭击者头尾相连的骨缝,于尖锐的咯吱声中砍下袭击者的头颅。在两者断开时,袭击者的尾巴掉了下去,而头部依旧被【包丁】卡着,用来止血。
??
一把四花敌短,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敌人,甚至学会了使用诱饵和偷袭。在这样的大动静下
23.第六章
【包丁】醒来的时候,床边一个人也没有。
比起躺着,他更像是被随意地摆放在了床上,半只脚还垂在床沿外面这一点不提,他的本体正丢在他身边,刀鞘不知所踪。若是他在意识模糊的时候翻一个身,说不定会因此喜提轻伤,成为有史以来第一个被自己戳伤的刀剑付丧神。
谨慎地打量了四周,【包丁】把刀抓过来挂在自己腰上,从床上慢慢下来,然后膝盖一软半跪在了地上——他的腿麻了。
从像是搞笑番的发展里挣脱出来,他拖着条内部闪着马赛克酸麻的腿往外缓缓挪动,而门此时恰到好处地打开了,吱呀一声。他抬头,与门外露出半个身子的审神者大人对上视线。
审神者土豆和上次见面时的穿着不同。穿着时政统一配发的黑西装时,她显得精明强干,束上发丝后整个人干练得很。而眼下推门进来时的审神者则穿得不能再随意,短上衣和宽松的长裤,踩着双淡蓝色板鞋,几乎像是个入世未深的大学生。
她回头打发走身后的人,然后将半开的门推到靠角,再走过来。她手上随意把玩着的正是【包丁】的刀鞘,上面挂着一串金色的刀装,碰撞起来叮叮当当的。
【包丁】撑着自己,忍着腿麻的酸痛感站直,看着审神者脚步不停地在他面前蹲下,给本体刀剑收刀入鞘,挂回他身上,然后双手一个用力,轻松地把【包丁】抱了起来,让他坐在自己左手臂弯里。
“审神者大人……”该问些什么呢?
问这里是哪里?这里是时政给审神者分配的休息室。问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时政的治疗速度可比本丸里的快多了,既然审神者出现在这里,那么她肯定是亲自为自己手入了。
“那把被我救下来的刀剑现在怎么样了?”选来选去,最后挑了这一件他确实关心的事情。虽然他之前将刀装和御守全部给了那把刀,但是无故孤身出现在森林深处的刀剑,身上说不定有什么隐藏的暗伤。
审神者低头瞧了他一眼,又笑,然后把他往上颠了颠,边走边回答他的问题:“那把粉色的刀叫北谷菜切,现在正在好好地接受问讯呢……你是怎么带着他跳上那么高的树枝的?”感受着彼此贴近的体温,审神者抛弃了多余的羞耻心,好奇地问他,右手在他头顶划了划,“你们两个身高相差将近四十厘米欸!”
“啊?……就那样,跳上去了嘛……”【包丁】回答。
她们出了门,顺着时政的圆走廊转过螺旋扶梯,一路向西走去。上班时间,走廊里的人不多,基本都是偶尔前来的审神者和她们的近侍。或许是因为受伤消耗了太多灵力,【包丁】感到了久违的饥饿,他稍稍往土豆的身上靠了一点,贴着散发薰衣草香味的上衣。半晌,他确定土豆刚刚径直路过了后者的办公室:“……主人,我们现在是要去哪里?”
土豆搂着短刀:“回本丸哦。”她和擦肩而过的工作人员打了个招呼,脚步不停,“在那之前。带你去见一个人……到了之后要喊阿姨,知道吗?”
阿姨……【包丁】眼角抽搐,感觉自己还没有走出搞笑片场。这种互相叫老的损友氛围是怎么回事?明明上一章还在打来打去的,怎么这一章就变成快乐合家欢?
随着【包丁】内心腹诽,土豆已经到了门前,敷衍地敲了几下门便推门而进,里面站在书架前和近侍聊天的审神者也随之望了过来,一身西装,脸上扣了半脸天狗面具,能看出面目年轻。
——真的要叫阿姨吗?【包丁】陷入罕见的迟疑,不过他很快不再纠结这个,因为那人将面具拉到一边,露出了脸庞。熟悉的打扮叫【包丁】记起来,面前的审神者正是当时带头冲入本丸,利落地一刀把【狐鬼】从他身上砍翻的那个人。大概是那时没想到会有幸存者,天狗留下其他人收拾残局,往他身上贴了几张止血符咒就一把把他抱起来往时政赶,只有那里有治疗非主刀剑的修复室。那时【包丁】濒死,体温变凉,只感觉天狗抱着他的手臂像火一样滚烫,模糊地看见自己的血淋了天狗半个身子,还随着脚步往下落,将一身黑西装染成深红色。
“——人妻大人!”他脱口而出。
土豆:“……”
正准备开口的天狗:“……你这家伙不要教短刀什么奇怪的东西!”
“我冤啊大人,”土豆抱着他向上颠了颠,【包丁】能感受到她隔着衣物振动的胸腔,“明明是小天狗你的母性光辉都溢出来了,才让我家包丁这样喊嘛!”
“你个口花花的……走近点!”天狗皱起眉头,不过眼里全是笑意。土豆顺从地往前走到天狗面前,【包丁】也因此能更加看清这位审神者的面容,明明五官柔美,组合起来却显出一副凌厉之相。天狗也在打量着他,连嬉闹的笑意都收了回去。
“这孩子……”她说,“你这回倒是养得不错,没给人家养成暗堕加深。”
难不成土豆大人养暗堕刀还有前科?【包丁】想。他身后,土豆大人已经开始和天狗唇枪舌剑,用着些不痛不痒的废话打闹。
“……本来说,你要是养不好这把包丁,就交给我,现在看来你——不、你家刀剑还是挺体贴的嘛。”
“是啊是啊,”土豆顺着杆子往上爬,“所以我觉得我的工作……”
“别想了。”天狗拧着眉打断她,“你干嘛这么久不回本丸?时政的工作又没有紧急到这种程度,大不了再叫几把刀来帮忙。在时政工作人员身份之前,你首先是本丸的审神者,不记得了吗?”
土豆不说话了,这回是【包丁】主动靠紧了她,因为不这样做,天狗指指点点的手指就要点到他的脑门上面了。
“我看你真是工作疯了……我就说你最近心态出了点问题,赶紧给我休假回家调整去。”天狗嗤笑,“把暗堕刀剑分到清剿部本丸去确实是一个好方法,但用【包丁】来做诱饵有点太过头了吧?你和小家伙见过几面啊?要当□□首领吗你?”
“哪有……”土豆呐呐地说。
"听到了吗包丁?"天狗的视线移到他身上,“你的伤假我也给你批了,这些事情不要管,回去好好管着你家审神者,看见她忙工作就把她打晕。”
严厉版人妻……!【包丁】点头,然后和缩着头的审神者大人一齐退出了房间。
“小天狗真是越来越凶了……”土豆的表情瞬间从虚心听取变了回去,“休假就休假嘛,你说是不是,包丁?”她食指抵着下巴想了一会儿,“回去的时候顺便去万屋一趟。最近万屋在扩建呢,想不想看?我带你去看看吧!”
【包丁】听了一大串,最后只能默默地点头,颇觉自己像一个挂件。
*
万屋离时政也就是一趟时空跳跃的事情,一路上【包丁】都呆在审神者的臂弯里,不是没有试图开口让土豆放他下去,只是后者振振有词:小包丁你这么小,一放就找不到了怎么办?
本丸、时政、万屋,三者都是在空间中独立存在的,扩建万屋自然也不像普通的扩建,将原处的建筑整塌然后重建,而是要在万屋原本的时空之外开辟新的空间,负责这项工作的和开辟本丸空间的是同一批人,都是所学深厚的阴阳师之类,其中也不乏天资卓越,读了近几年开放的教材后自学成才的平民审神者。几十年前,时政几乎被这些老不死的世家垄断。
万屋的审神者和刀剑男士肉眼可见地多了起来,五颜六色地穿梭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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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中,看起来就像条繁荣的尘世商业街。随手买了些好玩的小玩意儿,审神者把猫爪发卡别在【包丁】刘海上,带着她穿过人流。穿着反色出阵服的【包丁】很显眼,一路上被不少人行过注目礼。
“别看了。”土豆轻轻抚摸着【包丁】的后脑勺,把短刀按进自己的脖颈里。【包丁】愣了一下,想要挣扎,思考了一会儿之后还是保持不动……毕竟审神者大人也算温柔的人妻嘛。
“其实天狗说我心态出问题的时候,我挺不屑一顾的,哪有什么问题,我工作不是还做得井井有条吗?”她抱着【包丁】,以一种慢悠悠的步调向前走。从【包丁】的视角,能够看见被她分开之后再度汇聚起来的人的脚步,还有极少的短刀能够和他对上目光。“走到万屋时,我能理解那些审神者为什么看你。”
“按往常的经验,最后活下来并暗堕的刀剑,要么是风姿卓越的稀有刀剑,要么是可爱的短刀,比如乱、今剑他们。其他同样可爱的的短刀,几乎都是早早被那些人渣碎掉的。在这种情况下,一把独自活下来的包丁藤四郎……”土豆笑了一下,“也难怪天狗那时没想到会有幸存者,对吧?为什么活下来的是包丁藤四郎,不是其他练度高、城府深的刀呢?”
她顿了顿,感到【包丁】攥紧了她的衣领。
“会这样想的我,着实是失职了没错……在我们工作人员眼里,那段时间每天救出来的暗堕刀剑男士没有一千也有八百,那些苦难太多了,把人磨成了习以为常甚至不以为然的样子。”
“但每一个被记录下来,由刀剑男士说出来,在文件上显得轻飘飘的文字,背后都是几十把刀剑男士痛苦的来源……就像你,【包丁】。”土豆的声音低得像自言自语,“我们在猜测为什么是你的时候,是不是正在忽略你为了活下来作出的挣扎和努力呢?是不是在忽视那些没能活下来的刀剑男士的努力和希望呢?”
“怪不得天狗一出差回来就骂我,我的确是做错了事情。”
土豆笑了笑,语气郑重:“对不起,【包丁】。”
【包丁】没说话,只是轻轻蹭了蹭土豆的侧脸。虽然他并不是真正的刀剑男士,但是……他原谅她了。
“好、现在向工地进发!”得到了原谅的土豆一把把【包丁】往怀里一揣,在一处看起来偏僻的小巷停下脚步。她伸手,按向面前的空间。几轮绚丽的法阵以她的手为中心无声地扩展开来,亮起的光将两人的身影照得几近透明。土豆眸光灼灼,弯起唇角,伸出去的手用力一握,将盈盈的阵线攥成一撮。然后用力拽出。霎时,一处一人高的孔洞便显现出来,另一侧是一群人忙忙碌碌的样子。
土豆带着【包丁】跨了进去。
这一处空间比万屋小很多,幸好人比较少,没有把空间衬托得更小。见她们进来,有一把空闲的笑面青江迎上来,做了人员登记之后又退回去。正在工作的人分工看着就井井有条,一部分人在桌子旁边埋着头写写算算,另一队人在划出来的地方勾勾画着闪着露光般的半透明纹路,整个空间里灵力浓郁得几乎要凝成水珠。
“好,再来拓宽百分之二!”领头的人喊道,于是另一批人又在他身边集合,阵法的光线一暗一亮,空间模糊的边界又猛得向后一退,吐出一处空间来。
“这边正在开辟空间,那一组正在固定并刻画初步防御符文,时政通用的阵法,要看看吗?”土豆问他。【包丁】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虽然不知为何内心有一股想要查看的欲望,但是【包丁】思及自己根本看不懂,面对自己看不懂的东西,最好敬而远之免得头痛,遂坚定地抵抗了诱惑。
“那我们回去吧,”土豆说,“回家。”
24.第七章
*
有审神者和没有审神者的本丸之间还是有着不同的,虽然很细微,但有心之人还是能够发现这些区别,在专业地调查过后写成研究论文,被纳入时政的特殊科里。
和特殊科的名字一样,一般来说,无法被归类到大部门里面的项目和小组,都会被归集到特殊科里。作为收纳解决这些麻烦事的代价,特殊科称得上杂乱无章。按常理说,这样的部门很快就会变得效率低下而藏污纳垢,然而,一方面,它办事的效果忽高忽低,全凭执行人员和负责人员的心意,另一方面,被吸纳进特殊科的都是些思维跳脱、天马行空的年轻人,在这样时光流速特殊的地方,大概会一直那样天真又敏锐地活下去。
在这样的科室里,名为“论审神者与本丸刀剑男士的特殊感情维系对各方面起到的作用”的论文横空出世,被隆重地摆到各部长面前,又迅速变成了时政的一项新政策。土豆作为部长也自然知晓,不过她与野蛮生长的天狗不同,是从小生长在正经的宗室之中,性格中古板的一部分让她不自觉地带上了轻率的态度。
至少和几乎全员来迎接的刀剑们打完招呼后,土豆在粟田口里放下【包丁】,便点了巴形薙刀回天守阁,架势看起来是去工作。虽然临行前被天狗叮嘱了要盯着土豆,但【包丁】也不会自大地认为自己有组织土豆的能力和立场,只默默看着一人一刀在拐角消失了身影。
不过一个晃神,他腋下一紧,被整个提溜到了空中,然后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橙色发丝在他身边晃过,是乱藤四郎。虽然都是短刀,但乱比【包丁】高了有二十厘米,做出这个动作还是绰绰有余的。眼前的藤四郎们也没有离开的意思,反而团团涌了上来,把他围在正中间。
“呐,小包丁,听主人说,你把刀装和御守都取下来,给了另外一把刀,这是真的吗?”乱甜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却犹如催命符。
面前是五虎退和博多、秋田他们担心的面孔,信浓、厚和双子则站在稍后面一点。不过他们很快就分开,【包丁】此时最不想看见的人走了进来。
药研穿着内番服,看起来是急匆匆从厨房赶过来的,手上还有未干的水渍。
未等看清药研的神色,【包丁】先一步低下了头,避开所有人的目光。他紧紧盯着脚下的木板,似乎能在夹缝里发现宝藏一样。
“……”
说些什么啊,不要沉默。【包丁】想着。
与想象中的带有担心的质询和责备不同,他迎来了一个熟悉的拥抱。
药研的白大褂上带着淡淡的草药味和伤药味,却不知为何令人安心。棕发短刀在猝不及防被拥住的时刻露出惊愕到失语的表情,红棕色的眼眸睁大后在渐渐荡起的水膜中动摇起来。
半晌,他缓缓抬手,同样抱住了药研,大半张脸都埋进了兄长的脖颈里。
短暂的温情时刻过去,下一个扑上来的是生性活泼的鲶尾,骨喰虽然面无表情但也毫不犹豫地加上,接着是信浓和虽然羞涩但重视表达情感的五虎退,家庭众多的粟田口就这样抱成了一圈,直到其中传出来不知道是谁的细微声音:“要、要压扁了……”这个大圈才缓缓散开。
正中间,【包丁】抹去最后一点眼泪,顶着张眼眶通红的脸,对兄弟们露出笑容。
*
至此,似乎也能算作一个美好的故事。
迎来了新的审神者,有了以群来算的兄弟们,这样在本丸生活下去,已经是以前无法设想的。哪怕追溯到前生身为人类的时期,那个平凡普通的少女也无法想象自己有朝一日能够生活在这样轻松的世界里,将刀刃染血视作本能。就像曾经猛然站起后脑中的眩晕和泛黑斑点,让人生出虚幻之感……然而面对池水映出的这张稚嫩脸庞时,他不得不承认,现在的他,已经是完全的【包丁藤四郎】,大概碎刀时还会回到本灵那里去吧。
——不能承认。
冥冥中,有什么这样隐忧着。
现在还不是谈论这些的时候,【包丁】对于失去的人类身份,还没有意识到后者是被“夺走”的。只有某天他面对镜子,茫然地回忆曾经自己的面容,脑中却是一片空白时,他才会后知后觉地发现着一点——书写命运的拙劣作者,或许会为这个故事落下一个如此浑浑噩噩的结局。
如今摆在面前的一大难题,说起来简单到让人发笑,但实实在在让【包丁】骑虎难下。
审神者未归时每晚要出门巡逻的半周,【包丁】基本在刀剑都吃完下桌之后才抵达大广间,就着饭喝碗味增汤,吃些剩下来不受欢迎的素菜。现下没了工作,也暂时没有出阵远征的必要,本丸便拾起了以前的规矩,即土豆为了联络大家感情而强制要求的定时大锅饭。
在时光中磨练出来的厨艺自然没得说,吵吵嚷嚷的氛围也让本丸显得更加热闹,这大概也是世家出生的土豆为了弥补童年做出的努力,毕竟不论谁看着这群更似家人的刀剑男士活力满满地打闹着,都会感到一股温暖的力量。
而【包丁】在那之前路过厨房,被今天当番的信浓抓来试菜。
审神者土豆大人偏爱中华料理,本丸里的伙食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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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向家常菜转变。昨天压切长谷部出门买了食材回来,其中便有分量十足的猪肉和鸡肉,当然全部存放在冰箱,也因此遮过了【包丁】的耳目。信浓今天照着食谱做了红烧肉,用上了本丸那口饱经风霜的锅和新兵上阵的煤气灶,油烟和饭菜香味止不住地从厨房里往外溢。
红烧肉还待在锅里,粘稠的酱汁咕噜咕噜地冒着棕红色的泡泡,而肉的边缘正沸腾着、翻涌着,其上的粉末调料也随之溶解,晕开片不显眼的颜色。这是一锅看着色泽鲜艳的红烧肉,如果放在前世,【包丁】大概会兴致冲冲地第一个动筷品尝吧。
不过放在【包丁】被狐鬼捏在手里玩了大半年之后急需心理修复的现在……
至少信浓背后那个扶着他勺子往这边送的那个女人,一定是【包丁】因为太恐惧而产生的幻觉对吧……?
信浓只觉得【包丁】的面色有些异样的苍白,他将其归咎于受伤时的失血过多。棕发短刀面对他的试吃邀请沉默了一会儿,慢慢抬起手来握住了勺子。近距离才发现,他的手和眼瞳正不自然地轻微抖动着,而前者在二人双手相触时停了下来,转变为极致的稳定。
【包丁】藏在身后的右手手指猛得一蜷。
信浓松开勺子的那一刻,他也同样不着痕迹地松下了力气,但勺子并没有从手中掉落,而是稳稳地被握在手里——被缓缓穿过信浓的身体飘过来的那个女人捏着。她比起曾经更加冰凉细腻的手指搭在【包丁】小一些的手指上,轻轻用力,便轻松拿稳了那一勺肉。
不是幻觉。
他碰到了。
那个从始至终一直徘徊在他身边的虚影——自曾经的本丸被清缴部攻破,天狗将他救下开始,于每一处飘荡的幽灵。躺在修复室时她倚靠着池子,在淹没他伤口的水面上搅出一圈圈波纹;在潮湿又黑暗的森林里她躺在血泊旁边,百无聊赖地拨弄自己绸缎一般的黑色长发;【包丁】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正视这个被认为是幻觉的幽灵,慢慢向后退去,退出了厨房和走廊。
紧接着,他毫不犹豫地扭头就跑,朝向天守阁的方向,期间绝不回头。
即使如此,他也能通过感受那股如附骨之蛆的阴冷以极快的速度向他逼近。一路上望向四周休息的刀剑,也很少有人作出反应,大概是看不见吧。
面上还维持着冷静,但实际上已经思维宕机的【包丁】在背后气息的驱赶下极速奔跑着。此时此人心里正响着比遭受溯行军偷袭更惨烈的呼声,自变成刀剑男士一来的唯一一次。
【包丁】:有鬼啊——!!!!!!!
25.第八章
接下来的场合是经典的你追我逃。
【包丁】百分之百发挥出了满级极短最高的敏捷属性,在目力不好的刀剑眼里就像是一片模糊的影子飘了过去。然而和鬼讲物理有些不符合世界观,如果【包丁】能够停下来好好观察一下背后的幽灵,他很快就会发现幽灵自最开始的主动追踪之后便不再行动,转变成了不知被什么东西拽动的样子。再深入思考,真相显而易见:幽灵被限制不能离开【包丁】身边,现在只是被吓得失去思考能力的【包丁】拽着跑而已。不过,从女人脸上的笑容来看,她大概乐在其中。
【包丁】闷着头狂奔,止步在天守阁前。上一秒他顾不得敲门粗暴地将木门拉开,下一秒幽灵便抓住机会欺身上来,熟练地把【包丁】的后颈捏在手里。过往的记忆涌上心头,后者瞬间在幽灵手里僵硬成了一块木板,被轻轻松松提了起来,在阁内看不见幽灵的人和刀眼里,就像是【包丁】无缘无故漂浮在了空中。
天守阁里,土豆正和巴形薙刀一前一后坐着,面前桌案堆着些杂乱的纸笔,二人捧着茶说着什么,正处于休息时间,然而二者脸上都没有笑意,大概是在聊些不算轻松的话题。几乎是【包丁】的手刚触碰到天守阁的木门,土豆便若有所感地停下了话语,望向了门外,正好和【包丁】对上视线。
无需出言示警,身经百战的巴形薙刀执起本体刀护在了审神者身前。而土豆则是凭空勾勒出一条纹路,浑身灵力瞬间爆发,隐匿在黑暗处连接了整个屋子的符咒和丝线阵法显出莹莹的光泽。刹那间,幽灵的身影就暴露在灵力的检测中,随即被后者迅速缠绕束缚在原地。
幽灵不闪不避,带着好奇打量整屋子的阵法结构。一道内敛至极的刀光闪过,在女人的灵体上刺出极深的伤口,力度足以将其一分为二。然而如此凌厉的攻击只在幽灵身躯上荡开一圈波纹,赶来的信浓藤四郎表情一变,来不及收起刀势,一头撞在了幽灵身上——他穿了过去。
短刀极快地翻滚起身,同样护在了审神者的身前,担忧的目光落在【包丁】身上。后者此时像一只被捏着后颈拎起来的猫,猫猫发卡被甩了下来,于是刘海落下,遮住了他的半张脸,看不清神色。
如绸缎般的披肩黑发、赤红的眼眸、苍白如纸的肤色,【狐鬼】脸上是模糊不清的笑容,与单手扶着桌子脊背挺直的土豆对视。
率先开口的是土豆,她脸上的表情很友好,但任何人都能看出来其中隐藏的皮笑肉不笑:“您远道而来,我们本丸倒是有失待客之道。”
“土豆大人说笑了,”狐鬼开口,声音轻得像一股随时会被吹散的风,却清晰地传到众人耳里,“我与土豆大人也不是一面之缘,得知我的通缉由您接手,真是让我感到荣幸。”
“啊、还有——我家的包丁,给您添了不少麻烦吧?真是惭愧,这里我替包丁向您道歉啦。”听到自己被提及,【包丁】微弱地动了两下,手指悄无声息地触碰别在腰侧的本体。幽灵似乎察觉到了【包丁】的小动作,捏着他后颈的手用力了不少。
土豆额上暴起青筋,面上笑容已经有些咬牙切齿:“不劳您费心,包丁现在认我为主,并没有给我带来什么麻烦。”她的目光在【包丁】身上一晃,“不论您有何诉求,请先将我的刀还回来如何?我想您身为幽灵,大概也没有使用刀剑的需求了吧?”
两人明明针锋相对,却还维持着表面的友好,出口的话句句都绵里藏针,暗地里打着机锋。
——直到审神者叩响突袭的信号。
攻击在狐鬼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结束。后者大概已经失去了痛觉,不然不会在自己的肢体被斩落时还一副没反应过来的样子。从阴暗处悄无声息现身的髭切利落地将狐鬼的手臂一刀斩下,在那一部分消散时把【包丁】拎了回来当作自己的战利品。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几乎只是眨眼的工夫。
“干得不错,髭切。”土豆像是炫耀般夸奖了一句。
“嘛,毕竟是家主大人的请求,我也不想辜负我的‘鬼切’之名啊。”髭切善解人意地说道,将手里的【包丁】放下,“现在看来,我的技艺还没有生疏嘛。”
人质已经解救成功,之前被隐秘召唤过来的刀剑男士们也不再掩饰自己的身形。首先是同为源氏刀的膝丸走出来站在自家兄长身边,其次是以斩鬼闻名的笑面青江,另两位是供奉在神社的太郎太刀和次郎太刀,其他和驱鬼斩妖有关的刀剑也尽数到场。而粟田口的刀剑虽然没有这些逸闻,但也以短刀的身躯守在审神者的身边。
毛利藤四郎趁着狐鬼还留心自己的手臂时,悄悄把【包丁】拽回短刀群里。
在现下敌人已经完全落入手心的情况下,土豆也不想再多费口舌,她向来最怨恨别人用自己亲近的人做要挟。在土豆的示意下,刀剑们默契地将狐鬼围了起来,准备为其加上灵力制成的镣铐。她自己则转身招呼【包丁】,想要从他的口中弄清楚事件始末。
然而刀剑男士去触碰狐鬼的手却扑了个空。
在所有刀剑惊诧的目光下,狐鬼轻盈地摆脱了缠在她身上的灵力——完成这一动作的她身影更加淡薄了。她毫不顾忌地从挡在面前的刀剑男士身体里面穿过,飘着婉转地转了一圈,在瞬间便从人群里找到了【包丁】的所在处。迎着【包丁】望过来、如初一般沉重又迷惘的红棕色眸子,她脸上绽开笑意,像是拿准主意了一样追了上来,径直穿过他身前的土豆,一头没入了【包丁】的身体里,随即融化般消失不见。
像是有火炮在【包丁】脑中炸开,他来不及出声便栽倒在地。土豆下意识去扶,却被髭切一胳膊拎到了离【包丁】超远距离的地方,被他护在身后。原本聚拢在一起的刀剑男士迅速散开,又以土豆为中心将其保护住,留下情况不明的【包丁】勉强扶着桌子,身上缓缓升腾起属于暗堕的紫黑气息。
不知外界的情形如何在瞬间逆转,【包丁】似乎是被狐鬼的幽灵入侵了脑海,意识被拽着向那碎片的深处去了。
掠过属于【包丁】的记忆,他甚至在其中看见了自己身为人类时的故事,不过都模糊不清。与想要驻足于此的【包丁】不同,那只剩下一缕力气的狐鬼对此没有丝毫好奇,剩下的任务只有带着棕发短刀到这碎片所蕴含的信息那里去。
【包丁】也跟着。他对狐鬼的感情实在是复杂,属于恨又恨不彻底,爱又爱不起来,也不知道狐鬼这样执着于他是因为什么。或许是因为他曾经身为人类?但【包丁】获救时已经将曾经的所有物全部交给了狐鬼,现在连狐之助都比他更有人味儿。要说是冲着土豆来的,也没见狐鬼路过她时有什么停顿。
周围的世界逐渐向深红色转变,有一片记忆打着转儿从【包丁】旁边飘过去了。在他好奇地向那片碎片投去目光时,狐鬼松开了他的手。
至此,这片偌大的世界只剩下【包丁】一个人。
【包丁】沉默了一会儿,不知道该为狐鬼的离开作出什么样的表情,他不太相信这个狐狸一样的女人真的死了,总觉得她哪天又会哪里阴魂不散地蹦出来。将这些想法放在一边,他开始打量身边零零散散的记忆碎片,这些便是狐鬼想要传递给他的信息。他带着隐隐的好奇和兴奋伸出手去,轻轻触碰了一片颜色浅淡的碎片。
——巨大的吸力瞬间将他抓进了记忆的漩涡。这些碎片一开始就没有让【包丁】安心掌握主导权的想法,它们彼此混合,大概是抱着让【包丁】能看到多少是多少的游戏心态。知道自己又被狐鬼捉弄了一次的【包丁】总感觉自己又听到了那个女人掩在衣袖下的笑声。
弄不清这些记忆的时间顺序,【包丁】只好将看见的信息全部记在脑海里。
他看见狐鬼的家族,看见还是孩童的狐鬼穿着宽大的浴衣在后山森林里漫步,那时她肩膀上已经有一只狐之助。狐鬼的童年是在作为家主继任者的培养中度过的,所有人都期待着她、鞭策着她、鼓励着她,却又在背地里谋划着利己的阴谋。似乎是进入到了一个隐秘的地方,一栋建筑频繁地出现,在时空里藏得很隐蔽,每次去都要费很多功夫,狐鬼在那里住了十年。遮住面目的大人在她身边匆匆走过,带着散不去的血腥味。
一处复杂的阵法在记忆里显现,被狐鬼记得很深,连带着【包丁】也记住了那上面清晰的纹路。画面一转,【包丁】精神一振,他终于见到了熟悉的建筑——时政。然而狐鬼和带着她来的沉默的人群似乎与时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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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敌。他们潜入时政,试图做到不被任何人发觉,手上却还是沾了血腥,最后来到时政最深处。那阵法在层层的保护下发着光。
带着狐鬼的那人向阵法伸出手,在触碰的那一刻,阵法在左下角晕染开一片红色的光芒,而在那个人的接触下,这红色的光芒还在逐渐扩大,每接触到新的纹路,就会将后者模糊、扭曲成非原意的符咒。
一道刀光闪过,利落地斩下为首之人的头颅。那一刀或许是给狐鬼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因为记忆的画面被蒙上了一层猩红。水蓝发色的刀剑男士一身血淋淋的出阵服,执着刀在他们面前一站,实力强得几乎逼近本灵——这是记忆里狐鬼的想法。他听到身边的人惊呼:“怎么是你?”而那把刀不为所动,只在砍翻所有人之前露出困惑的表情。
狐鬼大概是在那把刀手里活下来了,因为往后的记忆里她换了个名字,装作是普通人一样蛰伏,直到那些人再度找到她。他们将所属的组织称为“天照”。
【包丁】在记忆里看见他自己。
那是狐鬼在天照里的地位已经很高了之后的故事。有谁带着她来到了一间摆满刀剑的储藏室,背后的墙壁上血色的阵法和时政深处的阵法有相似之处,但不过是拙劣的模仿。在所有刀剑中,狐鬼全部扫了一眼,最后拿起了【包丁】的刀剑本体。
“啊。话说,这把刀是菜刀对吧?”狐鬼笑着问她身边的人。
“是的。如果您想要这种类型的话,这边也有一把北谷菜切,同样也是……”那人连忙介绍道,却被狐鬼漫不经心地挥手打断了。她抛了抛手里的包丁藤四郎,面上露出戏谑的笑意:“我的任务,记得是[暴食],那么搭配一把菜刀再合适不过了……毕竟,一个人就算糊涂到什么地步,都不会把自己吃饭的家伙吃了,对吧?”
然后是他,他在天守阁被召唤出来了。现在看来,他那时的茫然无措已经将自己的身份暴露出来了,而狐鬼对此早有预料。【包丁】第一次见到狐鬼眼中的自己:经常只能看见发顶,柔软又天真可爱的小家伙。他看着她从最开始的平淡到逐渐产生食欲,到最后只是与他相见便口中生津,只能在背后默默咽口水。
熟悉的清剿部劝降口号,熟悉的血色,唯一不熟悉的是自己在痛苦中麻木的脸庞。【包丁】以为自己那时的表情一定很扭曲,毕竟都快痛死了,此时发现居然面上一丝波澜也无。天狗抱着他退出战场,而溯行军此时冲入战场,掩护着狐鬼离开。
是天照。她又回了天照。
在躲避追踪中她又去储藏室拿了一把刀,这回是上次被拒绝的那把北谷菜切。背后红色的阵法明明灭灭,寿命不长了。天照有一队人每五年都潜入时政修改一部分的阵法,今年他们带上了回归的狐鬼,然而在阵法前再次遇到不速之客。一把山姥切国广站在他们前进的道路上,披风鼓起;队伍后面站着一把抱着刀的狮子王,血色的眼眸亮亮的。
前者说:此路不通。后者说:请各位绕道。
狐鬼可能是死去了。
她看着北谷菜切从破破烂烂的本体中显出身形,跌跌撞撞地逃向战场,看着他迎头撞上越级的溯行军,看见他倒在泼天的雨幕里,奄奄一息,然后看见那双熟悉的红棕色眼眸。【包丁】向她伸出手。
在五花敌短凌厉的攻击里,狐鬼的记忆却飘回了很久很久以前,在她还是个小孩的时候。那时的家主握着她的手,带着她去了什么地方,记不清了,但回忆起来大概是一座本丸。她和家主在本丸陈旧的木质地板上迈步,每走一步就听见地板的吱呀一声。那天晚上月亮很亮。转过拐角,她见到本丸的主人。那是一个身形单薄的年轻人,正安稳地栖息在身侧熟睡的付丧神的怀抱里。见他们二人来了,那年轻人竖起食指在唇前,再挥手让他们过来。
年轻人和家主聊了很久,而年幼的狐鬼只在一旁安静地发呆,直到那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家主推了推狐鬼的肩膀,而她也规矩地行了礼,目光只敢落在那人衣角菊花金纹的族徽上。那年轻人失笑,摇了摇头,冰凉的手落在她的头顶,就像他的声音一样轻。
“藤原雅,是吗?真是个好听的名字。”他笑着说,“小雅……你想不想成为神明?”
26.第一章
*
【茶杯】派出一队打刀和太刀混杂的队伍出阵的时候,距离夜晚来临已经不足两小时。
她算好了时间,队里带的是难得体型正常、所以很早之前就肩负出阵任务的鸣狐,目前等级在本丸属于第一梯队,同时还有初始刀加州清光和紧随其后的大和守安定,队伍的安全得到保障。她还拜托队长鸣狐在回来时顺便去一趟万屋,带一条秋刀鱼回来煎着吃,作为加餐。
自检察官离开已经一月有余,期间被时政监管治疗的一期一振也回来看望过她们,对自己的隐瞒行为表达了诚挚的歉意。他看起来气色好了很多,其他的倒没有什么变化。时政对【茶杯】本丸的灵力异常也再度进行检查,连最初承载这本丸的时空碎片也检查过了,得出的结论与一期一振一致:无外在因素。再向内排查,剩下的唯一可能只有时政内部阵法的问题。当下时政里阵法造诣最深的部长在外出差未归,【茶杯】还需要再等待一会儿,不过她找到了能够使用灵力的方法:将灵力制作成简单的符咒,再由刀剑男士自主驱动使用。
【茶杯】就这样过了一个月的平静日子,然而,从最开始的灵力异常开始,就注定她的审神者生涯会如何跌宕起伏。在她埋身于文件里,期待着傍晚的秋刀鱼,而来自出阵的队伍的紧急通讯响了起来时,她终于意识到了这一点。
通讯对面,加州清光朝她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悄悄将镜头朝向草丛外。虚拟的电波在空气中一阵一阵地波动着,忠实地将画面转播过来。
一把黑发短刀正站在画面中央,低头擦拭着本体上留下的血迹和灰尘。他穿着粟田口的制服,左肩披挂半边肩甲,黑发在脑后束成低马尾,一簇长呆毛在空中随着风悠悠转了一圈,最后搭在其主人的头顶上。他身后隐隐悬着一个银白色如雾一般的身影,只能勉强看出人形。地上四处散落着被损坏后的溯行军刀剑,还有一把敌短被黑发短到用力踩在脚下,徒劳无功地向空中挥着刀。
好熟悉。
【茶杯】皱起眉头,对短刀的背影打量了许久,单从发型来看,像是将头发染黑的不动行光。在粟田口短刀里,黑发的只有两个,还都是短发,这位黑发短刀又是谁呢?——半晌,她突然一怔,从胁差里找到了符合的刀剑男士。
那短刀终于收拾好手中的物品,弯下腰轻描淡写地抹去敌短的生命,从灰烬上迈步下来。银白雾气在他身边转了一圈,明明看不见面部,却感觉视线正投向这个方向。镜头一阵摇晃,从加州清光换到了鸣狐手中。后者肩上的小狐狸压低了声音,对【茶杯】说话。早已发现他们的短刀也携着雾气扭头看过来。
“——主人殿下,那位短刀,应该本来是一把鲶尾藤四郎呀!”
对上短刀毫无感情的血色双眸的下一刻,通讯中断。【茶杯】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右手往刀账上一拍,本丸里练度最高的极短队伍即刻出发,向上一队留下的坐标前行。
*
从那座本丸逃出来已经有一天了,我还是没能够解决双手上的手铐。
【骨喰】跟在我身后,正在好奇地四处飘荡。曾经我和他打趣说,如果人类能够飘着走就好了,现在反而是他先实现了这个目标。逃出来时,他耗费了太多灵力,现在身形都有点模糊。仗着身边没有刀剑和活人,他大崩人设地只凝聚一个头出来,剩下的全部散成雾气,颜色也浅淡很多,方便我们在树林里遮掩身形。
……总之,逃到这里,就不用再担心那群疯狂的实验人员了。这场荒谬的cos穿,究竟何时才能落下帷幕?如果现在有观众正在观看我和【骨喰】的逃命之旅,难道她不会觉得无趣吗?
算上出cos的那一天,我和【骨喰】已经在这个见鬼的世界里生存了半年。
没有私设,没有黑化,没有战损。我和【骨喰】出的是标准的刀剑男士,还参与了团建活动,和其他十几位刀剑coser快乐地度过了一整天,期间玩梗、拍小视频、分享精神食粮之类。在临近傍晚,活动结束时,我和【骨喰】与他人道别,踏出房门的那一刻——我们穿越了。
现在回想起来,那或许是传说中的逢魔之时。
……之后的事,不太方便讲述。可能因为是coser的原因,我们和这个世界像是隔了一层薄膜,痛感也降低了很多,经历了一系列事情,我们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骨喰】这个乐子人变成了我的背后灵。比起我对活着回家的渴望,她倒对这次冒险表现出了十万分的兴趣,为此还在人前维持着骨喰藤四郎的刃设。我在穿越过来后的一个月已经彻底摆烂,选择本色出演,不知为何完全没有被拆穿。
一定能够回家的,我一直这样想着,【骨喰】也安慰我。
走入溯行军包围圈时,我正在啃那群实验人员新搞出来的食用型刀装。金色刀装握在手里像极了水袋,摇晃起来还能听见水声。含在嘴里咬破最外层的糖膜,蕴含着灵力的糖浆便涌出来,被一口咽下,随即在身体外展开一层隐隐能看见的坚硬外壳。
“有敌人来了。”【骨喰】在几米外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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荡了一圈,又飘回来找我。
“哪儿嘞?”我又吞了一个,把短刀从身侧刀鞘里抽了出来。双手持刀的姿势有点别扭,但是在双手被铐在一起的情形下,我已经熟悉了这种战斗方式。
一队溯行军在视野中显出身形。
哈哈、这个时候难免有些羡慕【骨喰】了啊……如果换作学过剑术的她来应对这些溯行军,想必会更省力气吧。后天摸爬滚打的我,经过半年的苦练,现在居然也能手脚利落地上阵杀敌。
在半年间的磨练里,我也逐渐学会了一套攻击所用的定式。使用着付丧神的躯壳,只要看清了敌人的动作,闷头冲过去都能够击中。从胁差变为短刀后,我也感受到了本就卓越的洞察力再上一层楼,配合攻击定式,现在去参加一场人类举办的剑术比赛,取得金牌也不在话下……扯远了。我的剑术融合了【骨喰】充满系统训练痕迹的花架子剑术,还添加了在本丸中今剑的指导。能够踩着那样高的木屐也如履平地的今剑,将对身体每一处的掌控力教给了我,这是他在刀剑碎片之外唯一能留下的东西。
这样胡乱地想着,身体已经冲入了战场。只要熟悉了溯行军的攻击,像我这样走神着接下每一击也不在话下。眼前不断闪过兵刃相交的刀光,手铐限制着我的重心,无法抓住抵御攻击的瞬间向前将溯行军一击毙命,就这样僵持了下来。
“背后!”【骨喰】用灵力将刚刚被砍碎的刀装缝补。我发力别开面前的打刀,像流水般矮身压低重心,于一片日落的昏暗里捕捉到那一记刀光,双手迎上。
“砰!”
——这是我的双手撞在一起的声音。
敌打以极大的蛮力砍断了连在我双手间的镣铐,力气大到让我的双手在反作用力下撞在一起,即使有痛觉隔离也疼得要命,放在人类身上大概腕骨都要被撞碎,但我的双手得到了自由。
今剑的刀术很轻灵,就像真的有一双翅膀一样,随着风的缝隙切进去。我踮脚向后跃出攻击范围,足下用力,谋求拥抱般钻进敌打的怀抱,一刀捅穿它枯瘦的腹部,任由它瞬间化作灰烬熄灭在我的手臂上。其他的溯行军也用同样的方法极快解决,只剩下一把敌短时,【骨喰】按住我的肩膀,低声说:“有人来了。”
我极轻地嗯了一声,将差点杀掉的敌短踩在脚下,试图拽开手腕上的镣铐,无果。【骨喰】把头也散成烟雾,安静地在我身边飘着。举起手中的短刀,被简单擦拭过的雪亮刀面映出一双鲜红色的眼眸。
该正式登上舞台了。
27.第二章
【骨喰】比我更想见到刀剑男士。他迅速凝出一具若隐若现的躯体,朝那队看起来是误入的出阵队伍扑去,期间还不动声色地断掉了正在联络的通讯器。随着他飘远,包裹在我身体外、维持着我呼吸的灵力团也逐渐拉长,让我不得不快步跟上,在他身后迎上这队刀剑男士。
落地还没站稳,我便看见【骨喰】一头扎进鸣狐的怀里,又因为冲撞力在一脸茫然的打刀身边散成一团雾。
“呜呜呜呜鸣狐哇小叔叔我好想你呜呜……”【骨喰】在仅有我能听见的灵力环境中哭诉。
我汗颜,从【骨喰】那张毫无波动的脸上完全看不出来此人在内心大喊大叫。穿越前,我算云玩家,【骨喰】是个忠实且专一游戏骨灰粉,肝得令人震撼。
“骨喰,还有鲶尾?”鸣狐肩膀上那只狐狸大叫,“你们身上发生了什么?”
白发打刀也难得开口:“……鲶尾?”
我听懂了,但可惜,我是个哑巴日语使用者,无法做出回应。【骨喰】在各个番剧里学到的日语,也无法摘出一句来回答。我僵硬地待在鸣狐面前,不知道该对这个游戏里的亲戚作何反应。
【骨喰】在鸣狐旁边转了一圈,抒发完激动之情之后飞了回来(她至始至终都保持着这股乐子心态也让我敬佩),落在我身边。
“接下来该——”我用中文低声问【骨喰】,却猝不及防感到身后一股巨力袭来,把我推得一个趔趄,往前摔去。刚想伸出手支撑自己,一双手便将我牢牢扶住,紧接着柔软的触感从我的肩膀一晃而过。
抬起头,我看见鸣狐的脸庞。小狐狸灵巧地跃到我的肩膀上,从后颈绕到另一边,在视野右边露出关切的狐脸:“呀呀、怎么了怎么了?”
……【骨喰】,你个混蛋……!
我默默地把自己拔了起来站稳。鸣狐扶着我的肩膀,手却没有放开的意思,狐狸也一直站在我肩膀上,一刀一狐成包围之势,看着像是绝不放手的样子。他们或许判断我在两人之间占主导地位,但事实是,我才是依附着【骨喰】生存的那个。
“鲶尾!带着骨喰和我们回本丸吧!主人殿下会帮助你们的!”狐狸劝道。鸣狐点点头。
其他刀剑男士不知何时已经纷纷从草丛里露出头,但都善解人意地将沟通的舞台留给我和鸣狐。【骨喰】又转了个圈,她自从变成雾之后就闲不下来,现在大概是在催促我做出决定。
这不就是我们的目的吗?
我刚点头,突然被从身后猛得一捞,被塞进一个怀抱里:“呜哇——!”和、和泉守兼定?
黑发打刀看起来本想将我扛到肩膀上,最后选择了一个比较温柔的抱法。此时我才发现自己腿上不知何时被划出一道又深又长的伤口,正向外渗血。
因为【骨喰】在我身后,我才放松对背后的警惕,因此毫无察觉地让和泉守兼定接近抱起,被吓了一跳。我似乎能看见她隐藏在那副扑克脸下方的窃笑,于是在心上的本子再狠狠记了【骨喰】一笔。
其他的刀剑男士见我待在和泉守兼定怀中,做出一副安静的姿态,也围过来,叽里咕噜地开始说些什么,语速一快就让人没法听懂。我支着耳朵,努力分辨他们说的话,脸上维持着不动声色,因为他们说话时尝尝把目光投过来,确认了我的表情之后再继续说,又或者是向我点一点头,把半个身子侧向这边,表达出他们的亲近。
听他们边走边聊了一会儿,鸣狐走过来,从我手里取走了我的本体刀,期间一直保持着与我的视线接触,以这种方式来安抚我。不知道我在他们眼中是什么形象,我猜想他们聊天时大概也说到了这方面,我的不做声大概是默认,便很平静地将本体交出去了。
鸣狐没有反应,反而是一边的加州清光用一种看不懂的目光望了我一眼,又扭头和旁边的大和守安定说起什么。怎么了,我又做错了什么吗?带着些许茫然和沮丧,我扭头看了【骨喰】一眼,发现他虽然冰着张脸,却一眼看上去十分幸福,在鸣狐身边飘来飘去。
我往和泉守兼定怀里拱了拱,把他胸前的布料拽下来一些遮住半张脸。黑发打刀很爽朗地把我抱紧了一些,见我有些困倦的样子,还帮我取下了脑后的发绳。
在这样安定又温暖的气息下,我感到一阵从未有过的安心,似乎周围的谈话声也渐渐淡去。
我闭上了眼睛。
*
“你也说不了话吗?”
【茶杯】坐在桌椅后面,有些苦恼地挠挠脸颊。
一团银白色的烟雾在她面前凝成人影,同样跪坐着。【鲶尾】被放在他身边,枕着枕头,呼吸平稳地蜷着睡觉。本丸里变成胁差的药研在为前者做伤口的包扎。药水淋在伤口上,带来有些尖锐的疼痛,而承受的【鲶尾】似乎习以为常,还沉浸在睡梦中。
虽然在通讯器中已经确认了这对胁差双子的状态不对劲,但【茶杯】还是想着先救回来再说……她向时政打了紧急报告,得到的回复是非常简洁的两个字“稍等。”这个“等”是要等多久啊?【茶杯】陷入犹豫中,半晌,她一拍桌子,决定先将双子留在自己的本丸里。
“药研,我记得鲶尾他俩是早上远征回来的吧?你麻烦他们先住到粟田口旁边的部屋里。”她嘱咐完药研,扭头来对【骨喰】说,“在时政派人来之前,你和鲶尾先和我本丸的双子住在一起,好吗?有什么需要的可以和骨喰说。”
如果是同一把刀的话,即使无法说话,沟通起来应该也比较容易理解对方的意思。
【骨喰】默默点头。旁边的药研轻轻一用力,将【鲶尾】抱在怀里,向前者点头,示意他跟着自己走。【骨喰】咻得一声散开自己双腿的烟雾,腾空而起,飘到药研另一侧的肩膀上,栖息在那里。
药研顿了一下,随即面不改色地带着一人一雾走了。
等他们的背影消失在拐角,一边的近侍烛台切光忠挪上前来,给【茶杯】收拾了一下桌上的文件:“主人,您有注意到吗?那位【骨喰】君,其实听不懂您说的话呢。”
迎着【茶杯】骤然惊恐起来的目光,他在茶杯里倒下茶水,“与其说听不懂,可能说‘听不清’或‘听不见’更为贴切呀。”
“也就是说……”【茶杯】想起来之前刀剑的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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述,喃喃道,“【鲶尾】和【骨喰】,两把刀都失去了一部分的听觉和说话的能力吗!”
“不、不止如此,比起【骨喰】明显有问题的存在方式,【鲶尾】对疼痛的耐受力太强,几乎算得上麻木了吧。”【茶杯】一巴掌拍在通讯器上,开始给时政发第二封报告。
“他们俩个身上,我只看见了【鲶尾】的本体,对吧?”得到烛台切光忠的点头肯定,她继续思考,“从【鲶尾】对和泉守兼定的下意识依恋来说,他们一定和另一振和泉守亲密生活过很久……”
刀剑彼此之间作为同类型的付丧神,是很认生的,别说靠在怀里睡觉了,就算是晚上待在一个房间里各打地铺,都有可能失眠。
这两把刀,究竟有怎样的过往?【茶杯】难得严肃起神色,总觉得自己似乎触碰到了什么神秘的内部。
思绪未定,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兵荒马乱的声音,像一滴水掉进热油,人声瞬间鼎沸起来,模糊间有哪把小短刀放任脚步声咚咚地跑来,一把拉开天守阁的木门。
“主人大人!”来人是乱藤四郎,脸上的表情不知该说是慌张还是新奇,“鲶尾他、她是女孩子啊!”
*
“咔哒。”
通讯器被合上的声音。
“是时政的新任务吧?”
坐在病床上的刀剑翻过一页纸张,抬眼看过去,“您不去吗?似乎催得很紧急。”
鹤丸半倚在床头柜边,将刚刚随手拿起的一本书合上放了回去:“马上就去嘛,好歹让我休息一会儿啊?”
【一期】收回目光,继续看手中的书,反而是鹤丸凑了过来,认真端详他取下了绷带、正在治疗中的眼睛:“这个阵法看起来好复杂,原来你眼睛上面的问题这么严重么?”
“我相信我的检测报告已经经您过目了吧。”【一期】淡淡地回答,但还是抬起脸,不动声色地让鹤丸看得更清楚些,满足后者的好奇心。
“我可没有那么高的权限哦?”鹤丸笑着说,以顺雷不及掩耳之势轻轻压了压【一期】头顶翘起的杂发,然后缩回身子。迎着【一期】震动中写着“您在做什么”控诉之意的瞳孔,他一甩肩甲:“嘛,像我这样散装的刀剑男士,在时政只能充其量算个跑腿的哟。”
【一期】:“……您以为我会信吗?”
房间里又安静了下来。
【一期】几乎要叹气了:“您为什么对我这么上心呢?”他另一只眼睛已经变回了明亮的蜜色,忽略半边将伤疤盖住的黑色符咒之外与正常刀剑男士无异,“如您所见,我只不过是一把逃逸的暗堕刀,现在也被时政关押监护……”
在我身上已经不需要浪费时间了。他话中的潜台词。
“嗯—嗯,”鹤丸摆摆手,“难道在【一期】心里,我的友好都是别有企图吗?”他做出一副伤心的表情。
“……”
“……”
“探视时间到了!鹤丸,你该出来了!”外面的工作人员敲门。
“好伤心。”
“请不要伤心——不,请不要开玩笑了,快去执行任务吧。”
28.第三章
药研替今天的厨师端过食物之后来到来客的房间,有些惊讶地发现【鲶尾】还没有醒来,一边的【骨喰】也跟着入睡了。
本丸里的鲶尾和骨喰跟在他身后踏入房间,一眼就看见了睡成连体婴的两人。【鲶尾】比之前蜷缩得更紧,还戴着断掉镣铐的双手下意识靠在左脚脚腕旁边,怀里抱着短刀;【骨喰】化出半个人形,额头贴着【鲶尾】,洁白到虚无的眼睫微微颤动,在呼吸间躯体也不同程度地透明起来。她腰部以下的部分全部散成了烟雾,覆盖在【鲶尾】的身上,随着呼吸淡淡涌动着,像是将后者纳入自己的保护范围里。
鲶尾知道,自己的睡姿绝对不像这样谨慎小心。他睡觉最喜欢踢被子,然后缠到自己兄弟身上去,像条锲而不舍的八爪鱼。骨喰为了不被自己压得做噩梦,则会选择背对着他睡。他们之间的相处方式就和任何一对人类兄弟一样。而面前的【骨喰】和【鲶尾】,毫不夸张地说,像是时刻面临着一条轰鸣的河流,互相搀扶着生存,在湍急的水流中紧紧依靠在一起,生怕一松手,另一人就会立刻消失在面前。
比起第一眼看向【骨喰】的鲶尾,在之后跟着走进来的骨喰先一步行动了。他走上前,半跪着去查看【鲶尾】手上的镣铐。他没有在镣铐上感受到灵力的气息,它似乎只是凡铁,因此才会被轻易斩断,不过它在【鲶尾】手腕上紧密地围着,在将皮肤磨破之外,还为其增添了一份沉甸甸的份量。
骨喰轻轻握柱【鲶尾】的手,试图将她从习惯性蜷缩的睡姿里拉出来。在他将【鲶尾】的手抬到有半米的距离时,黑发短刀在睡梦中狠狠皱了一下眉,手臂的肌肉迅速绷紧,然后睁开了眼睛。
与鲶尾不同,她有一双血色的眼睛。
看清了面前人的脸庞,【鲶尾】警惕的神色很快松懈下来。【骨喰】也敏锐地醒了过来,还没探头往这边看,先和鲶尾对上了眼神。
“……”注视着鲶尾一双黑色的眼睛,【骨喰】茫然了一瞬,下意识凝聚出手去触碰鲶尾,在毫无实感地穿过后者的躯体时才缓过神来,眨了眨眼睛,收回了手。
不过在鲶尾对自家兄弟多年了解来看,【骨喰】分明已对他放下戒备,脸上的表情软化了很多。
刚刚是把他认成【鲶尾】了吧?
仅仅是一个对视,鲶尾便感受到了【骨喰】那一瞬间信以为真的反应——如果说现在还在一切都没发生的时候,经历过的一切不过是【骨喰】的一个梦,一个荒谬至极的梦……
“□□□,□□?”若无其事地收回与骨喰对视的目光,【鲶尾】支起身,对【骨喰】说了句另外二人听不懂的话语,似乎是另一门语言。
【骨喰】朝着【鲶尾】点点头,不知道二人之间交流了什么。随着【鲶尾】整理好自己的仪态,目光也落了过来,不太标准的日语从她口中说出来:“你们好,请多关照。”
她咬字有股奇怪的韵味,声音也朦朦胧胧的。
饭要一口口吃,路要一步步走。想要弄清楚他们二人身上发生的事情,还是要徐徐图之。鲶尾和骨喰默契地退开到友好的社交距离,但彼此的目光还是直勾勾地盯在对面身上,闪烁着好奇的光芒。或许是因为【鲶尾】和【骨喰】表现出来的感觉除了几次波动之外都平淡如水,让他们难以升起其他的情绪。
两刃都能感受到对面打量的目光。【鲶尾】看着他们,用一种欣慰又疲惫的目光。这种神情很少出现在这把刀脸上,况且明明是同样的存在,为什么露出那种表情?
——或许是因为,在他们眼中,自己和骨喰是曾经的倒影吧。他们是在透过我们看自己的过去啊。鲶尾意识到这一点。
不知为何变成短刀的【鲶尾】,连实体都不复存在、无法再履行刀剑本身的义务上阵杀敌的【骨喰】……他们尽管就这样平静地存在着,出现在他们面前,却必然隐藏着常人无法想象的苦难。而【鲶尾】手上的手铐,蜷缩又不自然的睡姿,只不过是那些过去在他身上落下的烙印罢了,但比刻在刀刃上的划痕还令人伤心。
他脸上还是挂着笑容,情绪却显而易见地耷拉下去。身边的骨喰看了他一眼,很快明白他在别扭什么,也不作声,而是看向【鲶尾】的方向。他刚刚才明白过来,【鲶尾】那样的睡姿大概是因为长期将双手和脚腕拷在一起形成的。
骨喰感受到心底里燃起淡淡的火,烧得人心肝肺都烫,烟气一路打着卷呛到咽喉。他的兄弟,那个总是扬着笑容、大大咧咧的鲶尾,连晚上睡觉都要张开四肢,踹四五回被子的鲶尾……
他突然觉得那对镣铐碍眼极了。
他要斩断它。
鲶尾虽然常常吐槽骨喰对外面无表情,整个人懵懵懂懂的,走路还没有声音,像幽灵又像木头,但他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真会有个幽灵【骨喰】出现在他面前。
就像人类富有丰富的想象力,总是会幻想自己进入不同的身份里进行冒险,但会有人觉得它可能成真吗?当你幻想自己变成了一只可爱的猫,你会想到有一天醒来的时候自己真的变成了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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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说毫不相关的东西,比如细胞、或者灰尘,总之是和曾经完全背道而驰的东西。你怎么变成它们呢?你的骨肉肌血,生来就有的器官,突然有一天就变成完全叫不出名字的形态,你还活着吗?
你还是你吗?
【骨喰】怎么想的呢?
鲶尾觉得寻找答案,从身边的兄弟问起会比较简单,但得到的答案不一定相符。哪怕内核相同,经历了许多之后,他们已经蜕变成了两个人。
本丸的景趣用的是春天下过雨后的样式,潮湿的风从他们身后半开的竹门里吹进来,带来泥土和打落的花朵的味道。
“好了,”药研说,“让我给【鲶尾】换药,你们两个快去向大将报告远征成果吧。”
“噢、哦……”鲶尾从思绪里醒来,知晓现在也无话可说,向面前的两刃打个招呼,便抓着骨喰的手腕走了。
将药研放在这里,其实是一种以身饲虎的决定。接受换药的时候,【鲶尾】依旧对疼痛没什么感觉,而是用沉默了一会儿,才轻轻吐出几个语句:“你的、身高?”
旁边飘着的【骨喰】也抬头望过来,不过似乎看的并不是他。
“这是大将特殊的灵力性质,不过很快就能够恢复正常了。”药研轻车熟路地给【鲶尾】的伤口包上干净的纱布与绷带。做完这些,他拿起医药箱,对两刃笑了笑:“马上就是吃晚饭的时候了,你们也一起来吗?”
【鲶尾】和【骨喰】对视了一眼,后者迟疑了一下,还是跟随前者一起摇了摇头。得到了回复,药研和【鲶尾】聊起一些本丸的建筑和时间安排,着重说了时政的要求。【骨喰】慢悠悠地上下飘着,垂着头,回忆刚刚在【鲶尾】眼中看见的、一闪而过的黑色,那是【鲶尾】原本的瞳色。
“那么,我就先走了!”
药研的背影消失在门口,【鲶尾】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往榻榻米上一倒。【骨喰】则毫不客气地化成雾气往他身上一铺。语言不通又时刻警惕,两人虽然刚睡醒,却又困了,干脆睡个回笼觉。不太想说话,便安静地入睡。
在拐角,黑发胁差停下了脚步,凝视着自己的掌心。
如果不是他转变刀种之后因为不适应而出现幻觉,那他感知到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在他提了一句大将的灵力性质时,【骨喰】飘在他后面,在【鲶尾】的视线死角处,轻轻往他的背上画了一个×。
‘不要相信他。’【骨喰】用指尖留下这样模糊的讯息,‘不要相信【鲶尾】。’
29.第四章
虽然知道这个暂时收留我们的本丸身为正常本丸,向时政靠拢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但时政工作人员来的速度之快超乎我们两个的预料。
时政派来一把鹤丸国永,穿着黑西装,连肩甲和防具都没有带,该说是艺高人胆大还是对我们太过放心呢……另一方面说,他身上说不定带着能够瞬间制服我们二人的新型武器,因此才如此轻松自然也说不定。至于他自我介绍的什么“清缴部”,更是听都没听说过,像时政这样有深远历史的古老机构,要起名字也应该是什么来自古籍里的名字吧,看来对新鲜血液的吸入已经影响到了高层,甚至到了年轻人呼风唤雨的程度吗。我如是猜测道。
不过再怎么龟缩在房间里胡乱思考,最终还是要打起精神带上假面、用万般小心的姿态面对同样身经百战的鹤丸国永。即使身为同一物种的刀剑男士,鹤丸国永也毫无疑问是时政的一员,绝对不能对他放下戒心,反而要比平时更加严谨地对待才行。
“想了这么多,实际上绝对无法暴露出去的只有那一点吧。”【骨喰】吐槽道,“如果实在担心的话,让我去应对也不是不行。”
“不了,”我心动一瞬间,然后拒绝了,“让你拿比我还半吊子的日语去应对鹤丸国永,就是比懈怠更懈怠的重罪……况且你这家伙,绝对是想近距离欣赏鹤丸国永吧?”
“诶嘿。”【骨喰】露出与人设不符的智慧眼神,然后退到我身后去了。
很快,就到了我需要拿出全部勇气的时候。天守阁里,我和鹤丸国永面对面,在桌子旁正襟危坐。审神者茶杯坐在另一个角落,桌上还放着一个放出投影的通讯器,黑屏里也不知道闪过的是谁的影子,无法判断是谁在旁听着——连人数也无法判断,真是令人心慌!就这样,我们将桌子每一处都坐满了。
加油啊,【鲶尾】!我为自己打气。在天照里面,与实际掌权人面对的时候,我不是能够使劲浑身解数、在咬牙吞下苦楚的同时将对方驱逐出去吗?还是说,这是一种对“君子欺之以方”的愧疚?
在紧张到极致时,我脑海中突然闪过一幅画面,描绘的是我和【骨喰】蓄谋已久后,在看守人员面前像鸟一样越过控制那处囚笼的阵法,瞬间展现在我们面前的景色。在曾经看来灰暗阴森的恐怖森林,此刻因为蕴含着名为自由的光辉而显得如此璀璨。与身后那些天照的人震惊又暴怒的眼神结合在一起,像是调好的上好颜料一样,绘出一副奔向天空与远方的画作,真是让人从心底感到畅快!能够走到现在,与目的地只有伸出手的距离不是吗?
在问话开始前,我抢先一步。
“事先说好,”我竖起食指,“我不怎么听得懂日语,所以可以用尽量简单的语句和缓慢的语速和我对话吗?”
要是能用英语就好了,我的英语倒还不错……话说,现在说有人教会了我英语还有机会吗?能挤出这一段话,还得多亏今剑他们,在五十音之后每天都按着我们背日语单词。
要把主动权抓在手里。我想。
“那么,你们想问什么呢?”
【鲶尾】的话语模糊不清,用的词句也很简单,和刚学习日语的儿童差不多,和他传达的意思完全相符。在在场三方都看不到的黑屏对面,坐了整整一队的时政工作人员,其中胸前夹着一张“分析组”工牌的人正在本子上奋笔疾书,同时头也不抬地为身边的人实时解释主要注意的相关疑点。
语言用现代化的术语来解释,相当于刀剑付丧神的出厂设置,从本灵就延续下来的基本技能。语言错乱这种事在近些年发生的越来越多,检查过后发现都是锻刀池连接的本部阵法出现了些许偏移,之前的老古董判定是使用太久产生的自然现象,不过这群给出诊断的不靠谱老家伙很快就被部长上任三把火搞了下去,要求重新调查。
和运用不知多久的阵法谈年久失修,搞笑呢?
像【鲶尾】这样的情况,可以先下定一个基础判断:锻刀使用的阵法有问题。然而每一把出场设置出差错的刀剑在如今的修正后,在锻出的那一刻便会在时政发出警报,由专人前去查看(茶杯的本丸更是熟客)。这两把刀要么是近年使用非时政的阵法锻造的,要么是锻造于那场大清洗之前,才会没有被时政检测到。
“嘛嘛,别这么紧张呀。”鹤丸端起自己身前的茶水一口饮尽,然后又倒了一杯,“不喝吗?”
主导权、主导权、主导权……什么啊这不是被轻易抢走了吗!现在不喝茶又显得我在犟脾气,真是老谋深算。我端起茶杯,试探性地喝了一口便放下,除了苦味什么也没尝到。
好了,现在已经展现出我的诚意了,不如说在最开始我安心睡在和泉守兼定怀里时,已经把珍贵的信任交付了出去。开始吧,我已经准备好了!
“你的名字是?”鹤丸国永从怀里掏出一个本子,用一股似乎是故意搞怪的正经腔调开始从最正常的问题询问。那种拖慢的语气放在其他正经刀剑上,都可以看作是为了照顾我做出的举措,但鹤丸国永就有这种将一切都展现为喜剧的魅力,这或许是这把刀剑的出厂设置……
在回答的时候,我可能是紧张过头,竟然还不由自主地挤出了多余的思绪来想这些与主题完全无关的东西:“【鲶尾藤四郎】。”
“你的年龄是?”下一个问题。
“……这个,有必要问吗?”我缓缓提出疑问,“年份这种、我记不清楚。”
拿这个问题去问任何一把没有修行过的鲶尾藤四郎,也没有哪一把能够回答吧!难道说,用这个来筛选出那些能够说出来的冒牌货?哪个冒牌货会去准备这种东西!
鹤丸在本子上刷刷写了几笔,又抬起头来:“你的性别是?”
“………………”我迟疑了一下,“女。”
从心理认同来看,是女性。目前从身体状况来看,也是女性。
大概是先前从审神者茶杯那里了解过详情,鹤丸没有对此表露出什么额外的情绪,黑屏也什么都没有,可能是开了静音。在这样的氛围里,我的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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绪慢慢沉静了下来,只不过【骨喰】不在身边,还是有些不适应。尽管知道她因为不能离我太远的原因,现在与我只不过隔着一堵墙,我还是轻轻握紧了右手。
“你的本丸编号是?”
“……没有那种东西。”我移开目光。
鹤丸眨眨眼:“和我详细说说吧?”他笑了一声,“只有知道了这些,才能更好地帮助你们呀。”
看着鹤丸国永,即使知道他不完全与我相同阵营,因为刀剑男士的身份也放松了一些,或许这就是时政的目的。我想了想,尽量完整地讲述自己见到的一切。
“不是本丸——这位审神者这样的本丸,我没见到过。”我斟酌着,“只有一个院子,两间房间,四个人,分别居住,没有外面。”
“呜哇,那也太小了吧。没有外面指的是?”鹤丸国永的语速加快了一点,又很快放缓,我感觉他把我当成一个孩童在哄,无法否认的是我很受用,“一片漆黑、没有东西,还是因为没出去过所以不知道?”
我点头,认领了第一种说法:“没有东西。”
难以想象。
鹤丸国永的笔在本子上轻轻顿了一下,能猜到黑屏后现在是一副什么样子。
他轻快地合上本子:“问完啦!”
“……?”对面的【鲶尾】肉眼可见的错愕,她迟疑了一下,“就这些?”
“这些官方的问题就问完啦,毕竟故事太多,不好使用这种猜谜样的方式。”鹤丸国永把本子放在桌上,换了个舒适一点的姿势,一只手撑在桌上,支着自己的脸颊,“还是让你从头说起比较好不是吗?”
这样确实方便一点没错……我定了定神,下意识握住手上的镣铐,将脑海中准备好的说辞再检查一遍,才开口。
“我和【骨喰】……是一起被锻造出来的。我第一眼见到的是【骨喰】。”
开口之后,一切就变得顺畅起来。随着倾诉,记忆也席卷而来。它们毫无褪色的迹象,似乎要在脑海里深切地扎根一辈子,属于刀剑的漫长的一辈子。
“那个时候,什么也不记得,也听不懂别人说的话,连名字都是【骨喰】告诉我的。”
在假发毫无光泽的枯死发梢转变为顺滑的真发时,她才真切地明白所谓“付丧神”所散发的“神性”这种东西的存在,即使对方皮下是自家发小,也无法抵消面上流露出来的那股轻灵,像漂浮在天地之间的一阵风。任何想要将风攥在手中的人,做的都是无用功。
【骨喰】握住她的手,然后认真地说:“【鲶尾】,完蛋了,我不会日语。”
我无语:“我也不会啊。”
与【骨喰】认知的游戏完全不同的本丸……那时我们真的以为那样大小的庭院就是本丸的全部,直到见到与审神者完全不同的“观察者”们,才意识到大事不妙。【骨喰】倒是很轻松,对我说:“不过是我们俩组队刷暗堕副本吗嘛,别担心!”
……到头来先出事的反而是这个信心满满的家伙。
30.第五章
“结束了吗?”【骨喰】问她。
表面来看,【鲶尾】的心情看起来不是很愉快,也算不上阴云密布,用中性词来形容,大概是掺杂着冷漠和茫然的平淡面容。
“要死了。”【鲶尾】半晌才注意到飘在身边的【骨喰】,憋出来这样一句话。她也没问【骨喰】在隔壁遇见了什么,只是麻木地牵着【骨喰】向另一边的拐角走去。
一离开能够被看到的视线范围,她便像一摊泥一样顺滑地沿着墙软了下去,成了摊在木走廊上的一摊泥。【骨喰】思考了一会儿,很快明白【鲶尾】为何如此颓唐:若是她被关进一个超越自身水平的英语考场,要求和一群说着流利英语的考官对话,还不能暴露自己口音超级蹩脚的事实,现在的状态估计会比【鲶尾】更上一层。
不过【骨喰】常用的发疯方式是尖叫,在这个本丸大概也吵不到什么人,只有【鲶尾】会遭受魔音贯耳的痛苦。
“你辛苦了。”她难得发自内心地说。
“……”【鲶尾】深呼吸,平息了情绪后半支起身来,“我说了我们之前的事情,因为估计瞒不过去,所以我挑着真实的部分说了,应该不会露馅……”她笑了一下,“不过现在我也不记得我说了什么了。”
她有这个毛病,过度紧张之后相关的记忆会变得模糊。
“没关系。”【骨喰】把白雾幻化出来的手按在她头上,“毕竟你是我的一部分嘛。”
【鲶尾】笑出声来:“喂,别仗着没人听得懂中文就口出暴言呀、这个部分我隐约有点印象,应该是告诉他们了?”——我们身为一体。
天照没有大批量制造根兵糖的技术,在时政单方面对此进行封锁之后,为了让作为实验体的刀剑尽快提升练度,以躺上手术台。他们采用的方式简单又粗暴。
战斗,永无止境的战斗。
锻造出来一周左右,她们被带到了训练场。负责人记录下她们的信息,说了句:“这次只是改造了性别吗?”身后路过的负责人笑了笑:“因为想验证一下会不会提升融合度来着,训练拜托你了,50批次只有她们俩个成功。”
“下去吧。”
钢铁闸门打开,面前是空旷到看不见边界的世界,光源从头顶打下,视线之外的地方都是一片黑暗,但能够感受到,有无数压低的呼吸声隐藏于其中。
从今剑那里学来的三脚猫刀术在战斗中进化成专属于她的招式。在她背后,【骨喰】更加游刃有余一些,将那些从不设防角落刺进来的攻击尽数挡回。【鲶尾】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只要活下来一天,就能够得到补充的灵力。身上被溅到的血已经凝结成了深黑的污垢,味道想必也十分呛人,但她除了血的铁锈味已经闻不到别的味道。
因为有【骨喰】在身后,【鲶尾】才只学会了进攻,这就是最好的防守。
她擅长用密不透风的攻击将敌人逼到角落,【骨喰】擅长于无尽的防守间一击毙命。直到思维都变得麻木,几乎已经忘记了发出声音,【骨喰】握住了她蓄势下一击的手。
“停下——你还能坚持吗?”【骨喰】抓着她,从刚刚清出来的缝隙钻出敌人的包围圈,敏捷地远离它们。
随着地点的偏移,头顶上的大灯也跟着转过来,始终将她们俩的身影捕捉在视线下。
血液糊住了眼睫毛,【鲶尾】停顿了半晌:“……□□□?”
顾不得是否暴露,【骨喰】用力地点头,抹了一把自己脸上的血:“你需要休息!”
“我已经休息过了。”【鲶尾】发自内心地感到困惑,“我刚刚才睡醒……”
“不、我指的是,你不能再继续战斗了。”
【骨喰】把她安置到一个敌人清理完毕的角落。她半跪下来,扶着【鲶尾】的肩膀,与她对视:“你好好回忆一下,你的名字,你的家人,你曾经的生活、想我也可以——好好清醒一下,你究竟是谁!”
“我……”【鲶尾】愣愣地坐在原地,看着【骨喰】站起身去拦截那些敌人,留给她一个看不清的背影。
“哟!”一抹白色从头顶晃下来,“你们在这里做什么呢?”
【鲶尾】眨眨眼,从充满血腥味的回忆里抽出心神。【骨喰】在她身边睡着了,她从变成这个样子之后就很嗜睡,维持理智耗费了她太多心神。【鲶尾】下意识理了理【骨喰】脑后翘起的银白短发,透过鹤丸望向院子里的景色:夜色已然悄声到来,她们迎来这个本丸的第一个夜晚。
……逃出来了啊。
【鲶尾】沉默着,直到鹤丸从顶上落下来,蹲在她面前:“真是辛苦你啦,这些天。”
“……?”她迟疑地伸手指向自己,得到鹤丸毫不犹豫的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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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
鹤丸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我最近认识的一个人,曾经说……或者说看起来就像是坚持不下去的样子,但是还是为了自己都说不清楚的东西而存活于世,给其他人带去希望——知道这样的人存在,简直把鹤吓了一跳呢。”他摸着自己的后颈说,比起刚刚结束的询问,现在的口气更像家常的闲聊,“毕竟作为刀剑付丧神,我们也用着这副无人察觉的形态生存至今。拥有躯壳之后,难道就会自发地从虚空中涌出浓烈的情感来吗?”
“说是付丧神……但是这样,不是比谁都像人类了吗?”用带着些困惑的语气说完,鹤丸反而笑了起来,“嘛,这也是让人觉得可爱的一点,不是吗?”
他拍了拍【鲶尾】的头:“抱歉啦,知道你听不懂,还和你说了这么多。”
【鲶尾】摇摇头,目送鹤丸消失在拐角,然后低头,对上【骨喰】不知何时睁开的双眼。
“你醒了?”心安定了下来,“我们回房间睡吧?”没有【骨喰】供给的灵力,她哪里都去不了。
【骨喰】凝视着她,用一双从一开始就是红色的眼睛,她从瞳孔里看见自己紫色双眼的倒影,像是紫罗兰滴入血泊。白雾幻化出的手掌盖住她的双眼,让她顺从地闭上眼睛。
“……□□□。”她说。
“嗯?”【鲶尾】歪头,“喊我做什么?”
眼睛上覆盖着的双手没有撤去,她能够感受到那股雾一般的触感,不过不再下意识寻找另一人的呼吸与心跳,那些已经失去的东西。
她捧着这片雾,就像当时捧着手中的刀剑碎片。
“没事,我们去睡觉的地方吧。”【骨喰】移开手,从地上飘了起来。
一定要回去。【鲶尾】曾经和她说。
她在剧痛中睁开眼时,【鲶尾】的身影在火焰中连与赤红的边界都模糊了。她抱着【骨喰】,双眼半睁着望向外面,从模糊的双眸里滴下一滴眼泪,还没落到【骨喰】脸上就消失成烟雾。
我不仅想要和你一起回去,还想要把院子里的大家都救出去,你觉得可能性大吗?她问。会不会有点太自大了?
是啊。【骨喰】趴在【鲶尾】肩膀上,看着她束起的黑色高马尾随着走动穿过自己的躯体。
但若是如此,与你相比,我是不是贪婪得过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