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嫌假少爷重生后》 2、第 2 章 宋家今天发生了大事,认回了真少爷宋溪。 宾客们都纷纷上前庆祝,宋家人一一笑着回酒,气氛一派祥和。 等他们发现宋浔南不见时,已经是散场的时候了。 本以为是宋浔南心里不痛快,这孩子平时也爱玩,宋家家主就没去管,估计半夜就自己回来了。但小惩大戒,他停掉了宋浔南名下的银行卡。 可谁知都快早上了宋浔南也没有音讯。 宋恒轩听后觉得宋浔南不懂事,宋家已经做得够好了,顾及到了他的颜面,也没有废掉他宋家少爷的身份让他独立门户。 可宋浔南呢?竟然玩失踪! 摆明了是对他们的不满。 他直接打电话给宋浔南,第三遍才接通。 宋恒轩眉头皱得很紧,声音冷硬带着怒气:“宋浔南,你现在在哪?赶紧回家。” 那边沉默了一秒,干脆利落地挂断了他的电话。 听着手机传来的嘟嘟声,宋恒轩不可置信,脸色带了霜。他又一次拨打对面的号码。 这一次倒是很快接通了。 宋恒轩:“宋浔南你最好——” 电话又被挂断了。 宋恒轩呼吸一滞。 这个点宋宅里除了晨练的他之外没有别人,不然宋家人就能看到他面沉如水的画面。 不过很快宋浔南给他回电话了。 宋恒轩沉着脸接起来,听他这个弟弟准备怎么为自己的行为道歉。 “哥?抱歉,我刚才没看名字,刚一接起来就有人对我大吼大叫,我以为是哪个醉鬼喝醉了酒打电话发疯。”宋浔南在这头不紧不慢的说。 他不是上一世的宋浔南,不惯宋恒轩这个毛病。 谁爱伺候谁伺候去。 宋恒轩:“……” 他忍了忍才恢复到人前成熟稳重的样子,对宋浔南说:“你在哪?赶紧回家。弟弟回来第一天就夜不归宿,让外人听了怎么想宋家?” 他说完愣了一下,这句话自己好像在哪说过。 大脑突然传来一阵抽疼,但又很快消失。宋恒轩捂了下额头,近几天来他总是这样,时不时头疼一下。 应该去看看医生。 宋浔南听完宋恒轩的话后想笑,觉得怪讽刺的。 一个外人的感受都比这么多年家人重要。 他说:“心情不好,霍二约我出来喝酒,下午就回去。”他顿了顿,补了句,“弟弟第一天正式回家,我当然要在场。就先这样,我挂了。” 宋恒轩听他最后一句总觉得有些意味深长,没来得及细问,宋浔南第三次挂断了他的电话,顺手将他拖入黑名单。 宋恒轩打不通他这里的电话,就去找霍二的麻烦吧。 狗咬狗的戏码,他爱看。 不过,自己现在要去哪呢? 宋浔南看着酒吧门前的路灯发了会呆。 凌晨四点的街道上连人烟都没有,路灯将他的背影拉得很长,孤零零的杵在那里。 不想现在回宋家看那一家人的嘴脸。 他打开手机,忽略消息栏里或好奇或嘲讽的话,一键删除后搜索附近的酒店,打算先住一晚。 离这最近的酒店徒步要十分钟,他导航一路过去。 宋浔南在离开生日宴后打了辆出租车,在市区逛了很久才选了这里的一家酒吧,在没人认识他这个宋家西贝货的地方喝得烂醉。 他酒醒后没有回家,听霍二的怂恿直接玩了出失踪,想看看宋家人还会不会来找自己,还是否在意自己。 宋家人当然是找他了,找到之后宋浔南还没来得及高兴家人们还爱他,宋恒轩直接给了他一耳光让他看清自己的身份,少作妖。 那个时候的宋浔南还不明白为什么一向疼爱他的大哥会打自己。 那个时候的宋浔南还对宋家人有留恋。 但那个宋浔南已经死了。 …… 这里是真的远,宋浔南刚才导航才知道原来已经在b市的东南,跟宋宅是个对角线。 酒店的附近是家24小时便利店,他进去买了点东西才去酒店办的住宿。一番折腾下来已经快凌晨五点,天都蒙蒙亮了。 宋浔南喝了酒太阳穴突突地跳,眼下却毫无困意。他从便利袋里拿了盒烟出来,坐在床沿上看着窗外朦胧的景色,给自己点了根。 刚抽了第一口他就呛咳起来。一是这具身体没抽过烟,还不到三年后烟酒俱沾亏损厉害的地步,二是便利店的廉价烟焦油含量高,滤嘴棒也差。 宋浔南咳完了,也不去管眼角逼出来的泪,无动于衷地又吸了一口,又开始咳。 房间里没开灯,仅有窗户透过来的些许路灯的光亮,将一室照得静谧。青年静坐在床上,身影融入黑暗,仅有指尖的一点猩红闪烁不定。 将最后一个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天已经完全亮起来。 酒店对面的马路上传来早餐的叫卖声,偶尔会有行人匆匆从檐下走过。 宋浔南一晚没合眼,他进洗手间洗了把脸,又将自己昨晚上买的口香糖撕开,剥了一片塞进嘴里嚼,压下苦涩的烟味。 强烈的薄荷气息直冲大脑,让他更加清醒。 下楼退房时前台显得有些惊讶,怕是没见过只在里面呆三个小时的房客。宋浔南拿回押金就出了酒店。 这里离得宋家有些远,但他不着急回去,一个人在街上走。 他的长相免不了吸引不少人的视线,但是看到他身上有些皱的衬衫,上面还有烟酒的味道后,大家纷纷移开目光,心下认定他是个地痞混子。 这边临近酒吧一条街,人流混杂,谁知对方皮囊下是人是鬼? 宋浔南没去管外界。 他死都死过一次了,心境难免跟之前不一样,旁人的想法很难引起他情绪的波动。 他用三个小时接受了这一次的重生闹剧。 很多年前宋浔南就想过,如果当时的自己及时抽身,远离宋家这个泥潭,他还会一步步走向绝路吗? 宋浔南不知道,那只是一个假设。 当时的他根本离不开宋家。外面都说他是b市的小霸王,性子上来六亲不认,非得把人折腾死才算完,发起狠来谁都别想好过,就一嚣张跋扈的混世魔王。 但这里面并不包括宋家人。 他将自己所有的爱都送给了宋家人。 然后被践踏在地,没有人珍惜。 这次不会了。 宋浔南摩挲了下食指,扯着唇嘴角上挑,眼中却没有笑意。 他上辈子糊涂,这辈子不可能继续糊涂。 有些坑摔倒一次就够了,摔两次那是傻子干的事。 宋浔南随手招了辆出租车,打车回了宋家。 他到宋家的时候他们正在吃饭,管家孙叔给他开了门。 孙叔看了他一眼,似有叹息:“三少爷回来了。” 宋浔南点点头。 他想直接回楼上,却被宋居伟叫住。 “站住,昨晚上去干什么了,一晚上没回家?”他看着宋浔南一身皱皱巴巴的衣服和一身的烟酒味就知道这个儿子又出去鬼混了。 宋浔南停下脚步,看向他们一家子。 宋家家主宋居伟,宋夫人许晴,大儿子宋恒轩,二儿子宋煜清,再加上小儿子宋溪。 一家人整整齐齐坐在餐桌上。 没有他的餐具。 宋浔南看到这一幕,内心竟然毫无波动。他看向宋居伟,语气平静:“您是担心我,还是怕我丢了宋家的面子?” 宋居伟被他毫不知悔改的模样气到了:“宋浔南,你这是什么态度!” 许晴皱眉,但没有说话。 宋恒轩已经被他气到过一次了,此时正低着头吃饭。宋煜清倒是抬头看了眼宋浔南,不过并没有在宋父暴怒的时候触老虎须的打算。 反倒是宋溪开口了。 他看看宋浔南,又看看宋居伟,小声说:“爸您别生气,哥哥不是故意不回家的,可能是昨晚上他太难过了,就出去跟朋友待了一晚,喝了些酒。” 宋浔南本来都要上楼了,听宋溪开口又转回身来,一双黑眸饶有兴趣的看着他,等他说完。 这个时候的宋溪还是个低级绿茶,借着大家的宠爱将他排挤在外,争抢他身上的那些宠爱、关注。而不像前世后几年那样,一身茶艺练得炉火纯青,让宋家人逐渐憎恶他,冷落他。 曾经的爸妈视他为无物,宠爱他的大哥再没看过他一眼,二哥对他避之不及。他们给他的爱好像是有期限的,宋溪一出来,就全部收了回去。 不过就算是低级绿茶,依照宋家现在对宋溪盲目的爱,也够了。 宋溪话音刚落,宋居伟的火气肉眼可见的往上升了些。 “宋家找回自己的亲生子,对你来说是让人难过的事情吗宋浔南?”宋居伟多年历经商场,身上威严顿显,“你昨晚不归家,宴会都没参加完,平白让别人看了我们宋家笑话!” “我没说我难过,那句话不是宋溪说的吗?怎么扣我身上?”宋浔南眼皮一抬,不去看宋溪的表情,问道,“你们什么时候发现我不在宴会上的?” 如果是以前,按照宋浔南的性子早就开始顶撞了,但他现在太冷静了。 宋居伟皱眉,觉得这个平时叛逆的三儿子有些不一样了。 宋煜清语调懒散的开口了:“什么时候?散场的时候吧,小南你这次真是过分了,弟弟进家门都不好好迎接。” 宋浔南意味不明的笑了下:“散场的时候?”他扫了眼宋家人,“宴会是晚上十一点散的场吧,真不好意思,我九点多就走了。” 宋煜清:“什么意思?你——” 他说到一半明白过来,立马打住,脸色不好看了。 整整两个小时,他们中没有任何一个人发现宴会的主角不在了。 宋浔南看了眼神色各异的宋家人,眼神中没有丝毫难过,只说了句:“我回去洗澡,早餐端我房间里。” 后面那句话是对角落里大气不敢喘的吴妈说的。 吴妈赶紧点头应下。 这次宋浔南走的很顺利,没有人再叫住他。 他径直走向二楼自己的卧室,“咔哒”一声打开门。 原本自己的卧室里,充满了另一个人的痕迹。 宋溪占了他的房间。 宋浔南敛眸。 前世宋溪是这时候搬进他卧室的吗? 时间太久了,他忘记了。 宋溪看他上楼就赶紧跟了过来,此时正站在宋浔南身后小心翼翼的说道:“那个……三哥,你的房间被换到了那边。” 他伸手指了下楼廊另一头的房间。 最角落里那个面积还没这个卧室一半大、常年空置的客房。 3、第 3 章 宋浔南回头去看宋溪。 认真来说,宋溪长得不算差,他皮肤白净,瘦瘦小小的,一笑起来眼睛弯弯,十分乖巧,让人看上去很有保护欲。 但跟宋浔南站在一起,那就完全不够看的。 宋浔南勾唇一笑,艳如朝阳般灿烂。 宋溪原本还想说点什么,看到这个笑容收住了声,盯着宋浔南的脸不动了,眸色暗沉沉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下面吃早餐的人注意到了楼上的动静。 “又怎么了?”宋居伟声音很沉。不怒自威。 宋溪想说话,孙叔已经代答了:“先生,小少爷占了三少爷的卧室,三少爷刚回来不知道,走错了房间。” 他说完宋浔南就先皱了下眉。 宋居伟:“小溪,你占了老三的房间?” 宋溪先是看了孙叔一眼,然后有些无措的紧张解释道:“之前孙叔告诉我爸爸说想要哪个房间就要哪个,不会让我受委屈。我看这个房间采光好,我很喜欢,就想着等哥哥回来跟他说一声,但他一直不回来,我就、就……” “就直接占了。”宋浔南帮他接下去。 “对不起三哥。”宋溪不停道歉。 宋居伟没有立马开口维护宋溪。 这事确实是宋溪自己做的不对,再怎么样也不能直接占了宋浔南的房间不知会一声,让宋浔南现在连卧室都没有,搞得他们宋家像虐待老三似的,传出去像什么样。 许晴开了口:“小溪喜欢这间卧室,但是也要跟哥哥说一声才对。” 宋溪赶紧道歉:“对不起妈妈,是我疏忽,没顾及哥哥的感受。” 他有些冒进了。 宋溪咬了下唇,他应该跟之前一样,一点点来。 想到这他动作一顿,之前哪样? 说来也奇怪,他之前没有来过宋家,怎么就知道哪个房间是宋浔南的呢? 宋浔南抱臂在旁边看着几人互动,没有插话。 他想起来了,前世宋溪并没有这么早占了房间去,他在前期还跟宋浔南亲亲热热做好兄弟,是宋浔南“不知趣”,“拎不清身份”,当着宋家人的面排挤、挤兑宋溪,让宋家人越来越疏远自己。 不知道这一次为什么变了。 当然,也有可能是他前世离家出走,好几天不在家并不知道有这一出。 宋浔南懒得想理由。 其实宋溪的问题不在于占了宋浔南的卧室,而在于“不知会”。只要知会了,不管他是什么意愿,都有理由占了去。 许晴喊他:“小南,你怎么说?跟弟弟好好聊聊,兄弟间多商量。” 宋浔南装作没听懂许晴的潜台词,他将推开一道缝的卧室门又推大了点,对宋溪做了个请的手势:“弟弟,来吧。” 宋溪懵了下:“干什么?” 宋浔南双手插在口袋里,斜倚着门框悠悠道:“你不是感觉很对不起我这个哥哥吗?现在给你一个道歉的机会,搬出去。” “什么?”宋溪不可置信。 宋浔南挑了下眉,长时间得不到充足的睡眠让他的心情差到谷底,随手指了指身边的一个佣人说:“弟弟说他东西太多搬不动,你过来帮忙。” 宋溪气得瞪大了眼:“我没说!” 宋浔南突然接近了他,那张精致到过分的脸瞬间贴近了宋溪,近到宋溪能看清对方纤长的眼睫。 他呼吸一滞,在对视上宋浔南那双眼时后背僵直。 宋浔南盯着他,一字一顿,无比清晰的说道:“有些话我不喜欢重复第三遍,懂了吗,弟弟?” 他那双眼睛里是纯然的黑,暗沉沉的透不进一缕光,看向宋溪时有一瞬间的暴戾压都压不住,几乎将宋溪整个人吞噬殆尽。 可是不过短短几秒,宋浔南重新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拍拍愣在原地的宋溪肩膀,一触即离,又恢复到了半死不活的颓废样,沾了烟酒的衣服还套在身上: “要不这样吧,你不想搬也行,房间里的东西我就先用了,明天记得拿走。” 他说完就要进去睡觉。 宋溪看他真的不打算换房间,还要用自己的东西,咬咬牙赶紧拦住他:“等会,我马上搬!” “早这样不就好了。”宋浔南嗤笑一声,倚在门框上看着佣人进进出出,将宋溪的东西搬出去,又将他东西搬回来。他看着看着,倒也不困了。 等全部弄完已经过了两个小时,宋家男人要去上班,许晴出门逛街了,全家就剩宋浔南跟宋溪。 宋浔南看着重新布置好的房间满意点头,对还站在原地的宋溪笑笑,指了指最角落里那个给他准备的客房。 “弟弟,你房间在那,好走不送。” 宋溪伸手摸上被宋浔南碰过的肩膀,看着关上的门沉默不语。 === 等一觉起来已经是下午一点了,中间佣人来敲过门,宋浔南睡得昏昏沉沉,没起身开门。 他将充好电的手机拿过来。 手机已经被设置成了静音模式,不然他是别想睡觉了。 宋浔南看着又暴增的信息,这次没一下子全删完,而是粗略看了遍。 除了那些来看而闹的富二代之外,没多少人关心他。 想来宋浔南的前半生是很失败的,他含着金汤匙出生,众星捧月,活得潇洒恣意,永远不缺朋友,什么时候一招呼都有人跟嗅到味的狗似的围上来。 宋浔南真的以为自己不缺朋友,直到他假少爷的身份败露。 那些人为利而来,利散便走,甚至有品行不好的笑嘻嘻将他踩进泥里,还笑骂他是什么东西。 没了宋家庇护的宋浔南当然不算什么东西,但他傲气摆在那,那天场上嘲讽他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全被他开了瓢打进了医院。 他那种不要命的狠劲让富二代们发怵了,没敢再去招惹过他。 宋浔南看到被他坑了的霍二发消息来质问他什么意思,一发发了几十条,口气越来越不好。 宋浔南直接屏蔽了他。 还有一些学校的消息,导员联系他,让他有时间去办公室一趟。 宋浔南回了个好。 还有一个聊天群不断被消息顶上来,群被设置成了免打扰。 宋浔南盯着五人小群看了很久,最终锁上手机。 将自己收拾好后,他出了卧室门。 此时宋宅里静悄悄的。 大概是听到了走廊的脚步声,宋溪的卧室门开了,他当然没有去另一个房间,而是又选了个,此时站在那里看着宋浔南,等宋浔南走过时拦住了他。 “哥哥,占了你的房间,真不好意思。” 宋浔南不知道他又想干什么,不过还是很自然的应下了宋溪的道歉:“没事,原谅你。” 他似想到了什么,回头对面带不解的宋溪笑了下,昳丽的眉眼竟有些柔和,嗓音清冷中掺了点刚睡醒的沙哑,这般清淡平和的气质,让宋溪一瞬间怀疑自己听到了什么。 宋浔南说:“反正你就是喜欢捡别人剩下的东西,不是吗?” 宋溪愣了愣:“你说什么?” 宋浔南眼眸里依旧带笑,嘴角的弧度好似在讽刺:“我不知道你年轻轻轻还耳聋。” “你!三哥,你什么意思……”宋溪先提高音量喊了一声,意识到什么又将声音压下去,手攥住了门框,用力到指尖发白。 宋浔南不再言语,直接下到一楼出了大门。 宋溪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用力咬住下唇,尝到了点血腥味才松嘴。 “少爷要出门?”是孙叔的声音。 宋浔南点点头,对这个看着自己长大的老人说道:“孙叔,你知道今天早上你开口说的那句话意味着什么吗?” 他帮自己说话,就是在得罪宋溪。 孙叔只是笑了下,眼角有很深的褶子:“我只是就事论事。” 宋浔南默了下:“下次别说了,我能应付。” 他想起来前世孙叔在宋溪搬进来两年后后查出癌症,被家里人接回去养病了,后来联系不上,不知道挺过去了没。 “记得这几天去做个全身检查,孙叔再忙也要注意身子。”他说。 孙叔应了,他看着去拿外套的宋浔南,说道:“可是三少爷,你之前根本不需要学会怎么去应付别人。” 宋浔南手一顿,将外套穿好:“走了。” === 宋浔南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来这里。 这里是他亲生父母住的地方,上辈子从宋溪嘴里打听出来的。他的大学就离这里不远,却一次都没有来过。 说来宋浔南自己也不是个东西,前世一门心思想要让宋家人承认自己,却连自己的亲生父母都没有来看过一眼。假装看不到自己就还算是宋家的孩子,是哥哥们最疼爱的弟弟。 这般行为的自己,难怪会被有心人打上攀权附贵的白眼狼标签。 宋浔南下了公交车,看着眼前楼房笑了。 活该。 他骂自己。 他前世就是一本烂账,糊涂账,唯一能掰扯清的就是那两三件事。 听宋溪说,他父母是b大教授,两人几个月前因车祸意外去世了,留下一栋房子给他。 这里临近大学城,路上能看到大学生的身影,小巷的墙上还有涂鸦,街边是三三两两买吃食的小店,熏肉饼摊在鏊子上滋拉响,烟火气很足。 跟宋家住的郊区别墅区一点都不一样。 钥匙还在宋溪手里,宋浔南没有,他来这里只是想看看父母生活的地方。自己没什么目的地逛着,越走越偏僻。看身边有个快收摊的包子铺才想起来还没吃午饭,要了两个卤肉包站在路边慢条斯理地吃。 下午两点,正是午睡的时候,街上没什么人。 宋浔南正在吃包子,就听到身后的小巷子里传来叫骂声。 隔得有些距离。 这里偏,人流也杂,听见声的行人都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 宋浔南原以为是打架斗殴,并不打算出手管,只是声音越来越大,让他皱了下眉。 走进去之后右拐,眼前的一幕并不是小混混打群架,而是一帮人围着一个高中生模样的小胖子拳打脚踢。 宋浔南的脚步声引起他们注意,警惕的望过来,不过在看到他清瘦的身形后戒备心立马消散。 “还以为谁呢,原来是个弱鸡。” “走远点,别这里碍事,不然连你一起打!” 宋浔南置若罔闻,继续往前走。 他走到那个小胖子面前,低头垂眸问了句:“还活着吗?” 小胖子仰头看了他一眼,忍着疼点头回应。 那帮混混看自己被无视,暴怒了。 “行,想多管闲事对吧,老子今天就成全你!” “这小子一看就有钱,咱再抢一个!” “兄弟们上!” 宋浔南确定高中生没事之后,转身抓住混混迎面而来的拳头,提膝一挡将人踹出老远,在第二个上来时直接给了对方一拳,指骨钳制住对方手腕,发了狠地用力。 他动作干脆利落,收拾起人来毫不手软,一会就放倒了一片。 看都没看地上躺倒一片呻/吟不断地小混混,宋浔南对地上的小胖子说:“自己站起来。” 小胖子倒抽着冷气:“……你就不能扶我一下?” 宋浔南看了他一眼,语气不变:“自己站起来。” 小胖子只好不情不愿扶着墙站起来,他抬头时大喊:“小心——!” 一个小混混掏出把小刀,从背后偷袭宋浔南。 宋浔南回身格挡,不顾自己被划伤的手臂,沾着血的手扣住小混混的肩膀,一使劲卸了他的力,反拽住他的手肘背在身后,另一只手扯过小混混的头猛地磕在墙上,发出一声闷响,听的人心惊。 小刀早就掉在地上了。 “拿刀?”宋浔南话音刚落,扯着那人的头发将人拎起,又狠狠地磕在了墙上。 “疼!!对不起啊这位大哥,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您饶了我,太疼了!血都流出来了……” 宋浔南又是狠狠一嗑,冷淡的声音沾上了点不耐:“闭嘴。” 这一下效果奇佳,对方立马闭嘴了。 小胖子看着他,嘴巴张成了o型,眼神逐渐火热。 宋浔南进来之前报了警,警察很快就来了。 看着小混混们倒了一地的惨状,他们都不知道应该抓哪边。 有人认出了地上的小混混之一是这里的刺头,拉起来就要抓到派出所。 宋浔南松开按着小混混的手,血顺着他劲瘦的小臂流下去,在指尖凝成血珠,啪嗒啪嗒往地上坠。 现场迅速被处理好,有人来简单处理了下宋浔南的伤口,询问了相关事情。 普通的打架斗殴去派出所做个笔录就好,但是宋浔南的伤口有些深,也不知道感染了没,他得赶紧去医院打个破伤风。 多管闲事让自己受了伤,宋浔南有些烦躁的将额前刘海捋了上去。 正好附近有个三甲医院,宋浔南拒绝了警员跟随的好意,小胖子也想跟着他,被他冷飕飕看了眼后闭嘴不敢说话了。 宋浔南自己打车去医院挂号,处理伤口。等再出来时,他的右手臂上缠满了绷带,脸上少了些血色,正在药房等着拿药。 医院大厅里传来不同寻常的喧哗声。 “我爹就是被你们这帮批皮的恶魔治死的!就是你们杀了他!我要告你们,让你们赔得倾家荡产!” “这位先生,说话要讲究证据!” “我爹死了这还不是证据吗?啊?!” 宋浔南只看了一眼就别过视线,并不感兴趣。 热闹还是少凑,他已经吃到多管闲事的后果了。 从药房拿好药,他左手拎着袋子就往外走。 此时事情越闹越大,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宋浔南一边说着“让让”一边往外挤,走到中间的时候他往里看了眼。 闹事的家属带了不少人过来,医院保安有些难以招架,脸上都挂了彩,医生也下场了,一边讲道理一边拦住家属。 宋浔南看的却不是他们,而是中间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修长身影。在这种混乱的情形下,对方却好似无动于衷,淡然又冷静。 大概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那人抬眼往这边看来,一眼就锁定了人群中异常显眼的宋浔南。 两道同样冷的视线相撞,说不出谁更淡漠一些。 像夏天倒入玻璃杯底的两冰块,嘶嘶冒着寒气。 宋浔南稍一走神就被撞到了一边,他皱着眉刚站稳身子,就发现自己已经到了最中心,那个大喊着让医生给他爹偿命的家属就站他旁边,脸上的唾沫星子都快喷他脸上了。 宋浔南不欲多事,刚要往回挤,身边的家属突然情绪激动起来,手里拿着不知道从哪拿的啤酒瓶子,大喊着“杀人偿命”往里冲! 宋浔南被他一带,也冲了进去,踉跄几步被身后的人扶了下才站稳,结果一抬头迎面就是啤酒瓶子。 “操!”宋浔南教养再好也要骂出声了。 他今天出门忘了看黄历! 5、第 5 章 宋恒轩骤然听到宋浔南真的是见义勇为这一事实,反应大了些,眼底带出些惊讶。 进而想到自己刚才说了些什么,他脸色已经转青。 此时蓦然听到耳边一声又轻又短的笑声,他偏头看向出声的宋浔南,这才发现对方找了个离他很远的对角线位置上坐下。 宋浔南虽是被这位上门的大哥逗笑的,眉眼放松下来,笑得好看。 湿润的发尾还黏在脸颊上,其他发丝软软的垂下来,将他那原本极有攻击性的脸衬得都乖巧了不少,眼尾一扬,眸中是细碎的笑意。 但这笑意来得快去得也快,不过短短几秒又变成了平静无波的模样。 宋恒轩看着自己这个便宜弟弟,脑中突然浮起一丝念头。 宋浔南从昨天进这个家门后,好像一直没有笑过。 这个念头刚一浮起宋恒轩便有些生气。 连笑都不笑,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是什么意思? 对宋家人有意见?还是对宋溪回家这事有意见? 当着外人的面他不好说什么,但是细细想来宋浔南这两天做的事没一件让人称心如意的,处处跟他作对。 宋恒轩强压下心底的火气,冷着脸不做声。 宋浔南不知道他短短时间都想了些什么,只是从桌上端了杯水润润嗓子。他刚从浴室出来,喉咙发干。 “宋总的位置就算了,我反正不是真正的宋家人,坐不起那个位置,”宋浔南跟对面的大哥说,“举手之劳,没什么好道谢的,锦旗就收回去吧。” 宋恒轩:“……” 被他不轻不软的刺了句,宋恒轩发现自己竟然有些习惯了。 男人表示自己是来感谢的,锦旗不会那么容易收回去。最后那面见义勇为的锦旗还是落到了宋浔南手里。 警察看事情差不多了,赶紧问话,让宋浔南说一下今天下午的事情经过,他们好做笔录。 事情大概就是小胖子他爹很有钱,被小混混知道后就一直抢劫勒索小胖子,并警告小胖子不要告诉家里人。小胖子胆小,真就一直没说。可惜他这次月考成绩不理想,他老爸没收了他的零花钱,今天没钱给小混混了,才被胖揍一顿。 在听到宋浔南说伤口是刀伤,被缝了十针后,宋恒轩不着痕迹皱了下眉,看向宋浔南的手臂。 警察说:”那边表示会出医药费,想要这件事情私了。“ “私了?”宋恒轩冷目沉沉的看向警察,”我们家像是缺钱的样子吗?这件事不可能私了,让他们在派出所好好反省。” 宋浔南不明白宋恒轩抽什么风帮自己说话,不过他并不在意,站起身要走。 宋恒轩叫住他:“你干什么去?” “回卧室挂锦旗,”宋浔南扬了扬手里上好布料的锦旗,挑了下眉,“怎么,要不我挂在客厅里?” 看宋恒轩不说话,宋浔南意料之中的往二楼走。 男人紧跟着站起身说道:“宋先生,我帮您挂起来吧。” 宋浔南看向他,点点头。 宋恒轩看着宋浔南上楼的背影,略显宽大的白色短袖衬得他更加清瘦,后背的肩胛骨都隐约可见,独自一人上楼时无端带着些单薄。 是因为自己刚才不相信他,所以他生气了? 宋恒轩只能得出这样的结论。 老三也就是这样,刀子嘴豆腐心,他有多在乎家人宋恒轩知道。 现在只是暂时接受不了自己的身份,耍点小脾气。但宋恒轩不打算惯着他,毕竟说白了宋溪才是他们的家人,宋浔南要认识不到这一点,他很难得到宋家的承认。 等回了自己的卧室,宋浔南把锦旗放到桌子上,回身对男人说:“找我有事?” 男人掏出张名片递给宋浔南:“宋先生,这是我的名片。” 宋浔南拿过来一看:“福海超市有限公司?” “对,我叫王福海,家里开连锁超市的,有点小钱,”男人说起这个有点不好意思,“不瞒您说,我这人比较俗,本来是想给您准备点实用的礼物当这次的谢礼,但看宋先生的家世我那点就拿不出手了。但您帮了犬子一个忙,不能不谢,以后您有什么事尽管找我就行。” 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说“犬子”这种文邹邹的话,还是有些诡异。 宋浔南将名片收起来,问他:“为什么不给宋恒轩?你应该认识他,宋氏集团的副总。” 王福海说白了就是一暴发户,像他这样的人拼死拼活都要搭上宋恒轩这样的老牌世家子弟,这里面的利益大了去了,宋浔南不相信他一个白手起家的商人不懂。 王福海倒是很直接:“上赶着往宋总身边凑的人多了去了,我王福海算什么。再说了,是宋先生帮了我儿子,要谢也是该谢宋先生。” 宋浔南赞同他的前半句:“你说得有道理。” 王福海搓搓手,看向桌上的锦旗一脸积极:“宋先生,您想挂在哪?我帮您!” 宋浔南:“……” “挂书桌左面吧。” 既然拒绝不了,那就选择躺平接受。 三分钟后,跟房间装修低调奢华的配色极不相搭的一面硕大鲜红的锦旗被挂在了卧室中央,“英勇无畏,见义勇为”八个金色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格外瞩目。 王福海挂完锦旗就走了,临走前看了眼宋家别墅,心里嗐了声。 他是真没想到帮了自己儿子的,就是近期外面传得沸沸扬扬的宋家假少爷宋浔南。现在外面都在议论宋家的这点事,想着这假凤凰平时作威作福,现在应该慌得不行了,正夹起尾巴做人呢。 王福海想起宋浔南刚才悠闲的模样摇摇头,真看不出来对方有一点点的害怕。这样的要不就是笃定宋家人不会抛弃自己,要不就是有自己的依仗。 王福海摸摸下巴,据他看的那些起点升级流大男主小说,绝对是后者没跑了! 觉得自己做了一份成功投资的王福海来的时候很高兴,离开的时候更高兴。 莫名就有了自己依仗的宋·升级流大男主·浔南,此时刚坐下没一会,又有人敲门。 “谁?” 门开了,外面竟然是宋恒轩。 宋浔南站在门口没动:“怎么了,有事?” 宋恒轩:“进去说。” 两人在门口僵持了会,宋浔南后退一步:“关门。” 骤然听到自己弟弟这类似于命令般的语气,宋恒轩动作一僵,关门的声音大了点。 宋浔南:“找我有事?” 宋恒轩没立即说话,而是将这个卧室打量了下,说:“你生小溪的气?” 宋恒轩开始也不知道宋溪吧宋浔南的东西扔在了另一个房间,还是间最角落里的客房。 客房,很有深意。很难说宋溪不是故意的。 宋浔南在书桌前的座椅上坐下:“有什么好气的,我又没损失什么。” 宋恒轩皱眉,认定他在生气:“小溪刚来宋家,不清楚家里的布局。你要是不满意直接跟家里人说就是了,别什么事都往他头上堆。你比他大,应该让着他。” 宋浔南“哦”了声:“不清楚家里的布局,但是能准确的选出我住的房间,并且将我的东西扔到客房。”宋浔南尾音拉长,充满挑衅的意味,“宋恒轩,你是自带粉丝滤镜吗?” 不然怎么眼瞎成这样? “那是什么?”宋恒轩皱眉,觉得两人再这样说下去又要吵起来,及时止住话题,不愿意跟弟弟吵架自降身价,“我是来给你送药的。” 看着宋恒轩手里的小型药箱,宋浔南挑了下眉。 在一切都没有发生之前,他在外面打架受伤,宋恒轩也是这样,一边骂他净惹事,一边拿着医药箱要给他上药。 可惜,这么多年的相处终究抵不过血浓于水。 宋恒轩对他的这些好早就在记忆中模糊了,更加清晰的是他高高在上的漠然嘴脸,跟他对话都像是一种恩赐。 宋浔南垂下眸子,讽刺的笑了下,随后站起来走到卧室门前,拉开门看向宋恒轩。 意思很明确了。 滚。 从没被人这般赶过,对方还是自己的弟弟,宋恒轩脸上有些挂不住,刚要发火,余光瞥到宋浔南手臂上的伤,最后还是压下火,语气生硬道:“记得换药。刚才那样的话,也别再说了。” 宋浔南闻言是真惊讶了,眼神在宋恒轩那张冷峻的脸上扫了一圈,语气认真:“你是不是有病?” “宋浔南!”宋恒轩低声喝道,成功破防。 “你要是没病,就去查查bds//m,或许你其中的一个属性也说不定。行了,慢走,不送。”宋浔南说完把门外插着的钥匙拔下来,当着宋恒轩的面关门,上锁。 宋恒轩看着被关的门差点失态。 他果然就不该因为误会宋浔南上来看他。像宋浔南这种人,性子偏激,软硬不吃,做事不考虑后果,在没吃到苦果前永远不知道什么是后悔。 他现在还没有认清的身份,那就让他付出点代价,撞了南墙自然会回头认错。 那时候他就知道,宋家才是他的归属。 宋恒轩莫名笃定这一点,就像是有谁告诉自己这些一样。 他整整衣领,面无表情的离开了。 卧室里,宋浔南看了眼那个医药箱,打开窗户,对准前院的花圃,直接扔了下去。 即便是暂时居住的卧室,宋浔南也不想自己的房间里出现宋恒轩沾手过的东西,他嫌脏。 这次宋恒轩无端来找他让宋浔南认识到一件事,想要跟宋家人早点断绝关系,还自己一个清静,那就要趁早搬离这晦气的地方。 也别从长计议选个好房子了,就明天,立刻搬。 宋浔南立马下载租房app。 6、第 6 章 b大的校园里。 四月的天气阳光明媚,宋浔南信步走在校园的绿茵路上,来来往往的学生有不少人将目光投在他身上。 今天气温略有些冷,宋浔南里面穿了件白色宽松卫衣,外套一棒球服,水洗牛仔裤下是一双帆布鞋,随性又青春。不过耳骨上的几个银色耳钉依旧显出他潜在的张扬。 宋浔南此时正边走路边用左手发消息,阳光跃动在他的眼睫上。不知看到了什么,宋浔南手指慢吞吞的,一个字母一个字母的按键盘。 手机界面停在了名为“五朵金花”的群聊天里。 【主谓宾:听说南神来学校了?】 【闻过也不喜:你才听说?论坛里已经传疯了。@n。哥你回来怎么不跟我们说一声?】 【少管美女闲事:南南你现在在哪,我去找你。】 【定状补:好好的提什么论坛,那种垃圾场你们也逛。】 宋浔南点进学校论坛看了眼,不出意外的在首页看到了有关自己的八卦,在讨论他的身世,看了几眼就没兴趣了。 底下大部分人都在吵,跟之前一样,女生都在维护他,男生都在骂他。 【n。:刚来学校,导员找我。】 群里沉默了一会,“少管美女闲事”幽幽冒泡。 【少管美女闲事:南南,你真的不参加icic?我们为了这个项目已经努力很久了,不再考虑考虑?】 【主谓宾:对啊哥,你在这里面出力最多,现在让我们拿着你的成果去参赛,哥们我心里那关就过不了。】 宋浔南知道这么个事。 宋浔南这次的参赛项目是有关人工智能在医疗方面的应用问题,但这并不是自己真正喜欢的,选择这个课题纯粹是宋家在投资医疗方面的公司,他想用自己的技术给宋家一个惊喜。 那个时候的他本是想参赛的,但是生日宴上的一出闹剧打乱了他的计划,最后不了了之。宋溪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这件事,拿到了源代码,送给宋居伟讨巧。 宋居伟用这个市值八位数的技术谈下了天价项目,很是高兴,越发宠爱小儿子。 他不知道的是,那样的代码宋浔南能写出很多。举一反三,触类旁通,说的就是宋浔南这样的电脑天才。 宋居伟永远都不知道宋家损失了什么。 而宋浔南在知道这件事情后第一时间联系上了当初投资项目的公司,表示自己愿意提供2.0甚至3.0的研发技术,唯一的条件就是让宋溪管理的那家医疗公司从上市公司中消失。 【n。:我参加。】 这一次,他不打算放弃属于自己的荣耀。 发完这句话后,宋浔南没再管突然沸腾起来的群,将手机放回兜里。他已经到了干训楼底下了,导员让他在这里等等。 宋浔南找了个阳光不刺眼的树下站着,手插在兜里,斜斜倚在树干上。 在外人看来,清瘦欣长的男生独身站在树下,慵懒随意中却仿佛带着一丝冷颓,万事都提不起兴趣的懒散模样。树荫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痕迹,侧脸干净漂亮。发丝随风飘动,轻拂过脸颊。 这样的人,无疑会成为众人的焦点。 宋浔南正发呆,就听到身旁压低音量的讨论声。 “这不是宋学长吗?他今天竟然来学校了!” “自从宋学长上了大三,课少得可怜,我都没机会见他一面了。” “听说宋学长刚拿了创新杯的一等奖,各大投资人抢着要他手里的项目。” “宋浔南又不缺钱,还不如直接把技术卖给家里,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谈话声一顿,再次开口时声音又压低了几分,宋浔南这次只能模糊的听到几个字。 “……他不是……宋溪……宋家的少爷……论坛……怪可怜。” “啊?那这不就是落地的凤……” “嘘,小声点,咱们回去再说。” 宋浔南面无表情的听着自己的八卦,觉得大学生还真是闲得可怕。 “同学,”他喊住前面聊八卦聊得正开心的几人,看他们看过来时扯扯唇角,皮笑肉不笑,“你直接大声点说得了,让我听清楚点,也好知道外面传成什么样了。” 那些人没想到他耳朵这么尖,慌乱起来,最后讪讪笑着道歉离开,一个个跑得飞快。 宋浔南觉得没意思,正好此时导员说自己已经到了,他一抬头就看到正走过来的导员。 他们的导员是个年轻男老师,拍拍他肩膀:“处理事情耽搁了点,走,去我办公室说。” 进了办公室后,导员给宋浔南倒了杯水。 宋浔南接过水,找个座位坐下:“老师,您找我?” 导员:“小南,这次找你来有两件事想跟你说一下。一个是我们跟国际计算机协会联合推动的icic国际联赛马上要报名截止了,老师听说你还没有报名,想来问问你的想法。” 他的眼里就差写着“快去快去”了。 宋浔南可是他们计算机科学与技术专业的年级第一,大佬级人物,在整个学校都有传闻,从大一到现在大大小小的奖项拿到手软,连国际奖都有不少,简直就是计科院的掌中宝。 但现在掌中宝没报名,这可急坏了各位老师,催着导员来这里探探他的口风。 要是他表示不想参加,下一步就是各位教授轮番上阵了。 宋浔南很爽快的点头:“我回去就报名。” 导员蓦地松了一大口气,又赶紧说道:“对了,你弟弟宋溪也在报名行列,你要跟他组队吗?” 宋浔南一瞬间眼神如浓墨翻滚,目光锐利,让人不寒而栗。 宋溪上一世没有参赛。 导员吓了一跳,再看过去的时候自己的这位学生目光平静又冷淡,喝了口水后才回答他:“不组,我有自己的队伍。第二件事呢?” 这件事他上辈子都经历过,无非就是他刚刚得了创新杯全国一等奖,风头无两,恰好学校校庆举办校友会,想让他上台当优秀学生代表发言。 宋浔南上辈子没答应这件事,甚至连去都没去。 也可以理解,毕竟他当时心情很乱,根本不想理这些杂事。 导员说:“不久之后就是校友会了,学校的意思是让你作为优秀学生代表上台发言。” 宋浔南敲了敲杯壁,开始沉思。 他的每一次改变都会引起相应的变化,就像蝴蝶效应,会带来不一样的后果。 上一世宋溪根本就没有参赛,而他现在却参加了。 那自己参加了校友会,又会发生什么变化呢? 宋浔南指尖擦过湿润的红唇,眼中带了点兴味。 导员看他不说话有点着急,怕他性子一来真就拒绝了:“小南,你好好想想,这是一次很难得的机会。老师听说你最近研究的项目是有关医学的,正巧这次人员中有一位海外归来的教授,目前就职于医科院,你到时候可以找机会跟人多接触接触。” 宋浔南知道导员是为他好,笑着点头应下:“没问题。” 看他答应了,导员笑了笑。两人又聊了些校友会有关的流程问题,最后导员说一会把负责人员和与会人员的名单传送到宋浔南的手机上,就让他走了。 等宋浔南从咖啡厅出来,正好看到五朵金花的另外两朵正在冲他招手。 三人找了个咖啡厅坐下。 “少管美女的闲事”真名叫谢窈,挺漂亮一大美女,今天天气不算暖和也依旧穿着一袭长裙,袅袅款款。宋浔南跟谢窈是同班同学,两人成绩都不错,后来因为项目的事情有了交流,成了朋友。 另外一朵金花“闻过则不喜”叫闻今然,是长相有点乖巧的小男生,时下大姐姐们最喜欢的小奶狗类型。 三个同样气质出众的人凑到一起,即便坐在咖啡厅的最角落里,也惹得不少人注目。 谢窈点了一杯无糖的冰美式,敲敲桌子逼问宋浔南:“你真的要报名?没骗我们?” 宋浔南左手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嗯,参加。” 谢窈立马塞了平板过来:“喏,报名页面都给你找好了,赶紧填!” 着急忙慌的样子生怕到嘴的鸭子飞了。 宋浔南:“……” 他把自己的资料填写好,当着两人的面提交才算完事。 谢窈立马拍照上传群聊。 【少管美女的闲事:搞定!】 宋浔南没有阻止,他手指摸索着细腻的咖啡杯壁,目光深了些。 他们项目组的四个人在大三时都有了对自己的人生规划,有了自己的人生。几人不是没想过帮他,只是宋浔南性子骄傲,从不需要别人的怜悯同情,如此做派倒是伤了他们的心。 算来,他们也好多年没见面了。 闻今然凑过头来好奇的打量他:“你那天晚上为什么说不参加?吓得我们以为你要从此一蹶不振了呢,这可不像你啊南神。” 宋浔南喝咖啡的手顿了下。 闻今然说得那天晚上是自己刚穿过来的那天。他收到闻今然消息的时候喝醉了酒,直接说自己不参加任何比赛了,把大家吓了一跳,纷纷来问怎么回事,宋浔南却一直没有回复。 也只有一个宋家能让他反应这么大了。 闻今然:“问你呢,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宋浔南将他脑袋推远,认真道:“我善变。” 闻今然:“……” 他将那句“女人才善变”强行咽了回去,怕挨揍。 谢窈是女生,心细一点,一直在观察宋浔南的表情,发现没有异样后才松了口气:“别想那么多,你毕竟是宋家养了二十多年的孩子,宋家人也不是薄情的人。或许最近相处有些古怪,但过段时间还是一家人。” 不,宋家人才是最薄情的。 宋浔南没有去跟谢窈争辩这个话题,他知道谢窈只是以为他心里不好受安慰自己。 宋浔南:“我要找房子,你们手上有房源吗?最好是学校附近的。” “找房子?要搬出去住?”闻今然看宋浔南点头,跟谢窈对视一眼。 两人都知道宋浔南有多看重自己的家人,拿不准他这是不是在赌气。 闻今然:“我们也不是房产中介,问我们也没用啊。要不这样,我给你打听打听有没有好一点的中介,介绍给你。” 宋浔南点点头。 闻今然想起了什么:“对了,你那个便宜弟弟也要参加这次的比赛。” 谢窈撩了撩耳边的卷发,笑容极具针对性,毫不犹豫的护短:“报名的小组哪个不是研究了很久的课题?他一个连队伍都没组建起来的不知道有没有那个本事进决赛,要是进不了多没面子啊。” 宋浔南想起前世宋溪拿了他源代码的事,也笑了下:“说不定有些本事呢。” 他不生气宋溪拿他源代码借花献佛的事情,因为对别人而言的无价之宝于他不过是多花点时间就能研究出来的东西。 但不生气不代表不膈应。 他上一世受制于宋家都能让宋溪得到应有的惩罚,这一世自然不可能便宜了他。 宋浔南将嘴角的咖啡渍舔去,眼底的情绪令人捉摸不透。 三人正聊着天,宋浔南放在桌上的手机响起了消息提示。他伸手去够。 这一次用了右手,宽松的袖口滑下,漏出一截纤瘦的手腕,还有一点绷带缠在上面。 谢窈坐他对面,一眼就看到了:“受伤了?” 闻今然看过去。 “不是大事。”宋浔南不甚在意的随口说道,手指滑动看着上面的名单,一个个浏览过去。 不愧是百年名校,底蕴深厚,这校友会上个个都是神仙大佬,全是各行各业有头有脸的人物。 闻今然本想凑过去看宋浔南的伤势,结果眼角余光不期然瞟到一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名字。他不信邪的仔细一看,还真没看错。 宋浔南注意到了闻今然的表情,问他:“怎么,有你认识的?” 闻今然一副便秘样:“不认识,我牙疼还不行吗?” 宋浔南不信他的鬼话,将名单重新浏览了遍,最后目光停在一行字上。 “闻珩,男,27岁,卡罗林斯卡医学院博士学位,教授,博士生导师。” 宋浔南若有所思。 这个应该就是导员口中说的教授,就是这名字怎么感觉像在哪听过? 7、第 7 章 闻今然见宋浔南的目光一直停在那份名单上,立马炸毛了:“别看了别看了,这东西有什么好看的,让你连这么久不见的哥们都不在乎了。” 谢窈笑着调侃:“咱们南南在乎你?别做梦了,他心里没你。” 闻今然委屈的脸都皱了:“我不是你的宝贝了吗?” 因为几人天天凑在一块,不少人把宋浔南跟闻今然凑成一对,但也是嘴上说说随便乱磕cp,闻今然开始还有点不好意思,后来脸皮厚了都敢当着宋浔南的面胡说。 周围往这边注目的人立马竖起了耳朵,目光瞬间火热了八百度。 闻今然说完已经做好了被宋浔南嫌弃的准备。 宋浔南知道他们在开玩笑,边看手机边“嗯”了声:“没事,你还是我的宝贝。” 几个人坐在咖啡厅里放松的说笑,于他而言已经是太遥远的事情,宋浔南其实很怀念。 他说完发现周围霎时一片寂静,抬头一看发现不光是谢窈和闻今然,周围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他。 谢窈指指他,又指指闻今然,再精致的妆容也掩盖不了她脸上的惊愕:“你、你们……” 闻今然一下子回过神来,猛扑到宋浔南身前双手抓着他肩膀就是一阵大力摇晃:“你今天吃什么了哥?!是不是食物中毒了?快醒醒啊!!” 宋浔南被他弄得左摇右晃手机都差点脱手,冷了一张脸伸手抵住闻今然的额头将人推出老远:“滚蛋。” 闻今然听他这样说立马松了口气:“还好,你脑子还正常,不影响比赛。” 宋浔南沉默很久,才把那句“你是不是跟宋恒轩一个属性”咽了回去。 宋恒轩怎么配跟闻今然相提并论。他撇了一眼闻今然傻不愣登的脸这样想着,嘴角往上勾了勾。 自己上辈子一定是个傻x,才把这么好的朋友往外拒。 他说:“对了,既然遇到你们了,就请你们帮个忙。” “什么忙?” 几分钟后,看着货拉拉司机从面包车上搬下来的几个行李箱,谢窈皱眉问道:“你真要搬?” 她刚才听宋浔南说租房,以为怎么着也得等上两三天看好房子再说,没想到对方直接先搬进宿舍了。 简直像一刻都不想在家呆着似的。 闻今然的重点在货拉拉上:“哥你怎么不开自己的车来?” “那是宋家的车,不是我的车,”宋浔南将衣袖挽了上去,绷带在阳光下白到刺眼,“帮忙搬一下,一会请你们吃饭。” 宋浔南只带了自己应该带走的东西,其余那些高定衣物,奢侈物品一样没带。 东西再好他可以自己买,过了宋家人的手就有些脏了。 谢窈该是察觉出了什么,但是什么都没问,只道:“我在下面帮你们看东西。” 闻今然看到了宋浔南露出的绷带,他不知道宋浔南伤势有多重,但也赶忙上前拦住宋浔南提箱子的手:“我来吧,但饭就不吃了,我今晚回去家庭聚餐,这一顿攒着。” “家庭聚会?你家不是s城的吗?”谢窈问道。 闻今然痛苦面具:“不是跟家里人。” 谢窈立马懂了:“是不是你那个冷血薄情且常年处于低温冷冻状态的表哥?” 闻今然心虚的看了宋浔南一眼后点头:“就是他,我妈让我每周都去一趟他家。”他说着说着有些气愤,“我都多大了还让别人管我,周末去个酒吧都要被查岗!” 宋浔南看着他那张略显稚嫩的娃娃脸,rua狗头一样rua了闻今然一把:“你还小啊弟弟。” * 闻今然从小到大都很怵自己的这个表哥。 他表哥闻珩从小就是别人家的孩子,一路跳级念到了大学,然后顺利出国,听说出国留学都是别人抢着要的人。 就在闻今然以为已经脱离名为表哥的噩梦,好好享受自己的大学生活时,他表哥放着国外潇洒的日子不过,竟然又回来了,还来到了自己上学的城市。 闻今然emo了,但闻妈妈高兴了,嘱咐闻珩照顾一下闻今然。 此时闻今然正在闻珩家的餐桌上。 阿姨已经做了一桌子饭菜,荤素搭配,清淡的可怜,一看就是闻珩的口味。 闻今然心里默念着自己的生蚝烧烤小龙虾,一边悄悄打量坐自己对面的闻珩。 男人在家穿得比在医院随性一些,纯白色的家居服穿在他身上却并没有起到柔和的作用,反而将他称得更加清冷,像一捧纯粹的新雪,不沾凡俗的尘埃。 闻珩正在夹菜,闻今然顺着他的胳膊看向那双手。 他们说钢琴家和医生的手是世界上最好看、最完美的。而闻珩的无疑就是其中最顶级的作品,每一份都恰到好处的完美,让人联想到这双手在握住薄而锋利的手术刀时又是何种的优雅又危险。 闻珩察觉到了闻今然心不在焉的目光。他放下筷子,看向自己这个表弟。 “最近在干什么?”他语气波澜不惊的问道。 闻今然老实回答:“最近在忙期中小组作业的事情,还报名了icic,目前在完善项目,有了南神的帮忙估计进度能快上不少,再过一月差不多能出成品。” 闻珩“嗯”了声。 他真的就只是问问,对闻今然说的内容一点都不好奇。 每周例行问话结束,两人又恢复到了相对无言的状态。 闻今然是个跳脱性子,耐不住寂寞。他想起宋浔南让他打听租房的事,刚好闻珩刚刚买下房子,想来是认识一两个房产中介的,就问了声:“哥,你认识房产中介吗?我朋友想租房子。” 闻珩:“租什么样的?” 闻今然想宋浔南虽然离开宋家,但他这些年自己开发软件就赚了不少钱,应该也是个不差钱的主。他环视一圈闻珩的房子,说:“就哥你这样的就行。诶对了,直接问问中介这个小区还有没有房源不就行了,正好哥你也在这个小区。” 到时候他从闻珩家出来直接去找宋浔南玩,美滋滋! 闻珩看了他一眼。 闻今然越想越开心:“要不哥你考虑一下合租?这么大的房子自己住起来也挺冷清的,不如添个人一起生活。” 闻珩毫不犹豫拒绝,嗓音淡淡:“不行。” 闻今然也就随口一说,他知道自己这个有洁癖的表哥是不会同意的。他说:“那你记得把中介推给我。” 老实说闻珩家里装修不错,是拎包入住的精装修,设计简约而不简单,处处透着清雅的品味。 闻今然拍了不少照片发给宋浔南,想炫耀一下。 【闻过也不喜:喜欢吗?】 宋浔南一打开手机就被闻今然的图片刷屏了。他将图片打开仔细看了看。 【n。:你这是从普陀山上找的房子吧?】 【闻过也不喜:?什么?】 【n。:装修这么性冷淡,我住里面都不会有世俗的欲望。】 性冷淡? 闻今然不可思议的抬头重新打量自己表哥的房子,发现……好像还真是。 怪不得他表哥能一眼相中,原来是属性契合。 宋浔南觉得装修确实不符合他审美,但这不是大问题,于是问闻今然。 【n。:哪个地段?多少钱?合适的话你先帮我租下来。】 【闻过也不喜:不行,这我哥的房子,他不合租。】 宋浔南:“……” 浪费了人生的三分钟后,他面无表情的摁灭手机屏幕,打开电脑开始敲代码。 宋浔南虽办理了走读,但宿舍一直还留着,单人单间。反正也住不了几天,他直接将行李箱敞开放地上,没打算收拾。 宋家直到晚上吃饭时才发现宋浔南不在家。 宋居伟今天召开董事会,受了那帮老东西一鼻子气,又发现宋浔南不在家,立马火了:“他是不是又出去鬼混了?老大,你去打电话把这逆子给我叫回来!我今天非得好好给他戒掉这个毛病!” 许晴和宋溪柔声安抚宋居伟,让他消消气。宋煜清在旁边事不关己的看热闹。 宋恒轩倒是不觉得宋浔南是出去喝酒了,想起对方这几天反常的举动,他心里生了点异样,赶忙给宋浔南打了个电话。 扬声器中传来甜美的女声:“您好,您所拨打的用户在忙,sorry……” 宋居伟沉声道:“再打!” 宋恒轩又打了几个,毫无例外都是“用户在忙”这句话。 宋煜清皱了下眉:“老三该不会是把你拉黑了吧?” 宋恒轩沉思了下,喊一旁的佣人:“你上去看看他的卧室,东西还在不在?” 佣人上去又很快下来:“先生,三少的大部分东西还在,但是常用的那些都没了,行李箱也少了几个。” 宋煜清眼中带了点兴趣:“离家出走?” 他这个弟弟胆子很大啊,就不怕这一走,宋家再也不要他了? 宋居伟刚被安慰下去的火气又烧了上来,他一拍桌子,震得碗筷都在抖:“离家出走?他这是在跟谁示威?见不得宋家人认祖归宗是不是?!” 宋溪闻言,默默低下头去搅衣摆:“都是我不好,要是我不回来就好了,三哥也不会像现在这样……” “宋溪。”宋恒轩看了眼他爸的脸色,不轻不重的喊了声宋溪的名字,似是警告。 宋居伟听到了宋溪的话,眼前发黑,额角突突地跳:“我们还没不认他,他反倒不认这个弟弟!好,好一个宋浔南,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一旁的孙叔听了这句话大惊。 就算是怒气上头,说出这种话也太过了,他一个外人听了都觉得绝情,三少爷听了又不知道该会有多伤心。 许晴没宋居伟那么生气,但是脸色也好看不到哪去,冷声说:“继续给他打电话,老二,小溪,你们都打。” 孙叔此时到希望电话不会被打通,要不然先生正在气头上,不知道又会说出多少戳人心的狠话来。 宋家人齐上阵,一个都没有打通宋浔南电话的,就连聊天软件发过去都是个鲜红的感叹号。 很明显,宋浔南拉黑了他们所有的联系方式,像是要将宋家人彻底划出自己的圈子。 “还是打不通。”宋恒轩强压下心底的那一丝不妙的预感,问刚刚那个佣人要来她手机,拔出那一串数字。 无论餐桌上的大家是什么心情,此时都安静下来,等待电话那头的声音。 漫长的嘟嘟声后,宋浔南的声音通过听筒传过来:“你好。” 宋居伟正在气头上,宋恒轩没有将电话给他,而是打开了扬声器:“老三,你现在在哪?无论在哪都马上回家。” 宋浔南听到是宋恒轩的声音后一愣,看了眼手机显示的陌生号码,心下有了猜测。 他说:“回什么家?如果你说的是b市郊外的江澜别墅区的话,我只能说,那房子跟我没关系。” 宋浔南冷淡甚至意兴阑珊的声音传遍了整个餐厅,大家表情各异。 宋居伟直接把手机拿了过来:“宋浔南,你要不是我亲儿子,我今天就打死你!” 这话让宋恒轩皱皱眉,眼前闪过因失血而面色过于惨白虚弱的宋浔南的脸。 纵然宋浔南离家出走确实欠教训,父亲也不该把话说得这么绝,老三会当真。 宋浔南听了宋居伟的话,没像宋恒轩想得那般伤心,反倒是嗤笑一声:“真是让宋先生失望了,我不是你的亲儿子。不过你要是想打死你亲儿子们我倒是没有意见的。” 他说着,又凉凉的补充了句:“哦对了,打死之后记得跟我说一声,我到时候去牢里看你一眼,敬敬这么多年的孝道。” 他叫宋居伟不再是亲热的爸爸,而是冰冷又生疏的“宋先生”。 他跟宋家早就两不相欠了,宋居伟在这样对他大呼小叫的,他可就不忍这口气了。 宋居伟在那边“你、你”了半天都说不出话来,一口气憋在嗓子眼。 宋浔南可没时间陪他耗,自己正在做一款软件,还差一点就完成了:“宋先生,我还有事要忙,没别的话要说我可就挂了。” 宋居伟终于把堵在胸口的那团郁气捋顺了,脸色铁青:“宋浔南,你要是今晚不回来,你就永远别想回来了!” 宋浔南沉默下来。 宋居伟的这般威胁,是将一切建立在“自己离不开宋家”的基础上,所以才拿宋家有恃无恐的逼迫他。 听到那头沉默了,宋居伟以为他服软了。 不过就算是宋浔南认错,宋居伟也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他。自己这个儿子他太清楚了,不给些敲打是长不了记性的。 “宋浔南,你既然离家出走,就应该想过以后进不了这个家门。你今天不想回来,以后这个宋家就没有你——”这个人! 宋居伟尚未出口的话被宋浔南打断了。 他在电话那头十分冷静,又十分认真的说道:“宋先生,你提醒了我,我户口还没迁出来。要不这样,我们找个时间去派出所办理下户籍,就明天怎么样?” 他简直迫不及待要跟宋家撇清最后一点关系。 宋居伟呼吸一滞,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8、第 8 章 似乎犹觉不够,宋浔南又补了句:“就明天下午两点,我在派出所等你们。” 此话一出,满室皆惊。 谁都没想到他竟然主动提出离开宋家。 宋浔南疯了不成? 宋居伟拿手机的手都在哆嗦,被气的:“宋浔南,你这是什么意思?主动离开宋家是吧?好,好,好!” 他一连说了三个好,每一个都咬牙切齿。 宋浔南:“宋先生,别生气。” 宋居伟刚想冷笑说一句“你还知道关心老子”,就听到那头宋浔南幽幽出声。 “您这样气出病来进了医院,不会是想讹上我吧?” “你!”宋居伟心口疼,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听听这是什么话? 有这么跟父亲说话的吗?! 许晴跟宋溪赶紧一个拍背一个抚胸,宋煜清皱着眉扶宋居伟上楼休息去了。 宋恒轩手疾眼快的将手机拿过来。 宋浔南将手机拿远了点放在桌子上。他估摸着这通电话没那么快结束,索性一边敲键盘一边听宋家人的咆哮。 反正影响不了他的心情,就当放了首激进的bgm了。 键盘声透过手机清晰传到宋恒轩耳朵里,他冷声警告对方:“小南,别胡闹。” 再说下去,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要是父亲一气之下真的将宋浔南赶出宋家怎么办?宋恒轩心口蓦地烦躁。 不应该是这样的,宋浔南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难道是最近感觉受到了冷落,想要用离家出走和迁出户口的举动来引起他们的关注? “没闹啊,我还挺认真的,听不出来吗?”宋浔南带着气音的笑了声。 宋恒轩扯扯领带,好让自己呼吸顺畅一些,他越想越觉得肯定是这样没错,于是对电话那头说:“小南,你现在说的都是气话,等你冷静一下,明天回来亲自给我们解释。” 他三言两语将宋浔南“迁出户口”的事情定性为一时想不开闹脾气,这样父亲也不好责罚太重,明天等宋浔南回来好好教育一下。以往这种事情多了去了,宋浔南那性子不给出个冷脸来是不知道分寸的。 不过也不能真的将人逼急了,打一棒子得给一甜枣,正好宋浔南不是喜欢打游戏么,让秘书找他喜欢的牌子买台电脑过来安慰安慰他。 这样他肯定不会再像小孩子似的发脾气了。 宋恒轩心里有了决断,对电话那头说道:“那就这样,明天你回来解释清楚,别惹父亲生气。” 宋浔南并不知道短短时间内宋恒轩都想了些什么东西,他沉迷在代码的世界里,直到半小时后才想起来自己还在打电话。 拿起一看已经挂了,他也没在意,反正明天肯定要回一趟宋家拿户口本的。 卧室里。 许晴道:“行了,你先别气了,消消火。小溪,给你爸爸倒杯水。” 宋居伟喘着粗气,神色颇有不耐:“我还喝什么水?你看看你教的好儿子!” 许晴被说了,脸色也不好看了:“别说的跟我一个人养大他似的,你没有责任?只能说不是自己家的血脉,终究养不熟。” “想分家?好!“宋居伟一甩胳膊,将桌上的东西全扫了下去,”明天我倒要看看,宋浔南到底想怎么样!” 宋居伟发了一通火,宋煜清和宋溪赶紧上前安慰。 “行了,你们先出去吧,我跟你妈妈谈谈。”宋居伟深吸口气,挥手将宋煜清和宋溪赶出去。 宋溪还想说什么,宋煜清拉着他出去了。 关上门后宋煜清对宋溪笑了笑。 宋溪有点怵他这个二哥。 宋恒轩作为宋家的长子,是按照继承人的标准培养起来的,性子寡淡但比较正派。只有这个宋煜清,一天到晚将笑容挂到嘴角,让人摸不透他真实的情绪,宋溪总觉得他有些反骨。 宋煜清桃花眼眯了起来,流光潋滟,笑着说道:“弟弟,给你个忠告,少去招惹老三。” “二哥这是什么意思?”宋溪故作懵懂的抬头看他,被他的眼神电了一下,心里暗骂死狐狸精,怪不得混娱乐圈能成影帝,这张脸就圈粉不少。 宋煜清笑笑。 在他看来无论是宋溪的小手段,还是宋浔南近来的反常,都不过是两人争宠的手法而已,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父母偏疼刚认回家的小儿子,他这个做哥哥的也没必要揭穿不是? 宋煜清说:“宋家因为有钱,我们小时候都被绑架过。我和老大都是交赎金时被警察救出来的,只有老三不是,你知道为什么吗?” 说到最后,他刻意压低声音,像在讲仅有两人知道的秘密。 宋溪下意识问道:“为什么?” “很简单,老三在绑匪拿刀架他脖子上威胁父亲时,自己往刀上撞一副要同归于尽的架势,”宋煜清像在讲故事,连语调都是带笑的,一点都看不出对自己亲人的担忧,“绑匪被吓傻了,松了手,然后被绑着双手的老三用手上的麻绳勒住脖子,差点断了气,埋伏的警察很轻松就将人制服了。” 随着他的讲述,宋溪好似看到了当初十一二岁的宋浔南,眼神冷静又疯狂地反手将绑匪勒住,压在地上手腕发紧,麻绳绷直—— 想到那一幕,宋溪呼吸快了些,然后就听到宋煜清恶劣的笑声。 “逗你的,别当真,”宋煜清拍拍宋溪的肩膀,“就当睡前故事了,好梦哦,弟弟。” 他的态度太随意了,让人分不清刚才的话是真是假。 宋溪看着宋煜清离开的身影,沉着脸嫌恶似的将被碰到的衣料弹了弹。 === “宋总?宋总您在听吗?” 宋恒轩回神,对秘书说:“可以,就按照讨论出的方案来。还有事吗?” 秘书不知道今天宋总为什么老是走神,他摇摇头:“没事了。” 宋恒轩刚要让人出去,就想起一件事:“对了,跟你说买电脑的事办好了吗?” 秘书点头:“已经办好了,昨天加急定制的。是宋小先生最喜欢的牌子,键盘完全是按照宋小先生的喜好定制的,配置也用了最顶级的,散热、性能都是专业级。您对宋小先生这般上心,先生到时候参赛拿了奖已经会感谢您的。” 秘书也是听多了外面对宋家的风言风语,又看宋恒轩对弟弟这么上心才有此一说。 定制款还是加急,这价格天了去了,宋总是真舍得。 宋恒轩愣了下:“比赛?什么比赛?” 秘书惊讶:“您不知道?这在圈子里已经传开了,各大医疗公司都想到时候抢下宋小先生的项目。” 宋恒轩当然不知道,他很少关心宋浔南的私生活。往日不在意的事情被秘书问到了,心底却无端有种事情脱离掌控的心烦意乱。 他压下这种感觉,抬手看了眼表发现已经中午下班的点了:“没事了,电脑记得放车上。” 秘书出去后,宋恒轩想着宋浔南约的下午两点。随着时间的逼近他心情越发烦躁,看了半天文件却一个字都没看进去,最后直接驱车去了派出所。 路上畅通无阻,到派出所的时间也不过一点四十左右。他刚进大厅就看到等在那里的宋家人。 他问:“小南呢,还没来?” 宋煜清作为公众人物不好出席这样的场合,今天没来,除了他宋家人聚得整整齐齐,一整个大厅的人都将目光投向他们。 昨天不知道宋居伟到底跟许晴谈了些什么,今天看上去整个人大不一样,也没什么生气的迹象,只是沉着脸训诫:“叫什么小南,以后别叫的这么亲密。” 宋恒轩皱了下眉,意识到事情可能不太妙。 正说着,外面传来带笑的语调:“哟,来的比我还早?” “你……”宋恒轩看到他,张嘴说道。 宋浔南逆着光,一脚踏进了派出所,环视一圈,打断了宋恒轩未出口的话:“看来大家比我都迫不及待,那正好,我们早办完早拉倒。我已经提前预约了,这边。耽误不了多久,半小时就完事。” 宋居伟沉默着站起来。 难得的,宋溪竟然此时没有反应,而是站在角落里,眼神晦暗不明的打量着宋浔南。 宋恒轩看宋居伟跟许晴都没有上前阻止的意思,心底不妙的预感越来越大。 难道真的就让宋浔南这样跟家里断绝关系吗? 想也不想,他一把抓住了宋浔南的手腕。 宋浔南被被扯住,回头看去,就看到他大哥难得茫然的表情,蹙着眉隔了半天才憋出一句:“小南,别再闹下去了。” “我闹?你是不是有病啊?还有,少叫我小南小南的,我跟你可没什么关系了。”宋浔南嗤笑一声,反手挣脱宋恒轩的控制。 动作间宋恒轩的手背哐一声撞在了门框上,声音之大,可见这一下不轻,手背立马就红了。 往日宋浔南见此早就道歉说自己不是故意的,问他有没有事。可是现在,宋恒轩抬头看向自己这个弟弟,对方只是皱了下眉,眸子敛起,里面有遮都遮不住的不耐烦。 不,或许宋浔南从没想过遮掩。 宋恒轩意识到了这个事实,他垂下眼攥了攥掌心,只握住了一团空气,什么都没抓到。 那种事情脱离掌控的不安再次袭上他的心脏,紧紧缠绕,让人有一瞬间忘了反应。 不应该是这样,事情不是这样发展的。 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错? 9、第 9 章 宋浔南……难道是真的要跟宋家脱离关系? 为什么? 宋恒轩在心底反复询问自己这个问题,却一无所获。 他曾经那般笃信宋浔南绝对不会脱离宋家,他爱家人胜过一切。可是现在看着宋浔南毫不犹豫地走向户籍管理处,宋恒轩心中的坚定突然动摇了。 他这个弟弟到底在想些什么……自己竟已经看不透他了。 宋恒轩心头慌乱起来,又被他强行压下。 宋浔南对工作人员说:“你好,我之前预约过。” 宋居伟听到这句话,最终还是忍不住了:“宋浔南,你就这么急不可耐?” 宋浔南头也不回:“我以为你跟我是一样的心情。” 宋居伟早就知道自己这个三儿子牙尖嘴利,只是没想到对方有一天会用在自己身上,一时牙关紧咬,却词穷到说不出反驳的话。 工作人员见多了这种事情,手里工作不停:“请先生在这里签字,签字确认后我们会马上处理户口迁出。” 宋恒轩看着他们争锋相对,上前一步,声音失了冷静:“你这是什么意思?真要跟宋家撇得一干二净?小南,别闹脾气了,你现在认错父亲还不会责罚的太重,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 看到宋浔南拿笔的手顿住,宋恒轩以为自己的话奏效了,继续道:“如果你真脱离了宋家的关系,想过以后怎么办吗?知道其他人会怎么看你吗?你在这个圈子里很难立足。” 即便是规劝的话,从习惯了上位者角色的宋恒轩嘴里说出来也像是说教。 宋浔南站在原地没有立刻签字,也没有转身看一眼宋恒轩。 他只是抬头,望了望外面的天。 天空很蓝,没有白云,澄澈的像一湖温柔的水。 跟自己死的那天一点都不一样。 宋浔南记得那天,天空晦暗不明,在昼犹昏,让人连心都是冰冷的,从骨头缝里渗着凉气。 上辈子宋恒轩可没在他面前上演这一出戏。宋浔南思来想去,只能将这一切归咎为人的劣根性。他上辈子自甘下贱,就活该遭人践踏,一辈子到头来也就是“咎由自取”四个字。 这辈子他想开了,反倒是宋恒轩上赶着讨嫌来了。 真有够贱的。 他手肘撑着桌沿,拿笔指指宋恒轩,侧目对宋居伟说:“宋先生,你儿子这种行为,算不算是上赶着送?” 宋居伟脸色铁青,喝道:“宋浔南,你别太过分了!” 宋恒轩被宋浔南这样一说,不可置信的看向这个弟弟。看着他拿笔的背影,竟觉得这样陌生。 宋浔南什么时候说过这般折辱家人的话? 工作人员出声提醒:“先生,大厅内不得喧哗。” 宋居伟自持身份,现在被一个小小的工作人员说了,脸色几乎由青转为了绛紫色,只能咽下这口气。 宋浔南嗤笑一声,提笔在文件上签上自己的名字,宋恒轩想要阻止也来不及了。 签好字后,宋浔南将文件推向宋居伟,示意该他了。 宋居伟拿起笔来,沉默了下。 宋溪看着这一幕,此时终于出声了:“三哥,你一定要闹到这一步吗?爸妈和哥哥还是很在乎你的,你别再惹他们生气了,就到道歉服个软,好不好?” 许晴拦住他,语气很不好。当然,是对着宋浔南的:“小溪,你心地善良。但你要知道,不是所有人都懂得知恩图报,谁知道对方皮下是人是鬼。我们宋家也请不起这尊大佛,还是哪来的回哪去吧。” “妈妈,你别生气,”宋溪伸手去拍许晴的背,又转身对宋浔南开口,声音中有了埋怨,“三哥,就算你不念这些年爸妈将你养大的亲情,也得顾念一下他们长辈的身份吧?” “不敬长辈”这么大一顶帽子扣下来,宋浔南也只是撩了下眼皮,看向自己这个便宜弟弟:“我把东西全都还给你,怎么就是不顾念亲情了?话说回来,我爸妈的东西你是不是也得还给我?那房子处在中心地段,你房租收了不少吧。” 宋溪脸色变了,音量提高不少:“三哥,你这话什么意思?” 许晴将宋溪拉到身后,瞪向宋浔南:“宋浔南,别红口白牙污蔑人!” “我污蔑人?”宋浔南轻笑一声,“说话之前最好先通个气,你先问问你儿子有没有租出去再说吧。” “他们才刚去世,小溪这么可能……”许晴说着说着就说不下去了,因为宋溪的脸色实在难看。 许晴:“小溪自己生活,没有经济来源,出租房子也是没办法的事。” 宋浔南扯扯唇。 挽尊的样子真狼狈。 “好了,都闭嘴!”宋居伟喝止他们,拿笔很快在上面写上自己的名字:“从此以后你就跟宋家没有瓜葛,宋家的财产你也别想从中分走任何一点!” 宋浔南抱臂冷笑:“宋先生这话说的,我还以为你们家有皇位要继承呢。” 宋居伟嘴唇哆嗦了下,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想不开要跟宋浔南对话。 户籍处的办事效率很快,宋浔南很快就拿到了崭新的户口本。他两指夹着冲宋家人扬了扬,“东西办好了,我们以后就别再见面了,免得我看到你们影响心情。” 今生不带滤镜的去看宋家人的行事作风,宋浔南发现自己一丁点都爱不起来。 自大、傲慢、薄情,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高贵冷血,仿佛其他人都是凡俗蝼蚁,不值一提。 这样的人,自己上辈子怎么会把心掏出来递给他们作践呢? 宋恒轩看着那个薄薄的小本子,又缓慢地将视线移到宋浔南的脸上,仿佛第一次认识他一般,带着点不可思议地仔细打量。 宋居伟别过脸去,看样子气得不轻,放在桌上的手攥成了拳,青筋突起。 宋浔南看了眼宋居伟铁青的脸色,决定还是不要再继续刺激老人家了,万一真进了医院他还得赔医药费,索性两指一收将本子揣进口袋里:“没事我就走了。哦对了,宋家的钥匙和门禁卡还给你们,以后家里进贼可别冤枉我。” 他从口袋里掏出钥匙,随后一抛扔到了宋恒轩那边。 宋恒轩下意识伸手接过,握在掌心。 他太熟悉宋浔南的东西了,甚至能清楚的认出钥匙上面的挂扣是三兄弟一起做的小人偶,宋浔南一挂就挂了好多年,磨损了都没有换过。 现在一起被丢在了这里。 像不再得到重视的废弃物件,随手就被扔了过来。 他像被烫到一样收回目光,却看到宋浔南已经要走了。 宋居伟没有回头,牙关紧咬:“养不熟的白眼狼……” 许晴在他身后喊了声:“老大,你要干什么去?” 宋恒轩往外走的脚步顿了下,他握着钥匙的手很用力,钥匙坚硬的棱角硌进了掌心,钝钝地疼。连着刚才磕伤的地方都在痛。 开口时,宋恒轩的声音有些不稳:“我去看一眼。” 宋居伟气急了:“看?有什么好看的!那跟我们不是一家人了!” 宋恒轩犹豫了下,还是追了出去。 “好,好,一个听我的都没有!”宋居伟没有心脏病也要被自己的儿子们气出病来了。 所幸宋浔南还没有上车,他正在副驾驶上探身往里面看去。 宋恒轩没功夫注意这些,他喊住对方:“小……老三,我们聊聊。” 宋浔南闻言转过头去。 宋恒轩以为他愿意谈,冷峻的脸色缓了下来:“老三,你先跟我回家,把钥匙装起来,别在这里置气,让别人看了笑话。” 他把钥匙往宋浔南手边递,宋浔南却不接,手插在兜里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这个前大哥。两人动作拉扯间,那把钥匙连着门禁卡摔在了地上。 一声脆响。 钥匙圈上小小的玻璃球碎了,里面的液体洒了一地。 “哥,你还没弄好啊?”车窗被按下,闻今然刚从里面探出脑袋就看到宋恒轩跟宋浔南僵持在了门口,宋恒轩刚才的话他也听了一耳朵,一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宋恒轩没想到车上还有别人,身形一僵,到嘴的话怎么都再也说不出来了,生硬的转了话题:“这不是你的车?” 他刚才看到门口这辆汽车,下意识以为是宋浔南的。 宋浔南看了他一眼:“跟你没关系。你刚才要说什么,继续说啊。” 他故意的。 宋浔南知道,有外人在场宋恒轩类似于服软的话怎么都不会说出口。他是众星捧月长大,作为长子的宋恒轩比他还要矜贵,何时放下过身段来劝说自己不懂分寸的弟弟? 他只会高高在上的看着宋浔南作茧自缚,并且后退一步免得脏了自己的皮鞋。 宋恒轩果然闭嘴了,甚至轻轻皱眉。 宋浔南看着他僵硬的脸色,笑了:“没想好说什么,那就闭嘴,别说了。” 他拍拍闻今然的肩膀:“走了。” 宋恒轩眼睁睁看着宋浔南上了跑车,车窗上贴的膜完全遮挡了对方的脸,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宋浔南没有看他,嘴唇动了动,催促闻今然赶紧开车。 两人在几天之前还是亲密的兄弟,如今只隔了一扇车门,却像天堑将他们远远隔开。 宋恒轩动了下手腕,手背上被磕上的地方传来一阵疼痛,让他蓦地清醒了下,赶紧敲敲车玻璃,动作间有些焦急。 宋浔南循声望去,只看到模糊宋恒轩开合的嘴唇,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他也没兴趣知道。 下一秒,车辆离弦之箭般轰鸣着飞驰而去。 宋恒轩那句话被淹没在了滚滚尾气中:“……我给你买了礼物,是你喜欢的那款电脑。” 他这句话最终没送到收礼人耳中。 宋恒轩站在原地没动。 小小玻璃球里的液体流淌在地上。 阳光一晒,就蒸发了。 10、第 10 章 闻今然已经从后视镜中看了宋浔南好几眼。 他刚刚目睹了全过程,在驾驶座上坐立难安,最后憋不住问了:“哥,你真想好了?不会后悔?” “这有什么想好不想好的,”宋浔南嘴角带笑,难得轻松,“走,想吃什么玩什么,我请客。” “你现在钱都没有我多吧。”闻今然小声嘀咕。 自己好歹还是个富二代,宋浔南还是个大学生,就要开始养家糊口了。自己还跟中介说找好房子看,也不知道宋浔南能不能支付得起房租。 “还行,昨天卖了个软件,卖了……”宋浔南打开手机看了眼转账记录,“卖了二十八万。” 闻今然倒吸口冷气:“没听说哥你最近做软件啊。” 他还以为宋浔南得冷静一段时间呢,怎么转眼就化悲愤为动力赚钱去了? 宋浔南随口应声:“昨天太无聊,做出来玩。” 闻今然震惊:“一天时间?!你做了个售价28万的软件??” 宋浔南点点头,丝毫不在意这给对方带来多大的心理震撼。 他毕竟是从三年后重生的,科技这东西日新月异,发展神速。把三年后的技术拿出来运用,对宋浔南来说轻而易举。 闻今然深吸口气,觉得他应该担忧自己的钱包。 宋浔南将手肘放在车门框上,眯眼吹着风。 他刚才想起自己亲生父母的资产还在宋溪手里,不能让他玷污。 直接找律师来谈吧。 闻今然偷偷去看他,只能看到宋浔南向后飞舞的发丝,还有半张被落日霞光笼罩的侧脸,一时拿不准宋浔南到底是真不在乎,还是将心事藏在心底。 “看我干吗?” 闻今然说:“哥,咱们去喝酒吧。” 一醉解千愁,无论宋浔南为什么做出这个决定,闻今然都能想象出那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能做的就是作为朋友陪在宋浔南身边。 “等改天吧,我一会还有事。” 闻今然:“什么事啊,比你快活还重要。” “搬家。”宋浔南转过脸来笑,笑容比晚霞还灿烂。 * 闻今然本想跟宋浔南一起看房子的,但临时有事,把宋浔南送到中介那里就回去了。 中介开着车带宋浔南把看好的房子全转了一遍。 “先生,这是咱们今天看上的最后一间了,”中介不遗余力地推荐,“您看,这房子朝向合适,视野开阔,还是落地窗。地段临近您的大学城,出门就是地铁站和大型购物商场,是咱们今天看得最好的一栋了。” 宋浔南看了一圈,很满意。 “这房子本来是房东买了自己住的,但是孩子在国外买了房把家人接过去了,这才急着出租,价格也合理。” 宋浔南点头:“那就这栋,能现在签合同吗?” “当然可以,您随我回趟中介所办好流程,当天就能入住了。”两人一边说着一边从门口出去,摁下电梯键。 宋浔南刚才听到了对面开门的声音,往旁边一瞥:“对门住的什么人,有没有小孩子?” 中介赶紧保证:“对门这位先生也是刚刚入住的,目前单身,没有孩子。而且我们房子隔音效果极好,不会扰民。” 宋浔南“嗯”了声,更满意了。 他跟着中介回去签好合同,当天就拿到钥匙请了个清洁工打扫卫生,顺便把自己的东西全搬了进去,晚上就住到了新家。 房子是房东按照自己的喜好布置的,处处透着家的温馨,沙发上有胖胖的布艺抱枕。宋浔南对这种软软柔柔的东西不感冒,但是盯着看了良久最后还是留下了。 中介有一点没说错,这里视野确实开阔。 卧室里灯光柔和,宋浔南洗完澡后给自己倒了杯红酒,倦懒的斜坐在飘窗上看向灯火通明的城市街道。 楼高22层,远处的一切都尽收眼底。 他将冰凉的玻璃杯抵在额头上,蓦地轻笑一声,笑容浅淡。 现在,终于有一盏灯是为他自己而亮了。 白天闻今然问他会不会后悔。 他的答案一如既往,从不后悔。 宋浔南自己选的路,跪着也要走完,就算磕得头破血流都不会回头。 === 此时的宋家,宋煜清参加完晚宴刚刚回来。 孙叔早就回去休息了,此时别墅沉寂在了黑暗中。 宋煜清皱了下眉,进门口“啪嗒”一声打开了门后的开关。 灯亮了。 只不过整个一层空无一人,仅有二楼书房的灯亮着。 宋煜清去厨房找温着的醒酒汤,翻了半天没看到才想起来宋浔南可能不在家。 以往宋浔南都会在他晚回家时往厨房上温上碗醒酒汤,有这个习惯是因为宋煜清出去应酬一般少有不喝酒的,而他喝了酒第二天又容易头疼。 宋浔南表面上看上去跟刺猬一样扎人,但是只有相处久了的宋家人才知道对方也是会照顾人的。那种温柔虽然少表露,但都是带着真心和暖意的。 可今晚不但别墅里没亮灯,就连醒酒汤都没有。 这一事实让宋煜清有些心烦。 他将领带扯下来扔在沙发上,给自己倒了杯冰水喝了几口,勉强压下酒气翻涌的恶心。 但这只是暂时的。冰凉的液体滚过灼烧的胃,熨贴之后就是冰火两重天的疼痛。 宋煜清不管不顾喝光后又倒了杯,端着水上了二楼。经过书房时他没有敲门,而是径直推开门走了进去。 宋恒轩正在伏案办公,他手上还有没处理完的事情。 “今天怎么这么晚?”宋煜清懒散的倚着门,下巴点点书桌上堆成小山的文件。 宋恒轩可是个工作狂,就连年末最忙的时候都不会有这种拖拉着事情办不完只能回家处理的情况,一般上班时就准时完成任务了,为此他都可以不吃饭不休息。 而现在显然有了异常,才让他没有及时处理好这些文件。 宋恒轩揉揉眉心,眼睛有了红血丝,神色疲倦:“今天事情多。” 宋煜清不置可否,将水杯拿在手里转了转,换了个话题:“老三什么时候回来?” 宋恒轩拿笔的手一顿。再去看时,雪白的文件页上已经被划下了一道长长的墨痕。 看他沉默,宋煜清挑眉:“他还没生够气呢?老三也真是的,气性这么大,还怎么都学不乖,让咱们新弟弟一分就能委屈死他。” 话是这么说,可也没见宋煜清对宋溪这个新弟弟有多喜欢。 宋恒轩沉默良久,缓缓说道:“他可能……不会回来了。” 他想了很久才让自己接受这一事实。 宋浔南,有可能是认真的。 他在认真地想要跟宋家划清界限,老死不相往来。 “什么意思?”宋煜清闻言看向对方。 “字面意思,”宋恒轩低着头,并不去看宋煜清的表情,而是专注地看着自己眼前的文件,“你知道今天他让父亲去派出所办理迁出户口了吧?” “当然知道,我昨天也在场,”宋煜清意识到了什么,站直身子,狭长的眸底净是冷冽,“你别告诉我,真的办理了?” 宋恒轩没说话。 有时候沉默也是一种回答,宋煜清瞬间懂了。 “你就没拦住他?!”低沉阴冷的声线从他的薄唇中吐出,原本沾了酒气越发俊美的脸庞此时带着森然寒意,“他真的迁出宋家了?” 宋恒轩听他声音就知道不对,沉声喝道:“要耍酒疯回你房间耍去!” “我耍酒疯?”宋煜清用力攥住手里的那个玻璃杯,用力到青筋外露,杯壁上已经出现了细小的裂纹。 他沉着脸,一字一顿的对宋恒轩说道:“老三凭什么不经我允许,就迁出宋家?” 宋恒轩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回答不了。 宋煜清下颌紧绷:“他不可能主动搬出宋家,一定是有人在旁边说了什么。” 他说完转身往外走。 宋恒轩:“干什么?” “如你所愿,回去睡觉,”宋煜清说到一半转过脸来,半张脸掩藏在黑暗中看不真切,“老三只能留在宋家,他哪也别想去。” 宋恒轩盯着走没人的门口看了半晌,直到眼睛略感酸意才收回目光,看向摊在桌上的文件。 这两天发生的一切都超出了他的预料,而现在事情全部堆在手头上根本做不完。 这一桩桩、一件件让宋恒轩心底升起无法忍受的焦躁,最后略有些重的合上文件,身子后仰在座椅里揉了揉眉心,神色倦怠。 不知何时他睡了过去,思绪悠悠荡荡,等有意识时发现自己身处一家医院,宋浔南就站在眼前。 可是有些不一样,对方太瘦了,病号服套在他身上,空荡荡的吓人,那张脸白到似乎少见天日,连唇色都淡了。病骨支离,脆弱得像碎掉的瓷器。 宋恒轩见他歪歪头,笑得亲热又甜蜜:“大哥,你来找我了呀。” 宋恒轩想说你怎么在这,又为什么瘦成这样,但是出口的话却变成了不近人情的薄幸:“很好玩吗?假装生病再把我们耍得团团转,对你来说很有成就感吗宋浔南?” 不,这不是他想说的话! 宋恒轩试图控制自己的身子,却发现什么都无法改变,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发生。 宋浔南好似没有听到他扎心的话,赤脚踩在地板上,笑容依旧:“我没死,大哥你是不是很失望?” 宋恒轩没有说话,他说不了话,但心底有个声音一直在告诉他,别说了……别再说下去了。 宋浔南听不到他的声音。 周围的空气变得粘稠又焦灼,隐隐让人透不过气来。 宋恒轩看到宋浔南骤然远离了自己,没等他喘过一口气,就听到对方沙哑干涩的嗓音,阴冷如恶魔低语。 “记住,是你们杀了我。”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猛地砸进心脏,连着四肢百骸都在抽痛着颤抖,脑内神经拉扯着疼。 宋恒轩霍然惊醒,书房外天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他后背上全是黏腻腻的冷汗。 11、第 11 章 第二天,宋浔南在自己又大又舒服的床上醒来,眯着眼享受了会透窗洒进的阳光,这才下床去洗手间洗漱,慢悠悠给自己做了了个早餐,然后跟闻今然他们视频连线讨论项目。 目前项目已经趋于成熟了,就是需要一笔花销来更新系统,他们还没去谈投资。 宋浔南对此并不担心:“这事交给我来办,你们别管了。” 几人说了几句挂断后,宋浔南又去了趟商场给自己买了各个场合穿的衣服。 中午他重新给胳膊上的伤换了次药,看着愈合缓慢的伤口直皱眉。已经快到拆线的时间了,可是他的伤口远远没有达到愈合的标准,估计要再晚几天才能去医院。 宋浔南已经习惯了,他天生体质就这样,伤口在身上很难愈合。小时候体质更弱,还容易生病,好在长大后自己去学了格斗,身体素质慢慢好了。 今天下午是校友会,宋浔南需要提前换着装。 他穿的比较正式,浅灰色西装里面是蓝色对襟衬衫,偏冷色系的搭配压下眉宇间的张扬艳丽,多了一份淡漠矜贵的气质,两者矛盾的融合在一起,让人移不开眼。 宋浔南从校门口到礼堂的路上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悄悄打量他,甚至拿出手机拍照。 一路走到礼堂后台,此时后面已经开始忙碌起来。 “来了?”谢窈拦住他,“到处找不到你人,走走走,带你去看看美女。今天迎宾组有不少漂亮小姐姐,还都穿的旗袍!” 宋浔南被她拉着走了几步不动了,有些无奈:“我看美女干什么,又不喜欢她们。” 谢窈一想他的性向,点头赞同:“也是,让你看美女没意思,不过这里的帅哥都比不上你。说起来你都寡这么久了,就没怀疑过自己说不定是无性恋?冰恋?四爱?” 谢窈说着说着又歪了,宋浔南赶紧拦住她:“下午的校友会不是会来大佬吗?我记得有个叫闻珩的教授,导员让我留意下,跟咱们的项目有关。” 谢窈目光奇异的看向他。 宋浔南不解的摸摸鼻子,以为沾上了什么东西:“怎么了?” “没,”谢窈幽幽道,“就是听大佬管别人叫大佬,有点神奇。” 宋浔南笑了下,引来不少目光。 校友会下午四点开始,被邀请而来的各界大佬们已经开始陆续进场。 谢窈是学生会秘书处的秘书长,此时正拿着名单一条条对照人名,宋浔南没事干,索性帮她。 “这人跟你穿的情侣装诶,长得也超帅,”谢窈往门口一看,笑着调侃,“是学长吗?” 宋浔南抬头看去,恰好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 对方对视线一如既往地敏感,第一时间抬头看向后台角落,与宋浔南隔空对视。 男人穿着一身深灰色西装三件套,款式跟宋浔南的确实很像,但略有不同。每一寸布料都与身形极其贴合,腰线收得恰到好处,一把窄腰劲瘦有力,体态颀长,肤色冷白,纤薄略淡的唇微抿。 宋浔南看着那个前几天让自己卷入一场医闹事故的某白大褂医生,对方收回目光,神态自如的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后台的角落离得前排很近,宋浔南不用翻名册就看到了男人坐下时椅背上的名字。 闻珩。 正是自己要找的人。 宋浔南总算想起来自己在哪听过这两个字了。那家三甲医院的大门口就放着闻珩的简历,当初自己去得匆忙,仅是无意扫了一眼,看到了名字。 世界可真小。 谢窈也发现了,有些惊喜的对宋浔南说:“那个情侣装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宋浔南:“……” 他说:“别这样叫人家。”他回想起当初导员给的资料上对方的年龄,沉吟片刻,“说不定他已经结婚有孩子了。” 闻珩身形微微一动,往后台两人处看去,清冷的丹凤眸中神色淡淡。 宋浔南莫名有种对方听到了的错觉,尴尬的轻咳一声,移开视线。 对方结不结婚有没有孩子不关他的事,自己讨论个什么劲。他敲了敲脑袋,对自己感到无奈:“我去趟洗手间。” 与谢窈说完,宋浔南转身离去。 礼堂附近人多眼杂,来来往往行动匆忙。宋浔南正往前走着,冷不丁被从右边冒出来的人撞了下肩膀。 “诶哟,看着点,怎么走路的!”那人后退了几步,揉着胳膊脸色不虞,抬头发现是宋浔南时愣了下。 宋浔南将到嘴边的“你怎么样”咽了回去,看向撞了自己的人:“我还想问,这么宽的路你怎么就能从右边斜到左边?”他说着似笑非笑地低头看那人的腿,满眼的“你没毛病吧”。 那人被他看了一眼,恼了:“宋学长,别在这摆架子拿乔,撞了人还不道歉,你家教就这样教的?” 这边的骚动引来不少人围观,尤其是主角之一是最近风头正劲的宋浔南,围观人群越来越多,大家都想听一耳朵八卦。 发现人变多了,男生好像被壮了胆,案挑衅的瞪着宋浔南:“哦不对,我忘了,宋学长是只假凤凰,这家教上不去,素质自然也好不到哪去。” 此话一出,不少人纷纷倒吸口冷气,看向当事人的目光却更加热切。 从校园里随便抓个人都知道宋浔南的那两件事。一个是他作为学生代表校友会上演讲,另一个就是不知道谁传出来的他是宋家抱错的假少爷这一八卦。 相比起看完美无缺的人继续大放异彩,人们往往更热衷于看到这块美玉出现瑕疵,能让他们以此作乐。 论坛上有的吃瓜群众将宋浔南的身世扒了个底朝天,牵扯出了宋溪这位如假包换的真少爷,引起各方同情。 他们还想出言嘲讽下他的亲生父母想儿子飞上枝头想疯了才狸猫换太子,结果不查不要紧,一查发现宋浔南的亲生父母竟然是本校的教授,顿时不敢吱声了,后续相关帖子也被版主全部和谐。 宋浔南听到“亲生父母”这四个字,原本懒散插在口袋里的手拿了出来,带笑的表情一收。 “我以为你只是腿脚不利索,没想到心智还有所欠缺。”他盯着说话的男生凉凉勾唇,眼神让人头皮发麻。 男生原本不屑哼笑想再次出言嘲讽,对视上他的目光后却像被蛰了下,一时忘了反应。等他回过神时已经落了下风。 “宋浔南,你也就是嘴上能逞点功夫!”男生恶狠狠地看他,不愿输了气势,“宋哥这么多年受的委屈你怎么补偿?他霸占了他的身份这么多年,不得乖乖认个错,好好道歉?” 宋浔南思索了下才反应过来这人口中的宋哥应该是宋溪,顿时无语。 原来是条宋溪的走狗,他说怎么刚才听这吠声如此熟悉,竟然是上辈子见过对方。 就是记不起叫什么了,看来是无关紧要的人。 宋浔南说:“我是不是在宋溪身边见过你?” 男生:“哼,你也知道。” 宋浔南迎着他得意起来的脸色,叹了口气:“想不起来名字了,抱歉,我脑子里不存垃圾。” “宋浔南!你他妈的!”男生被激怒了,抡拳就想挥上来。 吃瓜归吃瓜,但是见男生要打人围观群众就不乐意了,七手八脚拦住他。 宋浔南今下午可是要在校友会这么重要场合发表演讲的,事关学校荣耀,一点差错都不能出! “诶诶诶,好好的动什么手啊。” “别打架,一会老师就过来了!” “林成宇,你在这干什么?”宋溪挤进人群走了过来。 大家的目光齐刷刷地又聚向了他。 今天是什么日子,竟然能看到真假少爷齐聚一堂? 宋溪没想到在这里能看到宋浔南,目光在他那身西装上打量了一圈,眼神深了点,嘴角却翘起一个亲昵的弧度:“三哥,你怎么在这?” “如果我没记错,昨天跟宋居伟办户口迁出时你也在现场,“宋浔南手重新插回兜里,清清浅浅笑得优雅,像在看滑稽小丑剧,”别跟我乱攀扯关系,想清楚了再说话。” 宋浔南跟宋家断绝来往了? 大家彼此交换眼神,消化着刚刚吃到的惊天大瓜。 宋溪没想到他狠,在众人面前直接说开了,一时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在宋溪脑子转得快,看向一旁的林成宇:“这是怎么了,你是不是惹到三、宋同学了?” 这话说的,就跟宋浔南是多得理不饶人的一地痞霸王似的。 “宋哥,我……” 林成宇还没来得及告状,宋浔南先开了口,打断他:“宋溪同学,以后交朋友还是擦亮眼睛吧。这位林同学刚才可是口口声声质疑你的家教,说你没教养。” 林成宇睁大眼睛,被宋浔南颠倒黑白的本事震惊了:“我哪说了?!” “不是你说的么,我家教不好,父母教不了,”宋浔南指指自己,又指指宋溪,“就是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个宋家的家教不好了。” 宋浔南的亲生父亲也姓宋,如果不是这一点,宋浔南连自己的姓都想一并改了。 “你、我……”无论说哪个都会得罪宋溪,林成宇支支吾吾半天,哑口无言。 谢窈发现宋浔南一直没回去,找了过来:“这是怎么了?” 眼看人越聚越多,宋溪不想将事情闹大丢这个脸,于是皱眉斥责道:“林成宇,你这说的什么话?”又看着宋浔南说,“你别生气,林成宇的票丢了,怎么找都找不到,这才着急了点,跟你起了冲突。” 礼堂内的座位有限,学校让学生抢票入座,只有抢到票的才有机会进来,其他人只能看线上直播。 周围人说:“原来是这样啊,就说怎么火气那么大。” “丢了票确实是大事,应该好好找找。” 谢窈听着周围的讨论声翻了个白眼:“丢了东西就到处拿别人撒气,这又是什么家教?” “谁知道呢,大概林同学的父母教他时格外别出心裁。”宋浔南无奈摊手。 大家哈哈哈的笑了起来。 宋溪脸上的笑渐渐收了回去。他不愿意因为林成宇再继续牵扯下去成为大家的笑柄,于是在笑声中勉强压着火气,略显烦躁的出声:“这事是林成宇做的不对,让他给你道个歉就算了,行吗?” 林成宇不乐意:“我凭什么——!”剩下的话在宋溪冰冷的眼神中憋了回去。 “……对不起。”最后他还是老老实实给宋浔南道歉了。 这里的事情引起了老师的注意,过来维持秩序。大家看事情已经结束了,纷纷散去。 宋溪也想走,却被宋浔南叫住。 “等会,他不是丢了票吗?我这还有两张别人送的券,要不要?”宋浔南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个被火漆蜡封口的信封,夹在两指间对宋溪扬了扬。 林成宇知道这可能是学校送给宋浔南的特邀券,但却不相信他这么好心:“给我的?为什么?” “又不是免费的,两千一张,一共两张,捆绑出售,概不退换,要不要?”宋浔南狮子大开口。 林成宇惊呆了:“你要不要脸?这票全场都是免费的,凭什么你卖的这么贵?” “五千一张,加上精神损失费一共两万,”宋浔南坐地起价,笑着看向宋溪,“要给你的小狗买两张吗?他都进不去场了,多可怜啊。” 林成宇反应了下才明白“小狗”指自己,火冒三丈,但碍于宋溪在这里又只得强行压下,牙齿咬得咯咯响:“宋浔南,不要太过分了!!” 宋浔南根本没将他看在眼里,一直盯着宋溪。 宋溪不是最喜欢高高在上的施舍别人吗?那就拿出点诚意来。 “我买。”宋溪沉默半晌,看着宋浔南的眼笑了,“正好爸爸和大哥他们给了我很多零花钱,花都花不完,这几天做了不少慈善。” 谢窈不悦:“你什么意思?” 宋浔南神色如常地调出支/付宝收款码,还贴心的设置了转账金额:“扫这个吧,微/信就算了,我怕你们宋家人再粘上我。” “宋同学真爱开玩笑。”宋溪嘴角的笑容几乎维持不住,他飞快扫了付款码,拿走宋浔南指尖的信封就要走。 “这就走了?既然你喜欢做慈善,别忘了给你旁边那位看看腿脚,别不利索到处撞人,哦还有,”宋浔南当着两人的面点点脑袋,“别忘了治这里。” 宋溪已经彻底笑不出来了:“没事的话我们就走了。” 宋浔南摆摆手:“好走不送。” 谢窈看着两人走远,拉着宋浔南问他:“你什么时候有了入场券,还卖给他们?这种人我就算把票撕了都不会给他们!” “没有入场券,我拿那种东西干什么,”宋浔南把刚到手的两万打到了五朵金花群里,“喏,研究经费有了,白给的。” 谢窈看看手机的消息提示静默几秒,又看看一脸无辜的宋浔南:“那你卖给他们的是什么东西?” “哦,那个啊,”宋浔南清悦的声音中掩藏着细碎笑意,“中午去商场购物他们送的满减优惠券,还弄得挺精致,我觉得好看就带身上了。” “再说了,我也没说那是入场券啊,他们自己脑补的。”宋浔南眨眨眼。 谢窈:“……” 她竖了个大拇指:“不愧是你。” 宋浔南谦虚:“过奖了。” 他想了想又补充了句:“虽然有意思,但以后还是不想为无关紧要的人浪费太多的时间。” “那你刚才还花时间跟他们掰扯。”谢窈翻白眼。 “好玩嘛,”宋浔南嘴角挑起一抹恶劣的笑,“就当逗狗了。” 而此时临近四点,入场已经开始了,有专人负责在门口检票。 林成宇怒气冲天地一把将信封拍在了桌子上:“两张票,另一张就当送你了!” 门口管理的学生因他的态度皱眉,心生不悦,拆开信封的动作有些大,然后一看里面的东西,愣在了那里。 林成宇看他顿在那里,不耐烦道:“好了么,磨磨蹭蹭的,我先进去了。” 学生将东西收回信封,笑容客气,眼神嘲讽像在看傻子:“这位同学,你可能进不去呢。” 12、第 12 章 林成宇不敢置信:“我进不去?凭什么?” 他的声音有些大,引来不少人注意,往这边看过来。 宋溪就站在林成宇身后,见状上前一步,笑容柔和地对门口的学生说:“是不是搞错了?我们这是特邀入场券,可能跟普通的不太一样,你再看看。“ 管理的学生闻言差点就像翻个白眼了,他要笑不笑的将信封推给宋溪,说:”真不好意思,我们的入场券都是统一定制的,没有特邀这一说。还有,虽然你把它们装信封里弄得很精致,但也请不要拿商场满减券来滥竽充数。” 学生受了林成宇的气,回怼的声音格外响亮,让大家都能听清楚。 “商场打折券?这什么骚操作??” “怎么回事啊,怎么还有人妄想拿商场满减券浑水摸鱼?” “那不是宋溪吗?就宋浔南他那个弟弟,计科院的系草。” “他跟宋浔南不都是富二代?这么有钱就算抢不到票拿钱砸都能砸出两张来吧,怎么干这种事?” 宋溪听着周围的议论声,嘴唇紧抿,他从桌上拿起那个信封,拆开,把里面的两张券拿了出来。 “世茂购物中心满减优惠券”几个鲜红大字跟“啪啪”扇在宋溪脸上的耳光一样。 还自带回音的那种。 他抖着手捏起两张薄薄的纸,用力到纸张承受不住有了褶皱。宋溪浑然不觉,目光死死盯着它们,像要烧穿一个洞。 林成宇也看到了,诧异到话都快不会说了:“%??#@!*&操!!” 看宋溪站在那里不说话,林成宇也傻愣着不动,检票的学生不满了,敲敲桌子提醒道:“同学,要是你们没票的话就线上观看吧,我们还要给后面排队的同学检票,麻烦让让。” 林成宇猛然回神,抢过宋溪手里的满减券塞到学生眼前,大喊:“这是宋浔南卖给我们的,是他拿的特邀券!不信你问问他去!” 学生这次是真的对他翻了个白眼:“别在门口闹事了,在场的谁不知道南神从来不拿特邀券。请你立刻离开可以吗?” 宋浔南一寡王,有一天拿了才惊奇呢。 得立马上论坛头条。 立马有人来请林成宇回去,至于宋溪,他手里有票,能进场。 他顶着众人八卦火热的眼神咬了咬牙。本来他在台下看着宋浔南在台上演讲已经够让他倍受侮辱了,现在宋浔南又让自己成了笑话。 宋溪指甲掐进了肉里。 要不是他今天必须进场跟里面的一位大佬搭上话让他给自己的项目投资,宋溪都不想跨进这个门槛。 宋浔南在后台注意到了那边的动静,笑了笑,偏头对身边即将上场的的主持人说:“这戏还是唱到第三折最有意思。” 主持人紧张到腿抖,宋浔南说了些什么根本没听清,闻言胡乱点点头。 宋浔南也没在意,继续欣赏门口的一出好戏。视线向下时不经意扫过前排,跟闻珩对视了下,冲他礼貌一笑后移开目光。 这可是医学界大佬,他们的项目之光,得先搞好关系。 === 四点整,整个礼堂座无虚席,来晚的人只能站在后排,黑压压一大片,看起来很迫人。前排都是些业内有名的大佬,各个圈层的领军人物。 甚至那些经常上财经杂志的成功人士都要往后座。 宋浔南注意了下,闻珩虽然年轻,但位置十分靠前,在一帮上了年纪的老头子里鹤立鸡群,摄像头也格外青睐他,总是从那张俊美的脸上扫过,让两边的人也沾了光。 这种大场面要是换一个人来,别说在台上脱稿演讲了,就连站在台上都会腿软。 两位主持人男女搭档主持过过不少大大小小的场面,但现在看着底下经常能在电视上看到名字的各位大佬,还是忍不住后背冒汗,心脏狂跳,却还要表情自然,感情充沛的念完开场白。 男主持人靠着良好的职业素养撑过去,下去交接时就看到马上要上场演讲的宋浔南正在打消消乐,见他下来便从容地将手机放到桌子上,对他笑笑。 主持人一边感叹他心理素质强大,一边催促道:“南神,该你上场了。” 宋浔南颔首,长腿一迈,从后台走向前台。 因为他的出现,台下传来低低讨论声,人群骚动起来,一个个看向他。 宋浔南假少爷的事在学校论坛传的沸沸扬扬,可此时哪怕是看热闹的人也不得不艳羡的表示,对方站在聚光灯下就是天生的王者,举手投足间净是自信风采,落落大方,从容不迫。 女主持人正在说他的成绩,长长一串,宋浔南都不知道自己原来获得过这么多的奖项,这些事情遥远的都是上辈子了。 “下面有请优秀学生代表宋浔南发表演讲。” 礼堂中央的灯光璀璨的有些晃眼,宋浔南眯了下眼后嘴角一勾,笑如清风朗月,端的是意气风发,微微鞠躬的动作极尽优雅。 “尊敬的各位领导,各位来宾,大家下午好,我是计科院2019级学生宋浔南。岁月不居,时节如流,感谢大家拨冗出席本次的校友会暨学校一百周年校庆……” 宋浔南根本不需要任何手稿,站在台上便可以侃侃而谈。他吐字清晰,节奏舒缓,清悦的声线仿若春乍暖的倒寒天,尚有凉意,风一吹却沁人心脾。 宋溪坐在台下,看着这样光彩耀目的宋浔南,一时失了神。 他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宋浔南的场景,也是这样。 对方代表新生在台上演讲,而他就坐在台下,是芸芸众生中最普通的一员。 普通到翻个身都激不起丝毫浪花。 宋溪当时望向台上的宋浔南,他想,站在台上的那个人,凭什么不是自己? 他知道宋浔南失宋家娇贵的小公子,但如果他不是呢? 如果他跟自己一样平凡,没有堆到脸上的资源捧起来,那宋浔南会不会就什么都不是了? 谁曾想到,宋溪当初的妄想竟然成了真。 当他看到生日宴上一向张扬肆意的宋家小少爷被自己的身世吓到面无血色,连站都站不稳时,宋溪从心底升起一种快感—— 一种把宋浔南拉下神坛的快感。 看啊,他也没那么了不起,脱去宋家的光环,宋浔南什么都不是。 宋溪从那天起萌生了一个想法,将宋浔南的东西全部抢过来。 但是为什么事情会发展到如今这种地步? 宋溪感受到依旧落在他身上打量他的目光,隐约听到别人对门口那件事的戏谑讨论和对宋浔南的赞美。他身体紧绷,放在膝上的两手紧握成拳。 为什么? 为什么对方仍旧站在台上谈笑风生,收割着艳羡的目光,而自己不但只能坐在台下,还要忍受他人异样的眼神,供人嘲笑? ——这不对! 心底有个声音隐隐告诉他,这是不对的,宋浔南此时应该是惶惶然如丧家之犬,求着宋家别抛弃他,然后等他高高在上的怜悯施舍。 这才是对的。 宋溪深吸一口气,闭眼强压下心中奇怪的情绪。 坐他身后的两个妹子注意到了他的举动,其中一个若有所思,用仅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我记得宋溪当初好像还是南神的粉丝来着,这也太戏剧化了。” 另一女生道:“那他们的关系岂不是很好?宋溪追星成功,偶像成为哥哥。” 第一个开口说话的女生怜爱地摸摸她的头:“乖,你还是太傻白甜了。”不像她,已经阅尽了绿江真假少爷文,成为了一位合格的家族宅斗预备役人员。 据她的观察,这两人之间绝对不简单! === 宋浔南演讲完后鞠躬退台,台下掌声雷动,久久不息。 校长满意的看着自己的优秀学生,旁边有不少大佬来问宋浔南今后的发展方向,校长面带笑容一一回复。 校友会全程停听下来耗时不少。 中途闻珩手机响了,他出去接了个电话,跟对方确定好治疗方案后拧开水龙头,清凉的水冲在修长的五指上,慢条斯理地顺着指骨流下。 旁边也有人在洗手,看到闻珩后对他笑笑,上前打招呼:“闻教授,真是好久不见。” 闻珩拧上水龙头,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一方帕子,仔细将指尖上坠落的水珠擦拭干净,侧目看着男人:“你是?” 他神色偏冷,表情淡淡,一点被套近乎的热络都没有。 男人抽抽嘴角,没想到他真这么不给面子,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名片,递给闻珩:“鄙人姓陈,宏望医疗系统有限公司的负责人。我们上个月刚刚见过。” “你好。”闻珩的丹凤眼里并无丝毫波动,只是颔首接过名片。 陈宏望没想到闻珩的性子比看上去更冷,他跟医科院的人向来搭不上关系,好不容易抓住闻珩,怎么也得留个印象才行:“闻教授听说在第七人民医院高就?我们公司恰好新近研发了一批采用最新影像追踪技术的临床医疗设备,不知闻教授有没有兴趣了解一下?” 卫生间里不止他们两个人,隔间传来隐约的谈话声,像在打电话。水流声停止后,这声音便越发清晰。 “不用跟他废那么多话,直接让他吐出来……真要是不给?陈律师,我找你来是解决问题的,你要是这种问题都问我,我就该好好掂量下要不要把律师费付给你。” 声音打断了两人单方面的谈话。 这声线听着格外熟悉,半小时前声音的主人还优雅从容地站在台上谈笑自如,此时却好似变了副面孔,连语气都是压抑不住的凉薄与狠戾,上扬的尾音如锋利的刀片,刀刀刺人。 “他不给,很简单,法庭上见,没有和解的可能……给我一分不少的全拿回来。” 宋浔南把自己的诉求跟陈律师一一说清,他扯了扯领带,解开最上面的两颗扣子,推开厕所门出去。 刚一脚踏出,就跟外面的人对视了个正着。 闻珩此时就站在他身前不远处,静静地望向他。 “你……”陈宏望吃惊的看向宋浔南,目光落在他缠着纱布的手臂上,“你是刚才在台上演讲的学生?” 宋浔南点头,落落大方的承认了:“您好。” 陈宏望再次看向宋浔南时,目光跟之前完全不一样了:“原来宋同学私下是这样的性子。” 这话隐含讥诮,任谁都听出来。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宋浔南不着痕迹皱眉:“先生,我跟你很熟?” “不算熟悉,只是没想到b大千挑万选的学生代表竟然……”余下的话没说净,似不愿多谈。他边说边摇头,像是对宋浔南很失望一样。 高高在上的过来者长辈姿态。 或许是为了获得认同感,陈宏望对闻珩说,“您说是吧,闻教授?” 对方光风霁月,定然也看不过宋浔南这幅表里不一的小人做派。 这哪来的牛马? 宋浔南觉得晦气,对方在给自己的未来合伙人吹什么邪风? 闻珩将擦完手的帕子扔到了垃圾桶里,在陈宏望的目光中淡声道: “这件事,与你有关吗?” 13、第 13 章 似乎是没想到闻珩竟然这般不给自己面子,反而去维护一个小小的学生,陈宏望根本就没反应过来。 反而是宋浔南毫不客气的笑出了声:“这位先生,我觉得闻医生说的很在理,有些事跟你无关,就少去找存在感。” “你!” 陈宏望没想到有一天竟然被黄毛小子嘲笑了,一时间脸上表情十分精彩。 宋浔南才懒得理他,对站在原地的闻珩笑笑:“闻医生,真是巧。” 闻珩“嗯”了声,对他点点头。 “你们两个认识?”陈宏望看看闻珩,又看看宋浔南,以为被耍了,却又不得不忍下这口气,“今日打扰闻教授了,闻教授有需要可以打电话联系陈某。” 他看闻珩没反应,脸色更差了,强笑着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那就不打扰闻教授了。” 闻珩声音浅淡:“慢走。” 陈宏望得了闻珩一句话,脸色不见好看还更沉了,最后拉着脸子走人。 宋浔南看着陈宏望三言两语就被闻珩气跑,眯着眼愉悦地笑了。 “谢谢闻医生。”他真诚道谢。 男人摇头,眉眼一如初见般清冷淡漠,语气平静:“你的伤?” “嗯?哦,快拆线了。”宋浔南晃晃手臂展示给闻珩看。 他不擅长包扎,自己一个人包扎更费劲,弄得乱七八糟。因为脱衣服挽衣袖的动作让本就不牢靠的纱布更松了,最外面还跑出来一截,凌乱的散在手腕处,缠绕在指尖,莫名有种病弱美感。 就是宋浔南本人不这样觉得,他另一只手勾起纱布比划了下,将其塞进去固定好,还有些不耐烦的轻声“啧”了下。 这敷衍的态度,随意的姿态,梁正秋看了血压都要上来骂他不对自己身体负责。 宋浔南整理着袖口,撩了眼皮去看闻珩:“闻医生不继续去听校友会?” 闻珩的语气轻描淡写:“浪费时间。” 宋浔南蓦地笑出声,眼尾向上挑了下,语气真诚:“确实。” 校友会无非就那几个流程,学生代表演讲,行业精英演讲,大家聚在一起吹吹牛皮,拓宽点社交人脉。 就是另一个名利场,只不过与会人员高端了些。 宋浔南知道闻珩本来也是作为特邀嘉宾上台的,却被他自己拒绝了。 “那闻医生想逛逛校园吗?”宋浔南率先发出邀请,“很久不回母校,有些景点已经变了,不去看一下?” 闻珩看着他,点了点头。 现在正是下午五点多,正巧是学生们下课的时间,不过今天大部分人都去礼堂听校友会了,校园里倒显得清冷起来,偶尔有零零碎碎几个人路过,向两位并排走的帅哥投去注目礼。 沿着礼堂的路往北走是一片花圃,种了很多的月季,粉的,白的,红的,都有。微风一吹,清香味便萦绕在鼻端。 “这里的月季花是农学院栽培的新品种,我入学那会刚种上,”宋浔南干净长指拨了拨娇嫩的花瓣,神情似有怀念,“种了三年了。” 只不过后来他很少来学校,再也没见过月季花盛开的场景。 宋浔南不是那种容易悲春伤秋的人,只是这条路的尽头是图书馆,他每周能来三四次。走的次数多了,平时没留意的景色也全记在了脑子里。 闻珩站在浪漫的花丛中,气质清冷出尘,跟一园春色本应是丝毫不搭。可偏偏晚风太温柔了,勾起发丝轻拂过脸庞时,让他的凉而淡的眉目都柔和下来,拢了一层淡粉碎金的薄烟。 宋浔南觉得两个大男人赏花怪怪的,嘴角带笑的回头想说些什么,就看到了这样的一幅画面,一时忘了要说出口的话。 “小心。” 身后有阵风掠过,宋浔南往闻珩的方向踉跄了几步,被扶了下后稳住身形,往后方看去。 撞了人的女生有些惊慌,连连摆手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你没事吧?” 宋浔南摇摇头:“没事。” 他站稳后闻珩就松了手,实际上刚才两人的肢体接触也不过是蜻蜓点水,一触即逝。 越临近吃饭的点人越多,宋浔南索性指指右边的小树林:“那边人少,去那边?” 都是大男人,没什么风花雪月的情调,宋浔南领着闻珩逛的差不多之后开始切入正题。 “闻医生,我们目前有一个人工智能基于递归神经网络对人脑疾病预测的项目,现在处于试验阶段,想从更科学,更精准的角度完善相关技术,不知道您是否有时间帮我们解决这一难题?” “你们的项目我看过。”闻珩不紧不慢地迈着步子,西装裤裹住修长双腿,跟宋浔南并排走在一起甚至还高上一头。 “闻医生看过?”宋浔南惊讶,没想到人家早对他们的项目有所了解,“您认为如何?” 闻珩看他一眼:“你可以详细讲讲。” 宋浔南点头,神色比刚才认真多了。一旦涉及自己的专业领域,他无论何时何地都能百分百的投入。 “传统的神经外科手术对技法要求极高,风险性高,手术时间长,医生的身体状况以及水平都将直接影响手术质量,也就是所说的临床痛点。介入人工智能与神经手术相结合是目前国际趋势,我们的研究项目以神经脉络作为手术路径,利用二维造影图像……” 宋浔南在给闻珩详细介绍自己的项目,闻珩虽然神色少有起伏,话也少,但寥寥几句话无不切中要害,直击核心。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小树林里情侣太多了,宋浔南走几步就会遇到在长椅上肆意接吻拥抱的热恋情侣。听到都动静后他们也没有分开的意思,而是转头两双眼睛齐齐看向宋浔南和闻珩二人。 在看到是两个并肩而行的男人后,情侣们的目光奇异起来。 宋浔南:“……” 他应该绕道的,这太尴尬了。 而闻珩却全程镇定,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宋浔南看他这么淡定,觉得自己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轻咳一声继续进行严肃正经的学术交流。 闻珩晚上有事,他的车停在了干训楼前的停车场,两人一路又走了回去。 “闻医生什么时候有空?”宋浔南手搭在车门顶,俯身看向打开车门的男人。 闻珩手指松松搭在黑皮皮革方向盘上:“这周没时间,下周三可以。” “好,那就下周三再约闻医生,”宋浔南掏出手机微,信界面,对闻珩晃晃,“加个联系方式?” 闻珩报出一串数字。 宋浔南搜索联系人,看到一个黑色的头像。 也并非是纯黑的,中间有只正在燃烧的蜡烛,成了唯一的一豆光源。 “添加过去了,”他扬起手机对闻珩微微一笑,松开车门,站直身子,“下周见,闻医生。” 闻珩“嗯”了声,摇上车窗,遮住了那张俊美的脸。 直到车子拐了个弯驶离视线,宋浔南这才重新拿起手机,将闻珩愿意帮忙的事情发到了聊天群里。 【主谓宾:南神牛逼!!】 【闻过也不喜:南神牛逼!!】 【定状补:太好了,那咱们的项目就无敌了!】 【n。:先别说这么早,闻珩毕竟只能提供医学方面的帮助,技术层面还是要看我们自己】 【少管美女的闲事,技术层面的就更不用担心了呀,咱们项目组组长可是拿奖拿到手软的大佬,你说是不闻宝@闻过也不喜】 闻今然却突然消失了,被@了也不出声。 宋浔南以为他干别的事情去了没有看手机,并没有在意。自己食指点在屏幕上往上滑动,看群里的聊天记录。 就一会的功夫群里的这四个人就聊了99+的消息,宋浔南无聊地往上翻了翻,然后好心情终结了。 主谓宾在十分钟前转发了一条论坛链接,名为“宋浔南单身多年的事实竟是早就有了男朋友!点击就看两人小树林亲密幽会”。 宋浔南眼皮跳了跳,不用想都知道里面是些什么玩意。 他本想直接往下滑问问几人下周三有没有时间,却不小心点了进去。 楼主显然有一颗八卦的心,最上面的照片是两人相对而站,照片有些模糊,正看看到宋浔南好像是在笑,他跟另一男人的手紧紧牵住,两人离得很近,近到整个照片都在冒粉红泡泡。 底下的评论无一例外都是“啊啊啊啊啊啊磕到了”,“天呐他们好般配!”,“两人还穿的情侣装诶“,”小情侣暗搓搓的树林约会真的不会发生点什么嘛嘿嘿嘿”一类的。 这条论坛的回复数量极多,马上盖起了高楼。 现在同性可婚,大家都不会用有色眼光看待一对同性恋人,所以很多人在底下祝99,希望他们幸福。当然,也有不少男男女女伤心地表示自己失恋了。 宋浔南看得面无表情。 他思考了很久,才想起来这张照片当时两人应该是合作达成,正在握手。他们站的距离之间隔了银河都不为过,让楼主找角度这么一拍,却无端暧昧。 宋浔南动动手指,点了举报,投诉理由是虚假信息。 他叹了口气,退出论坛就看到了闻今然给自己发的私聊。 【闻过也不喜:哥,你在不?】 【闻过也不喜:我跟你说件事,你先别生气。】 【n。:什么事?】 【闻过也不喜:那个……就是闻珩他、他其实是我表哥。】 宋浔南:“……?” 【n。:你为什么不早说???】 【闻过也不喜:你没问嘛。】 【闻过也不喜:而且我当时也不知道你是要找他。】 闻今然发完这条消息,看宋浔南半天没回复,有些胆战心惊,小心翼翼戳戳他。 【闻过也不喜:哥,你说好不生气的qaq】 消息没发出去,变成了红色的感叹号。 【闻过也不喜:哥????】 “您与对方现在不是好友,请添加好友后聊天” 宋浔南把他拉黑了。 闻今然抱着枕头,泪汪汪的嘤了声。 宋浔南万万没想到自己身边竟然还有知情不报的傻蛋一个,害他白费半天功夫跟闻珩搭讪聊天。 难怪啊。 难怪闻珩听过他们的项目,宋浔南半小时前还在疑惑闻珩从哪听的消息。 原来是从闻今然嘴巴里听到的! 宋浔南不爽了,自然也不能让别人爽。他很快找到了泻火对象,想也不想地给陈律师打了个电话。 “追加一条,他租房赚的那些钱也全要回来,租客要是都动了房间里的东西,让他按现在的市场价赔给我。” 宋浔南的声音透过听筒清晰传到两人耳朵里。 陈凡看着坐他对面的宋溪,说:“宋先生,我的委托人诉求已经很明显了。请您照常赔偿,不然我们会考虑上诉到法院。” 宋溪端着咖啡的手在宋浔南声音响起的第一时间就僵在了半空中。察觉到咖啡厅周围若有似无的目光,他屈着的五指渐渐抓紧。 宋浔南,又是宋浔南。 他刚让自己在礼堂接二连三的丢脸,现在又有什么事?! 宋浔南听出来了:“宋溪在你对面?” 陈凡回道:“是的先生,我们现在在礼堂对面的咖啡厅,您要现在过来吗?” 14、第 14 章 宋溪是一出礼堂就被陈凡给拦住了,直接将人带到了这里。 宋浔南没想到与他们竟然在咖啡厅,幸好闻珩没说去咖啡厅,不然还有比两个大男人在小树林看情侣接吻更尴尬的事情。 他很满意陈凡的效率,说:“麻烦陈律师将电话给宋溪。” 陈凡把手机递给了宋溪。 宋溪放下咖啡杯,用的力度有些大,咖啡洒出了少许。他拿过手机,强行不让自己失态:“你……” 宋浔南根本就没有让他说话的打算,直接打断:“宋溪,你少在这跟我逼逼赖赖,房子和我父母的东西要是有一丁点的闪失,你们整个宋家都别想好过。” 说完这句话后宋浔南的心情明显好起来了,他没管宋溪那头猛然一滞的呼吸,直接挂断电话。 陈凡当然也不会管宋溪的神情如何,他只负责完成自己委托人的委托,于是毫不客气地火上浇油:“宋先生,希望您能考虑清楚,毕竟上法庭对宋家而言不是什么好事。宋家好像都是上市公司吧?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股票。” 宋溪怎么可能听不出陈凡赤/裸裸的威胁,他冷笑一声:“怪不得他选了你。” 都一样的巧舌如簧。 陈凡脸色不变:“您意下如何?” “我知道了,马上还还不行吗!”宋溪说完就坐不住了,霍然从座位上起身向外走去。 陈凡并不理会宋溪的态度,只是在宋溪跟自己擦肩而过时礼貌提醒:“宋先生,希望您在归还时有按照我的委托人的所有请求来处理,不要不小心有遗漏。” “知、道!” 宋溪磨牙的声音陈凡坐着都听到了。 === 月光惨淡。 床上的青年在墙壁上留下模糊身影。 他好像做了什么噩梦,眉头紧皱,喘气有些急促,嘴唇翕动,貌似在说着什么。 …… 宋浔南猛地睁开眼睛,第一眼就看到了熟悉的天花板。他坐起身来,缓了会儿神才意识到,自己早就从宋家搬出来了。 而刚才他梦到了前世的一些事情。梦里太凌乱了,所有画面都像被蒙了层教堂的彩色玻璃,扭曲抽象,光怪陆离。 仔细回想也想不起来到底都是些什么了,但心烦的感觉却挥之不去。 “嚓”一声,打火机的火苗在幽暗卧室中闪烁。 宋浔南从床头摸出根烟来点燃,缓缓吐出口烟雾,看着它在空气中消散。火焰映出他凌厉张扬的眼来,光点在漆黑瞳孔中跳跃。 他抽烟的姿势极其熟稔,修长的两指夹着烟蒂,指节清透如玉,连手背绷起的弧度都像精心设计过的艺术品。 宋浔南的21岁即便混账也从不抽烟,但24岁的宋浔南需要烟让自己冷静下来。 薄荷的味道清爽强劲,让他混沌一片的大脑清明。 他吸了两口之后没有再吸,而是夹着,安静地看它燃烧。 现在才凌晨四点,夏天白昼时间长,东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整个城市笼罩在黎明的薄雾中,尚未醒来。 被设置成静音的手机亮了几下,推送今天的早间新闻,宋浔南借着短暂的亮屏看了几眼。 无非就是哪个国家跟哪个国家经济往来,哪个地区又颁布了什么法令正要通行,寥寥几行字却代表了背后数不清的命运变轨。 时代的每一粒沙落在人头上都是一座大山。 宋浔南醒来就睡不着了,他将剩下的烟按灭在烟灰缸中,思考了两秒就决定出去吃顿早茶消磨时光,然后再去医院拆线。 在玄关处换鞋时他听到对面门口的动静,开门又关门。 宋浔南挑了下眉,看向手表时间,还不到五点。 他这位邻居的作息真够诡异的,难怪从入住以来一次都没有撞见过对方。 宋浔南保持着对邻居的那一点好奇心踏入电梯,闻到了隐约的消毒水味道。 不难闻,甚至宋浔南很喜欢这个味道。就像有人喜欢新书的油墨味一样,他从小就对消毒水的味道情有独钟。 保洁这么早就将电梯做了消毒吗? 这个点是很多早餐店刚开门准备食材的时间,宋浔南找了会才找到一家早茶店,慢悠悠享受生活。 等最后一口虾饺吃完,因为梦到了前世而带来的坏心情已经全部消散了。宋浔南打车去了医院。 他本来打算直接去大厅挂号的,眼角余光在瞥到一旁的文明墙时想起什么,脚步一转往那边走去。 文明墙还是宋浔南上次来的模样,占据了一整面墙壁的宣传栏中,闻珩的资料最为明显,照片中的男人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眼中情绪淡淡。 宋浔南敢打断照片被统一p过,磨皮让闻珩本就偏白的肤色更是白到不正常,看上去到有些突兀了。 上面的资料在介绍闻珩的医学成就,用了很多辞藻来修饰他在神经外科的傲人成绩。 宋浔南看着一个个“最年轻的天才医手”,“满载声誉的归国教授”,“国内神经外科主刀第一人”等等称号,突然笑出了声。 他难以想象闻珩那么冷的性子,却要被迫每天欣赏这面墙上的彩虹屁,也不知道对方是什么心情。 宋浔南处于某种恶作剧的心理,将这面墙上的夸夸都拍了下来,仔细保存好,然后才去挂号。 普外今天正好还是梁正秋值班,他看到宋浔南笑着问了几句后给他拆线,还感谢他帮医院解决医闹问题。 “你上次来我还不相信你是见义勇为,以为是打架受伤的,没想到还真是啊,”梁正秋啧啧感叹,“上一次小周还来问你伤势如何,估计是闻主任让他来问的。” 宋浔南“嗯”了声,询问道:“闻医生一般什么时候上班?” 梁正秋:“一般是一个月来两三次,但说不好,有时候有医院解决不了的疑难杂症也会让他帮下忙。” 宋浔南心里有数了。 拆线还是挺疼的,毕竟要从肉里将线挑出来,又不上麻药,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忍受得了的。梁正秋知道宋浔南能忍疼,但不知道这么能忍,这种程度也不过是轻皱了下没眉后又恢复了淡定。 “你也太能忍了。”他随口说道。 宋浔南愣怔了下:“嗯。” 回去的路上正好是上班时间,早高峰,堵得要死。宋浔南坐的出粗车也被堵在了路上。 远处的大厦正在投屏最新款的夏季男装,宋浔南看到了熟悉的脸。 宋煜清。 他的好二哥。 看着对方用那张无数人钦慕的脸笑,听他用低沉磁性的嗓音念出广告词,桃花眼直直地透过屏幕看向行人,无比深情。 宋浔南蓦地冷笑一声。 骗子。 他前世被宋煜清的这副表象狠狠骗过。曾以为对方就算作壁上观,也该对自己这个相处了二十年的弟弟有感情,没想到却是一丘之貉。 他前世唯一一次低头,就是求宋煜清帮帮自己,他实在是撑不下去了。 而宋煜清一如既往地对他笑,连嘴角的弧度都没变过。他笑着说:“不可能。” “老三,呆在这个家里,不好吗?” 他冷酷又残忍地拒绝了宋浔南的求助,甚至想让宋浔南更深地陷入宋家的沼泽中,永远别想出来。 梁正秋刚刚说自己能忍痛,对方只是没见过一点手指破皮流血的小伤都会闹到让所有人知道的宋浔南。 只不过后来忍痛忍得多了,连神经都麻木了。 宋浔南眸光幽冷的看着那张脸,连口袋里手机响了都没听见,还是司机师傅提醒了几声才回过神来。 “喂?”他接起电话。 那头是陈凡的声音,他说今天宋溪过来交接手续,问宋浔南是否过来。 “不去,你全权负责就好,弄完跟我说一声。”宋浔南挂断电话。 大屏上的广告早就换了一个。 === 宋恒轩早上出门的时候刚好撞上也要出门的宋溪。 “哥。” 宋恒轩点点头,看向宋溪手里的一摞文件,问他:“这么早起来,有事么?” 宋溪很少早起,所以宋恒轩才这样一问。 ”……“宋溪沉默了下:“我去跟他交接房屋过户。“ 不同他明说,两人都知道这个“他”是指谁。 这下轮到宋恒轩沉默了,他打领带的手突然沉到抬不起来,半晌才轻轻点头:“这样。” 楼上传来一阵响动,紧随而来的就是脚步声。宋溪往后看了一眼,侧身让开。 几个佣人抱着纸箱子出来了。 宋恒轩原本不打算管,但是箱子都没封胶带,佣人路过的时候大剌剌的敞开,让他看到了熟悉的,属于宋浔南的东西。 是一个飞机模型,宋恒轩对此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因为那是他们两个人一起拼出来的。 小时候宋居伟和许晴工作太忙,大多数时间只有宋家三兄弟在家。宋浔南过生日时别人送了他一副乐高拼图,只是他怎么都拼不好。 宋恒轩那时候已经成为了别人家的孩子,看着宋浔南笨拙的动作心底嘲笑他,最后看不下去上前帮忙,两人折腾了半天将飞机拼好。 “这是哥哥跟我一起拼的,我要一直摆在桌子上,第一眼就能看到!”小小的宋浔南那时仰着头,满眼孺慕的看向长兄。 宋浔南一直信守承若,将这个模型摆在桌子上,还给它装了亚克力盒子,小心保存,特别爱惜。 而现在,精心保养的模型被扔在了箱子的角落,动作间的磕碰让零件少了很多。缺失了亚克力的装扮,这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件破旧的,即将进入垃圾回收站的小玩具。 宋恒轩手紧紧的攥了起来,有一瞬间像被人捂住口鼻,完全无法呼吸。 佣人快走到门口了,宋恒轩厉声喝止:“这是干什么?“ 被叫住的人被他凌厉的气势吓到了,赶紧开口解释:“是……” “是我要扔的,”宋溪站在楼梯上,俯视宋恒轩,语气是与往日不同的骄纵,“反正他已经不是宋家人了不是吗?既然人已经搬走了,那东西就没必要留下,烧了还是扔了,一句话的事。” “不能扔,”宋恒轩脸色冷峻,声音沉了下来,“你们把东西都放回去。” 宋溪积累多日的不满终于到达了临界点,不管不顾发泄出来:“为什么不能扔?这些东西宋浔南自己都不要了,我们为什么还要留着?“ 宋恒轩看着这样的宋溪,无由来感到一阵陌生:“小溪,他是你哥哥。” “那你有把他当成你弟弟吗?” 宋溪再也无法忍受了,在他看来宋恒轩就像在为了宋浔南给他找气受一样,他冲过去一下子将佣人抱着的箱子扔在地上,里面的东西咕噜噜滚了一地。 宋恒轩脸色一冷,没想到宋溪竟然这样跟自己说话,正要出口教训就看到地上的红色证书,还有各种奖状。 “……这是什么?”他拧眉,捡起来看。 地上有厚厚的一沓证书,基本上全是计算机相关的竞赛,从市级比赛到国奖全都有。 “这是什么?”宋恒轩又问了一遍。 被打掉箱子的佣人战战兢兢的回答:“是三……宋浔南先生的证书,被他一并扔在了这里。” 宋恒轩捏着那片薄薄的纸,却又觉烫手般松开。纸张飘飘扬扬地又落回到地上,上面“省计算机竞赛一等奖”的几个大字格外醒目。 “他……用电脑不是来打游戏的吗?”宋恒轩喃喃出声。 佣人惊讶道:“大少爷您不知道?宋浔南先生的电脑都是他自己改装过的,用来做一些软件开发还是什么之类的东西。” 宋恒轩不知道,所以他连当初想送给宋浔南的礼物都是一台打游戏性能卓越的电脑。 哪知对方根本不需要这个。 他从未问过宋浔南的成绩,根本不知道他到底怎么样,唯一知道的就是宋浔南从高中开始泡吧打架,花天酒地,学了一身富二代的桀骜脾气。 宋溪的手机响了,他看了眼名字面色不好的挂断,却在经过宋恒轩身边时,嘴角的笑容都带着一丝扭曲的畅快。 “东西我可以不扔,留给大哥来做决定。”他的话像一阵羽毛滑过,却让宋恒轩脸色大变,“大哥,我很好奇,你了解宋浔南多少呢?” 他说完就走了。 孙叔站在角落里,看着宋恒轩略带茫然的脸色,突然开始为宋浔南不值。 15、第 15 章 宋浔南很快就收到了陈凡寄过来的东西,里面有房产证,钥匙等等。 值得一提的是,寄过来的房产证上已经改成了他的名字。 陈凡这么高效率,让宋浔南很满意。想起自己前脚刚表达完诉求,对方后脚就堵上宋溪的举动,他更满意了,顺手给陈凡发了个大红包。 【陈凡已收取您的红包】 【陈凡:多谢宋先生,以后有困难或是要处理后续事务,都可以再来找我】 这话听着怪不吉利的,宋浔南啧了声。 半小时后,他又来到了上次来过的地方。 上次来没有进去只是在外围转了一圈,现在手里就握着钥匙,宋浔南却依旧停下了脚步。 宋家一直没有搬家,住的小区有些老旧了。他们是当初分配的职工宿舍,邻里邻居大都是一个学校的教授老师,很多都退休了,书香气格外浓。 或许是近乡情切,让他站在这座有些灰扑扑的楼前,顿住了脚步。 站的时间有些长了,楼下在小花圃前侍弄花草的大爷忍不住问:“小伙子是来找人的?” 宋浔南被这一声唤回了神,侧目对大爷笑道:“不是,我是……回家。” 说完这句话,心里蓦然松了一下,他低头笑笑,敲了敲额头走进单元门。 因为是老房子,都没有装电梯,中间是两户的电闸开关。楼房建成很久了,但是楼道很干净,修下水道的小广告都只有零散的几个,看来是定期清理。 “咔哒”一声,钥匙转开了门。 这房子从宋教授夫妇双双车祸去世后,就租给别人了,宋溪住宿舍,也很少来,是陈凡在租客搬离后请人打扫的。 不过这么短的时间被迫搬家,那租客想来不是很高兴,狠宰了宋溪一笔。 房子很干净,即便是住了这么久,但依旧整洁,连踢脚线都完好无损。 电视柜上的无火香薰已经摆放很久了,里面干了,但靠近时依旧会有一些白茶香飘出来。阳台上是养的各种花花草草,金边吊兰最多,足足有三盆。 租客可能不擅长照顾花草,有些绿叶发黄了。 宋浔南也不擅长这些,看了半天最后叹气,摸摸小绿叶,决定搬几盆回去养着。 宋教授夫妇都是很温柔的人,宋浔南之前在学校偶尔也听说过两人。 不出现意外,应该是很幸福的一家人吧。宋浔南蹲下身来摩挲从抽屉里找到的那张照片,想如果他们还活着,会像爱宋溪一样来爱自己吗? 总归不会像宋家一样,无论他怎么靠近都不会给出丝毫回应。 蹲久了腿有点麻,他站起来跺跺脚,将两人的合照仔细擦拭干净,放在客厅最显眼的位置,鞠了一躬后静默片刻。 “爸、妈,”宋浔南舔舔唇,竟有些紧张,“不知道我能不能这样叫你们。宋溪说你们死后遗体捐献了,墓里是空的,我也不知道去哪里祭拜你们……想来只能对着一张照片说话。” 他笑笑:“我叫宋浔南,也是b大的学生,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过我的名字。可能没听过吧,毕竟文学院跟计科院隔得那么远……” “宋溪现在已经回宋家了,我也搬出来了,宋家人对我的养恩也还完了,我能问心无愧的对他们,将他们欠我的一点点讨回来……”宋浔南说到这顿了下,“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们还是不要听了,我们聊些开心的。” 他一个人在那里站了好久,偶尔会说一两句,更多的是看着两人的合照沉默。 从正午时分到日暮西斜,阳台的南边已经不受光了,不开灯的房间里有些昏暗。 宋浔南下意识去摸烟,摸了个空才想起来自己忘了拿,捻了捻右手的食指和拇指,将皮肤擦得有些红。 他之前有烟瘾,但已经戒得差不多了,重生后也很少抽,就是这时候想来一根,偏偏不能如愿。 对着两位老师抽烟好像也不是好学生所为,宋浔南摇摇头:“我以后再来看你们。” 走的时候他搬了一盆吊兰,一盆绿箩回去,给其他的换了水。 把两盆花放到自己的新家安顿好,宋浔南盘腿坐在羊毛地毯上看了半天,摸着小绿叶沉默。 他以为自己会哭,但实际上在看到宋教授夫妇的家后,除了伤感并没有太强烈的情绪。 但就是这么点些微的伤感,让他难得有些消沉。 宋浔南给闻今然打了个电话过去:“闲的吗?” 闻今然自从上次被拉黑后对宋浔南及其殷勤,赶紧连声说道:“闲,超级闲!哥你有事喊我?” 宋浔南凉凉道:“谢窈他们三个都快忙疯了,你还挺悠闲?” “……”闻今然被噎了下,小心试探,“那……我其实也挺忙的,咱们的多模态医学造影图像分析还会有1.34%的误差,正在想怎么改进。” 宋浔南说:“别管那个了,出来喝酒。” 闻今然不解:“那你到底想让我忙还是不忙啊?” “闻珩是你表哥的事我觉得你还欠我一个……”解释。 “您说不忙就不忙!”闻今然赶紧打断宋浔南的秋后算账,“哪家酒吧?我立马去!” 宋浔南随口报出个他之前经常去的一家。 那家隐私性极高,老板后台过硬。有钱人都喜欢去,即便是明星也会去玩,不用担心曝光。闻今然想到了这码事:“哥,要不换一家,这家你那个二哥不是经常去吗?” 宋浔南挑了挑眉,嘴角往上勾着,就是眼底没什么笑意:“他去正好。” === 酒吧里,闻今然刚在吧台坐下就看到进来的宋浔南,冲他招招手:“哥,这里。” 酒吧里的音乐震耳欲聋,大家都在玩着各自的,但还是又不少人将目光转向进门的宋浔南。 其中有不少人认出他来,目光中带了些惊讶。 这不是宋家那个假少爷吗?现在还有心情来泡吧? 出来玩宋浔南当然穿的没那么正式,过于宽大的亮面黑衬衫套在身上,扣子开了一半,要掉不掉的挂在肩膀上。极致的黑跟露出来的白皙肌肤形成极大反差,冲击强烈,只看一眼就难以挪开视线。 偏偏宋浔南还在脖子上挂了个银坠,银色的圆形硬币在胸口处一直晃,就连闻今然都忍不住看向那里。 宋浔南长腿一迈坐向吧台,耳垂上的黑曜石耳钉闪着冰冷的光泽。 闻今然靠近他,小声说道:“哥你往左边看看,霍二那帮人在卡座上。” “一杯龙舌兰日出,谢谢,“宋浔南对调酒师说完转过脸来将闻今然的脑袋推开,“早就发现了。” 他又不是感知迟钝,对方一帮人火热的视线从他进门开始就一直黏在自己身上,想忽视都难。 不光是霍二,酒吧里的熟人还真不少。宋浔南看向自己的左前方,在对视上老熟人的眼神后微微一笑,盯着他看。 最后是对方受不了了,率先挪开目光。 霍二自从上次被宋浔南拉黑后一直没打通他的电话,还被自家老爹莫名其妙教训了一通,后来查下去才发现是宋恒轩干的。他咬牙暗恨,将这笔账记在了宋浔南头上。 可惜他的联系方式早就被宋浔南拉黑了,想找人都找不到,更别提挑事了。 今天本来是来酒吧泡妞的,没想到竟然有了意外之喜。霍二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喊自己的小弟:“去,把宋浔南叫过来。” 宋浔南点的鸡尾酒已经上来了,浅红,金红,大红的渐变极其好看,他随手拍了张发到朋友圈,恰好此时闻今然转头,就将对方也拍了进去。 闻今然:“怎么办怎么办,他们有人过来了!” 宋浔南看着走向自己的人,眯眼对闻今然一笑:“看来今晚的酒水钱有人给付了。” “谁?”闻今然傻傻问出口,就看到宋浔南没理过来找他的人,径直走向那边的卡座走去。 “霍二少,好久不见。”宋浔南打完招呼,施施然坐到了霍二的对面,态度极其自然,好像这是他的卡座一样。 霍二被他这态度弄蒙了,紧接着皱起眉:“宋浔南,我让你坐了?” 之前总是被宋浔南压一头,现在他被宋家赶出来了,霍二自然要好好找回场子。 可没想到一上来就遇滑铁卢,宋浔南随便一个动作就将主动权握在了自己一边。 “不然呢?”宋浔南身子稍稍前倾,敞开的领口间项链止不住地晃来晃去,偶尔反射出酒吧的灯光,格外耀眼,眼眸瞥向霍二,风流写意。 “我站着看霍二少调情?”他尾音略略上扬,像带着把钩子,轻轻在人心上挠了一下,“要不要在旁边再指点一下?” 霍二一想那样的场面,脸都黑了,沉默着不说话。 宋浔南收回上半身,懒散的倚在沙发上,浅浅笑了:“不说话,我可就当你默认了。” 看自己这边丢了场子,霍二的朋友们不乐意了。 富二代的交际圈就那么几个,多多少少会有些重叠,这里面不少人当初也是被宋浔南拉黑过的,现在还在黑名单上呆着。 孙粟挑衅道:“宋浔南,听说你被宋家赶出来了?现在是来跟我们道歉的?还是想借着我们再攀上宋家?” “消息还挺灵通,”宋浔南没等对方脸上的得意维持多久,晃了晃酒杯,看着渐变被金红色取代,加了句,“时时刻刻这么关心我,很难保证你不会对我有别的想法。” 在座的都知道宋浔南的性取向,此话一出,全场寂静,目光诡异的看向孙粟。 “你、你……”孙粟被气死了,“死同性恋,老子是直的!” “直的也可以被掰弯啊,”宋浔南喝了口酒,嫣红的唇染上了水润光泽,勾起的眼尾在暧昧灯光下竟有些妩媚,“是我不好看吗?” 孙粟看着他水光潋滟的眸子,咽了下口水。 平心而论,没有人敢说宋浔南不好看。他是那种雌雄莫辨,又带着些攻击力的美,张扬的眉眼绝不会让人错认他的性别,反倒会沉溺其中。 孙粟应该感到恶心的,但实际上他心跳得有些快。 宋浔南看他的模样嗤笑:“当然,我是不会看上你的。癞□□都丑而自知,你是对自身一点清醒认知都没有。” “宋浔南你神经病啊!”孙粟的心跳更快了,被气的。 霍二看着两人眉来眼去,将身边的美女推了出去,酒杯重重放在桌子上:“宋浔南,来了我们这里,就得守我们这里的规矩。” 宋浔南应声:“当然。” 霍二阴着脸笑开了:“好,把骰子拿过来,今晚上跟宋三少好好玩玩。” 他特意咬重了“宋三少”三个字,意在嘲讽。 不过被他嘲讽的人并无此感觉,甚至往二楼看了眼,闲适地收回目光对着他笑:“骰子都开了,是不是该赌点什么东西?” 刚才就发现了,那边一直有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二楼有格挡,酒吧光线也昏暗,看不清到底是什么人。 不过又是一个熟人而已,就是不知道能不能给自己无聊的夜生活增添点乐趣。 二楼卡座,宋煜清看着楼下逐渐热闹起来的场景,眯眼笑了。 他长相如雕塑般无一不美,笑起来也是好看极来,要是那群粉丝看到了少不了得激动捂脸。 但是他身边的女人看到后却身形一僵,原本想勾上宋煜清脖子的手怎么也不敢动了。 “宋少,怎么了?”旁边有人问。 宋煜清低头摸着女人的脸,缓缓笑开:“遇上了有意思的人。” “那下去看看?”朋友知道宋煜清喜欢找乐子的癖好,出声调侃。 “是该下去看看。”宋煜清笑得意味深长。 16、第 16 章 霍二一心想给宋浔南找不自在,听他还要赌,眼带讽刺的将人从头到脚看了遍,不屑一顾:“凭你现在的身份,还能跟我赌什么?” 宋浔南到不生气,语气从容:“霍二少想不出来赌什么,我可是想好了。” 他轻启薄唇,声音不重,就是内容听上去格外气人:“正好我最近缺一辆车,要不就赌霍二少门口停的那辆好了。” 他不知道霍二今天开的什么车,但是以对方孔雀开屏的性子,一定是拿最好的车出来泡妞。 霍二闻言差点把酒泼宋浔南脸上:“想都别想!那是我刚买的!” 猜对了。 宋浔南一边感慨霍二这人还真是没头脑,一边惫懒地支着额头,眼底是微醺醉意:“赌不赌?玩不起就算了。” “赌!”霍二这人经不得激,他从没听说过宋浔南擅长骰子,现在对方在他眼中跟送上门的没区别,“你既然拿不出什么来,就把自己压筹码上,输了就跟我屁股后面当一个月的看门狗。” 孙粟等人听后哈哈大笑起来。 他们这帮游手好闲的富二代本就整天寻乐子,现在乐子送上门来了,自然要好好笑话笑话。甚至有人将霍二跟宋浔南开赌局的事情发到了朋友圈、微信群等各个地方,引来不少人围观。 大家甚至在群里开了第二个赌局,赌谁今晚会输。对赌率10:1,宋浔南是那个1。 不是说他们相信霍二会赢,而是太期待宋浔南输了。 将b市这位出了名嚣张跋扈的主踩在脚下的机会可不多。 闻今然本来跟霍二他们不熟,宋浔南说话时自己就在旁边看着,现在却听不下去了,怒道:“你们别太过分!侮辱人算什么本事?!” 宋浔南笑笑,总算提起了一丝兴趣:“没问题,我赌了。” 闻今然急疯了:“哥你怎么就答应了,他们明摆着针对你啊!” 宋浔南抬手制止闻今然,安抚般看了他一眼:“没事。”然后转头喊来酒吧服务员:“你好,帮我们上最贵的酒,有什么来什么。” 服务员惊讶的重新确认:“最贵的酒吗?” 宋浔南笑着点头。 霍二没听出不对来,他将杯里的酒一口闷了:“挑着度数高的上,爷有的是钱。” “听清楚了?”宋浔南勾着头,轻轻扬唇一笑,“不过霍二既然提了这个建议,不然我们就再加一条,输了你来做我的看门狗。” 他抬起食指摇了摇:“不多,一周就够了。” 霍二刚才喝的有些急,现在开始上头了,冷嗤一声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可以。” “希望霍二少到时候愿赌服输。”酒很快上来了,宋浔南拿起桌上的三个骰子,尽数揽入盅里。 闻今然在旁边看着急得不行,但宋浔南不让他阻止自己就没法动,一张包子脸皱了起来,紧张地看着宋浔南手里摇晃的盅,比他本人还心焦,连口袋里电话响了都没听到。 酒吧声音本就嘈杂,电话铃声完全被掩盖了过去,没响一会就停了。 闻妈妈看着打不通的电话,有点着急。 闻今然平时这个时候都会打电话给她,今天怎么打电话都打不通。这样想着,闻妈妈试探着给闻珩去了个电话。 那头接得很快,看上去还没睡觉。 闻珩的声音透过听筒而来,清泠泠的,很能抚燥意:“小婶?” 别说闻今然了,就连闻妈妈跟闻珩说话都下意识带上敬意,想不像在跟晚辈聊天,而是平辈:“不好意思啊小珩,这么晚还打扰你。” 她一看表已经11点了,自己倒先吓了一跳,犹豫起来:“诶,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要不还是明天再说吧,这么晚了你还是早些休息。” 她说着说着自己都觉得拿这件事来麻烦闻珩不好。 那头传来衣物摩擦的声音,闻珩从办公椅上站起来,对要说话的小周打了个手势。小周立马懂了,没再开口,后退几步出了办公室,贴心地给闻珩关上门。 闻珩站在窗前,看着医院黑漆漆的后花园道:“您说就是了,我没睡。” 闻妈妈迟疑着还是将闻今然不接自己电话的事说出口了。 闻珩听了前因后果,“嗯”了声,没表示任何不耐,声音依旧平缓清冷:“我知道了,我会找到他的,您放心。” 闻妈妈听到他的承诺松了一大口气,心上轻快不少,像事情已经解决了般,可想着想着又觉得不是滋味:“小珩,你说我是不是对然然管束太严了?” 闻珩这次没有立马说话,沉默片刻才道:“他会理解您的。” 闻妈妈苦笑:“希望如此。你说,你们闻家的孩子怎么都苦命。” 闻珩看着玻璃窗,窗上倒映着自己淡漠的脸。 === 酒吧这边的卡座上吸引了不少人,起哄声不曾间断。 清脆的骰子撞击声刺激着人的耳膜,所有人都盯着那双修长的手,看着宋浔南貌似随意地把控着小盅,让它在手掌心眼花缭乱的转,每每都像是要飞出来,却怎么都脱离不了控制。 一声轻响,宋浔南将盅放到桌子上,撩撩眼皮去看已经喝大了的霍二,声音清淡:“大还是小?” “大大大!二少选大!” “放屁,上一把你也说大,让咱二少多喝了一瓶酒,我赌小!” “二少快猜啊。” “霍少你行不行啊,我可是开庄压你的!” 霍二少带来的那帮富二代朋友们刚才还一致对外地嘲讽宋浔南,现在就开始给霍二火上浇油,看热闹不嫌事大。没有人去关心已经醉到不省人事的霍二是不是还能喝下去,会不会胃出血。 宋浔南冷眼看着这一切,没有制止。 这一幕似曾相识,像极了自己的曾经。 “大还是小?”他又问了一句。 霍二已经分不清到底都是谁在说话,他脑子疼得厉害,像有人拿了根棍子在搅,想吐。他只能凭借本能说话:“大,我选大。” 他连舌头都捋不直了。 宋浔南松开手,将骰子推了出去。 所有人伸着脖子去看,三个一。 “喝,喝,喝!” “靠!霍二少,你这次可输的连裤衩都没了!” “别说他了,我朋友刚才还在群里跟我抱怨早知道不买霍二了,这下自己都赔了。” “恭喜宋三少喜提人和车啊!” “这么有历史性地一面必须发个朋友圈。” 霍二愣愣地坐在原地,半天没反应过来,别人见此竟直接将酒瓶起开,怼到霍二面前:“来吧霍少,直接吹了这一瓶!” 霍二反应半晌才伸手接过那瓶酒,才喝了一口就赶紧挪开,对着宋浔南“哇”的一声就要吐他身上。 宋浔南皱着眉反应迅速地赶紧躲。 但有人比他反应还迅速,霍二的衣领被拎了起来,来人将他扯着往旁边狠狠一甩,像丢垃圾般不留情面。 霍二撞在了一旁的酒桌上,桌子突出的棱角磕到了后腰,疼得他脑子有一瞬清晰,惨白着脸色抬起头来,看到了宋煜清那张要笑不笑的脸。 “往哪吐呢?”宋煜清抽出张纸巾擦擦手,看着地上霍二的眼神就像在看下水道的老鼠,肮脏,恶臭。 因为他的出现,整个卡座陷入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的目光在他、宋浔南和霍二身上游移,各种情绪都有。 不是说宋浔南被赶出宋家了吗?这又是怎么回事? 宋煜清怎么这么护着宋浔南? 宋浔南正面对着宋煜清,自然看清了对方眼底毫不掩饰的嫌恶,放在沙发扶手上的手缓缓收紧,扶手的雕花硌进了掌心。 这种眼神,这种语气…… 他平复了下心情,看向从入座开始就被支在纸巾盒旁的手机,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却对视上了宋煜清沉如幽潭的视线。 宋煜清目光是冷的,唇边却带着笑:“老三,你也该闹够了,跟我回家。”他看着宋浔南,那眼神像在打量自己的所有物,还是一个惹他不高兴、试图挑衅他的所有物。 宋煜清这个人,占有欲强到可怕。 只要宋浔南一日处在他的领地,宋煜清便可一直宠着他,像往常一样扮演一个“好哥哥”角色。可一旦宋浔南想要脱离掌控…… 如果是之前的宋浔南,看到宋煜清这样的表情会觉得后背生寒,但是现在的他已经完全知道该怎么面对犯病的宋煜清。 周围人察觉到了不对,大气不敢喘,连热闹都不看了,纷纷离得他们八丈远。可怜霍二一个人躺在地上,因为腰伤怎么都起不来。 宋浔南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端着手里的酒杯轻轻摇晃,看着酒液在灯光下折射出不一样的颜色,似乎看入了迷。 听不到他的回答,空气好像都凝固了。 宋煜清扯唇笑了:“老、三。” 闻今然直觉上很怕宋浔南的这个二哥,但是看他威胁宋浔南,动动身子就要挡在他哥面前,被宋浔南以眼神制止了。 宋浔南抬起手,将酒杯举向宋煜清的方向扬了扬。 宋煜清以为他妥协了,嘴角的笑容多了份真实感。 然而下一秒,宋浔南手一松,高脚玻璃杯直直坠落,猛然碎在地上。 这一声在落针可闻的卡座内尤其清晰。 宋煜清嘴角的笑意顿住了,缓缓收敛。 “酒杯掉了,“宋浔南好像没发现他的不对,双腿交叠斜倚在沙发上,嘴唇是沾了酒的红艳,连语调都仿佛喝醉般懒散,笑容凉薄,”哥过来,帮我捡起来。” 他说着,翘起的鞋尖虚空点了点脚边的碎玻璃渣。 霍二本在躺在地上倒吸气,闻言连痛都不喊了,眼神直勾勾的看着宋浔南,明晃晃的几个大字——“你他妈疯了”??! 宋煜清的眼神从宋浔南的脸上移到他的脚上,又看向地上的碎玻璃酒杯,最后那双仿若淬了毒的狭长冷眸看向宋浔南,与他对视。 所有人从未感觉过时间过得这么漫长。 一秒钟被无限拉长,又拉长,让人连呼吸都放轻了。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宋煜清要出手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弟弟实,他突兀笑了起来,让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宋煜清微微俯下身,竟然真的去捡地上的碎玻璃片。 霍二一脸见鬼的表情,只有宋浔南好似早有预料,连姿势都没动过,脚尖依旧点在那里,距宋煜清的脸不过寸许。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宋浔南好似没有注意,半阖着眼,垂下眸子看着纡尊降贵在他脚边捡垃圾的宋煜清。 谁都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宋煜清毕竟是个少爷,动作生疏,不小心被一个尖锐的碎玻璃划伤了手,血珠凝在掌心,顺着纹路滴滴答答往下坠。 宋煜清并不在乎那个伤口,随手将几块大的玻璃渣扔到了垃圾桶里,站直了身看向宋浔南,桃花眼中的情绪竟比平日里热切。 “弟弟,回家吗?”宋煜清舔舔兴奋到有些干涩的唇,一瞬不瞬看着宋浔南。 宋浔南轻笑一声,冲宋煜清勾勾手。看他没动,不耐的“啧”了声,蓦地伸手扯住宋煜清的领带,用力拽向自己。 喉咙骤然被扼住,连呼吸都开始困难。宋煜清不得不顺着宋浔南的力道往下,眼睛一眯。 宋浔南不管不顾将人扯的弯下腰,低声在宋煜清耳边嘲弄的笑道:“我没说要跟你回家啊,哥、哥。” 宋煜清眸光倏地一沉。 17、第 17 章 “老三,你说什么?”宋煜清再次开口时,不再调笑般的叫着弟弟,低沉阴冷的声线鼓噪在宋浔南的耳膜,眼神发寒。 宋浔南抬起另一只手,用力摁在宋煜清受伤的掌心,指甲刺破皮肉,鲜血顺着力道缓缓外渗。掌心中有尚未挑出的玻璃渣,数着他的动作更深的陷入血肉中。 “你在命令我?”他毫不认输地跟宋煜清对视。 宋煜清吃痛,却依旧动也动的低头看着自己这个弟弟,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一般,从头到脚仔细打量,目光让人后背生寒。 他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冷笑,幽深如墨的眼眸簇起一缕火:“你想自己走回去,还是换一种方式?” 跟着宋煜清下来的女人咽了口唾沫,更紧地把自己缩在角落里,减低存在感。 跟了宋煜清不少时间,她太清楚对方喜怒无常的性子了,也不知道外面粉丝怎么想的,竟然还给宋煜清冠上“风流多情贵公子”的称号。 那是风流多情吗? 那他妈是喜怒无常一个大写的神经病! 宋浔南看着宋煜清的模样,只觉得恶心,透顶的恶心。胃里一阵天翻地覆,让他想吐。 之前也是这样,无数次都是这样。 在自己面前假装亲兄弟的人是他,在往后逼着自己踩过一地碎玻璃给宋溪道歉的人也是他。 或许是酒精催发了原本潜藏在心底的恶,宋浔南有些分不清前世今生。他盯着宋煜清露在外面的脖子,后槽牙紧咬。 脑中浮现出一个分外可怕的想法:掐死他。 宋煜清不是喜欢看别人痛苦吗? 那他自己也应该享受这份痛苦才对。 攥着领带的手缓缓施力,宋煜清脸色顿时变了。 好像已经忘记了如何去思考,宋浔南心底那个恶魔声音渐渐放大,压过了一切慌张的尖声叫喊。 “卧槽卧槽!来真的啊!” 闻今然惊慌起来:“哥,哥你在干什么?快松开这不是闹着玩的!” 偏偏此时忙中添乱的是,宋浔南的手机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闻今然第一反应就是赶紧挂断不要再火上浇油了,却在看到来电显示时心跳快了半拍,手指一抖就接了起来。 闻珩的嗓音淡淡,声线偏冷,透过听筒传来时多了份磁性的沙哑质感,如碎冰撞玉。 他问:“宋浔南?” 听那边无人应答,背景音又分外嘈杂,闻珩又问了句:“在吗?” 现场一片混乱,可是他的声音好像有种魔力,能够破除一切扭曲的灰色屏障,直抵宋浔南耳边。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闻珩清冽的声音像一捧寒潭水,浇在宋浔南头上,将他心里的邪火瞬间浇灭。 宋浔南愣怔之后松了手。 宋煜清捂着脖子呛咳,呼吸粗重,看向宋浔南的眼神是掩藏不住的冰冷怒火。他哑声笑着:“你想掐死我?为什么?” 宋浔南却没有理会他,而是从闻今然手中拿过手机,对那头声音平静的应了声:“我在。” “闻医生,有事吗?” 那头好像又说了些什么,宋浔南“嗯”了声,爆出了酒吧地址,随后挂断电话,对闻今然说:“你哥一会来接你。” 闻今然:???? 他失声尖叫:“我哥为什么有你的电话??还有!他怎么知道我在酒吧喝酒?!” 宋煜清被忽视了,这让他更加感到不快,脸色又沉了一分。 宋浔南好像现在才想他这号人物,点了点手机后对他的好二哥笑:“你还有闲情雅致在这里发疯?不走吗?不走一会就走不了了。” 所有人不明所以。 宋煜清:“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宋浔南晃了晃手机,恢复了往日的模样,有点冷淡又有点欠,“我往你的粉丝群里发了你的定位和照片,估计要不了多久她们就要将这里堵了。” “哦,提醒一句,是你的狂热私生粉的群。”宋浔南眯眼笑。 宋煜清敛容,直勾勾地看着宋浔南。 仿佛是为了应证宋浔南的话,宋煜清的经纪人下一秒就打了电话过来,语气惊慌:“煜清你现在在哪?不管在哪都赶紧回家!你的个人信息被泄漏了,现在很多人都在往你的定位赶去,赶紧离开那里!” 互联网是最容易传播消息的地方,宋煜清在酒吧的事情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像病毒蔓延开来。有媒体浑水摸鱼,连发大片通告明里暗里的说宋煜清滥/交成性,不洁身自好。怎么劲爆怎么赚眼球,就怎么来写。 反正免费的流量,不赚白不赚。 宋煜清挂断跟经济人的电话,扯扯唇角:“好,宋浔南,我小看你了。” “帮你增加知名度而已,不用谢。”宋浔南拿起一个崭新的酒杯,像刚才一样对宋煜清轻轻举杯,像在诉说他的胜利。 无论是什么明星,最怕的就是私生粉,这个地方宋煜清不能多呆了,他当机立断从后门走人。 临走时意味深长地看了宋浔南一眼。 宋浔南喝了口酒,勉强压下令人作呕的反胃感,看着一圈人笑:“还玩吗?继续啊。” 这还玩什么? 众人围观了宋浔南跟霍二和宋煜清的交锋,现在前者在地上躺着疼得直冒冷汗,后者被宋浔南逼得不得不走人。 “不玩了?”宋浔南觑着他们,冷笑道。 跟他对视上的人纷纷摇头,有的甚至后退几步赔着笑脸。 “不不不,不玩了。” “宋少您发发慈悲,放过我们吧,真不敢再玩了。” “刚才是我们不对,您大人有大量,别生气哈。” 刚开始兴致最高的孙粟此时也哑了声,在宋浔南玩味的目光下半晌才憋出一句:“宋少要是赢得不开心,我那边还有一辆车。“ 他说完自己都想抽自己一巴掌。 这他妈跟上赶着跪舔似的。 宋浔南却很满意,大发慈悲:“车就算了,以后别在我面前出现,懂?” 孙粟想起宋浔南刚才那股疯劲,咬着牙点点头,屁都没放一个地应下来。 宋浔南将酒杯放在桌上,不大的声音却让精神紧绷的众人浑身一抖。 他没在意,低头看了眼消息后站起来:“今晚就玩到这,今然,走了。” 闻今然还处在他南哥今晚不正常和他表哥即将来查岗的双重打击中,垂着脑袋应声。 宋浔南走到一半,看众人七手八脚把霍二抬起来要送去医院,敛眸勾唇一笑:“对了,明天记得准时上岗啊……看门狗。” 霍二身形一僵。 宋浔南也没要他答话,直接带着闻今然出去了。 两人刚出门就撞见一两个鬼鬼祟祟戴着帽子的私生粉,宋浔南掀了掀眼皮看了她们一眼,接着无动于衷的环顾四周。 闻珩刚停好车从车上下来,就看到了酒吧门口的宋浔南和闻今然。 两人也看到了他,一前一后向这个方向走来。 “……哥。”闻今然缩在宋浔南身后,弱弱低喊了声。 “嗯。”闻珩目光在他身上多停留几秒,去看他身边的宋浔南。 宋浔南嘴角往上勾了勾,却不带什么笑意:“闻医生。” 闻珩颔首。 大概是喝了不少酒的缘故,宋浔南此时脸上多了几丝醉态,眼尾发红,唇角紧抿着。大概是酒吧里人多也热,出了点薄汗,黑色的发丝缠在极白的脖颈和脸颊上,像某种神秘奇异的纹路。 路灯一照,他水润的眼眸更是潋滟,就是看人时没什么温度,完全褪去了刚才的张扬,像情绪已经完全被燃烧殆尽般,冷颓的垂着眼皮:“你哥来接你了,先回去吧。” 闻今然平日里又傻又迟钝,可在某些时候直觉准得可怕。就像刚才他觉得宋浔南的二哥不好惹一样,他现在去看面无表情的宋浔南,觉得对方此时很孤独,像跟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他的身影那么单薄,单薄到风一吹就要散了。 闻今然下意识不敢放这样的宋浔南自己回去:“哥你又没开车,现在这个点打车也不方便,要不让我哥送你回去?” 他一口两个“哥”,自己倒是分得清,可叫混了旁人。 宋浔南被酒精麻痹的大脑反应了会才明白哪个哥是自己,短促的笑了下:“不用,我自己走。” 闻珩没给他拒绝的机会:“上车,一起回去。” 闻今然说的对,这个点不好打车,宋浔南的状况看上去不妙,还喝了酒。 闻珩不可能放任宋浔南自己回家。 闻今然看他都答应了,赶紧拉住宋浔南的胳膊硬是将人拽进了车后座:“来吧来吧,又不是外人你害羞什么啊。再说了,我哥的车也不是谁都能坐的,你快好好享受一下。” 宋浔南坐进车里:“你哥的车是皇家御赐的?普通人的屁股坐不得?” 闻今然:“哪能啊,比那还金贵。上次我坐了之后他喷了整整三天的酒精。” 两人一唱一和,光明正大地当着闻珩的面聊起来。 闻珩搭在皮革方向盘上的手指蜷缩了下,从后视镜中看向后座两人。 闻今然一个激灵,在嘴上做了个手拉拉链的动作。 宋浔南早已将额头抵在了冰凉的车窗上,双眸轻阖,神色倦怠。 玻璃的温度很好地缓解了酒精带来的燥热,宋浔南不愿意睁开眼。 他一遍遍回想着今天晚上发生的一切。 酒吧,交织的灯光,喧闹的角落,冰凉的液体以及……控制不住感情宣泄。 宋浔南从重生以来便没有像今天这样失态过。就连得知自己回到21岁生日宴的当晚,他都能快速地冷静下来跟宋恒轩周旋。 可是今晚,一切被强行压下的感情仿若堤坝决堤,卷着滔天洪水渲泄而下。 霍二,孙粟,宋煜清……等等等等,有太多人了。 他们都是在带着恶意揣测自己,等着看自己的笑话。就连至亲都变成了敌人。 而宋浔南要做的,就是挺直腰背,把所有脆弱的情绪掩藏干净,挂着最高傲最不屑的笑容将他们一个个踩回去,一个人面对整个世界的敌意。 有时候也是会累的。 今晚就很累。 要是有人能陪着自己,无论自己有多坏多不可救药,都一往无前地站在自己身边,该多好。 车身晃动了下,脑袋轻磕在玻璃上。 宋浔南颤了颤眼睫,没有睁开眼。 密闭的车厢里,闻今然正在跟他妈妈讲电话,再三保证自己不是故意不接电话的,说话时刻意压低了嗓音。 车停在了十字路口,闻珩发现后面没动静了,看了眼。正看到宋浔南略带倦意的侧脸,对方安安静静蜷缩在车座一角,看上去格外乖巧。宽大的领口滑下,纤瘦的肩膀仿佛一把就能握住。 既不像他们初见时锋芒毕露,也不像校友会上的优雅清贵,和谈合作时的从容不迫。 像淋了雨的布偶猫,静静躺在无人的角落,怕人靠近,又渴望人的触摸。 闻珩收回视线,将车上的冷空气开得小了点,问刚打完电话的闻今然:“他家在哪?” 18、第 18 章 车行到半途时,窗外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敲在车窗上,将路灯模糊成了暖橙色的光晕。 或许是酒意上涌,也或许是雨声的催眠效果一绝,宋浔南渐渐真的睡了过去,头歪在一边,枕在车玻璃上。 闻今然刚挂断电话就听到这个问题,愣了下,对啊,他哥的新房子在哪? “啊?哦对,我还不知道南哥的新家地址。”闻今然说着想推宋浔南问他回哪去,闻珩制止了他的动作。 “睡了。”闻珩说。 闻今然一看,真的睡着了。 纤长卷翘的眼睫垂下,遮住那双总带着点讥笑的眸子,在眼底头下一片淡淡青黑。碎发随着主人的动作滑下落在脸颊上,随着呼吸轻轻起伏。 乍一看,竟然有些乖巧,乖巧中透着脆弱。 闻今然手抬起来想喊醒宋浔南,就是一直落不下去。 闻珩的声音打破静谧的气氛:“别叫他了。” “那我南哥怎么办?”闻今然做贼似的压着嗓子用气音问,“哥你看,收留一个人是收留,收留两个人也是收留,不然你就大发慈悲,把我俩当成买一送一,一块接回家得了。” 买一送一? 闻珩很轻地挑了下眉梢。 闻今然没听他哥出声,觉得这事儿悬。闻珩本来就不喜跟外人接触,更何况还是让一个陌生人在家里过夜。 这事搁闻今然身上他都得掂量掂量。 但不能让宋浔南自己去住酒店啊,那也太可怜了。 闻今然决定加把力,在心中打好千字腹稿,攒着一口气出声:“哥,南哥今晚上找我喝酒的时候本来就兴致不高,还遇上了霍二跟宋煜清那帮人,他虽然嘴上没说,但心情肯定更差了,现在这么难受,做兄弟的不能抛下他是不是?” 闻今然说着说着咂摸出点不对劲来。 不对啊,他哥怎么知道他在酒吧喝酒?还是跟宋浔南在一起? 不过闻今然没在这个问题上想太久还打算自己没说完的长篇大论,争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就听到他哥开了尊口。 “可以。” 闻今然差点咬住舌头,表情呆愣:“啊?什么?” 闻珩坐在驾驶座上,黑眸向后扫过去时带着淡淡的压迫感。 “我听到了我听到了!”闻今然赶紧说道,生怕闻珩反悔,“你说让我们一起住进去!” 他这句话因为激动声音有些大,宋浔南动了动身子。 闻今然赶忙压住声线:“谢谢哥,你可真是个大好人!” 车辆平稳地行驶在路上,很快就到了小区。闻珩在停车场泊车。 车一停宋浔南就醒了,他缓缓睁眼看了下陌生的停车场,眼带迷茫。 这哪? 闻珩本想将人喊醒,打开车门后看到宋浔南已经醒了。他收回手,指尖搭在车门上,淡声道:“到了,下车。” 宋浔南脑子还不甚清醒,捂着因醉酒有些抽痛的额头下了车,跟在闻家兄弟身后走。 走了几步路后他才算是清醒了,望四周一看,发现是自己的小区。 闻今然看他站在那不说话,于是道:“南哥你今晚上喝了不少,就先别打车回家了,我哥说今晚收留我们一晚上。” 宋浔南在电梯门打开后站进去,动作自然地摁下了22层的电梯键。他有些没听清刚才闻今然说的话,从鼻子里哼出个单音:“嗯?” 闻珩看向已经被摁亮的楼层,目光从宋浔南的脸上移到他揉着额角的手上,收回后将抬起的食指放下。 闻今然傻傻问道:“哥,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过我哥他家住几层啊?” 宋浔南一听他说话更头疼:“算我求你,别叫我哥了。什么楼层?你不是送我回家?” 闻今然眨眨眼,再眨眨眼。 电梯在三人诡异的沉默中快速上升,很快就到了22层,叮咚一声开了门。 宋浔南率先踏出电梯,闻珩紧随其后,两人一左一右相背而行。 宋浔南输入密码,在大门打开后回身对他们说:“谢谢你们送我回家,要不要进去……”坐坐。 未尽的话在看到闻珩同样输入密码并且邻居的门“咔哒”一声开了后,被宋浔南尽数憋回了喉咙里。 闻今然震惊脸:“你们竟然背着我偷偷成了邻居?!” 宋浔南的中介好像还是自己介绍的吧? 闻今然诡异的有种牵线月老被用完即丢的凄凉感。 “……你能好好学下语文吗?”宋浔南无语。 “没想到竟然这么巧,”他对闻珩说,一脸恍悟,“早上电梯里的消毒水味是你身上的?你是那个时候刚下班吗?” 看闻珩点头,宋浔南嘶了声。 当医生太不容易了,既要应付情绪起伏大的家属,还要每天007随叫随到。 “不过闻医生好像只是医院的坐诊专家,也会这么忙吗?” 闻珩语气很淡,听不出什么情绪:“医院需要,就去了。” 竟然还是个爱心小天使? 宋浔南觉得自己对闻珩的初印象有误解。他想了下,将闻珩那张淡漠至极的脸带入到软软小小,有光环的小天使身上,自己先打了个哆嗦。 好怪。 再想一下。 他在闻珩平静的目光中沉默了下随后笑了,红唇扬起的弧度比今晚任何一个笑容都要真诚:“今天实在是太晚了,我身子也不舒服,还是等改天再邀请你们来我家做客吧。” 闻珩手已经推开了家门,冲宋浔南点头。 闻今然总算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了,他之前的梦想竟然成了真,以后自己就可以从他哥家出来后直接到南哥家里玩了! 好耶! 闻今然兴奋道:“哥你先休息,我明天找你玩!” 随着门被关上,宋浔南揉揉太阳穴给自己倒了杯凉水,压下身体的热意。 他真没想到,世界竟然这么小。 凉白开刚喝了没几口,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提醒他看消息。 拿出来一看,是之前二十八万买他软件的人。 【江纳人力资源:dd】 【江纳人力资源:大神,在吗?】 宋浔南随手回了句【在的】然后去洗漱了。 名叫江纳人力资源的路忠一看被回复了,立马开始打字。 【江纳人力资源:我之前不是找过您做外包吗?您的软件技术成熟,完美契合我们的任何要求,将其应用在最新产品中后提高了好几个点的销售。】 他噼里啪啦说了一大通好话。 看那边半天没有动静,路忠以为宋浔南不喜欢听彩虹屁,喜欢直接的,怕惹大神不高兴,赶忙将自己的诉求说出来。 【江纳人力资源:是这样的大神,我们这边有一个研究项目,卡在这里好几个月了一直没有什么进展,研发部也毫无头绪,想问问您能不能帮忙看看?】 路忠将这段话发过去后,屏息等待结果。 同事觉得不靠谱:“真的行吗?咱们一个顶级研发团队都没想出来的问题,他能想得到?” 路忠听出了同事话中的不以为然,有些生气:“肯定行!这可是我心中排top1的大佬,就连小江总在他面前都差点意思。” 小江总江骁可是年纪轻轻就在人工智能领域有所建树,相关论文都在国际上发表不少的人才。 同事听路忠这样说并没有感到他口中的大神有多厉害,反而更无语了,拍拍路忠的肩膀:“算了,死马当活马医。” 路忠悄悄翻了个白眼。 这位大神是他无意中从人工智能发烧友论坛挖到的,对方只在里面发了零星两三个帖子就人尽皆知。 高技术人才虽然少,但并不罕见,江纳也是行业巨擘,这样的人才不说一抓一大把,几十个还是绰绰有余,而且都是高智商高学历。 路忠之前也是研发部的,可惜得罪了有后门的同事被发配到了人事部干活。在这样的公司环境下,他对人员招聘的要求自然极高极苛刻,却在看到代号为n的网友发帖后赞叹不已,想着或许能给他一个应聘江纳的机会。 但是他逛论坛的时间也巧,n当天又发了帖子,跟之前的两个帖子大为不同,眼光犀利老辣的像变了个人,说起问题来直切要害,半点不含糊,三言两语就将困难简单化,甚至出手解决了一个论坛争执三个月都无果的难题。 路忠当时惊为天人,想起自己手上承接的外包项目,立马联系上了对方,n也答应做了。 路忠本以为会等上十天半个月的才能有初步框架,没想到对方一个晚上就完事了! 他现在还记得那种震撼,大概是吾等凡人不配的感觉。 过了很久对方才给路忠回消息。 【n。:你说,我来做。】 简单的几个字透着绝对的自信,好似在这条道上没有他解决不了的麻烦。 路忠立马将资料都发给了他。 宋浔南大体翻了翻,心中有数了。 原来是这个事。 他上辈子听说过,江纳这公司还挺有名的,在国内首屈一指。当时因为研发新技术往里面砸了不少钱,可惜项目遇到瓶颈一直无法突破,钱都打了水漂,连个响儿都没听到。 这事给对方的打击很大,竞争公司趁虚而入抢占下市场份额,让江纳吃了不少亏,甚至股票暴跌。 不过后来江纳又重新崛起了。 因为当初宋浔南就是选择了这家公司,免费提供技术来打压宋溪的公司。 他上辈子光顾着恶心宋溪了,连钱都没收,这次得好好宰对方一笔。 宋浔南擦着头发,退出聊天框后手指漫不经心地往下滑了滑,就看到闻今然半小时前发来的消息。 【闻过也不喜:南神,你说我哥他到底怎么知道我在酒吧?】 【闻过也不喜:我想这问题想很久了,他不但知道我在酒吧,还知道我跟你在一起,不然怎么会直接给你打电话?】 【闻过也不喜:哦对了,你是上次跟他见面时要的电话吗?加没加微信啊。】 以上是半小时前的单人独角戏。 而十分钟前,闻今然连发一排问号。 【闻过也不喜:???????[照片]】 【闻过也不喜:我说他怎么知道我出来喝酒!原来是你在朋友圈发了照片!!!】 宋浔南擦头发的手顿了下,看着那张自己照得龙舌兰日出和角落里闻今然的半张脸,心虚的点进闻今然的头像,选了“不让他(她)看朋友圈”。 做完后他长舒一口气。 好了,这样就不会有负罪感了。 === icic比赛马上要开始了,计科院的人一个个忙得脚不沾地,整天不是在信息楼就是研讨室,两点一线的生活。 宋浔南他们五个人也不例外,在找了闻珩从他那里得到很多切实可行的建议后整天在研讨室里头脑风暴,往往是刚想出一个新点子就立马去信息楼约教室做实验。 可惜信息楼人人满为患,约不上的情况时有发生,这时候就不得不几个小组拼一个教室。 偏偏这天不巧,他们跟宋溪的小组拼到了一起。 双方人马或多或少都了解到了两位队长之前的恩怨,看彼此都不是很顺眼。 宋浔南率先找了个位置坐下:“来,干正事。” 宋溪那边一个叫王嘉驹的队员哼了声,声音大的谁都能听见:“这是领导莅临指导来了?架子摆得可真高,见了同学都不知道要打声招呼的。” 宋浔南这几天伏案工作,一边忙学术一边忙江纳的事情,脸上戴了副低度数眼镜,遮住了那双眼尾上扬,分外凌厉的凤眼,整个人气质到温和清雅不少。 他闻言也只是推推眼镜,不打算理会王嘉驹。 时间宝贵,没必要在不重要的人身上浪费。 宋溪就坐在队员中间,看宋浔南不说话,让自己的组员坐在角落里不做声,他心底一笑,柔声说:“嘉驹,算了,哥他一直被家里人宠惯了,有小性子也没什么。” 宠惯了?? 闻今然闻言差点没yue出来。 就宋煜清那样的,叫宠? 宋家人还真是重新定义了新华字典! 王嘉驹替宋溪抱不平:“队长你也就是脾气好,你金尊玉贵的宋家小少爷一点架子都没有,他一个抱错了的麻雀还在这枝头上叽叽喳。” 王嘉驹说完就发现宋浔南看了自己一眼。 那双被镜片挡住的黑眸凉薄冷淡,只是扫过自己就带来无形的压迫感。 王嘉驹对视上那双眼,一时忘了自己还该嘲讽点什么。 直到宋浔南移开目光他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后背的肌肉都绷紧僵硬了。 宋溪看王嘉驹不说话了,心下不快,但也不好说些什么,只道:“先做项目,我听说林晟林教授已经回国了,到那时候我们可以请他来当技术顾问。” “林晟教授?是不是就是那个在国际cns上发表不少论文的医学大佬?听说已经拿到了卡罗林斯卡医学院博士学位,打算留校继续攻读。他真的要回国了?” “他师兄闻珩不也回来了吗?他回国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吧。” “你不懂,闻珩是因为江郎才尽,赶不上这个学弟才没有留校,直接回国了。他那个头衔,回国也能唬住不少人。”那人神神秘秘压着嗓子,却一点音量都没降,摆明了就是说给宋浔南他们听的。 宋浔南找闻珩做学术指导的事情,在有心人眼中不是秘密。 “你他妈放什么屁!?”闻今然先炸了,上手就去扯那人的衣领。 王嘉驹不知道闻今然跟闻珩的关系,大喊:“闻今然你他妈有病??松手!” 有人说:“你们这是嫉妒吧?也不怕实话告诉你们,宋队长已经搭上林晟教授的线了,对方帮不帮忙也就是时间问题。至于你们……嗤。” 宋浔南沉默片刻,终于从脑子里拎出来林晟这么一号人物。 这个人……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好像是学术造假了啊。 宋浔南不太关注学术圈的事情,能知道这事还是因为在当时闹得太大了。 林晟当时在国际期刊上发表了名为“基于logistic回归分析对重伤颅脑外科患者的相关性疾病的预防诊疗降风险措施”,在其中创造性的提出ssi3+2举措,并且采用临床数据有力证实可行性。 数据显示在ssi3+2下,重伤颅脑外科患者感染相关疾病的几率大幅度下降,尤其是最为可怕的肺炎。将感染率高达27%,死亡率为30%的呼吸机相关性肺炎降了一半的比例! 这在整个医学界引起史无前例的轰动,甚至国内的媒体都争相对这位亚裔报道,言语中都是为以为傲。 林晟很是风光了几年,可假的终究是假的,他最后被爆出恶意混淆实验数据,甚至为了试验成果强行将非临床药物用于临床,给志愿者带来极大的身体伤害。 一瞬间林晟从天之骄子变成了过街老鼠,而且即将面临着多张法院传票和铁窗泪。 在往后的事情宋浔南就不知道了,那段日子他自己过的浑浑噩噩,能想起这些来也是自己记忆好。 闻今然的情绪十分激动,扯着宋溪组员的衣服让他道歉。对面也从闻今然跟闻珩相同的姓氏中明白了什么,出言嘲讽,双方都丢了那层高素质大学生的皮,撸袖子就要开干。 宋浔南扯扯唇,觉得自己这几天真是给了闻今然好日子过,让他还有精力在这发泄。 一道目光落在他身上,宋浔南寻着望去,就看到黑着脸拉架的宋溪此时懒得再拉了,正往自己这边看过来。 见宋浔注意到了自己,宋溪笑了下,眼神晦暗不明的盯着宋浔南,动了动嘴唇。 “我一定会拿下第一名。” 宋浔南直接:“你有病?” 抢抢抢,这人这么爱抢,当初怎么不顶了宋恒轩的名头抢着当大哥呢? 宋溪看懂了他的唇语,抿了下嘴角没笑,一直看着他。 宋浔南被盯的有些烦了,他敲敲桌子,语气平平劝道:“别打了。” 没有人听。 宋浔南思考几秒,站起身来。 他一动,所有人都不敢动了。 19、第 19 章 宋浔南朝几人的方向走了过来。 这下轮到闻今然来劝他了:“哥,你别冲动,咱动口不动手哈。” 宋浔南现在本来就处在风口浪尖上,这么多双眼睛盯着,现在再闹出个打架斗殴,谁知道会吃什么处分。 宋浔南除了高智商和高颜值闻名学校外,另一个就是过人的格斗术。 他当初刚进校军训时有学姐看上了他,疯狂追求。偏偏学姐还有个跆拳道社长追求,社长觉得宋浔南一小白脸凭什么能被学姐看重,明里暗里找了他不少麻烦。 宋浔南当初被这两人烦得要命,军训结束后社团招新,他出现在了跆拳道社的门口,指着那张“谁打赢社长,谁就是社长”的热血标语,对坐后面的社长扬扬眉:“出来挨打。” 当初围观人群有不少,本来还想看战损美人,结果看到了一个近两米高,肌肉鼓鼓的汉子□□趴在地上,起都起不来身。 宋浔南冷笑,一把攥紧了闻今然的后衣领,将人拖着远离王嘉驹他们:“我要你教?” “走了。”他将闻今然扔到主谓宾的怀里,临走前看了宋溪一眼,玩味笑道,“祝你们跟大佬合作愉快。” 宋溪被他的视线扫过,心里蓦地升起一股烦躁。 好像出现了在计划之外的事情。 看着几人走出教室,宋溪喊王嘉驹:“你再去查查林教授的资料。” 直觉告诉他宋浔南可能知道些他不知道的事情。 王嘉驹指指旁边的一摞a4纸:“哥,咱们不是刚查了吗?” 宋溪愣了愣,这才想起自己刚看完林晟的资料,打算在明天的晚会上好攀谈。 他拿起那摞纸,心浮气躁的哗啦啦翻动,眼神扫到了一串名词,不动了。 “这个……”他指着那一行“基于logistic回归分析对重伤颅脑外科患者的相关性疾病的预防诊疗降风险措施”,眼皮一条街,“这个实验不是闹出人命来了吗?” “啊?什么?”王嘉驹凑过脑袋来看,一脸疑惑:“哥你在说什么啊,这明明是林教授最有名的实验。” 宋溪喃喃自语:“我记错了?” 可是脑子里好像有一个很浅的印象,告诉他这个实验有问题。 “他靠这个拿下了卡罗林斯卡医学院博士学位,实验成果是世界公认的。无论你刚才在想什么,明天见了林晟都别嘴瓢。”身边一直坐着戴眼镜的男生说。 “李柯文,你在说什么批话呢?”王嘉驹早就看这个书呆子不爽了,见他对宋溪这样说话免不了要刺几句。 戴眼镜的男生,也就是李柯文,动作自然的推了下眼镜,直接没搭理王嘉驹,对宋溪说:“你只说让我来帮忙做项目,没说还要受别人的气。” 宋溪自然不能让自己请来的得力助手被气跑了,以他对外的形象又不能直接跟王嘉驹发火,毕竟傻子不好找,听自己的话的更难找,只好好声好气的劝两人别吵了。 最后一个都没劝住,李柯文直接表示自己还有事,推开门就走了。 他一出去就遇到在大厅里的宋浔南一行人。 宋浔南此时正看着霍二,饶有兴趣的笑:“你在这干吗?” 霍二那天弄伤了腰,现在都在隐隐作痛。但比起让他受伤的宋煜清,现在的宋浔南更让他发怵。 他板着脸语速飞快又小声道:“车已经转到你的名下了,我来兑现承诺。” 宋浔南挑眉:“什么?没听清。” “你!”霍二心下恼火,却在看到宋浔南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眸时压下情绪,又说了遍,“我来兑现承诺。” 这次声音更大了。 其余几人好奇的看着两人互动,被宋浔南拽着衣领拖出来的闻今然知道内情,但现在一心扑在了他哥身上,不想搭理这些破事。 宋浔南:“兑现什么承诺?” 霍二咬牙:“宋浔南,你不要太过分。” 他显然被逼到了绝境,或许自己没注意,但眼睛已经有些发红了,语气里全是不自知的委屈,瞅着宋浔南时恼火又屈辱,还带着点惧意。 宋浔南勾唇笑了下:“来得正好,给我们重新申请一座空教室,一会就要用。” 霍二闷声应下:“知道了。你看什么看?!” 后面这句话显然不是对宋浔南说的。 宋浔南顺着他的目光往后,看到了刚到大厅的李柯文。 李柯文被霍二凶了一句,脸染上羞恼的薄红,但最终只是抿了下唇,对宋浔南点点头后离开了。 主谓宾和定状补是一对情侣,此时男生孙容熙看着李柯文的背影说:“万年老二怎么去给宋溪的项目当队员?” 宋浔南想了下:“我记得他是贫困生?还有,别叫他这个诨号。” 孙容熙耸耸肩。 李柯文时他们院里出了名的万年老二,因为对方无论多用功,都考不过除了期末月乖乖去图书馆其余时间看不到人的宋浔南。 两人没说过几句话,但所有人都认为他们不和。 === 当宋浔南把修改完善的项目发给路忠后,对方秒速下载。 当他接完一杯水回来后,就发现电脑的聊天记录已经被对方的问号跟感叹号刷屏了。 【江纳人力资源:??????】 【江纳人力资源:n神!!你是我的神!!】 【江纳人力资源:我真的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完美的解决方案!你等会我立马转给上面!!】 路忠在那边要激动疯了,同事看见后悄声嘀咕:“有那么厉害?一个技术团队都没解决的事情,能让网上连谁都不知道的人解决完?” 他反正是不信。 但无论同事怎么想的,路忠在将文件发给上司,上司又发给研发部被部长看到后,直接提交到了江纳的小江总电脑里。 江骁这几个月一直在头疼研发部的新项目问题。因为资金问题好几个项目推进不了,眼看着要签下的合同也被对家抢了去。 父亲年纪大了,这些事不能总是麻烦他,江骁一直自己扛着,这几个月几乎没有离开办公室,连睡觉都睡在了公司。 而今天他终于看到希望了! 研发部部长发过来的文件里有他们最新技术的改进版,对方还贴心的列举了不足和值得改进的地方,并且指出是什么地方出现漏洞,说了一二三点解决方法避免以后再犯。 江骁冷了三个月的脸上终于见笑:“做的不错!调试后立马投入使用,今年奖金翻倍!” 研发部部长却发过来一顿话:“小江总,这不是我们的人做的,是找的外包。” 宋浔南正跟路忠聊自己的薪酬问题,就看到对面换了个人。 【江纳人力资源:你好,我是江纳智能技术有限公司的董事长,我叫江骁。】 哦? 宋浔南打字的手顿了下,删除对话后按下回车键。 【n。:你好。】 金融圈最重要的就是信息。 股票投资看行情信息,房地产竞价看政策信息。你所掌握的信息越多,在这个吃人的圈子里就越能站稳脚跟。 江纳项目解决顺利推进的事情像一阵风,立马吹进了有心人的耳朵里。 所有人本来都认为江纳这次完了,恐怕是挺不过去了,几大竞争公司甚至都开始暗中瓜分江纳这块蛋糕。 可没想到,事情竟然解决了? 而且之前一点风声都没放出来! 公司老总怕这是江纳的缓兵之计,纷纷前去打探。 结果并不是,江纳是真的度过了这次难关! 宋家也投资了医药行业,眼看就能分一杯羹,没想到竟然让到嘴的鸭子飞了。 宋居伟咬碎一口银牙,追问:“怎么解决的?不是说研发部根本毫无头绪吗?这么难的事情怎么可能一下子就解决了啊?” 别说他不信,就连去打听消息的秘书也不信,现在还在惊愕:“听说是找的外包,对方一周的时间就解决了。” “外包??”宋居伟同款震惊脸。 但他立马冷静下来,对秘书说:“你快去打听这个人到底是谁,要在江纳之前将人请来我们公司!” 有这种打算的人不在少数,各行各业急需人才,现在就有一位人才摆在了自己面前,不争抢着要的是傻子。 宋居伟可不认为自己是傻子,他在秘书点头应下后又加了句:“记住,不惜任何代价——这样的人不能落到江纳手里!” 不然江纳有了对方如虎添翼,回过味来后不得把这些趁他痛要他命的大大小小公司都给吃了? 秘书退下后,宋恒轩正好进来,宋居伟赶紧拉住他:“来来来,跟你说个事。” 他把江纳的事情跟宋恒轩说了说,末了问了句:“你怎么想的?” 宋恒轩听后沉默几秒,说:“三……小南也是这个专业的。” 宋居伟一愣,进而大怒:“别跟我提他!他除了当初考上b大后给我张了点脸,这些年干过一件让人舒心的事情吗??” 说起这个就停不下来了。 宋恒轩听着父亲说落宋浔南的不是,抿了下唇没有开口。 宋居伟骂完了,骂累了,喝了口水后看向宋恒轩:“他这种白眼狼,注定了一辈子一事无成!对了,你来有什么事?” 宋恒轩将文件递给宋居伟:“这是总部的文件,我明晚要跟小溪出席宴会,可能不方便签署,就给您带过来了。” 宋居伟接下,笑得慈祥:“是林教授的接风宴吧?听说小溪搭上了这条线,这是个争气的好孩子,你平时也多多提携一下他。” 宋恒轩垂下眼:“我会的。” 30-40 第31章 第 31 章(1+2更) 针尖扎到了皮肤里, 麻醉剂注射进来。 药效渐渐起了作用,加上宋煜清受伤失血过多, 很快便陷入昏迷。 他的目光被黑暗笼罩, 昏昏沉沉不知漂浮了多久,填充上了白色。 宋煜清看到一座墓园,许多他熟悉的人围在墓前, 神色悲哀,许晴在低声啜泣。 “这是怎么了?”宋煜清喃喃出声, 心中有着巨大的荒谬感。他看着周围的布置, 一切陌生又熟悉,“谁告诉我, 到底是怎么了?” 没有人回答他,宋煜清的手径直穿过了人群,他不明所以, 却在抬头的瞬间跟墓碑照片上的青年对视上了。 小小的一寸照上, 面容俊美的青年正看着镜头, 笑容阳光灿烂,好似世界上从未有阴霾能带走他的笑容。 宋煜清看了半天才认出来,那竟然是宋浔南。 这是宋浔南的墓碑。 神思恍惚中,宋煜清心底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已经很久没看到宋浔南这样笑过了。 张扬明媚的笑容渐渐被空洞取代, 青年被磨去了最后一丝棱角,连目光都失去了神采。然后是大把大把的吃药,身体上逐渐多起来的伤口, 不断地逼迫自己进食又忍不住呕吐…… 从某一天开始, 阳光就好像从宋浔南身边消失了, 被人悄悄带走了。 却连声招呼都不打, 徒留一个二十岁的男生被折磨的死去活来, 又无人关心。 宋煜清摁压住左胸,他那久违的良心突然跳动起来,怦怦怦,让人一阵抽搐疼痛。 他好像知道在发生什么,又好像不知道,呆愣愣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然后,他看到了自己。 那个长着跟自己一样面容的宋煜清双眼泛红,面容扭曲地想要冲过来,却被众人拦下。 他听到自己用沙哑冒血的声音嘶吼:“那不是他!宋浔南没死!放开我,那不是他!” 一声一声,像极了啼血杜鹃,阵阵悲鸣。 宋煜清一瞬间感同身受,他几乎抑制不住心中巨大的悲伤绝望与茫然,痛得弯下腰来揪住胸前的衣领好不让自己被憋死。身体在细微颤抖,他拼命想堵住耳朵,可还是有声音钻了进来。 是宋恒轩的声音。他一字一顿,像在折磨着什么人,又或者是在折磨自己,声线在抖:“他死了。他才24岁,刚刚大学毕业的年纪。” 梦里的宋煜清根本不相信,他甚至想要将墓挖开,那他们看看,那不是宋浔南。 不是他的弟弟。 可是他被扇了一耳光。 宋居伟下手根本不留情,一掌狠狠抽在了宋煜清的脸上,终于让他安静下来。 宋煜清好像清醒过来了,他放下捂着脸的手,目光一一看过参加葬礼的众人,末了竟然笑了。 在宋居伟的呵斥声中,他收敛起脸上笑容,眼神渐渐讥讽:”我们这些人,有哪个是宋浔南想要看到的?在这里哭丧,真是又假又恶心。可是死人哪有选择的权利呢?不然他一定叫我们滚远点。” “混账!” 他又被打了一耳光,这次出血了。 宋煜清伸舌舔尽嘴角的血,被打偏的头没有转过去,维持着这样的姿势一动不动。漆黑的眸像燃尽了最后一丝火光的木炭,连余温都散了个干净。 他的弟弟,真的没了啊…… 他本来可以不用死,是被他们逼死的。 宋家最离经叛道的二儿子最终没有参加完这场葬礼,而是一个人消失了。 没有人去追查他的下落,偌大的宋家因为一个不受重视的三儿子,彻底垮了。 …… 陪床的护士似有所感,低下头时看到自己先前见过的那个明星,一个人躺在病床上,眼角浸了一滴泪。 透明的面罩上又拢上了一层雾。 * 病人是第二天早上清醒的。 护士当时没在意,等看到那双眼睛已经睁开后,惊喜道:“你醒了呀。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宋煜清眼神迷惘,似乎并未缓过神来:“这是哪里?” 他的声音很轻,一出声喉咙就尝到了铁锈味。可惜宋煜清的话并没有被听到,全数堵进了面罩内。 护士喊来医生,给他做全身检查。宋煜清的伤势没有伤到要害,只是需要多卧床静养一段时间。 取下呼吸机,医生对他说:“你已经没事了,好好休息。” 看他不说话,以为是还没有完全清醒,医生查完房后就离开了。 宋煜清从头到尾都没看向他们,只是盯着病房的天花板看。小医院条件有限,天花板的一角略略发黄,浸透着湿气,发了霉。 病房重归安静,宋煜清闭上眼,脱离般躺在床上,伸手盖住眼睛,遮挡外面刺眼的阳光。 已经从那个无限循环的噩梦中……离开了吗? 宋煜清受伤的消息根本封锁不住,他的粉丝们不到一天就知道了所谓报道中的“受伤人员”就是宋煜清,在网上质问剧组要个说法,剧组得罪不起,赶紧出来公关,无非就是些套话,糊弄不了粉丝,网上一来一去吵得热火朝天。 宋家很快打来电话。 “妈很快就过去,我这边脱不开身,爸去国外了还没回来。你那边怎么样,需要请护工吗?” 在听到宋恒轩的询问后,宋煜清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他:“宋浔南呢?” 宋恒轩:“……出车祸了,不严重,轻微脑震荡。” 宋煜清“哦”了声,沉默半晌都没开口。 不是不想开口,而是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 宋恒轩意识到了不对:“你怎么了?伤得很严重吗?” “不严重,”宋煜清缓慢地说道,“大哥,我做了个梦。” 一个,让他发疯的梦。 === 宋浔南今天就要出院了,他没什么东西,收拾起来很快,等输完最后一瓶液就可以直接走人。 这几天他隔壁那位骨折的小哥已经转了病房,来来去去隔壁床不知道换了多少人。现在正躺着位听收音机的老大爷,因为耳朵不好使,声音开的有些大。门口的敲门声响了三四遍宋浔南才听见。 “请进。”他扬声喊道。 进来的却是意想不到的两个人,宋恒轩的秘书,还有宋溪。 “你们来干什么?”他微一挑眉。 “宋先生您好。”宋恒轩的秘书率先跟他打招呼。 两人之间来往颇多,也没什么恩怨,甚至宋浔南的生日礼物都是对方挑选的,说句秘书熟知宋浔南的每一个喜好都不过分。 宋浔南冲他点点头:“找我有事?” “也没有什么,只是想来探望一下宋先生。宋总因为事情繁忙没有时间前来,让我代劳。”宋恒轩的秘书姓江,是位标准的精英人士。 “行,那你现在看到了,我觉得可以走人了。”宋浔南毫不客气下了逐客令。 江秘书苦笑了下,没想到自己这么招人恼。他将手里的水果篮放到床头柜上:“宋总嘱咐过的,如果您遇到什么麻烦都可以吩咐我,您应该还有我的联系方式。” 宋浔南很直接:“没有,拉黑了。我也不会有什么事情需要你们来帮忙,如果只是来探望的话,那么现在你已经探望完了,可以走人了。” 他指指门口:“慢走,不送。” 江秘书只好欠欠身子,退了出去。 “等下,”宋浔南喊住他,转头看向从金门起就没说过话的思想,“你怎么还不跟着走?” 宋溪脸色不好看:“我跟他不是一起的。” “是这样的,我原本受宋总委托前来探望您,来的路上宋总又打了通电话,让我带上宋溪先生。”江秘书尽职尽责的解释。 “不是一起的也没关系,来的时候都一起来了,走的时候也一起走呗。”宋浔南丝毫不想理会他们,开始刷起手机,打算给自己出院买个大蛋糕庆祝一下。 江秘书将目光投向宋溪:“宋溪先生,这……” 宋溪说:“你出去一下。” 江秘书于是推门出去了。 宋溪走到宋浔南床边,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一副长谈的架势:“哥,你看上去伤得不轻,现在还疼不疼?” 宋浔南诧异看了他一眼:“我以为我们都撕破脸了。” 宋溪笑容略显僵硬:“我不明白哥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说你不用在我面前装,你不嫌烦我看了都膈应,”宋浔南终于舍得从手机中抬眼,半坐着往后仰躺在病床上,腰处放了个柔软的枕头:“行吧,我难得好脾气。有话就说,说完赶紧走人。给你一分钟时间。” 宋溪这次笑不出来了,他表情变幻,最终扯扯嘴角:“哥,爸妈养了你这么多年,你也别太绝情了。有时候家人是很重要的存在,这次生病的时候都没人照顾,哥心里就不难过吗?” “打住,我跟宋家的恩怨早在之前就算干净了,连钱都结了。你跟我说这些话……”宋浔南眯眼,想到了什么,嗤一声笑开,“我猜猜,不是宋恒轩让你来的,是宋居伟让你来的吧?” 这老头终于回过味来了? 宋浔南从不低估这个养了自己二十多年的养父。宋居伟白手起家,商海沉浮,见识多了各种各样的人,练了一身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领,就算这几年年纪大了心态有些飘,也让人不敢小觑。 他之前是没想过宋浔南竟然会是N,才被他摆了一道,现在终于想过来了,开始拉拢起宋浔南,想要让他重新回宋家,发挥自己的价值。 毕竟这一世双方还没闹到上一世那么僵,事情看上去还有回旋的余地。 宋溪被猜中了,神情有些不自然:“马上就是宋家回祖宅祭祖的日子了,你不想回去看看?” 宋浔南抬起手腕看了下:“你已经浪费半分钟了。” “对不起。”宋溪良久后,才勉强挤出这两个字。 “……”宋浔南默了下,“宋居伟让你做的第二件事就这个?” “是我觉得对不起你,跟爸爸无关。之前的事情我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哥你相信我,我也是被林晟欺骗了。”开始还有些难堪,但说完第一句后剩下的话越来越顺,宋溪将一路上打好的腹稿背出来。 宋浔南听着他声情并茂的演说,只觉得讽刺。他在宋溪停下后拍拍手,给他鼓掌:“宋溪,恭喜你,你已经成功融入宋家了。” 宋溪一愣:“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说,他已经下意识会按照宋居伟的话来做事,成为了另一个使唤顺手的工具。 就像当初的宋浔南。 只可惜,宋浔南后来拿不出什么价值,又不是宋居伟的亲生孩子,自然而然就受不到任何重视了。 他扬扬手机:“夸你听话呢。一分钟时间到,谈话结束了,好走不送。” “你非要这种态度说话吗?宋家有哪里对不起你?”宋溪的耐心也是有极限的,现在很明显已经被宋浔南阴阳出火气来了,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盯着坐在床上的宋浔南,恨不得在他脸上烧出个洞来。 “笃笃笃” 敲门声再次传来。 两人一起回头看去。 闻珩站在门口,已经脱下了那身白大褂,穿着纯棉的休闲服,正看着屋内的两人。 “输完了吗?”他走进来,看了眼输液袋。 “差不多了。”宋浔南自然而然伸出手,闻珩握住,然后把胶布揭开,一下子将针头抽出来,姆指摁住针眼,干脆利落拔了针。 宋溪看着两人的动作,目光落在站着的闻珩身上,他总觉得那双眼睛看着熟悉,但是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东西收拾好了吗?”闻珩问。 宋浔南点头:“都已经收拾好了,也没什么东西要带回去。谢谢闻医生来接我。” 本来应该是闻今然来的,可他昨天晚上吃多了小龙虾,今天闹肚子来不了,就拜托他哥来这一趟。 闻珩自然注意到了宋溪的目光,神色淡淡出声询问:“再给你们一些时间?” “没事,闻医生,不用那么麻烦,”宋浔南说完转头看向宋溪,“谈话都结束了,怎么还不走?等着我站起来送你呢。” 宋溪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憋出一句:“哥,我说的话你好好想想。” 看着他走出病房的背影,闻珩什么都没有问。在手背上的针眼不再流血后,他松开宋浔南的手:“走吧。” “走!终于出院了!”宋浔南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显然已经过够了医院生活。 两人将收拾好的东西拿下去,闻珩去开车。 宋浔南手里拿着江秘书刚才送过来的水果篮,里面都是些应季水果,看样子有不少自己爱吃的。明明知道不应该,但他还是在想江秘书果然是个贴心的,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成功挖过来给自己当秘书。 不过这种事也只能想想,宋浔南遗憾叹气。 他站在医院门口实在是太显眼了,别说进去看病的,就连路过的行人都有控制不住去看他的。 宋浔南发现了,抬眼瞅着他们,嘴角翘起个小弧度。 闻珩开车出来停在医院门口的时候,就看到了这样的一幕。 宋浔南显然也看到他了,抱着果篮站在阳光下,对着他笑了笑。一星期的卧病在床让他看上去格外虚弱,抱着水果篮的手背上还有白贴布,面容带着病气。但当他笑起来的时候,却像阳光落进了眼睛里。 闻珩屈指握着方向盘最先移开目光,他伸手将将车门“咔哒”一声解锁。 现在这样阳光的宋浔南,跟刚进病房失去神智痛苦呢喃的宋浔南,还有在厕所打电话时语气狠绝的宋浔南,到底哪个才是他? 人都有自己的秘密,闻珩没有深究别人痛苦的喜好。 宋浔南三步并两步跳下了台阶,向车子的方向走去。 === 宋煜清发现自己这段时间只要一睡着就会陷入到之前的那个梦中。这简直太奇怪了。 所有的细节在一次次的梦境不断地完善,逻辑链都是完整严谨的,让他挑不出任何错漏。而且梦境里的痛感实在是太真实了,让他再醒来时都会觉得呼吸压抑,心上像压着块沉甸甸的石头,悲伤到让人喘不过气。 宋煜清将这种情况跟医生说,医生表示之前从未遇到过这样的状况。 将所有的可能性排除后,只剩下最不可思议的一种,那就是他所做的不是什么梦,是真实发生的事情。而时间节点,就在宋浔南死后。 宋浔南会死吗? 像梦里一样,生命消磨在最美好的时光,流沙一般消逝不见。 只要一想到这种可能性,宋煜清就抑制不住心底的焦躁,要被梦里的情绪逼疯了,急于找一个宣泄口。 于是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拨打宋浔南的电话。 宋煜清知道自己被拉黑了,问经纪人借来了手机,将那个不知在何时已经背过的手机号码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敲下来,点击拨通。 漫长的音乐彩铃像一把钝刀子,不断折磨着那根名为理智,岌岌可危的弦。 赵钱从来没有见宋煜清这样过,一时竟不知道劝些什么,之只好在一旁跟他一起等电话那头的人接通。可惜对方好像很忙,直到传来客服甜蜜温柔的声音时也没有人接起。 赵钱小心翼翼的开口,尽量不触怒宋煜清:“看来宋浔南是还有事在忙,要不咱休息会儿再打过去?” 宋煜清冷冷瞥他一眼。 赵钱冷汗刷一下就下来了,赶忙补救:“再重要的事情也得接电话呀,煜清你再试试,实在不行咱就多打几遍。” “不用你说。”宋煜清哑着嗓子开口。 他这几天没有休息好,眼睛里都是红血丝,面容疲惫。说话时嘴角动作大了些,干裂起皮的嘴角直接裂开,鲜血涌了出来。他却仿佛毫无察觉,一遍遍拨通那个电话。 终于在第五遍的时候,对方接听了。 “你……小南,你现在在哪里?”宋煜清嘴唇张合了几下,喊出了这个许久未曾喊过的名字,竟显得有些生疏。 “你谁呀?我认识你吗?一个电话不接就算了,竟然还连打五个,兄弟你也太执着了吧?”电话那头却传来了意料之外的声音,明显是一个被打扰了好心情的女生。 宋煜清一愣,接着从心底升起一股凉意。他急于确认:“这个手机号码是你的?机主不是宋浔南吗?” “号码当然是我的,我前几天刚刚买的号。你说的那个人我不认识,打错了吧?”女生很不耐,“不要再打过来了。” 她说完后立马挂断,听筒里传来嘟嘟声,一声连着一声,带着沉闷的尾音。 赵钱有一个习惯,就是手机音量开的都特大,所以刚刚那番对话坐在旁边的自己也听到了。他咽了口唾沫,看向垂着头看不清神情的宋煜清,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赵钱是万万没想到宋浔南对宋煜清的影响力有这么大,再想想自己在泥石流之前说的的那些嘲讽对方的话,让他有一种自己即将被炒鱿鱼的惊慌。 手机被用力攥着,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宋煜清死死抿住嘴角,嘴里尝到了淡淡的铁锈味:“去查,把他的电话号码查出来。” “可以,没问题,我马上就去办!”赵钱赶紧应下,企图将功赎罪。 宋煜清没去管他的那些小心思,看着手里的通话记录面无表情:“你准备一下,我要转院。” 赵钱惊了:“转院?这可不行!煜清你伤还没好,动不得。” 宋煜清从发丝间抬起眼来,阴沉沉的盯着赵钱:“你是在反驳我?” “不是,我没有啊,”赵钱大呼冤枉,“你的身子承受不了颠簸,转院会有风险的,医生肯定不会同意!” 宋煜清蓦地笑了,低沉沙哑的笑声从他喉咙里挤出来,格外森冷:“我转院还需要征得你们的同意,对吗?” 赵钱听出他生气了,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不可能!我不会同意你转院的!”一道女声响起。 许晴没想到自己刚落地来医院看宋煜清,门还没踏进去呢,就听到了两人的对话,厉声喝道:“老二,你想些什么呢!身体都这样还想着转院?赶紧在这躺好,好好养伤。” “许夫人,您终于来了。”赵钱看到了希望,赶紧把许晴引进来,希望她能说服宋煜清。 许晴:“你急着回去干什么?见粉丝还是忙工作?我跟你讲,想都不要想,你这段时间就好好休息。” “都不是,”宋煜清松开握着手机的那只手,看着它神经质般的颤抖,用力攥成拳,牵起嘴角。因为他的动作,唇上的裂口更大了:“我去见小南。” 他不知道那到底是梦还是未来,但不可否认的是,他现在迫切的想要见到宋浔南。活生生的宋浔南, 见到人之后干什么呢? 宋煜清不知道,只是现在的状态快要把他逼疯了。 许晴没想到他竟然说出这样子的话,一愣之后继而怒了:“你是被撞晕脑袋了还是宋浔南跟你说了些什么?让你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拖着这样的身子都要去见他!” 宋煜清听她这样说就知道不会替自己办转院手续,索性将正在输液的吊瓶一把拔下,血珠随着他的动作四溅开来,手背上的针孔不断冒血,皮肤立马青了一块。 “你干什么?”许晴吓了一跳。 宋煜清好似没察觉到身上的伤痛,径直撑着上半身坐起来,要穿鞋出去。”坐下!你给我坐下!“许晴急得伸手要按下宋煜清,却在看到纱布后不知道从哪下手。 宋煜清哑着声音回答:“我想做的事,你们拦不住。” “你反了!” 许晴又惊又怒,直接一巴掌扇在宋煜清的脸上。 空气都静止了。 第32章 第32章(1+2+3更) 宋煜清被打得偏过头去, 耳中嗡鸣。他本就虚弱的身子连许晴的这点力都受不住,踉跄着后退一步,捂着唇低低咳嗽起来, 沙哑难听。 许晴没想到自己情急之下竟然扇了宋煜清一耳光, 愣怔过后赶紧去搀扶他:“对不起煜清, 是妈妈心急了,让妈妈看看,没事吧?” 她着急的掰过宋煜清的脸, 看到了上面鲜红的掌印。因为右手带着戒指,划在脸上割了道口子, 正往外渗血, 看上去凄惨又可怖。 许晴赶紧回头喊赵钱:“快喊医生过来!煜清你躺下好好休息, 妈给你顺顺气。”她手想抚抚宋煜清的背,却被他一把抓住手腕。 宋煜清垂下眼睫,遮住眼底不明情绪。他的咳嗽声愈重, 夹杂着破碎的语调:“我要转院, 去看一眼宋浔南。” 他要弄明白, 到底发生了什么。 宋浔南不该死,自己都没同意,他怎么敢去死? “你!”许晴声音拔高又强行压下,看着宋煜清苍白的脸上泛出不正常的红晕, 一阵心疼, “老二,你到底是被灌了什么迷魂汤?那白眼狼都跟宋家断了关系,你怎么还想着他?非得让妈难受死才算完吗?” 是啊, 这也是宋煜清一直没想通的地方。 宋浔南怎么能这么轻易的就跟宋家断了关系, 净身出户? 他不是说过, 要一直留在宋家,永远陪着自己,陪着家人的吗? 宋煜清薄唇紧抿成线,被许晴拉着站在原地没动。 明明是宋浔南食言在先,自己只不过想把这个不听话的弟弟带回家而已。 医生被喊过来后看到一地血迹愣了下,怕是没见过对自己这么狠的病患,赶紧拉开宋煜清和许晴,让宋煜清躺下重新检查。 宋煜清没躺下,坐在床沿上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医生拿他没办法,让护士就这样在右手背上又扎了针。 冰凉的液体缓慢流入身体,过低的温度让整个右手体温降低,逐渐麻木。宋煜清能感受到自己受伤的地方在隐隐作痛,全身没有一处好受的。 许晴依旧在耳边絮絮念:“老二你好好呆着养病,别的事情不是你该关心的就不要瞎想了,妈妈会安排好一切的。” 她手指勾着宋煜清脸颊旁垂下的发丝往后,别到耳朵后,不经意对视上宋煜清冷而淡的眼眸,让人捉摸不透。 许晴手中动作停下:“老二,你现在这样看着妈妈,是在想什么?是在怨恨我吗?” 宋煜清闭上眼,再睁开时流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疲倦:“对不起妈,我刚才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让你担心了。我开玩笑的,不是真的要找宋浔南,你就当我没说过吧。” 许晴观察他许久,这才放下心来,拍拍宋煜清的肩:“你这样想就对了,有些关系早就该断了,也就是你心软。还有你大哥,你们兄弟俩总是干些出格的事情,我刚刚还听说他竟然让自己的秘书去探望宋浔南,这不是闹笑话吗?自降身价。” 宋煜清看着许晴,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说:“我累了,想先睡会,妈你刚下飞机,也去酒店休息会吧。” 许晴没有说留下来陪陪刚从泥石流下生还的儿子的话,她可能根本就没有这一概念:“那好,等明天妈妈再来看你。再帮你雇两个护工,让你早点养好伤,妈先走了。” 宋煜清看着身着米白色长裙的贵妇人踩着高跟鞋来了又走,神情没有丝毫波动。 赵钱也不意外,送走许晴后进门对宋煜清苦着张脸:“煜清,算我求你,好好养伤,别再闹了。” 他进来后没关门,外面乱糟糟的,哭声一片。 “外面怎么了?”宋煜清坐在床沿上,冷不丁问了句。 赵钱赶紧起身把门关上,顺便还看了眼:“是一个小明星的爹妈来看他了,正抱着人哭呢。” 宋煜清给自己倒了杯水,突然想起许晴虽然也来看他,但好像没有掉一滴泪:“他伤得比我重?” 赵钱说到这个就叹气:“那哪能啊,你当时跟灿哥离得泥石流最近,是受伤最重的两个。” 灿哥就是他们的男主演。 宋煜清“嗯”了声。 赵钱多精啊,说完这句话就咂摸出不对来,赶紧找补:“这父母爱孩子的情绪表达是不一样的,有的母亲脆弱些情绪绷不住,就只能哭。哭能解决什么办法?还不如冷静些的好,将里里外外都妥帖打点完,孩子养病也安心。” 宋煜清根本不搭理他,也不想接他的话。 许晴跟宋居伟早些年一起打拼,全国各地的跑。宋恒轩是在他们的事业起步阶段生下来的,一出月子许晴就将孩子抱到乡下外婆家养。后来又陆续有了二儿子跟宋浔南,将孩子都接到了现在的别墅里,有保姆接手照料一切。 等他们事业有成,许晴卸下担子当起全职主妇时,最小的宋浔南都已经上初中了。 许晴终于有时间跟三个性格迥异的儿子培养感情。而那个时候宋煜清早就不期待什么母爱了。 老大宋恒轩年少老成,成绩优异,是那种典型别人家的小孩,许晴很看重他,宋居伟也是。宋恒轩被当作继承人培养起来。 宋煜清没有大儿子那么优秀,只有一张嘴甜,再加上他的那副长相,很快讨得许晴欢心,就算偶尔有出格的行为也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只有宋浔南。那个时候他还是叛逆期,整天在外面惹是生非,成绩垫底。照这样下去连一个普高都去不了。许晴每每都会被叫去学校,次数多了就开始指责宋浔南不务正业,辱没宋家门楣。 宋煜清倒是有点理解他这个弟弟,毕竟自己也曾经历过这个阶段。无非就是想要让许晴的眼睛里看得到自己,多在乎自己一点。 宋煜清只觉得宋浔南蠢死了,动动脑子就能想那么多种办法让许晴喜欢自己,他这个弟弟却偏要挑最笨的。他也懒得点明,让宋浔南继续作下去。 本以为这种情况还会持续上几年,没想到在宋浔南初三那年就结束了。 是因为许晴对宋浔南说了句:“你这成绩要是考不上六中,就赶紧收拾东西给我滚出去,别丢宋家的脸。” 宋浔南好像被这话震住了,沉寂了好久,结果没想到最后真的让他用一年的时间考上了省重点六中。 这样想来,许晴跟宋浔南的关系是三兄弟中最淡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在梦里许晴哭得那么伤心。 宋煜清还从未见许晴哭过。 他喃喃出声:“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很好奇,可是那颗怦怦乱跳的心脏好像在警告他,别好奇。 赵钱也不知道他怎么了,从醒过来就怪怪的。自己毕竟跟宋煜清相处了五六年了,对方的行事风格自己多多少少摸索出来一点,能应付。只是这次好像不一样,宋煜清的行为处处透着不合常理,最为怪异的就是对宋浔南的过度在意。 “赵钱,我再用下你的手机,给霍二打个——”宋煜清说到一半顿住,想起来自己根本没记住霍二的电话号码,转而说,“我休息会,你先出去。” 赵钱:“好嘞,煜清你先睡,我守着,不会让媒体知道你在哪家医院的。” 宋煜清没应声,敛眸阖了眼,没几秒就睡了过去。 然后,又是重复的噩梦。 === 宋浔南心里有了开公司的打算,他说干就干,注册好之后给公司选址,特意挑了栋宋家对家旗下的写字楼楼盘。听到他要开公司的消息,各方都来打听,虽然宋浔南有技术,但是开公司可不是简单技术员就能做好的事情,都持观望态度,不过也谈下不少投资。 谢窈他们想了想,最后还是决定加入宋浔南,五个人又重新凑到一起,开始打理正在起步阶段的公司。 “老大,你起公司名都不征求下我的意见?我还想叫五朵金花科技有限公司呢。”闻今然遗憾的咂咂嘴。 宋浔南看着精装修的楼层,十分满意,但听了闻今然这话就不太满意了:“我很感谢起名没喊你的自己。” 他们的公司名最终命名为“南北科技有限公司”,虽然也不怎么样,但跟五朵金花比起来那可就好太多了。 宋浔南从猎头市场招揽了不少人,组成了公司雏形,但是最紧要的还是孙容熙他们几人。 因为是大学生创业,政府给出了不少鼓励帮扶政策。路已经指明了,能不能走下去,能走多远,就要看宋浔南怎么运作了。 “公司还很缺钱,只能从简单的项目开始做起,除了接下的项目外,我想开发这个。”宋浔南把手机上的内容给他们看。 孙容熙探过脑袋:“睡眠监测小程序?这个简单。但为什么不直接做成app?” “做app的研发周期要比小程序多很多,而且我们没有基础流量,也没有曝光,一开始市场竞争会很难,”宋浔南将他们的处境说的很直接,“倒不如花小成本试试水。” “我同意。”路鸢点头。 谢窈说:“既然是这样的话,我们就需要细分市场,找准定位人群,不能一概而论,这样才能有出路。” 宋浔南赞同,又跟他们提了些自己的建议,几人围在一起头脑风暴。 宋浔南没有管理过公司,但没吃过猪肉好歹见过猪跑,在最开始的忙乱后一切步入正轨。 江骁就是这时候打电话过来的。 “恭喜你,你的南北看上去发展势头还不错。不过我没想到你竟然会去开公司。“他在那头带着笑声说道。 想起自己刚从江骁手里拿了钱,转头就把钱用在了开公司上,还是有着竞争关系的公司,即便是宋浔南也觉得有些尴尬。 “因为我不太喜欢在别人手下做事,抱歉。”他诚心道歉。 江骁叹气:“老爹猜的真没错。以后在谈判场上遇到你,我可不会留情。” 他的态度摆得很明确,多一个敌人不如多一个朋友,即便江纳被宋浔南小小算计了一把,但他们也不打算与之为敌。等宋浔南成长起来,他们作为最初抛出橄榄枝的人,会得到更多好处。 现在的公司还没有跟江纳站在同一谈判场上的资格,可宋浔南还是应下了:“当然,我喜欢良性竞争。” 江骁笑了笑,听出他的自信:“那你可要加油啊,宋总。” 宋浔南因为他这个称呼哑然失笑,在江骁打算挂断后拦住他,语速飞快:“等一下,江总你有没有兴趣看看我们的项目?” “……“江骁无语,“我听出来了,你是真缺钱。这样吧,我虽然不能给你,但是我朋友最近要办生日派对,你来一趟,都是人傻钱多的富二代,能忽悠几个看你能耐了。” 宋浔南仿佛看到了大把钞票进账:“谢了兄弟。” 他虽然不喜欢应酬,但为了钱,这好像也不是不能忍受。 * 出门这天,宋浔南在等电梯时往对门看了眼。 闻珩门口空空荡荡,既没有要扔的垃圾,也没有摆鞋柜,连块出入平安的地毯都没有。 倒是门框上被贴了张缴费通知单。宋浔南走近一看,发现是上个月的电费还没缴。 “这得是多久没回家了……”他自言自语,缴费单拍下来发给闻珩。 【N。:闻医生,你家的缴费通知单,再晚缴就停电了。】 对方迟迟没有回复,看来还在忙。 电梯正好到了,他收了手机走进去。 等宋浔南到了跟江骁约定的地点时才发现原来这是个游艇派对,豪华游艇上此时已灯火通明,觥筹交错。 宋浔南说:“怎么不进去?” 江骁拦住他:“抱歉,是我的疏忽,没想到我朋友的哥哥竟然跟宋家大少是一个圈子的。” 宋恒轩人脉广,朋友多,来参加一个聚会并不是新鲜事。宋浔南挑眉,语气平平的”哦“了声:“他来我就不能来了?” 江骁:“你的意思是?” “宋恒轩又不是写着‘前方绕行’的指示牌,我为什么看到他就让?”宋浔南说,“要让也是他给我让。你未免把我想的太脆弱了吧。” “你比我小呀,我拿你当弟弟的,”江骁侧身让开,跟宋浔南并排走,“第一次见面就跟你说了,你到底有没有往心里去。” 宋浔南耸肩:“好吧,我的错。” 他以为是客套话,听听就过去了。不过江骁愿意将他当作朋友,确实是件好事。 到了派对上,宋浔南自然引起不少人的关注,看着他跟江骁一起进来,有人显然想到了上次的拍卖会,心里已经自动给宋家点蜡了。 除此之外,很多人纷纷上前跟宋浔南攀谈,即便是一面之缘的也会上前打声招呼。 宋浔南见一个发一张名片,拉业务,谈投资。别人都是来放松娱乐的,就他是在冲kpi。 “在别人的派对上谈生意,宋先生是不是有些欠考虑啊。”远处走来一个眉眼精致又不显女气的小公子,周围人都众星捧月般围着他。 宋浔南认识他,北城姜家的小儿子,姜沅舟。两人是同类型的,长得好看,有背景,性子傲,经常在各种方面被拿来比较。不过他们没那么熟,一年都见不到一面,毕竟看到对方就打心里不舒服。 这种不舒服,也可以叫做同性相斥。 宋浔南抿了口杯中的红酒,有些微醺,敛下眸子看着走进的姜沅舟,嘴角却先扯出一抹笑来:“姜公子,好久不见。” 他喝酒容易上脸,此时耳根处连着脖子已经泛起了淡淡的粉色,眼角带上一抹潮湿的红意,水光潋滟,像被人狠狠欺负过。偏偏眼神很淡,看不出什么情绪,两种气质杂糅出矛盾的美感。 不少人看向他,被惊艳到了。 姜沅舟视线不受控制地落到宋浔南脸上,接着像被烫到般飞快转移目光,连语气都带上了恶狠狠的感觉:“谁跟你好久不见?别跟我乱攀关系,没这么熟。” 宋浔南低低笑出了声,原本清悦的音色染上沙哑,像在耳边吹了口气,全是酥麻痒意。 姜沅舟抬手捂了下耳朵,自以为凶狠地瞪他:“你笑什么?” “你怎么这么霸道,连笑都不让别人笑。”宋浔南放下酒杯叹息。 “我没有,我……”姜沅舟话说到一半停住,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了。 他在干什么?给宋浔南道歉? 跟着他来的人一脸不忍直视地转过头,不想看自家好友丢脸。 果然,颜狗在哪都能稳定发挥。 宋浔南走到姜沅舟面前。两人之间的距离被迅速拉近,姜沅舟都能闻到他身上葡萄的清甜酒香。 “你想干什么?”姜沅舟飞速后退,瞪圆了眼看着宋浔南。 宋浔南觉得他现在这样特别想受惊的小兔子,挺可爱的。不过他还没被冲昏头脑,趁着自己清醒赶紧干正事。 于是姜沅舟就看到宋浔南半垂着眼,在口袋里摸了半天,然后让他伸手。 姜沅舟下意识伸出手去,等回过神想收回来却是来不及了。宋浔南拉住他的手腕,肌肤相触的感觉格外清晰。 姜沅舟听到了自己加快的心跳声。 然后,宋浔南将一张名片放到姜沅舟掌心,语气真诚又亲密,像极了做客服的:“这是我的名片,南北科技有限公司是一家致力于用科技改善生活研究的公司,姜先生要是感兴趣的话可以拨打上面的电话,24小时在线接听。” “…………”姜沅舟咬牙,“我谢谢你。” 宋浔南揉揉额角,声音低哑:“不客气。” 他忙了一晚上,酒喝了不少,饭还没吃,胃里空荡荡的,难受得很。江骁见状插空进来,端着碟小蛋糕,递给宋浔南:“忙一晚上了,吃点东西。” 宋浔南“唔”了声:“我想吃牛排。” 江骁:“去那边坐着,哥去给你去拿。” 姜沅舟看着两人互动,本想说点什么,结果抬手就察觉了手中的名片。名片沾了宋浔南的气息,尚带余温。他抿了下唇转身往回走,本来该扔进垃圾桶的名片却被他塞进了口袋里。 他朋友看到了,有些惊讶的询问旁人:“这是怎么回事?” 另一人跟他勾肩搭背往回走:“别猜了,小少爷的心思谁能猜得准?” 宋浔南坐在躺椅上,吃着江骁从一旁拿过来的食物,这才感觉胃不再难受。 江骁在旁边看得有些好笑:“吃完了?有必要这么拼吗?连身体都顾不上。” 宋浔南:“人傻钱多的机会,不要白不要。” 这帮富二代们真的好忽悠,就这一会他已经谈妥了三个投资,还有五个在观望,同意试用他们产品的有十几个,名片更是发了个干净。 江骁毫不意外他能拿下这么多,问他:“我朋友挺想见你的,你现在有没有时间?” 他说的朋友应该就是派对的主人,宋浔南问:“你朋友在哪?” “三楼,拳击场。” 宋浔南喝果汁的动作停下:“?开了拳击场?” 江骁:“对。我朋友爱玩,拳击,赛车,跳伞,滑翔都会,我觉得你们肯定趣味相投。” 宋浔南来了点兴趣:“走吧,正好没事,去见见你朋友。” 游艇很大,从二楼往上有不少娱乐设施,但最热闹的就是三楼。 宋恒轩正在台球桌前擦拭手中的台球杆,听到前方传来一阵骚乱,本来不打算管的,但身旁的朋友夏昭喊他:“那个人……怎么长得那么像你弟弟?“ 他已经很久不回国了,上次见到宋浔南还是三年前的事,语气犹疑不定。 宋恒轩一共有三个弟弟,夏昭只见过两个,其中一个这几天刚转到b市的医院,还没办出院手续。 他手上动作一顿,继而猛然往夏昭指的方向看去。 宋浔南穿过人群,走向拳击台。看他的人太多了,宋恒轩的目光只是其中之一,他根本没有察觉。 宋恒轩就看着他从自己身边走过,没有看到自己的存在。 夏昭看着站在原地宋恒轩,奇怪道:“不上前打个招呼?还是我认错了?” “没认错,”宋恒轩低头看着手里的台球杆,问他,“还打吗?” “打。” 拳击场旁边聚了不少人,气氛热烈。 宋浔南走近了自然看清台上人一头显眼的红发,看上去是新补的色,颜色明艳。躲闪动作间发丝飞扬。 “是他?”宋浔南略一挑眉。 自己在不久前的ICIC比赛上见到了对方,如果没记错的话他们的项目也得奖了,两人一起站的领奖台。 真巧,今天晚上遇到的全是熟人。 “你们果然认识,”江骁叫台上的红发男生,“夏野,人给你喊来了。” 被叫做夏野的男生往他们这边看来,抬起带着拳套的手擦下鼻尖,冲他们吹了声口哨:“等会,马上。” 宋浔南看着他骤然加快攻击速度,原本就站上风的夏野现在更是压着对手打,一个背摔结束这场比赛时,周围传来掌声,群情激昂。 这种最直接的力量碰撞无疑看得人热血沸腾,连宋浔南心底都被勾起了一点痒意,给夏野鼓掌。 “夏野好样的!” “不是吧夏野,感情你刚才就是在遛对方啊。” “寿星再来一场,没看过瘾!” 夏野并不理会他们的喊声,径直向宋浔南这边走来。 “好久不见,”夏野冲宋浔南笑笑,手撑在围绳上俯视他:“正式自我介绍下,我叫夏野。” “宋浔南。” 夏野点头:“我知道,你上场的时候我就记住你名字了。”他对着擂台的方向扬扬下巴:“要不要来一场?” 宋浔南确实有点想法,但他今天穿的正装:“不了。“ 夏野“哦”了声:“那算了,我换个人玩,一会再来跟你聊天。” 宋浔南:“……” 答复的这么痛快,真让人不爽。 可能他自己都没发现,喝醉的他某些想法竟有些胡搅蛮缠。 “等会。”他说。 江骁注视着宋浔南,嘴角噙起一抹笑意。 夏野停下脚步,转头看宋浔南。 宋浔南正在脱自己的西装外套,抬眸盯着夏野的脸:“说比就比,说不比就不比,夏大少爷就这么待客的?” 周围人听到宋浔南的话,兴奋起来。 这不就是在下战书吗? 夏野也听出来了,他饶有兴致,问:“怎么说?” “拿着。”宋浔南将西装扔给江骁,手一撑,长腿一迈,很轻松就跳到了擂台上,跟夏野面对面。 “卧槽好帅!” “天呐,我接下来要看的是西装暴徒吗?” “衣服脱下来才发现这人的腰这么这么细?” 宋浔南的衬衫收进了腰里,腰带将他的腰掐得很细,往下弧度挺翘,一等一的好身材。 他将衬衫袖口解开,往上挽了一点,对夏野勾勾手,态度随意中透着慵懒,分明是没有将夏野看在眼里的散漫:“来,比。” 尾音上扬,透出浓浓的挑衅。 夏野舔舔唇角,眼中全是兴奋:“好!” “先说好,我练得不是拳击。”宋浔南慢条斯理地给自己带上拳击手套。 “没事,那咱们自由搏击。“夏野的目光骤然变得狼一样凶狠,紧紧盯着宋浔南的一举一动。 江骁在台下拎着宋浔南的外套,啧了声。这是把他当小弟使唤? 话虽如此,他也没扔下宋浔南的衣服不管,而是喊来一个侍应生:“帮忙拿一块毛巾过来,谢谢。” 跟宋恒轩打台球的夏昭往那边看了眼:“你弟弟好像上场了。跟夏野打擂台?他能行吗?你要不过去看看。” 不是夏昭吹,他这个弟弟还是有两把刷子的,拳击奖项也拿了不少。 身边的朋友赶紧冲夏昭使眼色。 夏昭还没闹明白怎么回事,宋恒轩就先一步放开球杆:“不打了,我去看一下。” 他还是有些担心那边状况的。 想到刚才宋浔南那个背影,他轻轻抿了抿嘴角,想着一会该怎么开口。 看宋恒轩走到拳击场附近,朋友赶忙说:“你喊什么弟弟,他们都不是一家人了。“ 夏昭疑惑:“怎么会?我前几年还见过他们兄弟几个。” 朋友解释给他听:“你刚回国不知道,宋浔南不是他们的血脉,真正的小少爷已经找回来了,宋浔南跟他们宋家早就没关系了。” “是吗?”夏昭看向走过去的宋恒轩,“……不太像啊。” 拳击场永远都是速度与力量的对决,这个擂台从来不缺酣畅淋漓的比赛。 宋浔南在比赛开始的一瞬间眼中懒洋洋的神态立马化为凌凌冷光,迅速格挡夏野一击。 台下传来一片叫好声。 夏野甩甩拳头:“你还挺厉害。” “不然我上来干嘛?”宋浔南轻嗤,抬腿,屈起,狠狠一记膝踢鞭在夏野腰侧。 夏野闪得快,但也受了伤,疼痛从腰部传来,让他黑了脸。 男人的腰,打不得。 两人你来我往的过了好几招,都在对方手下吃了闷亏。 期间宋恒轩的目光一直注视着宋浔南,他受了伤就冷冷的看向夏野。 夏野老早就注意到了:“这老男人谁啊,怎么总是瞪我?” 宋浔南一拳挥过去,将他注意力拉回:“这才是你该管的事。” 夏野啧了声。 江骁在台下看到了宋恒轩,跟他招呼后两人相对无言。 宋恒轩跟他没什么好说的,毕竟双方的公司还处于竞争的白热化。倒是江骁好像很有谈话的兴致:“没想到小南竟然连格斗都会,他真的总是在给我惊喜。” 他偏头对宋恒轩笑笑,眉目温柔:“我很喜欢小南这个弟弟。” 不知道是哪句话触动了宋恒轩的神经,他将眼神从拳击场上移到江骁身上,脸上覆着层寒霜:“江总要是有什么别的想法,直接跟我们公司对接即可,没必要花费心思在小南身上。” “你怀疑我对他别有用心?” “江总要这样想,我也没办法。” 江骁跟宋恒轩对视,两人寸步不让,谁都不肯先移开目光。 最后是江骁笑着转过头,继续看擂台上的比赛:“宋总不要多想,我只是单纯的喜欢小南而已,他也很喜欢我,不是吗?” “你最好离他远点。”宋恒轩低声警告。 江骁:“宋总是在以他的什么身份替他说话?哥哥?不是了吧。” 宋恒轩眼一沉,肌肉紧绷。 江骁并不在意他的态度,甚至乐见其成:“宋总别太生气,我只是陈述事实而已……他们快打完了。” 宋恒轩下意识看向场中,发现宋浔南出了很多汗,他从别处找了条毛巾。 宋浔南在夏野从他背后袭来时掣住对方胳膊,借力一推一扯,对方被他封锁住行动,最后一个肘击狠狠击打在夏野背部,用力到听到了骨头错位的细微响声。 宋浔南赶紧松手:“啊,抱歉,没掌握好力度。” “没事,”夏野疼得满头大汗,捂着脱臼的胳膊倒吸凉气,“我认输,你赢了。” 周围人见了赶紧去喊医生。 宋浔南盯着面色惨白的夏野缓慢眨了下眼,觉得自己要负责任。 “忍着点。”他的手抚上夏野的胳膊,轻轻拍了拍示意他放松。 夏野抬头,一脸疑惑:“你要干什么?——啊!” 因为剧痛他短促的喊了声,又立马咬住唇将声音憋了回去,强行忍住。 宋浔南动作利落的给他接上手臂:“好了,我下去了。” 包比赛还包售后,没有比他更贴心的对手了。宋浔南暗中给自己比了个赞,跳下擂台,就看到跟江骁站在一起的宋恒轩,只看了眼就收回目光,对江骁道谢。 “谢了。” 刚比完赛不出汗是不可能的,宋浔南身上的衬衫湿了不少,贴在身上能隐约看到线条流畅的紧致肌肉,湿了发尾粘成一缕贴在脖颈上,剩下的随着他低头的动作垂下来。 宋恒轩知道宋浔南不想看到自己,但知道跟看到是两回事,真的被当成空气无视了个彻底的他心里滋味并不好受。 这种完全看陌生人,全然不在意的疏离淡漠,让他甚至开始怀念起宋浔南一开始尖锐的态度。 如果说刚开始的宋浔南对他还有恨意的话,那现在的宋浔南就什么都不在意了。 他有了新的生活,新的人生,新的朋友,以及……新的哥哥。 宋浔南将手上拳击手套的粘扣咬开,五指插在发丝间往后一缕,露出整张脸来。 有人手快按下拍照键,看着自己拍下的画面。 照片中的青年低头咬开手套,动作凶狠。被他撩上去的额发再也挡不住那双锐利,蕴含危险的眼神。眼帘稍稍眯起,对方现在像只刚刚完成捕猎的狮子,正在愉悦的回味狩猎过程。 危险,强大,又充满致命的吸引力。 拍下照片的女生心中尖叫,将照片上传到自己的朋友圈。 【啊啊啊啊啊今晚赚翻了!快来看帅哥!!】 宋恒轩看着宋浔南完全没有跟自己搭话的意思,只管接过江骁手里的外套。他抿了下唇,拿着毛巾的那只手重得像压了块石头,看到宋浔南将衣服搭在手肘上想走,他终于开口。 “小南,你……” “小南,别急着走,出这么多汗先擦一下。”江骁将自己从侍应生手中的毛巾拿过来,浅笑着交给宋浔南。 宋浔南伸手去拿:“你今晚好贴心,不会在心里想着怎么把我宰了卖钱吧?” 江骁被逗乐了:“你这么瘦,要是按斤卖的话我得亏死。都说了我拿你当弟弟,对亲爱的弟弟表达下关爱之情还有错?” “当然行。”宋浔南就当他喜欢角色扮演了。 他没有反驳。 宋恒轩看着两人的互动,他们那么亲切自然,放入插不进第三个人。 自己明明才是宋浔南二十多年的大哥,但是他现在站在这里,觉得只有自己是多余的。 眼前的一幕如此刺眼,即便知道江骁是故意的宋恒轩也无可奈何,甚至如了江骁的愿。 江骁好像这才发现宋恒轩手上的毛巾,惊讶道:“原来宋总也打算递毛巾的?真是抱歉,我刚才没注意到。” 宋浔南擦头发的手停下,瞅了江骁一眼。 手里的毛巾被攥得不成样子,宋恒轩忍着江骁给的气,对宋浔南说:“小南,我想跟你聊聊。” 宋浔南冷然道:“这里想跟我聊的人多得是,我没必要一一奉陪吧。” 确实如他所说,刚从擂台上下来后众人都目光火热的看向他,跃跃欲试想上前交谈,不过有江骁跟宋恒轩在这,暂时没人上来。 宋恒轩已经提前猜到了他的态度,嘴角浮起一抹苦笑。 他说:“那在这里谈也可以。我定了明天的机票,飞h市。” h市是宋家祖宅所在地,中元节要回去祭祖。 宋浔南:“哦,那祝你们祭祖愉快,最好能跟老祖宗面对面多谈谈心。” “你不想回去看看大家吗?”宋恒轩喊住他。 宋浔南脚步不停:“没什么好看的。” 反正祖宅那些人从来不喜欢自己,自己也不喜欢他们。 江骁也随着宋浔南走了,站在原地的只剩下宋恒轩。 “先生,您的毛巾还要么?”侍应生礼貌询问。 宋恒轩这才发现自己手里还拿着那块没递出去的毛巾,他手指动了动,将毛巾交还给对方。 “……不用了。” 夏昭看了全程,拍拍宋恒轩的肩:“别这样兄弟,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说开就行了。” 宋恒轩却知道没那么简单。 他没有将这句话对夏昭说,而是将对方的手手拂开:“我今晚累了,先回去了。” 夏昭没有强留:“我送送你。” 他找人借了辆小艇让宋恒轩走,小艇开得飞快,江风吹到脸上,将混乱的思绪吹得七零八落。 更乱了。 口袋离得手机响了起来,宋恒轩不想接。 但对方很执着,一连打了三四遍。他终于接起来了。 是家里的电话。 佣人冲着话筒大喊:“大少快回来,房子着火了!” 宋恒轩一愣,继而赶紧说:“我马上回去!” 同时接到通知的还有宋家所有人。 等宋恒轩赶到的时候,他看着在大火中燃烧的宋家别墅,神情一阵恍惚。 好像有什么拼命地要从脑子里钻出来,搅得他头疼欲裂,不由弯下腰去,绷起的脊背弯出绝望的弧度,像压了千斤重担。 宋居伟在一片混乱中大声质问到底是怎么回事,许晴吓得腿都软了,抱着保姆低头哭。 宋煜清是最后一个到的,他现在只能坐在轮椅上:“怎么回事?大哥你怎么了?”他慌乱地去扶宋恒轩。 宋恒轩额角沁着层层冷汗,咬牙说:“火……我看到一场火……” “火?”宋煜清想被一记重锤猛然敲了下,愣在原地。 他突然想起,自己也看到过一场大火。 宋居伟刚安顿好这边等救援,回头就看到三个儿子神色各异,站在自己身边的宋溪很早就来了,却一直没有开口说话,他眼底映着跃动的火焰,甚至向前走了一步。 宋居伟赶紧拉住他:“小溪你疯了?干什么呢?!” 宋溪像反应了过来,嘴里一边叫着一边惊恐的挣扎起来:“不!不是我!别过来!你明明是自愿的啊,为什么不放过我?!” 宋居伟差点被他甩到地上,被燃烧的火焰灼烧:“你到底怎么回事?说话!” 宋溪尖叫一声,捂着头痛苦的蹲下。 随着他的叫喊声,宋恒轩用力的捂住脑袋,呼之欲出的画面逐渐清晰起来。 他看到了宋家的另一场大火。 有人背对着他,一步一步,坚定又缓慢地走向死神的怀抱。 宋浔南冰冷到火舌都无法染上温度的声音响在耳畔,他呢喃着说—— “我不欠你们了。” 人们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与现在的嘈杂混在一起,撕扯着人的神经,让人分不清是虚幻还是现实。 可宋恒轩知道,那不是梦。 是他们的前世。 第33章 第 33 章 许多画面被强行塞入大脑, 填鸭般没有止境。脑袋像要爆炸,太阳穴一抽一抽地疼。 宋恒轩痛苦的口申口今一声,扶着车门寸寸往下滑。 他已经看不清眼前有什么了, 眼睛里进了汗, 蛰得生疼,估计连眼白都充斥着红血丝。 不知过了多久,好像时间如此漫长, 又好像仅过了一分钟, 他被人从地上拉起来,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似的,几乎脱力。 宋恒轩勉强恢复了一点神智, 他耳边隐约传来消防车的呜鸣声, 那声音好像隔着一层膜,听不清楚, 却又像针扎一般,直直刺痛他的心脏。 快……小南, 还在里面…… 他眼前一黑, 彻底失去了记忆。 “大少,大少你怎么了?醒醒啊!” “大少晕过去了,救护车来了吗?快抬他上去!” “二少也晕了!” 宋居伟没想到一场无人伤亡的火灾竟然引发这么大的连锁反应, 他赶紧让救护车先把自己的两个儿子送到医院, 又让佣人好好照顾许晴,他们今晚去另外一栋别墅歇脚。 等连轴转地吩咐完,他才想起宋溪刚才也不舒服, 却一时看不到他的身影。 “宋溪!宋溪你在哪?”宋居伟动作急切地拉住一个人就问, “看到小溪了吗?” 佣人赶紧说:“没有, 先生我帮您找找。” “快, 快找!”宋居伟想起刚才宋溪往火场里冲的画面,心底有种不好的预感。 “爸,您在找我?” 宋居伟一回头,就看到宋溪站在他身后,脸上有几道黑灰,不知道刚才去了哪里。 此时他就站在已经灭了火的宋家别墅前,静静盯着宋居伟。身后坍塌的房屋一角刚好笼罩住他,整个人有一半陷在阴影里。 宋居伟根本没意识到宋溪过于平静的反应,一把将他拉过来:“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刚才那么担心你都不出来!” 宋溪在宋居伟将手放到自己肩上的一瞬间身体僵直,他用力掐住掌心,抑制住自己生理性的颤抖,却还在轻颤。宋溪垂下头让人看不清神色,只嘴上软软道歉:“对不起嘛爸爸,我刚才吓坏了,没听到你在喊我。” 宋居伟看着他不断颤抖的身子,心疼道:“好孩子,别怕,我跟妈妈都在这,咱们今晚上去别的地方歇脚。” 宋溪轻轻“嗯”了声,又乖又软:“都听爸爸的。” 宋居伟拍拍他的肩,转身去安排接下来的工作了。 * 宋恒轩被送进了医院后经过了全身检查,只是医生并没有检查出任何不对,了解了些情况后只好得出最近操劳过度,又受到惊吓才导致的突然昏厥,休养两天就好了。 他被转进了普通病房,而这一切宋恒轩并不知道。 他陷入了以前的回忆中。 偌大的宋家别墅静悄悄的,连佣人都没有,显得楼梯拐角处两人的谈话声那么清晰。 宋恒轩不用刻意就能听个清楚。 是宋浔南跟宋煜清。 “二哥,我真的不想要继续下去了,你帮帮我,让我走。身份证我拿不到,但二哥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求你,帮帮我。”宋浔南哑着嗓子,第一次将自己的尊严抛下,任由他人践踏。 而那个对象,还是跟他当了二十多年兄弟的宋煜清。 宋煜清却只是轻笑一声,伸手掰开宋浔南拉着自己衣袖的手。宋浔南不想松开,却抵不过宋煜清的力道,最后只能颓然松开手,垂在身侧,目光黯淡又带着丝不正常的平静。 “你不愿意帮我,对吗?”他问。 宋煜清低下头,将宋浔南散乱的头发整理好,细细别到耳后。宋浔南任由他动作,木然不动,仿若一瞬间抽离了灵魂,失去对外界的感知。 但他仍能听到宋煜清宠溺温柔的声音响在耳边:“既然弟弟没有证件,爸妈也不想让你出去惹事,那小南就好好待在家里,陪着哥哥,可以吗?” 宋浔南手指紧攥到发白,身体在不停轻颤。他苍白着一张脸,抖着唇似哭似笑的挤出一句话:“……宋煜清,你个神经病。” 宋煜清并不在意他的辱骂,反正宋浔南出不去这个家门,就算出去也无法生活,最后只能被送回来——就连送他回来的警察都认为宋浔南病了,需要家长的监管。 走下楼梯,宋煜清看到了站在一楼的宋恒轩,笑了笑:“大哥听够久了吧?” 宋恒轩被困在了这个身体里,他看到那个自己打好领带,无视角落里宋浔南猛然燃起希望的眼睛,面无表情:“我还要上班,你做事有些分寸,别吓到小南,他还在生病。” “我知道,”宋煜清桃花眼眯了起来,“我怎么舍得吓到他。” 从天堂到地狱不过霎时间,但宋浔南已经习惯了。他站在阳光都照不到的角落里,轻轻合上眼。 “小南……” 宋恒轩看着他站在楼梯尽头的身影。他之前从未深究过宋浔南到底是怎么想的,他只认为宋浔南生病了,需要留在家里,需要治病。却从未问过他是否愿意这样活下去。 而那个时候的他并没有做这些事情,而是转身离开。 公司有太多事情要忙,每一件都比家里这个弟弟重要得多。 他错了。 大错特错。 宋恒轩眼睁睁看着宋浔南被抛弃在角落里,他忍着撕扯灵魂的痛楚,拼命挣扎想要逃出这具身体的禁锢。 终于,他成功了。 宋恒轩迫不及待快跑到楼上,伸手拥抱清瘦的宋浔南:“小南,没事了,哥哥带你出去,你在这里住的不开心那就不要——” 他的话戛然而止,手径直穿透了宋浔南的身体,只抓住了一团空气。 宋恒轩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脑中的回忆像放电影般一幕幕走过,他看着自己对宋浔南的漠视,任由他坠入深渊都从未伸手拉过。 宋浔南在自己的梦里越加清瘦,就连夏天都不会穿短袖上衣。 宋恒轩眼睁睁看着他在痛苦中浮沉,有时丧失理智濒临崩溃,有时挣扎着自救还想再活下去。 可宋浔南太累了,他最后还是挣扎不动了,给自己选了个最炽热,最无情的死法。 他烧成了一团火,放出的光芒一如自己当初朝阳般的笑容。 宋恒轩跟着他冲进火场,可是什么都阻止不了,只能眼看着宋浔南失去生命。 然后,是葬礼。 葬礼上,所有人哭得泣不成声。宋煜清大闹一场后被保镖拖下去,可他的那句话一直在宋恒轩脑中回荡。 “我们这些人,有哪个是宋浔南想要看到的?在这里哭丧,真是又假又恶心。” “可是死人哪有选择的权利呢?不然他一定叫我们滚远点。” 宋恒轩将白色雏菊放在墓前,手指抚着冰凉的墓碑,低声呢喃:“我从未在意过你的感受,只以为是对你好……可我连你到底好不好都没有问过一句……” 他曾经不理解宋浔南为什么会患上抑郁症,为什么需要吃药,为什么要去看心理医生。 在宋恒轩的眼中,一个人能哭能笑能说话,怎么就闹到自杀的地步了呢?他向来是看不起这样的人的。 “医生跟我说了你曾经的状况……”宋恒轩是很多人眼中的天之骄子,年轻有为,此时却连说完一整句话都做不到,声音都在发颤,“我没想到,我真的没想到……” “如果再来一次,你能不能原谅哥哥的自大……” “你不会原谅吧……” 值夜班的护工刚打完盹打算眯一会偷偷懒,就看到刚刚还好好躺在病床上输葡萄糖的宋恒轩身子痉挛起来,像受到了不可名状的痛苦,喉咙间发出低低的嘶吼声。 护工赶紧上前查看状况,就看到宋恒轩挣扎着坐起来,手捂着喉咙用力咳喘,最后呕出一口血,复又昏了过去。 护工被吓坏了,赶紧摁铃让医生过来。 === 宋浔南从游艇上回来的时候已经不早了。因为出了一身汗,他在那里换了身衣服,自己的衣服被他们拿去清洗了,说过几天会还回来。 路上他喝酒没开车,是江骁送他回来的,两人在车上聊了聊,江骁跟他说了这次针对其他公司包括宋家的行动,宋浔南听了一耳朵,保留自己的意见。 到家已经十二点了,他在玄关处换了拖鞋,把空调打开,汲着去放热水,打算洗个热水澡。 热水很快在浴室氤氲,宋浔南将衬衫脱下来,看着沾上水汽的镜中自己的身影。 青年因为醉酒脸颊稍有些泛红,眼皮半垂着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从脖子往下一身的好皮肤,肌肉流畅的覆在身上,并不夸张,但让人一看就蕴含着强大的爆发力。 不像他之后的身子,清瘦的变了形,光洁的手臂上布满伤疤。 其实当时是什么感觉他早就忘得差不多了,大脑能自动屏蔽一些负面记忆,他又不是喜欢自虐的人,自然没有再回忆起来的必要。 刚重生那会宋浔南以为这是老天的玩笑,偏偏一点都不好笑,让他在经历过一切绝望后又被送回事件的起点。可是现在他却不那么想了,这分明就是一次让自己重新来过的机会,他可以选择自己怎么活。 热水放好了,宋浔南甩甩头将这些莫须有的杂念抛出去。 今晚是怎么了,竟然想些有的没的,早知道以后不喝酒了。他又打了个哈欠,将自己泡到了舒服的热水里。 唔……要不要再点一个夜宵呢? 等宋浔南第二天才知道宋家昨晚上着火了,宋家的两个儿子全部送进了医院。 当然,他是没有探听宋家消息的癖好,是许久不见的霍二打电话告诉自己的。 “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宋浔南昨天睡得晚,现在还没从床上爬起来,说话声音都像是在梦游。 霍二听出来了,看了眼墙上的钟,好家伙,已经十点多了,宋浔南是晚上去做贼了吗? 他说:“反正我就跟你说这么个事,看你也不太喜欢宋家,说出来让你乐呵乐呵。” 宋浔南从床上坐起来,眼睛都没睁开,嘴里却道:“我看你倒是挺乐呵,因为什么?宋煜清?” “你怎么知道?”霍二失声喊了句。 自己就做了一次对不起宋浔南的事,给宋煜清透露了他的位置,怎么就被知道了?霍二心里惴惴不安。 “嗯?”宋浔南从鼻腔里哼出一个音,低头穿鞋的动作停下,察觉到了异样,“你跟宋煜清怎么回事?” 霍二这才发现自己暴露了,宋浔南明明说的是酒吧里自己被踹那回事:“啊这个,其实也没事,就是……不对啊宋浔南,我这么倒霉还不是因为你,要不是你我什么事都没有!”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倒霉,从宋恒轩暗中修理他时就开始倒霉,简直是无妄之灾。 宋浔南盘腿坐在床上,刚刚清醒尚待沙哑的声音里掺了冷意:“霍二,给你一次机会,把话说清楚。” 霍二将事情从头到尾讲了遍,末了郁闷的说:“结果我妈这事还是没瞒下来,被我爸的小五知道了,捅到我爸那去,现在两人正在清算谁先出轨了谁,好离婚时多分点财产。” “……”宋浔南压下心里的吐槽,特敷衍的安抚,“振作点,明天会更好。” 霍二有些奇怪:“你不生气我做的事?” “还行吧,说实话意料之中,他那性子不找上你我才要奇怪,”宋浔南说,“其实也不是很生气,因为我有事情让你帮我做。” 霍二立马警觉:“什么事?” “当碟中谍啊,他不是喜欢找我么,想来拖着那病弱的身子到处溜几圈也不是什么难事,他应该很乐意这样做,我还能顺便帮他虐粉,多好,”宋浔南重新仰躺在床上,“下次他来找你问我在哪干了什么,你就知道怎么办了吧?行了不说了,我睡觉去。” 霍二看着猝然挂断的电话,一肚子的脏话憋在了嘴边。 他招谁惹谁了要摊上宋家这帮家伙? === 宋恒轩一直持续发着高烧还没醒来,宋家将他安排进了私人医院,宋煜清也在那里,两人就住隔壁,都是病房套间。 听到宋恒轩竟然半夜吐血的消息,宋居伟一大早就带着宋溪过来探望。 许晴没来,昨晚受了惊吓,现在都没回过神来。 宋恒轩的主治医生又给他做了遍全身检查,确实没什么问题,不过提醒宋居伟很有可能是急火攻心,或者劳累过度,最好让宋恒轩近期休息一阵。 宋居伟拿着病例,一瞬间苍老了十岁,脸上皱纹越加明显。 一夜之间宋家被烧,现在还在调查中,两个儿子都进了医院,一个还吐了血,这事一桩桩一件件压在宋居伟头上,他这才察觉自己已经老了,承受不来这么多的压力。 曾经风光无限的宋氏集团老总站在医院走廊上发了会呆,然后拍拍宋溪的肩膀,颇有些苍凉无力:“走吧小溪,看看你二哥。” 宋溪轻声应下。 宋煜清是醒着的,他们进去时正拿着新买的手机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听到门口有动静往那边看了眼,视线牢牢锁在了宋溪身上。 宋溪被他森冷的目光一直盯着,额角冷汗流下,喉结滚了滚勉强出声:“哥哥,怎么这样看我,是我不小心做错什么事了吗?” 宋煜清之前就知道宋溪性子不是个好的,但是没关系,他也不是什么好人,可他没想到养了三年的弟弟才是那个白眼狼。宋煜清现在都能想起宋溪那天拒绝救人时说的什么浑话,还有之后自己起疑,查出来的那些东西。 宋居伟听着宋溪的话,看着自己的二儿子:“老二,你干什么呢?” 宋煜清收回目光,嘴角上扬起弧度,偏偏眼底带不出笑意:“没干什么,听说小溪昨晚上也不舒服,现在怎么样了,没事吧?” “没事了,谢谢哥哥关心。”宋溪抿起嘴角笑了下,虽然脸色依旧是被宋煜清吓出来的苍白,但眼神中全是对哥哥的孺慕之情,宋煜清看了就想吐。 “是吗?真的什么事情都没有?”他问。 宋居伟听出不对来,质问:“老二你这是什么意思,小溪非得有点事才行吗?” 宋煜清还没说话,宋溪倒先开口了:“也不是完全没事,就是昨天晚上看到大火的时候,隐约好像看到了什么影子,我有点害怕,以为见鬼了,就喊出来了。” 宋居伟没想到竟是因为这个宋溪昨晚才表现出异常:“神神鬼鬼的东西你也信?” 宋溪咬唇垂下头来:“我就是有点害怕。” 他能感受到宋煜清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游走,仿若毒蛇般缠在他的脖子上,在他面前嘶嘶吐着信子,思考话中的真伪。宋溪半边身子都是冰冷麻木的。 宋居伟说:“你大哥现在也躺在病床上,身子不好,你现在也这样……唉,你们兄弟俩快点好起来吧,别让我操心了。” 宋溪察觉到宋煜清终于收回视线,转而安慰宋居伟去了。 他听了半天,动动自己站麻的脚笑着说:“爸,哥哥,你们先聊,我去上个洗手间。” “快去吧。”宋居伟挥挥手。 宋溪走出病房,走出几步想回头看看,差点没被吓死。 宋煜清就隔着病房的玻璃窗,安静的看着他。 他快步走出对方的视线范围。 直到宋居伟探望完出院,他才蓦地松了口气,心里石头落了地。宋煜清确实是个不太正常的变态,但这个变态直觉超乎寻常的准,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让对方起疑。 看来还要再警觉些,他不想重蹈覆辙了。 路上宋居伟正在打电话,现在宋恒轩没法工作,事情全落在了他一个半百老人身上。 宋溪听了半天,说:“ 爸,你这样太累了,要不咱们找个职业经理人之类的?” “把公司交到那些外性人手中,我根本就不放心,”宋居伟直言拒绝宋溪的提议,“说来说去还是你大哥这次病得太巧,如今正是公司的多事之秋,我手下的人……” 他说着说着看向宋溪,问他:“小溪,你有没有进公司的打算?” 宋溪心脏狂跳起来。 第34章 第34章(2更) 宋浔南是中午起床后听到江骁告诉自己宋溪上午去了宋家公司的事情。 “你说, 宋居伟打算培养他吗?”江骁在那头说。 “只是让他接手分公司,不到培养的地步,等宋恒轩病好了还是得他来。”宋浔南说完, 打了个喷嚏。 宋居伟不可能给宋恒轩培养第二个竞争者,他要的是宋家不分裂, 绝不会因为争家产这种事情起内讧。宋煜清去了娱乐圈就是一个好的证明。 “宋溪可不像是个安分守己的, 不过他一个从未接触过公司事务的新手,比宋恒轩好对付多了,”江骁说起这个就头疼, “你那个前任大哥可是个难缠的角色。” 宋浔南刚想说话,又打了个喷嚏。 江骁:“你感冒了?” 宋浔南看着镜子里半耷拉着眼皮, 眼底一片青黑的自己, 有气无力道:“可能吧。” 他这几天熬夜太多,饮食也不规律, 车祸的伤刚好就这么折腾, 不生病才怪。 “你家里请没请阿姨?让她照顾你一下。” 宋浔南:“没请,挂了,我下楼买饭。” “记得买药。”江骁叮嘱他一句后挂断电话,然后对进门的秘书说,“计划有改动,宋氏先观望一下。” 他得观察下这位新上任的宋家少爷什么路数。 宋浔南挂断跟江骁的通话,套了件篮球服, 想了想又给自己找了个口罩戴上, 免得传染给别人。 楼底下的24小时便利店永远开门,宋浔南买了份关东煮和几个面包, 结账时声音闷闷的:“这些多少钱?” 收银员老早就注意到了宋浔南, 毕竟人长得好看在哪都受瞩目, 今天一看带着个口罩,连说话都有些鼻音,忍不住在结完账后出声问:“你感冒了?严不严重?” 宋浔南没想到她会问,但还是回答:“还好,不严重。” 大概。 “这样啊,”收银员说:“那希望你早点好起来。” 莫名收到了陌生人的关心,任谁的心情都会好很多,宋浔南眯眼对她笑笑,问:“你知道这附近的药店在哪吗?” 他除了楼底下的便利店之外都没有好好逛过这片,整天除了点外卖就是便利店买面包,要不就是花费时间在学校和公司。想来江骁说的对,自己还没有独居照顾自己的能力。 收银员给他指指方向:“从这边出去往左走,经过十字路口后直行往右,差不多就到了。” 宋浔南想了想从这到十字路口的距离,眼皮一跳:“大概有多远?” “七八百米吧,步行不到十分钟。” “……好,谢谢。”太远了,他不想动,还是回家自愈吧。 他相信身上的白细胞不会让自己失望。 于是宋浔南带着口罩,拎着一大袋这几天的存粮回家。电梯从负三层缓慢往上升,到他这的时候“叮”一声,开了门。 宋浔南看着电梯里的人,惊讶地扬手跟他打招呼:“闻医生,你终于回来了。” 要不是知道闻珩买下了对面的房子,他还以为对方退租搬家了呢。 “嗯,刚回来,”闻珩手按住电梯门防止闭合,让他先进来,目光落在宋浔南脸上的口罩上:“感冒了?” 宋浔南扯扯口罩,莫名有种面诊的错觉:“今天早上有点不舒服,可能是昨天晚上吹风着凉了。” “发烧没?” 宋浔南摇头:“没有,就是小感冒。” “以后注意下。”闻珩将手边的行李箱往旁边挪了下,给宋浔南多让了点位置,目光下移后看到了宋浔南袋子里的东西,全是面包速食跟矿泉水。 明明他没说话,但是宋浔南下意识将袋子往身后一藏,莫名有种偷吃垃圾食品被家长抓住的不自在:“那个……我买了点吃的。” 他看着电梯向上运行,电梯门能模糊倒映出两人的身影,这才发现闻珩竟然比自己还要高一些,他的身高只能到对方的鼻尖。 “对了闻医生,我上次给你发消息,你都没回我。” 他自己都不知道用带鼻音的语气说出这种话来有多像撒娇。 闻珩收回看向电梯门的目光,拿出手机,果然看到了宋浔南之前发的消息:“抱歉,我这几天没看手机。” 忙到连手机都没看,到底是会有多忙? 宋浔南想到闻今然说的“我哥经常参加保密性工作,一走就是十天半个月”,觉得与其是忙到没时间看,不如说是根本就不让看。 “你家里欠费了,”口罩戴久了有些闷,他拉下来透气,鼻尖红红的,“我怕你家真给停电,就找物业交上了。” 闻珩顿了下,看着宋浔南:“谢谢,我一会转给你。” 他在手机上点了几下,宋浔南口袋里的手机发出一声震动。 “小事而已,”正好电梯到了,宋浔南回头对闻珩笑笑,“我先回去了。” “等会,”闻珩喊住他,输入密码后拉开门,“过来一起吃饭。” 宋浔南:“啊?不用闻医生,我买了饭。” 闻珩又看了眼他手里的袋子:“别告诉我,那就是你的午饭。” “也不是,”宋浔南摸摸鼻子,多嘴补了句,“这是我这三天的饭。” “……”闻珩推开门,“进来。” 看宋浔南依旧站在门口犹豫,他继续道:“就当帮我缴费的感谢。” 话说到这份上再拒绝就矫情了。 宋浔南也不是第一次去闻珩家里蹭饭,一回生二回熟,他进来后换好鞋,将自己的鞋子摆正:“闻医生,我帮你洗菜?” “稍等,东西还没到。”闻珩将行李箱拖到客厅沙发旁,拉开电视柜前的抽屉。 宋浔南不知道什么东西没到,看他在翻找,也蹲下来,抱着膝盖:“在找什么?” 闻珩家里的东西很少,有限的几件都摆放的整整齐齐,连抽屉里的都是。他很快找到一个没贴标签的药瓶,上面只有一个写着日期的红色标。闻珩拧开后确认了下递给宋浔南:“回去后把药吃了。每次两粒,一天三次。” “嗯?闻医生怎么知道我家没药?” 闻珩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宋浔南看着闻珩“这还用说吗”的目光,嘴角往上扬了下,他晃了晃手里的药瓶,觉得药片的碰撞声都有些好听:“我回去就吃。” 闻珩将行李箱拖到卧室瘫在地上整理,闻今然的老妈打过电话来。 “小珩,你现在回家了吗?” 闻珩:“刚到家。” “回来就好好休息一阵,别整天把自己弄得那么忙……”闻妈妈开始絮絮叨叨的关心自己这个侄子。 闻珩边整理东西边应声。 宋浔南的声音从外面传来:“闻医生,你的外卖。” 闻妈妈听到了,说话声戛然而止,下一秒音量拔高十分热切:“你家里还有其他人?男的女的?多大年龄了?” 闻珩难得脸上多了丝波动,他手指掐了下眉心,有些无奈:“是小然的朋友,您别多想。” “朋友啊。”闻妈妈声音里透着显而易见的遗憾。 闻珩:“” 他挂断电话,看到宋浔南已经将东西搬进来了,厨房里堆了不少果蔬。 闻珩出去半个月,冰箱里的东西当然都不能吃了,只能先买新的,他刚才从手机下单,让楼下超市送过来的。 “打卤面可以吗?”闻珩询问宋浔南的口味,“吃不吃辣?” “吃,”宋浔南看闻珩去拿青椒,赶忙道:“我来我来。切丝吗?” 闻珩点头,去拿料理台上的料酒。 宋浔南很少下厨,但多少知道些步骤。他洗完青椒后去掉头,拎着一边提溜起来,小心翼翼的划成两半,然后切成丝。 腌好肉后闻珩去看宋浔南,便看到对方拿着刀一脸凝重,仿佛不是在切青椒,而是在解决二十一世纪资源枯竭的大问题。 宋浔南切完后长舒口气,动动手腕打量着自己的作品十分满意:“切好了。” 闻珩“嗯”了声,接过他手里的刀:“放着我来吧。” 被赶出厨房后宋浔南还有点疑惑,怎么就不用他了? 在吃完一碗香菇青椒鸡蛋酱打卤面后,宋浔南跟闻珩道别回到自己家,他兜里还装着闻珩给的药,等过上两个小时再吃。 想着中午江骁说的话,宋浔南没想到宋溪就算没有拿到上一世的技术,最后竟然还是被指派去了分公司。 这种按部就班顺应剧情发展的感觉,让他很不爽,给公司发了条消息。 【注意下宋氏那边,看看他们什么动静。】 新官上任三把火,宋溪也不是盏省油的灯。 就是这一世不像是上一世那样拿着他的技术赢得了大家的认可,现在的宋溪什么都没有,这把火怎么点可就不好说了。 不光是江骁跟宋浔南,不少人都盯着宋溪,宋溪也知道。 当他再一次踏进宋家分公司的时候,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这家上辈子毁在自己手里的公司,终究又回到了自己手里。 宋溪扯扯唇,压制住心底阴暗疯狂的想法,垂下头老实跟在宋居伟身后,一一见过这里的部长和经理。 “小溪以后就留在这里跟大家学习了,我这儿子还有很多方面不足,以后还得麻烦大家多教教,照顾一二。” “哪里哪里,小宋总一看就一表人才,还是名牌大学毕业,了不得,比我家那个混小子可厉害多了。” 宋溪暗地里扯扯唇角。 真会拍马屁,他这还没挂上职衔呢,”小宋总“就先叫上了。可惜马屁拍到了马腿上,宋居伟可不希望宋家的皇位出现“九龙夺嫡”的局面。 “哟,这可是青年才俊啊,宋总您放心,我们一定好好照顾,绝不私藏。” “小溪,你有什么问题尽管来问我就行了。” 宋溪道谢:“谢谢王伯伯。” 大家心里多少都有数了,这是顶替宋恒轩来的,就是不知道会呆多久。 宋溪又说了几句圆融话,看着这群熟悉的人没有露出丝毫破绽,就像是一个初出茅庐的青涩大学生。 看上去就是好拿捏的软柿子。 面上看不出来,但是这帮人都是公司高层,有的是笑里藏刀的老狐狸,想等着这位小少爷上任后为自己谋利,最好能撕下宋家一大口肥肉来。 也有为宋恒轩担忧的,怕宋溪生了不该生的心思,抢了宋恒轩的职位。能这样想的大多数都是宋恒轩的嫡系下属,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 等场面话说完,宋居伟将宋溪带去了宋恒轩之前的办公室:“小溪,你先在你大哥的办公室里呆着,秘书会教你该怎么做,记得多学多看。放心,不会让你太累的,等你大哥伤养好了还得让他来。” 这是在敲打宋溪,告诉他你只是个临时的。宋溪一一应下,最后说:“爸爸,我想现在就看看文件熟悉一下。” 宋居伟笑着拍拍他的肩:“你能有上进心是好事,看到不懂的地方喊秘书就行了,再不懂直接找我。” 宋溪强忍不适:“知道了,爸爸你去忙吧。” 看着宋居伟关门,等外面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后,宋溪一把拉开椅子跑到总裁办公室的独卫,抱着马桶大吐特吐。 等他好不容易缓过来,腿已经软的站不住了。 宋溪瘫坐在地上,手用力揪着衣领喘息,平复半晌才撑着身子站起来,摁下抽水键,听着哗啦啦的水声看着镜中的自己。 他没想到自己还能回来。 与宋恒轩和宋煜清在火场中不一样,他的潜意识太深,在那场大火前根本没意识到任何不对劲,于他而言,自己上一秒还在精神病院,下一秒就来到了这里。 接着才是这段时间纷沓而来的记忆。 宋溪在瞬间就确定,宋浔南重生了,而自己的那两个哥哥,估计也重生了。但他根本就不敢让宋煜清发现自己重生,他怕自己再次被折磨的生不如死。 上一世在眼睁睁看着宋浔南死后,宋溪的第一反应是不可置信。 那个曾经耀眼到让自己仰望,后来即便满身淤泥也要挣扎着这活下去的宋浔南,怎么可能自杀? 可他真真切切死了,身体被烧得面目全非。 宋溪不懂宋浔南最后的选择,但当他也经历了这一切后,就懂了。 宋煜清开始查他,翻出了很多他曾做过的事,然后一一报复到了他的身上,甚至是十倍、百倍的报复回来。 当他濒临崩溃受不住要跑时,宋煜清笑吟吟的告诉他,他不可能跑得掉。 宋溪去求助自己的父亲,但是宋居伟只是不痛不痒地说了宋煜清几句,就像当年对宋浔南那样对待自己。 全然的漠视。 许晴哭着对他说:“你要是没来找我们,该有多好。小南就还是我们的孩子。” 宋溪那时候就知道了,宋家在恨自己,恨他间接对宋浔南做的一切。 多可笑啊,他们这些围观者也有罪,现在倒开始审判起他人来了。 他,和他们,真不愧是血脉相连的亲人,全员恶人,没一个好东西。 宋溪怕疼,不喜欢自己受伤。但某一天起,当他拿起抽屉里的美工刀,往自己手臂上划去时他就知道,宋煜清成功了。 他开始理解宋浔南当初的痛了。 宋浔南死后的一年,宋居伟退休了,和许晴回到h市的祖宅,再也没回来过。宋恒轩开始做慈善,为抑郁症患者建立基金会,几乎将整个宋家送出去。宋煜清早就息影了,去做无国界医生,却死在了失事的飞机上。 而宋溪被送进了精神病医院。 他偶尔看着小小的铁窗外的世界,会想起宋家,恨意从心底滋长,如藤蔓缠绕住心脏,毒刺扎了进去。 但是更多的,他会想起宋浔南。 这世上只有亲身经历,才能感同身受。 想的多了,宋溪能回忆起不少两人之前的记忆。 他以为自己第一次见到宋浔南是在新生报到会上,其实不然,他在更早前就遇到了对方。 在一切都没发生过的最初的最初,他刚刚踏入大学校门,怯生生地向宋浔南问路:“学长,请问计科院的报到处怎么走?” 宋浔南一愣,继而迎着阳光笑眯了眼:“我不是学长,不过我可以带你去。” 宋溪那时候看着宋浔南明媚的笑容,一边心底想着怎么会有人笑得这么好看,一边因为自己的失误羞红了脸。 …… 抽水声停下,宋溪对着镜子呵了口气,在上面一笔一画写出个“宋”字。 他笑了笑,因为呕吐而有些泛红的眼睛在此时莫名诡谲。 “宋浔南,宋浔南……”他低声呢喃那个名字,缠绕在唇齿间,无端亲密,“……你讨厌宋家吗?我把它毁了送给你好不好?” “你想要毁掉什么,我都帮你,好不好……” 包括他自己。 第35章 第 35 章 等宋溪从洗手间出来时, 除了略有些湿润的眼睛外什么都看不出来。 江秘书对刚出来的宋溪欠了欠身:“宋少。” 宋溪眼神一暗,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江秘书等很久了?不好意思,刚刚去洗手了。”他笑着坐下, 抿着唇脸上带着不好意思的羞红,看上去一点威胁都没有。 江秘书说:“没有,我也是刚进来。宋总说要给您分派下任务, 您看什么时候开始?” 宋溪知道江秘书面上恭敬, 但对自己少有尊重,毕竟听称呼也听出来了, 别人“小宋总“都叫上了, 江秘书还在喊着”宋少“, 摆明了不承认自己。而且宋居伟现在分派来的任务多是些基层项目, 宋溪上辈子已经接触过了, 没必要再让江秘书给他讲一遍。 浪费大家的时间。 宋溪:“大哥之前已经给我讲过公司的基本情况了,我差不多能够了解,还是先给我看看上个月的报表吧。不懂的我再问江秘书。” 江秘书一张严肃脸上终于流露出点惊讶, 稍纵即逝:“宋先生已经跟您说过了?” 宋溪脸上的表情及其自然:“大哥没跟你讲过?之前他还让我下学期辅修管理学, 说来公司帮忙,给他打下手, 就当实习积累经验了。” “宋先生并未跟我提过。”江秘书推推眼镜,不置可否。 “可能是大哥忘了吧, ”宋溪眼睛弯了下,笑着道, “江秘书先把报表给我,我看看能看懂吗?” 江秘书觉得够呛, 一个刚接触到公司事务的菜鸟想要直接越过新手教程看报表, 并不比看天书容易多少。但他是个下属, 还是点头应了:“宋少稍等片刻,我马上拿过来。” “快去吧。”宋溪催促道,然后低下头看了眼桌子上的各种文件,无聊似的哗啦啦翻了起来。 江秘书心中疑虑更甚,关门出去了。 宋溪手上的动作慢了些,认真看起那些文字。 他没记错的话这家公司掌握着宋氏集团百分之三十的流动资金,至关重要,难怪宋居伟要让宋恒轩来这坐镇。上一世公司在江纳的打压下被迫倒闭,牵连到宋氏集团,一天内市值蒸发八位数,宋居伟差点被气出脑溢血。 宋溪想起他当时猪肝色的脸,心情愉悦的眯眼笑了下。 他这次插手,不知道能不能让宋居伟直接气死。 公司里有一整个秘书团,江秘书是秘书长,拥有独立的办公室,剩下的秘书团们都在一起。他敲敲秘书团办公室的门:“宋少要一份上个月的报表,你们谁手上有?整理一下交给我。” 其中一个秘书举手:“江秘,报表有几个部门还没传过来。” 江秘书皱眉:“怎么还没传过来?” 说话的秘书点点头:“是的,他们说还没整理好,要再放宽些时间。” “跟他们说这是宋少要的,限他们今天必须整理好交上来。”江秘书冷了脸,知道这是各部门看宋恒轩不在耍小把戏。 平时就算了,如今江纳已经对他们虎视眈眈,竟然还想着窝里横,眼皮子浅的只能装下那点利益。 “好,我知道了,立马去通知。” “辛苦。”江秘书点点头,先回宋溪的办公室说明情况。 他刚刚声音不算小,再加上是从刚上任的宋家小少爷那边出来的,不止是秘书团的人听到了说的那句话,还有别的有心人。 茶水间离得近,也有人听了一耳朵。 “宋总的弟弟是要看报表?这一上来跨度太大了吧。” “宋溪好像不是学的管理学,金融学之类的,能看懂吗?” 这几就不懂了,“懂王在哪都能出现,一眼镜男压低声音说,“这报表估计不是宋少要看,是江秘书要看。” “什么意思?” “你想,宋总走了后有几个部门根本就不交表,江秘书拿他们没办法,但是宋少就不一样了,宋少说想看那他们就必须交,可他一个没毕业的大学生怎么可能看得懂,到时候不还是江秘书代劳了。”眼镜男分析的头头是道。 “那这样说起来宋少只是个摆设啊,其实还是宋总在坐镇。” “就是这样没错,这昂我也能放心了,不然公司突然换了个小孩当管理,我还真心里一突差点就想写辞职信。” 他们这些人能想到的事情,江秘书自然也想到了,在拿到整理好的文件交给宋溪时说了这事。 宋溪仰头对他笑了下:“这样不是很好吗?” “宋少的意思是?”江秘书问。 宋溪耐心的给他解释:“你看,我现在在外面人看来就是个傀儡,好欺负,没什么实力,这样他们就不会生出二心,大哥到时候结果我位置的时候就能少操点心,这是第一点。” 他继续道:“第二点的话,现在江纳要针对宋氏等一系列公司是摆在明面上的事情了,不少员工人心惶惶。如果大家认为是江秘书你来操持公司事务的话,他们都会比较放心,能稳定员工情绪。江秘书觉得呢?” 江秘书没想到宋溪能这样分析,而且还完全从宋恒轩的角度出发,全然不藏私。 “您说的对。”他现在有点相信宋溪真的是在宋恒轩的指派下来接手公司事务的了。 而当宋溪拿着报表跟他仔细分析后,这种信任加强了些。 毕竟宋溪说的都是些机密资料,如果不是宋恒轩主动透露,单凭一个刚上手的大学生是不可能知道这么多的。这样想着江秘书也不再心有芥蒂,开始认真教宋溪,指出他的不足和错误。 转眼就到了下班时间,两人在一间办公室里呆了很久,更加坐实了“报表是江秘书在看”的传言。 宋溪看了眼表:“要下班了,江秘书快点回家吧。” “宋少不回去吗?” 看,一下午多有成果,对方都知道主动关心自己这个空降关系户了。 宋溪说:“我一会再走,先把江秘书你今天说的这些整理一下,等大哥醒了告诉他。” “您跟宋总感情真好。”江秘书真情实感夸赞了句。 宋溪这次笑容真诚多了:“是吧,我也这样觉得。” 好到他恨不得宋恒轩永远醒不过来。 宋溪放在桌下另一只手指甲已经扣进了掌心,钝钝生疼,可他不在乎。 江秘书很快走了。 到了下班的点,大家都纷纷下班打卡走人,公司这一层人很快走光了。 宋溪听着外面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将手中的签字笔扔到桌上,发出一声响。他嗤笑一声,神情尖锐,全然不见刚才的乖巧文静。 “蠢货。” 跟江秘书说得那两点当然对,但是于他而言还有另外一个理由—— 他作为一个大家心目中的傀儡,公司以后出事了跟自己何关? 当然都是江秘书和他背后主子的锅。 宋溪承认自己是个小人,他惯于在背后用这些下三滥的手段,使心计。但没关系,无论手段再脏再上不得台面,只要能达到目的就够了。 他不在乎别人怎么看自己。 “宋浔南,哥哥,你再等等……”他趴在桌子上,下巴搁在手肘处,眼神没有焦距,不知道在看向哪里,嘴里喃喃出声。 现在已经是八月份了,马上就可以开学了。 “我想快点见到你……我能不能见你一面……”他用力咬着手指,指甲已经被撕咬的不成样子,有血流了出来,却没能阻止宋溪神经质的动作。他好像是在用此抵抗心中焦躁。 直到这时,宋溪才表现的像他自己。 一个被关了多年的精神病患者。 === 人都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宋浔南虽然没倒吧,但好的特别慢,现在到哪都带着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 “上次的小程序反响不错,我们可以尝试研发app,细化页面,增加些别的功能。你们有什么想法都可以提……页面设计就外包给别的公司吧,交给专业人士处理,”宋浔南带着口罩,声音沙沙的,有点闷。 “之前上市的那几款软件利润额在平均值之上,收获还算不错。可以利用这次赚到的资金投入到医学影像智能识别上,将咱们研发的技术投入产出……大概还能兼顾一个,哦对了,你们记得去申请专利。”他认真对着平板上的流程,写写画画,就听到底下有人笑。 宋浔南疑惑抬头:“笑什么?” 众人虽然在开会,但都是一群年龄相差不大的年轻人,最大的也不过三十岁,经常接触互联网跟大家没什么代沟。 产品设计部的一个小姑娘举手:“老大,你现在说话好娇啊。” 宋浔南一愣:“什么?” 有了第一个说出来的,大家都开始起哄。 “对呀,还带鼻音呢~” “老大,你一感冒怎么整个人都变了?” “我爱听娇娇,老大多说点!” 大家笑开了。 宋浔南反应过来了,从脖颈处泛起一阵粉意,迅速蔓延到耳根,连口罩都遮不住。 谢窈凑过来笑着问:“呀,这是害羞了?原来你也会害羞啊。” 宋浔南脸上开始升温,他想伸手捂脸,抬起手来又觉得太欲盖弥彰,只得放下,低声呵斥:“别闹了。” 呵斥声带着鼻音,根本没什么威慑力。 大家也都知道他不是真生气,一点也不怕他。不过玩笑归玩笑,都是有分寸的人,很快收敛起情绪继续开会,注意力倒是比之前提高不少。 “老大你快讲,我们都听着。” 宋浔南无语地拿笔在手里转了几圈拼命转移注意力,等脸上热度消退后继续开会。 他能怎么办,只好宠着自己亲爱的员工们。 散会后,孙容熙留下来跟宋浔南一起整理资料:“老大,李柯文给我发消息了,问他能不能做咱们公司的外包?” 宋浔南问:“他又缺钱了?” “估计是,你也知道,他妈妈那个病就是无底洞,填是填不上的,”孙容熙叹气,“不过咱们没什么项目需要外包,他又跟过宋溪,我反正是不放心,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宋浔南手上动作不停,将资料拢好:“这一点另说,李柯文的人品我还是信得过的。不过他怎么找上了你?明明有我的联系方式。” 孙容熙:“可能怕你拒绝。” “怕拒绝就不该找过来,让他亲自跟我聊,”宋浔南想了想,“先别让小徐去做a3的计划书,李柯文要是找过来我就包给他了。” 孙容熙知道宋浔南这是在给李柯文机会:“我明白了。之前导员想给他妈妈筹款,不知道这事现在怎么个说法。” “别想了,他不会同意的。” 孙容熙看向宋浔南:“这么肯定?你看上去很了解他。” 宋浔南沉默良久,最后扬起个谈不上笑的弧度:“可能我跟他是同一类人也说不定。” 从不接受别人的怜悯,跪着也要走完自己选的路。 挺蠢的。 宋浔南垂眸将手机揣进兜里:“我等他消息,机会只有一次,不要就作废了。” “你等我问问。”孙容熙打开手机敲键盘,退出时习惯性下拉通知栏要一键删除,却手快的点进了微博,“靠”了声刚想关上软件,就看到首页的照片。 他愣在原地抬头看一眼宋浔南,低头看一眼手机,抬头看一眼宋浔南,低头看一眼手机。 重复了三遍这两个动作。 “怎么了?”宋浔南被他看的心里发毛,以为自己脸上沾了什么东西。 “我有点不敢认,这个人是不是你?”孙容熙将手机往宋浔南眼前一怼。 宋浔南刚想说什么人,就看到照片中眼神锐利如刀的青年,正咬着手里的拳击套,带着丝凶狠。偏偏汗湿的发尾贴在脸颊上,多了凌乱的美感。 底下评论简直控制不住,连条裤衩子都找不到。 “啊啊啊啊啊啊这眼神!这脸蛋!我直接大喊老公!” “宝贝别瞪我了,要in了。” “嘶哈嘶哈,我高呼老婆不过分吧?” “人活着就是为了这个小帅哥!博主还有没有照片?磨多磨多!” “你们搁这儿摆地摊呢,满地的裤衩子。” “救命他真的好蛊啊,眼神太会了!如果这是新出道小明星的营销手段,那我只能说你成功了!拜托快点出道!” “”宋浔南半晌无语,“这什么跟什么,能举报吗?” 他觉得这热度不对,打开热搜榜一看果然挂在上面。 怎么回事,为什么当晚有人拍照? 博主也没想到自己只是觉得好看才发的微博竟然能火,赶紧上线删除,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宋浔南的那张照片被到处传,满微博都是,热度不降反升。 宋浔南啧了声,戳戳夏野问他怎么回事。 夏野发消息过来说是他的失误,立马让人降热搜。 “倒也不用降……”宋浔南看着手边的策划案低喃一句,“白来的热度不蹭白不蹭。” 五分钟后,经过认证的微博账号新鲜出炉,连带着还有南北公司的官方账号。孙容熙眼睁睁地看着宋浔南还顺手给官博买了十几万的粉装点门面。 【宋浔南v:仔细一看,自己打完拳的样子还挺帅的[doge]//鸟枪满轨真的谢:天呐噜有没有人来认领这个帅哥!没有就是我家宝了呜呜呜呜宝真好看……】 “真人来了!” “竟然还是个新号,我要看别的照片噫呜呜噫。” “老婆,我可以叫你老婆嘛!” “所以真的是网红炒作摆拍吧,颜值倒是可以,希望不是见光死。” “你们小网红的花样真多[拇指赞]” “炒作我也爱,我是土狗我先说。” “……等会,你们不看认证的?人家那里明明写着南北科技有限公司,职位是总裁!总裁啊!!” 宋浔南见终于有人注意到了这个,暗自点头,开始不遗余力地推荐公司几款适合年轻女孩的产品。 被回复的人:“……?” 笑死,事业心真强。 “所以真的是总裁?年纪轻轻的霸总?” “这不是绿江的标配吗?梦想照进现实版?” “搜了这个微博名,百/度竟然还有词条,介绍的怪详细的,是个大佬。” “我也去看了!是我高呼牛x我不配的地步!” “笑死,刚才说人家是网红的那几个人怎么消声。阴阳怪气以为别人听不出来呢。” 宋浔南看着飞速上涨的粉丝数和应用商店后台的下载量,觉得脸这种东西有时候真的很好用。 本想退出去,结果突然涌进来无数评论,跟开闸泄洪似的冲到了他的微博底下,刷起一片问号。 “??????” “?????我瞎了?” “卧槽我好像也瞎了,不然怎么会看到哥哥关注了这个账号!” “救命宋煜清你被盗号了就说一声!难道是这个人买粉买到你头上了?” 宋浔南看了几眼,点开粉丝列表,往下划了几下就看到宋煜清的微博躺在那里,小黄v格外显眼。 他不明白宋煜清想干什么,难道是上次的泥石流摔到脑子了?直接在自己评论区底下@对方,发了个问号过去。 “靠,这宝贝好勇。” “直接发问号,都不带打字的,确实拽。” “说实话,我一般对别人不耐烦的时候才发个问号,表示‘你他妈有事吗没事赶紧滚’。” “宋煜清的粉丝即将到达战场,老婆我只能帮你以一对十,再多了骂不赢了QAQ” 宋煜清的粉丝确实已经抵达战场了,都说粉随蒸煮,她们行事作风个个张扬。平时那些明星都对宋煜清毕恭毕敬的,怎么这个敢出来挑事? 她们摩拳擦掌就要冲上去血洗宋浔南评论区,要为哥哥出头。 然后刷出来宋浔南回复那个骂不过来的女孩的评论。 “没事,你看哪个骂人就截图给我,我一个个发律师函告过去^ ^。” 粉丝们的脏话硬生生憋在了嘴边上。 宋煜清没能想到自己会在微博上看到宋浔南的身影,他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很久,最后没忍住点了关注。 他知道宋浔南在线,一定会看到自己的关注,想要撤回,好像已经晚了。等他再去看时,宋浔南回了他一个问号。 宋煜清看着宋浔南的微博头像出神,那是宋浔南在很久之前养过的一只杂交狗,不是名贵的品种,卖狗的骗他是吉娃娃混交,结果长到很大,最后生病去世了,宋浔南难过了很久,再也没养过宠物。 他念旧,用这只狗当了很久的微/信头像,每次宋煜清点开看都是那只狗在憨憨的傻笑。 宋浔南换了手机号后微/信也换了,狗狗头像变成了一片黑色。宋煜清当时觉得丑,现在却只能在这里看到。 底下的粉丝已经控制不住了,粉粉黑黑混在一起,吵得天翻地覆。 宋煜清不想管这些,他只在意宋浔南。 一秒钟后,给宋煜清点了特别关注的粉丝都收到了消息提示音。 【宋煜清v:对不起。】 他是在向所有人昭告,自己错了。 他后悔了。 可是宋煜清不知道的是,宋浔南在他发过消息来的前一刻摁灭手机,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处理事务。 他想说的话根本没有传进宋浔南的耳朵里。 “???哥哥你怎么了?” “我己就觉得是盗号了!现在看果然是!宋煜清怎么可能会道歉啊,除非是太阳打西边出来。” “原来某人张了嘴会道歉啊,那些被你欺骗感情的女生你怎么不去道歉?” “这得是对人家做了多十恶不赦的事情才能劳动geigei的嘴去说声对不起?心疼宋浔南。” “死娘炮别来刷存在感了,赶紧滚出娱乐圈!” 宋煜清手指一直按在屏幕上方,隔几秒刷新一次,这些或好或坏的评论他都看到了,却无动于衷。 只是怎么都刷不出来宋浔南的评论。 这样的动作持续了半小时,他才确认,宋浔南不会给自己回复了。 护士敲敲门,推门进来。 “怎么了?”宋煜清看着她,情绪很淡。 护士说:“先生,你哥哥醒了,说一定要见你,有事跟你说。” 宋煜清默然,扯扯唇:“知道了,我会去。” 他看了眼毫无动静的手机,收起来跟着护士去了隔壁。 宋恒轩正倚靠在枕头上望着窗外,听到门口的动静后转头看向宋煜清,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撞,各种情绪像压缩到了极点猛然炸开,复杂万分。 风卷过窗帘,轻轻地吹。 最终是宋恒轩先开了口。 他哑声说:“老二,你也回来了。” 第36章 第 36 章(2更) 宋恒轩这句话说的没头没尾, 一旁给宋煜清引路的小护士听了后一头雾水,她想这里也没自己的事了,退出后把门关上。 门搭上锁扣的咔哒声在只有风吹过的病房内格外清晰。 宋煜清看着宋恒轩的眼睛,点头承认:“对, 我也回来了。” “我以为飞机失事之后再也见不到你了。”宋恒轩声音淡淡, 听不出任何当初知道弟弟飞来横祸的伤感, 也不见失而复得的兴奋, 整个人如一滩死水。 宋煜清也不遑多让, 没有丝毫知道宋恒轩跟自己一起重生的喜悦,冷声嗤笑道:“你什么时候能直白点?老实说, 我一点都不想见到你, 你也一定不想看到我吧。” 宋恒轩看向窗外, 没有反驳。 他们曾经是最亲的兄弟,如今却连陌生人都算不上, 甚至相互仇视, 怨恨。 “宋溪怎么回事?”宋恒轩低声发问。 这次他的声音有了波动,脸上覆着一层寒霜,黝黑的眸子又冷又沉。 宋煜清说:“他好像什么都没想起来,爸妈也是。” “你确定?” 宋煜清凉凉的弯起唇角:“确不确定,你自己去试试,问我干什么?” “知道了。”宋恒轩不再说话。 他头疼得厉害, 医生跟他说自己昏迷期间咳出一口血来,大概是急火攻心,让他最近多休息。宋恒轩面色淡然的听着。一个正常人突然咳血是很可怕的事情,但是他前世操劳过度, 身子跨了大半的时候不比这好上多少。 “哦对了, 跟你说件事, 宋溪被指派去接手你的公司。”宋煜清见不得宋恒轩好,特意补了句。 宋恒轩看都没看他:“知道了。” 垂下头被遮挡住的神情却并不放松。 宋溪,他也配? “我明天出院。”他说。 === 李柯文最后还是来找宋浔南了,两人决定见面谈。 宋浔南本想约在公司,说实话他觉得李柯文只是做外包太可惜了,想拉他进自己的公司。 但是对方表示因为母亲刚做完手术,需要人照顾走不开身,约在医院见面。 另宋浔南没想到的是,这个医院就是闻珩所在的三院。 想想也是,三院是离b大最近的医院,医疗水平在全国领先,李柯文自然选在这里,平时住校也能来照顾李妈妈。 宋浔南虽然去过三院,但是从来没有来过住院部的六楼。这一层都是重症患者,连空气都沉甸甸的很压抑,走廊上偶尔路过的人眼中都没了神采,虽然还活着,但灵魂已经被病魔折磨殆尽。 宋浔南不喜欢这里给人的感觉,让他想到些不愉快的回忆。 “你来了,进来吧,”李柯文给宋浔南开门,“只能约你到这了,抱歉。” “没有,是我打扰你们了,”宋浔南将买的补品放到一旁,对李妈妈笑了笑,“阿姨好,我叫宋浔南,是柯文的同学,来找他。” 事想你从来没这样叫过他,两人见面都说不了几句话。李柯文抿唇,知道他是好意。 “哎,好,好孩子,”李妈妈躺在床上,声音很小,近乎呢喃,“柯文好不容易有个朋友,你们聊,别管我。” 因为李柯文大部分的时间都花费在了学习赚奖学金,打工赚工资以及给妈妈看病上,所以跟同学的交情并不多,整天早出晚归连舍友都很少能看到他,更没有个朋友来找他。 宋浔南是第一个。 李妈妈见了很高兴,知道李柯文不是孤单一个人,也有朋友,心里总算有点安慰。 病房里并不安静。 一个病房有三张床位,李妈妈在靠门的这边,中间那个在吐,吐的胆汁都出来了也止不住,声音里满是痛苦。最外面靠窗的那个床位拉上了帘子,看不清楚。 李柯文对宋浔南说:“我们出去聊。妈你先睡会,不舒服立马喊我,我就在门外。” 中间那个人吐的那样厉害,正常人怎么可能睡得着。但李妈妈习惯了,又是刚做完手术,点点头慢慢合上眼。 宋浔南走到门口后忍不住回头看了眼。 李柯文的妈妈是肝癌,整个人虚弱的躺在病床上,瘦到快脱形了。 他没记错的话,李柯文是单亲家庭,李妈妈一个人抚养他长大,念书,上大学,出人头地。李柯文自己也争气,省状元的成绩考进来的。他已经成年了,就等着以后让李妈妈过点好日子,好好享福。 结果一场病魔把这对正在奔向美好未来的母子拽到了深渊里。 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只缠苦命人,不外如是。 “中间那个人今天刚插完管子,反应大了点,”李柯文解释了句,“就在这里说吧。” 宋浔南从关上的门上收回视线,将自己带来的资料交给李柯文,跟他说起具体要求,对方认真听着。 “没问题吧?”宋浔南问。 李柯文点头:“没有问题,我一周后给你。” 宋浔南倚在冰冷雪白的墙壁上,看着一眼就能见到头的走廊,出声说:“我本来不是很抱希望,但还是想问一句,李柯文,你能不能来我的公司?” 李柯文一愣,凝眉思索良久最后还是拒绝了:“不了。” “为什么?” “我需要照顾我妈妈,她的情况你也看到了,为此我把其他的兼职都辞了。”他现在只能靠一些外包维持生计。 宋浔南看到了李柯文洗到发白的短袖,说:“如果我说,我不强制要求你必须每天到公司上下班打卡,而是让你自由办公呢?工资照发,也不会因为你不来就少你的。” “……为什么?”李柯文愣了很长时间,怎么都想不出一个合适的理由说服自己宋浔南别有目的。 他自己一穷二白,身上还背着债,怎么想都没什么好图的。 “你是在可怜我吗?”他哑着声音问。 这是他唯一能想出来的答案,却被宋浔南一口否决:“别想多了,世上比你倒霉的大有人在,我要是真善心发作,还不如捐款去。” 李柯文摇头:“我想不明白你为什么会选我?” 宋浔南“啧”了声:“你是对自己多没自信?还是说你的自信心被我打击到了,年级第二?” 年级第二算是李柯文的诨号了,他每次都被宋浔南压一头,万年老二的位置坐得稳稳当当。 被宋浔南这样一打岔,李柯文心里竟然有些轻松,被刺了一下的自卑也消散不少。 宋浔南不愿意在这种压抑的环境下久待,他能感受出自己的状况不是很好,被这里的气氛感染了,于是说:“你想想,机会就一次,错过可就真的没了。” 李柯文没有马上拒绝:“给我点时间,让我想一下。” 他不是怕自己不能胜任宋浔南公司的职位,他只是怕宋浔南后悔。 宋浔南点头,推门进去跟李妈妈道别,聊了几句后就要回去。 “柯文,送送人家小南。”李妈妈勉强扯起一个笑,跟宋浔南道别。 “好。”李柯文应声,去送宋浔南,等他回去的时候李妈妈也没睡。 他上前帮忙掖了下被角,被李妈妈握住手腕,停下动作看她。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李柯文说:“他只让我送到住院部楼下,说暂时有事不回去。” “小南,是个好孩子……他拿你当朋友,你也要好好待人家。”李妈妈虚弱道。 李柯文难得有些活泼劲,反问了句:“妈你第一次见他,怎么就知道是个好孩子了?” 李妈妈笑了下,面容能依稀看出当年的温柔:“我半辈子什么苦没吃过,看人的本事厉害着呢。” 李柯文鼻头一酸,反握住李妈妈的手:“是,妈你最厉害。我找了份新工作,挺轻松,不累,也能照顾你。明天给你买好吃的,怎么样?” “别太幸苦了,累着你妈心疼,”李妈妈絮絮叨叨,“买什么好吃的,乱花钱,食堂的饭菜就挺好。” 李柯文一边听一边应声,思绪飘到两人下楼时的交谈上。 他握着李妈妈干燥温暖的手,垂下头无声做了个口型。 谢谢。 * 这边宋浔南因为在住院部受到了点影响,胸腔像被积了水的海绵塞住,心情莫名烦躁压抑。他忍着不适慢慢走在医院的鹅卵石路上。 宋浔南想点一根烟来缓解下心中的焦躁,想起来这里是医院,而自己也已经很久不抽烟了,身上自然没有,只能靠自己平复情绪。 为了患者的心理健康,医院在住院部和前面的大厅之间修了个小花坛,绿草如茵,鸟语花香,不时有护士推着病人路过散心。 宋浔南低头,踢着地上的小石子。 梁正秋正在跟自己的病患聊天呢,就一直听到耳边有声音摩擦来摩擦去,怪烦人的,转头一看,觉得对方有些熟悉,再仔细一想,把之前的记忆给翻出来了。 这不就是那个一天之类见义勇为两次的兄弟吗? 怎么跑这来了? 梁正秋是个自来熟,见谁都热情,扬起手就跟宋浔南打招呼,不管人家还不认得自己:“诶兄弟,你怎么在这里?” 宋浔南起初不知道是在喊自己,等梁正秋带上衣服颜色喊他,才抬起头来,往那个方向看去。 “是我啊,你还记得我吗?当初你帮忙制止医闹被划伤了,我给你处理的伤口,”梁正秋笑着说,“你这怎么又在医院?探望别人?” 宋浔南一下子就想起了这茬,他当时心情不爽,刚穿过来连着两次倒霉,就是梁正秋给缝的。 “哦,是你啊。”他在梁正秋身边坐下,准确叫出梁正秋的名字,“梁医生,好久不见。” “原来你还认得出我,连我叫什么都记得。“梁正秋颇为惊喜。 宋浔南余光扫了眼他白大褂上的工作牌,沉默两秒换了个话题,“梁医生怎么不在门诊?” “哦,今天我应该休息,可自己在家又没事,就来医院转转。” 宋浔南没想到竟然是这个理由,被噎了下:“……院长一定很喜欢梁医生你这种人。” 自觉自动的打工人,没有老板不会喜欢。 梁正秋:“还行吧,我之前也不加班来着,但是自从闻主任来了之后,大家都开始卷,我就也没事来转转了。” 宋浔南成功挑中关键字:“闻主任?怎么说?” “跟你说也没什么,闻主任之前还问过你的情况,你们俩之前是不是认识?” 看到宋浔南点头,梁正秋嘀咕了句“我就说”,继续道,“闻主任出了名的工作狂,有时候一天下来连轴转的手术,别人离开手术台的时候都是扶着墙壁爬出来的,就他不一样,休息够了还能再塞一台,小周有段时间看了他都害怕。” 宋浔南感叹:“身体素质真好。” “何止是好啊,那是超级好了!”梁正秋跟着感叹,后又看着自己不存在的肱二头肌摇头。 “你们说的那个闻医生我有点印象,”梁正秋身边从宋浔南坐下后分外安静的病人开口,“刚才好像在花坛这里看到他了。” 梁正秋反问:“花坛?不可能吧,今天闻主任休息,他这一周都不会来医院。” “没有,我刚才真看到他了,旁边还有一个人,”病人见梁正秋不信,探着脑袋四处看,“我不可能认错,闻医生那张脸烧成灰我都认识!” “”宋浔南抽抽嘴角。 兄弟,这就不必了。 “诶那不他们俩嘛!快看快看!”病人指着他们的左前方喊了声,急于证明自己,“我就说,肯定还在这。” 宋浔南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只看到了两个人并排走在一起,就是距离有些远。等闻珩绕过来时,他身边那人的脸露了出来。 宋浔南原本漫不经心的样子一收。 跟闻珩并肩走在一起的人,竟然是自己上辈子的心理医生,苏清。 他们竟然认识? “闻主任,走那么久了来休息下吧。”梁正秋对那边喊。 闻珩听到了他的声音,往这边看过来,随后对苏清说了句什么,两人走过来。 “怎么在这?”闻珩在宋浔南身前站定,低头问他。 宋浔南手撑在长凳上,仰头一直看苏清,舔了舔唇,半晌才反应过来:……啊?你说什么?“ 闻珩:“……” 苏清笑了下:“你认识我?” 第37章 第37章(1+2更) “不认识, ”宋浔南听到苏清的问话后意识到自己看他看的时间有些久了,偏过头对闻珩说:“这位是你的病人吗, 闻医生?” 这话听上去怪怪的。 闻珩沉默一秒, 摇头:“……不是,是朋友。” 宋浔南状似恍然大悟的补了句:“哦。” 苏清作为一名心理医生,他笑起来天生就让人有好感,此时正眉眼弯弯的对宋浔南道:“你好, 我叫苏清, 是一名心理医生, 闻珩的朋友。” “宋浔南, 闻医生的邻居, ”他简单自我介绍,原本抱臂的手松开,往旁坐了坐,“你们坐吗?” 他问完后梁正秋欲言又止想说坐不下啊大哥, 可转念一想人家也不一定真坐。 苏清还就真坐。 “坐,我快累死了, ”苏清眯着眼笑,自己坐下后挤了挤宋浔南还不算完, 招呼闻珩,“闻珩,快来坐。” 病人被挤到最边上,半边屁股悬空着, 敢怒不敢言。 一条长椅上坐了四个手长脚长的大男人,跟沙丁鱼罐头似的挤在一起, 不少人惊奇的往这边看来。 闻珩摇头:“不了。” 宋浔南也觉得自己有病, 他动动身子, 硬是挤开梁正秋和苏清站起来,满脸假笑:“我突然发现我也不用坐,还是你们坐一起吧。” 苏清噗地笑了,长臂一伸去勾梁正秋的肩:“老梁,你怎么在这?” “哦,我来看看我的病人。倒是你,什么时候回国也不跟我们说一声?”梁正秋指指一脸委屈的病人。 苏清说:“这不是刚回来,那个研讨会真是累死个人,下次谁爱去谁去,别喊我。” 宋浔南看着他们俩对话,自己到现在都还有些惊讶,没想到在这里能遇上苏清。 他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这个人。毕竟正常人谁没事去心理诊所看病。 苏清在宋浔南的前世算是个特别的存在,他是个好医生,当初是真的想要治好宋浔南,可惜没过多久就搬去了另外一座城市,临行前最不放心的就是宋浔南。 后来宋浔南联系不上苏清,很遗憾没有亲口告诉他自己痊愈了。 只是再见,对方私下里还是一副欠揍的样子。 “是感冒加重了吗?” 宋浔南还在神游天外,冷不丁听到闻珩的声音,反应慢了两秒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没告诉对方他来医院干什么,刚想开口,一只手伸了过来。 手指落在他的额头上,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多停留了一两秒感知温度,确定正常后才收回手。 宋浔南感受到微凉的指尖擦过自己额发,有种奇特的痒意,他忍不住伸手捂了下额头。 “没发烧。”闻珩以为他是在给自己试温度,简单解释了句。 “哦。”宋浔南摸摸鼻子,“我其实是来探望一位朋友的家长。” 梁正秋在一旁都看呆了,看看这位又看看那个。 他还从未见过闻珩主动跟谁接触过呢。 倒是苏清笑了起来:“闻珩,你邻里关系处得不错嘛。” 闻珩的手插/回白大褂里,闻言看了他一眼。 宋浔南口袋里的铃声响了起来,他对大家打了个手势,去一旁接电话。 “导员……这几天吗?好的,我知道了……嗯,没事。” 苏清看着宋浔南的背影,仔细打量,伸手去揽梁正秋的脖子,小声问:“这位弟弟你认识多久了?” 梁正秋想不明白他问这个干什么,但也没什么不好说的:“几个月前认识他的。当时他手臂受伤了,来缝针,一天缝了两次。你也知道要缝针的伤口得多疼,可他不管是打麻药前还是拆线的时候,都不见皱眉,我对他印象还挺深。” “这样啊。”苏清若有所思。 梁正秋:“闻主任应该比我了解他啊,你怎么不去问闻主任?”他在今天之前都不知道两人竟然是邻居。 苏清抬头,就对视上闻珩冷冰冰的眼神,讪讪一笑:“我不问了还不行吗,别这样看我,就是纯好奇。” 宋浔南打完电话走过来跟闻珩几人道别,说先回去。 苏清对他挥挥手:“那你先去忙,下次见弟弟。” 说了再见后宋浔南离开医院。 导员刚才那通电话是问他有没有时间提前回学校帮自己处理下学生入/党档案的事情,因为着急整理只能找在本市的学生,就联系上了宋浔南。导员帮过他不少忙,宋浔南当然不会拒绝。 不过这样一来,他要先把手头上的事情安排下。 苏清看着宋浔南走远,又跟梁正秋聊了几句定好下次聚会的时间后,站起身来说也要回去。”走吧。“闻珩说。 “拜拜老梁,”苏清跟闻珩走出一段后,还是压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我总觉得宋浔南好像认识我,但我又实在想不起来在哪见过他。” 闻珩本想说“那就是没见过”,但话到嘴边想起什么,换成另外一句:“你确定想不起来?” “我确定,老梁那个糟糕的记性都能记得宋浔南,我没道理忘了,”苏清证明自己的时候不忘拉踩梁正秋一句,可蹙眉想了半天还是摇头,“我真没印象了。” 他不死心:“你辅修过心理学,也看出来了吧。宋浔南当时在跟老梁聊天时双手抱臂,腿一前一后像随时要站起来,明显呈很强的防御抵抗姿态。可他在看到我后,不但选择放下手臂握手,腿也收了回去,证明他在信任我。” “我长得这么好看,普通人看到帅哥会放松很正常,但我后面又问老梁,他表示宋浔南不是轻易会泄露情绪的人,这种人防备心极其强,这就又说不通了,”苏清耸耸肩,“好奇怪。” 闻珩敛下眸子,没有说话。 苏清察觉出不对,连声追问:“你这反应不对啊,是不是还知道些什么?说来我听听?” “不知道,”闻珩见他还要问下去,扫他一眼,“你很闲?” 苏清强压下自己的好奇心,无奈摊手:“好吧,我很忙的。我家老爷子让我气到了,最近都回不了家了,正好我打算在这开个心理诊所,不回就不回吧。诶你是不是买房子了?借哥们儿住几天?” “不借。” 意料之中的答案,苏清表示还好自己有准备:“幸好我早就订了酒店。” === 学校不让留校,假期校园里没几个人,空荡荡的,蝉在树上叫个不停,偶尔吹一阵凉风都是奢侈,热得要命。 宋浔南被晒得发蔫,他踩着树荫,戴着顶棒球帽遮挡阳光,一路走到导员办公室,一开门一阵沁凉爽意扑面而来,他赶紧走进来关上门,吹了阵空调才算缓过劲来。 导员见他那样赶紧招呼:“不好意思啊,大热天把你喊过来。快坐下,给你们点了奶茶。” 除了宋浔南之外还有几个本市的也被叫了过来,大家对他笑笑,宋浔南也笑了下回应。 他坐下来,桌上的奶茶表面覆了层水珠,正往下流,宋浔南抹了下,将吸管插进去吸了一大口,这才感觉自己活过来了。 导员看着他抱着超大杯奶茶瘫在桌上,有点好笑:“小南你先休息,休息完了再说,我这不着急。” 宋浔南将头上的棒球帽摘下,又吸了两口冰奶茶说道:“不用了,要我干什么?” 他一摘下帽子,有女生就忍不住悄悄打量他,看着他被汗湿的发尾,还有吞咽时上下滚动的喉结。 “将这些档案翻到同一页,根据表格核对信息是否错漏,然后盖章。” 宋浔南挑眉:“这么简单?” 导员幽幽出声:“这是第一个步骤。” 宋浔南:“……” 他说:“把我的那份给我。” 计科院是个大院,这些档案数量不少。宋浔南跟另一个男生合作,他在核查这些人的资料,看到简历优秀值得注意的就先记下对方的名字。 说不定这些都是他以后的员工。 宋·事业心贼强·浔南吸了口奶茶,觉得大热天干这项工作也没什么怨言了。 中午导员给他们点了外卖,宋浔南随机挑了份刀削面,证掰开筷子要吃,导员坐到他旁边。 大家对老师还是有敬畏心的,导员一坐在这里,宋浔南身边立马不敢坐人了,大家都坐到了另一边,他周围成了真空带。 宋浔南挑了口面,觉得不够酸,可惜没点醋,商家就没给。他的手机就放在边上,一边吃面一边单手打字,把自己记下来的名字一一发到五人群里。 【主谓宾:这是什么?】 过了两分钟那边才回复【N。:我们院的人,可以注意下。】 接着又是蹦豆子似的一个名字一个名字的往外蹦。大家看着三十秒刷新一次的名字,纷纷无语。 【少管美女的闲事:我的宝,求求你了,别单手打字了。尤其别左手打字,ok?】 【定状补:痛快点,别便秘。】 宋浔南咀嚼的动作一顿,不想吃饭了。 导员看他定在那里不动,想了想开口说:“小南,前几天你大……呃,宋恒轩先生过来找了我一趟。” 导员是个新来的,刚干了三年,宋浔南是他带的第一届。院里的很多事情都落到他头上不好推拒,去年寒假就没放,今年暑假还要继续当班。也正是这样宋恒轩能见到他。 宋浔南的事情整个学校都传遍了,导员也听了一耳朵,知道个大概。 宋浔南放下筷子彻底不吃了,听到导员的话倒有些意外:“他跟你说什么?”他说完又想起什么,恍然道,“跟宋溪有关?” 不然他真想不出来到底是因为什么了。 导员也挺意外的:“不是,是来问你的事,想知道你的手机号码。” “要我的手机号?”宋浔南很疑惑。 他想起来上一次见到宋恒轩是在夏野的生日派对上,对方来跟他说宋家祭祖的事情。可自己早就跟宋家脱离关系了,这些事跟他无关。宋浔南不明白宋恒轩一个聪明人,为什么看不出自己的态度,还要找上来。 他可不认为宋恒轩是想挽留这段亲情,只是暂时不知道对方的目的。 导员说:“对。我说这是学生的隐私,不太方便透露。前几天想跟你说这个事情,结果忙起来就忘了。” 宋浔南对导员笑笑:“谢谢老师。” “没事,”导员指指宋浔南碗里的刀削面,“快吃吧,不然一会坨了。” “……”宋浔南强行假笑,“我吃饱了。” 这件事情就是个插曲,宋浔南根本没放在心上,帮导员整理完资料时已经是下午了,他特意在空调屋里多待了会,等外面不那么热后才离开。 走在校园的路上,他第一万零一次后悔就应该开车出来,不然自己也不用动用两条腿走回去。 等出校门后,他立马直奔共享电动车的停车处,谁知道这里的小电驴已经所剩无几,宋浔南把那五辆都试了个遍。 路边一辆黑车缓缓停下,没有动。 宋浔南最后终于试出来个有电的,跨坐上就要骑回去,一回头就看到阻挡在自己面前的汽车,心想你停这一会儿活该被贴罚单,扭头就要绕路。 黑车的车窗被按下,露出车后座人的脸来。 “小南。”宋恒轩喊他。 宋浔南往宋恒轩那边瞥了眼,一压棒球帽,心想交警怎么还不出来干活。 宋恒轩看他没反应,继续说:“小南,我能跟你聊聊吗?” “宋先生是最近失业了吗?怎么老喜欢拉着别人聊天。”宋浔南站在这都能感受到车内的空调温度,是真的很凉爽,让他很怀念自己家里的大空调。 宋恒轩这次的反应却跟上次截然不同,他脸上没有被人顶嘴的恼怒,也不见失望,只是一直看着宋浔南,仔仔细细,贪恋般将他从头看到尾,最后盯着宋浔南那双不耐烦的眼睛,轻轻扬起唇角笑了下,因为不常笑,这样的笑容竟有些僵硬。 “小南,我还能看见你,真好。” 只有宋恒轩自己才知道,在看似平静的外表下,是波涛汹涌的大海,强烈的喜悦包围着他,让宋恒轩在某个瞬间眼角湿润,差点控制不住自己打开车门要将人拥抱进怀里的冲动。 他可不能。 宋恒轩强压下心中的所念所想,压下想要触碰鲜活又真实的宋浔南的欲望,将所有的苦涩都隐在了眼底。 宋浔南不知道宋恒轩在想些什么,但他能感受出宋恒轩与上一次见面时,似乎有点不一样。 他讥讽的笑笑:“我倒是觉得见到你真让人失望,还以为你这会还躺在医院呢。” 宋恒轩岂会听不出宋浔南话中的意思,他苦笑了下。 自己确实该在医院躺着,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大幅度活动。宋恒轩确实没受什么伤,但是呕出的那口血让这具身子明显不如之前,更容易感到疲倦。 可他根本躺不住,他想要早点见到宋浔南,哪怕是让自己更难受,也想来看看他。 算起来,他已经整整七年没见到宋浔南了。 宋恒轩唯一能见到的,只有冰凉墓碑上的黑白照片,不会动,不会笑,也不会说话的,死气沉沉的宋浔南。 “小南,我们不聊别的,”宋恒轩说,“我公司手上刚刚对接一个项目,你应该知道。” 宋氏作为一个成熟的公司,对接的项目很多,但他这样说的项目,宋浔南只能想到一个。他眯了下眼:“你说城东研港那个项目?” 那个项目是宋氏近期来接手的最大的项目,利润可观,做成功可是笔不小的收入,当初不少人争这块肥肉,结果被宋恒轩拿了下来。 “是,小南真聪明。”宋恒轩轻声夸赞,看着宋浔南移不开眼。 他的弟弟一直很聪明,自己早就知道了。 宋浔南嗤笑:“想说什么赶紧说。” “我把那个项目的部分外包给你们公司,可以吗?”宋恒轩语气平静的丢下一枚重磅炸弹。 别说宋浔南,就连开车的老王都惊了。 他跟着宋恒轩这些年,别的不说,这位宋家大少的手段倒是知道一二。宋恒轩跟在宋居伟手下学习的这些年,将宋居伟的本事学了个七八成,别说主动给人让利了,其他人想要从宋恒轩这里分得利润,也要掂量下能不能囫囵着回去。 宋浔南显然也知道些:“你什么意思?拿我寻开心?” “我什么性格小南你也清楚,做不到的事情不会轻易承诺。” “……你想要什么?”宋浔南问道。 宋恒轩看着他,幽深的眸子渐渐染上笑意:“我想要你陪我吃顿饭。” “就这?”宋浔南觉得宋恒轩有病。 “嗯,就这个。”宋恒轩有些紧张,自从将宋氏做到行业龙头后,他已经很久不会有这种情绪了。 但他很怕宋浔南拒绝,哪怕是用一个价值百万的项目换一顿饭。 他的心悬在半空中,等着宋浔南点头,或者摇头。 “可以。”宋浔南想看看宋恒轩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心一下子落了地,宋恒轩嘴角竟带出点高兴的笑意,他几乎称得上是迫不及待地将手机拿出来:“那我订一下周末的位置,小南你现在要回家吗?用不用我送你?” 他看了眼通讯录上排成一串的高级私房菜馆的联系电话,不知道该选哪一个:“小南喜欢吃粤菜还是川菜?或者法餐一类的。” 在这一瞬间,宋恒轩已经构画好了周末那天要安排些什么,一定会让宋浔南开心。 他想让宋浔南开心的。 可惜宋恒轩剩下的话还没来得及继续说,宋浔南就打断了他:“不用了,就今天吧。” 在他看来,跟宋恒轩吃饭用不着花什么心思,更没必要约什么餐厅。 宋恒轩嘴角笑容一僵,继而又恢复正常:“好,那我看一下今天有没有合适的地方,等晚上——” “就现在,随便找一家,最好是在这附近的,”宋浔南“啧”了声,觉得宋恒轩麻烦,“你还吃不吃了?” 宋恒轩沉默良久,收起手机不再去看自己要打出的那通电话,将自己想说的话压回心底,让那颗痛苦到要流血的心更加压抑。他一一应下来:“好,我都可以。小南要不要上来?外面太热了。” 老王看着宋恒轩,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宋恒轩被拒绝时很难过。 可能,他真的很想跟弟弟好好吃一顿饭吧。而不是随便什么地方,随便什么餐厅,让自己的诚意显得一文不值。 宋浔南看了眼自己的小电驴,又感受了下外面三十六度的天气,最终决定人不要跟自己过不去。他拉开后车门,坐了进去:“去那边。” 宋恒轩依言给他让位, 宋浔南坐进来后开始低头玩手机,全程跟宋恒轩没有任何交流,自成一个空间。 宋恒轩的眼神从宋浔南进车后就没有离开过,他感觉自己死寂了七年的心又开始跳动起来,会因为宋浔南没有拒绝自己而感到开心跟喜悦,对方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自己的情绪。 宋浔南坐的离他很远,两人之间拉开不小的距离,中间都能再塞一个人进来。宋恒轩不喜欢这样,他想触碰到宋浔南,感受对方温热的皮肤,让真实的触感告诉自己他真的还活着,而不是自己午夜梦回时那道消逝不见的灰影。 可他不敢。 他更感受到宋浔南对自己的疏远。 宋恒轩明白这是为什么,因为宋浔南已经重生了,他经历过了上一世的挣扎。重生后也没有得到宋家的宽容相待。 如果自己能早一点想起一切,该多好。宋恒轩看着宋浔南的侧脸,心中一遍遍这样想着,却只能兀自痛苦。 最终宋恒轩在这附近找了家勉强算是高档的西餐厅。 夏天吃饭的时间都很晚,这个点来客人让侍应生有些手忙脚乱,将两人引入最角落里的落地窗旁。这里的环境算是不错,情侣们都喜欢在这家西餐厅约会,餐厅里放的音乐声低沉和缓。 侍应生拿出菜单让他们点餐。 宋恒轩将菜单推给宋浔南:“小南想吃什么就点什么。” 宋浔南没看菜单,直接对侍应生说:“来一杯咖啡。” 侍应生说:“好的先生,咖啡要什么品种,需不需要加糖加奶?您可以再点些别的。” 宋浔南:“随便来,不要别的了。” “这……”侍应生看向宋恒轩,有些为难。 单纯来喝咖啡的客人很少见。 宋恒轩垂下眼,将菜单拿过来:“我来点吧。” 他说一个侍应生记一个,宋浔南本来在无聊的看窗外,倒是被宋恒轩吸引了注意。 这些东西,都是自己爱吃的。 宋恒轩是从哪里知道自己喜好的? 感受到他的目光,宋恒轩合上菜单对他笑笑:“咖啡加糖加奶,就这些,可以吗?” 他在征求宋浔南的意见。 宋浔南还是那句话:“随便。” 因为客人少,他们的餐很快上来。 宋浔南多少也能看出来宋恒轩不打算随便结束饭局,正好自己饿了,也不想计较那么多。 不过看着桌上的开胃菜,他倒是想起一件事来,问侍应生要来一杯冰水。 宋恒轩试图缓和两人间僵硬的气氛,笑着问他:“小南要冰水干什么?” 话刚落就看到宋浔南从口袋里掏出个没有标签的药瓶,拧开往掌心倒了两粒就要就着冰水咽下去。 宋恒轩几乎是瞬间变了脸色,一把抓住宋浔南拿药的那只手,眼里流露出不安,呼吸霎时急促起来:“——你在吃什么?!” 他害怕到握着宋浔南的手都在颤抖。 霎时间,宋浔南绝望木然的脸跟眼前的他重合起来。 第38章 第 38 章(1+2更) 宋浔南突然被一把抓住, 杯子里的水都差点洒出来,他皱眉不悦:“放开。” 宋恒轩却一改刚才的样子,不想放手, 但也不想抓疼宋浔南, 稍稍松了点力道。宋浔南趁机手腕一转,抽离出手。宋恒轩看他皱着眉抽了张纸巾将手上的水渍擦去, 自己被挣脱的那只手在虚空滞留片刻, 收回放在桌下,紧握成拳。 他勉强维持脸上的镇定:“小南, 你在吃什么,能不能告诉哥哥?” 宋浔南冷笑一声, 将擦干净手的纸团成一团扔到宋恒轩脚边的垃圾桶里,直直盯着他:“我感冒吃药,不行吗?” 或许连宋恒轩自己都没注意, 在宋浔南说完这句话后, 自己放在桌下的手蓦然松开, 心里像巨石落地。他仍旧追问道:“真的只是感冒吃药这么简单?” 宋浔南冷眼觑着宋恒轩:“不然呢?” “……没有,”宋恒轩绷紧的面孔放松下来, 他低声呢喃, “感冒吃药啊……” 语气中是被深深掩埋的庆幸。 宋浔南不理他,将水杯重新端起来。 “稍等, ”宋恒轩喊住他的动作, 对一旁走过的服务员说, “麻烦给我们一杯温水, 咖啡也不要了, 换成牛奶。” 他顶着宋浔南的目光, 很轻的笑笑:“抱歉, 刚才大哥不知道你生病了,不过既然小南不舒服,就不要碰这些东西了。” 宋浔南不明白宋恒轩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沉默了几秒才点头。 桌子上的生冷海鲜被一一撤下,换成了更为温和的食物。侍应生将温水放到宋浔南手边,他把刚才的药送服咽下。 今天天气热,药片外面的糖衣化了不少,进喉咙后一阵苦涩,他又喝了两口水,将舌根处的苦压下去,脸上的表情比平时更冷了。 宋恒轩看在眼里,有些好笑。 虽然现在的弟弟感觉比之前更冷了,可是讨厌带苦味的一切东西这一点还是没有改变…… 他想着想着脸上刚露出来的笑容一敛,不愿再去想前世面无表情大把大把往嘴里吞药的宋浔南。 宋浔南不知道宋恒轩都在脑补些什么,他打死都想不到宋恒轩什么时候竟然能一个人在心底唱完一整出独角戏还沉迷其中。 他只是切下一小块蛋糕送入嘴中,细细咀嚼。 今天中午被路鸢堵得都没吃什么东西,说真的,他还真饿了。 手边被放过来一盘切好的T骨牛排,宋浔南抬头,神情莫名地打量着宋恒轩。 宋恒轩解释说:“我用的公用刀叉,小南尝尝这个,味道应该不错。“ 宋浔南放下手里的叉子,没去看眼前那盘切好的牛排:“宋先生想跟我谈什么,现在可以开始了。” 宋恒轩没想到他菜都没吃几口就开始谈公事,俨然是不希望跟自己聊天的模样。他轻抿了下唇:“小南不再吃点?我们可以边吃边聊。” “边吃边聊当然可以,但我看宋先生好像没有提起话题的意思,只好牵个头。”宋浔南的态度中规中矩,摆明了是来干正事的。 “……别叫我宋先生。”宋恒轩看着宋浔南,沉默良久,说道。 宋浔南似有不解:“不叫宋先生,那该叫什么?直接喊名字对于自己未来的合作而言,好像不太礼貌。” “是吗?”宋恒轩扯起嘴角,嗓子发干,“我没有第三个选择了,是吗?” 宋浔南不说话,只是用眼神看着他。 宋恒轩懂了。 随着夜幕降临,餐厅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也有人注意到角落里两个坐在一起,气氛古怪的大男人。 大学城旁边的西餐厅大多都是情侣的约会圣地,即便是暑假人也不见减少,大家都亲密的聊天说笑,偶尔在绿植的遮挡下接吻。 那么温馨甜蜜的气氛,更能衬托出自己这一桌的格格不入。 宋恒轩很想问“我还能不能叫你弟弟”,但他怕自己问了就真的没有再这样叫宋浔南的资格了,所以他忍着不问,只是笑了笑,将所有的情绪掩藏在那张面具下,语气平静:“小南,我说了,我想让你陪我吃一顿饭,少了任何一点,都不叫一顿。吃完了,项目自然是你的。” “你在威胁我?”宋浔南平淡的反问,与他对视。 宋恒轩最先受不住收回目光,侧头看向窗外的灯火,窗户上倒映出自己模糊的面容,眼中情绪复杂难辨:“……不,不是威胁,是……请求。”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像这样坐下来,好好跟宋浔南吃一顿饭了,现在想起来都像是隔了几辈子那么远。 宋恒轩在宋居伟退休后彻底接手宋氏,一点点将自己磨练成吃人不吐骨头的合格商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凡是跟他合作的人不敢掉一点轻心,宋恒轩嘴里吐出来的话旁人要用十分的心思去揣测。 但是他此时此刻,真的就只是想跟宋浔南吃个饭,仅此而已。 如果是别人听到宋恒轩愿意用城东研港的项目换一顿饭,就算是鸿门宴都挤破头想来。可是宋恒轩摆出这么有诱惑力的条件,却依旧害怕宋浔南有丝毫不愿。 宋浔南略一挑眉,神情诧异。 他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然会从宋恒轩嘴里听到“求”这个字。 原来他也会求别人啊。 “可以吗,宋总?”宋恒轩收回看向窗外万家灯火的目光,静静端坐于桌前,低声询问。 宋浔南不置可否地笑了下:“我的荣幸,宋先生。” 他身前只有牛奶,好在宋浔南跟宋恒轩也不是第一次见面的客户,不用在意那些虚礼。他举杯,晃了晃。 宋恒轩沉默着端起自己眼前的酒杯,两个杯子在空中轻轻一撞,发出清脆响声。 酒精入胃,没有带来丝毫热度,反而是那颗心愈加冰冷。 宋恒轩想不到自己有一天竟然需要依靠利益,来靠近自己的家人。 这顿饭他吃的食不知味,反而是宋浔南兴致尚佳。撇去宋恒轩的身份不提,他确实是个眼光独到的商人,难怪能年纪轻轻接下半个宋氏。 在敲定了城东研港项目的细节后,宋浔南就已经不想待下去了。 他拿纸巾擦擦嘴:“既如此,我明后两天带律师去贵公司签合同。今晚就谢谢宋先生了。” 典型将“用完就丢”四个字刻在了脑门上。 宋恒轩只是笑了下,并不觉得有哪里不对:“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行,”宋浔南不想让宋恒轩知道自己的住址,他怕节外生枝,似真似假的警告道,“宋先生也不是那种随便查人隐私的人吧。” 宋恒轩在他的注视下,放在桌上的手动了动,说:“我不是。” “那就好,”宋浔南颔首,将棒球帽重新戴在头上,“我走了。” 宋恒轩点头,却没有站起来,而是依旧坐在位置上。 宋浔南不管他,往下一压帽檐自己走出餐厅。 街道上路灯次第亮起,人影绰绰。宋恒轩坐在原来的座位上,从窗外向下望去,一眼就看到走在路上的宋浔南。 六层毕竟太高了,他只能看到对方模糊的轮廓,此时正正在路灯下,身影拢了层光。然后过了一会,径直走开了。 宋恒轩直到再也看不清宋浔南的身影后才收回目光,垂下眼看着一桌子的残羹剩饭。 小南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家的位置,那他就不查。 哪怕自己疯了般想要更靠近对方一步。 === 宋浔南本来是想打车的,但晚上吃的有些多,他最终还是决定散步回家,正好仔细看看这一带的景色。 自从搬过来后他还没有好好逛过。 因为临近大学城,这里充满年轻人的气息。路过一条小巷时宋浔南瞥到不远处有个在墙上涂鸦的男生,或许是听到了脚步声以为是城管,他吓得立马抱起自己的瓶瓶罐罐就要开溜,等发现是个路人后松了口气,继续自己的创作。 再往前走就是酒吧一条街,宋浔南拐了个弯想绕路,裤脚却被轻轻拽住。 他一愣,低下头去看。 黑暗中有团会动的东西拽住了自己的裤子,轻轻挠着。宋浔南打开手机的手电筒照了下,发现是只幼犬。 小奶狗猝然被强光一照吓得叫了声,声音像极了呜咽,又细又软。 宋浔南将手电筒关上,只亮着手机屏,蹲下来仔细去看扒拉自己腿的小家伙。 小奶狗凑着脑袋在他的裤脚处闻闻嗅嗅,甚至伸舌头舔了下。湿润的触感滑过脚踝,宋浔南忍不住动动,往后一缩。 他一动,小奶狗动静比他更大,直接往后翻了个跟头,软着嗓子叫。 “你威胁谁呢。”宋浔南颇为好笑,他想或许是自己身上沾的食物香气吸引了这只小奶狗。 看样子这应该是被抛弃的杂交犬,很像自己曾经养过的另一只,也是掺了吉娃娃的血,通体是白色的,仅在背部有一团黄色的软毛。它的耳朵有点像吉娃娃,但并不支棱,而是软软的垂下来。宋浔南上手摸了摸,手感极好。 他一把抱起小奶狗,拢到自己怀里,十分自觉:“看你可怜,以后就跟着我吧。唔……就叫宝宝吧,你还有个姐姐,叫贝贝,怎么样,喜不喜欢?” 宋浔南不出所料起了个十分普通丝毫没有技术含量的名字,就像他的南北公司一样普通。 宝宝太小了,没有发言权,只是用脑袋往宋浔南怀里拱。 “看来你挺喜欢这个名字的,”宋浔南拍拍它脑袋,嘀咕道,“这个点宠物医院应该关门了,等我明天再带你去打针。” “走吧,咱们回家。” 宋浔南之前养过狗,知道像这种刚出生没多久的小奶狗不能洗澡,得过段时间。路上他给宝宝下单了不少幼犬狗粮,等一到家正好送到。 “得用牛奶泡……”宋浔南皱眉,在冰箱里翻箱倒柜的找牛奶,可惜他家冰箱除了咖啡就是啤酒,气泡水也有不少,就是翻不出一瓶牛奶。 “不对啊,我明明记得还有一瓶的。”宋浔南啧了声,抓抓头发,转身就跟垃圾桶里的牛奶瓶大眼对上小眼。 “……哦,忘了,今早上当早餐喝光了,”他揉揉宝宝的脑袋,自言自语,“不知道闻医生在家吗?” 门被敲响时闻珩刚从浴室走出来,他顿了顿,不知道谁会在晚上找自己。 从猫眼里一看,就看到两双同样渴求的眼睛正巴巴的看着自己,其中一双黑豆眼格外委屈,湿漉漉的眨啊眨。 “别慌,你一会就能吃上饭了,”宋浔南摸摸宝宝的脑袋,又摁了下门铃,“闻医生,你在家吗?” 门被打开了,凉意夹杂着湿气扑了满面。 宋浔南没想到对方刚洗完澡,难得有点不好意思:“我没有打扰闻医生吧?” 要该打扰早就打扰了。 闻珩没有说什么,给他让开门:“进来吧。” 宋浔南有些犹豫:“我就不进去了,宝宝身上脏,还没有洗澡。我来是想问问闻医生家里有没有牛奶,奶粉也行。” 闻珩视线往下,跟宋浔南怀里的小奶狗对视:“捡的?” 宋浔南点点头:“我看它可怜没人管,就捡回来了,结果家里什么都没有,宝宝又饿了。” “家里有奶粉,我去找,”闻珩走了几步,回头对站在门口的宋浔南说,“关上门,屋里开了空调。” “哦,好的。”宋浔南顺手关上屋门,然后看着自己迈进闻珩家里的脚沉思。 他不应该把自己也关在外面吗? 怎么就这么顺路的踏进来了呢? 宝宝呜咽着”汪“了声,有气无力,试图让它的新爸爸看看自己,它快要被饿死啦。 宋浔南一只手就能将它整个小身子抱住,此时正轻轻安抚:“别慌,你的第二个衣食父母正在给你找吃的。” 闻珩从房间里拿出两罐奶粉,递给宋浔南:“这个可以吗?” “可以是可以,”宋浔南接过来打量着上面的外文,“这个应该是礼物吧?拿走没问题吗?” 闻珩说:“是苏清送给闻今然的,闻今然不要。” “为什么不要?”宋浔南问了句,然后就看到奶粉罐子上那句特意被印成中文的话。 “提升智力,我选飞鲁奶粉,让孩子有个聪明的大脑[笑脸]” 宋浔南:“…………我完全理解闻今然为什么不想要了。” 好,不愧是苏清。 这人果然除了工作状态什么时候都不正经。 闻珩显然也看到了,撇开点视线,嘴角往上轻微勾了下。 宋浔南刚想说自己拿一点就行,就看到闻珩嘴角稍纵即逝的笑容,愣了愣,嘴边的话没说出来。 倒是闻珩先开口:“如果它喝不惯的话,我可以找一下别的。” 宋浔南被他声音一激回过神来:“不用了,这样应该就行,宝宝没这么挑。” “宝宝?”闻珩低声重复,声音是带着疑问的上扬。 他刚洗完澡,音色比往日低沉些,尚染有一份沙哑磁性,用这种语调喊出“宝宝”两个字…… 宋浔南觉得有点热,他舔了下唇,空了一拍才开口解释道:“是我给它起的名字。” 闻珩低哑着声音“嗯”了下:“女孩?” “我不知道诶。”宋浔南这才想起自己没看小奶狗的性别,一只手抱着宝宝的小身子抬起来,另一只往下面拨了拨。 宝宝发出羞窘的细软叫声,张嘴咬住宋浔南的手指,用自己没长牙的小嘴磨了磨。 宋浔南低咳一声,将宝宝重新抱回怀里,耳后漫上股粉意:“咳,那个,嗯……宝宝是女孩。” 他现在比宝宝更不好意思,垂着头没去看闻珩的眼神。 啊,好奇怪,宝宝虽然是女孩子,但自己也不算轻薄吧。 他可是它的爸爸。 宋浔南努力说服自己。 闻珩的手伸向宋浔南的怀中,将宝宝的脑袋抬起来一点,冲着自己。随后收回手去:“杂交犬?明天记得去打疫苗。” 宋浔南疑惑:“闻医生之前养过狗?” “苏清养过,”闻珩跟他说,“我跟他在国外当过一段时间室友。” 怪不得。 宋浔南之前还在想两人八杆子打不着性子是怎么走到一块的,原来是海外求学时遇见的。 临走的时候宋浔南本想只带了一点奶粉回去,但是闻珩全给他了,于是自己抱着一条狗跟两罐奶粉回去,给宝宝泡狗粮去了。 闻珩看着关上的门,原地站了会径直走向洗手间,拧开水龙头将那只摸过宝宝的手打上消毒专用的泡沫洗手液,仔仔细细洗干净,一共洗了三遍。 因为工作原因,闻珩多少有些洁癖,更很少跟猫猫狗狗接触。 而今天不但接触了,还是一只刚从大街上捡回来没有洗澡的小奶狗。 他擦干净手。镜子上还有因为热气熏蒸尚未散去的雾气,只能映出一个轮廓。 洗手间里传来微不可查的叹息声。 === 宋浔南的家里迎来了新成员,自觉自己应该成熟点担当起照顾别人,啊,别的狗的职责,兢兢业业开始学着更好的生活。 “所以这就是你烧穿一口锅的原因?”谢窈在电话那头犀利指出。 宋浔南叹气:“我也没想到,就一转身的功夫,锅就糊了。” 幸好他反应快,赶紧关火拧阀门。 闻今然在电话那头幸灾乐祸的笑:“原来老大你也有学不会的东西。” 宋浔南这几天突发奇想要学做饭,结果到现在都没个成品,今天想蒸一笼速冻虾饺,却不小心跟别人聊天聊太久,把锅烧穿了。 “那我也总比你强,”宋浔南语气怜爱,“连苏清都知道你脑子不好使,专门给你送了奶粉补补脑,你怎么就没喝呢?” 闻今然静默两秒,炸了:“苏清怎么这种事都跟你说?!” “行了,别闹了,”路鸢出来稳定局势,对视频那头的宋浔南说,“老大,今天下午要去宋氏签合同,人跟资料我都带齐了,没有问题。” “行,等我下午直接跟你们在宋氏汇合。”宋浔南应下。 挂断视频后,他瞅了眼埋头在狗粮碗里吃得不亦乐乎的宝宝,撸了把它的脑袋:“你爸挣钱养你这么幸苦,你连句谢谢都不说。” 宝宝当然不会说,不但不说,还拿屁股对着他。 宋浔南摇头,心想自己还有一个锅,这次煮水饺,全程盯着,绝对没问题。 哪家上市公司的总裁能过的比自己还惨啊。 他都想给自己点一首凉凉了。 下午去宋氏之前宋浔南勉强吃上了饭,心情还算不错。 不过他没想到的是,来到宋氏后自己见的人并不是宋恒轩。 宋氏公司的前台笑容略带尴尬的将宋浔南一路领到总裁办公楼,路上有不少人的视线聚焦在宋浔南身上,偷偷打量。 几个月前对方还是宋家的小少爷,没成想一阵天翻地覆后小公子不是了,竟成了合作伙伴,还要去见现任宋家小少爷。 大家眼神微妙。 宋浔南这次并不是来见宋恒轩的,宋居伟让对方好好休息,他就真的没再管公司的事情,明面上全权交手给宋溪,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个想法。 但宋恒轩虽然不在公司,可他的直系都在这里,完全按照宋恒轩的意志执行,不会让宋浔南白来。 就算江秘书等人对宋恒轩的命令再不满,他们也不会去违抗宋恒轩。 会议室的门开了,江秘书就在门后,对宋浔南微微鞠躬,做了个“请”的手势:“宋先生在等着各位,请随我来。” 宋浔南踏进来后,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正位上的宋溪。 此时宋溪也在看他。 不,应该说从宋浔南踏入宋氏的那一刻起,他的眼神就没有从对方身上离开过,一直在监控里搜寻宋浔南的身影。 “哥哥,”宋溪强压着内心快要爆开的喜悦,喊了宋浔南一声。 他的声音都在因为兴奋而发颤。 宋浔南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他只是觉得宋溪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太有侵略性了,他不喜欢。 “宋总,我今天是来谈合同的,私事可以先放到一边。”宋浔南语气无波无澜。 宋溪又想咬指甲了,但他刚抬起来就落下,做错事般把手背到身后,嘴角扯起一个大大的弧度:“嗯,我知道,我已经在这等哥哥很久了。” 宋浔南轻微近视,但他的动态捕捉能力还不错,一瞬间看清了宋溪手上的异样。 那种像是被反复啃噬留下来的伤口…… 他略一蹙眉。 “合同在哪,我现在能签字了吗?”宋溪眼睛转也不转地盯着宋浔南,嘴里却在问江秘书。 江秘书嘴角一抽,觉得宋溪太不靠谱了,好歹也得了解下合同内容吧。他说:“合同的一些细节还要再商榷下,宋先生稍安毋躁。” “商榷?”宋溪低低重复了遍这两个字,咬得音很重,莫名诡异。而他的问话中却带着孩童般的不解,歪头问:“哥哥又不是外人,不需要商榷。” “宋先生你……”江秘书猛然顿住。 他对视上宋溪直勾勾看着他的目光,后背发凉。 第39章 第 39 章 宋溪把手背在身后, 看着江秘书,一张脸板起来:“江秘书是在质疑什么?大哥都已经告诉你该怎么做了,你怎么还阳奉阴违呢。” 他的神情已经收敛起来, 只是语气中尚待怒意, 听起来就像是在为宋恒轩打抱不平似的。 江秘书忍不住又看了宋溪一眼,发现对方虽然生气,但是身上已经没有刚才让自己猛然一惊的错觉。 可能是自己加班加多了,出现幻觉了。 江秘书这样说服自己, 对宋溪说道:“宋先生,虽然双方已经事先商量好了,但有关合同方面还需要让专业人士把关。” 宋浔南在一旁听着,听出了江秘书言语中的不愉。 看来宋恒轩虽然在公司算得上是一言堂,能镇住下面不满的声音,但人又不是机器,都会有情绪的。 起码江秘书在这件事情上就很不满意。 宋浔南想起个有意思的事情来, 宋居伟知道宋恒轩的所作所为吗? 可江秘书再不满意也没用,事情已经决定了,双方拟好合同, 由自家的律师查看确认无误后签字生效。 宋浔南拿着新鲜出炉的合同, 笑弯了一双眼:“谢谢宋总,也谢谢江秘书。” 江秘书扶了下眼镜:“应该的, 宋总。” 这声宋总叫出来,他自己都有一阵恍惚。 宋浔南当宋家小少爷当了二十年, 自己也喊了近十年,谁成想有朝一日对方的身份发生如此大的转变。 江秘书虽然不满宋恒轩的决策, 但那是公事。私底下江秘书并不讨厌宋浔南, 甚至十分了解对方。 毕竟宋浔南每年的生日礼物和大大小小的节庆礼物都是江秘书按照对方的喜好, 一个个挑选出来的。 宋溪坐得离宋浔南近了些,能闻到他身上浅淡的皂角香,在听到宋浔南的道谢后,他红着脸小声说:“不客气,哥哥。” 宋浔南看着他的发顶,觉得宋溪坐的离自己是不是太近了? 他拉了下椅子,往后滑了一大截站起身来:“既然事情已经办完了,那我就不留了。小路,咱们走。” 路鸢点点头,跟上宋浔南。 江秘书看着宋浔南走出去的背影,默不作声。 反倒是宋溪一把拉开椅子,有些急促的追上宋浔南:“我送哥哥下去。” 宋浔南回头看了他一眼,随后垂下眼来继续往前走:“随意。” 宋溪得到许可,嘴角扬起的笑容带上真诚,头也不回的对江秘书说:“我先下班了,不回公司,有事也别找我。” 江秘书:“……” 宋浔南停在电梯前,正要按下电梯按钮,有人就比他抢先一步,率先按下。 “我帮哥哥按,哥哥不用动手。”宋溪收回手,仰头看着宋浔南。他长相偏向无害乖巧那一挂,笑起来时眼睛会弯成两道缝,甜到人心里。 但那仅限于不了解他真实品行的人。 宋浔南抱臂站在那里,没说话。 他不说话,他身后的人更不可能跟宋溪搭话,一时场面冷了下来。 宋溪察觉到了,嘴角的笑容慢慢收敛,咬着唇看向宋浔南,眼底像蒙了一层雾气,格外委屈。 “宋小少爷跟老大是同岁吧?”站在宋浔南身后的路鸢开口,打破尴尬。 “嗯。”宋溪并不想跟她搭话,敷衍应声。 路鸢凉凉道:“那宋小少爷应该早就成年了,已经过了哭鼻子让家长哄的年纪了。” 身后有人笑出声来,并且没有掩藏的意思。 他们是宋浔南的人,又不是宋溪的人,不需要顾及宋溪的想法。 宋溪眼神一变,咬着唇的力道加大,唇边上浮起一圈淡白。 按理说他在之前吃的那些药会削减人的情绪,让人反应迟钝,神情麻木。但他现在确实很难控制自己的情绪,尤其是在看到宋浔南之后,喜怒哀乐所有的情绪都会被无限放大。 “走了。”宋浔南说。 电梯已经到了。 “哥哥等等我。”宋溪看了眼路鸢的背影,垂下纤长的眼睫,遮住瞳仁中的流光。 电梯很大,容纳二十多个人绰绰有余。宋浔南站在电梯的左边,右后方是路鸢,宋溪径直走过去,挤开路鸢,站到宋浔南身旁。 宋浔南瞥了他一眼,继续看起手机。刚刚夏野给他打电话自己没听到,此时正在浏览对方的信息。 【夏野:周六赛车,去不去?】 【N。:没车。】 夏野发过过来一个“?”,想起什么又很快撤回。 【夏野:我借你,想要什么款式的开什么。】 宋浔南笑了下。 宋溪看他的注意力全在手机上,仅在上电梯时看了自己一眼,他颇为不甘心,想让宋浔南的注意力都在自己身上。 “哥哥在看些什么?”宋溪笑着往宋浔南身边又靠近了点,看着宋浔南嘴角的那抹笑容。 宋浔南收回手机揣回口袋,终于看向宋溪。 “站那。”他冷声道。 宋溪嘴角的笑容一僵,不明所以:“哥哥?” “如果你想要演兄友弟恭给别人看,来展示自己多善良,宋恒轩跟宋煜清应该很乐意配合,”宋浔南目光淡漠的看着他,“总之,别把主意打到我身上。” “……我不是,”宋溪迎着宋浔南的目光,大脑一片空白,几乎不知道怎么说话,他明显焦躁起来,呼吸声加快,“我不是这样想的,哥哥,我只想跟你说说话。” 宋溪眼里蓄了一层泪,他拼命忍着不让泪掉下来,死死咬着下唇,直到被他蹂/躏多次的嘴唇终于破了,嘴里弥漫上铁锈味。 宋浔南静静地看着他表演,心想宋溪的演技什么时候这么浮夸了。 “你让我感觉……”宋浔南顿了顿,似在想一个合适的形容词,半晌才在宋溪期盼的视线中慢悠悠地说,“多看一眼都腻味。” 他不明白,大家都知道彼此是什么人了,宋溪还有装的必要吗? 宋溪呼吸一滞,脸色煞白。 他眨了下眼,眼角那颗一直强忍着不流的泪珠最终还是顺着眼睑滚了下来。宋溪好像一无所觉,他只是扬起唇角对宋浔南笑,笑容里带着点讨好:“哥哥别生我的气,是我错了。” 宋浔南听他这样问,来了点兴趣:“哦?你错在哪了?” “我……”宋溪一时无措,看着宋浔南的眼,嘴唇嗫嚅。 宋浔南听他“我”了半天没有下文,刚刚提起的那点劲儿立马就散了个干净,觉得索然无味:“那我来告诉你。” 他俯下身,贴近宋溪。 宋溪看着眼前放大的宋浔南的脸,呼吸慌乱起来,心跳的快得仿佛要跳出胸膛。 宋浔南弯下腰,在宋溪耳边轻声呢喃:“你错就错在,不应该再出现在我面前。” “以后离我远点,能做到吗?” “叮——” 电梯到了。 要进电梯的人呆愣愣的看着这一幕,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宋浔南看了那人一眼,直起身毫无留念的离开:“路鸢,走。” “走了。”路鸢路过宋溪的时候看了他一眼,女人总是直觉动物,第六感告诉她,宋溪看向宋浔南的眼神怪怪的。 “宋总,您是上还是下?”站在电梯门口的员工等了半天都没等到宋溪从电梯上下来,只好开问出声。 宋溪看了他一眼,从电梯上走了下来。 员工被他视线一扫,觉得周围温度骤降。 完了,他好像惹老板不高兴了。 宋溪出大厅门的时候宋浔南已经不见人影了,他张望了很久都没看到对方,失落的垂下头来。 “……做不到,哥哥。”他自言自语地说着。 公司楼下来来往往,经过宋溪时都会看他一眼,不明所以。 宋浔南坐上车之后终于有时间回复被自己晾了很久的夏野,对方这一会儿的功夫已经发过来好几条消息了。 【夏野:?人呢?】 【夏野:你看不上我的车??】 【夏野:……回话宋浔南。】 宋浔南终于回复了:【不是,我刚才刚处理完一个业务。】 夏野几乎是秒回:【不是就行,不然我真的会生气。】 他的车就是他的老婆,绝对不允许别人说一句不好,宋浔南也不行。 【夏野:那你来不来?】 宋浔南想了想,问路鸢:“我们的流动资金投入到研港这个项目后还剩多少?” 路鸢算了算,给他报了数。 “有点少啊……”宋浔南摸摸下巴,回复夏野,【去的人多不多?】 【夏野:我组的场子,能不多?】 这话夏野说起来很自信,他也有资格自信,毕竟地位摆在那里。 人多就好。 宋浔南满意了:【好,我去,地址发我。】 羊毛薅一次是薅,薅两次也是薅;别人薅是薅,自己薅也是薅。那还不如让他来多薅几把,起码这可是自己凭本事得来的。”阿嚏!“夏野打了个喷嚏。 === 盘山公路这边监控少,人烟少,是飙车党的聚集地,有很多追求刺激的富二代喜欢在这里耍。不过自从山顶上修起了度假村过往车辆多起来后,他们只能另想办法。 后来有个富二代就在这附近开了赛车俱乐部,正好挨着度假村,赛车完去泡温泉,两不误。 夏野组局的点就是这家俱乐部。 宋浔南从车上下来时大家都已经到的差不多了。 他今天穿着件宽松的红色上衣,边缘印着白色花体英文,衣袖到手肘,衬得肤色越加白皙。他脖子上戴着个装饰用的长项链,链子贴着露在外的锁骨坠于胸前,在太阳底下晃眼。 虽是一身的休闲风,但那大红色格外张扬。把宋浔南搁人群中,在哪都是瞩目的存在。 夏野所在的夏家是b市新贵,刚从别的城市搬过来发展,一来就鲸吞蚕食不少世家,站稳了脚跟。卖夏野面子的人不少,宋浔南还看到挺多熟人,都是自己之前的狐朋狗友。 夏野见他来了,上前几步走到跟前:“走,跟我来这里。” 宋浔南拿手搭在眼前遮阳:“快点进去,我热死了。” 夏野就笑了。 见他亲自带人进去,就算之前认识宋浔南的人现在有什么想法,也全部都憋了回去,更何况现在的宋浔南也不是他们能招惹的。 这帮富二代们还在靠着爸妈养啃老,人家都已经开始创业了,甚至还是江纳亲自招进公司的股东。 因为这事,不少长辈还拿宋浔南私下里举例子,让小辈们好好做事别一整天没个正型。 “你之前不是跟宋浔南玩的挺好吗?怎么人家现在能开公司,你就怎么都不会?” 宋浔南的热闹没看上,自己到先成了热闹,跟宋浔南玩过的富二代们心里那个气啊。 夏野径直领着宋浔南到场内的休息室,在众人面前坐下:“介绍一下,宋浔南。” 宋浔南懒懒抬手跟他们打了个招呼:“哈喽,好久不见。” 夏野挑眉:“认识?” “何止是认识,”坐在夏野右手边一戴耳钉的青年叫谢丞启,闻言笑起来:“南哥,我还以为你改邪归正了,没想到竟然还来赛车,刚阿野去接你的时候我还不敢认。” 宋浔南耸肩,说得很坦然:“我没钱,赛什么车。” 赛车这玩意烧钱,这是公认的。 “宋总开玩笑吧,公司都建起来了,还能没钱搞点兴趣爱好。”正在打游戏的郭越抬起头来,嚼着口香糖说了两句。 宋浔南笑笑没应声。 这一圈五六个人他每个都认识,还有一两个是上一世看他笑话结果被他用酒瓶开了瓢的。要不是这次聚起来,宋浔南都快忘了他们长什么样叫什么名字了。 大家都是群玩得来就聚,玩不来就散的表面朋友,宋浔南心里看得透透的,上一世他不在意,这一世更不会在意。 外面已经有人开始赛车了,跑车巨大的轰鸣声几乎掀翻整个会场,音浪一阵接一阵。 在座的大家都认识,慢慢聊起来,宋浔南见缝插针给他们科普自己公司,能拉一个投资的是一个。 除了一个人。 霍二看着宋浔南,见对方看过来就赶紧转移视线,等宋浔南回过头去又继续看他。 “你要再这么看我,我就告诉你妈妈,她儿子喜欢男人。”宋浔南在霍二再一次转过视线后幽幽开口。 全桌的讨论声突然消失,大家看看宋浔南又看看霍二,最后盯着霍二面露恍然。 霍二一愣,继而涨红了脸大怒:“宋浔南你有病啊。” 宋浔南“啧”了声,凉凉开口:“说谁有病呢?” 霍二看着他似笑非笑的眼睛,心里一怂,不说话了。 夏野多盯了霍二几秒,转头去看宋浔南:“要不要去试试车?” 上一场已经结束了,高温天气并没有阻挡他们这群人的玩闹兴致,反而越加热血沸腾,气氛燥热起来。 宋浔南从桌上顺了个苹果,正拿一把瑞士军刀准备削皮,闻言也不削了,“啪”一下把刀扣上,咬了口苹果嚼了嚼才漫不经心的应道:“好啊。” 谢丞启立马来精神了:“南哥,你要上场?” “上去玩一把。” 宋浔南咔嚓咔嚓的咬苹果,心想着苹果还挺甜,等结束问夏野知不知道从哪买的,他买点回去,顺便给闻医生送一些。 他不知道这一句话的魔力有多大,但凡听到他这句话的人都激动的看向他,口哨声和起哄声混在一起。 “卧槽南哥要上场?!” “我都多久没看他赛车了?今天来赚翻了!” “南哥你有车吗?用我的!!” “你他妈那改装车丑成那样也好意思拿出来?用我的南哥!” 宋浔南听着他们的叫喊声噗地笑了,将手里的苹果核丢进垃圾桶,擦擦手顺便把霍二拽起来:“走,跟你家主人赛车去。” 霍二:“你他妈才主人!我靠你拎我去哪?” 宋浔南将他拉到赛车道上,眯了下被阳光晒到的眼:“你的车在哪?” “不用我的车?”夏野从他身后走出来询问。 “你的车太好,跟他们比,霍二的车就够了。”宋浔南这话说的太狂妄。 人群中立马有人看不过眼了。 “这逼装的太过了吧?” “狠还是你南哥狠,嘴上不饶人。” “卧槽我见不得别人在我面前装逼,兄弟们你们谁过去跟他比?” “我来,”人群中走出个瘦高的青年,就坐在刚才宋浔南坐的那一桌,“南哥,得罪了。” 宋浔南瞅着他脑袋上挑染的紫毛,跟记忆中血糊了满脸的人对上,对着他笑笑:“我喜欢有勇气的人。” 第40章 第 40 章 现场因为宋浔南的话已经完全嗨起来了。 “李琉你还在磨蹭什么, 赶紧上啊!” “就是,快点选一辆让我们哥几个都开开眼。” 宋浔南回身去看李琉:“都到这种地步了,不赌点什么是不是对不起这个气氛?” 霍二一听到“赌”字心底就开始发毛, 默默远离了宋浔南。 李琉显然是知道霍二的事,他脸上笑容一僵, 没有立刻应声。 周围人看他犹豫了,纷纷嘘声。 “就这点胆子还上赛车场?” “搞什么啊, 打个赌都不愿意, 扫兴。” “紫毛你不行就下去, 换我来!” 夏野倚在一旁的跑车上,看着李琉两人:“不赌就换我来,我赌。” 众人的起哄声更大了。 宋浔南双手抱臂,笑着看李琉:“如何?” 李琉被他们一激,脑子一热就应了:“可以,但不能太过分。” “不过分,”宋浔南脑子里过了一遍李琉家里的背景,说, “答应我一个要求就行。” “可以,你输了也要答应我一个要求。”李琉回答。 “这当然,”宋浔南让霍二带路,“你车在哪?” 霍二指指一辆红白相间的跑车:“那个就是。” 在确定比赛选手后, 有人将跑车开到了比赛场地的起点上。 霍二很自觉的带宋浔南过去, 已经完全融入到宋浔南小弟这个角色中。 宋浔南打开车门坐下,调整好座位, 看了眼仪表盘。霍二从副驾驶坐进来, 顺手带上门:“这车是改装过的, 我给你具体说一下。” 宋浔南从中间格挡处摸出个口香糖罐:“拿你点口香糖。” 霍二说:“你吃就是了。” 宋浔南单指挑开后往掌心倒了两粒, 扔进嘴里。薄荷强劲的清爽直冲脑门,但那点重新摸到赛车的兴奋却怎么都压不下去,甚至体内多巴胺疯狂分泌。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指尖都在因为兴奋而颤抖,四肢百骸都是压抑不住的亢奋。 跑车的隔音效果不错,车门一关连外面的喧哗声都只能听个大概,反而是自己现在的心跳声格外清晰。 一声又一声,鼓噪着耳膜。 看到他们进了车里,李琉也去找自己的跑车。 “该开始了吧,霍二怎么还不下来?” “毕竟不是宋浔南自己的车,多少得先试车,适应一下。” “你们说谁能赢?” “这还用问?当然是南哥啊,他那种不要命的架势可不是谁都敢学的。” “够呛,他没碰过霍二的车,估计一开始不敢快。倒是李琉跟他那辆宝贝磨合得很好。” “你少跟我呛声,要真这么说咱们也赌一次,就赌你新得的那瓶酒,怎么样?” “做梦去吧,那是我给我家老头子生辰宴买的。” “一句话,赌不赌?” “……来就来!” 不过大家聊着聊着还真开庄了,都是小打小闹,压的东西千奇百怪什么都有。 谢丞启觉得有意思,自己也掺了一把,去找夏野时问他:“你不压点?” “压啊,”夏野嬉笑着晃晃手指,比了个六,“压宋浔南赢。” 谢丞启说:“六万?可以啊。他输了怎么办?” 夏野语气轻飘飘的丢下枚炸弹:“六十万。” 周围人的讨论声一顿,纷纷看向夏野。 夏野只是点点庄家的桌子:“记下来。输了嘛——” “输了也没什么,就当小爷花钱买高兴,”他说完,往自己跑车的方向去,“走了,我也去凑个热闹。” 谢丞启看着他也上了赛道,回头对愣住的庄家说:“先记下来。” 霍二坐在车里,隐约听到了外面的的动静,探身往后看了眼:“行了,我都给你讲完了,先下去了。” “啪嗒”一声,车门被锁住了。 霍二一愣,看向手肘撑在车门上支着脑袋的宋浔南,质问他:“宋浔南你干什么,快点让我下去。” “来都来了,就别急着下去了,”宋浔南笑盈盈的扫过霍二一下子绷紧的脸,“上次你把我的行踪暴露给宋煜清,我好像还没找你算账?” 霍二一脸警惕外加不敢置信:“那都是多久之前的事了?!你怎么还记着?再说了你当时不是不计较了吗?” “哦?”宋浔南闲闲发问,“我说过不计较了吗?” 霍二拼命回想,只能想起他当时说的是“宋煜清找上你意料之中的事”。霍二垮了一张脸:“姓宋的你怎么能这么记仇啊?这都好几个月了!你不说我都忘了!” “可惜,我没忘。”宋浔南脚踩着离合,另一只脚慢慢踩下油门。 发动机的轰鸣声在赛场上响起,大家的目光瞬间被那辆红白跑车吸引。 “卧槽霍二好像还没下来!!” “宋浔南不会是打算带人上场吧?” “带人比赛有多影响发挥,宋浔南怎么可能不知道?” “南哥也太狂了,真是真看不起李琉,摆明了老子带个人都比你强,想想就爽死了。” “他这是故意要输给李琉?我怎么看不明白了。” “靠我刚给南哥下了注,等会我改改。” “我也改一个,这不是要赔死了吗?” 大家嘈杂的议论声混着庄家“不能改不能改”的呐喊。 李琉隔着车窗看向一号赛道的跑车:“带个人比赛?宋浔南不想赢了?” 他刚说完这句,就想明白了:“靠,这也太看不起人了!” 夏野听着那边的动静,坐在车座上也踩下油门,嘴角扯起个大大的笑容:“这么有意思吗?怪不得江骁说宋浔南跟我一定投缘。” 霍二听不到这些,他只能听到耳边巨大的轰鸣声,音浪几乎要将人天灵盖震出来,仪表上的时速已经超过了60,还在往上提。他都可以想象宋浔南松开离合自己魂归西天的惨状。 霍二努力咽下口唾沫:“宋浔南,别玩了,快点放我下去。” “我从不开玩笑,把安全带系好。”宋浔南冷冷的声音响在耳边。 霍二去看他,只能看到他半个侧脸,五官漂亮凌厉,下颌绷得极紧,眼神直视前方,是从未见过的认真。 但只有宋浔南才知道,他现在有多兴奋。 他紧盯着起点处那面黑白旗帜,在旗帜挥下的一刻淡声开口:“坐好了。” 同时,一号赛车道上的跑车如离弦之箭割裂空气,带起一阵气流。 这些人里面有大部分都见过宋浔南赛车,但是这次显然不一样。 “怎么感觉宋浔南比之前还要玩命?” “这他妈速度多少了?一开始就来狠的?!” “追上来了,他们两个追上来了!” 李琉在二号赛车道,紧咬在宋浔南伸手,每一次对方提速他都咬着牙跟着提速,跑车因为过快的速度车身出现轻微摇晃,让李琉心惊。 下一秒眼前的跑车又开始加速,李琉犹豫了下。 正在他犹豫的档口,身后夏野的跑车追了上来,将他别在身后,硬是插进了1号跟2号之间。 霍二在车上已经什么都说不出来了,他用力握住身上的安全带好似这样能给自己一点安慰,后背因为跑车不断加速紧紧贴在靠背上。 他眼睁睁看着前面就是弯道而宋浔南一点减速的意思都没有,忍不住失声大喊:“弯道!弯道啊宋浔南!!冲下去会死人的啊啊啊啊啊啊!!” “闭嘴。” 宋浔南有点后悔带着霍二上来了,他的耳朵受到了极至的摧残。 “操!你他妈还让我闭嘴?!!我死了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慢一点啊宋浔南!我错了我求求你慢一点!!” 宋浔南在快到弯道时终于放缓速度,但也只是放缓了一点,然后猛打方向盘,脚踩刹车,贴着弯道外的护栏擦了过去。 地面被激起一阵火花,隐约能闻到皮革烤焦的味道。 夏野“啧”了声,做不到宋浔南那般玩命,最后还是放下速度来。 这种视觉冲击堪比世界上最可怕的过山车,霍二根本不敢睁眼,死死闭上眼睛。 但是只闭了一会他就受不了了,未知的感觉更可怕,只能瞪着一双眼看着前面,心底一万个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立马告诉宋浔南,宋煜清找上自己的事。 好像过了一辈子那么漫长,等宋浔南的声音好似隔着一层玻璃传来时,霍二反应了会才想起他说的什么。 宋浔南说:“到了。” 霍二眨眨眼,看到了熟悉的人群,熟悉的终点,差点哭出声来。 他一把推开车门,结果刚一下地腿就软了,胳膊被人架住才免了直接跪地上的惨状。 宋浔南扶住他:“你能走吗?” 霍二含泪摇头。 宋浔南拿舌顶顶下颚,最后还是站在原地等他恢复,顺便递给他一瓶水:“缓一下。” “……宋浔南,你他妈不是人。”霍二接过水,声音都在发飘。 “那你下次还敢给我背后捅刀子吗?”宋浔南低头看他。 霍二捏着水瓶,有气无力:“我还不想死。” 宋浔南笑了下,将人拉起来:“行了,别蹲着了,赶紧起来。” 夏野是第二名,已经到了,从车上下来说:“你赢了。” “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宋浔南对刚到的李琉说,“欠我一个要求,别忘了。” 李琉下来时自己都心有余悸:“……知道了。早知就不跟南哥你比了,你跑赛车怎么越来越猛了?” 他苦笑一声,还把自己给搭上了,刚才差点拐弯不及时撞在山壁上。 宋浔南没好意思说自己已经好多年不开了,一时没控制住。 周围人都围了上来,一个接一个的吹捧。 “南哥你也太猛了,刚才弯道时看的我都心惊,结果你竟然眼也不眨。” “霍二那小子的车都让你给玩出花来了,太牛x了!” 霍二此时还在回神,根本没时间回一句自己的车怎么着他了。 宋浔南随便应了几声。他将湿了的发尾撩到一旁,拿着瓶冰镇矿泉水仰头灌,喉结上下滚动。偶尔有水珠从唇角溢出,沾湿了衣领那一圈的衣服。 夏野推开众人,径直走向宋浔南:“一会去旁边的度假山庄泡温泉,去不去?” 宋浔南这回出了一身的汗正难受,想也不想地点头答应:“去。” === 度假山庄修在山顶上,都是自带汤泉的独栋别墅,这里最著名的就是药浴,不少有钱有闲的人喜欢来这里。 闻珩一般是不来这种地方的,但是这几天闻妈妈从s港来看闻今然,闻今然住校,她就搬到了这里住。 闻珩来这里是来看闻妈妈的,两人此时正在铺满鹅卵石的小路上散步,闻今然跟在身后,垂着脑袋。 闻妈妈长得很漂亮,年过半百也风韵犹存,耳上带了对价值不菲的翡翠耳铛,穿着身墨绿旗袍,气质高雅,一看就是位贵妇人。 此时贵妇人正在念叨闻今然的种种罪行。 “小然你就不能听话点么,天天让我操心,给你找个保姆照顾生活也不愿意,你说你想干什么?” 闻今然:“妈,你就别管这些了,我喜欢住在宿舍,舍友们人都很好。” “他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闻珩说。 闻妈妈叹气:“你说的我也知道,就是担心。这个不成器的。” 闻妈妈说着瞪了闻今然一眼。 闻今然吐吐舌头。 闻妈妈拿他没办法:“要不是小珩你,还有他那个叫宋浔南的朋友在身边拉着他,都不知道他上了大学疯成什么样。对了,这次我得见见你那个朋友,上次他来s港我正好出差,都没见到。” 闻今然说:“哎呀妈你早说呀,我跟老大说一声他立马就过来。” “瞎说什么呢,请人家要有礼貌,”闻妈妈敲了下闻今然的脑袋,看向闻珩,“那个小南,是个什么性子的孩子?” 闻今然捂住脑袋,拼命冲闻珩使眼色让他给宋浔南说点好话。 闻珩根本就没跟他对视。 见闻妈妈看向自己,闻珩想了想说道:“挺乖,很有礼貌,也很安静。” 想起宋浔南最近在忙的事情,他加了句:“也很优秀。” 闻今然吃惊的张大嘴,这、这是在形容宋浔南? 很优秀他承认,但是,挺乖,很安静,是什么鬼?! 他哥怕不是对宋浔南有误解! 闻妈妈若有所思:“这样啊,原来是个乖巧的小孩。” 前面传来嘈杂声,闻妈妈看了眼就明白了:“这附近好像有个赛车俱乐部,年轻人都喜欢在那里面玩,这几天我见了挺多。” 他们又往前走了一段路,没了路边竹林的掩护,那队人的身影出现在三人视线中。 在最中间的是个穿着红色上衣的年轻人,此时正微垂着头,黑发滑落下来也没有在意,而是随意站在那里,一手抄兜,另一只手一上一下抛着把瑞士军/刀,偶尔拿在手翻几下。 即便看似百无聊赖,身影却透着股锋利的锐利,仿若他手里那把折叠起来的瑞士军刀,弹开时镀着凌凌冷光。 周围人显然都以他为中心,说着什么,而青年只是间或懒懒应上一两声。 闻今然看看远处的人,又看看站在原地同样看向那边的闻珩。 哦豁,他哥口中“又乖又安静又懂礼貌还优秀”的宋浔南,来赛车了。 70-80 第71章 第 71 章 姜沅舟最后还是没有成功留下来。 原因无他, 宋浔南不让。 “我是豺狼虎豹嘛,你这么怕我!”姜沅舟站在走廊上,对赌在门口不让他进的宋浔南没个好气。 喜欢自己的人那么多,就宋浔南最无动于衷, 偏偏对方又完美符合自己的xp, 让姜沅舟舍不得放弃。 宋浔南实在是被姜沅舟整得头疼, 偏偏闻珩也站在走廊上没进屋,跟在看自己好戏似的。 他捂住更疼的头,索性快刀斩乱麻:“我是0, 咱俩撞号了, 没可能。” “什么???” 姜沅舟的尖叫声都快破音了。 “我说,我们可以当姐妹。”宋浔南说完这句话后脸都麻了。 为了打消这位少爷的念头, 他牺牲太多。 姜沅舟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 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着身高腿长的宋浔南,嘴里喃喃着“不可能”,“不应该”,“怎么回事”。 三句话颠来倒去的说, 像是被打击傻了。 宋浔南伤敌一千, 自损八百后才觉得自己跟个傻逼似的,想出这么个馊主意,他瘫着一张俊脸想关门:“行了, 今天就先这样,你路上开车慢点。” “等会!”姜沅舟一把拉住宋浔南要关门的手。 宋浔南:? 姜沅舟支支吾吾好长时间, 最后下定决心般仰头看着宋浔南, 声音坚定, 掷地有声。 “为了你, 我愿意做1!” 宋浔南:“……” 宋浔南:“…………” 谢谢, 大可不必。 站在旁边看热闹的闻珩终于开口了:“先回屋,我帮你处理下伤口。” 一句话缓解了宋浔南的尴尬,他也不计较闻珩刚刚是不是在看戏,连忙把门打开,对搞不清两人现状的姜沅舟说:“你不用这样,我不会接受你,你根本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他这话说得很生硬,很不给面子,姜沅舟眼圈都红了。 宋浔南抿了下唇:“很晚了,回去吧。” 姜小少爷被关在门外,看着那两人进去,其中那个医生关门后还看着自己,稍一颔首。 像是在为宋浔南刚才的拒绝道歉一样。 姜沅舟被自己这个想法一惊,脑子清醒过来。 他从头到尾都忽视了闻珩这个人,现在想来,宋浔南根本没介绍过两人是什么关系。 可是看他们相处间熟稔的态度,绝对不会是简单的邻里关系。 能让一个看起来是1的男人做下面那个,可能性之一就是对方比他更攻。 姜沅舟回想了下两人的身材,发现宋浔南确实更清瘦些。西装裁剪贴身,把他劲瘦的腰掐得一只手就能搂过来。 他就说嘛,喜欢自己的人从城东排到城西,怎么宋浔南就无动于衷。 原来是早就有了。 所以自己还是很有魅力的!- 宋浔南看着闻珩关门。 宝宝跑过来蹭了几下闻珩的裤腿,又跑回去咬自己的胡萝卜玩具,窜来窜去忙得很。 闻珩走了几步,回头对宋浔南说:“不进来?” 宋浔南站在门口,一时不想面对闻珩,随便扯了个借口:“腿麻了。” 哦,站着都能腿麻。 闻珩“嗯”了声:“应该是被自己搬起的石头砸的,一会就好。” 宋浔南:“……?” 他不可思议:“你知道我们俩刚才在聊什么?” 闻珩竟然知道0和1? 这对宋浔南来说除了让他更尴尬外,只有彗星撞地球的震惊。 闻珩默了默:“我觉得你对我好像有误解。” 他虽然不常上网,但也是二十多岁的人,科室里还有小周他们一帮年轻人,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些东西? 宋浔南在地上左右看了看。 闻珩问他:“你干什么?” “我找地缝。”宋浔南眼睛里都没有光了。 他刚才当着闻珩的面说了些什么鬼话? “我是0,咱俩撞号了。” “我们可以当姐妹。” 让他死,就现在。 宋浔南扯扯嘴角,不小心牵动了伤口,皱眉抬手拿拇指碰了碰:“我刚才一直没照镜子,是不是破相了?” “别动了,我给你弄一下。”闻珩放过他,轻轻揭过这个话题,让他坐在沙发上。 宋浔南顺势坐下,先对着手机屏幕照了照自己的嘴角,确定只是淤青不影响整体颜值后放下心来。 “其实这里没什么大碍,主要你帮我看看这个。”他开始脱衣服。 等闻珩找到他家里的药一抬眸,就看到对方已经露出一大片胸膛,眼皮跳了跳。 宋浔南最近事务繁忙,有些疏于锻炼,但还有有副好身材,也难怪姜沅舟看惯了帅哥美男还一头扎进来。 从被扯乱的衣领往下,是精致的锁骨,宋浔南的手正从那往下,又解开胸膛出的几颗衬衫纽扣,扯着往左拉。 他本来就白,露出的半边皮肤在灯光下平添一份柔和的光,映在人眼里移不开目光。 “喏,这里。” 宋浔南转过身,衬衫松松搭在手肘处,漂亮的脊背线条绷起,没入遮挡的衬衫中。 而在他左边的肩头处,有一个明显的指印,都能看到淤血了,可见那人用力之大。 闻珩眉眼一敛,似有几分薄怒:“谁弄的?” “宋煜清那个神经病,”宋浔南说,“我之前就觉得疼,现在更不舒服,是不是伤到神经了?” 闻珩走近一点,站在宋浔南身边低头去看那处伤口,眼底没有温度:“我看看。你们打起来了?” 宋浔南点头。 “怎么回事?” “说着说着就打起来了,大概是八字不合,天生相克,”宋浔南瞎扯,被闻珩看了眼才正经起来,“他现在应该在医院,我当时没控制力道,应该断了几根肋骨。” 不过后来宋煜清不反抗,他自己倒是没了意思,收了力道后被姜沅舟一拉就分开了。 宋浔南丝毫没有下手过重,将人揍进医院的不安。 别说他混的时候了,宋浔南上高中叛逆期那阵下手比这狠多了。 奇怪的是,闻珩也没说他什么。 提起这个,宋浔南想到一件事,提醒闻珩:“对了,宋煜清查过你,你最近注意点安全。” 闻珩“嗯”了声,指腹摁在宋浔南的肩膀上,问他:“疼吗?” “这里好像格外疼——你别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宋煜清小时候被绑架过,受了刺激,想法跟别人不太一样,有时很偏激,你还是要小心点。” “他脑子不太正常,就可以随便伤人了吗?”闻珩在宋浔南身后淡然问道。 宋浔南愣了愣,随后笑了:“你还会骂人啊。” 闻珩不清楚他在宋浔南心底到底是个什么形象,可单从这句来看,对方好像把他想的太好了点。 他垂下眼没接话,检查完宋浔南肩膀上的伤口后替人将衣服拉上来。 “伤到筋了,多休息几天,别提重物,少抬胳膊。” “哦。” 宋浔南心说怪不得更疼了,他一小时前还一直抬着胳膊将宋煜清往死里揍。 把身上的这两处伤口还有一点擦伤处理好后,宋浔南看着闻珩的背影,难得有些愧疚。 “抱歉,把你扯进来了。” 闻珩将医药箱放回去,坐在宋浔南对面:“按你的说法,宋煜清一直对你有很强的占有欲,想把你当作他的物品保护起来,任何人都不能碰。” 宋浔南琢磨了下:“差不多就是这样。” 他之前被困在那栋别墅里走不了,大半都是宋煜清的“功劳”。 闻珩问:“每个事件都能找到形成因素,如果他的因素是被绑架后受到刺激,跟你又是怎么有联系的?” 宋浔南穿好衣服后敞开两颗纽扣,端起桌上的冰水喝了口。 当然,用的右手。 他说:“其实很简单,我跟他当时一个学校,绑匪把我们俩凑对了,我们在地下室待了很久,挨了不少打,为了多换点赎金。大概是那里的环境太压抑了吧,我们两个只能相互依靠。” 从那里出来后他高烧了一周,差点烧聋。宋煜清则是变得阴晴不定,极易动怒,如果宋浔南不在他眼前就会生气、发火。 “正好我那段时间有意陪着他,安慰他,可能加重这种关系了。” 刚开始宋浔南也受不了宋煜清无时无刻的监视,但每次都告诉自己这是哥哥对他的保护,是出于好心。 可笑他用了三年才看清,宋煜清的“保护”,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的一己私欲。 从不过问他的想法。 闻珩没有打断他,静静在一旁听。 他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大概是他知道了自己身上所有的秘密,所以宋浔南聊起这些没什么遮掩。 “极端环境下确实容易产生特别的感情,”闻珩说,“你对他什么感觉?” “我?”宋浔南一边的眉毛高高挑了下,很随意的说,“我只希望导演别因为他砍了我的钱。” 闻珩:“……” 听听,这叫人话吗? 不过在宋浔南办公室发现受伤的宋煜清的导演,此时此刻特别想毁约倒是真的。 宋浔南拿出手机看了下公司群,发现里面风平浪静。 他在走之前喊了谢窈跟秘书处理后续,看来两位处理的不错。 今天他确实是冲动了,不应该在公司就出手,应该等下班后,找个地方套宋煜清麻袋。 可是没办法,谁让对方太欠揍了呢。 正想着要不要给谢窈两人加薪,冷不丁便听到闻珩问了声:“刚才那位,是给你寄快递的人?” 宋浔南:“……” 怎么又绕回来了? 他扶额遮住眼:“别提他了行吗?我真的很尴尬。” 闻珩笑了声,宋浔南主观认为他是幸灾乐祸。 “你说不提,那便算了。” 第72章 第 72 章 “资料已经发给你了, 把这些都拿给副总。” 从分公司被召回来的周秘书正站在宋恒轩身边,一板一眼道:“宋总,这些文件要什么时候签署?” “最好是明天, 那边要得急。”宋恒轩头也不抬。 周秘书犹豫:“可能有些麻烦, 宋助理今天不在公司。” 宋恒轩从众多文件中抬头, 他瘦了很多,显得眼窝更加深邃:“去哪了?” 语气是全然的不悦。 自从父亲越过自己直接将宋溪召进公司后, 公司上下便出现了很多异样的声音,悄悄关注着局势变化。 尤其是股东们,本来就倚老卖老,现在更是强势。 这让宋恒轩在很多事情是推进不得。 他们真以为,宋居伟会把宋溪拉上来,让他分自己一杯羹吗? 宋溪会不会宋恒轩不知道,但他肯定不会坐视不管,少不了出手整治一番。 这段时间公司风声鹤唳。 周秘书作为宋恒轩身边的红人, 又是他唯一信任的左膀右臂,自然受不到影响,他说:“去找王总了。” “王总?”宋恒轩想了下, “泰药科技的王总?” “是的。” “他们怎么搭上线的?” 周秘书没立马说话。 这段时间自己不在, 助理把很多事情跟他一说,周秘书才知道宋恒轩为什么初见时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宋恒轩不耐:“说。” 周秘书:“他是被江纳的江骁找过去的, 同行的还有宋先生。” 宋先生。 在周秘书这里,只有一个宋先生。 宋恒轩一愣, 手里的油性笔在纸上划出尝尝一道, 几欲戳破纸张。 他已经很久没有再见到宋浔南了。 其实算下来, 不过是一个月不到而已, 但他却每时每刻都在想着对方最后见面时冷清决然的模样。 连梦中都是宋浔南。 有时是他在地上拼模型, 只不过不再是那架飞机,而是一个家。宋恒轩辨认了半天才发现那是对方现在住的房子。 里面没有他,当然也不可能有他,而是多了很多自己不认识的人。而他只能远远地看着,往前走进一步都会招惹宋浔南厌恶的目光。 有时梦里更让他难过一些,是宋浔南穿着病号服,对他低声耳语让他跟自己一起下地狱的样子。 有时是下雨的墓园,空间里寂静极了,无法感知到时间的流逝,几乎要将宋恒轩逼疯。 最可怕的,便是梦到那天的大火,那火一直烧,总让他半夜惊醒后,便再也无法入睡。 宋恒轩渐渐的开始恐惧夜晚,恐惧做梦,他努力用工作填满自己,却又因为宋溪屡受阻碍。 短短一个月,他就瘦了快二十斤,几乎让人认不出。 周秘书看他不说话,自己也不敢说。 宋恒轩过了很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哑着嗓子问:“他……最近还好吗?” 第一句话竟然不是询问宋溪的动作,而是宋浔南。 周秘书从助理那里固然听了不少关于两人之间的事,但亲耳听到还是不能理解。 事情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 他自然猜得出来宋恒轩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宋先生很好,而且最近得到了王总的投资,具体项目没有公开,可能是他们公司新研究的技术。” “他一直很厉害。”宋恒轩笑了下。 他想被抽光了身上的力气,连拿笔都做不到,手垂在扶手上,半晌才说:“好了,你下去吧。” 宋溪呢? 就不问了? 万一他对您不利怎么办? 周秘书有很多话想问,最后对上宋恒轩疲倦的目光后都咽了回去,走的时候关上门。 算了,他跟宋溪那位少爷相处过,对方看上去没什么心机,顶多就是做事莽撞了点,不会出大问题。 办公室里,宋恒轩看周秘书走后又坐了很久,感到头疼后才动动身子,拉开一旁的抽屉,把治疗偏头痛的药一股脑塞进嘴里,用凉水冲下去。 他严重睡眠不足,医生想给他开点治疗睡眠的药物。 宋恒轩的记忆一向很好,他在看到那些药瓶时,立马回忆起这些药物宋浔南都吃过。 所以他把那些药全扔进了垃圾桶,不想再看到第二眼,怕自己会失控。 而没有药物辅助,他的睡眠状况一日不如一日,有时候正好号坐着都会眼前一黑,耳鸣许久。 就好像是宋浔南当年的痛,轮回到他身上一样。 宋恒轩又忍了很久,头疼稍稍减退后,他翻开被压在文件最底下的蓝色文件夹,打开。 第一页赫然写着: 股权转让协议书。 而在另一边,王总的宴会上,宋浔南遇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他偏头看向江骁,语气玩味:“江总,这就是你说的合作人?” 江骁顶着宋浔南暗藏锋芒的视线,笑了笑,说:“这话可不是我说的,你得亲自问问他去。” 他说完,对着不远处正向他们走来的宋溪扬了扬下巴。 宋溪看到他们,扬唇一笑,眉眼弯弯。 第73章 第 73 章 宋浔南看着他的笑容, 总觉得有些熟悉,但又说不上来。 可心里莫名排斥。 倒是一旁的江骁皱皱眉。 如果宋溪换一副容貌,那他此时的模样跟宋浔南会有七分相似。 笑的太像了, 连嘴角的弧度都差不多。 只是这种怪异的感觉不好对别人说,他摇摇酒杯, 连着红酒一起咽回肚里。 “宋浔南, 我们又见面了。你知不知道, 我在学校里等了你好久, 可是你一直不去,我连你一面都见不到。” 宋溪在两人面前站定。 他穿着白色西装,没有打领带,而是一个领结,让他身上多了几分男孩的俏皮青春,像极了从城堡中走出来的小王子。 不过小王子的骑士好像有些怕他。 杨容跟在宋溪身后对宋浔南和江骁问好,两人间隔开一段距离。 宋浔南对杨容眼生,江骁看出来了, 附耳过来轻声说:“宋溪从分公司带到总公司的助理, 之前是经理,管人事部。” 宋浔南先是点点头示意知道了,后偏了下身子:“别离我这么近。” 气流吹在耳蜗里的感觉太古怪了。 江骁歉意笑了笑,离开宋浔南时有一瞬间觉得自己被某种冷血动物盯上了。 他后背一寒,皱眉去找目光所在, 却只看到宴会上觥筹交错的人群。 宋溪正站在他眼前笑眯眯的看着他。 宋浔南没接宋溪刚才对自己说的话, 反问他:“找我有事?” “想跟你谈个合作,”宋溪左右看了看, 指了个隐秘的位置, “我们去角落里说, 怎么样?” 宋浔南略一思考,颔首答应,先提步离开。 江骁对他们说:“话带到了,我就不打扰二位了。”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宋溪偏头对着杨容,他的瞳仁大而黑,不笑时像极了橱窗上盯着你的洋娃娃。 他说:“我不喜欢他离哥哥那么近。” 杨容立马点头,生怕动作慢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你知道就好。”宋溪满意离开,追上宋浔南的脚步。 杨容苦笑一声。 在外人看来,宋家这家分公司之前是由宋恒轩掌管,他走后有自己的亲信周秘书打理,包括之后也是自己的人在接手,必然是他的囊中之物。 可实际上,宋溪已经掌握了宋家这家分公司,不少人的把柄都在他手上,包括自己。 而这家看上去欣欣向荣的公司内部已经被掏空了,现在又要以卵击石跟江纳对上,无疑是拿命来换。 只需要一个简单的契机,这家公司表面上的雾就会被“啪”地一声戳破—— 露出腐朽不堪的内里。 这个时机可能不会太远了,因为宋溪要将公司的前途都交到宋浔南手上。 即便不是第一天认识,杨容还是想大骂一声这个疯子。 竟然帮着外人往死里折腾自己家- 宋浔南往人少的地方走了几步后停下。 宋溪还想往前:“哥哥,我们去阳台上吧。” 他指了指空无一人的阳台,那里隐秘性太好了。 宋浔南只扫了一眼就转头看向宋溪:“你想谈什么?” 宋溪有些遗憾,只好乖乖放弃自己的想法:“你也知道,我从分公司被调走了,目前手上的项目基本上被拢在了宋恒轩手里,所以才想来找你合作。” 宋浔南多看了宋溪几眼,没想到他竟然把自己的野心说给自己听。 “我还以为你会继续装你的小白花,”而他只是惊讶一瞬便收回情绪,恢复冷静淡然的模样,“你想对付宋恒轩?我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我可以把项目的利润利润四六分,”宋溪抛出自认为没有人能拒绝的诱饵,“你六我四。” 宋浔南:“通常一个奶酪摆在我面前的时候,我都不会去碰它。”他看着宋溪,出乎宋溪意外的平静:“因为我不知道,拿到奶酪之前我会不会掉进陷阱里,game over. ” “你觉得我会吗?” 宋浔南说完,品了口杯中红酒,抬起手腕时看了眼表,似是百无聊赖,想结束这个话题。 宋溪舔唇,目光落在他抬手时西装下滑露出的手腕。手表要掉不掉的跨在凸起的腕骨处,皮肤白到能隐约看清青色血管。 从手腕到指尖,完美的像一件雕琢好的艺术品。 他垂下眼,表面上又恢复了自己一向的乖巧清纯,只是语气跟外貌并不相搭:“我不喜欢有人抢我的东西。我也是宋家人,有权拿自己应得的,只是父亲太偏心,我只能自己去争取。” 声音中竟然还有委屈,软软的,像极了无害的兔子。 但兔子可没他那么黑心,宋浔南将杯中最后一口酒喝完,召来服务员将空杯子放回去,这才有闲心搭理宋溪。 “如果你想谈生意,就去找项目部接洽,项目审查合格后,我自然会批复。有事,走了。” 宋溪咬了下唇角,一时拿不定宋浔南的态度。 无论相处多久,他都猜不到宋浔南的心思,对方好像一缕风般让他抓不住。 “哦,对了。” 宋溪听到要离开的宋浔南停下脚步,抬头望去。 宋浔南意味深长地说:“你好像很恨宋家,你的眼神都没遮住。” 宋溪僵在原地,从头凉到脚。 他知道了…… 他知道自己的事情了…… 宋浔南盯着宋溪看了两秒,随后笑了下:“我开玩笑的,小宋总可别往心里去。我本人对于探究你们家里的恩怨纠葛一段兴趣都没有。” 听着他远离的脚步声,宋溪缓缓伸手抚上自己的心脏。 隔着一层薄薄的西装,他能感受到自己越跳越快的心跳声。 仿佛时被人戳破心事的恐惧不安,也像是一种怪异的兴奋。 第74章 第 74 章 宋浔南面带笑容, 跟其他宾客聊天说笑,泰然处之。 但他心里并不平静。 回想着刚刚一瞬间宋溪没来得及遮掩的情绪,宋浔南抿了口酒, 心下思索。 宋溪对宋家的恨意来的十分蹊跷,他现在应该还是宋家最疼爱的小儿子才对,不应该有那么深的情绪。 唯一的解释就是…… 如果真是那样, 宋浔南想了想自己,又想想宋恒轩。 这世界真成筛子了。 “在想什么?” 江骁的声音打断宋浔南的思考,他对宋浔南弯了下唇, 谦谦君子的儒雅模样:“王总来了, 去打个招呼吗?” 宋浔南点头:“谢了。” 泰药科技的王总此时身边正围着不少人寒暄, 他打眼就看到走过来的宋浔南。 说实话, 他很欣赏这个年轻人,年轻有为, 风华正茂, 有才华也有手段, 就连他再年轻个十来岁都不一定拥有对方这般优秀。 尤其是这优秀的后生还给自己带来了一笔不菲的收益, 这种赏识里就多了几分前辈看后辈的慈爱。 “小南,刚才没找到你,干什么去了?” 听到王总这般亲热熟稔的态度, 大家目光都看向那位年轻人。 宋浔南抬眸对他们笑笑, 藏起锋芒的他眼底都是如沐春风的温柔。 “王叔,”他说, “刚刚在谈事情,看到王叔就过来打个招呼。” 他好像站在哪里都在发光, 灯光一照, 其他人都黯然失色。 王总王文缨招手让他过来:“来, 小南,给你介绍下。这位是文业医疗的史总。” 宋浔南颔首浅笑:“史总您好,我是南北公司的宋浔南。” “哈哈哈哈哈,早就听说南北公司的总裁是个青年才俊,之前一直无缘见得,今日一见,果然是人中龙凤。” “您过奖,您才是早已在业内享有盛名。”宋浔南跟他们一帮老头子商业互吹。 在宋家长大的唯一好处就是,他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 世家长大的人,没有怯场一说。 真有内向的,不是小时候被逼着改正了,就是再也见不到人了。 “这是姜总。” “这位是罗敏航天的罗总。” 王总继续跟宋浔南介绍,他自己周围一帮叫的上号的大佬挨个介绍了个遍,把周围人吓了一跳。 这可都是业内有名的成功人士,各行各业都有,毕竟到了王总这种地位已经不仅是局限在医疗科技这一方面了。 而宋浔南面对众多大佬仍旧面不改色,宠辱不惊的模样看得大家频频在心里点头。 这其中有几位是之前认识宋浔南的,也装作不熟悉的模样,听着王文缨介绍。 毕竟现在已经没有人会将宋浔南再跟宋家联系到一起。 他已经脱离了宋家,甚至成为了宋家不可忽视的对手。大家提起他不再是“那个被报错的假少爷”,“鸠占鹊巢的小偷”,“听说被赶出来了”。 取而代之的,是“南北公司的总裁”。 宋浔南跟大佬们聊天时,总觉得身后好像有人在看自己,装作无意转过头去后,看到是两个颇有仪态的中年男人。 其中一个看起来不过四十,举手投足都是成年男人的魅力。 宋浔南总觉得自己好像在哪见过这张脸。 对方对他笑笑,宋浔南刚刚升起的些微熟悉感立马消失无踪,也对他笑了下算打招呼,接着跟大家聊天。并没有将这个插曲放在心上。 中年美大叔看他忙着社交的样子,唇边浮起一缕笑容:“我之前听说宋浔南并不喜欢这种场合,今日一看也并不全然。” 站他旁边的是个面容严肃的中年人,两眉之间有道褶皱,看上去经常皱眉,但是气场摆在那里,像极了久居上位发号施令的人。 他闻言觑了下身边人:“老闻,你从哪听说的?我打听来的消息可是他从来都是对这种场合如鱼得水的。” 说完他皱了下眉,似乎很讨厌这种虚假逢迎的场合。 闻舒礼只是笑而不语。 喜不喜欢,只能是在心里,并不会表露在明面上。 尤其是对他们这种久经商道的商人而言。 他并没有跟对方纠结这个问题,而是反问对方:“你觉得这孩子怎么样?能成事吗?” “年轻了些,历练不够,容易浮躁。” 严肃的中年人说出自己的判断。 闻舒礼摇摇头,却没说什么。 远处跟宋浔南聊完天的王文缨向他们走来,两人住了话题,看向他。 闻舒礼率先打趣说:“看王总着步履轻快的模样,想必是刚才谈得十分舒心。” 王文缨嘴上说着“哪里哪里”,脸上的笑却一点都没少。 他说:“不过是些年轻人哄老头子开心的话而已。两位不到二楼休息室坐坐?” 如果宋浔南在这里,一定会发现王文缨对他们二人的态度带着不着痕迹的恭敬。 闻舒礼说:“楼上太闷了,还不如下来透气,跟他们年轻人多呆一阵,自己也感觉心态年轻了不少。” 这话王文缨颇为赞同:“这倒是。” 严肃的中年人开口:“这就是老王你之前提过的项目创始人?竟然是二十出头的年纪。” 这话听着不像夸人,王文缨斟酌着答:“现在都是年轻一辈的天下了,尤其是智能科技领域,发展日新月异,我老头子都快跟不上了,还得是他们小辈啊。” 他边说边哈哈笑着,倒真像个慈祥的老爷爷。 “你怎么看?”中年人问闻舒礼。 闻舒礼笑得平稳,只语气中有点对老朋友的促狭:“老陈,你总要给人家一个机会,别总是守着自己‘嘴上没毛,办事不牢’的迂腐观念了。” 老陈只是说了句:“再等看看。” 这一等,就出了事。 等这帮不常上网的中老年人从手下那里听来消息的时候,事情已经像滚雪球那样越滚越大。 起因是有人在网上发了个帖子,说自己听别人推荐从“识医”上找医院看病,选了个好评颇多的三甲医院,结果医院医生水平一般不说,收费还特别贵,甚至有“收红包”现象。 这只是一个小小的导火索,结果不知道谁翻到这条帖子,发到大v博主那里,底下有很多评论表示自己也遇到了相类似的情况。 事件一多,大家就开始阴谋论。 是不是宋浔南的公司收了这些医院的回扣,暗地给他们开了后门,把这些并没有真材实料的医院摆在了最显眼的位置,等着病急乱投医的百姓落网,自己在幕后赚个盆满钵满? 这种言论一出,瞬间甚嚣尘上,舆论矛头直指宋浔南跟他背后的公司。 宋浔南在踏入公司的一瞬间就察觉出气氛不对。 整个公司的员工都在看他,有些人神情萎顿,甚至红着眼圈一脸不服。 是啊,他们怎么可能服气? 自己辛辛苦苦,不眠不休的加班熬夜好几个月研发出来的app,免费推广给大众,就是为了能让这些身患疾病的病友们少走点弯路,快点痊愈。 结果到头来,自己什么都没落着,还背了一口黑锅,被泼了一身污水。 气不过的他们对着网民辩解,却被打上“水军”的名字,满肚子委屈没处说。 秘书也等在大厅里,见到宋浔南后鞠了一躬。 他显然整夜未睡,眼睛里都是红血丝,声音沙哑:“老大,现在怎么办?股市已经蒸发百万,不能再跌下去了。” 一听这个,大家更是崩溃。 宋浔南看着他们每个人的面孔,神色平静的问他们:“委屈吗?” “当然委屈!” “我们只是想好好做产品,什么坏事都没做,凭什么要被骂这么难听的话?”一个小姑娘忍不住哭起来。 她跟网上那群人说了很久,解释了又解释,结果却被私信上百条不堪入目的话。 或许一开始是正常的讨论,但是随着乌合之众越多,已经演变成了一场暴行。 “我不会让你们白受委屈。” 宋浔南笔挺的站在大厅里,如松如竹,岿然不动。他的声音不高,却仍旧清晰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冷如腊月寒风,却不减分毫坚定。 员工们动荡的心,突然就安定下来。 他们看着自己年轻的上司,眼含期冀。 “现在所有人继续手上的工作,中高层人员全部到会议室。” “十点开会。” 第75章 第 75 章 谢窈进会议室的时候, 里面之后宋浔南一个人。 他站在窗户那里,手撑着阳台外沿,不知道在看什么,半张脸陷在阴影里, 另外半张沐浴在阳光下。 或许是有些热, 也或许是烦躁,他的领带被扯了下来一点, 衬衫开了颗扣子。 谢窈看着他, 总觉得对方好像凝固在那里。却又觉得他像一座山,静默着站在原地,能给人带来希望的同时遮风挡雨。 她几乎认不出这是自己同届的朋友, 对方成长的太快, 已经远远超过他们。 有时候,谢窈看着坐在办公室里的宋浔南,几乎都忘了对方跟自己, 跟闻今然他们嬉笑打闹的校园时光。也只有在极偶尔的空闲时, 宋浔南笑起来的模样才会有往日不见的轻松自在。 “来了?这么早。”察觉到身后有人,宋浔南转身,在看到谢窈后挑眉。 谢窈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反正在办公室坐着也心神不定,不如来你旁边坐坐。” 宋浔南坐到最前面,落座后把领带系好,打趣道:“怎么, 我能让你定心不成?” “谁说不是呢。”谢窈叹气。 她有时候觉得大家把所有的希望都负担在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身上,太残忍,会压弯对方的脊梁。 可有时候又忍不住去依赖对方, 信任对方。 这难道就是能力越大, 责任越大吗? 谢窈这样想着。 会议室静默片刻。 宋浔南笑笑, 打破僵局:“别想了,事情总有解决的办法,再差也差不过我们几个白手起家的时候,你现在不还有经理当着么。” 谢窈被他这样一说,轻松不少:“那你可最好让我一直当下去,我可不想变成光杆司令。” “唔,说到这个,”宋浔南沉吟道,“怎么想我也有你们几个能使唤,到不了光杆司令的地步,我更不怕了。” “宋浔南,你想压榨劳动力是吧!”谢窈对他挥挥拳头,宋浔南连笑着说不敢。 等众人进来后,便发现会议室的气氛并不是自己想象的那么紧张沉重,反而很放松。 看着坐在前面说笑的宋浔南,他们心里蓦然一轻。 即便对方的年纪并不服众,但相处这么久了,他们对宋浔南是百分百的信服。 只要他还坐在那里笑着,他们就不会慌。 十点钟。 宋浔南抬手看了眼表。 “叫大家来的目的很明确,一,查证最初事件是否为实。二,解决公众对我们的信任危机。” “我今天对你们只有一个要求,出了这个会议室,任何人不准对外讨论今天的会议内容。” 宋浔南坐在首位,异常冷静又清晰的说出会议主题,不避不闪直切要害。 “下面有什么想说的,大家可以大胆提议。” 大家陷入沉默。 他们来之前脑子乱哄哄的,被猛地打了个措手不及,还没整理好思绪。 “宋总,我有提议。” 开口的竟然是平时存在感最低的李柯文,他推推眼镜,说:“无论最初事件是真是假,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像有人在背后推动,我们可以从那几个转发量最大的账号入手,还有近期与我们有竞争关系的上市公司。” 宋浔南点头:“还有吗?” “宋总,我们可以重新做一次系统测试……” “宋总,公关部要尽快发表声明,最好能够召开记者会……” “我反对,现在我们并不清楚事情真相,无论是贸然领下这口锅还是推卸责任,都会给公众带来不好的印象。” “我倒是认为……” 宋浔南听着跟他们的讨论,既不表达反对也不赞成,而是让秘书做好会议记录,同时将头脑清晰,建议行之有效的几个人名记了下来。 …… 这个会开的时间太长了,结束时已经是下午三点。 大家没有吃午饭,甚至都没想起还要吃午饭,他们满脑子都是该怎么渡过这次难关,连平日里最看不顺眼的两人都在此刻因为意见统一握手言和。 等被告知会议结束后,大家甚至都在不住地互相讨论,希望自己能出一点力。 但是等踏出会议室后,他们统一保持了缄默,绝口不提整整五个小时都说了什么,匆匆赶回自己部门去安抚下属。 谢窈收拾得慢,走的时候发现宋浔南正在嘱咐自己的秘书。 “会议记录记得发到我电脑里,今天辛苦大家,估计要加班了。” 秘书摇头:“没什么好幸苦的,只是希望这件事情能快点过去。” 她拿着平板等宋浔南,发现对方开会前系好的领带又被扯了下来,手正搭在领结上往下拽,不由出声:“你是不是不舒服?” “什么?”宋浔南一愣,顺着谢窈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手,“哦”了声放下来,“你也知道,我不太喜欢穿西装,总觉得勒得人喘不上气。” 谢窈张了张嘴又闭上,看着宋浔南收拾好东西,跟他一起出去,偏头问他:“怕吗?” 她好像不需要答案,自己倒先回了自己:“我有点怕。” 宋浔南跟她并肩走了一段,也没说什么,只在到自己办公室的时候推门回头对她笑笑:“你知道吗谢窈,我有预感,过了这一关,我的公司将真正有了灵魂。” 凝聚力。 那种看不清、摸不着,却又能将人拧成一股绳的东西,他今天在开会时,在每个人脸上都看到了。 “今天估计要很忙了,谢部长你可要好好工作,别让我真的当了光杆司令。”宋浔南说了句就进了办公室。 谢窈无语,复又笑起来,低声道:“那是你带来的。” === 闻珩今天没去医院坐班,而是来医科院的研究所指导下自己的那群学生,待了一整天。 “我之前还以为真是资本家发善心,没想到是我眼界窄了,人家早就想好怎么赚钱了,”说这话的男学生一脸不屑,“真下头,他这种的就该被挂在路灯上。” “不能这么说吧,我觉得他人看起来挺好的,不像是那种为了钱不择手段的人。”有人犹豫着反驳。 “你那是看上人家的脸了!”男学生情绪激动起来,“知人知面不知心,他皮下就是个吸血蛭,呸!” “赚病人的钱,真冷血。” “不但冷血,这种人骨子里就没良心!” “他什么时候破产啊,我到时候去门口扔臭鸡蛋的哈哈哈哈哈哈。” 或许是想到了那幅画面,男学生笑了起来。 刚才那个犹豫着反驳的人看到他么身后,脸霎时白了:“闻、闻教授。” 大家猛地闭嘴,刚刚愉悦的表情凝固在脸上,滑稽的可以。 闻珩就站在他们身后,不知道听了多久。 “闻教授……” 大家纷纷起身喊人。 闻珩起初只是敲打他们不可背后妄议他人,但是看到大家这么害怕的样子,琢磨出不对劲来。 “你们在聊什么?” 大家支支吾吾。 “不说?”闻珩瞥了他们一眼,对第一个喊他的学生道,“你来说。” 男学生赶紧阻止:“教授,其实我们只是在——”开玩笑。 他未尽的话在对视上闻珩那双沉冷的眸子后,蓦地住嘴,不敢再说下去,背后出了一声冷汗。 他突然想到,闻珩最讨厌别人私下肆意评价别人。 尤其是这个别人,闻珩还认识…… 不过两人只合作过一次,可能没那么熟悉。 男学生咽下口水,自己顶多就是小惩大诫。 此时,学生已经将事情经过全都告诉了闻珩,包括网上针对宋浔南跟他公司的恶意调笑。 闻珩沉默片刻。 时间在他的沉默中一分一秒过去。 原本沉闷的气氛现在更像是凝固住了,连空气都是静止的。 男学生小心抬头,不期然看到闻珩正在看他,或许是角度问题,他觉得闻教授原本冷淡深邃的黑眸此时黑得更深沉了,如墨一般。 终于,闻珩开口了。 他说:“你不适合待在我的组里。” “什、什么?!”男学生震惊到无以复加,“闻教授你这是要、要……” 他说不下去了。 闻珩对学生助手说:“给他转组。” “不!不行!”男学生回过神来,想去拉闻珩的衣袖,动作到一半又不敢碰,讷讷出声,连声道歉,“闻教授对不起,我错了,您不能让我转组,真的,求求您了。” 被别人踢出小组意味着什么,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被轻视,被怀疑能力问题,被边缘化,渐渐再也得不到重视。 这些他都让另一个人经历过,他不想也经历一遍。 闻珩压根没看他:“今天就办完手续。” 众人大气不敢出,助手赶紧点头应下。 任谁都知道,闻珩生气了。 “至于你们……”闻珩在那几个刚才格外出挑的学生身上扫了眼,被他看到的都面无血色,缩了下脖子,像数九寒天被泼了一盆冷水。 从头凉到脚。 生怕闻珩也来一句”明天不用来了“。 “背后随意评价他人甚至侮辱,该受什么罚自己去领,”他顿了顿,在众人胆战心惊中补充完下句,“别让我第二次听到。” “是,闻教授。” “对不起教授。” 闻珩没再理他们,出了医科院坐近车里,拿出手机。 宋浔南的聊天记录停在了昨天,今天一直没有消息。 闻珩尝试发了条信息过去,消息石沉大海。 现在是下午五点,往日宋浔南就算再忙也会在这时候停下来休息吃晚饭,一定能看到消息。 可现在没有。 闻珩把手机放在副驾驶上,薄唇抿住,心情无端烦躁起来。 等到晚上快十点,宋浔南终于发来了消息。 【N。:今天太忙了,没注意看消息。】 闻珩问宋浔南在哪,对方又没了回音。 他皱皱眉,从家里的落地窗看向外面的月夜。 这几天降温,外面风吹得厉害,外套也抵不住那股寒意。 是还在公司? 手机响了起来,闻珩拿起一看,却不是宋浔南的回复,而是一个叫谢窈的女生来加他好友,备注是宋浔南的朋友。 对方一加上他匆匆打了句“您好”后便直奔主题。 【谢窈:闻先生,这么晚打扰您了,小南今天发生的事您应该也知道了些,他今晚九点多就回家了,我实在是担心他的状态,您又是他的邻居兼朋友,想问问您能不能方便去看看他?】 九点多就回家了? 闻珩站在阳台那里,看向右手边漆黑一片的地方。 两户的阳台相隔不远,从他这里能看到对方客厅一角。 而宋浔南家里的灯一晚上都没亮,根本没人。 谢窈捧着手机,看着从闻今然那里要来的微信号,希望这位医生先生能给力点。 她毕竟是女生,宋浔南有些话不好对她开口,闻今然又是缺根筋的,其他人估计调节自己的心情都来不及,算来算去现在能帮上宋浔南的也就是闻珩了。 对方很快回复:【他不在家,我出去找。】 不在家? 那能去哪? 闻珩也不知道。 === b市有条河,西南流向,横贯b市一角。经济发展后架起了高架桥,联通两岸。从宋浔南他们那个小区高层往远处看,白天能看到河水奔流不息,夜晚则是霓虹灯亮。 往日车水马龙的桥上,此时人影寥寥。 宋浔南此时正在岸边。 他翻过了护栏,屈膝坐在地上,另一条腿晃在半空中,没有着落地搁在斜斜的堤岸水泥坝上。 他将喝完的啤酒易拉罐捏在手里,铝制易拉罐轻轻一使劲就瘪了,被他随手扔到一边。 左手指尖的烟明明灭灭,被风一吹就好像要燃尽最后一点火光。 江面的水腥味混着泥土的气息在鼻端不散,间或能听到一两声从桥上传来悠长又遥远的车鸣声。 宋浔南吸了口烟,薄唇中吐出袅袅烟雾,模糊了他那张精致到过分的脸。 风有些大,吹得人头疼。 宋浔南望着平静的水面,出神想着。 应该现在回去睡觉的,明天还有大把事情等着他。 可他不想动。 像是被抽走了力气,只能坐在这里等着。 等什么,宋浔南自己也不知道。 或许他只是在等一个支点,可以让自己撑着重新站起来。 也或许什么都没等。 “你在这里。” 身后传来质感清冷的声音,随后一件带有温度的黑色大衣披在了他身上,混着淡淡的木质香。 “怎么不回家?” 宋浔南看着闻珩站在自己身后的身影,似是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见到对方。 闻珩将大衣在他身上披好,收回手去。 宋浔南下意识去抓,摸到一手冰凉。 “你怎么……?” 他想问你怎么在这,你是在找我,你手怎么这么凉。但问题太多了,最后都咽了回去,只盯着闻珩那双眸子不再言语。 闻珩从他手中抽出手来,转而坐到宋浔南身边,回答他没问出口的问题。 “找你。” 闻珩找了他一个多小时。 在这冷到要死的鬼天气里。 现在是晚上11点半。 第76章 第 76 章 江边要比别的地方更冷一些, 风吹在脸上,耳朵都有些僵。 远处的路灯倒映在水里, 随着波光粼粼的水面晃荡, 破碎成了幻影。 “你的手机关机了,我找不到你。” 宋浔南听到闻珩这样说,抄了下口袋, 指尖摸到触感坚硬的手机壳后想起什么,又收回来, 反应慢半拍地“哦”了声。 “手机在给你发完消息后就没电了。” 今天找他的人太多, 电话、消息, 一个接一个, 没有停下来的时候,宋浔南直接静音了。 等晚上要下班的时候才发现已经快没电了。看着最后一格电量消耗殆尽,宋浔南感到久违的清净。 这样就没人能找到他了。 让他安静的自己待会吧。 宋浔南本来是这样想的,在这里遇到闻珩不在他的计划中。 他伸手从旁边的便利店购物袋里摸出一罐啤酒,右手食指一勾, “呲啦”一声打开, 往嘴里倒之前看了闻珩一眼, 示意一下。 “你喝吗?” 在看到闻珩摇头后他也没说什么,将手里的啤酒对着嘴倒下。 喝的或许有些急,宋浔南呛了声,这才慢下来, 目光放空看向夜空的某个点,视线没有聚焦。 闻珩在旁边静静陪着他。 “你找了我很久?”宋浔南开口,偏头看闻珩时, 眼里落了岸边的灯光点点。 他的西装外套已经被丢到了草地上, 闻珩的大衣地下只穿着单薄衬衫, 袖子还被卷到了手肘处,让人一看就替他冷。 刚刚握上闻珩手的时候说他手凉,其实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两人的手都跟冰块似的。 “没多久,”闻珩说,“心情不好?” 宋浔南从鼻腔里发出气音算是回应他。 “现在回家吗?” “不回。” 闻珩只道:“好。”伸手去碰地上的袋子。 宋浔南惊讶说:“你干什么?” 闻珩从他手边的购物袋里拿出一罐啤酒,打开,喝了口。 谷物发酵的味道实在说不上好喝,味道冲鼻,闻珩向来很少碰酒,被冲的浅浅皱眉顿了下,缓了下说道:“陪你。” 宋浔南看着他。 闻珩身上的大衣在他身上,现在自己穿着件墨蓝色高领毛衣,领子束缚住喉结,吞咽啤酒时上下滚动。 闻珩跟酒是不搭边的,可是一旦将二者捆绑在一起,就好像让他身上有了某种反差魅力。 跳脱出冷淡寡言的医生形象,更鲜明了。 宋浔南又看了他几秒,随后模糊的笑了声,将快要烧到手的烟蒂弹了弹,碾灭了。 “你应该知道我公司的破事了吧?” 闻珩点头。 可能是环境太好了,气氛已经到这里了,宋浔南突然觉得自己没必要再撑下去。 “我今天坐在会议室那个位置的时候,紧张的恶心,想吐。”他缓缓开口,突然有了倾诉欲,想将这糟糕的一天讲给别人听。 而这个人也不会嘲笑他软弱、无能。 遇到这种事谁不慌?宋浔南也慌,但他是公司的领导者,是员工们信任与依赖的总裁,他倒了,这个坎就真的过不去了。 “我拼命的告诉自己要冷静,要沉住气,凡事还没到最糟糕的地步,我能解决好。” “如果是之前的我,大可以挥手说一声老子不干了撂挑子,但是现在不行。我是他们的老板,我要是不干了,他们怎么办?辞职?失业?跳槽?” 宋浔南看着闻珩的眼睛微笑,但闻珩却只看出了他笑容下掩藏的苦涩。 宋浔南说:“他们背后的孩子, 父母,爱人,怎么办?” “你做的是对的,”闻珩很轻的叹气,“但别把自己逼得太狠。” “不能不逼,”宋浔南摇头,“我有资本重来一次,可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这种机会。我得对他们负责。” 闻珩早就发现了,宋浔南总是主动或者被动的自己承受着一切,无论是好或者坏的,他都很少对外人说,只自己咬牙挺过去。 过去了,当然万事大吉。往事随烟,他再次提起时甚至可以笑着说起那些痛苦,调侃着开玩笑。 但他不知道,爱他的人是会心疼的。 宋浔南仰头看着夜空,天幕上只有一轮弯月,被云缭绕遮住了一半。 “有时候,我总觉得命运……”他说到一半摇头不说,笑着又开了罐啤酒,对闻珩举了举,“我今天心情不好,你既然都沾酒了,那就陪我多喝点,怎么样?” 闻珩把手里的啤酒举起来,跟他轻轻一碰。 泡沫被碰了出来,但没人在意。 宋浔南不像是在喝酒,像是在发泄,闻珩来时他脚边就堆了几个啤酒罐,现在更多。 “我每天从桥上走,来时第一次来岸边坐下,看看这里的风景。” 宋浔南已经喝醉了,说话时声音有些含糊又飘渺,他将手肘搁在屈起的膝盖上,下巴就枕在肘间,没看闻珩,不知道盯着哪里,眼神迷离。 “我刚刚还没问,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其实闻珩也不知道宋浔南会在这里,他将小区周边都找遍了都没发现人,刚从便利店出来决定扩大范围再找一个小时的时候,从店里追出来的老板告诉他有个青年从他这里买了不少啤酒和烟,往江边走去了。 “他看上去心情不好,可别是轻生啊,经常有半夜买醉要投河的人,你说年纪轻轻的,有什么想不开?” 老板无心的一句话让闻珩几欲僵在原地,顿了顿才开口反驳老板:“他不会。” 也多亏店老板指路,闻珩顺着河堤一直走,总算在这里找到了宋浔南。 宋浔南笑笑,耸了下肩:“那我的脸色一定很难看,不然老板也不会认为我竟然要舍弃大好年华,投江里喂鱼去。” 闻珩静静看着他。 宋浔南被他看的时间久了,颇不自在地动动身子:“怎么了?” 闻珩倾身靠近他。 熟悉的俊脸在眼前不断放大,对方身上是特有的消毒水混着木质香的味道,又掺了寒夜的一点冷,特殊又好闻,像一个虚虚的怀抱,环住了宋浔南。 宋浔南有一瞬间忘了呼吸。 在他能看清闻珩根根分明的眼睫时,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到只有一个手掌。 他轻启唇:“你……” 声音被吹散在风里。 闻珩垂下眸,跟他对视片刻,随后抽身远离了他。 宋浔南看到他把从自己衣领出捻出来的枯黄柳叶扔到一边。 原来是帮自己整理衣服…… 宋浔南撑在膝盖上的手捂了下脸,不明白自己在想些什么。 风又大了点,闻珩张张嘴。 宋浔南没留神听,说:“你说什么?” 闻珩凑近了点,这次宋浔南听清楚了,对方说话时的气流就吹在耳边。 “不想笑的时候,就别笑。” 宋浔南的耳朵很敏感,上次江骁也这样对他做过,可是没有这一次感受更深,像是过电般,从耳垂一路战栗到了脊背,让他忍不住轻微哆嗦了下。 等这种怪异的感觉过去了,宋浔南才后知后觉的想,他又看出来了。 闻珩说:“我对你没有任何要求,所以你做什么都可以。” 宋浔南垂着头,半晌才“嗯”了 声。他卸了力,将脑袋靠在闻珩肩上,半阖着眼。 他更感到对方被自己突然的动作弄得全身一僵,随后又放松下来。 宋浔南心安理得地枕在闻珩肩颈处,肩上大衣顺着滑下,又被人半拢在掌心拉上来。 “头疼,这里好冷,”酒精沙哑了他的嗓音,纤长眼睫挡住眸中神色,依靠的动作像在寻求安慰,“带我走吧,闻珩。” 闻珩表情一怔,眼中明明灭灭,最终抬起手,白玉般冰凉温润的指尖触上宋浔南一侧脖颈,帮他挡了下风。 连嗓音都是温温凉凉的:“走吧,时间不早了。” 第77章 第 77 章 宋浔南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 来来去去做了很多噩梦,最后浑浑噩噩惊醒时,窗外天色才蒙蒙亮。 梦里的疲倦带到了现实, 他坐起身,闭了下眼, 缓解不适。 奇怪的是, 昨天喝了那么多酒,现在竟然没多少宿醉的症状。他下床去穿拖鞋时,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不是自己家。 卧室的摆设风格十分熟悉,极其简单的线条跟简约的设计风格, 一看就知道是谁家。 宋浔南低头看了眼, 发现自己换了身衣服, 领子有些大, 露着锁骨,抬手时会往另一边滑下去一点, 袖子也长了点, 只露出半个手掌。 宋浔南跟闻珩的身型差不多, 但他比闻珩瘦一些, 略矮一些。 他努力回忆昨晚上发生了什么,好像是闻珩叫了代驾送他们回去, 自己在路上睡着了,之后的事情就是一片空白。 看样子昨天晚上是闻珩在照顾自己。 希望自己没吐在他身上。 床头是充好电的手机,打开一看发现才六点。 通知栏已经被各种消息填满了, 宋浔南甫一打开,那些字就争先恐后挤入他的眼眶。 【宋先生, 贵公司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们深感遗憾, 想来您近日会万分忙碌抽不开身, 我们的项目只好另寻合作者。】 【小南,你昨晚上去哪了?给你打电话打不通,那个医生说你在他家,你现在还好吗?】 【南哥,我跟李念已经到地方了。】 【宋浔南,吃人血馒头你恶不恶心!晚上睡觉的时候不会做噩梦吗?】 【敢做出这种事,路过的蟑螂都得往你身上呸一口说句真晦气!】 【宋总,这些事员工的辞职信,您看一下?】 【宋浔南先生,我是星路晚报的记者,您最近是否有时间做个采访呢?】 …… 宋浔南又往下划了几下,内容都大同小异,还有发鬼图跟红色颜料的,他面色平静的点了一键删除。 走出卧室,整个房子静悄悄的。 他是第一次在闻珩家过夜,却不是第一次来,在房子里走了一圈,发现厨房里没喝完的醒酒汤,知道自己为什么早上起来头不疼了。 他熟门熟路摸到主卧。 门半开着,里面没动静。 宋浔南往里面看了眼,发现闻珩好像还在睡,此时正侧卧着面对宋浔南。 闭上眼睛的他连五官线条都柔和下来,鼻梁高挺,轮廓深邃,是放到网上会有很多小姑娘喜欢的类型。 只不过睡美人现在薄唇微抿,连眉头都轻皱着,大概是有些不适。 闻珩很少喝酒,估计醒过来会难受很久。 宋浔南倚在门框上看他,想起昨晚上在江边的事情,垂下眼来淡笑一声,做了个口型。 “谢谢。” …… 等闻珩起来的时候,房子里只剩自己一个人。 他闭目在床上躺了十分钟,缓过那阵恶心不适后起床去找宋浔南,却只看到一张纸条。 “我看你在睡觉就没吵醒你,早餐用了你冰箱里的东西,也给你做了一份放在桌上,衣服我先穿着,这几天事情等会一阵再还你。” 字迹潦草,看出来是匆忙写下的。 闻珩在餐桌上发现了宋浔南做的早餐,一个煎蛋卧在烤好的吐司上,旁边是一杯咖啡。 是宋浔南一向的风格,他懒得折腾太麻烦的饭菜。 闻珩端起盘子,放微波炉热了下,这才坐下来解决宋浔南简陋的“投喂”。 === 宋浔南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看着下面挤在门口的记者跟群情激愤的人群。 项目经理匆匆进来,连门都忘了敲:“宋总,罗塔医药也暂停跟我们的合作了!” 这无疑又是一个坏消息。 在宋浔南办公室的公关部部长眼前一黑。 他在短短的几天内,切身感受到了什么叫墙倒众人推,树倒猢狲散。 宋浔南看着楼下的人群被保安驱散,这才转过身来看向屋里的骨干。 “你们不觉得,现在一切都太刻意了吗?” “什么意思?”公关部部长问了句。 宋浔南眸色沉沉,眼中冷光如薄刃:“从导火索出来只有短短四天时间,在这四天之内我们俨然成了过街老鼠,媒体纷纷声讨,一半的公司终止跟我们的合作,这一切都太快了,快得不需要过程。” 项目经理说:“我刚才就想说,罗塔医药的总裁一直沉稳,不到最后不可能撒手让自己的利益飞了,他选择跟我终止合作我根本就没想到。” 他越说越激动:”那我们是不是被陷害的?这件事情肯定还有转机!“ “别太高兴,如果是这样……”公关部部长苦笑一声,“事情更棘手了。” 他看向站在窗前的宋浔南,对方脸上丝毫看不出喜悦,反而一脸凝重。 宋浔南点头,应下部长的话:“舍得下这么大手笔折腾我们,对方一定有远超我们的实力,还有充足的准备。” 但问题是,宋浔南把自己近来三个月的所作所为梳理了一遍,没发现自己得罪过这种人,也没动谁的蛋糕。 对方隐藏的极深,这种敌在暗,他在明的感觉并不好受。 部长说:“既然是这样,那我们刚才商量的声明还发吗?” “发,就按照刚才说的来,发之前给陈律看一下,”宋浔南说,“先不要打草惊蛇。” 秘书敲敲门进来:“宋总,您看一下,这是刚才提交的辞呈。” 大家瞅着那一沓纸,咕噜咽了下口水,不敢抬头看宋浔南的脸色。 宋浔南倒是撑得住,“嗯”了一声后翻了翻那些辞呈,普通员工多,中高层少,这已经是最好的现状了。 他能够理解他们的想法,大家都要养家糊口,没必要在自己这一棵树上吊死。而跟着他一起看着公司发展起来,又参加了昨天会议的管理层则少有辞职,反而全心投入这一场没有硝烟的战斗中。 相信在这之后,一共经历过这次事件,互帮互助走过来的他们,会更加强大。 宋浔南对秘书说:“辛苦你了。” 秘书尚带着红血丝的眼睛笑了下:“哪里的话,我从你创业就开始跟着你,还能这时候舍下你拍拍屁股走了不成?”他顿了顿,补充一句:“老大你也不用太感动,过了这一关记得给我加薪就行。” 他说得理所当然,好似笃定宋浔南不会被这难关绊倒似的。 宋浔南也浅浅的笑了下:“年底给你们每个人奖金翻倍。” 项目经理擦了下额头上的汗:“小闻跟李念那边怎么说?” 昨天会议结束后,宋浔南又私下找了他们几个信得过的骨干,让闻今然跟李念先去接触当初在网上发帖的病友。 “等消息。” 宋浔南俯瞰着窗外的车水马龙,双目轻阖,再睁开时泛着幽冷的光泽,气势摄人。 === 闻今然跟李念是连夜坐高铁从b市抵达n市的。 一夜没有睡觉再加上长途奔波,任谁都会疲累不堪,两人脸上也都是倦意。 但他们抵达n市后没有停留,直接找上当初那个在网上发帖,引起这一切混乱的导火索。 他们在当地医院遇到了那个人,对方正在后花园里晒太阳,一脸悠闲。 闻今然看得牙痒痒:“我们都因为他天翻地覆了,他倒好,在这里度假呢?” 李念打断他的话:“别这样说,被人听见了又得往宋总头上泼污水。” 闻今然不服气,虽然压下了自己的火气,但仍旧坚持道:“反正app是我跟南哥他们一起开发的,绝对没有问题,我们更不可能赚昧良心的钱!李姐,你要相信我们!” 李念拍拍他肩膀:“我相信,公司每一个留下来的员工都相信。” 闻今然这才好受了点。 他晚上赶高铁的时候打发时间上网,看到了很多负面言论,承受不住这些就躲在车厢过道里哭,被李念发现后就抱着她哭,哭得娃娃脸红成一片,眼睛都肿了。 李念看着那人起身,对闻今然招招手:“来。” 张云千正要回自己的病房,在拐角处冷不丁被一男一女拦住。 “您好,是张云千先生吗?我们有问题想要向您请教。”李念不愧是多年社畜,即便心里已经将对方骂了上千遍,脸上仍旧能绷住笑容。 闻今然就不行了,恨恨瞪着张云千,被李念拍了下才收回目光,咬着唇低下头。 “你们是记者?该说的我都说了,别再来打扰我了行吗?”张云千颇为不耐。 李念不动声色地笑:“我们不是记者,是南北公司的人。” “南北公司?!”张云千一惊,惊慌的看着他们,满眼戒备,“你们想干什么?我跟你们讲,我现在是受害者,你们不能私下报复!” 闻今然忍不住出声:“我们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李念笑容也收敛了点,说:“张先生,我们来只是想跟您多了解下当时的情况,您方便跟我们说说吗?如果真是我们的系统出了问题,公司会给出相应赔偿,全权负责。” “全权?”张云千眼睛一亮,但仍旧很警惕,“你们真没别的想法?” “当然没有。” “好吧,那我们找个地方。” 张云千说的事情经过跟李念从网上了解的差不多,都被媒体说烂了,连点新意都没有。 “既然是这样,那打扰张先生了,之后我们会查清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张云千嗯嗯的点着头:“你们可一定要对我负责。” “该是我们的责任,我们不会推脱的。”李念四两拨千斤的回他。 闻今然跟她走出医院。 “李姐,那我们岂不是白来一趟?这些东西从网上就能查得到。” 李念停下脚步。 闻今然转头好奇:“怎么不走了?” 李念沉吟片刻:“你说得对,能从网上了解到的事情,宋总为什么特意让我们跑一趟?” “这……”闻今然摸不着头脑,“确实奇怪,南哥不像是会做多余事情的人。” “你觉不觉得,,张云千在听到我们是南北公司的员工之后,反应太大了点?” 闻今然:“确实有点大,可能是真的害怕吧。” 李念摇头:“不,不对,如果你是受害者,看到我们的第一反应是害怕?应该是愤怒吧,恨不得把我们这群骗子送地狱。” 闻今然恍然明白了什么,猛地抬头看向五楼病房,张云千所在的位置。 李念快速道:“你在这等着,我再回去一趟。” 这件事肯定有蹊跷。 第78章 第 78 章 闻今然在楼底下等李念的空档, 宋浔南打了个视频电话过来。 “怎么样了?”他直接问。 “李姐觉得对方有点问题,她又回去了一趟,让我在楼底下等着。” 宋浔南只是点头, 面色丝毫不见惊讶。 闻今然心塞道:“哥你之前是不是就觉得对方有问题啊,李姐也觉得不对劲,就我自己没看出来。” “只是有这个想法,需要你们去验证一下而已, ”宋浔南看出来闻今然的不自在, 说,“要你去也不是干这个的,有别的事情。” 听到自己还有用, 闻今然立马支棱起来:“做什么?我肯定行!” 公司都这样了, 他要是一点力都不出, 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你做的那趟高铁回来的路上经过l市, 那里是我们的服务器分区,李柯文已经在那边了,找他会合仔细检查下。” “好, 我下午就回去,”闻今然看到李念过来, 赶紧招手, 对视频那头的宋浔南说道, “李姐她回来了。” “把手机给她。” 李念接过来,脸色并不好看:“宋总, 小闻应该跟你说了我们的猜测, 我回去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个张云千打电话, 说了没几句就匆匆挂断了。” 宋浔南沉吟道:“听到说什么了吗?” “没, 他进男厕所打的。” 就是这样李念更怀疑了, 正常人打电话谁能想到躲厕所里?除非心里有鬼。 “这样,你留下来盯着,我们现在只有张云千一个线索,无论如何也得让他开口,至于今然我让他去趟l市,你自己可以吗?” 李念揉揉眉心:“你就别担心我了,肯定没问题,我跟这个姓张的好好聊聊。” 她说到最后咬牙切齿。 闻今然听着李念从张先生到直呼其名,再到姓张的,看来耐心也到了尽头。 宋浔南知道李念肯定没问题,对方能从三流大学凭自己的本事一路升到副部长,年纪轻还服众,自然有自己的过人之处。 他挂了电话后,手指有一下没一下轻叩桌面。 到底是谁在背后捣鬼? 自己又无形中牵扯到了怎么样的利益漩涡里,值得对方花大力气对对付他? === “他发的这声明倒是恳切。” “不过是言语上讲点好听的,安抚下民众的情绪而已,没什么值得夸赞的。” “老陈,我怎么觉得你对他好像有偏见啊。”闻舒礼摇头失笑,“能不能不要把你对下属的严格要求放到一个小辈身上?” “你也知道我们俩是来干什么的,对他就不能像对小辈的态度,不然就是对军方的不负责,”被叫做老陈的中年人端坐在茶室中满脸都是对闻舒礼所言的不赞同,“还有,我对下属很严苛?” “是我失言,陈兄饶我这一次。”闻舒礼端茶道歉。 他抿了口后放下,旁边自然有人给他添上新茶。 陈卓雍说:“自己的公司都弄不好,还指望做个大的项目?现在的人总是欲望太盛,小心贪心不足蛇吞象。” “你也太不给人家机会了,再者,这一次的事情到底是巧合还是意外,谁也说不清,我总觉得这事来势汹汹,太巧了点。”闻舒礼并不赞同。 “商场如战场,他要真的不小心被人钻了空子,也是自己能力不足。” 闻舒礼无意与他这个顽固的老朋友争执这些:“上面不是让我们考察他够不够资格,这一次倒是很好的机会。如果他能成功挺过这次的难关,想来你老陈也无话可说了吧?” 陈卓雍哼了声:“摆着一张好人脸,到头来不也是隔岸观火?” 闻舒礼心想我倒是想帮一把,可你盯得太紧,真要是做点什么你不立马告上面去? 不知是不是多年没一起共事的缘故,他总觉得陈卓雍越加守规矩,几近有点刻板了。 从他对宋浔南不假辞色的动作中就可以窥见一二。 闻舒礼摇摇头,不搭腔。 两人静静品了会儿茶。 要说陈卓雍还有点什么爱好,就是品茶了,为此特意在家里开了间房当茶室,来了这里出公差,想喝茶找不到地方,王文缨就提了这个地方,说自己是老顾客了,经常来,绝对不差。 陈卓雍一来品,果然是好茶,这几天三天两头地往茶楼跑,比回家都勤,闻舒礼还笑过他怎么不拿这里当家。 门被敲了敲,服务生恭敬站在门口:“陈先生,外面有人找。” “既然有人找你,那我就不待着了,也得回家吃饭了。” 闻舒礼站起来,对也要站起来的陈卓雍摆摆手:“行了,不用送。多年的交情就少来点客套吧,走了。” 他走出茶室,穿过前厅假山的走廊时看到往这边走的男人,惯性留意了下。 “这个人……”闻舒礼摸摸腕上的佛珠,“我总觉得在哪见过。” 领他出来的服务员也看到了,回道:“闻先生,这位就是来找陈先生的。” 两人说话间,男人已经穿过屏风,走没影了。 “原来如此,是他啊,”闻舒礼被一点,恍然大悟,朗笑说,“就说怎么那么熟悉,原来是老陈家的亲戚,几年前见过几次,那时候还没这么大,现在都成家立业了吧?” 他是个爱聊天的,边走边跟服务员聊。 他长相儒雅,又平易近人,服务员虽知他身份不简单,但还是放松下来也笑了笑:“是的,那位先生最近经常来光顾,听说跟王先生也熟悉,我上次还看到他们一起聊天。” 闻舒礼笑容敛了些:“你是说王文缨?” 服务员点点头:“不止是王先生,那位先生跟很多人都相熟。” 来这茶楼的都非富即贵,跟很多人熟悉,就证明对方有一定的身份地位。 闻舒礼捻了下腕上的佛珠,笑容淡了不少:“知道了,前面就出去了,我自己走就行,你回去忙吧,受累。” 服务生忙道:“哪里的话,您慢走,欢迎下次光临。” 闻舒礼回到自己车上,司机缓缓发动。 “小珩最近忙吗?” 司机悄悄看了眼坐在副驾驶上闭目养神的闻舒礼,恭敬道:“闻先生近来在医科院,偶尔会去一次医院。现在这个点应该回家了,您要去吗?” 闻舒礼静默片刻,给自己的助理打了个电话:“小朱,老陈是不是有个亲戚在这?你给查查。” 那头很快传来助理小朱的答复:“是的先生,陈老的亲家确实有一支留在这里,十年前从商,开办了太恒科技有限公司,主营人工智能ai,目前管事的是陈老的小舅子。” “……好,我知道了。” 闻舒礼稔着佛珠的手停下,往常儒雅含笑的眼底终于浮现出商人的精明冷薄- 闻珩刚准备下班,就接到了闻舒礼的电话。 “大伯?您有事找我?”他接起来。 “你看看自己说得什么话,没事就不能给你打个电话关心一下了?臭小子。”闻舒礼在对面笑骂。 闻珩随口敷衍:“能。您想从哪方面开始关心?” 那头似乎被噎住了,安静了下闻舒礼的声音才响起:“是想问问你上次跟小然说的那个、那个叫什么来着,姓宋的年轻人。” “宋浔南。” “对,是这个名字。” 闻珩淡声疑惑:“您怎么想起来问他?” 闻舒礼说:“是今天跟老陈聊天时提起来的,他说他小舅子跟你邻居是同行,最近在愁做项目的事情,找不到好的合作公司,小然把他在的那个公司吹得天花乱坠,我就来问问你,有那个年轻人的联系方式吗?给他们搭个线。” “他的联系方式您会拿不到?”闻珩心下生疑,“您什么时候还有闲心给别人牵桥搭线了?” 闻舒礼笑笑:“我不是一直在做牵桥搭线的活计吗?不然你以为我这趟特意从南方飞到北边来,是来旅游闲逛的不成?” “您前几天不是还说自己就是来跟陈老一起……”闻珩话到一半顿住,瞳孔皱缩。 “所以,您跟陈老是来干什么的?” “都说了,来牵桥搭线。” 闻珩眼睫一颤,想起了陈卓雍的身份,问:“陈老的小舅子?” 那头没了声响。 “我知道了,谢谢大伯,回聊。” 闻舒礼看着被挂断的电话,摇头失笑:“第一次见这小子这么着急。” 看来很在意对方。 司机知道闻舒礼这一趟来的目的,忍不住出声问:“您跟陈老……?” 闻舒礼收起手机,车窗上倒映着他波澜不惊的脸庞。 “都是为自己这边争取利益罢了。” 只是知道真相的一瞬间闻舒礼有点可惜。 他跟陈卓雍认识三十来年了,到头来竟是白头如新。 本以为最守规矩的一人,竟成了规则破坏者。 === 宋浔南是被电话吵醒的。 他支起脑袋,想要按掉这个突如其来的电话,却在看清备注后赶紧停下,接了起来。 “喂?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他声音带着久睡后的沙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倦意。 闻珩开门见山:“你最近有没有跟别人合作什么项目?” 宋浔南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话题,但还是回答他:“有不少,出事后终止的也有。” “有跟军方有关的吗?” 宋浔南像是被钟敲了一下,大脑瞬间清明:“确实有一个,但目前不能算是跟军方有关,你怎么知道?” 闻珩条理清晰,语速飞快的说:“你的项目应该引起了上面人的注意,想来合作,我大伯跟另外一人应该是派来考察你的,但是不巧,另外一人的亲戚也有相关方面的项目,我只知道对方姓孙。” 孙是陈卓雍亲家的姓。 “孙?” 宋浔南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这个姓,将全b市大大小小的同行都筛了一遍,最终确定了一个人。 “太恒科技,孙惠均。” “我并不清楚具体是谁,不过你最好留心一下这个人。” 宋浔南立马挺直脊背,眼睛微眯:“确定吗?” “大伯那边的消息,没有十成把握,他不会透口风给我,”闻珩说,“但他并没有直接承认。” 这一点倒是符合闻舒礼谨小慎微的性格。 宋浔南莫名想起自己在之前王总的宴会遇到的那两人中年人,他现在总算想起自己为什么第一眼觉得那个成熟儒雅的中年人眼熟。 对方跟闻珩有五成相似,只不过脸上多了笑纹。 而闻今然早在几周前就告诉过自己,他大伯回来了,要家庭聚餐。 “我大概见过你伯父,”宋浔南说着,喊进秘书,“帮我订最快的机票,没有就改成高铁票,我要去趟n市。” 他站起来,身子晃了两晃。 秘书担忧道:“小心!” “我没事。”宋浔南“啧”了声,怪自己的破身子不争气。 闻珩听到了那边的动静:“怎么了?” “没事,起猛了,差点摔倒。” “你今天是不是没吃饭?” 宋浔南愣了下,一想好像是的:“……我吃早饭了。” 其实是这两天只吃了今天的早饭。 闻珩面无表情:“煎蛋吐司和咖啡?” 想到自己简陋的早饭还有另一个品尝者,宋浔南略显尴尬:“先不管这个,现在最要紧的是去找张云千。你大伯没有直接承认,想来是没有证据,现在唯一的证据就在张云千身上。” 秘书开始着急:“那您也得先吃点东西,我看您脸色都不太好看。” “我等上飞机再……” 宋浔南的话被闻珩打断:“能把手机给你的秘书吗?” “嗯?你要干嘛?”宋浔南把手机递给秘书,疑惑道。 秘书接起来,听到电话那头的闻珩说:“机票订两个人的,邻座,谢谢。” 第79章 第 79 章 闻珩的声音从听筒传到宋浔南耳边, 他默了默。 “我秘书怎么可能听你的?” “好的先生,我立马安排。” 两人的声音重叠到一起, 宋浔南不可思议看向叛变自己的秘书:“谁给你开工资?” 秘书理直气壮:“你。但大家都很担心你, 宋总你要是撑不住了,整个公司就倒了一半。” 闻珩在那头说:“他说的没错,一会订好机票后发我手机上。” 宋浔南捏了下鼻梁:“知道了, 闻总,您说什么是什么。” 闻珩在那头轻笑一声, 像有人拿着羽毛在心尖轻轻一挠。 他说:“听话, 先去吃饭, 找那个人不急于一时, 不然我会很担心。先回家, 挂了。” 秘书看着电话被挂断,但宋浔南还站在原地,出声询问:“宋总, 是还有什么事吗?” “……嗯?”宋浔南摇头,碎发遮挡下的耳尖略红, “没事, 就是……” 秘书见他又不说话了, 重复道:“就是?” “算了, 没事,你先去忙, 顺便帮我订个晚餐。”宋浔南三两句把秘书打发走了。 办公室里只剩下自己的一个人,他重新坐回椅子上。 刚刚要是闻珩没打电话喊醒自己,他估计要睡过头了。 电脑屏幕上还显示着他跟合作公司的邮件来往, 宋浔南一直在安抚对方的情绪, 好不容易合作方松口决定再给他一段时间。 秘书很快将晚餐送到宋浔南办公桌上, 他吃完后把机票信息发给了闻珩,两人约在机场见面。 宋浔南赶去机场的时候,闻珩已经到了。他穿着灰色长风衣,身形高挑颀长,宋浔南打眼一看就找到了。 “走,还有半小时值机。”他匆匆拉上人就走,助理跟在身后。 “别慌。” 闻珩反手握住他,沉稳的声线有镇定人心的作用。 宋浔南等飞机起飞后才想起来。 “你是不是还要上班?我刚才都忘这件事了。” 他竟然在闻珩提出要跟自己一起来时没有反驳,甚至没有觉得哪里不对,现在才意识到闻珩能给他线索已经帮了他大忙,现在又亲自陪自己去。 “你现在想起来也晚了,”闻珩并不在意地摇头,“我已经请假了,没事。那个人的资料在哪?带了吗?” “你们医生的假期好像很少,你不会把自己的年假都搭上了吧?”宋浔南一边说一边从助理拿的公文包里拿出资料,“东西都在这,你看看。” “可能吧。” 闻珩并没有跟他争辩自己并不算那家医院的医生只是坐诊这件事,修长手指从宋浔南面前掠过,抽走他手里的资料,翻阅起来。 “为了表示感谢,你下次休假我带你出去玩呗,”宋浔南说着指了指自己眼里的红血丝,“不过最近还是算了,我忙得都恨不得把自己劈成两半用。” 算下来他这几天唯一放松休息的时候,竟然是那天晚上坐在堤坝上借酒浇愁时。 闻珩从资料上抬眼,望进宋浔南倦怠的眼眸,两人对视几秒后,他抬起手来。 宋浔南眼睫一颤,看着那双靠近自己脸颊的手,竟没有躲。 温凉指尖极尽克制地穿过他脸侧的碎发,最后落在他的肩头,安抚般拍了拍,转而拉下一侧的挡板:“先休息会,到了我喊你。” “……嗯。” 宋浔南回应的声音慢了两秒。 他不着痕迹地动了动被闻珩拍了拍的那条胳膊。 明明只是轻轻触碰,却让他整条手臂都带起一阵酥麻。 宋浔南舔舔唇,缓过那阵感觉后侧头看向闻珩,对方正在翻着手上薄薄的资料,侧脸线条轮廓极为优越,下颌稍稍绷紧。 看着看着,宋浔南就撑不住睡了过去。 …… 等他再醒来,飞机快要降落了。 “要到了?”他眨眨酸疼的眼。 “快了,”闻珩等他清醒后,说,“张云千当时说是去给自己看病,他也确实有脊髓血管病,不过是早期症状。你有没有想过,太恒的人会用什么方法让他做假证。” “很多,大笔的钱,许诺的好处,但对于一个病人而言,最重要的还是——” 宋浔南跟闻珩对视,同时道:“健康。” 闻珩继续说:“我对这方面的研究不深,倒是我的导师门下有个学弟是专门研究这一课题,刚刚问了他。脊髓血管病的前期治疗对预后影响非常大,现在大多采用成像技术提高临床识别能力,特别是对脑血管的成像造影,对疾病细微分类影响重大。” 宋浔南怔在原地。 闻珩说到这也顿了顿,神情复杂:“而目前国内主攻医学影像技术,实力靠前能提供高质量技术服务的,你们公司是优选。” 宋浔南沉默,半晌面无表情道:“我想到个故事。一个女人出了车祸,医生接到电话后立马从家赶往医院,半路遭到劫匪抢劫导致耽搁了救援时间,女人不幸去世。医生站在手术间门口对痛哭的丈夫喊了声‘是他抢了我的车’。” 他冷笑两声,下了总结:“还有比这更滑稽的事情吗?” 闻珩缓缓道:“有。但那是张云千的事。” 张云千没读过多少书,能干出诬陷别人的事情证明人品也好不到哪里去。像他这种人的世界很小,只能看到自己的利益。 他大概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泼脏水的公司,是能救他命的。 === 两人赶到医院的时候,李念跟闻今然正在住院部门口等着。 “宋总。” “辛苦了。” 李念摇头:“这没什么。” 闻今然几小时前接到宋浔南的电话,告诉他l市的数据库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张云千。闻今然听到后没有回去,而是又坐车回了n市,也就比他们早到了一个小时。 闻今然:“南哥。哥,你怎么也来了?” “你哥来帮忙,”宋浔南转身看闻珩,“他的病房在五楼。” 闻珩“嗯”了声示意知道了,提步走入大厅,宋浔南紧随在身旁。 闻今然赶紧喊着“等等我”,也跟了上去。 “南哥,你进去可千万别打起来,我怕记者埋伏在这里做文章。” 宋浔南回头瞟了他一眼:“我像是那种不过脑子的人?” 闻今然还想说点什么,就见宋浔南勾勾唇角,扯起个没什么温度的笑:“先暂时不闹大。” …… 张云千正在病房半躺着看手机,他四肢乏力,特意给自己装了个手机支架,刷视频时听到门口有动静,瞥了眼。 门口除了自己这几天熟悉起来的李念还有几天前见过的闻今然外,多了两个看上去气势不凡的青年。 其中高一些的随意扫了下病房就跟他对上视线,不带什么情绪,却有种莫名的压迫感。 另一位自己认识,在网上看到过照片。 南北科技公司总裁,宋浔南。 张云千心一跳,几乎坐不住,一下子起来:“你、你们是来干嘛的?不是说好了要赔偿吗,找这么多人是想反悔不成?” 他为了给自己涨气势,声音特别大,显得自己理不直气也壮。 李念说依旧礼貌微笑:“张先生,您别紧张,我们只是简单走下流程,该是我们的责任,我们公司不会推脱。” 这句话的意思就深了,但张云千没听出来。 “张云千?”宋浔南拉了把椅子,在病床前施施然坐下,对坐在病床上的张云千温和笑了下,“有时间谈谈吗?” 张云千看他并不像是知道实情的样子,况且宋浔南外貌给人的欺骗感太深了,人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于是他说:“可以,不过希望你们别耽误我太多的时间。” “不会聊太久。张先生能说一下整件事情的经过吗?” “我不是都跟你的属下说好几遍了吗?”张云千嘀咕着,又说了遍,期间还不停地表示自己有多倒霉,明明身体乏力四只用不上劲,还费劲大老远跑到别处受罪,哭诉自己的不容易,把受害者的姿态做足了。 这要是换个不知道内情的人,同理心都得被他整出来。 宋浔南点头:“原来是这样。” 看他反应这么冷淡,甚至脸上没有丝毫愧疚,张云千不干了。 “你们这些资本家就是冷血,暗地里不知道收了那家医院多少好处,竟然挂羊头卖狗肉欺骗消费者!” 宋浔南没说话,倒是他身后身穿灰色风衣的男人开口了。 “你得的是脊髓血管病。” 他的口吻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那双浅褐色眸子上下打量张云千,让他感觉自己像是被x光透视了似的,无所遁形。 “是。你们搞医疗服务的,肯定也懂点医学吧,知道我患病有多难受吗?还大老远巴巴跑去外省上当受骗!可怜我的医药费,都是幸幸苦苦打工赚来的,全没了!” 他越说越激动,却被闻珩一句话打断。 “脊髓血液病现在的临床诊断技术为医学造像,为了筛查病症,需要精细的数据处理。” 张云千愣了愣,脸上闪过茫然,他发现大家都在看着他,李念跟闻今然甚至眼神中有种莫名的……怜悯。 他摸不着头脑,继而说:“那你们帮我造像啊,你们开公司的大老板又不是没有钱,这点小事还做不了?” “当然可以,”宋浔南轻轻笑着,像极了好说话的老好人,“别的不敢说,我的公司在医学造像方面属于翘楚。” “那你不就能……!”张云千眼底闪过隐秘的狂喜。 “换句话说,张先生你要想在早期成功对症下药,避免后期瘫痪的大麻烦,必须要借助我们公司的医疗设备。” 宋浔南依旧微笑着,只是在此时显露出他笑容底下薄而冷的利刃。 “张先生,这一点,你背后的人告诉你了吗?” 张云千瞪着宋浔南脸上恰到好处的笑容,后背感到一股寒气直往上窜。 第80章 第 80 章 “你在说什么, 莫名其妙。”张云千色厉内荏。 “哦,我知道了,你是不是想说这件事是我故意陷害你们公司?少在这血口喷人了, 就应该让大家都看看你们的嘴脸!” 宋浔南还没怎么样, 身边的李念就忍不住了,她现在最讨厌的就是有人当着自己的面侮辱宋浔南。 “张云千, 你要不要听听这个再说话?”她拿出手机, 拨了一段录音。 张云千听完后脸色大变, 指着李念“你、你”说个不停,最后绛红着脸憋出句:“你怎么能进男厕所录音?你这个变态!” 为了保险起见,他每次打电话都是假接上厕所的名义躲开李念到卫生间去的! 李念皮笑肉不笑, 冷哼道:“你以为自己□□那三两肉很值得被人看吗?每次进厕所都十来分钟, 肾虚尿频吧你。” 现场其余三位男士都别开头去, 尴尬的咳了声。 李念手中拿的就是她这几天在张云千这里拿到的对方的通话录音, 其中明确表示对方在通过他针对宋浔南的公司, 还承诺结束后会给张云千报酬。 李念嘲讽说:“宋总派我来, 你不会真以为是来给你上保险的吧?” 她这次来找张云千还每天紧跟不放, 最大的目的就是给张云千带来精神压力。 心里有鬼的人看到受害者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 全天24小时形影不离, 心理承受能力差的如张云千,一定会给背后的人打电话求助。 着就给了李念可乘之机。 张云千慌了,抖着嘴唇声不成线:“你、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宋浔南咳了两声后,嘴角轻轻扬起,但是张云千现在看着他的笑容,并不会觉得他面相温和没有威胁了。 相反, 他现在看到宋浔南的笑容就像看到了披着人皮的恶鬼, 让他全身冒寒气。 “张先生, 你看,我跟你好好聊你听不进去,现在成了这种局面,我其实挺不开心的。” 他说完,闻珩看了他下,垂下眼。 张云千:“……” 你他妈这遗憾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宋浔南并不理会他便秘的脸:“现在你造假的证据都在我手上,哦,还有你的身体,想要好起来是不是也该求我?” “你想要做什么?”张云千气势虚了不少,要不是自己靠着枕头,他现在就瘫在病床上了。 “我要的很简单,你把事情从头到尾交代清楚,顺便录个视频,剩下的我会处理。” 张云千:“你要视频做什么?” 宋浔南脸上虚假的笑容敛起,跟他虚与委蛇这么久,自己耐心不多了:“这不是你该管的事情。” “不,不行,我不能……”张云千面露犹豫。 他不傻,那个指示他的人要是知道自己全交代,自己一定没有好果子吃。 “那算了。” 宋浔南脸色说变就变,冷下来起身要走。 张云千眼睁睁看着他们一个个走出去,傻了眼。 李念走之前转身对他说:“你有没有想过,你的音频已经在我手上,证据有了,得罪对方是迟早的事,宋总为什么还要你亲自出面说清?” 张云千看着她,张了张嘴:“他……” 李念说:“宋总性子好,你要是知趣就主动点,说不定也能得到你想要的。” 张云千一下子被点醒了,顾不上发软的四肢,几乎是从床上摔下来跑到门边,掠过李念赶紧去追走远的宋浔南。 张云千被弄进了高级病房,这里人少,走廊上没什么人,不然他也追不上宋浔南。 “宋总!宋总!” 他一下子左脚踩右脚,在走廊里摔了个狗啃泥。 张云千哎呦哎呦叫唤着疼。 清脆的脚步声渐行渐近。 头顶上落下一片阴影。 一双锃亮的皮鞋停在他眼前,有人蹲了下来,居高临下看着趴在地上狼狈不堪的他。 宋浔南的声音淡淡,并不意外他会追出来:“有事?” 局面颠倒过来。 明明在今天之前张云千还刷着手机看这个年轻老板的笑话,顺便畅想自己病好后拿着钱挥霍的场面。 可是现在,他连怨言都不敢有,赶紧仰头讨好笑笑:“宋总,之前是我做的不对,您想要什么,我绝对没有二话。视频是吧,我马上就能录好,明天,不,今晚!今晚就能发给您!” “哦?”宋浔南稍一挑眉,垂眸看着张云千,语调上扬,“变得真快,这时候不保你的主子了?” 张云千咬咬牙:“我能录视频,只是宋总也好治好我,他们当初答应给我三十万,你们是不是也该——” “你在要挟我?”头顶的声音凉凉道。 张云千憋了憋,欲哭无泪:“……没有,我就提一嘴。” “愿意录视频?” “愿意。” “挺识相的,”宋浔南拍了拍他的脑袋,满意起身,看他还在地上,“啧”了声,“你趴在地上是想讹我?” 张云千委委屈屈扶着墙站起来。 宋浔南跟从病房出来的李念对视一眼,对张云千说:“视频今晚给我,要一字不漏,懂吗?” 张云千赶忙点头:“懂懂懂!” === 折腾了一天,现在在坐飞机回去不现实,宋浔南给他们订了酒店。 闻今然忍了一路,现在身边没有外人,终于能问出口了:“南哥,你当时真的打算一走了之?都不教训下那个孙子?” 他捏紧拳头。 一想到张云千那个混蛋差点毁了他们公司,闻今然就想给那张脸上来两拳。 “我走了,你李姐不是还没走吗?”事情告一段落,宋浔南明显放松下来。 “什么意思?”闻今然听不明白。 宋浔南摇头,决定当个谜语人让闻今然想去,转而看向闻珩:“谢了,要不是你告诉我其中关窍,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拿捏他。” 闻珩说:“你的员工很优秀,没有我你也可以做到。” “我们现在在商业互吹吗?”宋浔南手撑在下巴上,噗嗤笑了。 他眉眼舒展,连眼角都带出细小的笑纹,一扫前几天脸上的阴霾,心情十分愉悦。 “你很开心?”闻珩看着他脸上的笑。 “当然,”宋浔南说,“尤其是想到张云千被我吓到的样子,就格外开心。” “毕竟你把他折腾的不轻。”闻珩在说他恶趣味发作言语逗弄张云千,发泄不爽的事。 宋浔南摊摊手,并不在意的眯眼笑,笑容里藏着恶劣:“被你看出来了,没办法,我心情不好,总得有人承担点代价。” 闻今然不想被忽视,硬是插、进他两个哥哥的互动里,举手发问:“我还有个问题,你不会真的要给他钱吧?那我们岂不是成了冤大头。” “我承诺过吗?”宋浔南扬扬唇,笑得恣意,“没说过的话,凭什么帮他实现?” 闻今然没想通:“可是李姐刚才跟我说……” 李念纠正他:“我当时说的是宋总有可能会帮他实现心愿,我们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哪里知道他有什么心愿。” 闻今然反应过来了,瞅瞅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竖了个大拇指:“你俩组个黑白双煞吧,坑人一绝啊。” 文字游戏玩得溜溜的,把张云千哄的团团转,又什么都没捞到。 李念脸一红,赶忙道:“小闻,别瞎说。” 宋浔南回头去看闻珩,却发现对方也在看他,怔了怔,扭过脸敲了下闻今然的脑袋:“不会说话就把嘴闭上。”- 晚上的时候,张云千果然把视频发过来了,宋浔南下载下来看了看,发现这家伙也有点用。 起码这视频该说清楚的都说清楚了,还把转账短信,通话记录一类的证据放上去。 几人围在他身边看完,李念出声询问:“宋总,我能不能问下,我们到底为什么会受到针对?” 宋浔南看向闻珩,闻珩点头后他才说:“是因为我之前找王总合作了一个项目,那个项目开发一款专门用于紧急状况使用的医疗vr眼镜,王总联系上了上面的人,他们有合作的意向,但不巧的是,派来考察我们的其中一人的亲戚,是同行。” “所以太恒也得到了消息,并且想要顶替我们,抢下这个项目?” 李念看宋浔南肯定,回想着猝不及防的网络舆论,多家媒体的针对,合作公司直接撕破脸毁约……她倒吸一口凉气,能让对方大手笔针对他们,只能表示那个项目的利益巨大。 她问:“您说的紧急情况,是不是指……” 宋浔南点头:“是你想的那样。” “那考察的人是什么身份?” 宋浔南不知道这个,看向闻珩。 闻珩开口解答:“是国|防部的人。” 李念攥了攥拳,平息狂跳的心脏:“怪不得……” 能跟上面直接合作,搭上国家这艘大船,这该是多大的利益? 怪不得对方会下狠劲要折腾死他们。 闻珩继续道:“他们应该也是刚知道这件事,不然你们的对手会准备的更充分。” 李念想到太恒的实力,感慨他们死里逃生:“那接下来,我们不会要对付太恒科技了吧?” 她看向宋浔南,眼中斗志昂扬。 即便太恒作为老牌公司实力远在他们之上,但李念觉得只要宋浔南在身边,什么问题都不是问题。 可宋浔南只是奇怪的看了她一眼:“我为什么要对付太恒?” “啊?那……”李念没想到这个回答,人傻了。 宋浔南在大家不解的目光中,低头拨了串号码。 “您好,我要报警,举报有人使用非正当手段商业竞争。” 遇事不决找警察,多简单的事。 李念:“……” 妈的,都忘了还能这样。 80-90 第81章 第 81 章 宋浔南打完电话, 就发现一屋子的人都在看着自己,不由奇怪。 “看我干什么?” 闻今然咋舌:“我以为南哥你会直接跟太恒硬刚上,我都做好率领八万水军冲了他家的准备了。” 万万没想到走了报警这条路。 就……还挺正能量的。 但放在宋浔南身上有点违和。 宋浔南看看闻今然, 又看看李念,扶额:“我到底给你们留下什么印象了?作为一个正红旗下长大的正经生意人, 遇到困难找警察不是天经地义?” 他说:“且现在人证物证都在手里, 有警方这一大助力不用白不用,我们公司经不起打击了, 接下来一段时间要低调行事。” 李念表示:“可能也低调不起来, 毕竟您跟上面合作的消息很酷就会被大家知道。” 到时候, 那些听了太恒的话提前跟他们终止合作的公司恐怕要悔到肠子青了。 宋浔南挥挥手:“行了,都去睡觉吧, 明天还要回去。” 闻今然离开了, 但回去路上总觉得怪怪的, 忍不住问李念:“李姐,你说南哥真放弃了?这一点都不像他的性格。” 李念摇头:“宋总也是为大家考虑, 毕竟他身上还肩负着一整个公司。” 闻今然索性不想了:“行吧,就当南哥这次善心大发了, 饶对方一条狗命。” 李念:“……”- 宋浔南叫住要回去的闻珩:“你等会。” 闻珩转头看向他:“怎么?” “坐,”宋浔南踢了拖鞋, 盘腿坐在酒店床上,看着闻珩坐到自己身边后开口, “如果我到时候说了有关那个姓陈的事, 他不会恼羞成怒报复你大伯吧?” 闻珩沉默一会儿,反而笑了。 “笑什么?”宋浔南推了他一把, 让他赶紧回答自己。 闻珩手撑在床上, 侧身看着他:“你好像很关心他。” 宋浔南脱口而出:“我那是关心你, 万一你受牵连了怎么办?” “关心我?” 闻珩低声重复,在夜色下嗓音浅淡,却好似错觉般比往日低了几个音,更显磁性。 窗外灯火通明,开了一条小缝的窗户让风吹了进来,轻轻掀动窗帘一角。酒店头顶暖橙色的灯光昏黄,气氛无端暧昧起来。 宋浔南说完这话一滞,细品下可又觉得没什么问题。 倒是闻珩一重复,让他本能舔了下干燥的唇,竟有些不敢与闻珩对视,侧开目光。做完这些动作后他又觉得自己心虚,硬是转回目光,看着闻珩浅褐色的瞳仁。 他说:“我还不能关心你吗?要是姓陈的发疯找上你大伯,你大伯再迁怒到你,你怎么办?你可是为了我。” 说到最后他有点懊恼,觉得不应该把闻珩扯进来,不应该让他跟自己一起来。 “没事,陈卓雍动不了闻家。”闻珩声音淡,情绪也淡。 但就是这种极其平静的回答,让宋浔南意识到闻家的实力可能远在自己了解之上。 他开玩笑:“这么厉害?那能不能出手帮我对付下太恒?就当尽邻居之宜了。” 闻珩:“你不是要自己出手?” 宋浔南看着他,两人视线在空中相交,过了几十秒后才移开。 “你们搞心理学的是不是都能看透人心?” “不是,”闻珩顿了顿,找了下措辞,“只是我更了解你。” 宋浔南垂下眼,蓦地笑了:“好吧,确实没打算放过他们。” 动了他的东西,还想全身而退,想的美。 “单纯打击他们的公司多没意思。”宋浔南坐在床上笑,但他的脸只会让人感叹竟有这么精致的长相,笑起来如天幕上璀璨的明星。 可他的话里透着不容忽视的狠意:“我更想让他们身败名裂后,直接去坐牢呢。” 在挑衅他之前,对方就应该做好被撕咬下一块肉的觉悟。 “只是这些话不能对他们说,是吗?” 闻珩真的很懂他。 宋浔南点点头:“他们要的是一个合格的领导,有底线,懂进退,捏得了轻重缓急,这才让他们放心。” 闻珩站起身来:“你累了很多天了,今晚早点睡。” 宋浔南看他要走,下意识拉住他的手腕。 两人都顿了下。 闻珩转身看他,眸光深邃了些。 “晚安,”宋浔南回过神来,眉眼一抬,眼角眉梢俱是笑意,“给你个拥抱。” 他不由分说抬手拉住闻珩的脖子,让他低头,另一只手松松环在闻珩腰后,下巴磕在他的腹肌上。 那晚在江边闻到的木质冷香又袭上鼻端,宋浔南闭了闭眼:“谢谢你这些天一直陪着我。” 闻珩被他环住站在那里,甚至能感受到宋浔南说说话间热流吹在肌肤上的温度。过了几秒后抬手,顺着宋浔南的肩膀往下,搭在背上,将人往自己身前压了下。 宋浔南说完就想松手,却感到柔软面料蹭过自己的脸颊。 闻珩俯下身,在他耳边启唇低语:“好好休息。” 脸上痒痒的,宋浔南反应了下,意识到是闻珩的头发。丝丝缕缕顺着敞开的衣领钻进去,蹭过他的脖颈,带起一阵酥麻痒意。 而他还更感受到闻珩温热的鼻息,不似他身上偏凉的体温。 显得更加炙热。 木质冷香的味道好像更浓了。 宋浔南有一瞬间呼吸不畅。 两人只拥抱了短短几分钟,但此时好像时间被无限拉长,气氛黏连成丝。 最后是闻珩率先松开他。 “睡吧,晚安。” 房间里只剩下宋浔南自己。 他听着门被关上的“咔哒”声,抚上自己狂跳的心口。 他该不会,是动心了吧? 第82章 第 82 章 要说宋浔南从小到大有没有喜欢过什么人, 其实真没有。 他之前一向是眼高于顶的性子,身边最求他的人也不少,可他一个都没看上, 尤其是知道这个圈子有多乱之后,更不会轻易动心。 因为没有感受过,所以宋浔南现在才隐隐察觉到, 自己跟闻珩之间的关系,是不是有些不对劲? 好像……过于亲密了。 只是自己还不确定。 宋浔南内心惊疑不定, 乱成一团。等第二天再见到闻珩事时,连眼神都深了些。 闻珩此时正在吃酒店的自助早餐, 发现宋浔南一直看着他便抬起眉眼, 回视他:“怎么了?” 宋浔南跟他对视, 两人目光相接片刻后,他偏开摇头:“不,没什么。” 闻珩见他说完这句便不再言语, 低头喝了口咖啡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闻今然大大咧咧,根本没发现宋浔南不对劲,问他:“哥,你在想警方那边的回复?” 宋浔南觑了他一眼, 盯着闻今然肉肉的娃娃脸还有傻不愣登的眼神,突然想到个问题。 自己要真是跟闻珩好了, 闻今然岂不是成了自己的小舅子? 这辈分太夸张了,宋浔南嘶了声,有点牙疼。 偏偏闻今然还追问:“你怎么了南哥, 一早上心不在焉的。” “我没事, ”宋浔南回过神来, 想起正事还没办完, “警方让我今天去一趟派出所做笔录,你们回去看着点张云千,别让他跑了。李念,你顺便练联系下陈律,让他准备好起诉太恒科技的材料,还有,找秘书说清状况,提前做好公关,但先按兵不动。” 他有条有理的将事情都安排下去,顿了顿,看着闻珩:“你今天回去吗?” 闻珩说:“我请了很长的假。” “那你跟我一起,行吗?” “可以。” 宋浔南明白他言下之意,要是以往可能会感激闻珩真的很贴心,但是现在,他想的就多了点。 闻珩与其说是性子冷淡寡言少语,不如说是惫懒于将时间浪费在无意义的社交上,他跟大家都保持着礼貌又疏远的距离。 而他却再三帮助自己。 是在可怜自己,还是觉得自己格外合眼缘是个不错的朋友? 宋浔南暗自摇头,压下这点纷繁芜杂的心思,太恒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来了n市,他没有太多时间想这些事情。 还是要赶快将眼下麻烦解决为妙。 这样想着便忍不住出神片刻,肩膀被人一下子握住,往身后带了带。 宋浔南后退几步,差点重心不稳摔进闻珩怀里。 不过也差不多了。 闻珩的手握在他的左肩上,掌心温凉,却在十月天里烫得宋浔南从肩膀一路烧到脊背,整个背部都僵直了。 看他不说话,闻珩轻声担忧道:“怎么了?吓到了吗?” 他刚才拉了宋浔南一把,是因为对方差点撞上从身后擦着过来的电动车。 他问话的时候,好像离得宋浔南更近了。宋浔南似乎能感受到他胸膛的温度,似要撞进他怀里。 还有对方落在他耳边,时轻时重的呼吸,近在咫尺。 宋浔南的耳朵很敏感,此时有些受不了了,挣开闻珩的手往前走了两步:“我没事。” 他平复下呼吸,又道:“大马路上,正经点。” 闻珩在他身后声音疑惑:“我不正经?” 宋浔南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抿了下嘴角:“抱歉,我对别人的肢体接触比较敏感。” 尤其是对你。 因为闻珩的举动,乱成毛线的脑子更乱了,好像有两个小人在吵架。 黑色小人说:“李念那边已经去找张云千了,确保对方不会跟太恒联系上,自己这边只要一提交证据太恒的罪名就坐实了,没什么好担心的……闻珩身上的香味到底是什么?还蛮好闻的。” 白色小人说:“对啊对啊,感觉没闻过这么特殊的味道,好喜欢。” 等意识到自己满脑子在想什么,宋浔南闭了闭眼,想给自己一拳。 闻珩好似将他的话听在耳边,怔了下,眼睫一颤,随后敛下眸子:“让你不舒服了?抱歉。” “我不是这个意思,”宋浔南“啧”了声,觉得自己说不清楚,索性扯过他的手腕拉着人往前走,“算了,你跟着我,免得丢了。” 闻珩看了眼被他牵住的地方,没有辩驳自己一个大男人怎么会丢这种不存在的事。 两人并肩走过这段街道。 === 太恒科技,总裁孙惠均的办公室。 他看着网上对南北公司一面倒的讨伐,抵制宋浔南公司的各项产品,满意眯了下眼。 这样,那块大蛋糕就落到自己的肚子里了。跟上面有了合作就等于挂号了,以后这样的机会也一定不会少。 他好像看到了自己公司在他的手上发扬光大的前景,摸着从酒场上喝出来的将军肚,笑容更大了。 不过这一切都要好好谢谢陈卓雍这个亲家,他招手喊秘书进来。 “把我从拍卖会上拍下来的珍品给姐夫送过去,一定要仔细。不,算了,还是你弄好我亲自跑一趟。” 秘书赶忙应下:”好的孙总。“ 孙惠均站起来,一脸志得意满:“你这个月干得不错,月底奖金翻倍。” 秘书赶紧奉承了两句,孙惠均更高兴了。 只是他的高兴没持续多久,办公桌上的电话就响了。 他接起来:“喂?” 秘书看他脸色逐渐不好看,好奇出声:“出什么事了吗,孙总?” 孙惠均还未答,办公室的门就被打开,一群警察走了进来。 为首的那位将自己的警官证一亮,对他说:“孙惠均先生,有人举报你利用不正当手段恶性商业竞争,请您回去配合我们调查。” 孙惠均脸上的笑容早就没了,但还沉得住气:“警察同志,我想你们一定搞错了,我行事向来光明正大,同行都是知道的,不可能恶性竞争,还使用不正当手段,怎么可能。” 为首警察犹豫了下,孙惠均一看有戏,赶紧对秘书使眼色。 旁边有人附耳上来说了什么,警察正正神色:“抱歉,这些事情您还是亲自回去做笔录时再说吧,得罪了。” 警察上来抓人,孙惠均被几人带到门前,他回头对站在那里不知所措的秘书说:“让你做的事赶紧去做,要快!” 孙惠均被挡着全公司的面被警察带走了,公司上下一片哗然,纷纷不安躁动起来。 秘书明白过来孙惠均这是让自己去找陈卓雍求救,赶忙驱车前往陈卓雍常去的那家茶楼。 还没等进去,他就看到有几人围着陈卓雍,客客气气将对方请上车,然后一关车门。 秘书不敢动了。 虽然对方看上去不是警察,但直觉告诉他,陈卓雍大概也救不了孙惠均了。 此时陈卓雍看着车窗外闻舒礼那张脸,动动嘴角:“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早知道晚知道,有什么区别,”闻舒礼摇摇头,“你一开始就不应该动不能动的心思。” 内举不避亲,要是陈卓雍光明正大举荐自己的小舅子,让他跟宋浔南公平竞争,闻舒礼还会高看他一眼。 可是现在,他摇头叹气。 “让你失望了。”陈卓雍还是那张严肃的国子脸,唯有轻轻颤抖的双手能窥见他内心的不平静。 “我问一句,为什么?” 陈卓雍沉默片刻,说:“大概是在那个位置上坐久了,容易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闻舒礼没再开口,看着那辆车将陈卓雍带走,然后转身对刚刚站定的瘦高中年人握手微笑:“来了,一路辛苦。” 中年人也客套笑笑,寒暄后直问:“上面让我来是处理收尾的,现在宋浔南已经完全通过了考察,我想知道什么时候能见到对方?把合同签了免得节外生枝。” 闻舒礼只是笑:“估计还要两三天。” 中年人并不在意:“不着急,他年纪轻轻就能独自处理这么大的麻烦,已经让人刮目相看了,收尾估计也得需要段时间。” 看得出来,他对宋浔南很欣赏。 南北公司在经历一段波折后,终于要迎来自己的转折点。 而这些事情都是在私下进行,公众仍旧不知内情,他们甚至聚众赌在了南北公司的门口,举着牌子示威。 “吃人血馒头赚的钱,花起来不亏心吗!” “宋浔南出来!别跟缩头乌龟似的躲在壳子里!” “整个公司没一个有良心的人,你们的良心都叫狗吃了!呸!” 来人狠狠将一口唾沫喷到保安脸上。 大家群情激愤,还有准备了臭鸡蛋烂菜叶的,就等着宋浔南出现,然后狠狠扔在他身上。 一群人正吵着,记者也混在里面边采访边煽动情绪,小钱便是其中一个,他正受报社委托来拿第一手新闻。 正在拍照,助理就拦住他:“哥,事情不对劲。” 小钱浑不在意:“怎么不对劲?你先别说话,那边是不是宋浔南的车?等我抢到前排去!诶你拦我干嘛!” 助理把手机往他眼前一怼:“哥你看看消息。” #南北公司遭受商业污蔑# #宋浔南表示已走法律途径# #张云千视频曝光# #太恒科技 孙惠均# 这几个热搜连在一起,想不注意都难。 小钱接过去,手指刷刷划着浏览起来。越看他脸色越难看。 “……竟然是这样?” b市警方在今早发布了最新动态,白纸黑字写着太科技公司连通公务人员,利用不正当手段恶性竞争,让宋浔南的南北公司陷入困境,警方将进一步调查。因为事态影响严重,性质极其恶劣,所以公开进程。 这条动态一出来,平日里浏览量不过千的官方立马爆了,网友都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竟然是被冤枉的?那我们之前在干什么??网爆一个无辜的受害者吗?我们是被当枪使了吗?】 最底下的这条评论排在热一,说出无数人的心声。 没有人怀疑事情的真实性,毕竟这是警方发出来的。 小钱沉默下来。 现场这样的并不只是他自己这样,越来越多的人被提醒着看到了网上的消息,刚才还乱糟糟的人群一时间鸦雀无声。 “这……竟然不是真的?” 刚才还往保安脸上吐口水的男人尴尬的喃喃自语,看着依旧拦在自己眼前寸步未退的保安,一时又愧疚又不安。 一辆汽车缓缓驶到他们面前。 果真是宋浔南的车。 在众人热切的注视下,一只脚从车里出来落到地面上,紧接着是宋浔南整个人。 他好似并不惊讶自己的公司楼下围了这么多人,径直走到人群前。 “借过。” 人群无言的分到两边,给他让出一条路来。 宋浔南从容地缓步经过人群,路过一位提着篮子的女人身边时甚至多看了眼。 女人羞愧的满脸通红,将篮子往身后拿了拿。 整个场面既诡异又安静。 记者最先反应过来。 “宋先生,您对公司发生的这件事有什么看法?” “宋先生,您是否已经掌握对方犯罪的证据,有没有可能进一步追究对方法律责任?” “宋先生,网上说您跟您的公司是被冤枉的,这件事是真是假?” 宋浔南目光轻轻扫过提问的记者,不怒自威:“你在怀疑警方的公正?” 这话记者不敢接,默默闭麦。 宋浔南走到最前面,对保安们点点头:“大家辛苦了。” 保安们瞬间像是找到主心骨。 “没事没事,宋总你总算回来了。” “宋总我们把人都拦住了,没给里面的大家带来困扰。” “宋总,您回来就好。” 宋浔南拍拍保安队长肩膀:“忙完今天都回去休息一周,陪陪家人,给你们涨工资。” 保安队长憨厚笑笑,连连道谢。 底下众人看着这一幕,心底更加倾向于宋浔南的无辜。 连门口的保安都对他信赖有加,这样的人可能做下那些事情吗? 宋浔南转身面对他们:“各位,事实你们也看到了,我们公司行得端坐得正,没有对不起任何人的地方。识医app的开发初衷是我们公司想要做一个让更多人低门槛就医、治病的软件,让大家尽早康复,免去病痛折磨,为此我们上上下下几百员工付出了自己的心血,看着它一点点完善、成长。” 他顿了顿:“我没想到这竟然会被有心人利用,成为攻击我们公司的靶子,让你们对我们公司的认知出现偏差。” 众人陷入沉默。 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终于有人问出声,打破沉默:“宋先生,这个app……你们能不要下架吗?它真的很有用。” “当然,”宋浔南看着那个提问的人,“无论怎么变,我们公司的初心都不会变,识医这个app会一直做下去,这是我作为南北负责人的承诺。” 他在公司门口说的那短短几句话,一时间传遍了网络。 所有人,尤其是当初辱骂他的人,都看到了那段视频。 第83章 第 83 章 什么叫打脸, 这就是。 当初骂得有多狠,现在就这一巴掌扇在脸上的声音就有多清脆。 “我搞不懂了,所以到头来竟然是商业竞争?现在的资本家都玩得这么大?” “大不大不知道,但有的人被当枪使时骂得那叫一个难听, 九年教育是不是没普及到你?” 有人不理解:“跟资本家共情你是不是疯了?他每天赚那么多钱不拿出来捐给慈善机构也不上交国家, 就知道吃喝嫖赌, 这种人为国家出什么力?知道怎么叫责任跟担当吗?” 这种扣帽子的下头言论并不是独一家,很多热评都是这样的话术, 乍一看没啥毛病,其实仔细一想就觉得特别搞笑。 扒开皮下一看,说这种话的一般都是脑满肠肥的普信男人,见不得别人比他好。 说不定他一年缴得税都不如人家一个月, 本质还是嫉妒而已。 很奇怪, 女性能欣赏比自己优秀很多的同性, 但有些男性偏死活做不到这一点。 闻今然边刷微博边这样跟李念嘀咕。 李念失笑:“说的你不是男人一样, 怎么这么自然的把自己排出这个种群了?” 闻今然答得坦荡:“我属于男性下的另一个分支, 正常人。” 他又说:“要是让这帮只会动嘴皮子的人知道, 国家已经派人跟咱们公司进行项目交接, 不得气死!” 李念按捺住他跃跃欲试的念头, 警告他:“别想这些有的没有的,这种事情只能咱们几个人知道,不能对外宣扬。” 闻今然撇嘴,略感遗憾:“我也知道, 我就是想想。” 李念从这次立功之后就被宋浔南提为了自己的亲信, 她上面还有人力资源部长, 宋浔南就让她顶了另一个空缺, 跟她的前上司平起平坐。 不过公司上次辞职走了很多人, 人力资源那边忙不过来,李念偶尔也去帮忙。 宋浔南是在几天前见到新派下来的中年人,他姓方,单名一个林字。 因为此时涉及隐密,当时在场的除了宋浔南跟王文缨外,只有方林和闻舒礼。 对方的态度很和蔼,也并没有以权势压人逼让利的意思,利益分配好到让那个宋浔南有一瞬间不真实。 方林只道:“算是赔礼。” 是为之前陈卓雍闹的那一出牵扯到宋浔南的道歉。 看着合同上极具诱惑力的数字,宋浔南开始相信祸兮福之所倚这句话了。 兜兜转转,也是因祸得福。 甚至他这次遇事不慌的淡定态度让内外都对他有了新的评价。 只在最后四人散场的时候,他单独找到闻舒礼珍重道谢,闻舒礼只是笑笑。 “小事一桩,顺手而为罢了。要是老陈没犯原则性错误,你就是小闻最重要的朋友,我也不可能帮你。” 宋浔南礼貌作答:“这一点在我第一次见您,您却不没有相认时我便已经知道了。但该谢还是要谢的,非常感激您这次出手相助。” “你要是这样说,”闻舒礼拍拍他肩膀,语气里有对小辈的慈爱,“就好好感谢小闻去,记得他的好。” 宋浔南仔细想了想自己当时的回答。 他好像是顿了顿,才对闻舒礼点点头,说了声“会的”。 在那短暂的一瞬间,他满脑子想的都是,他确实挺记对方好的。 好到都快要把自己搭进去了。 脑子里心思重,手上的动作不免重了。 宝宝被呼噜了下头,不满的哼唧一声,去咬他的手指尖。 “不好意思。” 宋浔南感受到轻微疼痛后,抱歉的揉了把宝宝的脑袋,顺便把它弄到指尖上的口水擦了回去。 “……” 宝宝沉默一秒,决定当没发生,趴在他的胸口打瞌睡。 宋浔南不让它睡,摇摇它脑袋让它陪自己唠嗑:“你说,我现在是个什么状态?” 他这几天一直在想,到底是误把依赖当心动,还是真的对闻珩生出了别样的心思? 可是,他是个脆弱到因为对方表现出可靠,自己就像菟丝花攀上去的人吗? 楼上传来叮叮咚咚的装修声,宋浔南躺在沙发上看了眼天花板:“几点了,怎么还没下班?都响一下午了。” 楼上新来了一对新婚夫妻,这几天基本上都在装修。 好在只是软装修,几天就好,不然宋浔南一定受不了。 正想着,门铃响了。 “等着,我去开门。” 他放下宝宝,起身去猫眼里看了眼。 起初宋浔南以为自己眼花了,或者是在做梦。 不然他怎么会看到闻珩穿着身半湿透浴袍,外面裹着大衣来敲自己的门? 他怔在原地,没动。 门铃又响起来了,同时口袋里的手机也响了,不用想就知道是谁打的电话。 宋浔南滚了下喉结,心底告诫自己清醒些,然后打开门。 “你这是怎么了?” 开门后他被冰冷水汽扑了一脸。 闻珩的头发都是半湿不干的贴在脖子上,往日只能看到闻珩整洁不苟的模样,现在这样头发柔顺披下倒是第一次看到,让他整个人气质柔和不少。觉得怪新奇,宋浔南忍不住多看两眼。 闻珩发丝被大衣蹭得有些散乱,身上有着沐浴乳好闻的味道,是很淡的清香。 此时他的脸色算不上好,薄唇紧抿,眉头微皱,眼中似有恼意。 “你先进来。”宋浔南终于意识到闻珩这样的穿着不妥,赶忙让他侧身,让他进来。 闻珩进来后,绷紧的脸缓和不少。 他说:“能借下浴室吗?楼上装修好像把家里的管道弄坏了,洗澡到一半没水了。” 说完楼上又叮叮当当忙了起来。闻珩觑了眼天花板,宋浔南看他那不耐的眼神似是想掀了屋顶。 他很少看到闻珩生气,赶忙安抚:“你先等等,我刚才正好给宝宝洗完澡,应该还有不少热水,我去看看。” 他让闻珩坐沙发上,自己进浴室看,发现还有不少。 “有挺多,够用,你直接进来吧。”他从浴室中探出头来,对闻珩喊。 闻珩揉揉额角,总算解决了这个麻烦:“谢谢。” 宋浔南从浴室出来,看着闻珩进去,不一会里面就传来水流的哗哗声。 让别人在自己家洗澡,还是挺奇妙的一件事,对双方而言都是这样。 就像是,原本的距离感被打破,重新划定了一个新的、更近的范围。 不一会,里面传来闻珩的声音:“哪个是沐浴乳?” 宋浔南对里面喊:“黄色瓶子的那个。” “……没有。”闻珩答他。 “怎么可能没有,“宋浔南一边说一边起身,站在浴室门口才想起来,“我,我给宝宝洗澡的时候放外面了,在这里,给你拿过去。” 隔着一道门,里面传来闻珩的应答声。 大概是热气熏蒸的作用吧,宋浔南觉得对方的声线比往日低沉沙哑不少,像带着水汽的大提琴弦,弯弯绕绕缠住了自己的心。 他租的这套房子基本上没动原主人的装修,家里的浴室跟洗手池用一道磨砂推拉门隔开。 磨砂,推拉门。 即便不是故意的,但宋浔南走进浴室的第一眼就看到闻珩模糊的轮廓映在门上,视觉冲击极大。 水流声越加清晰,让人几乎可以想象到里面的场景。 宋浔南动动喉结,觉得现在这个场景古怪极了。 水流声停了。 大概是闻珩听到他靠近的脚步声但没看到人,于是疑惑出声:“你在外面吗?” “在,”宋浔南垂眼捞起水池边上的沐浴乳,站在门前,“你开门,我给你递过去。” 推拉门推开一道小缝,热气争先恐后涌了出来,让宋浔南一阵燥热。 他为自己的不对劲感到不耐烦,稍一抬眼却怎么都动不了了。 眼前是尚滴着水的胸膛,水珠顺着锁骨流过胸膛,坠入小腹,然后没入…… 宋浔南匆忙撇开眸子回避。 一只光裸修长的手臂伸向他,指尖沾着水,湿漉漉的。 “给我吧。” 宋浔南把沐浴乳的瓶子递到闻珩手里,闻珩拿过来。 交接时两人指尖相触,又很快分开。 “谢谢。” 门被关上了。 宋浔南垂下手,捻了下两指。 上面还残存着闻珩身上的温度,还有不留神沾上的水液。 回想着刚才极具冲击的一幕,他抬手摸了摸被热气蒸红的耳朵。 “好了,这下不用纠结喜不喜欢了……” 他宋浔南二十年来,第一次被男人勾引到了。 还是自己的心动对象。 宋浔南只用了很短的时间接受这一现实,马上冷静下来考虑最关键的问题。 闻珩的性取向是男是女? 他喜欢自己吗? 他只把自己当朋友吗? 宋浔南隔着一层磨砂玻璃听着那头哗啦啦的水流声,摸了下跳动的心脏。 管他那么多,他宋浔南二十年来第一次喜欢上别人,要是因为这些顾虑不努力争取下白白错过,也太遗憾。 其实遗憾也是有的。 宋浔南想通后坐在沙发上,看着洗完澡出来重新裹得严严实实的闻珩,遗憾啧了下。 刚才不应该矜持的,就应该先看全了再说。 该说不说,闻珩的身材也太好了点。 “喝水吗?我给你倒了杯。”他敛起眼睑,遮了下自己过于露骨的目光,推推桌上的杯子。 闻珩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在他身边坐下,喝了口水。 宋浔南看着他上下滚动的喉结,还有脖颈处尚未擦干的水痕,舔舔唇,给自己也倒了杯水。 见闻珩看了过来,多余解释一句:“口渴。” 闻珩“嗯”了声,没疑心其他。 “你在给物业打电话?”宋浔南问。 “对,”闻珩脸色冷了点,“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修好。” 任谁摊上这种倒霉事都不会开心,而且闻珩刚敲门时身上带着香味,估计是刚打了洗发露水就没了。 “你问问物业吧,不过也别着急,这几天不方便就先来我家洗。哦对了,我不经常在家,一会把你的指纹输进去,这样你自己也能开。” 宋浔南说完觉得自己太主动了怕吓到对方,又假惺惺补了句:“你觉得怎么样?” 闻珩:“太麻烦了。” 宋浔南以为自己被拒绝了,刚想说点什么挽救下,就听对方继续道:“如果你不介意我回来打扰的话。” “当然不介意,”宋浔南扬唇笑了,“你头发没吹吧,我去拿吹风机。” 他拿过来之后积极要帮闻珩吹,被闻珩抓住手腕拦下。 他看着宋浔南,惊疑不定:“你今天怎么了?” 宋浔南比他还疑惑:“什么怎么了?” 给他未来的男朋友吹个头发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大了去了,他之前从来没这么热情过,现在殷勤到让人害怕。 “你……”闻珩想说今天他太反常,想了想又把话咽回去,“不是有麻烦事就好,把吹风机给我吧。” 他坚持,宋浔南只好把吹风机递给他,盘腿坐在沙发上看着他吹。 如玉指尖轻拂过漆黑发丝,在其中穿梭,宋浔南莫名想到这双手抱住自己的感觉。 很温暖。 似乎是察觉到了宋浔南过于灼热的目光,闻珩停下手中动作,跟他对视。 宋浔南正在脑中拼命回想自己从书上看来可怜的、为数不多的恋爱经验,不知如何增加两人的相处时间,见闻珩看自己,便对他笑了笑,眉眼舒展。 脑中闪过什么,他立马抓住:“我明天送你去上班吧,怎么样?” 好像总裁都是开着加长林肯送自己的小娇妻去上班的,虽然性别换了,但大差不差,自己也是总裁。 闻珩关上嗡作响的吹风机,认真看向宋浔南,喊了他名字:“宋浔南。” “怎么了?” “你出什么事了吗?”闻珩背着光,皱眉看他,吹散的黑发散落几缕在额上,平添了慵懒气质。 宋浔南听他再三问起,仔细斟酌回答:“没有,是你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了吗?” 闻珩指出:“如果你没事,就应该想到明天是周末。” 宋浔南:“……” 哦豁,他计划的漏洞。 宋浔南不死心:“那你送我,我周末加班,两天都加班。” 这理由就有点无礼了,谁好好的大周末不睡觉早起陪他上班打卡。 闻珩将吹风机放在桌子上,似是叹了口气。 “好。你几点上班,需要我再去接你吗?” 第84章 第 84 章 宋浔南出门的时候, 刚好看到有两人站在闻珩家门口,三人正在说什么。 闻珩正对着他,看他出来对他点点头。 宋浔南认出这两位就是楼上装修的新婚夫妻, 估计是来就弄坏闻珩家水管的事情道歉的。 果然。 “先生, 真的十分抱歉给你倒成了困扰, 我们会找人修好的,真是不好意思。”其中的男士说着, 面带羞窘。 “让他们以后小心些。”闻珩手里搭着件鸽灰色大衣, 端站在那里, 身姿挺拔。 即便当时很生气,但他现在仍旧彬彬有礼, 语气拿捏得当。 不过旁人可能并不觉得, 起码妻子就认为闻珩有点凶, 有些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看着夫妻俩再三道歉并赔偿后走了,宋浔南倚着门框笑:“我怎么感觉别人那么怕你?” “是吗?”闻珩回身关上家门, 转头看他, “你也会怕?” 宋浔南点点头:“当然啊,我胆子那么小, 看到你板着张脸自然会怕。” 闻珩没理会他的鬼话, 径直走向电梯,拿手挡住电梯门:“进来。” 宋浔南踏进去后他才把手松开。 “说起来, 我昨天只是这样一说, 没想到你真的打算接我上班啊, ”他打量了下闻珩的穿着, 点点头评价, “而且还穿的特别正式。” 闻珩看了下自己衣着, 并没有看出什么与往日的不同:“今天有个会, 本来是不去,但出来送你正好顺路去应付下。” “什么类型的?”宋浔南问了声才想起闻珩的工作性质偶尔会特殊一点,要保密,忙说,“不能说就算了。” 闻珩:“没什么不能说的,只是一帮人聚在一起吵明年的拨款谁该占大头而已。” 一帮科学泰斗聚在一起为了拨款吵得面红耳赤,宋浔南想象了下,发现自己想不出来。 他更难想象闻珩也要去吵架。 “怪不得你不想去。” 闻珩“嗯”了声,颇有点无可奈何。 电梯里一时安静下来。 宋浔南这才发现,小小的密闭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两个大男人站在一起不算挤,但也会无意间触碰到对方的身体。 这种时候,是不是要增加点肢体接触比较好? 宋浔南正在想该怎么不着痕迹拉近两人的距离,电梯就在8楼停下了,呼啦上来三个拿着滑板的少年。 “我都让你们早点起了,现在这个时间估计场子又被占了。”其中一个带绿色发带的少年边回头说边进电梯,差点踩到宋浔南。 他赶紧后退一步避开。 “啊呀,不好意思。”少年摸摸后脑勺道歉。 “场子被占了就再换一个,老是在那条街上也没什么意思,哈皮那里就不错,咱们今天约他?” “算了吧,这小子最近被他老爸逮着要去考研,天天都被折磨死了。” 三人瞬间都一脸蛋疼:“那确实挺折磨人的。” 安静的电梯里瞬间又拥挤又吵闹。 宋浔南推了一步后才发现自己跟闻珩退到了角落里。他看了眼聊得正开心的三人,发现他们并没有看向后方。 他侧过身,对闻珩使了个眼色。 对方根本没看他。 宋浔南啧了声,在闻珩垂于身侧的手心用小指挠了挠。 手下的掌心一颤,闻珩缩了下手掌,垂眸看向始作俑者。 “怎么了?” 宋浔南不知道为什么,不想让别人听到他们两个的谈话,于是压了下声音:“我上次不是说要带你出去玩放松心情吗?你有想好去哪吗?” 三人说笑声很大,闻珩没听清楚,离得宋浔南进了点,让他再说一遍。 宋浔南凑过去,在他身侧咬耳朵,重复了遍:“听清了吗?” 闻珩没立刻回答,拧眉思索了下,拍拍宋浔南肩膀让他看自己,跟他对着自己说话时一样,特意压低了声音也对着他咬耳朵。 “都可以,听宋总的。”声音低沉又轻缓。 宋浔南捂着耳朵,抿唇将人推开点,闻珩顺势离开。 没了他的遮挡,宋浔南边看到正在说话的那三人不说了,都目瞪口呆看着他们两人。 宋浔南挑眉:“有事?” “不不不,没事,没事。”绿发带少年赶紧摆手,说完扭过头,还拉着自己的同伴也扭过头去。 心想这人好奇怪,长得好看还红着耳朵会害羞,怎么说话却那么凶。 还有……刚刚两人的姿势是在接吻吗?是在接吻吧! 绿发带少年心底无声呐喊着救命,感觉自己像一个炽热的大灯泡。 不知道自己的举动带给别人怎么样的冲击,宋浔南一路坐着闻珩的顺风车到了公司。 楼底下的保安刚想拦住,便看到宋总从车上下来,跟他们打招呼。 闻珩将下车窗,问他:“下午几点下班?” 宋浔南闻言不走了,手肘撑在车窗上看驾驶座上的他:“你真要来接我?” 闻珩也在看他,手指在方向盘上摩挲了下:“你想让我来接吗?” 宋浔南有某一瞬间觉得这话里有深意,可他看向闻珩浅淡的眸子,又觉得自己想太多。 “我一般五点半走,你要是来不了就提前打电话跟我说一声,我打车回去。” 闻珩点头:“你工作完就下楼,我在大厅等你。” “那,”宋浔南后退两步,对他笑着挥手,“拜拜,下午见。” 看着闻珩驱车离开,在街角没了影宋浔南才转过身来,结果就看到叼着包子一脸震惊的闻今然。 闻今然:“泥净然蓝坐窝蝈的车来的,泥们到底肿莫回思!” “……”宋浔南无语,“你把包子咽下去再说话。” 闻今然都来不及咽下去,直接从嘴里拿出来:“你竟然是坐我哥的车来的,你们到底怎么回事!” 宋浔南不解:“你好像不是第一次看到我坐你哥的车,怎么今天这么震惊?” 闻今然沉默片刻,更震惊了;“我以为你就坐了那一次,我都没坐过他的车几次,南哥你怎么做到天天坐的?” 宋浔南问:“你哥的洁癖有那么严重吗?我觉得还好吧,好像平日生活看不出来。” 闻今然恨恨咬了口包子:“怎么可能不严重?他讨厌一切带毛的东西,每次摸到了都要去洗手洗好久,因为这哥我从小到大都没养过什么宠物。他还不喜欢别人住到他家里来,觉得像是入侵的大型病菌一样,客人来了走后一定要里里外外清理干净……” 看着他掰手指一件件说过去,宋浔南突然打断他。 “我家里养了只小狗,”他顿了顿,在闻今然“哦然后呢”的视线中继续道,“你哥抱过,还帮它找吃的,带它去打针。” 闻今然:“?” 宋浔南:“而且我平时工作要是太忙会拜托你哥帮忙照顾下,添点狗粮加点水什么的。导致现在我家狗见了他跟见了我一样亲。” 闻今然:“???” “还有一件事……”宋浔南斟酌了下,还是不打算考虑到闻今然的承受能力说出来,“我在你哥家过夜了一次,当时喝醉了,他带我回来了。对了,你哥讨厌酒味吗?我当时还让他喝酒了。” 闻今然:“……?????” 宋浔南捅捅他,真心发问:“所以问题很大吗?” 闻今然深吸一口气,爆发了:“这不是问题大不大的事情!这是我对我哥二十年来认知的颠覆!” 宋浔南摸摸鼻子,觉得此时闻今然多少有点崩溃。 闻今然发泄完之后一脸悲痛欲绝:“你跟我说实话,南哥,你跟我哥之间真的没点什么?” 宋浔南答得很快:“没什么。” 起码现在为止还没有什么。 “真的?”闻今然不信。 假的,我想让你当我小舅子。 宋浔南说:“当然是真的,你还不信我?” “这样啊,不对,怎么想都很奇怪……你让我冷静下。” 宋浔南点头,没去打扰他走神。 闻今然跟着他一路从公司门口晃神到办公室,这才堪堪恢复了点精神,扒拉着门框看着宋浔南,突然冒出来一句。 “其实这样想想也挺好,我哥之前太沉默了,根本就没有朋友。这几年才见渐渐好起来,只是身边人还是很少,他看上去不好接近……我作为他的家人都跟他亲近不起来。南哥你要是、你要是……” 他皱眉“要是”了半天,最后一咬牙:“反正他要真是像你说的变了很多,我还挺高兴的。啊啊啊啊不行,我得再冷静会!” 他说完一连串不知所云的话后砰一声关上门,自己消化去了。 宋浔南瞅着关上的门,决定给闻今然点时间缓冲,他好像受了不小的刺激。 只是他突然对闻珩之前的事情好奇起来了。 闻珩好像从来不提及自己的过去。 宋浔南心里记挂着这件事,回到自己办公室开始处理手上积累的一点小文件。 其实加班也没有那么多事情可做,大部分时间都在审核之前的项目查看有无漏洞而已。 整个公司静悄悄的,除了技术部忙一点之外,大家很少有周末来加班的,宋浔南也从不强制他们,内部没有卷来卷去的风气,所有人只要忙完手上的任务即可。 只要忙起来,宋浔南变很少会去想起他事情,一心工作。 时间过得很快。 手边的电话响了起来,他看了眼手表,发现已经是下午了。 大概是闻珩饿电话。 这样想着的宋浔南并没有看直接接了起来:“你到楼下了?稍等,我马上去下。” 那头传来的却不是闻珩特有的冷质音,而是宋煜清沙哑的咳嗽声。 他喉咙里好像有血沫,咳了两声强行压下,对宋浔南说:“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什么?”宋浔南发现不是闻珩都要挂了,听他这样说反倒莫名其妙,“给你打电话做什么?还有,我上次没掐你声带,别装病。” 宋煜清咳嗽着笑起来,没解释自己到底怎么回事。他笑了几声太痛苦了,就没了声,顿了顿在那头很认真的说:“你当时告诉我,我可以保下你,为什么不找我,去找那个男人?” 第85章 第 85 章 宋浔南想了下, 觉得宋煜清口中的“那个男人”百分之八十的概率是闻珩。 “我找谁不找谁,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没事就别打我电话, ”他顿了下, 补了句,“有事也别打,我们公司的咨询电话不是摆设, 找他们去。” 宋煜清的声音在电话那头有些闷, 嗓音喑哑得像沙砾摩擦:“我出车祸了。” 宋浔南:“好, 要我给你订束鲜花送过去庆祝下吗?” 即便早就预知了宋浔南不会再问他一声“伤的重吗”, 宋煜清嘴角的笑容也还是淡了下来。 他坚持道:“如果当时司机没闪开, 我不可能还能给你打电话。我有直觉, 车祸不是意外,应该是有人动手脚。但我暂时没想到是谁。” 宋浔南转笔的手停下。 脑海中浮现出那晚看到的宋溪的脸。 宋煜清不知道的、隐在暗处的人只有这一个。 他当时就想,宋溪性格转变如此之大,几乎称得上是扭曲, 这里面估计少不了宋煜清的手笔。 可他没有提醒宋煜清的打算,“哦”了声算是回应, 敷衍到任谁都能看出来的地步。 狗咬狗的事情,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两人间出现了短暂的寂静,无话可说。 很难想象他们曾经也有过亲密到能称为“美好”的回忆。 宋煜清又开始咳嗽, 夹杂着几声抽气声。应该是扯到了身上的伤口。 “没事挂了。” “有事。……你出事的时候为什么不来找我?”宋煜清神经质般揪着这一个问题不放。 “让我像条流浪狗一样惨兮兮的求到你们宋家头上,然后被人嘲笑一句当初走的潇洒可还不是要跪着进宋家的门, ”宋浔南冷静说出这些扎心窝子的话, “你是不是很期待看到这样的场面?” “甚至我没有这样做, 你还觉得可惜, 特意打电话来质问我。” 宋煜清突然感到头很晕, 被撞出脑震荡的地方更痛了,让他几乎眼前一片黑,出现了电视信号不好时闪出的雪花。 他几乎是咬着后槽牙压下疼痛,低声嘶吼:“够了,我从没那样想过!” 他喘了几声,双眼猩红,但语气却平静下来:“我是我,宋家是宋家。小南,我只想让你好好待在我身边,我说过,我会保护你。” 宋浔南在那头笑出声。 他好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几乎无法控制住自己的笑声:“保护我?像之前那样把我困在房子里哪里都不能去,像囚|禁一样的‘保护’?” 他说:“别逗了宋煜清,我上一世真应该报警让你进去吃牢饭。但我没想到——” 宋煜清听他提到前世时心底闪过不好的预感,他知道自己一定是被看出来了,宋浔南最后还是知道了。 他知道自己是那个坏事做尽的宋煜清了。 “不,你别说!”宋煜清捂住头,用力捶了捶抵挡住那阵钻心的疼痛。 宋浔南很轻的在笑,语调上扬,像蓄意已久的谋杀:“重活一次,你还是狗改不了吃屎。” 窒息般的痛让宋煜清呼吸都滞住了。 手一脱力,电话就掉在了地上,摔出沉重的闷响。 这一声好像惊动了凝固在原地的他,宋煜清挣扎着下床去捞却只看到已经被挂断的屏幕。 手机被摔换了一角,龟裂纹如蛛网延伸,密密麻麻缠住了他的心,让他像浸了水的海绵,不住下沉到幽暗海底。 身边好像有人匆匆赶来,大呼小叫:“哎呀,你怎么把针拔了,还出血了?医生说你现在不能下床,快回去躺着!” 好吵。 太吵了。 这是宋煜清失去意识前最后的想法。 …… 宋浔南挂断电话后想了想,让手下的人查一下宋煜清车祸的事情。 隔岸观火自然好,可要是宋溪真疯到了要闹出人命的地步,宋浔南也得提前提防着。 引火烧身就不妙了。 还有宋溪之前提过的合作,他得再筛查一遍,确定无疑。 等手机再次响起来后,就是闻珩在楼下等他了。 第86章 第 86 章 闻珩正站在南北公司的玻璃门前。 天有些冷, 他一手抄在大衣口袋里在打电话,视线盯着斜对角枯黄的行道树,间或瞥一下没有人出来的大门。 侧耳听了会对面那头的声音, 他启唇:“动手脚吗?他想做什么,就让他做不成。” “律师那边你盯一下, 别给对方钻空子的机会。” 那边又说了点什么, 闻珩“嗯”了几声算是答应, 余光看到宋浔南出来,说了句“挂了”转头看向他。 “怎么不在里面等,外面好冷。”宋浔南刚从温暖的大厅出来,迎面就是一阵寒风, 他呵出的气都能看见白雾。 闻珩把手机塞进口袋:“刚到,还没来得及进去。走吗?” “走,”宋浔南去找他的车,赶紧钻进副驾驶, “你不会开会开到这个点吧。车里的空调怎么开?” 他伸手去点了点车载屏幕。 “他们要中场休息,很麻烦。按这里。”闻珩伸手帮他。 两人的手在空中不期而遇, 宋浔南顿了顿,点开音乐后一把握住闻珩冰凉的指尖。 “怎么这么凉?不是没等多久吗?”他拧眉问。 闻珩被骤然握住手,垂了眼去看宋浔南:“在外面打了个电话而已。” “哦, 这样啊。你以后还是进大厅吧,万一我下来晚了你还要吹那么久的风。” 宋浔南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唐突,知道自己应该赶紧松开, 可感情上偏不想松, 慢吞吞地放轻力道。 闻珩被松开后, 指尖点了下屏幕, 让音乐声小一点, 然后拧开暖风。 白天气温倒还好,晚上太阳一下去就开始降温了。 他低声提醒:“安全带系好。” 刚才两人离得近,宋浔南闻到了他身上若有似无的咖啡香,心底一动。 可能没有哪个会会开那么长时间,闻珩多半还是去咖啡店消磨时间了。 “回家吗?” 宋浔南从自己发现里回过神,随口说:“不想回去。” 今天是周末,来加班已经是不解风情外加不懂享受了,要是立马回家洗澡睡觉,跟往日有什么区别? 尤其是身边还坐着自己的心动对象。 “那去吃饭吧,西餐可以吗?”闻珩挂档的功夫问他。 “我都行,你喜欢就好。”宋浔南眉眼一抬,对他笑笑。 舒缓的音乐旋律在车内飘荡,他坐在副驾驶上,偏头打量某位司机。 长眉如剑,鼻若悬胆。窗外街道的车灯次第闪过,在闻珩的眼底投下一片光影。薄唇轻抿,唇色浅淡。 因为开车的动作下滑了点衣袖,露出冷白劲瘦的小臂和一截腕骨。修长指尖正握着黑色皮革方向盘,清透如玉,黑与白极致的视觉冲击,像禁欲内敛的诱惑。 宋浔南手肘撑在一侧,心想不愧是他看上的男人,就这外表已经是极品了。 他摸出手机,在屏幕上点了点,避开角度选了拍照模式,按下快门。 第一次做这种偷拍的事,饶是宋浔南也有点不好意思,结果一抬头便发现闻珩往这边看了眼。 他咳了声,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划了划,假装公务繁忙。点到主界面的时候,宋浔南轻咦了声。 “这么快,孙惠均是不是要开庭了?” “应该是,”闻珩面上没有异样,“你要去吗?” “去啊,这种落井下石的时候怎么能少了我的参加,”宋浔南毫不遮掩自己的恶趣味,“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我还以为他会再挣扎下,都做好准备等他咬上来了。” “这样不很好吗?省点事。” 宋浔南赞同点头笑了:“确实。毕竟我现在没时间跟他瞎折腾。” 闻珩转头,看着宋浔南窝在副驾驶上对自己笑。 闻珩选的那家餐厅离公司不算远,驱车十分钟就到了。 此时正是饭点,又是晚上,餐厅里人比较多,不过很安静,大家都在跟同伴听着餐厅里悠扬的萨克斯谈笑,偶尔有到刀叉碰撞声响起。 宋浔南环视一圈,大多是都是发现来约会的,再不济也是闺蜜聚餐。 想他们这样两个大男人的可谓是独树一帜。 怪不得从一进来就有人开始打量他们。 服务员领着他们到窗边的位置。 一侧是城市的霓虹灯光,一侧是用来保护客人隐私的绿植。 闻珩好像不是第一次来,熟门熟路点好餐。宋浔南也选完了自己爱吃的。 点完餐后服务员就下去了,留给两人独处时间。 宋浔南状似无意提及:“你是跟别人来过这家餐厅吗?我从没听你提过这里。” “今然的母亲经常会来看他,出来聚餐时她比较倾向于这样的餐厅。” 宋浔南“唔”了下,点点头:“这样啊。不过这里的环境很不错,适合约会。你就没带喜欢的人来过?” 这样的试探,闻珩会听出来吗? 他舔了下唇。 闻珩正在擦拭手指的动作停下来,摇头:“没有,你是第一个。” 任谁听到自己的独特性都会很开心,宋浔南自然也不例外。 服务员很快上来。 “两位好,今晚有个优惠活动,消费达到一定数额可以免费赠送牛排一份,这是两位的牛排。” 看着放在中间的牛排,宋浔南搅了下手里的意面,对闻珩说:“我不太喜欢吃太生的牛排。” 他吃牛排一定要全熟,七分都不行,不然胃会不舒服。 “让他们换一份?” “算了,没必要这么麻烦,你吃了就好,”宋浔南拿叉子把两份牛排在空中全划给了闻珩,“加油,我们要光盘行动。” “……” 这家餐厅的牛排分量不算小,更何况他们还点了不少配菜。要是全吃完,一定会扶着墙出去。 闻珩默了默,把自己的推到宋浔南面前,然后将七分熟的那份拿过来,“你吃我的吧,我的是全熟。” 宋浔南被他的反应逗笑了,眯眼笑了会拿了副新的刀叉把全熟的牛排切好,插了一块尝尝。 “你点的什么?还不错。” “喜欢就好。”闻珩正在慢条斯理切那盘七分熟,宋浔南已经能看到红色的纹理了。 刚才在车上闻珩没有对他的触碰有任何不良反应,这样宋浔南开始想,他对自己的底线到底在哪。 试一试,看看能踩到么。 他又切了块,往闻珩唇边递了递:“喏,尝尝你自己的。” 闻珩切牛排的动作滞住,撩起眼皮看向自己唇边不过寸余的叉子,又看向宋浔南。 宋浔南仍旧在笑,发现闻珩看过来,不解挑眉,颇为困惑:“怎么了?不吃吗?” 闻珩想说话,眼角却捕捉到了一道目光,隔着植被看去,发现是路过的服务员。 宋浔南将叉子又凑近了点,差点就真的碰到闻珩的唇,行为肆无忌惮。 其实他心里已经开始紧张了,只是这这时候收回手只会徒增尴尬。 好在闻珩并没有让他手僵在空中维持太久。 他伸手,从宋浔南手中拿过叉子,然后把那块宋浔南切好的牛排咬进唇齿里,细细咀嚼。 看他接过去,宋浔南不知是高兴还是遗憾。 好吧,算是成功了一半,好歹闻珩也吃了不是? 可惜不算自己亲手喂的。 服务员被闻珩看了眼立马回过神,鞠躬致歉后匆忙离开。 这里重新恢复寂静。 宋浔南半路去了趟洗手间,烘干完手背上最后一滴水珠出来,拐角却看到自己的位置旁站着位女士。 即便是冬天,女人也穿着纯白色短裙,将她良好的身材曲线一展无余,她的肤色却不是国人审美中的白皙,而是健康的小麦色,搭上这条短裙更显火辣性感,明媚又张扬。 宋浔南走过去,便听到女人媚眼如丝的笑笑:“这位先生开车来的?西餐怎么不配红酒呢,要不要去我们那边喝一杯?” “我觉得配气泡水好像也不错,这位小姐不这样想吗?”宋浔南在她身后环胸,接了句,唇边浮起冷笑,“我打扰你们了?” 后面这话是对闻珩说的。 闻珩正好好吃着饭,莫名其妙就被宋浔南针对了。 第87章 第 87 章 闻珩放下杯子, 对宋浔南颔首:“我并不认识对方。这位小姐,您是有事?” 女人闻言只是轻笑,目光在宋浔南跟闻珩之间打了个来回, 手撑着桌面拿着酒杯轻晃:“当然有事。看这位先生面善,想交个朋友咯。” 很常见的搭讪话术,但配上女人那张脸足够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宋浔南在自己位置上坐下, 冲对面一扬下巴:“抱歉, 他不太想交朋友。我们还要吃饭, 劳烦换个地方?” 他当机立断替闻珩拒绝了。 女人听他这样说,眨眨眼,看向闻珩。 闻珩只道:“抱歉。” 并没有责怪宋浔南越俎代庖的行为。 “好吧,那今天就先算了。这是我的名片,两位收好, 期待我们下次再见。”她并不在意两人冷淡的拒绝,拿出张名片放到桌上,一撩头发步伐摇曳的离开。 宋浔南看人离开, 敲敲桌面:“怎么我一会不在就有人来搭讪你?” 闻珩说:“也不是我想的。” “名片你收吗?” “你要是需要就拿着好了。”闻珩切下块牛排, 看着宋浔南将名片拿在手里翻了几翻,冷不丁问, “你刚才在生气?” “什么?”宋浔南心跳漏了一拍,想了想又觉得没必要隐瞒, 点头承认, “对啊, 我不喜欢别人靠近你,不行吗?” 闻珩偏头想了下, 答:“除了你, 好像也没什么人靠近我。” 那以后他们也别想靠近了, 通通被我赶走。宋浔南这样想,插了一大块闻珩的牛排。 而那位走远了的女人来到邻桌上,低头亲吻了下自己的女伴。 “宝贝,我可以肯定,他们绝对是一类人,现在我有七成以上的把握了。” 她的女伴害羞的捂住自己脸颊,白皙的脸红成一片,垂着眼软声说:“你按自己的方法来就好。” 女人勾了勾耳边的卷发,不解:“你在不开心吗?” 女生抬起来,清纯乖巧的长相被病气夺了三分颜色,气质羸弱,笑起来时我见犹怜:“没有,你能想到解决办法,我很开心。” === 那天宋浔南跟闻珩两人谁都没在意女人口中的“下次再见”,只是闻珩没想到,这个下次,会来得这么快。 彼时他正在闻舒礼家里,正要离开时闻舒礼喊住他。 “小珩,不急着回去,一会有人要来,你正好跟着一起吃顿饭。” 闻舒礼特意留下她的情况很少,闻珩并没多留心便应下。 然后就看到那天在西餐厅遇到的女人,还有她的父亲。 “闻总,好久不见了。这位就是闻珩吧,果然是青年才俊,我可听闻总提了你好多次。” “闻总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女儿,罗绯,算起来比你家侄子小三岁。” “你好,初次见面。”罗绯仍旧是一头长卷发,白色短裙换成了长款露背鱼尾裙,温暖厚实的披肩搭在肘部,一样性感火辣。 “你好。”闻珩神情淡淡,心中有数了,互相介绍后看向闻舒礼。见闻舒礼躲开视线后抿了下唇。 闻舒礼刻意不去看他侄子,让罗老板先坐下,两人寒暄起来。 “我还有事,失陪了。” 闻珩从沙发上站起来,如果是相亲这种事情,还是在没有提前知会他的情况下,闻珩不觉得自己有奉陪的义务。 闻舒礼从他的态度中多少感觉到了闻珩的抵触,可人都来了,直接走难免落人面子,圆场说:“小珩,你事情不急在这一会。我们俩老头说的话题你们年轻人肯定没兴趣,这样,你带小绯出去转转,你们在一起可能更有话题聊。” 罗老板自然也是这个意思。 闻珩不好直接拂了面子他大伯的面子,对罗绯做了个请的动作:“罗小姐,这边。” 闻舒礼是来b市落脚后买的别墅,建在半山腰风景区,环境极美又幽静,前有庭院后有花园,占地面积极大。 闻珩此时正在跟罗绯走在后花园的石板路上。 “闻先生,我就说过我们会再见面的。”没有长辈在身边,罗绯显然轻松自在些。 花园里刚下过雨,石板路上还有水洼,裙摆扫在上面会弄脏。她就提起自己的裙摆在膝盖处打了个结,系好后迈着大长腿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地追上闻珩。 “绅士是不是应该等等女士呢?” 闻珩停下来回身:“你好像并不意外我们的见面。” “我说过的,我们会再见,”罗绯拢了拢披肩,低咒一声“这么冷的鬼天气”,然后对闻珩笑,“我想你也看出来我们长辈的意思了,闻总膝下无子,你又是他亲近的侄子,而我是罗家的独生女,他们看上去很希望我们能联姻。” “抱歉,我并没有这方面意愿。” “可是我有。” 罗绯在闻珩的目光中继续说:“很惊讶?你不会认为我是那种宁死不听家里安排的叛逆女生吧?” 闻珩用平静的目光告诉她自己并不惊讶,她的事情与己无关。 “好了,不开玩笑,”罗绯碰了个软钉子,吃了一鼻子灰,“我父亲比较传统,他认为必须要有个姑爷在才能将公司事务全权交给我,可是随便找个联姻对象要不是身份不够,要不就容易对我产生不必要的幻想或者野心太大。” 这话从美丽如她的嘴里说出来倒也不显得多自恋。 “所以你找上了我,”闻珩终于开了尊口,“为什么?” 罗绯啧了声:“我还以为你真的一点都不会好奇呢。多简单啊,你不从商,从医,我们的领域没有重合,作为闻总的侄子身份地位都属上乘,最重要的一点——” 她竖起食指,在唇边比了个嘘声的动作,细长眼角微微一挑便有数不尽的媚意:“你好像不喜欢女人吧。” 闻珩的神情如破碎的冰面,终于有了波动。他眉梢一拧:“你想说什么?” 罗绯并不俱他此时的表情:“在腐国呆久了,看同类的眼神还是有的。很巧,我也不喜欢男人。反正早晚都是要结婚的,你看,你家长就给安排相亲了。不如我们凑一对,打发下长辈过几年离婚。闻先生意下如何?” 闻珩好似没听到她现在在说的话,眼神飘远了一瞬,片刻后才给了罗绯答案。 “不如何。” 罗绯没想到他竟然拒绝,脸上的笑僵硬了:“不再想想?” “没必要。”薄唇轻轻吐出冷冰冰的回绝。 闻珩到底跟她不一样。 闻舒礼说白了只是他的大伯,而且就像罗绯说的那样,自己从医不从商,闻舒礼掣肘不到自己,自己也不会有求于他,两人是平等的长辈关系。 罗绯很快收拾好自己的心情,于她而言只是失去了一位完美的合作伙伴而已:“好吧,那看来我得继续物色别人了。花园景色不错,只是太冷了,我要回去了。” 闻珩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多问了句:“你有问过她的想法吗?” 罗绯脚步一顿,继而又迈开步子:“她吗?当然问过了,为了以后的快乐日子,这点牺牲当然值得。” 是吗? 闻珩没跟上去,站在原地。 如果是他,便无法接受心上人身边名正言顺的那个人不是自己。 他没有返回前厅,而是开车走了。 等晚上,闻舒礼打电话过来。 “不顺利吗?” 闻珩直接道:“如果你提前说想给我相亲,我根本不会待下去。” “这还不是你小婶整天逼着我让我给你留意下,你再过几年也要三十了,别人这个年龄不说成家,起码得有对象了吧,你这还一点消息都没有,连个喜欢的人都没听你提过,你小婶也是着急。” 闻舒礼打了个哈哈,跟亲人相处的他像极了慈祥的长辈,而不是翻手云覆手雨的商场老狐狸。 闻珩冲咖啡的手停下,对那头突然开始喋喋不休想尽下“父爱”的闻舒礼说了句:“谁说没有?” “我跟你说,年轻人哪里有不谈恋爱的,不谈恋爱那还叫……你说什么?!” 闻珩根本没理会自己抛出的炸弹将闻舒礼炸成了何等震惊的程度,他只是将热水烧开,开始磨咖啡豆。 闻舒礼反应了会才回过神来:“是谁?我认识吗?平时也没见你出去约会见朋友啊,从哪里蹦出来的对象?小珩你可不许骗我这个老人家。” “不是对象,还没到那一步,”看着咖啡豆被磨成了细腻的粉,闻珩擦擦手,“不过你见过,而且很喜欢他。” 闻舒礼多聪明啊,一瞬间就想到了:“是那个开公司的小子?” 对面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闻舒礼念叨了几声,倒是接受良好,毕竟自己就是走在前沿的丁克,“看你们俩那样也不应该啊,怎么会还没发展到那一步?” 他上次见宋浔南还感叹,能跟闻珩关系好到这种程度的朋友还是头一个,如果将两人之间的感情从友情换到亲情,好像也并不突兀。 他猜测说:“不会是你太冷淡太内敛,人家以为你根本不喜欢自己吧,把他吓跑了吧?” 闻珩:“……” 他有些应付不了闻舒礼,对方还在各种猜测,为自己侄子的第一春出谋划策,闻珩打断。 “您别掺合,也别打扰他。” 闻舒礼很遗憾自己不能亲自再去见见未来的家人:“好吧,你心里有数就行。我先不说了,赶紧把这个消息告诉你小婶。” “先别说。” “嗯?为什么?”闻舒礼不解。 “……过段时间再说吧。” “那也行,我这还有事,先挂了。” 闻珩将挂断的手机放在一边。咖啡豆已经全磨好了,空气中充斥着咖啡特有的香醇。 为什么不对小婶说? 当然是小婶知道了,就代表闻今然知道了。他那个大嘴巴一定会告诉宋浔南。 闻珩还不想那么早就吓到他。 可能是对方这几天莫名主动的态度让自己有了点臆想,竟然刚才直接把这个从未宣之于口的秘密告诉了闻舒礼。 被扔在桌上的手机叮咚一声传来消息,是宋浔南发来的。 【N。:我收到了一场拍卖会的邀请函,去不去?我想让你陪我去玩玩。】 闻珩看完后打字回复。 不过也不一定是臆想。 只是谨慎的猎手还需多确认几次。 第88章 第 88 章 宋浔南所说的那个拍卖会的邀请函闻珩也收到了。 只是那张精美的信函被他当垃圾扫进了垃圾桶里, 在宋浔南提出想去之前,他甚至都忘了这件事。 闻珩余光看了眼躺在垃圾桶里孤零零、脏兮兮的信函, 沉吟片刻给宋浔南回消息。 【闻珩:我没有邀请函, 能进去吗?】 【N。:可以,这种场合一般都是能带同伴的,你进去就说是我的人好了, 没人会拦。】 【闻珩:好。】 宋浔南打了个响指。 解决- 拍卖会举办地在西郊一家高级会场,宋浔南直接带了助理当司机,看到闻珩的第一眼吹了声口哨。 “好帅。” 作为被调戏的人, 闻珩表示:“你每天看到的我不都是这个样子?” “那不一样,我第一次见你穿三件套。” 闻珩选了身墨蓝色的西装, 从外套到领带再到马甲、衬衫的颜色逐渐变浅。让人有种想要层层剥开的欲望。 比往日……禁欲感加重不少。 宋浔南心里这样想, 却不能这样说, 只是目光一直在闻珩身上流连,光明正大占便宜。 在对方抬手时,他轻咦一声:“你的手表是我之前送的那款?” 闻珩抬了下手腕, 露出腕骨上那款精致简约,线条流畅的手表, 表盘在灯下流淌着水银般的光泽感, 让人一看便知造价不菲。 是大半年前宋浔南去港城参加比赛,专门去百年老店里让人订制的一款,当初是当作拿来感谢闻珩的礼物。 “怎么选了这块表?”宋浔南眼底情绪明明灭灭,对视上闻珩的眸子,静静盯着他看。 他唇角带笑, 伪装到做的不错。 闻珩好似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对, 右手拨弄了下表带让其滑下, 掩盖在袖口处:“你不是说没有邀请函的我, 进去就算是你的人?””你的人“这三个字从闻珩嘴里说出来冲击力格外大,宋浔南”啊“了声点头,心下不住赞同。 他当初敲出这句话的时候心底想的就是这个。 让闻珩打上自己的烙印,在拍卖会上介绍时可以光明正大的表示这是自己的,是归在他名下的。 “既然这样,我要是在里面跟你失散,身边得有东西证明下我是跟你来的,”闻珩的声音在密闭车厢里响起,缠绕在耳旁,“不然会被当成想攀关系的赶出去。” 宋浔南承认他又该死的心动了。 明明对方是偏冷的音线,连咬字都格外清晰,可他竟无端听出缠绵之意,好似对方在向他示好。 路灯只照亮了宋浔南下半张脸,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他在黑暗中点点头,语气含笑:“放心,不会把你弄丢的。” 前座的助理忍不住在车座上挪挪屁股。 总觉得腚底下有针,扎得他坐都坐不安稳。 === 他们到的时候恰逢入场时间。 拍卖会的东道主将整个b市有头有脸的人物都邀请来了,其中除了商业大腕,还有名流巨星,称得上是群星璀璨。门口尽是香车宝马。 这种时候是应酬,打通关系外加拓展人脉交情的好时候,不少人没有拿到邀请函还镶削尖了脑袋钻进来,就是为了这个。 往日宋浔南也会花费大量的时间精力在攀谈上,但今时不同往日,闻珩在他身边时,他就不想那样做了。 反而想静下心来陪对方好好逛一下会场。 进来后他们有专人接待,被送了一本拍卖集,宋浔南正坐在沙发边上翻阅。 “你看下有喜欢的吗?” 他翻了翻,发现全是些珠宝玉石,再不济也是某位大师的真迹,某世家流传下来的徽墨,宋浔南对这些兴趣有限,将册子递给闻珩,自己懒散靠在沙发上看着在场的宾客。 大厅里觥筹交错,灯光照下来,每个人都衣着华美,嘴角的微笑挑不出一点错,千篇一律。 宋浔南看着看着,觉得了然无趣,于是转头去看闻珩。 闻珩正将册子搭在膝盖上,慢慢翻看,停在一页上不动:“藏地古玉?” 宋浔南探头去看,拉近两人的距离:“哦,这个啊,是这场拍卖会的压轴拍品了。玉的质地好不好暂且不提,但里面却大有来头。” 他给闻珩讲了讲这玉身上的故事,末了来了句:“我觉得是他们主办方想抬高价格编出来的,现代社会谁信牛鬼蛇神。” “那也不一定。” 闻珩在医院里见多了。很多人,尤其是有钱人,在近距离接触死亡后就会将心灵寄托在虚无缥缈的神鬼一道上,信这个的还不少。 “不是不感兴趣,怎么了解这么多?”他问着,合上册子放在一旁。 宋浔南说:“没办法,江总要过寿了,他又一向喜欢这些老东西。你要我买古董我也没有掌眼的,不如买点玉石瓷器,这几天就看了点,只是没想好具体送什么。” 江总就是江临。到了宋浔南这一步做什么都得仔细考量,就连送礼的分寸都要拿捏好。 江临之前也帮过他,这礼物选起来就得慎之又慎。 两个大男人坐在一起难免会引人注意,不少人看过来,有认出他俩的想上前来打招呼。 “小南,闻教授,没想到你们俩竟然凑到一块了。” 来的是宋浔南生意上的合作伙伴,也是当时宋浔南公司出事没有抛弃他们的一家公司,宋浔南跟他私交不错。 “这么巧,您竟然也来了,”宋浔南笑着推拒对方递过来的红酒,“今晚不能喝,过敏了还没好。” 他随口扯了个谎,对方便不再强求。 “怎么就过敏了,以后要多加小心,”来人说了几句,笑着看向闻珩,“还以为闻教授不会来参加这种宴会,刚才我看到还不敢相信,走过来才确定真没看走眼。” 闻珩颔首:“您好。” 察觉出来人对闻珩格外尊重,宋浔南问:“你们之前认识?” “之前家父身患重病,是闻教授主刀的,现在人已经康复了。” 听着他充满感激的话,宋浔南了然点头。 怪不得,命都是闻珩救回来的,尊重点什么了,要他就直接插把香把人供起来了。 “只是履行职责而已,您不必如此。” 闻珩显然受惯了这样的感谢,面上没有丝毫波澜,也不见让一个大公司总裁尊重的沾沾自喜。 他越发波澜不惊,对方便越发敬重他。 聊了几句后对方走了,之后也有三三两两的人看到他们,走过来交谈几句,有来找宋浔南的,也有来找闻珩的。 宋浔南一直知道闻珩很优秀很厉害,但两人的社交圈子基本不重合,他这是第一次感受到别人眼中的闻珩。 “脾气再不好的人面对医生都要敛起三分脾气。我之前还不信这句话,直到看到了你。”宋浔南又应付完一个人,低笑着跟闻珩说悄悄话。 他并没有被抢风头的不爽,相反,他现在十分骄傲。 自己喜欢的人很厉害,这只能证明他的眼光好,品味好。 闻珩并不在意他人对自己的态度,不过宋浔南这样说了,他也就想了下,回道:“可能他们怕我拿手术刀的时候不小心多切了点东西,或者少放回了点什么吧。” 宋浔南一愣,继而笑倒在闻珩肩膀上。 “你讲冷笑话一直这样一本正经吗?”他揩了下自己眼角的泪水,看着闻珩的脸刚止住的笑又憋不住了,以手抵唇,笑得肩膀直抖。 “……”闻珩默了默,说他,“你的笑点有些奇怪。” 宋浔南手扶着他的肩膀,低头,额头放在上面挡住自己的失态:“你别说话,你一说话我就想笑。” “……” 闻珩没办法,只能等他这阵子笑过去,自己坐着给他当人肉靠枕。 等宋浔南终于不笑了,他又不想要单纯坐在这里了,拍拍闻珩肩膀:“还有一会才开场,咱们去逛逛。” 他拉着闻珩起身,一路兜兜转转,逛到了自助区,拿了点吃的端着去看展品。 一件件精美的产品被放在了玻璃柜中,有人员专门看护,可以窥见价格不菲。 宋浔南正欣赏着,透过玻璃反光看到了熟悉的身影,扭头看去。 竟然是很久未见的宋居伟。 对方来参加这样的拍卖会很正常,但是他身边跟着的居然不是宋恒轩。 而是宋溪。 此时宋居伟正对着别人介绍自己的小儿子。 “在看什么?” 宋浔南对问话的闻珩扬扬下巴,示意他看那边。 “我在想,宋恒轩为什么不来?” 偏偏是宋溪这枚不定时炸弹。 宋浔南想到宋煜清的车祸,皱皱眉。 第89章 第 89 章 闻珩算是第一次正式见到宋家人。 他目光在两人身上轻飘飘落了一眼后收回来, 对宋浔南说:“别看了,走那边。” 宋浔南拨弄了下西装袖口,对暗地里打量他跟宋居伟的人扬唇笑笑, 激得对方一个激灵, 赶紧收回视线不再打量。 等他再去看时, 宋浔南已经提步跟着闻珩在会场的座位上落座。 宋浔南坐在位置上,他身边有人三三两两坐下来,低声交谈这次的拍卖品。 宋居伟远远就看到他了,憋着气在原地站了会, 最后还是走过来在两人声后不远处落座。 反倒是他身边的宋溪趁宋居伟不注意,对宋浔南舒展着眉眼笑得很开心。 宋浔南难以想象他是怎么做到一边端着温良无害的形象, 一边要下狠手整垮宋居伟的。 宋浔南想不通宋溪为什么在自己面前暴露,但这一来, 对方就再也不可能将手伸向自己身边。 越界之前, 他会先砍断对方不老实的“手脚”。 宋浔南眼中闪过一道狠意,再去看时却了然无痕。他并没有对这个事情纠结太久, 眼看拍卖会就要开始, 宋浔南靠近闻珩, 在他身边耳语:“你有没有喜欢的,一会我拍下来送给你,怎么样?” 他声音又低又沉, 还混着点笑意,像是在开玩笑般尾音上扬, 又好似在认真考虑这个建议。 闻珩没有躲开, 回望着他。 座位本来就挨得近, 现在宋浔南凑过来, 更近了。 他问:“什么都可以要?” 他真有所求, 宋浔南怎么可能拒绝:“想要什么?” 闻珩轻轻启唇说了点什么,声音飘在半空中。 宋浔南正过身,看向撞到自己膝盖的人。 来人连连摆手:“抱歉抱歉,路有点窄,没注意。” 宋浔南看了眼他胖胖的肚子,默默往后缩了点,给他让路。 “谢谢,谢谢。”他连声道谢越过宋浔南,往里面走去。 宋浔南被这个插曲一晃神,这才又回头看向闻珩:“嗯?你刚才说什么?” “没什么,”闻珩看他还想追问,便道,“那块玉,你拍吗?” 那块玉的低价就高到离谱,一会喊起来还不知道会吵到什么程度。 “拍啊,”宋浔南把玩着手上的叫价牌,眯了眯眼,“要不要是一回事,但是拍是一定要拍的。” 拍卖会上的东西跟它们印在册子上时一样,让人没有丝毫欲望。 宋浔南不爱舞文弄墨,也不附庸风雅,自然不会花钱买这些不必要的东西,倒是身边的闻珩在看到一个造型别致的妆奁时拍了下来,对好奇看过来的宋浔南说:“小婶或许会喜欢。” 宋浔南有了点兴致,他对闻珩的家人印象都很好,尤其是那位总时不时关心下闻珩喝闻今然的贵妇人。 “那小……呃,阿姨,她还喜欢什么?我正好也送点。”转音的时候宋浔南差点咬到自己舌头。 不知是不是错觉,闻珩看向自己的时候似乎在笑。 “喜欢些精致漂亮点的东西吧。” “哦,”宋浔南点点头,忍不住加了句,“我也是。” 闻珩说的是物,他说的是人。 听宋浔南这样说,闻珩动动放在一侧的手,敛下眼似在思考:“你不是说,你是……” 他难得犹豫了下,半晌才缓缓将话说完整:“0。会更喜欢精致些的……另一方?” 意思是,弱强? 这种事有点超乎闻珩的认知,让他说完后抿了下唇。 宋浔南愣了愣,等明白过来恨不得掐死对着姜沅舟口无遮拦的自己。 “不是,你,我……这些都是什么东西,”他捏着袖扣的动作大了点,恨不得扯下来,磨着后槽牙恨声道,“我都说了那是敷衍他说的话,不作数!” “这样么。”闻珩点头。 宋浔南怀疑他在敷衍自己,但这种事又不好透彻的解释清楚,毕竟他又不能拉着对方的领带恶狠狠的来一句“屁的另一方我那是在说你”! 还没到那一步。 宋浔南无法宣泄,把自己憋得要死,最后只能闷闷不乐的吐出句:“算了,是我上次嘴欠。不过我真不是0……不跟你解释了,这种话题回去再讨论。” 宋浔南强硬止住话题,撇开脸不再看闻珩。 在大庭广众下讨论自己的性向,到底在床上时上面的还是下面的,对象还是跟闻珩。 宋浔南真的是不知道自己有多尴尬了。 脸都木了。 闻珩看着他郁气的侧脸,似乎想明白了什么,侧过身,唇角止不住上扬了一点小小弧度。 第90章 第 90 章 “接下来是我们本次拍卖会的压轴拍品。” 台上人的话将宋浔南的注意力拉回来。 “底价, 二百六十万。” 即便是早就了解到这见玉石价值不菲,但报价一出还是有不少人倒吸一口冷气。 二百六十万在座都能拿出来,但为了这件小小的玉器就有些不值了。 宋浔南遥遥看着那件刻画了维摩诘辩经场面的玉石, 可以堪称一句灵气斐然, 人物的衣饰飘带颇为灵动,天女洒下的花瓣细致到点出花蕊。 确实是一件艺术品。 至于值不值得这个价位,这就自由心生了。 台上人爆出底价后, 不少人纷纷举牌竞价。 “二百七十万。” “三百七十五万。”喊价的是宋居伟。 “二百八十万。” “三百万。”宋浔南举了下。 熟悉的声音引来宋居伟的注视, 他看了眼当即撇过脸去,冷哼一声。宋浔南好整以暇地笑笑。 “三百万一次,三百万两……” “三百二十万。” “三百二十五万。” 宋浔南再次举牌:“三百七十万。” 他连喊两次,每次都将价格太高不少,让众人目光频频看向这里。 “那边喊价的好像是南北公司的人。” “他要这个玉石来干什么?看年纪也不到摆弄这些东西的时候。” “不清楚, 估计是买来送人?” 这话一出,大家脑子飞快转起来,将近来要过生日的人一个个拎出来过了个遍。 “莫不是……江临的江总?” “……那这本钱下得也太狠了点。拍没拍下两说, 敢这样喊价江总心里哪能不记他。” “不过跟他一起喊价的那人,好像是宋氏公司?” “呃……” 大家沉默着来回打量两拨人, 开始吃瓜。 “三百八十万。”宋居伟有些坐不住了。 宋浔南跟上:“四百万。” 宋氏公司这些时日行情不好,他买这个玉石是想拿来送人通关系理人情, 本以为四百万必定能拿下来, 谁曾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坏他好事。 偏偏这程咬金还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宋溪看着宋居伟竭力遏制怒意的脸, 在没人看到时笑了笑,偏头柔顺的问他:“爸爸,我们还叫吗?” “……叫。”宋居伟从牙缝中逼出这个字。 一半是被宋浔南气得, 一半是心疼钱肉疼得难受。 宋溪替他举牌:“四百二十万。” 宋居伟想说想让你直接加二十万, 张张嘴最后又咽回去。 他发现大家都在打量自己, 他丢不起这个人。 “四百二十五万。” 喊价的不止是两拨人,还有别人也想拿下这个玉石,但因价格过高都开始谨慎了。只有一位坐在二层身着唐装的老人还在不紧不慢继续往上加。 宋浔南低头沉思了会:“四百五十……不,六十万。” 宋居伟险些一口老血梗在喉口。 这价格有点超出预算,他刚想拦下宋溪说再考虑考虑,宋溪就贴心的替他举了牌。 “四百七十万。” 他喊完甚至对宋居伟低声道:“爸爸,我们不能喊得太高,要一点点加,不然我们要拿不出钱来了。” 完全替父着想。 宋居伟:“……” 我谢谢你的关心。 更让人脑溢血的还在后面。将价格生生往上翻了一百万的宋浔南在“四百七十万两次”的声音中遗憾放下手。 “抱歉,看来我跟这件玉器无缘。” 他放弃的这么痛快,让宋居伟有种被耍了的感觉。 可实际上那只是他的错觉,宋浔南根本没在意过他。 拍卖仍在继续。 宋溪伸手招了招,低头对杨容耳语几句,随后摆摆手。 宋浔南注意到这一幕,忍不住挑高了眉。 这是想耍什么手段? 宋居伟现在唯一的念想就是二楼的那位能再喊喊价,这个价格实在是太高了,宋家承受不起。 可惜,对方莫名哑了火,在“四百七十万三次”的声音下,玉器成功成交。 “恭喜宋先生赢下这件拍品。” 宋居伟扯扯嘴角,挂起职业微笑,面上好歹绷住了八风不动。 宋浔南“咦”了声。 “怎么了?” 他摇头:“只是没想到唐老会放弃。” 唐老就是二楼穿唐装的那位老人,宋浔南收集玉石时无意得知了一个消息,唐老他们家的藏品中有三件与其相似的玉器,再加上这个维摩诘讲经就是大乘佛教的几大经典画面,他没道理会这般轻易放弃。 闻珩说:“所以你从头到尾,都没打算拍下来?” “也不全是,万一真拍下来,我就当真送给江总,可惜天不遂人愿。”宋浔南遗憾摊手。 “其实还挺遂愿。”闻珩意有所指。 宋浔南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紧绷着一张老脸的宋居伟,噗地笑了:“这就是意外之喜了。” 两人话说着,杨容从外面回来了,手上端着个托盘,上面摆了不少甜品。 宋溪笑着道谢,拿起一块吃了起来。 看上去就像是他让杨容特意去外面拿了一趟甜品。在场的女生也有这样做的,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宋浔南搭在扶手上的指尖碾了碾。 当真如此?他的直觉告诉他,唐老停手里面一定有宋溪参与。 只是不知道宋溪到底许了对方什么好处,能让唐老放弃拍品。 既然压轴产品结束了,剩下那一个也到了落幕,整场拍卖会告一段落,大家三三两两聚一起散去。 他正在思考,耳边兀地传来一道女声。 “哟,真巧,你们俩还真是形影不离。”罗绯说着,对闻珩眨眨眼。 宋浔南回过神,跟着大家站起来:“这位小姐,我们好像才第二次见面,你用词是否太过熟稔了?” “第二次?你没告诉他?”罗绯惊讶。 闻珩眉心一跳,警告看向罗绯。 罗绯直直撞进他那双寒潭似的眼睛里,心停跳一拍。 这男人怎么有两幅面孔? 宋浔南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落在闻珩上:“你们私下里又见过?” 罗绯报复般对他扬唇笑得明媚:“他没对你说过?我是他的相亲对象。” “罗绯。”闻珩声音冷得掉渣。 罗绯只是笑。 她吃软不吃硬,谁都别想威胁她。 宋浔南沉默片刻,说:“你还知道她叫什么?” 言下之意是,真的相亲过? “ ……”闻珩有些头疼:“这里太乱了,我们先出去,你想知道什么我跟你讲。” “算了,那是你的私事,不用跟我讲。你们先聊吧,我在外面等你。”宋浔南平静说完,大步走出大厅。 100-110 第101章 第 101 章 时间兜兜转转, 很快来到了江临生日宴这天。 宋浔南提前去了,送了礼。 江临是他的合作伙伴,又曾经帮助过自己, 宋浔南送的礼自然仔细斟酌,不敢轻忽。 “先生,您这边请。”侍应生带着他绕过江家前厅,来到二楼房间。 江临一看见他就笑:“小南, 你可算来了。” 宋浔南看到屋里的人,站在门口犹豫了下才迈进房间:“江叔, 祝您万寿无疆,福如东海。” “什么万寿无疆,我都七老八十了, 早就知天命了。”江临这话有点唏嘘, 他之前将公司交给江骁打理就因为身体不好,三个月前又发病一次,虽说有治病的钱,但这身子确实每况下降。 宋浔南不能接他这话,只道:“瞧您精神矍铄, 看上去哪里像七八十岁的样子, 顶多也就六十出头,这次您过寿,秘书给我一说是七十五的寿宴,我还以为他搞错了。” “你也就这张嘴最能说会道。”话是这样说,江临脸上笑开了花,让宋浔南过来到自己身边, “来, 这里的人你应该都认识了, 不认识的我领你认认。” 在场众人听他这样说,心底感叹江临这是有多喜欢宋浔南,竟然给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拉关系通人脉。 江临不做亏本生意,他这样做自然有自己的用意,但不可否认,宋浔南受他照拂良多。 “江叔,这就巧了,这里的人我都认识。”宋浔南笑着说完,跟大家点头致意,挨个打过招呼。 等到了闻舒礼的时候,宋浔南脸上笑容僵了下,莫名有点心虚:“闻先生,您好。” 其他人看不出来什么,闻舒礼也微笑回应:“好久不见,等改天有时间我得请你去我家坐坐。” 宋浔南拿不准闻舒礼这话什么意思,也不知道闻珩早就跟闻舒礼通过气,只拿捏着答:“怎么好意思叨扰您,应该是我来做东才是。” 闻舒礼从他的态度中得知闻珩没跟他提,淡笑不语。 江临问宋浔南:“你们是怎么认识的?我记得老闻才刚来b市没多久,你这段时间事多估计也没见过面才是。” 宋浔南当然不能将闻舒礼跟自己的关系摆在明面上说,尤其是中间牵扯到了陈卓雍这个麻烦人物,只得含糊过去。 所幸江临也就随口一问,并未放在心上,以为两人在哪场宴会上,或者商业活动上遇到了。 宋浔南本来是特意来祝江临寿的,现在话说完了,自己一个小辈再待在这里不合适,又聊了几句便要起身告退回前厅。 “我跟你一起去,”闻舒礼也站起来,“在这光坐着聊天身子骨都懒了,得下去走走。” 众人不疑其他,看着两人离开。 宋浔南原本好好走在闻舒礼后面,突然听他喊自己。 “你最近跟小珩怎么样?” 宋浔南心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甚至脑子转得飞快找好了应对话:“闻先生性子和善,作为邻居帮助我良多,我们时常有走动,关系一直很好。” 闻舒礼却哈哈笑出声:“行了,别装了,小珩早就跟我说了你们俩之间的事。” 说了? 宋浔南脸上闪过惊讶。 “我又不是老古董,不会反对你们,”闻舒礼等了等宋浔南,跟他并肩下楼梯,“我从小看着小珩长大,所求的就是让他平安幸福,其他的都是自己的造化。” “闻先生很开明。”宋浔南松了口气,不是来找自己麻烦的就好。 “别一口一个闻先生叫那么疏远了,按照辈分你是不是应该随着小珩也喊我声伯父?” “伯父。”宋浔南从善如流改口了,喊得闻舒礼眉开眼笑。 “对了,你们家 里还有什么人没有?如果有时间,我们找机会见个面。” 宋浔南顿了顿:“并没有,我家就我自己了。” 闻舒礼并非真的不知道宋浔南家里的情况,只是想试探下他的态度,听此也摸出个两三分。 “那以后闻家就是你的家了,我们家里人少,也护短,定不会让你受委屈,”闻舒礼笑呵呵说着,“不是故意要提你的伤心事,只是有件事我得跟你说一声,你听着,也留个神。” 宋浔南知闻舒礼的消息灵通,他要说的一定是正经事,不由端正了态度去听:“您说。” 闻舒礼见四下无人,跟宋浔南说了几句。 宋浔南眼底划过惊讶,却又好似了然:“我清楚了,多谢您告知。” “总之你避着点,别把自己牵连进去。”闻舒礼说完,摆摆手走了。 宋浔南站在楼梯上出神想了会,江骁叫他才回过神来,对下面一笑:“等着,我这就下去。” 他下去后看到江骁周边的人,忍不住笑了:“你们俩怎么凑到一起的?” 许久未见的夏野剃了板寸,短发扎手,整个人也跟刺猬似的扎人,跟身上那套高定西装一点都不搭,像是路边晾衣杆上偷来的。总之,哪哪都很违和。 他皱着眉眼里藏着不耐,看到宋浔南才稍稍展眉,一脸郁闷:“别提了,我爸让我出来见见世面,学习学习。我就不明白了,这种宴会有什么好参加的?全堆着一脸假笑说奉承话。” 他心里窝着火,声音就高了些,离得近的人听到了,有的看过来。 夏野说完拍拍江骁:“哥们儿,不是说你,别往心上去。” 江·虚假宴会发起人·骁苦笑一声,知道夏野一向如此,也不多跟他计较。 但该提点的还是要提点,免得这位爷大大咧咧闹出什么事,头疼的就是自己了:“行了,你少说几句,别让有心人听了拿这个做文章,我还想办完宴会歇几天呢。” 夏野摸摸鼻子:“行吧,我尽量。” 宋浔南看两人互动觉得有趣,江骁这时才跟他解释:“我们俩是之前出车祸熟悉起来的,有人撞了我的车不赔,他正好路过说了那人几句。” 夏野撇过头,不耐烦地顶顶上颌:“你就是脾气太好。” 江骁微笑,没有反驳。 “难怪。”宋浔南点头,上次江骁带他去夏野的派对时,两人分明只是点头之交。 只是按照夏野的性子可能不是说了那人几句那么简单,很大概率上手了。 三人聊了会儿天,只是江骁是东道主,难免还要应付客人,很快离开,这里只剩下宋浔南跟夏野。 夏野没话找话聊:“你当初拍卖会上的事可有不少人知道,大家都传你是买来祝寿的,还说你跟江骁的公司一定有不可告人的关系,不然怎么花大价钱拍一块玉?” “就不能是我喜欢?”宋浔南浅笑回他。 “不少人都这样认为,甚至有人跟我打听你是不是真喜欢这个,一看就想走你的关系通人脉,烦得要死。但我觉得你根本不像喜欢这种摆设的人,”好好一块美玉,到了夏野嘴里就成了摆设,“所以你跟江家有什么合作?给我说说。” 宋浔南摊了摊手,泰若自然道:“真没什么,江老帮我不少忙,我也给他让了很多利,我们互帮互助,送份礼物让这份关系更牢靠些,有什么不好?” “可以你牢靠的礼物被别人撬了去。” “嗯哼,”宋浔南浑不在意,“价高者得,算不上撬。” 夏野瞅他两眼:“我还以为以你跟宋家的关系会幸灾乐祸一阵,毕竟宋家可是溢价买下的。那你最后送了什么?” 这也是不少人好奇的点。 宋浔南一边 感叹哪里都不缺八卦的人,一边对夏野招招手,在他附耳过来后轻声笑道:“你猜。” “宋、浔、南!”夏野被耍了,气得跳脚。 宋浔南弯唇笑了下,心里却在想上次宋溪到底做了什么手脚,才能让唐老放弃。 还有今天晚上闻舒礼告诉自己的消息,宋浔南摸摸下巴想,他可不乐意趟浑水,得尽快把自己抽离开。 本以为夏野的话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整场宴会下来,还真有人来巴结他,想送玉石一类的器物讨好宋浔南。 宋浔南哭笑不得,一个都没收。他都没想到,自己的一举一动有一天会被人花费时间精力研究,大费周章讨好自己。 不过宋浔南大概也能猜到点,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上次军方帮他出手解决事情后有人察觉出不对,知道自己搭上了大船,想来分一杯羹。 等宴会人流散尽,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 宋浔南发消息给闻珩,说自己这边解决了,马上就能回家,闻珩回复他。 宋浔南喝了酒不能开车,他让助理来接他。回去的路上,看着远处的霓虹灯,他嘱咐助理一句。 “明天跟周秘书说一声,让他仔细筛查跟宋氏合作的那几个项目,”他停顿一下,拧眉又说,“不,还是将重点放在这个公司身上,查查他们公开资金流有没有异常。” 助理问:“您是觉得不对劲?” “先查。” 助理应下:“好的,我会转达给周秘书。” 宋浔南望向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脑中将近期所有发生的事情仔细梳理了遍,确定没有遗漏才放心下来。 他不由想起闻舒礼对自己说的那句:“宋家已经不是一言堂了,宋居伟又在这时候生病住院,我觉得不似偶然,倒像是有人操纵,你心里大概有个答案。” “有可能是宋家人,也有可能是利益相关的人,他们或许会找上你,但我不希望你牵扯进去,好好过自己的日子比什么都重要,你还有小珩。” 宋浔心里想了不少事,等到了楼底下才止住思绪,跟助理说:“今晚辛苦你了,赶紧回去吧。” 他下了车,看着助理打着车灯走远,迈步走向单元门。 有人叫住了他。 “宋浔南。” 宋浔南回头,在黑暗中隐约看到个模糊轮廓。他走近几步,被烟味呛得皱眉,同时也看清了是谁。 “宋煜清?你来干什么?” 宋煜清答非所问:“今天是小雪。” “我知道今天是小雪,但这跟你半夜找我有什么关系?”宋浔南插兜站在不远处,不愿靠近。 “可能没什么关系吧。”宋煜清想了想,这样说。 只不过今天是他前世死去的那一天,他突然想来见见宋浔南了。 即便知道对方根本不待见他,但还是来了,一个人站在他的楼下,等了一整天。路过的人都以为他精神不正常,才会在寒冬腊月的鬼天气里一动不动站在楼下,死人一样不说话。 宋浔南觉得自己有病,才会跟一个神经病说话。 他“哦”了声,转身走人。 “别走!”宋煜清急急出声挽留,说完呛咳起来。 他嗓子在那场车祸中受损,说话都带着沙哑。 宋浔南有点烦了。 宋煜清是不是真以为他好脾气,才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在他面前? 身后传来脚步声。 宋煜清想拦住他,手还没碰到宋浔南的衣角就被他嫌恶躲开。 “别碰我。” 宋煜清滞在那里,好一会儿垂下手,果然没碰。 要是往日宋煜清绝不会如此,只是他今晚太冷了,全身都 冷得没有温度,连大脑的思考都迟缓了,让他无心再去逼迫宋浔南。 也或许是,他不想让宋浔南加深眼底的厌恶。 他哑着声音开口:“我来,是想送你一份礼物。” 他不等宋浔南开口拒绝,将自己一直拿着的礼盒递给宋浔南。 宋浔南没接,甚至嫌手冷,手抄口袋里连动都没动,只拿自己冰冷无波的眼神看宋煜清。 宋煜清举了良久,本就冻僵的胳膊更是酸麻。他扯扯唇,用一如既往的笑来掩饰自己的低落:“你就不想打开看看?毕竟是我挑了很久的礼物。” 他说完,没等宋浔南回他,或者说,他知道宋浔南必然拒绝他,于是自己将礼盒拆开。 宋浔南只是看着,像在看一出滑稽的独角戏。宋煜清是演员,而他只是置身事外的观众。 礼盒打开,露出里面精美的玉雕。 如果有识货的人在这,一定会当场失态。因为这个玉雕是前玉雕世家庆元大师的作品,只可惜后来被收藏家私藏,再没有现世。 市面上光是仿雕工的赝品都可以炒到六位数,更遑论真迹! “拿这个干什么?”宋浔南终于开口。 宋煜清听他终于跟自己说话,压抑到阴鸷的情绪终于得到缓解,嘴角的笑带上了真挚:“我听说你最近喜欢玉石,就给你找了这个让你拿着把玩。” 他亦不是什么风雅之人,在别人眼中要贡起来的玉雕,到他嘴里只配拿给宋浔南“把玩”这一用途。 可宋浔南不领情,他耸耸肩,没了再跟宋煜清聊下去的兴致:“真是抱歉,我不喜欢玉石。” 宋煜清嘴角笑容僵住,呼吸一滞:“那为什么……?” “你是指外面流传的我痴迷玉石不惜跟宋居伟对着干那点八卦?”宋浔南勾了下嘴角,薄唇弯起的弧度如利刃,一刀刀割在宋煜清身上,“只是玩笑话而已,听八卦怎么还当真了?” 宋煜清看着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俯视自己的宋浔南。路灯太亮,他清楚地在宋浔南眼底看到了满不在意,跟一丝嘲讽。 宋煜清想,自己现在是不是在对方眼中,跟舞台上的小丑很像? 自己费尽心力找来最好的玉石供他挑选、把玩,希望他能哪怕有一点点接受自己。 在这个他自己忌日的寒冷雪夜里。 可宋浔南只是平静的笑着,告诉他那不过是一句玩笑话而已。拿这句话当真的自己在他眼中蠢得可笑。 宋煜清自己也觉得可笑。 第102章 第 102 章 宋煜清有时候看着无动于衷的宋浔南, 无数次想将他的翅膀折断,牢牢锁在自己身边,哪里都去不了。 宋浔南即便是恨他, 最后也会知道, 这世上只有自己能够保护他。 可宋煜清又胆怯。 他已经这样做过一次了,得到的却只有一坛骨灰, 轻到抱在怀里没有分量, 轻到风一吹便如流沙般散了。 所有他自认为对宋浔南好的事情, 到头来全成了割伤对方的利器,将他刺得体无完肤。 他站在原地, 晃了晃。 长时间不进食, 再加上刚出院又吹了一天的寒风, 宋煜清感到头针扎般疼,眼前色彩逐渐退去, 像曝光过度的老旧照片。 “就算你不喜欢, 也拿去。”他呼吸加重, 压下不适, 没去看宋浔南的眼神,将玉雕重新包起来, 强硬要塞给他。 宋浔南退后一步, 让宋煜清落了空。 宋煜清看着两人间拉大的距离, 按了下抽痛的额角, 却摸到一手冷汗。他嘶哑着声音,有些气短:“你可以跟宋恒轩说话,也可以跟宋溪聊, 你明明知道他们——” 似是触碰到了禁忌, 宋煜清低吼声停下, 难受的喘了两声,带出一点颤音:“可我为什么不行?为什么偏偏只有我??” 宋浔南下来台阶,朝他走过来。闲庭信步般优雅从容,衬得此时的宋煜清狼狈不堪。 他走到隔了一个台阶的位置,堪堪停下,看着宋煜清眼底的愤怒不甘,看着他此时的狼狈,抬手,猝然捏上他脖子,手背抵着他的下巴用力往上,迫使他仰头看着自己。 宋煜清并不舒服,可他仰头看着宋浔南,没有反抗,就连宋浔南收紧手指也只是加重了呼吸。 宋浔南打量他这张脸半天,蓦地笑了,眼尾带出抹浑不在意的轻佻:“因为他们都能给我带来利益,甚至是上赶着送我好处,生怕我不收下——而你呢?你又能带给我什么?” 宋煜清被他眼角的轻佻刺痛了,呼吸滞了下,窒息感加重:“如果是这样我也可以,你,要什么” 宋浔南嗤笑,松开手,宋煜清顺着他的力道踉跄后退,抬眸时看到宋浔南甩甩手,像在甩掉什么脏东西。 看宋煜清站着没动,他摸索了下指尖,颇为恶劣的笑了:“你们宋家最近是不是在内战?我要你也去插一脚,你能做?” 让宋煜清掺合进宋恒轩跟宋溪的战争中意味着什么,两人都清楚。 宋煜清有时候觉得宋浔南残忍极了。 他高高在上的站在那里,看着宋家高楼起,又看着高楼塌,永远是幅事不关己的模样,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将他们之间的关联挥刀斩断,毫不留情。 可他还嫌宋家倒得不够快,玩笑般对他说“我要你也去插一脚”。 头更疼了,他好像开始发烧了,连呼吸都是热的。刚刚被宋浔南掐住的地方更是皮肤一片烫红。 喉咙被哽住,让宋煜清有几秒忘了怎么呼吸。 “做不到?”宋浔南面上遗憾的叹了口气,接着声音一厉,“那就滚,别在我面前碍眼!” 宋煜清站在那里没动,拇指死死按着太阳穴,紧咬后槽牙,将声音从牙缝中挤出来:“给你的礼物。” 宋浔南啧了声,之前怎么没发现宋煜清这么执着。 他终于抬手接过去那个礼盒,松松托于掌中:“是不是你送给我,这就是我的,随便我处置?” 宋煜清见他接过去,面色一松:“是,你喜欢怎么都” 他“好”字还没说出来,宋浔南便手掌一翻。 玉雕划破空气,“啪啦”一声坠落,碎了满地。 宋煜清大脑空白几秒。 宋浔南收回手,缓缓道:“我不喜欢这个礼物,所以摔了,你不介意吧?” 宋煜清没有说话,垂着头盯着地上残缺不全的玉雕,眼底满是红血丝。 宋浔南看他不言语,自觉无趣,转身离开。 “这个玉雕是我找了很久,选了很久买来的。” 宋煜清伫于原地僵立,在宋浔南的身影快要消失时身体才动了动,麻木开口。 “我只想来见你一面,没有别的意思。” “宋浔南,别那么狠心,你总要给我个认错的机会。” 被他喊住的背影被没有停留,宋煜清眼睁睁看着宋浔南走向拐角,消失不见。 又只剩他一个人了。 宋煜清看着地上的碎玉,良久,慢慢蹲下身,想要收拢在盒子里,重新系上缎带,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玉太碎了,最后那一点什么都抓不住。宋煜清五指扣在地上,用力到指甲翘起,血珠滚了下来。 他好似感受不到疼痛,用力住了把混着泥土的碎玉。 指腹因他粗暴的动作破皮流血了,沾在玉上。洁白的玉又是灰尘又是血,黑黑红红的,再也看不出原来的样貌。 宋煜清不管不顾死命握紧,碎玉屑却顺着指缝留出。 一如他当初握不住那点骨灰,留不住那个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一个人蹲在雪地里,忽然大笑了起来,笑到咳嗽气短也只是捂着脖子,抑制不住笑声。 楼下有因他扰民探头出来看的人,以为是个疯子醉汉,嘀咕几句大概是在骂他在,以后用力关上窗户,拉紧窗帘。 宋煜清没有理会别人的鄙夷,直到本就没好全的嗓子沙哑到再也笑不出声才停下。 他将混着灰尘和血迹的玉装入礼盒,站起身来,晃了晃,一步一步,缓慢地离开。 刚走几步,鼻尖一片冰凉。宋煜清抬头看,下雪了。 好像他上一辈子在机场等人生最后一趟航班时,广播也在说“航班因风雪延误”。他原想再看一看雪的,到头来却死在了万米高空上。 人生兜兜转转,到他这里,又是一场循环。 他总是在做错误的事,伤害爱他至深的家人。 怎么都做不对 气象台说这几天会迎来初冬的第一场雪,本以为会过几天,没想到现在就下了起来。 飘飘扬扬的雪花落在人间,掩盖了归去者的脚印。 室内暖烘烘的,宋浔南捧着茶杯半靠在沙发上,翻着百度百科:“听说小雪这天要吃糍粑。” 闻珩指出:“那是南方的习俗,跟你没关系。” 宋·土生土长北方人·浔南不乐意了,踢了拖鞋挨到闻珩身边,膝盖跪在他大腿上压着,把闻珩按在沙发背上:“不行,我就要吃。” 闻珩放松身子后背靠着沙发,抬眸看他,甚至伸手扶了下宋浔南的腰,让他别自己作着作着摔下去:“谁吃谁做,你吃你做。” 宋浔南转转眼珠,也不压着闻珩了,把对方碍事的高领毛衣拽下来,俯下身来亲亲他嘴角,软下声音求:“你就给我做一次吧,这个太难了,我真的不会。” 说着又亲亲他嘴角。 闻珩被他弄得有点痒,抿了下唇,将人往自己身上带:“那等明天去买吧。” “不行,我想吃你做的。”闻珩太过于纵容他的坏处之一,就是让宋浔南学会了得寸进尺。 “一定要我做的?”闻珩问他。 “一定要。” 闻珩“哦”了声,在宋浔南期待的目光中说:“那你求我。” “我刚才求你了。”宋浔南气得去捏闻珩的脸,被他灵巧躲开。 “这是我刚提的要求。”意思是刚才的不算。 宋浔南磨磨牙,但为了闻珩亲手做的糍粑还是妥协了,手搂上闻珩脖子,低头找准位置,含住他的唇。 这次不再是蜻蜓点水,撩拨般的吻。 半晌后两人分开,宋浔南抿了抿微肿红润的唇瓣,用沾染了情谷欠的沙哑嗓音,暗藏捉弄地拉长语调求闻珩: “哥哥,宝贝,亲爱的——求你,能不能给我做?” 闻珩长睫一颤,没等宋浔南戳他让他说话,原本勾住宋浔南腰的手往上,扣住了他的后脑勺朝自己压过来,两片薄唇再次相贴 等宋浔南终于让闻珩答应明天给自己做糍粑,已经快过去一个小时了。 两人都有了反应。 “我去洗澡。” 他压下心底翻滚的谷欠望,从闻珩身上翻身下来,亲了亲他的喉结去了浴室。 闻珩等他离开后,阖了眼平复下心情,这才起身看向窗外的雪花。 他没告诉宋浔南的是,在宋浔南发消息说马上就回家后,他便一直站在窗前等着,自然看到了他跟宋煜清的身影。 闻珩没有下去,他知道宋浔南自己会处理好。 果然,宋浔南冷然无情的抽身离去,只剩路灯下孑然一身,连背影都透着凄凉孤寂的宋煜清。 闻珩一直都知道,宋浔南是个爱憎分明到可怕的人,每个人在他心里都有定位,非黑即白。 被他爱着的人会从他这里汲取到源源不断的温柔,永远处在他的保护下。而另一群人,则被彻底排除在外,无论做什么宋浔南都不会再看,不会再听。 闻珩站在窗前,冷眼看着宋煜清踉跄走入雪中,消失不见。 他当时便想,自己不会落到那般田地,也不会让宋浔南再陷入泥沼。 后背贴上一片温暖,混着热腾腾的水汽。 “怎么了?”他问。 宋浔南从背后揽住他的腰,嘴唇贴着闻珩的耳朵吹气:“我刚才放完洗澡水才觉得不对,凭什么我要去浴室解决自己的生理/需求,我明明有正牌男友。” 他说完咬住闻珩耳垂,用犬牙磨了磨,湿润舌尖轻轻扫过,意味不言而喻。 第103章 第103章(二更) 闻珩的耳垂不比宋浔南敏感, 但只要一想到身后是谁在撩拨他,刚刚平复下去的情绪立马重新翻滚沸腾起来。 他转过身,垂眸看着宋浔南。 宋浔南跟他面对面笑笑, 抬起手来,手指尖勾了勾闻珩微微攒动的喉结, 用带着鼻音的绵长语调喊他:“嗯?闻医生什么想法, 说来听听?” 闻珩一把扣住他放在自己喉结上的手。 这种情况下再无动于衷, 多少会让人怀疑某方面功能了。 他冷沉的嗓音中透着沙哑,明显被宋浔南撩上火了:“回房间。” 宋浔南虽然大胆,但毕竟是新手, 闻珩就更不用提了。两人磕磕绊绊, 却偏偏谁都不服谁,较劲一样, 亲吻着撕咬着, 想在对方身上刻下自己的烙印。 宋浔南意识到不对时, 是闻珩压了他, 他又压了闻珩再被反压的时候。 “停下, 停下!”宋浔南翻身坐起来, 喘匀了呼吸侧头看闻珩。 闻珩好似早就料到了,从床上坐起来, 把床头灯调亮。只是他看上去并没有那么平静,微喘着气,发尾泛着湿意。 羽绒被顺着滑下来, 露出线条流畅的胸膛。宋浔南艰难从男友身材上移开目光,看向他的眼睛, 试探出声:“你要在上面?” “不然呢。”任谁中间被打断都不会好受, 闻珩现在心情就说不上好。 宋浔南听出来了, 但他现在没有哄人的心情,捶捶脑袋,不可思议:“可是,那我们我、你,那特么的不就撞号了吗?!” 他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该死的,还有什么比箭在弦上,结果发现对方也想上他还崩溃的? 闻珩冷静平静甚至死一般寂静的看着他:“你才反应过来?” 宋浔南一时语塞。 他确实,才反应过来。 对视着闻珩明显压着情绪,比往日更深邃的双眸,宋浔南清清嗓子,试图讲道理:“那要不,你委屈一下?我会很温柔,不会让你疼。” 好吧,讲不通道理。 他看闻珩毫无波动的眼,得出这个结论。 两人陷入死寂的沉默,面对面干瞪眼。 闻珩叹气,不愿逼他,掀开被子要下床:“今天先这样,我去洗澡。” 手腕被扣住。 宋浔南拉过他来,将人重新拽回床上,在他脖颈侧咬了一口,闻珩吃痛皱眉。 “算了,”宋浔南恶狠狠道,“这个问题以后再说,不到最后一步不就行了?你赶紧的,我快憋死了。” 闻珩摸摸脖子上新鲜出炉的牙印,转身温柔回吻他,一只手挣脱开他的桎梏,扣住他的手腕压到床上,另一只手渐渐往下 宋浔南终于如愿以偿跟闻珩盖了同一床棉被,只是心情并未好转。 他从闻珩的枕头上醒来,打了个哈欠坐起身,看着凌乱的大床不免想起昨晚上最大的问题,烦躁的揉揉头发,抹了把脸决定先顺其自然,反正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男人又不用怀孕生孩子,就这样吧就这样吧,就当多了个五指姑娘。 他努力说服自己,穿上昨晚扔到床下的裤子,起身去洗手间。 等重新从洗手间出来,宋浔南去厨房找闻珩。 “早。” 宋浔南今天不愿亲他,只抱了下他的后腰,一边感慨这么一把好腰为什么不愿在自己身下被他掐着顶咳咳,想远了。 他收回思绪,探头去看闻珩切水果:“我的糍粑什么时候能吃上?” 即便经历了昨晚的重大打击,他也 没忘记自己心心念念的糍粑。 闻珩把切好的苹果递给他一块,宋浔南从他手上咬住:“下午回来时买个面包机才能做。你先把我泡好的糯米蒸上,记得沥干。” “好。”宋浔南听说自己的糍粑有着落了,咬着苹果含糊应了声,去蒸米饭了。 “我没想到你真的会做,”他看着锅上的蒸汽,又拿了片苹果,“你还有什么是不会的吗,闻医生?” “家里以前都是自己做,做完拿来祭祖,”闻珩跟他解释,“但自己吃用手舂太麻烦,面包机会快一些。” 闻家家大业大,规矩也多,传到闻珩这一辈虽然很多都免了,可祭祖的时候一样都不敢落下。 “说到这个,”宋浔南咬苹果的动作停下,“我昨晚在宴会上碰到你大伯了。” “那也是你大伯。”闻珩纠正。 “你果然跟他说了。你是不知道,他昨晚上问我跟你最近怎么样,吓得我心脏骤停。”宋浔南现在想起来都心有余悸。 他天不怕地不怕惯了,会那么怕闻舒礼的原因,说到底只不过是担心对方不答应自己跟闻珩在一起,让闻珩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闻珩安慰他:“没什么好担心的,他们都不是迂腐的人。小婶也知道了,不过她最近在k市旅游,等她回来你们见一面。” “那我是不是要好好准备下?你小婶喜欢什么?”宋浔南犹豫出声。 闻珩被他紧张的样子逗笑了:“不用准备,她喜欢你。” 宋浔南也笑了。 他男朋友真是哪哪都好,上得了手术台下得了厨房,长得好看还会说话。 就是床上不怎么搭。 宋浔南把苹果吃完,压下心底的小惆怅。 === 宋煜清之于宋浔南只是个不大不小的插曲,当晚没有把他当回事,过后更不会想起。 他在宋浔南心中的地位,远没有商场上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宋恒轩跟宋溪影响大。 “让你查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他问周秘书。 周秘书把自己找到的东西都交给宋浔南,见他在看,说:“我确实查到宋氏的那家医药公司有些问题,公开的账目上资金流分散开进了不同项目,只是这些项目的进展如何没有人知道,还有一件事。” 他说到这里语气犹疑,宋浔南听出来了:“你说就是了。” 周秘书推推眼镜,道:“很奇怪,我们跟他们家合作的那几个项目,竟然是目前为止为数不多流向清晰,进展明确的几个,而且在稳定盈利。宋总,我怀疑这是宋氏的障眼法。” 但他实在想不通,宋溪曾经掌管的这几家公司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说来说去,公司倒了,无论是两人谁最后夺位成功坐上那个位置,都百害无一利。 毕竟那是宋氏主公司从投资到独立经营,最成功的子公司。 宋浔南沉思片刻,避开这个问题:“你把项目相关的内容发到我电脑上,先回去吧,幸苦了。” 周秘书走后不久,电脑上传来了文件,宋浔南下载下来,拖着鼠标一一翻阅 项目确实没问题。 看来宋溪要么是没有对他出手的意思,要么是还没来得及。 宋浔南食指指节轻叩桌面,思索着。 他之前想,宋溪在自己离开后一定遭遇了什么,导致他对宋家恨之入骨,现在分明是在报复。 而自己不但不但他的报复名单上,从几次接触上看来,宋溪还在有意无意讨好自己。 宋浔南是个商人,商人无利不起早。他乐意接受宋溪的讨好,仔细审查项目背后的风险与利益,缺少问缘由。 反正宋家人做事有自己的脑回路,正 常人理解不了。 但昨晚上闻舒礼的话提醒了他,现在不是沾染宋家利益的时候,要真出了什么龌蹉腌臜事,或不小心行差踏错,他的竞争对手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要是以往宋浔南会赌一把,但现在他有自己的事业,有要负责的公司员工,有共渡难关的朋友,还有自己的爱人。他喜欢并且享受现在的生活,没必要再像孤狼一样赌上一切,疯到不管不顾。 轻叩桌面的手停下,宋浔南脸上倒映着电脑屏幕惨白的光,幽幽出声:“算了,不缺那点钱。” 他给周秘书打了个内线:“把跟宋氏的所有合作停了,他们要违约金就如数赔。” 周秘书心中想法跟他不谋而合,立马应下着手办理。 宋氏公司接到宋浔南这边撤销所有合作的通知时,急得火烧眉毛。 宋浔南的公司并不是第一个这样做的,还有不少大牌公司听闻到了风声,纷纷终止跟宋氏的合作。 底下的小公司消息不灵通,暂时还没什么动静,不过等知道后肯定也消停不了。 接电话的秘书将这件事跟自己的同事说了,一脸无可奈何:“我打算过几天辞职,没必要继续在这里耗下去了。” 同事显然也有这个意思,探她口风:“你打算去哪?” “就南北公司吧。” 同事皱眉:“可你是从宋氏出来的,他们能要你?” “我觉得没问题,他们公司气氛好,老板能力强人品也好,没有职场骚扰一类的事烦心,而且是个有前途新公司,需要新鲜血液,听我在那的朋友说大家都是凭本事升职。” 同事被她说动心了,刚要在问几句,就改了口:“杨经理。” 杨容正快步走向总经理办公室,着急之下都没听到有人喊他。 “杨经理看上去挺着急。” “能不急么,他是小宋总的手下,这家公司又是小宋总的。你想想我们这几天借了多少电话,撤资的撤资,终止合作的终止合作,这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大家私底下不敢喊顶头上司大名,就小宋总大宋总跟老宋总的混着叫,喊得谁自己心里清楚。 “这家公司”同事摇头。 说来说起,也不过是树倒猢狲散而已。 而这,只是宋家内耗的小小一角。 第104章 第104章(二合一) 旁人不知道宋家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但是作为宋家请的保镖,没有人比罗炜更清楚详情。 “先生,您不能进去。”他跟同事一起尽职尽责拦住宋恒轩的脚步, 不让他靠近病房一步。 宋恒轩紧绷着脸冷眼看他:“里面是我的父亲,我为什么不能进去?让开。” 罗炜无动于衷:“先生,请不要为难我们。” 他是宋溪请来的人, 自然不会听从宋恒轩的命令。 看他不让, 宋恒轩强硬上前一步, 双方对峙。 宋恒轩显然没了耐心:“我再说一遍,让开。” 罗炜一遍心底苦哈哈的想着这是什么狗血豪门恩怨, 一边寸步不让:“抱歉, 先生。” 宋恒轩正要强行闯进去, 身后便传来带笑的声音:“哥哥?你今天怎么有空来医院?” 宋溪提着个保温桶, 愉快的哼着小调一步一步走到宋恒轩面前。宋恒轩不看他,他也不恼, 只管自己说着:“是来看父亲的?只是他身体不好, 恐怕不想见你。” “宋溪!”宋恒轩忍不了他的态度,皱眉低喝, “那怎么说也是你的父亲!” 宋溪被他吼了一句,脸色阴沉下来,但又很快恢复如初,弯唇笑得无辜:“大哥你在说什么?怎么感觉在你眼中我好像十恶不赦似的,明明是父亲自己身体不舒服住院不见人的,到头来我什么怪到我头上?” 他说着说着, 眼圈泛红, 咬着下唇可怜极了。 宋恒轩之前最吃他这一套, 因为自己没有个会撒娇会依靠他的弟弟, 宋溪的存在让他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但现在宋恒轩看到宋溪那张脸便觉得恶心。 “我真应该从回来的那一刻就掐死你。”他垂在身侧的手紧攥成拳,身体绷直,隐忍怒气。 宋溪眨眨眼,把眼角的泪逼出去,看着宋恒轩的模样似是不解,问他:“你生什么气呢?反正我们都不喜欢他,他现在又插在我们中间碍事,那直接消失不就是最好的方法吗?” 宋恒轩看着他一会哭一会笑,眉皱得更紧,后退一步跟他拉开距离:“宋溪,你真应该去看看脑子。” 被戳中了心里的敏感处,宋溪用力咬着唇,咬到出血也没松开,那双圆而黑的猫瞳看着宋恒轩,幽冷摄人。 “我、没、病。”他一字一顿,咬牙出声。 他没有病,他很健康……他没有病,他很健康……宋溪心底不断低念。 他只是太情绪化了。 这样给自己暗示完,宋溪才略略松开残破的嘴角。 病房里的人好像听到了外面的声音,啪啪拍着门,拍得门框框晃着。 宋溪转头看了眼,开始赶人:“大哥,你这个时间是不是要回去上班?我不送你,走好。” 他这样说了,身边的保镖全都警惕看着宋恒轩,好似他在往前一步就要出手。 宋恒轩知道今天没机会了,只得回去:“宋溪,你最好还有点人情味。” 看着宋恒轩说完离开,宋溪不顾身后力道渐弱的拍门声跟咒骂,抬手捂了下眼。 他没有人情味?简直太可笑了。 他也曾真心把宋家当成自己的家,也真的把宋恒轩跟宋煜清当成自己的哥哥看待。 他除了对不起宋浔南,谁都对得起。 却落得这般田地。 不过无所谓了。 他放下手,那双眼睛重新挂上不达心底的笑意。他反正已经烂在泥里了,从里到外都是腐烂恶臭的气味,也不在乎更深地陷进去。 他只要看到宋浔南光明正大的活在阳光下,过着自己想要的生活,就够了。 推门进去,一个暖水瓶直冲他脸砸了过来。 宋溪早有准备,侧身避开。 水壶在身后碎成渣,里面的玻璃内胆爆裂,玻璃渣跟热水飞溅。 有些溅到了他的小腿上,灼热感透过衣料直烫皮肤,过了几秒又变成阴冷黏重的湿意。 宋溪根本不在乎,让保镖收拾下,关上门正对宋居伟愤怒的脸。 “保姆做的玉米排骨汤,我给爸爸提过来了。”他一口一个“爸爸”,句句关心爱切,好像真的有多爱宋居伟似的。 宋居伟气都被他气死了,他哪能想到自己只不过年纪大了犯了老毛病,吃点药上床休息会,结果一转眼就被关进了病房,出都出不去。 “你这个逆子!你想气死亲爹么!”他指着宋溪的手都在哆嗦。 宋溪被他指着脸骂无动于衷。 这里是私人医院,本来就没多少人,宋居伟喊得再大声也传不出多远。 他把保温桶放到床头柜上,拧开:“现在喝还是一会儿喝?” 宋居伟抄起保温桶兜头就要砸在宋溪脸上,宋溪冷声说了句:“今天只有这个,不喝的话就别吃饭了。” 宋居伟“你、你”的又说了几句,却一直没有扔过来。 宋溪扯扯唇,显然看透了他欺软怕硬的本质。 宋居伟看着他,冷笑着恨声道:“我当初就不该把你接回来!你个死白眼狼,吃宋家的用宋家的,还算计到老子头上来了!” 宋溪听他这样说,竟然点头赞同:“对啊,你为什么当初要把我接回来。” 宋家对他而言就是个潘多拉魔盒,一旦打开再也没了平静的生活。 宋居伟继续唠叨:“我就应该不认你,这样小南也不会离开家,他现在那么优秀,比你优秀百倍,要不是你逼他,他早就能为我们老宋家光宗耀祖了!” 宋溪的表情总于有了变化,他实在没想到宋居伟的脸皮厚到了这种地步。当初把宋浔南逼到绝境不闻不问,听他提断绝关系答应的比谁都快,结果现在听这意思又想认回来了。 他反唇相讥:“是不是就连路边的狗,你看着有用都想捡回来当儿子?” “闭嘴!”宋居伟被他气得脸一阵青一阵紫,好不精彩。 宋溪可不想闭嘴:“你想认就认?爸爸,你还没搞清状况吧,真以为他是任你揉圆搓扁的角色?” “我养大的儿子我最清楚,他当时是一时没想明白才走的,等他想过来了谁才是他的家人,肯定会自己乖乖回来。”宋居伟说得笃定,眼底有光。 只要一想到宋浔南公司在市场上的估值,他就忍不住激动,好似已经是自己的囊中物。 没成想最不关注的儿子竟然是最有出息的一个,早知道他当时说什么都不会同意宋浔南断绝关系! 宋溪被恶心到了,没了跟他继续说下去的心情,起身走人,顺便拿走那个保温桶:“我忘了,爸爸您玉米过敏,喝不了这个汤。” 宋居伟在身后骂他畜生,宋溪充耳不闻,对保镖说:“爸爸今天不舒服,先不吃饭了。” “宋溪!!你个杂种!老子瞎了心才让你认祖归宗!” 宋溪转身离开,再也没回头。 === 宋浔南很少正常点下班,故而他一准时从办公室出来,吓了大家一跳,还以为他今天有什么事早走。 闻今然正把车开出来,远远就看到宋浔南站在公司门口,从车窗抬出头去喊他:“哥,你怎么这么早?” 宋浔南也看到他了,踱步过来,气定神闲地弯下腰看着车内的闻今然,大衣下摆垂下,抬起手腕看表:“五点三十五分,正正好好。闻今然,你是一分钟都不想在公司多待啊。” 闻今然公然被抓包,毫不心虚:“我可没有早退,不信 你看打卡机。”他卡点很有一套。 末了又补了句:“再说了,我也不是个例,李柯文你都让他在家上班了,我还没说这个呢。” “怎么,你也想?”宋浔南看着他期待的目光,给了他一个脑瓜崩,“人家家里什么情况你不知道?他还要照顾生病的妈妈,你自己在家干什么?整天打游戏然后拿连夜赶出来的工作报表糊弄我?” 闻今然包子脸皱成一团,疼得。他伸手摸摸红了一片的脑门:“你就不能对你小叔子温柔点?我要告诉我哥去。” 宋浔南抽抽嘴角,为他这么大还告状不齿:“是小舅子——算了,我也不是很想给你抬辈分。” “你真以为我看不出来你跟我哥的情况?”闻今然小声嘟囔,没敢让宋浔南听见,问他,“这么早走,南哥你要干嘛去呀?” “等你哥来接我,然后回家吃饭,”宋浔南说到一半,礼貌询问,“你吃糍粑吗?” ‘“本来不想吃的,但你一说好像很久不吃了,有点想。” 宋浔南点头:“那等你哥做好也给你点。” “……?”闻今然声音都拔高了:“你让我哥那双拿手术刀的黄金手现在专职给你做饭啊?南哥你也太压榨人了。” 明明可以请保姆! 宋浔南啧了声:“你哥乐意。” “肯定是你威逼利诱。”闻今然死鱼眼瞪他,“我真的很想给你普及下我哥的手到底有多金贵,甚至买过保险诶。” 宋浔南懒得跟他废话:“就问你一句,吃不吃?” “吃!” 闻今然秒答。 反正都是要做的,他吃一份怎么了?闻今然想着,拿起手机:“等会,我跟他们说一声今晚不回去吃饭了。” “干什么?没打算让你去我们家吃啊。”宋浔南莫名其妙。 闻今然比他还莫名其妙:“那我怎么吃?等会,那什么时候成你们家了?” 宋浔南远远就看见闻珩的车了,拍拍闻今然狗头:“改天等我吃到不想吃了就给你送一点,你去我们家干什么?一个大灯泡杵那我都嫌碍眼。走了。” 闻今然看着拍拍屁股潇洒离开的宋浔南上了他哥的车,而他哥根本就没看见他,熟练一打方向盘喷着尾气跑没影了。 闻今然愤愤然坐在座位上,心想我再心疼我哥,不,我再管你俩的闲事我就是【哔——】!- 宋浔南一坐进车里就对他说:“你手上过保险啊?” 闻珩疑惑的“嗯”了声,问他:“听谁说的?” “你弟弟。” 闻珩想了想,想起来什么,模糊的笑了下:“好像是有这回事,时间太久了。” “那现在还在保期?”他看闻珩点头,又道,“理赔金多少?” 闻珩报了个数,宋浔南沉默片刻,认同闻今然的话:“你这双手是真金贵,给我做饭委屈你了。” 要是不小心烧着了烫着了,他们家就发了。 哦不,不能这样想。 宋浔南去看闻珩放在方向盘上的手。 十指清透如玉,骨节分明,指甲修剪的干净整齐,手背上能看到淡淡青筋。此时正轻轻搭在黑色皮革包裹的方向盘上,像极了精心雕琢的艺术品。 闻珩听他那样讲,觉得颇有意思:“如果我家装了烟雾报警器,让你来做也不是不行。” “喂,我做饭也很好吃的,你别一副恐怖/分子入侵的表情。”宋浔南有意见了。 他明明学习能力超级强的好不好?虽然需要对照着菜谱做,但起码味道不会出错。 “算了,”闻珩停下车,侧身帮他解开安全带,眼中有细碎笑意,“让你到我身边来,不是想你做这 些事的。你如果一直不会做,我会更开心。” 那证明他有把人照顾好。 宋浔南看他下车,抿了抿唇,掩去面上热气。 这都多久了,他竟然还会被闻珩时不时的直球击中心脏。 好过分。 偏偏他就吃这一套。 闻珩从后备箱拎出刚买的面包机,叫上还在车里的宋浔南:“走吧,电梯要来了。” 宋浔南之前一直以为糍粑工艺繁琐又漫长,但看闻珩在厨房慢条斯理地处理食材,突然觉得好简单。 “所以这样就好了?”他看着面包机里已经成型的糯米团,在闻珩拿出来后忍不住用带一次性手套的手戳了戳。 软乎乎的 ,就是太黏了。 他看着手指上沾的糯米,皱皱眉。 宝宝跑来跑去,绕着自己的两位主人玩得十分开心,宋浔南差点踢到它,赶紧一把抓住。 “你换个地方玩去,”他说着,抬头问闻珩,“狗狗能吃这个吗?” 闻珩回他:“不清楚,你上网查查。” 宋浔南一首拎着宝宝的后脖颈制裁它,一手带着手套满是糯米,根本查不了,遂放弃:“算了,这么黏的东西粘到肠胃里就不好了,还是不给你吃了。” 宝宝冲他吐舌头,呵他一脸热气。 宋浔南单手拎着它,左右看了看:“你是不是该洗澡了?身上脏兮兮的。” 看懂了他眼底流露出的嫌弃,宝宝气得拿爪子拨弄他的手,想打他。 宋浔南放下它:“一会吃完饭给你洗澡。” 宝宝一朝解放,噌得窜出去好几米远,转过头警惕看着他。 宋浔南对它做了个鬼脸,站起身洗了把手,帮闻珩捏团子,粘米粉,甚至中途揪下一小块蘸着白糖吃了,又往闻珩嘴里塞了一团让他尝尝。 因为做糍粑比较费时间,没有功夫做晚饭,所以两人点了外卖。 糍粑的做法比较多,宋浔南只吃过红糖的,闻珩问了他之后又做了蛋煎糍粑跟椒盐糍粑。 宋浔南起初觉得有些怪,就好像一个北方人乍闻豆腐脑还有甜口一说似的,他从未尝过咸口糍粑,但试了下竟意外的好吃,忍不住吃了很多。 宝宝今晚上的狗粮也升级了,是宋浔南给它新买的罐头。 “吃完了?”看它刚要离开食盆,宋浔南眼疾手快抓住它,“吃完了带你洗澡去。” 宝宝原本还惬意地眯着眼躺在宋浔南怀里,等小黑豆眼一看到熟悉的浴盆时立马开始踢蹬。 “水放好了?你先出去吧,我来给它洗。”宋浔南卷起裤腿,做好了大干一场的准备。 “没事,我来帮你。”闻珩把宝宝抱起来。 宋浔南不确定看着他:“你可以?” “相处这么长时间,也该习惯了。” 宋浔南看他不像勉强的样子,只好说:“那你不舒服就出去。洗澡会掉很多毛,怕你受不了。” 闻珩点头,伸手勾了下宝宝的鼻子。 宝宝正被他抱着前肢面朝宋浔南,鼻子被刮了下好奇仰头看去,差点把自己整条狗撅过去,还好闻珩抱得紧。 宋浔南看到了:“笨死了。” 宝宝不会说话,不能骂回去,唯一的报复方法就是宋浔南让它进浴盆往它身上撩水后猛地一抖,甩了他一头一脸。 宋浔南早有准备,但还是被泼了一脸水,水珠顺着下巴往下淌,整个上半身都湿了。他一把揪住宝宝的耳朵捏了捏,没好气:“你故意的是吧?” 宝宝拿黑豆眼瞅他,模样可无辜了。 闻珩在一旁看着,总算知道宋浔南为什么一提起给宝宝洗澡便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还特意去换了身 衣服。 看着洗澡跟打架似的一人一狗,这才刚刚开始浴室里已经满地积水了。闻珩在宋浔南身边蹲下,试探着摸摸宝宝的脑袋。 宝宝乖顺地蹭了下他掌心。 宋浔南将下巴上的水珠用手背抹去,震声道:“你怎么还有两幅面孔?!” 宝宝的反应是伸舌舔了下闻珩的手指。 闻珩下意识缩了下后便没了动作,另一只手接过宋浔南手上的沐浴乳:“我来吧。” 宋浔南见状也不再推脱,把狗狗沐浴乳给闻珩后跟他说了点注意事项,然后站起身跺跺发麻的脚,溅起一地水花。 他指着地上的罪证,对宝宝说:“看看,都是你干的好事,我一会还得给你收拾烂摊子!” 他又指指自己湿透的上衣:“还有这,我一会又要洗衣服了。” 他不指不要紧,一指,一人一狗都下意识看去。 因为嫌洗起来麻烦,浴室里又太热,宋浔南找了件白色长袖单衣,水一浸就透了,把衣服底下的肉色显得格外清楚,紧紧贴在身上时什么都遮盖不了,反而半遮半露,更是勾人。尤其是身前的两点凸起,更是挡都挡不住,透出点粉红。 “过来下。”闻珩叫了声他名字。 宋浔南走过去:“怎么了?” 闻珩手上还沾着泡沫,没法动,于是偏头在宋浔南脸颊上印下一吻,又细细密密地往下吻过脖颈跟锁骨。 宋浔南下意识仰头,方便他动作。 闻珩亲了亲他的锁骨后停下来。“去换身衣服。”他哑声说。 宋浔南不明所以,等回卧室后看清自己的穿着后,默默用衣服将镜子盖上。 这特么还不如不穿呢! 他要是闻珩,甚至以为是对方存心诱/惑他。 闻珩虽然是第一次给宝宝洗澡,但极富有耐心,宝宝被他按摩的很舒服,哼哼唧唧一直蹭他手,宋浔南在一旁看得酸死了。 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酸闻珩还是酸宝宝。 等把一整天的事情都折腾完,都晚上九点多了。 宋浔南站在两人卧室的分岔点,抱着胸看闻珩,就是不动。 闻珩心领神会:“你的枕头要拿过来吗?” 宋浔南秒答:“不用,枕你的。” 他真的爱极了闻珩身上的木质冷香,对方的所有常用衣物上都有这种淡香,枕头当然不例外,淡淡的,很好闻。 “那进来睡吧。”闻珩点头,让他来自己的卧室。 宋浔南顺利入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被子也掀了,只留下一床。 闻珩在他身后看着他折腾,弯了弯唇,嘴角含笑,满目温柔。 看他弄完了,自己掩上门,走过去打开落地灯。 闻珩一般11点前睡觉,还有一个多小时,宋浔南不想把时间浪费在工作或者刷手机上,躺下后勾住他脖子吻了上去。等有了反应就半阖着眼睑,用那双带着水汽的眸子看闻珩,咬咬他下巴。 闻珩任由他压着自己轻蹭,轻轻回吻,无尽缠/绵。 宋浔南本以为自己跟闻珩同床会很兴奋的一直睡不着,实际上他简直是秒睡,舒服完了往闻珩那边一靠,开始酝酿睡意。 闻珩给他关了灯,没多久也睡了过去。 两人相拥而眠,呼吸纠缠。 但可惜,这一觉没睡到早上自然醒。 半夜四点多的时候闻珩手机响了,他起身压着声音接起。 “怎么了?”宋浔南被吵醒,撑起身来问他。 “有个手术,比较急,院里让我过去,”闻珩亲亲他睁不开的眼皮,“你继续睡吧,我白天再回来。” “你们当医生的好忙。”宋浔南一边感 叹,一边又倒了下去,半梦半醒嘱咐他,“路上开车慢点,早些回来。” 闻珩一一应声,轻手轻脚穿好衣服出了门。 宋浔南在他走后反倒没了睡意,半坐起身来,担心闻珩想给他打个电话,又怕他不是在开车就是已经上了手术台。 一个电话说走就走,都不管几点,这白衣天使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他拥着被子想今天这种情况应该不是第一次,只是他今晚刚跟闻珩同居,第一次遇到而已。 闻珩确实已经习惯了,凌晨被叫起很正常,做他们这一行有时候刚下手术台,饭还没吃一口就又上去了。 闻珩已经算好了,毕竟他现在是坐诊,不是常驻,事情会少很多。除非紧急情况,不然院长不会来找他。这次也不例外,患者情况相当复杂。 “您可算是来了。”小周看到他跟看见救星似的,赶忙引着闻珩去换衣服。 “情况跟我说一遍,刚才电话没讲清楚,为什么大出血?位置在哪里?现在患者状况如何?”闻珩步履匆匆,语速飞快又极其冷静地问小周,听他的回答不断在脑内筛选最优手术方案。 换好衣服,闻珩进了手术间,跟着他进来的都是用得惯的助手。 他看了眼躺在病床上的患者,粗略估算了下时间,等下了手术台宋浔南估计已经上班了。 等拿起手术刀后,闻珩不再多想,全身心投入手术当中,整个人如精密的仪器,沉稳细致,手稳得不会有一丝颤抖。 …… 等整场手术结束,所有助手都松了口气,有人累得靠着墙站了会,半晌又笑:“都好久没这么高强度工作过了,每次闻主任你一主刀,我都不敢分一点神。” 因为闻珩太稳了,又稳又快,他们只要稍微想下别的就会跟不上闻珩的思路,没法及时调整仪器或注射药物,耽误救治时间。 “说的是呢,而且我为了能成为主任你的副手不被大家挤下去,可是天天锻炼体力。你们看,将军肚都没了,我老婆昨天还夸我帅来着。” “得了吧老李,你有本事说这句话的时候别吸肚子。”大家放松下来,免不了耍宝逗趣一两句。 “辛苦大家。”闻珩也累,甚至大冬天额上出了细汗。 他颔首跟大家道谢后回去换衣服。 现在已经是早上了,宋浔南去公司了。急着赶回去没有必要,他打算在办公室休息会再开车回去。 刚走到走廊上,就听到大家在议论什么,一个个捧着手机给别人看。 闻珩正好看到小周了,他也在跟一位护士聊天,闻珩听到了只言片语,什么“怎么会这么突然”,“希望没事”,“等我这周末去庙里祈福”一类。 “在聊什么?”闻珩随口一问。 小周看到他,忙把手机捧到他眼前:“主任你看,z市一小时前发生了地震,7.2级!震中在……” 小周皱眉念了遍陌生地名:“临通郡朝宁县?没听过这个地方,希望大家一切平安。” 闻珩皱了皱眉。 竟然发生这么大的事情。 “院长那边怎么说?”他问。 “还没有消息。” 走廊中所有医护人员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拿出一看,是大群里在@全体成员。 【请所有医护人员于十分钟后前往礼堂开会,务必准时参加@全体成员。】 消息是院长发出来的。 第105章 第 105 章 闻珩所在的医院是全国首屈一指的三甲医院, 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们医院马上开始组织定向救援。 院长召开了全院大会,声音透过麦克风响彻整个大会堂:“……我知道这对很多人而言是个艰难的选择, 因为你们有家人,有顾忌,这很正常, 是人之常情, 我也不会逼迫你们。但我们院作为国内顶尖医院的代表, 有足够多的能力,享受了足够多的资源, 就要承担起相应的责任……我们将会是第一批定向援助的医疗队伍, 这其中有多大的风险, 你们自己心里清楚。现在, 有谁自愿成为志愿者?请站起来!” 在这句话落下后,原本窃窃私语的大会堂渐渐安静下来。 院长下意识看向坐在第一排的一位医生。 他年近五十, 坐在那里不言不语。 大家也随着他的目光看去。 老医生知道大家为什么看他, 他年轻时出了名的爱现,冲动又不顾命, 这样的前线救援一次没落下,次次都拔得头功,给医院领回来一个又一个荣誉。 但是现在…… 他苦笑一下,捶捶有了关节炎的腿,摇头叹息:“老孙,你别看我了。我老了, 真的去不了了。去了也是累赘, 何苦拖累别人。” 孙院长看着他掺了白发的头发, 意识到什么, 摇头不作声。 会堂里不断发出压抑的叹息声。 “我自愿参加。” 孙院长看向发声处。 闻珩坐在第一排,就在老医生旁边,与他只隔着一个小小过道。 会堂瞬间寂静,都看向闻珩。 他坐的位置太靠前了,大家只能看到他穿着白大褂的背影挺拔如竹,立在那里,好像所有的风雨都不会让他有所动摇。 他的声音不大,跟平时说话一个音调,冷冷淡淡,像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矿泉水。却一字一句清晰传入每个与会人员耳中,掷地有声。 院长先是愣了下,没想到有人那么快起身,他动动嘴唇,激动的连说了几个“好”字,又问大家:“还有参加的吗?” 会堂又安静了几秒,接着便是接二连三的应答声。 “我参加。” “我也参加!” “院长,还有我!” 又有几个人站了起来,大部分都是闻珩科室的人。 有了第一个,后面紧跟着站起来的人多了起来。 看站起来的人数不断增加,原本或犹豫或观望的人下定了决心,又站起来不少。 整个大会堂打眼望去,几乎有一半的人。 这远远的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期。 院长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背对他们揩了下眼角,转身笑中含泪,说:“你们都没辜负当初在成为一名医生时所作的宣誓。” …… 闻珩看老医生有话要说,没急着散会后走人,略等了等他。 老医生确实身体不适冬天降水一多,大腿又痒又痛,步伐慢了点。他缓缓走过来,拍拍闻珩的肩。 “为什么选择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闻珩反问:“您当时又是为什么要去?” 老医生被他问的一愣,接着哈哈笑起来:“你这性子,跟我年轻的时候还有点像,只可惜……”只可惜他老了,折腾不动了。 老医生从怀里掏出个平安符,递给他:“拿着这个,这是我孙女前几日从庙里求来的,据说灵得很。咱们当医生的不信鬼神,但总算是个好兆头,好寄托。保佑你平安,也让你家里人放心。” 闻珩看着眼前那个小小的木质符,上面写着难以辨认的道家文字,散发着淡淡木香气。 他伸手接过来,仔细收好:“谢谢 您的好意。” 老医生拍拍他的肩,慢悠悠地走出去。 会堂窗户的阴影照在地上,他苍老的背影跟闻珩笔挺的影子重合,又渐渐分离。虽殊途,但同归。 像是某种传承- 闻珩从大会堂出来,小周主动找到闻珩:“主任,这次我们医院是你带队,我跟着你就什么都不用担心了。” 小周也就是跟闻今然一般大的岁数,从实习期就跟着闻珩了,后来转正也留在了他的手下。闻珩叹气:“你为什么要跟来?知道有多危险吗?” “主任你在哪,我当然就在哪,”小周摸摸后脑勺,憨憨笑了,“反正大家都说我是你的跟屁虫嘛,那就跟到底好了。” “小周年纪不大,胆量倒不小。”昨晚刚跟闻珩合作完一场手术的“前将军肚”老李拍拍小周肩膀。 “李医生你不也去?就别说我了。” “我?”老李摸摸自己日渐消减的将军肚,哈哈乐了,“我就当去减肥了。再说了,咱们闻主任肯定缺个给他递手术钳的副手啊,是不?” 闻珩被他们科室的人围着,大家心底纵使有顾虑有胆怯,但此时神情激动,心底里就连血都是热的,燃烧、沸腾着。 毕竟他们刚刚可是做了那么艰难的一个决定,很多人想都不敢想的决定! 他们觉得自己这一刻好像被某种力量托付了艰巨的使命,一边怕自己受不住,一边又想用那医者的单薄双肩扛起来,给别人撑起一片天。 “去跟家人说一声,”闻珩拍拍老李的肩膀,“都去吧。” 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只够回家拿点换洗衣物就要出发,甚至有人家远,只能让关系好的同事多拿点,两人一起穿。 闻珩的办公室有换洗衣物,他没回家,在大家忙碌起来时一个人回到办公室,看着窗外的冬日暖阳。 他多年前成为医生当导师面宣誓时,也是这样的暖阳天,他还记得那时许下的誓言: “……我决心竭心全力除人类之病痛,助健康之完善……救死扶伤,不辞艰苦……” 那是他从未抛弃的信仰。 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向宋浔南开口。 他昨晚离开时,还答应今晚回家。 === 宋浔南是在灾情出来后第一时间得到消息的。 他沉默的浏览着识医上一条条触目惊心的文字,满目疮痍的图片,还有受灾者的无助祈求。 一字字,一句句,组成了现在的人间地狱。 “……你先出去吧。”他对秘书摆摆手,想一个人待会。 秘书安静的退出去。 宋浔南不愿再看那些图片文字,那些东西太沉重了,像浸了水的棉花沉甸甸压在心头。本想关上平板,却误触了下弹到别的界面。 界面上是个视频,平板在联网下自动开始播放。 宋浔南本想关上,看了一眼后却再也挪不开。 视频是有人无意中用手机拍下的,镜头晃到模糊,只有声音是清晰的。 他听到一个女人不断在哭,声音又细又哑,哭着喊:“孩子……我的孩子还在下面,他才上初中啊……你们救救他,求求你们了,好不好……” 有人告诉她,说:“您的孩子……已经救不活了。” 而后便是长久的沉默。 在视频的最后一刻,宋浔南终于看清了女人的模样。 她满头满脸的泥水血水,已经看不出来原本的样貌,只瘦弱的脊背弯曲,头低低垂着,在灰色的大地上僵跪,凝固成了一座褪色的雕像。 宋浔南的指尖不可控制般隔着屏幕触上女人的脸,想要帮她抹去悲伤,然而视频闪了下,归于 黑暗。 在那一瞬间,他想到了自己从未谋面的亲生母亲。 他从小听别人歌颂母爱的伟大,却总觉得虚无飘渺,因为某一刻他的直觉告诉他,许晴不爱他。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直观感受到为人母的力量。 五指用力扣在平板上,指尖发白,青筋紧绷。 宋浔南这一刻非常非常想要帮助她,想要帮助那里的人。 自己总有什么是能做的吧?总有一件事是能帮助他们的吧? 宋浔南死死看着黑掉的屏幕,直到眼睛酸涩才霍然想起了什么,赶忙打了个电话过去。 不等寒暄,他赶忙说:“护目镜有战地救援功能,可以应用于这样的场景!” 那头顿了顿才领会了他的意思,一口回绝:“不行,宋先生,我们知道你是心切,但是目前你们的项目还在研发实验阶段,我们不可能投入使用。” 宋浔南被他一反驳,反倒冷静下来:“我们在开发这款护目镜时同时采用了声频与音频的双重辅助,录入了一万三千幅医疗图像,五千七百个紧急救援视频,采用最新的图像造影技术,3D数字模拟技术跟智能ai技术,确保场地救援时能实现短时间高效救治,且有声控辅助,全程流程指导操作,不会有一丝纰漏。” “灾区医疗资源紧缺,严重需求不足,一个医生需要每天救治多少病患?高强度的工作是对脑力跟体力的双重考验,没几个人能坚持下来。且往往需要现场救治,时间紧任务重,还要分心关注余震。除非是经验丰富的医生,不然很难在短时间内成功判断受伤情况。时间就是生命这一点您比我懂,但凡有一秒钟的犹豫,结果都会大为不同。” “你们的产品确实很厉害,不然我们不会找你合作。但是毕竟处于试验阶段,需要承担风险。”接电话的人叹了口气,显然也在为此事发愁。 他瘦高的身影落在办公室的文明镜里,恰是当初接手陈卓雍工作后,跟闻舒礼剪短见过面的中年人。 “我们采取了足够多的样本进行过试验,已经达到了国家标准,只是缺少官方手续而已。”但双方都知道,没有这一纸公文,他们的产品再好也是三无。宋浔南默了默,嗓子说得沙哑:“如果出了任何问题,我愿意全权担责,只求您能同意。我等得了,他们等不了。” 电话那头良久的沉默了。 宋浔南闭闭眼,以为此事无望,正打算再想想别的办法,却听到中年人说:“我还没有到让一个年轻人担责任的地步。把你的实验数据发给我,如果合格,我立马想办法给你批下公文,送到灾区……仅有一点,多救些人。” 峰回路转,宋浔南赶忙应下:“您放心,我会亲自前往灾区,绝不会出现任何纰漏!” 他挂断电话后立马开始着手准备,除了这款护目镜外还有不少产品是能用上的,他叫来秘书让空运过去。 秘书一听到他要亲自前往灾区,根本不同意:“不行!那是灾区,最危险的地方。您要是不放心,大可以派别人去。” 宋浔南说:“上面给了我足够多的信任,那我就要对得起这份信任。全公司上下只有我是全程跟进这个项目的,每一串代码都是我亲自写的,没有人比我更了解这些,我不去谁去?还是你觉得谁的命不如我值钱,可以派他去?” 秘书被问住了,站在原地不知说些什么。 宋浔南揉揉额角:“我没有指责你的意思,只是现在时间不多了,还是快点准备吧。” 宋浔南此时无比庆幸他开的是医疗科技公司,能在这种情况下贡献点微薄之力。 秘书深知他一旦决定了什么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性子,知道自己根本劝不了他,只得同意,去准备宋浔南所需的东西。 在转身 走人时,他忍不住问了句:“那您是不是要跟闻先生说一声?” 宋浔南静静坐着,好半晌才说:“你先去准备吧。那么多东西,最快也要一天。” 秘书不再言语,关门出去。 怕什么来什么,宋浔南刚要在心底想着怎么跟闻珩开口,他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宋浔南过了会才接起来。 “怎么中午就给我打过来了?想我了?”他在这头如常说笑。 闻珩的呼吸声通过电话清晰可闻,他低低“嗯”了声。 宋浔南听他语气沉重,不似以往,以为是通宵手术没恢复过来,压下心事叮嘱道:“你昨晚上一夜没睡吧,现在赶紧休息,不然身体受不了。” “小南,我……” “嗯?你怎么了?难不成还要让我哄你睡?”宋浔南笑着跟他聊天。 他庆幸闻珩不在身边,不然一眼就能看穿自己故作平静的伪装。他在犹豫要不要对闻珩开口,又该怎么开口。 闻珩听他这样说,弯弯唇,沉重的心情好了点。 “我这几天要出差一趟,可能没办法联系到你了。”他隔了很久,才慢慢说道。 “这个事啊,我说你怎么这么沉重。”宋浔南知道闻珩一年到两头总会有几次保密性极强的“公事”,没想到竟然撞在了今天,他竟舒了口气。 这样也好,就不用为了是否要隐瞒闻珩而苦恼了。 他打算不告诉闻珩,不想让对方忙碌时还要分心挂念自己。 就算是闻珩事后生气,也好过对他的担忧。 他说:“好吧,那你什么时候回来?我今天还能见到你吗?” 他听到听筒里传来很轻的叹息声:“大概不能了,不过我到了地方有时间会给你发消息的,记得按时吃饭。我过半个月左右就能回去。” “好,等你回来。”宋浔南收紧手,这样说着。 好可惜,还想今晚见一面的。 他们明明才相爱不久,却要分开了。 第106章 第106章(二合一) 闻珩这边走得急, 给宋浔南打完电话没多久就要出发,准时在下午四点到达z市,需要转车前往临通郡朝宁县。 大巴车载着一车人走在路上。路一开始还是好走的水泥道, 到了后面渐渐泥泞,一车人随着晃来晃去,有受不了的已经吐出来了。 车里人多,空气不流通, 再加上有人吐出来, 味道更难闻了。 闻珩把大巴窗户打开,凛冽冬风透过细缝猛地灌了进来,发出细细啸声。他吹着风看着路边倒塌的房屋跟拦腰折断的树木, 沉默不语。 还没到灾区,公路边萧条的景象已经让人预感到有多可怕。 口袋里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不可能是宋浔南, 他拿出来一看,竟然是闻今然。 一接起电话,那边急促的呼吸声还有一句颤抖的“哥”, 让闻珩心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 “哥,哥……”闻今然在那头六神无主地唤他,好像这样能让自己得到一点安慰, 咽咽唾沫艰涩开口, “哥,你看到新闻了吗?真的是那个地方吗?我打不通我妈妈的电话, 哥,怎么办啊, 我好害怕, 我能去找你吗?我不想自己在这……” 他脑子乱糟糟的, 说的话前言不搭后语。闻珩拿着手机放在耳旁,甚至能清晰听到闻今然呼吸中的颤抖,泣不成声。 他像被闻今然兜头浇了盆凉水,从头寒到脚,几乎是僵直木然的反问闻今然:“你在说什么?小婶怎么了?” 闻今然在那边平复下心情,断断续续将事情经过告诉闻珩:“我妈妈不是、不是去了k市旅游嘛……然后,路过z市,那边有个新兴的网、网红……景点,她想去看看……” “那个景点,在哪?”闻珩手指用力扣着手机,肌肉紧绷。 “……在,临通郡。”闻今然抖着声把最后一句说完。 知道出事后闻今然一直在打闻妈妈的电话,却怎么都打不通。 他一直告诉自己,打不通电话的原因有很多,有可能是老妈慌乱总丢掉了手机,有可能是通讯受到了磁场影响,也有可能是没有听见,或者占线…… 闻今然让自己冷静,但他的心底已经有了个不容忽视的、最糟糕的答案。 小周从过道上路过,坐回闻珩身边时差点被他的脸色吓一跳:“主任,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闻珩抬头看他,小周瞅见他那双眼睛后更害怕了:“你……主任,出什么事了?” 那双眼黑洞洞的,怪吓人的。 “没事。”闻珩几乎是从嗓子里憋出来的字眼,声音又轻又冷,不似活人。 小周不敢再打扰他了。 闻珩闭了闭眼,死死掐住掌心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问了句:“你确定吗?” “我知道你也不想相信……但是,我妈妈昨天跟我聊天时的定位,就显示在那里。” 兄弟俩一时无话。 闻今然在那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就一二十来岁的大男孩,一生平安顺遂没遭遇过什么大灾大难,此时骤然听到这个消息,慌得六神无主,不断在低声重复“哥怎么办啊”这句话,翻来覆去地说。 闻珩此时就是他的主心骨。 “你先冷静,听我说,”闻珩率先让自己稳定下来,尽量安慰他,“临通郡不小,朝宁县只是辖属的一个区县,她不一定就在那里。电话打不通有可能占线,也有可能丢失了手机,事情没定论前不要瞎想。我现在已经快到灾区了,会尽快想办法找到你妈妈。你这几天就请假在家,先别上班了,好好呆着别瞎想,能做到吗?” 闻今然吸吸鼻子:“我也要去!” “闻今然!”闻珩冷声喊他名字。 闻今然从小到大都 很怵他,这几年长大了才渐渐好转。结果闻珩一喊他名字,闻今然就怂了,握着电话不敢吱声,但也没说不去。 两人僵持下去不是办法,闻珩捏捏眉心:“我是个医生,在这里可以救援。你呢?你能干些什么?你去抗物资别人都嫌你走得慢,生怕不给大家添麻烦是不是!” 他这话说得狠了点,却也让闻今然发热的头脑冷静下来。 “可是你去,我也会担心,你能不能不要去,哥……” “没什么好担心,我是个成年人了,能照顾好自己,你别多想。闻今然,你也成年了,也别让我跟你妈妈担心,知道吗?” 闻今然过了良久,用哭哑的嗓子应了声。 听他答应下来,闻珩舒了口气:“请假回家吧,我这边有了信息会告诉你。” 闻今然抹抹眼泪:“那……南哥怎么办?你要跟他说吗?他也会担心的。” 闻珩这次沉默很久,才对闻今然说:“我刚刚已经告诉他了,你不用再提,好好回家睡一觉。” 闻今然胡乱抹了把脸应下,两人没再聊,他挂断后从卫生间出来。 公司员工见他眼圈通红,吓了一跳,想问这是怎么回事,又碍于闻今然冷着一张脸不好上前询问。 闻今然没直接去找宋浔南,将请假条递给人事部就走了,假条上说自己食物过敏,要休息几天。 宋浔南看到了,因为知道闻今然海鲜过敏便没有疑心,直接通过了。本想打电话问问他严不严重,但手上的事情又杂又乱,他分身乏术,只能抽空发了条短信过去,却无人回复。 等闻珩把电话挂断后,大巴车缓缓停了下来。 他看了眼窗外灰沉沉,水泥似的天空,还有满目疮痍的大地跟形形色色的救灾人员,拉了下背包带,起身。 “走吧。” 说完绕过小周第一个下了车。 大家三三两两从车上下来,还没来得及把行李拿下来就被通知要赶紧过去开会分配救灾区任务。 没办法,大巴只好拖着他们的行李运到临时驻扎地,把行李堆到了一起。 z市不比b市,位于更南的位置,即便是冬天也不会很冷。但这更危险,因为很多病原体会在这种温度下更为活跃,大灾过后往往有大病,说的就是这个。 闻珩见到了主要负责人,对方匆匆而来,身上的沾着灰尘,衣服几乎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他擦了下脸上的汗,上来迎接一车人。 “您好,辛苦大家前来支援,”他上来直接不废话,问他们,“谁是你们的领队?” “我。”闻珩跟他简单握了下手。 “这么年轻?”负责人只简单说了句,“好,我知道了,给你们安排下最新任务。我们按照灾区范围划定了不同区域,现在C区人手不够,需要你们立即支援。” 双方连寒暄都没有,更别提休息的时间,马上投入到救灾中。 === 宋浔南回家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房间里黑漆漆的。 他打开灯,累得坐沙发上休息一会儿,这才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房间里静悄悄的,他盯了会天花板,盯得眼睛酸疼后眨了眨,忍不住想闻珩此时在干什么。 一定是做完工作后睡觉了吧,他作息那么健康的一个人。 有可能是因为自己白天做了个大胆的决定,要前往灾区第一线,还不知道能不能未来会发生什么,心里的不确定多了,想找个人倾诉下。 所以宋浔南发现,自己今晚上格外想闻珩。 明明两人才分开一天多。 他敲敲脑袋,坐起身给闻珩发了条消息问他在干什么,却石沉大海。 果然是睡了吧。 宋浔南把手机扔在沙发上,叹了口气,让自己别想那么多赶紧休息。 明天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自己。 他的动静不小,同行业的人多多少少都听到了风声。出了事捐款的公司很多,毕竟大家图个善缘,也是个好名声。但像宋浔南这种直接把自己所有产品投出去,一副不计利益、不顾后果的公司仅此一家,狠狠惊住了众人,也有人猜测他们公司是不是在作秀,想要在口碑上压倒众人,营造良好舆论。 而当他们听到宋浔南竟然要亲自前往灾区时,大家纷纷沉默,怀疑他是作秀的也立马闭嘴了。 没见过作秀还把自己的命搭进去的。那可是刚发生过地震的灾区,还会出现余震以及灾后的各种疾病,是随便能去的地方吗? 江骁听到这个消息时,宋浔南已经坐上了前往z市的飞机,他微微一愣,随后叹气摇头,对秘书道:“你没发现吗?他一直是个很感性的人。” 宋浔南透过机舱的窗户往下看。 眼前整片大地都是绿色的,仅有中间一点是突兀的土黄色,光秃秃的裸露在外。 那里就是他要去的地方。 机场已经无法正常降落,他们也不是直升机,更没办法直接抵达灾区,只得转乘其他交通工具,很是费了点时间才到地方。 司机一边开车,一边说:“这条路前不久还是好的,我昨天刚拉了一车来支援的医生们。可惜昨晚上突然发生余震,震哪里不好,偏偏桥梁塌了,路断了。唉,也是这条路平时大车就多,路基早就压弯了才撑不住垮了。希望这次之后咱们政府能重新修一条新的路出来,比这条更好,更坚实。” 他话语中满是对未来的希望。 宋浔南想说些什么,张张嘴,只是接了句:“一定会,到时候重建会比现在还要好。” 司机笑笑,沉默下来,专心开车,在宋浔南到地方要下车的时候喊住他。 宋浔南回身看去,司机憨厚老实的脸红了,手放在方向盘上无措地动来动去:“我就是个老大粗,开了一辈子车没什么文化,也就只会说个谢谢。谢谢你们这些大老板跑过来又捐钱又捐物资的,太感谢了……我不知道能帮上啥,这样,您这几天要是有什么困难尽管找我,我一定办得妥妥的!”他拍胸膛保证。 宋浔南对他扬唇笑笑,跳下车:“好,谢谢您了。” 宋浔南第一次直观面对这样的场景。 这里已经支起了一片帐篷当临时驻扎地,来来往往的人群甚至没有看他一眼这个外乡人,所有人脸上都是……麻木。 痛失亲人的麻木,被繁重工作压垮的麻木。 他路过一个帐篷时,坐在地上的年轻男性抬头看了眼他,复又垂下头去,不知想到了什么,屈膝紧紧抱住了自己。 实现呢在那短短一瞬间看清了他的神情,面无表情的脸上时空洞的眼睛,毫无神采。 他静立片刻,沉默无言。 在刚才与司机交谈时他还觉得大家的精神面貌还可以,对未来有期望。现在想想还是他太乐观了,司机那种的毕竟是少数。 没等多久,一身军装笔挺的人向他走来,站定打量他几眼,目光如鹰:“宋浔南先生?” “我是。”宋浔南点头。 来人目光柔和下来:“我是总负责人,姓陈,陈峰。你能及时赶到实在是太好了,现在正是人手不足的时候,来得医生根本不补上空缺。我正在想怎么办,昨晚就接到上面的指示说你带着那款,呃……” 他犹豫了下。 宋浔南接上:“AISR,辅助型智能搜救护目镜。东西已经运到了,我会留在这里培训佩戴者并且实时监测各项数值,全程负责。还有其他能用得上的,我也一并带来了,如果 有不懂的就问我的助手。” 周秘书跟着他来了,现在人在运货。 陈峰也不再跟他废话:“好,你们的落脚点我已经让人收拾出来了。今天下午总部会开会,重新着手安排人员,你先休息,我让小王安排好。” 他说完颔首道别,留下一个小兵小王后步履匆匆地离开。 小王说:“您跟我来。” 宋浔南跟他一路到自己的落脚点。说是落脚点,其实也不过是临时搭的帐篷,里面有些简单的用品,一个睡袋,除此之外什么也没了。 “抱歉,条件简陋。” “没事,你先去忙。”宋浔南让小王先离开,简单收拾了下出了帐篷。 正好外面开进来一辆运物资的货车,喊着人帮忙卸货,宋浔南赶忙过去。 等周秘书按照小王说的来找人时,遍寻不到正要喊,远处一个声音倒是先喊了他。 “周文泽,这儿!” 他循声去找,吓了一跳:“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 眼前的宋浔南全身是汗,薄款羽绒服早就脱下来了,卫衣袖子卷起到肘部,二十多度的天气里前襟都湿透了,身上脏兮兮的,上衣灰一道白一道。 汗顺着额头往下流,快要流进眼睛里了,宋浔南想抬手擦,一抬手才发现自己满手都是泥,索性用胳膊抹了抹,单手插腰站在那,拉着前襟扇了扇对周秘书说:“帮忙卸货来着,还没弄完就看到你了。” 周秘书早就看到了他身后卸了一半的大货车,那上面一袋袋麻袋看着就沉。宋浔南能累成这样估计是忙前忙后很久了。 他把袖子撸上来:“我也来。” 看他们俩过来要帮忙,一个身强力壮的男人赶忙说:“小伙子,你先歇歇,这都跑了几十趟了,再好的身子也经不住这样的折腾。” 他操着一口乡音,宋浔南只听懂了几个关键词,但不妨碍他理解,摆手笑说:“没事,我天天健身,这点算什么。叔你这袋给我,我帮你拿。” 他直接上手拿过男人的三个麻袋,扛在肩上往里面走。 周秘书看他那么轻松,也想扛三袋,结果一袋压在肩膀上就够他这个常年办公室的文弱书生受得了,只好一袋袋运。 宋浔南还在跟男人聊天,两人都对对方的话只能读懂一半,偏偏聊得兴起。 宋浔南问他:“叔,你是从外地过来的还是一直住在这?来了有多久了?” 男人操着乡音答:“我年纪不大,也就三十五。” 宋浔南频频点头:“哦哦,这样啊,那确实住了蛮久的。” “我看你年纪也不大,这么跑这里来了?” 周秘书在两人身后听的一团雾水,忍不住拉拉宋浔南:“你能听懂?” 宋浔南很直接:“听不懂。” 他看着周秘书便秘的脸,拍拍他肩膀:“别管说什么,聊天主要是开心,疏导下他们的情绪。” 周秘书看着一脸干劲的男人,心想效果还不错。 等东西都卸下来还要挨个分配,宋浔南拿着一些日用品挨个发。有的接过去很小声对他说声谢谢,有的看都没看他,低头哭,宋浔南就把东西放对方脚边。 宋浔南又看到了那个自己刚来时的年轻人,他把东西放在对方身边,没想到却被喊住了。 “我认识你。”那人抬头看他,轻声说。 宋浔南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南北公司的总裁,是吗?我女朋友很喜欢你。” 宋浔南语气迟疑:“你女朋友……?” 年轻人摇头:“之前吵架,她跟我赌气一个人回家了。也幸好她回去了。” 宋浔南这才注意到,年轻人的整个胳膊都缠着 纱布,衣袖上绑了个黑底白字的孝字。 “骨折了,”年轻人注意到他的目光,扯扯嘴角,“不过好在捡回一条命,那些受伤重的都不在这。” 宋浔南不知道说什么,点点头。 年轻人好像突然有了倾诉欲,也或许是这个隔着网线也算认识的人给了自己熟悉感,让他急迫地想表达什么:“刚出事的时候,我在家里工作,咒骂周末还让人上班的老板……然后就出事了,我躲到了床底下……跑出来后给我爸打电话打不通,前不久刚找到……” 他断断续续地说,宋浔南坐下听,没有任何不耐。 “会好起来。”他说。 年轻人擦擦泪,问他:“你来这里做什么?我记得你好像很有钱,舒舒服服过自己的日子不好吗,非要来这里受罪?” “……觉得自己有用,就来了。”宋浔南想了想,这样跟他说。 年轻人“嗯”了声,安静下来。他刚才说了太多话,现在又不想说了,半晌才重新开口:“我之前还嫉妒女朋友喜欢你,现在看来,她没喜欢错人……你是b市的吧?你们那边派了不少人过来,我的伤就是b市的一位医生包扎的,他也劝我,说会好起来。” “我之前看文章,学到了三个字叫‘赴国难’,说这是咱们国人刻在骨子里的东西。我一直理解不到位,就觉得震撼,现在我懂了。”他这样说。 赴国难。 宋浔南在心底默默咀嚼这个词,片刻后笑了,脏兮兮的脸上只有那双眼睛是明亮的。 “是个分量很重的词。” 也很感人。 …… 下午要开会,宋浔南离开青年后准备起来。 小王来找他:“宋先生,这次会上的大家都是从各个地方来支援的,人有点多,还有没来的,估计要再等一会。” “没事,”宋浔南想起什么,问他,“前不久来了支从b市来的医疗队?” 小王点头:“是的,住在另外一个区。” 宋浔南想,b市老乡,还是闻珩的同事呢,就是不知道对方认不认识闻珩。 “好的,我知道了,到时候开会你再通知我时间。还有,别叫我先生了,自己不别扭吗?喊我哥得了。”他说。 小王于是爽快的改口喊哥。 会议时间往后退了两个小时,宋浔南提前过去等。 手机信号一直断断续续,他又没有什么断网小游戏,只能一个个app点进去又点出来,满脑子心事。 一直显示e网的手机好不容易有格一个信号,消息立马滴滴滴的响了起来。宋浔南一看,市谢窈跟李念他们发过来的,还有闻今然的夹杂其中。 其中谢窈的最多,她甚至打了几十个电话,全部未接。 【宋浔南你死哪去了???那种地方你怎么敢去?还不跟我说一声!!!】 【你快回电话啊,你特么人呢?!】 【……妈的,你做这种决定为什么不跟大家商量下?闻珩呢?你跟他说了吗?】 宋浔南看到这两个字一顿,有点心虚的继续往下划拉。 他当初没说,现在就更没办法跟对方开口说自己干什么来了。 看谢窈越来越着急,他赶忙发了条语音过去:“我没事,那时候刚下飞机开了飞行模式,而且这边网不好,现在才收到消息。” 语音卡在那转了转,总算发了出去。 宋浔南松了口气。 “来人了。”周秘书低声对他说。 宋浔南听到了脚步声,“嗯”了句收起手机,看到几十个人一起进来时自己愣了下,因为看到了小周。 那好像是闻珩手边的副手?怎么会在这? 他皱眉 疑心。 但他不需要疑心太久,另一身穿白大褂的男人迈步走了进来,眉头紧锁,抿着唇一言不发。 好似注意到了宋浔南震惊的目光,他抬头看去。只一对视,愣在原地。 妈的。 宋浔南狠掐自己一把。 谁来告诉他,为什么口称自己出差暂时没法联系的闻珩会在这? 而闻珩的眉皱得更紧了。 早上负责人说今天会运来一批新产品解决他们的医疗困难问题,难道说的是宋浔南的产品? 第107章 第 107 章 两人看着彼此, 又震惊又生气,还有点微妙的……惊喜。 总之,他们心情十分复杂,跟一盒混口味糖果, 什么感觉来了个遍。 小周是认识宋浔南的, 不过并不知道他跟闻珩之间的关系, 现在发现闻珩一直在看那边,自己也看过去, 瞅了两眼认出来, 高兴的跟宋浔南打招呼。 “是你呀, 好久不见了, 你还认识我吗?” 宋浔南尴尬笑笑:“啊, 认识,认识。” 小周立马去问闻珩:“闻医生,你还记得他吗?就是您之前合作过的学生, 诶不对,现在是老板了吧。” 闻珩没理他。 宋浔南一边跟闻珩对视,一边敷衍小周:“不是,还是学生。” “没毕业啊?”小周更震惊了, 刚要再问问闻珩有没有印象,就见一向不喜与人接触的闻珩大步走向闻珩,坐到了身边。 别说小周了, 就连跟着闻珩进来的同事都愣了愣,一时摸不清他跟宋浔南的关系。 小周小声:“这……我们好像是坐那边的?” 周秘书站起身,笑着迎向他们:“我们宋总跟闻先生是朋友, 让他们两个待一块吧, 咱们坐那边去。” 小周等人稀里糊涂就被拉着坐对面去了。 闻珩坐下的第一句话便是:“你怎么在这?” 宋浔南抱胸, 斜斜睨他一眼:“我也想知道,你怎么在这?某人不是说自己要去参加个项目,短时间没法联系吗?这就是你的项目?” 闻珩沉默两秒,说:“医院组织的救援,我报名参加了。但我想知道,你不是医生也不是军人,你怎么会来?” 宋浔南被他一质问,更理直气壮了:“你能来,我当然也能来了。喏,进来时看到门口的箱子了吗?全是我的。” 闻珩进来时步履匆匆,没来得及细看,不过确实看到了很多白色的箱子堆在场地上。 他揉揉额角:“你不该来。” “那你觉得自己该来?还瞒着我?”宋浔南拍了下桌子,提高音量对峙。 闻珩反问:“你又跟我说了?” 宋浔南一下子哑声。 他刚才拍了下桌子让不少人看向这边,尤其是闻珩的一众同事,那视线打在宋浔南身上就跟探照灯似的,锃光瓦亮,眼睛里全是求知欲,让人想忽视都难。 宋浔南跟闻珩具都沉默下来,两人明明坐在一起偏是不看对方,冷着脸目视前方。 本来有人要坐在宋浔南身边,被他冒着寒气的目光一看,立马转头走人另觅良座。 闻珩看在眼中,低叹一声,语气无奈:“不是想骗你……只是不想让你担心。” 宋浔南抿着唇没说话。 “别生气,这件事是我不对。” 宋浔南感到自己放在桌下面的手被抓住,然后那只手轻轻拉着他,在确定宋浔南不会挣扎后放松下来,跟他交握在一起。 “很抱歉,以后不会了。” 小周在对面看得目瞪口呆,忍不住使劲掐了下自己的胳膊,把隔壁的老李吓了一跳。 “鬼上身了你?没事掐自己干啥玩意儿?” 小周眼神飘忽,跟做梦似的:“李医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闻主任那样子……跟我哄生气的女朋友一模一样。” 老李刚想说胡扯,闻主任出了名的恋爱过敏性冷淡,结果一转头就看到宋浔南上手去掐闻珩的脸,闻珩还没有反抗。 重点是他没有反抗!! 老李见鬼似的瞪大眼,倒吸一口凉气,使劲一捅自己左边的人:“你看见了吗?!” 左边人气得大喊:“我看见什么了!你差点把我怼下去!” 宋浔南往那边嘈杂的环境中瞥,收获了立马安静如鸡的氛围跟三双惊骇的眼睛。他懒得管闻珩的同事都在想什么,只手上用力掐住闻珩的脸颊拧了拧。 闻珩的皮肤立马红了一片。他觉得有些不舒服,皱了下眉却没躲开。 宋浔南“啧”了声,松手,看着被自己掐红的皮肤:“你都不躲?” 闻珩握着他的手更紧了:“因为你在生气。” 宋浔南冷笑:“要不是这里有人,我真想给你一拳。” 可他复又说道:“我确实很生气,但我一想,又觉得很没道理。因为我也骗你了,当时什么都没跟你说。” 闻珩点头:“所以,东西送来了,你可以回去了。” 没成想他在打这个算盘,宋浔南瞪他一眼,送了他两个字:“做梦。” 闻珩满脸不赞同:“你不该来这里,你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这里也很危险。” “我本来就不打算走,现在知道你在这,更不可能走,”宋浔南看他还想说什么,赶忙打断,“诶诶,负责人来了,你先别吵。” 闻珩见他扭过头去不想听,抿了下唇,已经在想直接把宋浔南送回去的可能了。 帐篷很小,到场的人大多数只是团队的精英骨干,挤了满满一帐篷,连地上都坐着人。 负责人没有那些繁冗的开场白,上来直接将他们这几天的近况说了遍。 “目前我们已经开展全方位搜救,截止到今天18时共救治伤员3245人,查询失踪人口491人……现在大家都知道情况紧急,我们片刻耽误不得,要将灾区的所有资源调动起来……” 听着那一长串数字,宋浔南再无跟闻珩说笑的心情。他压低了嗓音说:“我知道你不愿意我来,因为我跟你是一样的心情。但你不能坐视不管,我就能了?” 负责人已经在布置最新任务了,宋浔南认真听着,突然听到身边人几不可查的轻叹:“算了,我也拦不住你。” 知道他答应了,宋浔南用小指轻轻挠了下他的掌心。 负责人没忘记让他们互相介绍,大家都对彼此的身份有所了解后,他说:“我们这边还有很多具有一定医学基础但从未在这般极端环境下抢救过的医学生以及其他医护人员,我将这些人交给小宋,可以吗?” 宋浔南点头:“没问题,我会让他们在短时间内掌握AISR的操作方法,对患者实施简单救助。” 负责人不住点头,板了一天的脸终于有所缓和。 宋浔南继续道:“我这边还有很多临床医疗产品都带过来了,希望能帮助到大家。” 在场的医护人员多多少少都对宋浔南有所了解,自然知道他们公司产品价值有多高,此话一出放心不少。 临时救助最怕医疗设备落后,现在宋浔南的出现可谓是及时雨,解了他们的燃眉之急。 又说了点相关事项,负责人便被匆匆叫走,大家赶紧散去各忙各的。 小周刚要追上闻珩,就看到闻珩跟宋浔南并肩出去,两人一同前往那边白色挂了红十字的帐篷区。 老李站在小周身边,忍不住出声问周秘书:“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周秘书礼貌温和的微笑:“朋友关系,他们是邻居,关系自然好很多。” 老李点头点到一半,就看那个不认识的人扯着闻珩白大褂的衣襟,将人拉下来吻了下,随后松开,两人继续若无其事往前走。 “这叫朋友??!”老李失声大喊。 周秘书笑着推推眼镜:“啊,是很要好的朋友啊。” 听他一副“怎么了有错吗”的语调,老李跟小周白眼要翻到天上去了。 你家朋友当众亲嘴啊! 当他们瞎吗! 第108章 第 108 章 宋浔跟闻珩往工作地点走去。 闻珩边走边跟他解释:“刚才见到的是总负责人是陈峰, 你应该见过了。下设还有几个部门,各一负责人, 负责医援部的姓赵, 赵亥盛,刚才坐在你正对面往右数第六个的位置。我们的医疗队都是从b市来的医生组成,主要对接从D区借来的病患, 以及极难医治人员。” “都分你们这边来了?”这里来来往往的伤患以及救援人员少说得有三四百人,怪不得一向整洁的闻珩身上沾了不少灰尘跟血迹。 “大部分。” 因为他们的医疗水平各方面都属顶尖,负责人在跟闻珩商量后将重伤患者全送往这边。 宋浔南刚才就看到了, 闻珩眼底全是红血丝, 估计昨晚一夜没睡好, 通宵做手术了。 而他明明前天才刚通宵做完手术,都没来得及回家休息。 一想到这个宋浔南便止不住心疼, 还有点他不知道珍惜自己的生气,忍不住拉着人的前襟让他低头,咬了下他的嘴唇。 “我不说你少干点活这种话,起码你得休息休息吧, 真当自己铁打的?” 闻珩直起身,说:“过完这几天吧。” 现在正是最紧要的关头, 谁敢休息。 “吃午饭了吗?”宋浔南问他。 闻珩一愣, 摇头:“没吃。” 宋浔南想骂他, 最后忍住了, 拉着人调了个头, 先去看看有没有剩什么吃的。 现在也就剩点矿泉水跟面包什么的,闻珩拿了几样, 算是午饭:“晚上再吃也一样。” “……嗯, ”宋浔南抿唇应了声, 跟他说正事,“你说的负责人我得去找找,跟他商量下培训的事情,能早点解决就早解决。” “好。” 闻珩在到工作地点后找到赵亥盛,将两人简短的介绍认识后便进去换衣服做手术了。 赵亥盛刚接待完新一批的伤患,看上去劳累不堪,原本就头发花白的他更显年迈:“我就叫你小宋了,陈头儿跟我说你明天会组织培训操作你那个仪器,能问问大概花费多少时间吗?” 宋浔南说:“不费时间,仪器全程智能化,几乎是傻瓜操作,我可以在极短时间内将他们教会。” 陈亥盛舒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如果您担心明天的救援任务,我现在就可以教他们。” 这也是宋浔南来这儿的目的,等到明天也太慢了,既然能找到主要负责人,赶紧解决了赶紧派出去才是要紧。 陈亥盛一听大喜,赶紧让人把所有人员分批次喊过来:“小宋,你也知道我们现在很多人抽不开身,只能分批次教,还麻烦你多劳累几次。” “没事。” 宋浔南让先来的三十几人一人拿一个护目镜,大家没见过这种东西,有点新奇,纷纷摆弄着试戴。 宋浔南拍拍手吸引他们注意:“好,接下来我将会教给你们护目镜的具体操作流程,听不懂的马上询问。” 他语速飞快、不打嗑地将AISR的所有操作讲了一遍,又让他们上手演示。等真的开始具体操作后,原本需要依靠多年经验跟技术的伤势在经过智能扫描后对比后,很快在后台处理成数据,反馈到镜中网络上形成文字,被大脑读取。 整个流程都不到二十秒。 “这……这也太快了吧!” “而且准确率好高,天呐,有了这个岂不是能极大的提高现场搜救能力?” “这样患者的救治时间也不会被耽搁了!” “好神奇!” “宋先生,你真厉害!” “而且还是迷彩的,好酷!” 大家摘下护目镜后,满脸 惊喜。 宋浔南摇头:“能帮到你们忙就行,最后还是要看你们。” 有人举手示意,宋浔南让他说:“请问,如果我不小心将护目镜摔碎了或者是碰坏了,那……要赔多少钱?” 大家沉默下来。 这东西这么高科技,一看就很贵,他们可能一个都赔不起。 “你怎么会问出这种问题?”宋浔南挑眉,“首先,我的产品采用的是军用防弹防护级别的高可视镜片,不会轻易损坏;其次,你们是在救援,这期间的一切损失都由我来承担,我全程负责。” 前排的男生憋了半天,说了句:“……酷啊。” 赵亥盛对刚做完手术出来,摘下口罩缓口气的闻珩说:“我再年轻二十岁,也跟你这朋友似的意气风发。” “是吗?”闻珩去看宋浔南,正好看到他赶人回去换下一批。 “东西别还回来了,都拿好,晚上自己熟悉下,明天就让你们上场了。” 差不多天黑的时候宋浔南才终于忙完,他讲完最后一遍,跺跺发麻的脚,这才发现自己一刻不停的说了四个小时,嗓子都是哑的,几乎不能开口,连咽口水都是疼的。 他捏了捏肿痛的喉咙,拖着闻珩去吃晚饭。 晚饭是方便面,在大铁锅里咕噜噜煮着,一整片地方都是红烧牛肉的味道。 “还好吗?” 宋浔南指指自己嗓子摆摆手,不想说话。闻珩给他拿饭的时候没敢舀汤,倒了点温开水,端给宋浔南。 “只能吃这个了。” 宋浔南接过来,也没嫌弃,随便找了地方盘腿一坐,低头吃起来。 他很饿,毕竟从早上开始就没休息过,又是坐飞机倒车又是搬东西讲课,哪一件事都费精力。也多亏他平日里还记得锻炼这才撑下来。周秘书上午搬完东西人就不行了,只能回去干点其他活计给大家帮帮忙。 即便饿的前胸贴后背,宋浔南也照样吃得细嚼慢咽。 他倒是想直接一筷子全塞嘴里,但嗓子太痛,一次性咽不下那么多,限制了他的发挥。 闻珩终归不是铁打的,长时间工作后精力与判断力都会有所下降,为了病人也为了他,陈亥盛安排了轮值,让他休息一晚上。 宋浔南把自己的睡袋跟拿来的一点衣物抱到了闻珩的帐篷里,在小周等人“卧槽这个世界毁灭了”的眼神下堂而皇之钻进去。 闻珩进帐篷前看了眼老李:“不去睡觉?” 老李如梦初醒,喃喃道:“我以为自己还没睡醒。” 一个下午的时间,闻珩的所有同事都知道他谈恋爱的事情了。 倒不是老李这个大喇叭喊的,只是宋浔南当初亲闻珩时根本就不顾忌别人的眼光,有不少人看到了。 小周他们也很累,说了两句就回去休息了。 闻珩钻进帐篷后,听到宋浔南又细又轻的哑声问他:“怎么感觉在他们眼中你谈个恋爱就跟彗星撞地球似的。” “可能他们觉得我性子太冷,不喜欢跟别人接触,也不会谈恋爱。” “那我算不算折了你们医院的高岭之花啊。”宋浔南眼睛都要眯上了,睁都睁不开。 闻珩皱眉:“你别说话了,快休息。” “嗯……”宋浔南应声后没了回答,已经睡过去了。 等第二天陈峰知道他已经提前将培训工作完成,可以立即让医护人员投入救援后大喜过望。 只是他有自己的顾虑,第一天只是让这批医护人员进行简单救治,在较为复杂的救治时必须有其他人员配合。 宋浔南也不说什么,毕竟是人命,谨慎点也是好的。 陈峰不到第三天就意识到自己多虑了,宋浔南的仪器 准确率极高,而且所耗费时间更短,当天下午他便问宋浔南有没有更多仪器,他想大批量投入使用。 “可以,”宋浔南应下,“我这边还有二百多副,更多的正在加急制作,后期会运过来。” “那就好。” 当天晚上的统计数据就有了小小提升,救治率提升了几个点,在之后的几天效果更为明显,让陈峰激动的在帐篷里来回走了几圈。 “好,太好了!” 而宋浔南此时已经在这里吃了整整一周的泡面。 他搅着碗里的泡面,声音依旧有些哑,跟闻珩说:“我这几天一直在卸货,一整天都呆在物资发散地,发现运到这里的食物无一列外都是些方便面和速食面包一类的东西。数量已经远远超出需求,却仍旧不停地运到这里来,如果后期没人吃,又是一种浪费。” “而且我发现已经有人的开始自己生火做饭,或者大家一起做大锅饭,虽然幸苦,可大家一起快快乐乐的,互帮互助,互相依靠,我觉得这才是向上的精神力,才是对的方向。”他说着,挑了一筷子碗里的泡面吃,已经没什么胃口。 他现在闻到泡面的味道就饱了。 “你说的对,”闻珩放下手里的碗,“并且长时间摄入泡面这种营养单一的食物对患者没什么好处,甚至会加重身体负担。再一个,很简单的道理,你平时增肌期吃健康餐吃久了什么感觉?” 宋浔南可太懂了,秒答:“能吃,就是没什么活着的欲望。” 听他这个答案,闻珩先是“嗯”了声,后捏捏他后颈:“原来你是这种想法。” “别说我,你肯定也是,谁没被健康餐折磨过,”宋浔南怕痒,躲了下,随后拧眉深思,“得想办法反应反应。” 他跟陈峰说过这个问题,对方表示也没办法。 “东西都是慈善机构送来的,或者是社会上募捐,都是一片好心,总不能告诉他们‘你们的好心办坏事了’。” 宋浔南听他没办法解决,捏捏眉心:“说到底,还是他们并不了解现场的实际情况,信息差导致供需之间产生矛盾。” “明天又会有八辆物资车送来,基本全是方便面。” 两人相视苦笑。 === 闻珩这边正在手术,刚做完就被人喊了过去。 “先别换衣服了,小闻你跟我来。”赵亥盛冲他招手。 闻珩走过去:“出什么事了?” “出大事了,”赵亥盛领着他去另一边的帐篷,边走边解释,“之前不是给你说过咱们这边有个科研所吗?所长是著名科学家秦老,我们费了好大劲终于找到人了,结果现在状况并不乐观。唉,你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闻珩听说过秦老秦耀辉的事迹,对方可以说是科学界的泰斗也不为过,每一笔履历都堪称传奇。他出事后国家不惜一切代价要找到人,终于在今天找到了。 等到了地方,闻珩才知道为什么必须是他。 秦老的头部受到了严重损伤,急需开颅做手术。 问题是,他作为一位科学家,头脑是万万受不得伤害的,这对手术者的技术要求极高,如此才能确保后续恢复。 闻珩年纪轻轻便可进入医科院受种种优待被人尊重,便是因为他手中的那把刀。 可以说,在这方面能超过他的数不出一只手,更何况是在这样的环境下。 他便成了唯一的最优解。 秦老的家人已经来了,此时正泣不成声。他的爱人瘫在大女儿肩上哭,几乎直不起身。 见到闻珩后,二女儿抹抹眼泪,稍显冷静:“您是在场中最厉害的医生了,我将我爸爸的后半辈子都托付给您了,您救救他,求求您。” 她 说着要跪下,闻珩赶忙托住:“救人是我的职责,我会尽全力,只是……” “只、只是什么?”二女儿刚松口气,就被闻珩的这一个“只是”吓傻了,讷讷出声。 “这里的仪器恐怕负担不起如此复杂的手术,我没办法保证可以达到之前的精准。”闻珩告诉她实话。 “那该怎么办?医生,您告诉我,我该怎么办啊……”她的眼泪瞬间下来。 家人听次,哭得更伤心了。 闻珩想到什么,转头问赵亥盛,语气急促:“有没有小南送来的仪器清单?” 赵亥盛反应迅速:“有!有的,我立马给你找!” 他赶紧拿出清单,又让人把宋浔南喊过来。 所幸宋浔南就在不远处,人一喊他就赶过来了。 “怎么了?”他走进帐篷,发现气氛不对劲,问闻珩。 二女儿看进来个比自己还年轻的青年,不可思议:“您、您说的人不会就是他吧?我们要用他的仪器吗?” 宋浔南听出她话语里的质疑以及不信任,皱皱眉,却因不了解情况未曾开口。 闻珩点头:“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可他那么年轻,能值得信任吗?仪器是获批后的合格产品吗?”二女儿满眼怀疑。 她之前就怀疑闻珩,是赵亥盛将闻珩的履历说与她听后,二女儿才放下疑心,主要是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现在看来了个更年轻的,就连对闻珩的信任都打了折,再回想起他的那句“小南”,甚至心下怀疑这两人私下认识,是闻珩故意找对方来。毕竟他们家能给的回报太多了。 宋浔南没去看二女儿逐渐生疑的目光,问闻珩跟赵亥盛:“所以把我喊来的目的是?” 赵亥盛跟他简单讲解两句。 闻珩说:“你的生化分析仪,拍片机一类的东西在吗?” “都在,而且我有准备聚醚醚酮制修补片,连仪器都带了,可以直接塑形。”宋浔南回他。 “好,”闻珩点头,看向二女儿,“您的想法是?” 二女儿张张嘴,无言。 把爸爸的生命交到这个年轻人手上她真的不放心,可是眼下又想不到第二种解决方案。 深知自己浪费的每一秒都是宝贵的救治时间,二女儿更焦躁了,拿不定主意。 “让他们治。” 开口说话的是一直低声啜泣的秦夫人,她从大女儿肩上直起身,抹抹眼泪:“不管怎么样,现在都没有更好的办法了。老赵相信你们,我也相信你们。我愿意尝试。” “妈妈。”二女儿喊她。 第109章 第109章(二合一) “好了, 都这时候了,你还想别的, ”秦夫人挥手打断二女儿的话, 对宋浔南笑得苍白,“孩子,你别在意, 我姑娘就是性子太急了。我是相信你的,只有一点,希望你们能保住老秦, 让他别、别……他要是知道自己此后再也做不了实验, 还不如杀了他来得痛快。” “您放心, 这都是我们该做的。” 既然决定好了,宋浔南赶紧开始做手准备, 让人把周秘书喊过来协助自己,而闻珩喊过老李他们。 “你看一下这些东西,需要什么告诉我。”宋浔南把片子跟化验单给他。 老李在旁边看了眼,嘶一声:“这手术不好做了。” 这里面躺着的可是位科学家, 半点马虎不得。 他一句话让秦家母女的心都提了起来:“是什么意思?这个手术你们做不了吗?” 老李赶忙安抚:“不是不是,我确实做不了, 但是咱们主刀可以做, 就是太复杂。” 闻珩接过来, 沉默地打量几眼, 然后对宋浔南说:“CT你也看了, 修补片扫描打印要多久?测量的精确值在多少?” “精确值我可以保证百分百,但是修补片的制作需要三个小时。” “可以。” “不可以!” 后面那句是二女儿喊的, 她刚要说什么就被闻珩淡淡扫了眼, 一句“正常都是六个小时”堵了回去, 讷讷无言。 赵亥盛看不下去了,让几位先行出去,不要打扰他们。 “我去3D打印。”宋浔南拿着CT片出去,路上遇到在门口的秦家母女,简单点了个头就略过她们匆匆而去。 颅骨修补片是极其重要的一环,这也是最初闻珩说自己可能达不到以往精确度的原因。不够契合的修补片,甚至是材料不好的修补片都会对患者的病情产生极大影响,术后的感染跟排异现状,对外界的环境敏感度以及最严重的材料外露都会发生,到时候还要再次进行开颅手术更换材料。 人体大脑是极其精密的器官,容不得丝毫马虎,每一次手术都是一次伤害,所以第一次就要尽全力把后顾之忧全部解决。 所幸宋浔南在这里,打消了闻珩的顾虑。 三小时后,修补片已经打印结束,秦老被转移到了无菌手术室,手术开始。 秦夫人跟她的两个女儿在外面焦急等待,后来大女儿的丈夫也匆匆赶来,与大家一起等在外面。 陈峰一早就听闻消息,只是不得空,但也很关注这边的消息,让赵亥盛一有情况马上给自己汇报。 手术室里的种种牵动着所有人的心。 宋浔南也等在外面,他看秦夫人实在撑不住,知道她肯定不愿走,让人准备了点糖水过来递给她。 “您休息会,您丈夫一定会平安无事。别他到时候醒了,您又撑不住倒下了。” 秦夫人像抓到根稻草,紧紧拉住宋浔南的手不放:“我不怪他为什么执意要来这,几年回不了家,我只是怪他为什么不跑快点,找个地方躲躲也是好的啊,怎么就收了这么严重的伤……你见到他没有,他到底怎么样啊?” 宋浔南在给闻珩送修补片的时候隔着无菌房远远看了秦老一眼,但他肯定不能把自己看到的告诉秦夫人,估计赵亥盛不让他们看也是有这层意思。 他安慰说:“您别太担心,其实伤得不算严重,只是秦老毕竟是位科学家,大家都很怕出意外所以才高度重视,有些草木皆兵了。” “那就好,那就好……”秦夫人嘴里喃喃,下意识去相信宋浔南的话。 宋浔南轻扶着秦夫人的肩,让她不要太难过。 开始手术的时间是下午三点,知道这个手术漫长,但是站在门口的人谁 都没走,一直徘徊不敢离去,生怕错过第一时间的消息。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大家站的腿都麻了。在夕阳染上天空,安置点灯光亮起时,门终于开了。 老李刚一出来就被大家团团围住。 “怎么样怎么样?” “医生,我爸爸情况如何?” “医生,您说句话啊!” 老李摘下口罩,脸上有口罩带子勒出的血印:“没事了,已经安全了。” 秦夫人听此,高兴的捂住嘴直哭,没哭一会整个人呢就软了下去,幸好宋浔南就站她身后,赶紧扶住她。 看着大家又赶忙把秦夫人抬走,老李对宋浔南说:“你……呃,这位先生……”他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宋浔南叫什么,只好省去名字,“你要不进去看看闻主任?他状况有点不好。” 宋浔南哪里听得了这个,赶紧冲进去。 闻珩已经从无菌房里出来了,正在后面休息。 宋浔南看到他时已经脱了手术服,一靠近就是股浓重刺鼻的血腥气。 他本人好像没有察觉,只坐在那里,低垂着头,用摘了手套的手撑住额,手肘荻在膝盖上。 他一个一米九的大男人坐在小小的板凳上,腿都伸不直,只能委屈的缩在一边,看上去有些可怜。 “这是怎么了?”宋浔南走过去,在他身前蹲下,手搭在他的膝盖上,放缓声音问他,“累了吗?” 闻珩这才察觉身前有人,他放下手,抬眸看了宋浔南一眼,伸手揉揉他脑袋,又抱住他,脖颈相缠。 “嗯,有些累。”他轻声说,神情不免染上倦意。 宋浔南被他抱着,能感受到闻珩僵硬的胳膊。恐怕不是闻珩说的“有些累”那么简单。 “那你回去休息?”宋浔南侧过脸问他,只能看到闻珩的头发。 闻珩摇头,伸手扣住宋浔南的脑袋,将人抱的更紧了点:“不用,你让我抱一会就好。” “我是你的充电宝吗?”宋浔南这样说笑着,心疼地搂紧了闻珩。 闻珩轻笑一声,笑声闷在了宋浔南的肩窝里。 两人在空荡无人的帐篷一侧紧紧相拥,远处飘起了烧火的炊烟,混着人们的话语声,孩子们的欢笑声。 希望日子一天比一天好。 他这样想着,靠着闻珩蹭了蹭。 === 秦老是在五天后醒来的。 此时宋浔南正在给这里的小朋友讲古诗,腿上抱着个小女孩,小女孩依赖的靠在漂亮大哥哥怀里,扒着他肩膀问他为什么那些古人喜欢在冬天钓鱼。 “冬天真的有鱼吗?”她眨巴着亮晶晶的眼睛看宋浔南。 宋浔南不动声色换了下姿势,让自己的肩膀往后靠了些。之前他搬了太多麻袋跟箱子,整个肩膀的皮肤都是红中透紫,紫里渗血,一动就牵着肌肉疼,为了不让闻珩再为他费心,这几天宋浔南都是合衣睡觉。 “因为……” “我知道!因为冬天就没有人跟他抢鱼了嘛!”他的话被一个小男孩打断,小男孩为自己的聪明得意洋洋,还不忘数落小女孩,“妞妞你好笨啊,夏天钓鱼的那么多,他根本就抢不过人,钓不上来几条鱼。但是冬天就不一样了呀,他可以承包整——个鱼塘!你说对不对啊宋老师?” 宋老师闷笑。 他刚要作答,第一天见的小王就赶了过来,见到他刹住步子小跑到他面前:“宋哥,你快来,秦老醒了!” “醒了?”宋浔南惊讶,将妞妞放在地上拍拍她脑袋,“宋老师还有事,你们跟那边的姐姐玩吧。”他抬手指指对面正在做游戏的几个十几岁小姑娘。 “好!” 大家纷纷答应, 跑过去跟她们闹作一团。 小王领着他往病房走,说:“宋哥,想不到你还蛮喜欢小孩子的。” 宋浔南说:“他们挺乖的,也招人疼。” 其实自己之前不喜欢,现在也谈不上有多爱,只是对他们有种疼惜。这里的小孩都很乖,大概是过早的体会到了常人想象不到的伤痛,所以格外懂事成熟。 小王带着他很快来到秦老的病房。 从醒过来后他就被转移到了普通病房,只是受不得吵闹,只有秦夫人一个人进去了,他的两个女儿并一个女婿都等在外面。 他走到闻珩身边:“没事了?” 闻珩穿着白大褂,一手里拿着病历本,一手插兜立在那里,听宋浔南这样问给他看了眼病历。 宋浔南拒绝:“别给我看,你们医生的字我一个都看不懂。” 别看闻珩平日的字都是锋利流畅的瘦金体,可一到写病历的时候他的字就飘了,在宋浔南眼中全是一个个奇形怪状的“w”,还有高有低,有矮有胖。 闻珩笑笑,也不恼:“只要醒过来就基本脱离危险了,剩下的还要看秦老的恢复能力。” 秦夫人帮秦老掖掖被角走了出来,一出门眼里的泪就控制不住了,这次是高兴的。 她看到闻珩跟宋浔南两人并肩而站,擦擦泪就要往下跪,吓得两人赶紧拉住。 闻珩皱眉:“您这是干什么?” 秦夫人紧紧拉着两人的手,翻来覆去说了好几声“谢谢”才终于平复下来:“太感谢你们了,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我们之前竟然还质疑过你们,真是太对不起了,谢谢你们不计前嫌,谢谢,谢谢。” 二女儿也赶忙道歉,止不住感谢他们。 宋浔南生怕秦夫人再晕过去,忙让她坐下:“都是分内的事,您太在意到让我们不好意思。而且这应该是大家的努力,不光是我们。” 当初费尽千辛万苦救出秦老的人,将秦老送来医治的人,包括小周、老李等,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帮忙。 秦夫人点点头:“我知道,我也很感谢他们,感谢大家,是你们一起救了老秦。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们有需要的,我们一定帮忙,这也是刚才老秦让我给你们带的话。” 一位科学泰斗的承诺比什么都贵重,意味着地位,名声,金钱,人脉,这些也是秦夫人一家想报答给他们的,只要宋浔南他们开了口,秦家无论如何都会办到。 而宋浔南却拒绝了:“都说了是职责所在,您真的不用放在心上。” 他尊重为科学进步而不懈努力的秦老,自然也尊重在他背后默默支持他的家人。 闻珩也道:“您不用多想,这几天一直守着太累,先回去好好休息。” 他看了眼两个女儿,她们赶紧上前搀扶秦夫人:“妈,你先跟我们去休息会,我们三个轮流守着咱爸,你放心就是了。” 大女儿跟她的爱人扶着秦夫人走了,临走时大家都在千恩万谢。二女儿犹豫了下,留了下来。 宋浔南看她:“有话要说?” 二女儿“嗯”了声,跟他们再次道歉:“刚才已经说过一次了,但是我觉得还是要再说一次才好,之前对你们不礼貌实在是非常抱歉,那并非我的本意……” 宋浔南看了眼闻珩,说:“我知道,你只是太担心你父亲了,也不放心我们。人之常情而已,我跟他说了不会在意就完全不会在意,你不用再道歉了。” 二女儿这才放心,出去了。 宋浔南伸了个懒腰,对闻珩说:“好了,事情差不多解决,我就不留在这里打扰你了,你乖乖上班。” 赵亥盛听到他的话,抽抽嘴角。 闻珩拿病历本敲敲他脑袋:“你的学生们快 回来了,去看看他们。” 当初那帮培训的医护人员有部分留下来,还有部分被放出去进行现场救援,相当于做急诊。伤员的伤口基本上都在这一环节进行简单处理再送来后方,极大缓解了后方的工作量,提高救治效率,大家都很高兴。 至于这帮人,则都被戏称为宋浔南的学生。 “行,我跟钱大哥和周秘书去统计下今天的数据。” 他说的钱大哥是这几天认识的,是来救灾的大学教授,宋浔南立马用起来,让他帮自己做仪器的数据统计,建些简单的数学模型分析现有数据,然后传到千里之外的公司,让他们不断在此基础上进行项目优化。 宋浔南走后一会儿,女婿过来轮值守着秦老,看到闻珩还在,对他点点头。 “我每天都看他们娘仨哭,现在就盼着爸快点醒过来,”女婿叹了口气,对闻珩勉力笑笑,“我也不是总说些丧气话,医生你不要见怪……你可能无法理解我们现在的心情,我这几天真的很难熬。” 闻珩将看秦老的目光转头向他,启唇道:“我理解,我的家人也在这里。” 女婿一愣:“找到了吗?” “没有。” 闻珩将病历本握得紧了些。 闻妈妈一直没有消息,他就一直放心不下,却也知道现在情况这么混乱急不得,只能告诉自己她有可能被别的区人员救了,两人暂时联系不上。 闻今然那边情绪一直起起伏伏,他怕出事,跟宋浔南说了后让他的朋友帮忙看着点。 女婿说:“您在这救人行善事攒善缘,您家里人一定也不会有事,他们肯定都受您庇佑。” “……但愿如此。” 他又说了几句,这才停下来,安静看着病房里的秦老。 === 宋浔南一出门就看到又来了不少货车往地上卸货。 前不久的猜想成了真,他们这里的方便面,速食面包等等堆积成山,已经远远超出需求。 灾区的群众开始自己生火做饭,用些米面肉蒸米饭,包包子,蒸花卷,自给自足,大妈大婶们将锅铲抡出了火星,一个个干劲十足。 忙碌的人群们没尚未从伤痛中缓过神来,却已经知晓了新生的珍贵,想尽一切办法在让明天的生活变得更好。 那么剩下的方便面将何去何从,就成了一大难题。 “今天累计救援人数6128人,轻伤患者4752人,已经及时处理就医,重伤人数576人,已在现场进行止血或截肢处理。损毁仪器五台,原因为……救援期间,并未发生异常,仪器正常。” 宋浔南正拿着一台护目镜往外调取数据,听钱大哥分析完,拍拍他肩膀:“幸苦你再分析下了。” “应该的。” 宋浔南刚想让大家赶紧散去吃饭,就被人远远喊住:“等会等会,一会再散,耽误大家几分钟时间。” 宋浔南远远看见他:“郑记者?怎么来这边了,赵头儿他们还在忙,你可能要等一会了。” 郑记者是电视台的前台记者,跟自己的团队从灾区第一天开始就扎营在这,深入报道,划分的四个区都有他的影子。 他摆摆手:“不是来找他们,是来找你的。” “我?”宋浔南疑惑。 “对啊,我采访采访你不是应该的?你不会自己不知道给咱们救灾带来多大贡献吧,宋老板。”郑记者说笑间已经将机器架起来了。 宋浔南摸摸鼻子:“你能不能不要打趣我,我顶多也就是起一个辅助作用。” “哟,怎么还害羞上了,”郑记者嘴上调侃他,转而道,“说认真的,你带来的医疗设备挽救了不少人的命,他们都特别想感谢你。而且我听说你之前 还跟闻医生一起救下了秦老?这可了不得了!我昨天打电话去总部,大家可都在夸你,让我一定要给你做个专访。” 宋浔南笑着说:“你这么油嘴滑舌能说会道的 ,不就是想让我答应吗?我又没说不答应,上电视宣传自己公司的好事我为什么不干。” “干就对了。”郑记者打了个响指,开始录制。 “现场的观众朋友们大家好,现在是下午十八点,本台将由前台记者郑灏为您播报最新进展……” 闻今然正坐在家里的沙发上,他无心打游戏,也不想聊天,每天就抱着电视一次次的看最新新闻,翻来覆去地看,就没停下来的时候。 现在全国上下最关注的就是朝宁县的进展,他每次都不会错过,期冀从里面能看到自己老妈的身影。 “你休息会吧,别看了,眼睛都快红了。赶紧的,吃点水果,我刚洗的。”孙容熙将果盘摆到茶几上,闻今然看都不看一眼。 谢窈在公司忙得不可开交,安抚闻今然的重要工作就落到同是男人的孙容熙身上。他原本都在跟路鸢筹备婚礼,一听说闻今然的状况赶忙过来,这几天一直住在闻今然的家里,哪都不敢去。 闻今然抱着膝盖,怀里塞着个枕头,对电视努努嘴:“你看。” 孙容熙一看,惊了:“南哥?你看的什么台?” 闻今然抽了张纸吸吸鼻子,瓮声瓮气道:“就你想的那个台。” “……卧槽,竟然去央视了!”孙容熙眼神恍惚,满脸震惊。 电视里的宋浔南跟往日完全不一样。他看上去更加干练清瘦了,穿着一身黑,袖子挽到手肘,裤腿扎在高高的马丁靴里。露出的脖子上多了几道伤口,刚刚结痂。他挺拔如竹的站在那里,看向镜头的眼神格外沉静,像经过洗炼的匕首,收敛了锋芒。 “要不是标了名字,我都差点没认出来。” 不只是孙容熙这样想,所有认识宋浔南的人都差点没认出他来,毕竟改变太大了。即便容貌还是那样,说话的语气完全没变,眼中的神情却更为成熟,已经成功蜕变为另一个更完美的他。 宋居伟早就从病房里出来了,只是他出来后才发现外面已经变天了,公司完全没有自己说话的余地,只能整天在家里,此时刚打开电视就看到了宋浔南的采访。 郑记者在电视里说:“这次救援效率的提高离不开我身后这位宋先生的帮助,他在灾情第一时间赶到现场,倾尽全公司的资源帮助大家共渡难关……” 郑记者还在说什么宋居伟已经听不到了,他死死看着电视里的宋浔南,不敢置信瞪大眼睛。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他? 股市上代表南北公司的那只股飞速上涨,涨势很快超过了不少大牌公司,跟宋氏一片绿油油的景象截然不同。 宋居伟不用看都能猜到一二,他再次后悔自己放宋浔南出了宋家,不然现在他们公司就可以坐享其成了! 早知道,宋居伟咬牙想,早知道他当初就应该在宋浔南动心思想离开时把他锁在家里,哪里都去不了!过上几个月他肯定会老实,跟之前一样对宋家尽心竭力! 而此时的宋浔南,根本就不是他能轻易再见到的人了。 郑记者将宋浔南做的事情说了一遍,末了问他有没有想对大家说的。 宋浔南想了想,接过话筒:“我这几天在灾区看到了不少,其中印象最深的就是成堆的方便面。” 郑记者知道他要说什么了,皱皱眉,却没有拦下。 方便面确实是个问题,也到了该解决的时候。 宋浔南既然决定说,就不会再给谁留面子,直言道:“很感谢大家对灾区群众的募捐,但还是希望慈善机构在捐款购买物资的同时能够仔细核查灾 区的实际情况,以需供应,提供人群最需要、最有用的物资,而不是做着自以为感动的事,凭借固有印象捐了数不过来的方便面。” “我必须要告诉大家的是,我们这里的方便面数量已经达到了一个可怕的数字,再给朝宁县的群众吃上五年都未必吃的完,这还是天天泡面火腿面包的情况。这种情况持续下去,只不过是对大家善心的浪费,对资源的浪费,”他顿了顿,继续道,“现在灾区最需要的反而不是这些应急食品,他们已经开始了新的生活,自己生活做饭,搭帐篷洗衣服,孩子没有课堂就露天上学,每个人都在迎来崭新的生活,也请大家相信灾区群众的自救能力,相信他们能凭自己走出阴霾。” 他让郑记者给自己拿一下话筒,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放了段视频。 视频中是几个阿姨围在一口大铁锅前炒菜,一人用铁锹当铲子翻炒白菜,另一人就瞅准时机往里面倒调料,往前是她们家里的男人,此时正□□着上身坐在一处,背上有淤青红肿,是刚刚赈灾回来。 大妈们乘好饭,对那边用土话喊了声“来吃饭”,几十口人就围在一起吃了起来,说着今天的事,商量下午干什么去。 他们每一个人都经历了苦难,甚至连家都没了,却将痛苦发酵成了脸上的笑,眼中有光的继续生活下去。 视频到此为止,宋浔南收起手机对镜头鞠了一躬:“感谢大家的理解与付出,我们都只想让这里变得会更好。” 随着采访的结束,这一短短的视频立马在网上广泛传播,各大平台热切讨论。 主要讨论的点有两个,一是捐款机构的敷衍不作为,要让他们拿出正确的态度对待灾情;二就是灾区群众的自救能力让他们感动,所有看到视频的人都能从他们眼神中读出对明天的期待。 有条评论被顶到了前面:【我原以为他们是苦大仇深的,因为他们丢失了太多太多。结果却原来是我狭隘了,大家远比我想象的要坚强百倍。】 #灾区视频#跟#宋浔南方便面#这两个词条空降热一热二,短时间阅读量破亿,全国都在关注这件事情。 “宋浔南”这三个字,继他的识医app后再次被大众熟知。 这一次,是家喻户晓。 那些敷衍了事,或者好心办坏事的慈善机构眼看形成了巨大的舆论,纷纷出来道歉认错,立刻派人前往灾区实地考察,同时将暂停速食产品的派发。 没多久,宋浔南的微博账号发了条动态。 【宋浔南v:日升日落,总会迎来新的一天。】 配图是灾区某一天的清晨。阴沉很久的天空终于放晴,天光从云中一泻而下,照亮了大地。 第110章 第 110 章 秦老虽然年纪大, 但身体还不错,恢复的挺好,也挺乐观, 见秦夫人伤心自己还笑着安慰她。 因为是闻珩主刀做的手术, 后期也交给了他的团队来照顾, 宋浔南来过这几次,也见过秦老, 看他跟家人团聚就没上前打扰。 这天秦老起得早,秦夫人去外面打饭了,宋浔南路过的时候看里面有他跟一个不认识的人,正要打声招呼就走,被秦老喊住了。 “你等会, 过来,”秦老亲切喊他,“快点过来, 小闻这会不在里面, 你去了也见不上面。” 宋浔南抵唇咳嗽一声:“我不是来找他的。” 秦老也不拆穿, 只让他先进来说话。 里面的人见他进来, 起身让座:“这位是?” “这是我跟你提过的小宋。” 那人立马眼神一变, 拉住宋浔南的手不放, 嘴里止不住的感谢:“师娘都跟我说了, 这次真是太感谢你们了, 我都不知道说点什么好。” 宋浔南被一大男人扯着手不放, 浑身都不得劲儿, 又不好直接撇开, 只得说“没事都是大家的功劳”, 如此安慰了下, 让他心情平复下来。 秦老虽然身子还虚,但偏偏又是个爱聊天的,在旁边笑呵呵的帮腔,见宋浔南求救的看自己,这才让人松开:“阿航,你别吓到人家。” 被叫做阿航的中年人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失态,松开宋浔南道歉,又说:“您还说,出事了也不跟我们这帮学生们说一声,我还是从电视上看到的,吓得连夜从国外飞回来了。” “这不是怕耽误你们的正事么。” “什么事能有您重要!” 看着两人聊天,宋浔南大抵知道了这阿航应该是秦老的学生,就是面像有点眼熟,但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秦老又拉着宋浔南聊了会儿天,话题绕不开宋浔南最近怎么样,外面现在什么情况诸如此类,跟个慈眉善目的普通老爷爷没差。 宋浔南说:“外面都挺好的,现在已经稳定下来了,估计再过不久我们就可以回去了。” 算一算日子,也离开b市够久了。 秦老指着他脖子上结痂的伤口,问:“这又是怎么回事?前几天我就想问了,只是你光一心想去找小闻,在我这里都呆不久,我都没好意思问。” “……我没有,”宋浔南反驳,又不敢跟秦老顶嘴,抬手摸摸脖子说,“我不久前从后台检测到有串数据异常,不放心就去前线看了看,正巧有个房梁没了支点砸下来,躲的时候不小心被凸起的木刺划到了。” 他说的轻描淡写,听得两人却都皱起眉来。 秦老教训他:“你等他们回来后再处理不也一样?非得跑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宋浔南将嘴边的那句“也不是什么大伤都快好全了”咽回嘴里,换了个委婉的说词:“仪器出问题我肯定要第一时间检查的,不然耽误了救治就麻烦了。再说那么危险的地方也有人天天去,我有自保能力当然也能去得,现在没有余震还比之前更安全了,您别太担心。” 秦老瞪他一眼,又问:“那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严不严重?实在不行我让小航他们帮忙看看。” 宋浔南被吓了一跳,赶忙摆手:“不用不用,其实不是仪器的问题,是传输错误,导致后台数据波动。” 让秦老的学生给自己看这个,他自己都觉得暴殄天物大材小用杀鸡用牛刀。心底滚过一连串成语的宋浔南这样想。 秦夫人提这饭回来了,见了宋浔南要拉着他一起吃,宋浔南说吃过了,然后走了。 阿航看他走远,对秦老说:“是个好孩子。” “是,人家俩孩子救了我的命,还什么都不要,让我难免过意不 去,”秦老拍拍阿航,“你现在说话有分量,看能不能提点下这孩子?””您放心,只要能帮上忙的我都会帮。“阿航赶紧应下,心里想着何止是他,他的那帮师兄弟们都在想该怎么报答帮忙的大家。 宋浔南找了一圈发现闻珩果然没在这里,就原路返回了。 路上不少人跟他打招呼问好,宋浔南来的这几十天里彻底跟大家混熟了,拿着王大婶送自己的馒头跟李大妈塞怀里的鸡蛋饼在路上解决了自己的早餐,拍拍手正要去找钱大哥让他跟自己去别的区一趟,就看到闻珩远远朝自己走来。 “你刚才怎么不在那边?”他问。 闻珩说:“刚才赵负责人找我,让我们去一趟C区。” 随着灾情逐渐稳定,所有的资源都要重新分配,这次也是过去看看有什么能帮助到的地方。 “正好我也要去,搭一趟你们的顺风车不介意吧?”宋浔南从地上站起来,拍拍裤子。 “一会就来,等会吧。” 宋浔南喊来钱大哥,车就来了。 他们刚来那会只有外面是能通过大车的,后来为了让运物资的货车能进,路障都是前一晚清出来了,但现在不一样了,基本能摊平的地方都平了,就等着一切安定下来重新修路盖房子。 大巴司机下来,竟然还是个熟人,就是宋宋浔南来的那位司机师傅。 “师傅,又见面了。”宋浔南跟他打招呼。 司机也挺惊讶:“原来是你们。” “我们?”宋浔南拿手肘戳戳闻珩的腰,“你也认识?” 闻珩“嗯”了声:“是当初送我们来的师傅。” “哦,原来上次说的医疗队就是你们。”宋浔南明白过来,上了大巴,闻珩在他旁边坐下。 这次也是满满当当坐了一车人,心情却截然不同,大家有说有笑的跟师傅聊着天。 师傅是个非常健谈的人,之前开长途,走南闯北见识多了,一口气跟十几个人来哦天都不带打磕巴的。 宋浔南在旁边听的津津有味,转头却看闻珩望着窗外出神。 “怎么不说话?你今天好像一直很沉默。”宋浔南用手里不知道从哪揪的狗尾巴草逗他。 闻珩从他手里抽走那根草让他不能再挠自己的下巴,回眸看了宋浔南一眼,说:“今天早上接到通知,说我们可能要撤走了。” 宋浔南皱眉:“要走了?可是,你小婶她……?”余下的话没有说出口。 闻珩滚滚喉结似乎想说什么,最后什么都没说。 “没事,我们这几天再找一找,总是能遇到的,别灰心。”宋浔南不知道怎么说,只能一个劲的安慰他。 闻珩很轻的“嗯”了声,眼神不知看向了窗外哪里。 其他区他们不常来,也就是宋浔南会间接通过负责人给他们分发护目镜和医用器械,统计数据,平时也是不来的。 “感觉跟我们那边差不多,也恢复得很好。”他边走边说。 路边的当地人虽不认识他们,但也知道他们是来帮助自己,都投以善意的微笑,点头打招呼。 C区的负责人将闻珩他们接到自己的帐篷里,宋浔南跟钱大哥则去了救助站。 钱大哥止不住夸他:“小宋,你这东西也太厉害了,戴上之后真的什么都能知道。” 他佩戴着一个护目镜,左看右看,十分新奇。虽不是第一次接触,但每一次都觉得有趣。 宋浔南说:“哥你要是喜欢,等结束后把你家地址发过来,我把2.0给你寄过去。诶,你家几个孩子?给你们多寄几个。” “还有2.0啊,”钱大哥啧啧称奇,“算了算了,你这东西一看就死贵,还多寄几个,你是生怕 自己不破产啊。” “怕什么,”宋浔南见他还要推辞,说,“你是觉得我们之间这么久的缘分比不上几个护目镜?” “行行行,我算是怕了,比得上,当然比得上,”钱大哥摆手笑了,“我家三个孩子,你最好都给他们寄一套过来,不然我可不依。” “没问题。” 宋浔南对他笑笑,这笑容反倒让旁边的小孩看到了,咿咿呀呀伸手想摸他的脸。 抱孩子的母亲握住她小手骂了句“小色鬼”。 宋浔南跟她聊起来:“这孩子看起来不大。” “对呢,才刚一个月。” 一个月,也就是地震后出生的。宋浔南摸摸她小拳头,问:“你叫什么?” “告诉哥哥,说你叫晏清。” “晏清?”宋浔南重复一遍,笑了,“好名字,取得海晏河清的寓意。” “是了,您说的跟给孩子取名的老师一个样儿,”母亲抱着孩子晃了晃,乐意跟宋浔南讲点话聊聊天,“您也是从外地过来的吧,从穿着看就不是我们当地人。” “那位老师也是?我是从b市过来的。” 母亲说:“哟,这也巧了,唐老师说她孩子也在b市,在那边上学念书呢。她在这帮了大家不少忙,还办了学教孩子读书认字,说这种时候功课也不能落下。小孩子都很喜欢她。” 看得出来这位妈妈也很喜欢唐老师,一说起她的话就停不下来。 宋浔南越听越不对劲,问她:“您说的这位老师,长什么模样?多大年纪?” “挺漂亮的,年龄……大概三十上下?穿的也好,长相也好,一看就是有文化的老师。” 三十上下。 宋浔南算算闻今然的岁数,倒推的话闻妈妈今年大概是快四十五的年纪,但她保养得宜,一眼认错年龄也是有可能的。 想到这里他坐不住了,让这母亲先坐会,把钱大哥留下照看,自己去找闻珩。 闻珩正在里面开会,就看到宋浔南在门口徘徊,一副很着急的模样,道了歉先出来。 “你忙完了?” 宋浔南一把揪住他:“阿姨姓什么?” 他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反倒让闻珩听明白了,一把反握住他:“姓唐,全名唐初微,你是知道了什么?” 宋浔南说:“我不确定,你先跟我来。” 他把人带到那位孩子的母亲那,拜托她帮忙找一下那位唐老师。 见宋浔南带人过来一脸急切,母亲多少意识到了什么,赶紧带着两人去了唐老师经常出现的学校。 说是学校,也不过是几个大一点的帐篷,中间是块黑板,暂时用着教读书写字。 闻珩一眼就看到了黑板上娟秀的字体,问那位母亲:“她人在哪?” “你先别着急,我帮你喊喊,”女人说着提高声音喊了起来,“唐老师,有人找你。” “来了,谁找我?” 女人原本笑着从帐篷中走出来,见到闻珩的瞬间整个人都不动了,老半天才颤抖着嘴唇喊了声:“你……小珩?你怎么在这?” 她说完就紧上前几步,一把拉住闻珩,双眼含泪。 【全文完】 第119章 第 119 章 闻珩面无表情看着自己大伯。 闻舒礼轻咳:“最近嗓子不舒服, 嗯咳咳咳。哦对了,我是进来找辣椒酱的,好像不在这里,先走了哈, 哈、哈哈。” 他干笑几声, 离开厨房。 宋浔南沉默的站在那里, 不见了闻舒礼的背影后才对闻珩说:“你大伯心理承受能力真差。” “你这话要当着他的面说,最好再看看他的反应。”闻珩松开他,抽了张湿巾擦下面粉。 宋浔南耸肩:“谁能知道他突然出来,还好巧不巧在我们说话的时候。” 闻珩没搭腔。主要是别人说话也不会像宋浔南这样百无禁忌。 宋浔南遗憾,家里还有别人这点毁了他好多快乐。 闻妈妈过了会儿进来:“包得差不多了?我先把汤煲上, 要炖好几个小时呢。” 她一眼就看到了几个软趴趴的饺子,“哎呦”一声, 乐了:“谁包的,跟躺案板上的晒太阳的小海星似的。” 宋浔南不说话了。 等晚上八点多春晚开播时,他们一家人总算把一整桌子菜都整出来了,整整十六道菜, 摆了满满一桌子。 “凑个好彩头嘛,八八一十六,好听。”闻妈妈端出芙蓉蛋说, 看着一桌子好菜十分满意。 闻今然凑到宋浔南耳边小声嘀咕:“南哥, 珍惜这一顿。” “怎么了?”宋浔南惊疑不定。 “因为你未来几天, 不, 是一周, 都要吃今天的剩饭了。”闻今然语气惨痛。 宋浔南:“……” 闻家虽然有钱, 但并不铺张浪费。今天有多快乐, 未来解决剩饭就有多狼狈。 这一点, 宋浔南将切身体会。 春晚刚好开始,电视里热热闹闹的,电视外面也热闹。 闻舒礼在院子里,对里面几人喊:“快出来,我要放鞭炮了。” “鞭炮不好看,大伯,我要看礼花!”闻今然便跑到院子里边提要求。 “一会再放,鞭炮声响,图个热闹的好彩头嘛。”闻舒礼说完,点燃引信赶紧跑回来。 院子里响起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跟隔壁的鞭炮声此起彼伏,连成冬夜大年三十最欢腾的曲子。 电视里,熟悉的主持人说着熟悉的开场白:“在这阖家团圆,其乐融融的除夕夜,我们欢聚一堂,与亲友为伴,跟家人相聚共度良宵……” 宋浔南偏头去看闻珩,闻珩也在看他,见他看过来,说了句话。 鞭炮声太吵,宋浔南在黑夜下辨认了会,没什么头绪,趁闻舒礼跟闻今然去库房拿礼花时站到闻珩面前,大声问他:“你说什么?” 闻珩将人拉到自己身边,凑近了距离,在他耳边清晰说道:“我很爱你,明年也会一样爱你。” 宋浔南在黑夜下眼眸亮晶晶的,盯着闻珩看了会,扬眉笑了:“那你说到做到。” “会的。”闻珩轻声应答。 “拉钩。”宋浔南突然幼稚。 两人的小拇指勾在一起,牵住。不知是谁先进一步,两手十指相扣,紧握。 等闻舒礼跟闻今然来了也没松开。 闻妈妈在房间里喊了:“那么冷站外边干什么呢,快点进屋来,饺子都好了,来盛!” “马上就来!”闻舒礼应了声,勾着闻今然的肩膀往回走,“走走走,你老妈催了,快进去。” 又去招呼闻珩跟宋浔南。 两人并肩跟在他们身后。身边人脚步一停,扯住了闻珩的步子,闻珩也停下了,看他。 “我也很爱你,”宋浔南笑着凑近,亲亲他的唇,“每一天都会比昨天更爱你。” 他的身后是无数盛开绽放的烟花,点缀了苍穹星轨,耳边混着鞭炮噼啪响声,织成盛大交响乐曲。 闻家的房灯将两人挺拔修长的身影拉得又长又细,最后交错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冬日寒风有点凉,将人吹得鼻尖发红。闻珩垂眸,看着这样的宋浔南,微微笑了。 “新的一年,有什么愿望?” 宋浔南认真想了想,攥紧了闻珩的手:“想陪你去看雪,去山顶看日出,干很多很多的事情。” “好。” 大抵事情不重要,重要的是,陪他的那个人是闻珩。 他们都在奔赴各自的人生,只不过在雨中的十字路口偶然相逢,便约定结伴并行到尽头。 一路泥泞,却仍有人愿为你撑伞- 全文完- 80-90 第81章 第 81 章 宋浔南打完电话, 就发现一屋子的人都在看着自己,不由奇怪。 “看我干什么?” 闻今然咋舌:“我以为南哥你会直接跟太恒硬刚上,我都做好率领八万水军冲了他家的准备了。” 万万没想到走了报警这条路。 就……还挺正能量的。 但放在宋浔南身上有点违和。 宋浔南看看闻今然, 又看看李念,扶额:“我到底给你们留下什么印象了?作为一个正红旗下长大的正经生意人, 遇到困难找警察不是天经地义?” 他说:“且现在人证物证都在手里, 有警方这一大助力不用白不用,我们公司经不起打击了, 接下来一段时间要低调行事。” 李念表示:“可能也低调不起来, 毕竟您跟上面合作的消息很酷就会被大家知道。” 到时候, 那些听了太恒的话提前跟他们终止合作的公司恐怕要悔到肠子青了。 宋浔南挥挥手:“行了,都去睡觉吧, 明天还要回去。” 闻今然离开了, 但回去路上总觉得怪怪的, 忍不住问李念:“李姐,你说南哥真放弃了?这一点都不像他的性格。” 李念摇头:“宋总也是为大家考虑, 毕竟他身上还肩负着一整个公司。” 闻今然索性不想了:“行吧,就当南哥这次善心大发了, 饶对方一条狗命。” 李念:“……”- 宋浔南叫住要回去的闻珩:“你等会。” 闻珩转头看向他:“怎么?” “坐,”宋浔南踢了拖鞋, 盘腿坐在酒店床上,看着闻珩坐到自己身边后开口, “如果我到时候说了有关那个姓陈的事, 他不会恼羞成怒报复你大伯吧?” 闻珩沉默一会儿,反而笑了。 “笑什么?”宋浔南推了他一把, 让他赶紧回答自己。 闻珩手撑在床上, 侧身看着他:“你好像很关心他。” 宋浔南脱口而出:“我那是关心你, 万一你受牵连了怎么办?” “关心我?” 闻珩低声重复,在夜色下嗓音浅淡,却好似错觉般比往日低了几个音,更显磁性。 窗外灯火通明,开了一条小缝的窗户让风吹了进来,轻轻掀动窗帘一角。酒店头顶暖橙色的灯光昏黄,气氛无端暧昧起来。 宋浔南说完这话一滞,细品下可又觉得没什么问题。 倒是闻珩一重复,让他本能舔了下干燥的唇,竟有些不敢与闻珩对视,侧开目光。做完这些动作后他又觉得自己心虚,硬是转回目光,看着闻珩浅褐色的瞳仁。 他说:“我还不能关心你吗?要是姓陈的发疯找上你大伯,你大伯再迁怒到你,你怎么办?你可是为了我。” 说到最后他有点懊恼,觉得不应该把闻珩扯进来,不应该让他跟自己一起来。 “没事,陈卓雍动不了闻家。”闻珩声音淡,情绪也淡。 但就是这种极其平静的回答,让宋浔南意识到闻家的实力可能远在自己了解之上。 他开玩笑:“这么厉害?那能不能出手帮我对付下太恒?就当尽邻居之宜了。” 闻珩:“你不是要自己出手?” 宋浔南看着他,两人视线在空中相交,过了几十秒后才移开。 “你们搞心理学的是不是都能看透人心?” “不是,”闻珩顿了顿,找了下措辞,“只是我更了解你。” 宋浔南垂下眼,蓦地笑了:“好吧,确实没打算放过他们。” 动了他的东西,还想全身而退,想的美。 “单纯打击他们的公司多没意思。”宋浔南坐在床上笑,但他的脸只会让人感叹竟有这么精致的长相,笑起来如天幕上璀璨的明星。 可他的话里透着不容忽视的狠意:“我更想让他们身败名裂后,直接去坐牢呢。” 在挑衅他之前,对方就应该做好被撕咬下一块肉的觉悟。 “只是这些话不能对他们说,是吗?” 闻珩真的很懂他。 宋浔南点点头:“他们要的是一个合格的领导,有底线,懂进退,捏得了轻重缓急,这才让他们放心。” 闻珩站起身来:“你累了很多天了,今晚早点睡。” 宋浔南看他要走,下意识拉住他的手腕。 两人都顿了下。 闻珩转身看他,眸光深邃了些。 “晚安,”宋浔南回过神来,眉眼一抬,眼角眉梢俱是笑意,“给你个拥抱。” 他不由分说抬手拉住闻珩的脖子,让他低头,另一只手松松环在闻珩腰后,下巴磕在他的腹肌上。 那晚在江边闻到的木质冷香又袭上鼻端,宋浔南闭了闭眼:“谢谢你这些天一直陪着我。” 闻珩被他环住站在那里,甚至能感受到宋浔南说说话间热流吹在肌肤上的温度。过了几秒后抬手,顺着宋浔南的肩膀往下,搭在背上,将人往自己身前压了下。 宋浔南说完就想松手,却感到柔软面料蹭过自己的脸颊。 闻珩俯下身,在他耳边启唇低语:“好好休息。” 脸上痒痒的,宋浔南反应了下,意识到是闻珩的头发。丝丝缕缕顺着敞开的衣领钻进去,蹭过他的脖颈,带起一阵酥麻痒意。 而他还更感受到闻珩温热的鼻息,不似他身上偏凉的体温。 显得更加炙热。 木质冷香的味道好像更浓了。 宋浔南有一瞬间呼吸不畅。 两人只拥抱了短短几分钟,但此时好像时间被无限拉长,气氛黏连成丝。 最后是闻珩率先松开他。 “睡吧,晚安。” 房间里只剩下宋浔南自己。 他听着门被关上的“咔哒”声,抚上自己狂跳的心口。 他该不会,是动心了吧? 第82章 第 82 章 要说宋浔南从小到大有没有喜欢过什么人, 其实真没有。 他之前一向是眼高于顶的性子,身边最求他的人也不少,可他一个都没看上, 尤其是知道这个圈子有多乱之后,更不会轻易动心。 因为没有感受过,所以宋浔南现在才隐隐察觉到, 自己跟闻珩之间的关系,是不是有些不对劲? 好像……过于亲密了。 只是自己还不确定。 宋浔南内心惊疑不定, 乱成一团。等第二天再见到闻珩事时,连眼神都深了些。 闻珩此时正在吃酒店的自助早餐, 发现宋浔南一直看着他便抬起眉眼, 回视他:“怎么了?” 宋浔南跟他对视, 两人目光相接片刻后,他偏开摇头:“不,没什么。” 闻珩见他说完这句便不再言语, 低头喝了口咖啡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闻今然大大咧咧,根本没发现宋浔南不对劲,问他:“哥,你在想警方那边的回复?” 宋浔南觑了他一眼, 盯着闻今然肉肉的娃娃脸还有傻不愣登的眼神,突然想到个问题。 自己要真是跟闻珩好了, 闻今然岂不是成了自己的小舅子? 这辈分太夸张了,宋浔南嘶了声,有点牙疼。 偏偏闻今然还追问:“你怎么了南哥, 一早上心不在焉的。” “我没事, ”宋浔南回过神来, 想起正事还没办完, “警方让我今天去一趟派出所做笔录,你们回去看着点张云千,别让他跑了。李念,你顺便练联系下陈律,让他准备好起诉太恒科技的材料,还有,找秘书说清状况,提前做好公关,但先按兵不动。” 他有条有理的将事情都安排下去,顿了顿,看着闻珩:“你今天回去吗?” 闻珩说:“我请了很长的假。” “那你跟我一起,行吗?” “可以。” 宋浔南明白他言下之意,要是以往可能会感激闻珩真的很贴心,但是现在,他想的就多了点。 闻珩与其说是性子冷淡寡言少语,不如说是惫懒于将时间浪费在无意义的社交上,他跟大家都保持着礼貌又疏远的距离。 而他却再三帮助自己。 是在可怜自己,还是觉得自己格外合眼缘是个不错的朋友? 宋浔南暗自摇头,压下这点纷繁芜杂的心思,太恒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来了n市,他没有太多时间想这些事情。 还是要赶快将眼下麻烦解决为妙。 这样想着便忍不住出神片刻,肩膀被人一下子握住,往身后带了带。 宋浔南后退几步,差点重心不稳摔进闻珩怀里。 不过也差不多了。 闻珩的手握在他的左肩上,掌心温凉,却在十月天里烫得宋浔南从肩膀一路烧到脊背,整个背部都僵直了。 看他不说话,闻珩轻声担忧道:“怎么了?吓到了吗?” 他刚才拉了宋浔南一把,是因为对方差点撞上从身后擦着过来的电动车。 他问话的时候,好像离得宋浔南更近了。宋浔南似乎能感受到他胸膛的温度,似要撞进他怀里。 还有对方落在他耳边,时轻时重的呼吸,近在咫尺。 宋浔南的耳朵很敏感,此时有些受不了了,挣开闻珩的手往前走了两步:“我没事。” 他平复下呼吸,又道:“大马路上,正经点。” 闻珩在他身后声音疑惑:“我不正经?” 宋浔南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抿了下嘴角:“抱歉,我对别人的肢体接触比较敏感。” 尤其是对你。 因为闻珩的举动,乱成毛线的脑子更乱了,好像有两个小人在吵架。 黑色小人说:“李念那边已经去找张云千了,确保对方不会跟太恒联系上,自己这边只要一提交证据太恒的罪名就坐实了,没什么好担心的……闻珩身上的香味到底是什么?还蛮好闻的。” 白色小人说:“对啊对啊,感觉没闻过这么特殊的味道,好喜欢。” 等意识到自己满脑子在想什么,宋浔南闭了闭眼,想给自己一拳。 闻珩好似将他的话听在耳边,怔了下,眼睫一颤,随后敛下眸子:“让你不舒服了?抱歉。” “我不是这个意思,”宋浔南“啧”了声,觉得自己说不清楚,索性扯过他的手腕拉着人往前走,“算了,你跟着我,免得丢了。” 闻珩看了眼被他牵住的地方,没有辩驳自己一个大男人怎么会丢这种不存在的事。 两人并肩走过这段街道。 === 太恒科技,总裁孙惠均的办公室。 他看着网上对南北公司一面倒的讨伐,抵制宋浔南公司的各项产品,满意眯了下眼。 这样,那块大蛋糕就落到自己的肚子里了。跟上面有了合作就等于挂号了,以后这样的机会也一定不会少。 他好像看到了自己公司在他的手上发扬光大的前景,摸着从酒场上喝出来的将军肚,笑容更大了。 不过这一切都要好好谢谢陈卓雍这个亲家,他招手喊秘书进来。 “把我从拍卖会上拍下来的珍品给姐夫送过去,一定要仔细。不,算了,还是你弄好我亲自跑一趟。” 秘书赶忙应下:”好的孙总。“ 孙惠均站起来,一脸志得意满:“你这个月干得不错,月底奖金翻倍。” 秘书赶紧奉承了两句,孙惠均更高兴了。 只是他的高兴没持续多久,办公桌上的电话就响了。 他接起来:“喂?” 秘书看他脸色逐渐不好看,好奇出声:“出什么事了吗,孙总?” 孙惠均还未答,办公室的门就被打开,一群警察走了进来。 为首的那位将自己的警官证一亮,对他说:“孙惠均先生,有人举报你利用不正当手段恶性商业竞争,请您回去配合我们调查。” 孙惠均脸上的笑容早就没了,但还沉得住气:“警察同志,我想你们一定搞错了,我行事向来光明正大,同行都是知道的,不可能恶性竞争,还使用不正当手段,怎么可能。” 为首警察犹豫了下,孙惠均一看有戏,赶紧对秘书使眼色。 旁边有人附耳上来说了什么,警察正正神色:“抱歉,这些事情您还是亲自回去做笔录时再说吧,得罪了。” 警察上来抓人,孙惠均被几人带到门前,他回头对站在那里不知所措的秘书说:“让你做的事赶紧去做,要快!” 孙惠均被挡着全公司的面被警察带走了,公司上下一片哗然,纷纷不安躁动起来。 秘书明白过来孙惠均这是让自己去找陈卓雍求救,赶忙驱车前往陈卓雍常去的那家茶楼。 还没等进去,他就看到有几人围着陈卓雍,客客气气将对方请上车,然后一关车门。 秘书不敢动了。 虽然对方看上去不是警察,但直觉告诉他,陈卓雍大概也救不了孙惠均了。 此时陈卓雍看着车窗外闻舒礼那张脸,动动嘴角:“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早知道晚知道,有什么区别,”闻舒礼摇摇头,“你一开始就不应该动不能动的心思。” 内举不避亲,要是陈卓雍光明正大举荐自己的小舅子,让他跟宋浔南公平竞争,闻舒礼还会高看他一眼。 可是现在,他摇头叹气。 “让你失望了。”陈卓雍还是那张严肃的国子脸,唯有轻轻颤抖的双手能窥见他内心的不平静。 “我问一句,为什么?” 陈卓雍沉默片刻,说:“大概是在那个位置上坐久了,容易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闻舒礼没再开口,看着那辆车将陈卓雍带走,然后转身对刚刚站定的瘦高中年人握手微笑:“来了,一路辛苦。” 中年人也客套笑笑,寒暄后直问:“上面让我来是处理收尾的,现在宋浔南已经完全通过了考察,我想知道什么时候能见到对方?把合同签了免得节外生枝。” 闻舒礼只是笑:“估计还要两三天。” 中年人并不在意:“不着急,他年纪轻轻就能独自处理这么大的麻烦,已经让人刮目相看了,收尾估计也得需要段时间。” 看得出来,他对宋浔南很欣赏。 南北公司在经历一段波折后,终于要迎来自己的转折点。 而这些事情都是在私下进行,公众仍旧不知内情,他们甚至聚众赌在了南北公司的门口,举着牌子示威。 “吃人血馒头赚的钱,花起来不亏心吗!” “宋浔南出来!别跟缩头乌龟似的躲在壳子里!” “整个公司没一个有良心的人,你们的良心都叫狗吃了!呸!” 来人狠狠将一口唾沫喷到保安脸上。 大家群情激愤,还有准备了臭鸡蛋烂菜叶的,就等着宋浔南出现,然后狠狠扔在他身上。 一群人正吵着,记者也混在里面边采访边煽动情绪,小钱便是其中一个,他正受报社委托来拿第一手新闻。 正在拍照,助理就拦住他:“哥,事情不对劲。” 小钱浑不在意:“怎么不对劲?你先别说话,那边是不是宋浔南的车?等我抢到前排去!诶你拦我干嘛!” 助理把手机往他眼前一怼:“哥你看看消息。” #南北公司遭受商业污蔑# #宋浔南表示已走法律途径# #张云千视频曝光# #太恒科技 孙惠均# 这几个热搜连在一起,想不注意都难。 小钱接过去,手指刷刷划着浏览起来。越看他脸色越难看。 “……竟然是这样?” b市警方在今早发布了最新动态,白纸黑字写着太科技公司连通公务人员,利用不正当手段恶性竞争,让宋浔南的南北公司陷入困境,警方将进一步调查。因为事态影响严重,性质极其恶劣,所以公开进程。 这条动态一出来,平日里浏览量不过千的官方立马爆了,网友都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竟然是被冤枉的?那我们之前在干什么??网爆一个无辜的受害者吗?我们是被当枪使了吗?】 最底下的这条评论排在热一,说出无数人的心声。 没有人怀疑事情的真实性,毕竟这是警方发出来的。 小钱沉默下来。 现场这样的并不只是他自己这样,越来越多的人被提醒着看到了网上的消息,刚才还乱糟糟的人群一时间鸦雀无声。 “这……竟然不是真的?” 刚才还往保安脸上吐口水的男人尴尬的喃喃自语,看着依旧拦在自己眼前寸步未退的保安,一时又愧疚又不安。 一辆汽车缓缓驶到他们面前。 果真是宋浔南的车。 在众人热切的注视下,一只脚从车里出来落到地面上,紧接着是宋浔南整个人。 他好似并不惊讶自己的公司楼下围了这么多人,径直走到人群前。 “借过。” 人群无言的分到两边,给他让出一条路来。 宋浔南从容地缓步经过人群,路过一位提着篮子的女人身边时甚至多看了眼。 女人羞愧的满脸通红,将篮子往身后拿了拿。 整个场面既诡异又安静。 记者最先反应过来。 “宋先生,您对公司发生的这件事有什么看法?” “宋先生,您是否已经掌握对方犯罪的证据,有没有可能进一步追究对方法律责任?” “宋先生,网上说您跟您的公司是被冤枉的,这件事是真是假?” 宋浔南目光轻轻扫过提问的记者,不怒自威:“你在怀疑警方的公正?” 这话记者不敢接,默默闭麦。 宋浔南走到最前面,对保安们点点头:“大家辛苦了。” 保安们瞬间像是找到主心骨。 “没事没事,宋总你总算回来了。” “宋总我们把人都拦住了,没给里面的大家带来困扰。” “宋总,您回来就好。” 宋浔南拍拍保安队长肩膀:“忙完今天都回去休息一周,陪陪家人,给你们涨工资。” 保安队长憨厚笑笑,连连道谢。 底下众人看着这一幕,心底更加倾向于宋浔南的无辜。 连门口的保安都对他信赖有加,这样的人可能做下那些事情吗? 宋浔南转身面对他们:“各位,事实你们也看到了,我们公司行得端坐得正,没有对不起任何人的地方。识医app的开发初衷是我们公司想要做一个让更多人低门槛就医、治病的软件,让大家尽早康复,免去病痛折磨,为此我们上上下下几百员工付出了自己的心血,看着它一点点完善、成长。” 他顿了顿:“我没想到这竟然会被有心人利用,成为攻击我们公司的靶子,让你们对我们公司的认知出现偏差。” 众人陷入沉默。 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终于有人问出声,打破沉默:“宋先生,这个app……你们能不要下架吗?它真的很有用。” “当然,”宋浔南看着那个提问的人,“无论怎么变,我们公司的初心都不会变,识医这个app会一直做下去,这是我作为南北负责人的承诺。” 他在公司门口说的那短短几句话,一时间传遍了网络。 所有人,尤其是当初辱骂他的人,都看到了那段视频。 第83章 第 83 章 什么叫打脸, 这就是。 当初骂得有多狠,现在就这一巴掌扇在脸上的声音就有多清脆。 “我搞不懂了,所以到头来竟然是商业竞争?现在的资本家都玩得这么大?” “大不大不知道,但有的人被当枪使时骂得那叫一个难听, 九年教育是不是没普及到你?” 有人不理解:“跟资本家共情你是不是疯了?他每天赚那么多钱不拿出来捐给慈善机构也不上交国家, 就知道吃喝嫖赌, 这种人为国家出什么力?知道怎么叫责任跟担当吗?” 这种扣帽子的下头言论并不是独一家,很多热评都是这样的话术, 乍一看没啥毛病,其实仔细一想就觉得特别搞笑。 扒开皮下一看,说这种话的一般都是脑满肠肥的普信男人,见不得别人比他好。 说不定他一年缴得税都不如人家一个月, 本质还是嫉妒而已。 很奇怪, 女性能欣赏比自己优秀很多的同性, 但有些男性偏死活做不到这一点。 闻今然边刷微博边这样跟李念嘀咕。 李念失笑:“说的你不是男人一样, 怎么这么自然的把自己排出这个种群了?” 闻今然答得坦荡:“我属于男性下的另一个分支, 正常人。” 他又说:“要是让这帮只会动嘴皮子的人知道, 国家已经派人跟咱们公司进行项目交接, 不得气死!” 李念按捺住他跃跃欲试的念头, 警告他:“别想这些有的没有的,这种事情只能咱们几个人知道,不能对外宣扬。” 闻今然撇嘴,略感遗憾:“我也知道, 我就是想想。” 李念从这次立功之后就被宋浔南提为了自己的亲信, 她上面还有人力资源部长, 宋浔南就让她顶了另一个空缺, 跟她的前上司平起平坐。 不过公司上次辞职走了很多人, 人力资源那边忙不过来,李念偶尔也去帮忙。 宋浔南是在几天前见到新派下来的中年人,他姓方,单名一个林字。 因为此时涉及隐密,当时在场的除了宋浔南跟王文缨外,只有方林和闻舒礼。 对方的态度很和蔼,也并没有以权势压人逼让利的意思,利益分配好到让那个宋浔南有一瞬间不真实。 方林只道:“算是赔礼。” 是为之前陈卓雍闹的那一出牵扯到宋浔南的道歉。 看着合同上极具诱惑力的数字,宋浔南开始相信祸兮福之所倚这句话了。 兜兜转转,也是因祸得福。 甚至他这次遇事不慌的淡定态度让内外都对他有了新的评价。 只在最后四人散场的时候,他单独找到闻舒礼珍重道谢,闻舒礼只是笑笑。 “小事一桩,顺手而为罢了。要是老陈没犯原则性错误,你就是小闻最重要的朋友,我也不可能帮你。” 宋浔南礼貌作答:“这一点在我第一次见您,您却不没有相认时我便已经知道了。但该谢还是要谢的,非常感激您这次出手相助。” “你要是这样说,”闻舒礼拍拍他肩膀,语气里有对小辈的慈爱,“就好好感谢小闻去,记得他的好。” 宋浔南仔细想了想自己当时的回答。 他好像是顿了顿,才对闻舒礼点点头,说了声“会的”。 在那短暂的一瞬间,他满脑子想的都是,他确实挺记对方好的。 好到都快要把自己搭进去了。 脑子里心思重,手上的动作不免重了。 宝宝被呼噜了下头,不满的哼唧一声,去咬他的手指尖。 “不好意思。” 宋浔南感受到轻微疼痛后,抱歉的揉了把宝宝的脑袋,顺便把它弄到指尖上的口水擦了回去。 “……” 宝宝沉默一秒,决定当没发生,趴在他的胸口打瞌睡。 宋浔南不让它睡,摇摇它脑袋让它陪自己唠嗑:“你说,我现在是个什么状态?” 他这几天一直在想,到底是误把依赖当心动,还是真的对闻珩生出了别样的心思? 可是,他是个脆弱到因为对方表现出可靠,自己就像菟丝花攀上去的人吗? 楼上传来叮叮咚咚的装修声,宋浔南躺在沙发上看了眼天花板:“几点了,怎么还没下班?都响一下午了。” 楼上新来了一对新婚夫妻,这几天基本上都在装修。 好在只是软装修,几天就好,不然宋浔南一定受不了。 正想着,门铃响了。 “等着,我去开门。” 他放下宝宝,起身去猫眼里看了眼。 起初宋浔南以为自己眼花了,或者是在做梦。 不然他怎么会看到闻珩穿着身半湿透浴袍,外面裹着大衣来敲自己的门? 他怔在原地,没动。 门铃又响起来了,同时口袋里的手机也响了,不用想就知道是谁打的电话。 宋浔南滚了下喉结,心底告诫自己清醒些,然后打开门。 “你这是怎么了?” 开门后他被冰冷水汽扑了一脸。 闻珩的头发都是半湿不干的贴在脖子上,往日只能看到闻珩整洁不苟的模样,现在这样头发柔顺披下倒是第一次看到,让他整个人气质柔和不少。觉得怪新奇,宋浔南忍不住多看两眼。 闻珩发丝被大衣蹭得有些散乱,身上有着沐浴乳好闻的味道,是很淡的清香。 此时他的脸色算不上好,薄唇紧抿,眉头微皱,眼中似有恼意。 “你先进来。”宋浔南终于意识到闻珩这样的穿着不妥,赶忙让他侧身,让他进来。 闻珩进来后,绷紧的脸缓和不少。 他说:“能借下浴室吗?楼上装修好像把家里的管道弄坏了,洗澡到一半没水了。” 说完楼上又叮叮当当忙了起来。闻珩觑了眼天花板,宋浔南看他那不耐的眼神似是想掀了屋顶。 他很少看到闻珩生气,赶忙安抚:“你先等等,我刚才正好给宝宝洗完澡,应该还有不少热水,我去看看。” 他让闻珩坐沙发上,自己进浴室看,发现还有不少。 “有挺多,够用,你直接进来吧。”他从浴室中探出头来,对闻珩喊。 闻珩揉揉额角,总算解决了这个麻烦:“谢谢。” 宋浔南从浴室出来,看着闻珩进去,不一会里面就传来水流的哗哗声。 让别人在自己家洗澡,还是挺奇妙的一件事,对双方而言都是这样。 就像是,原本的距离感被打破,重新划定了一个新的、更近的范围。 不一会,里面传来闻珩的声音:“哪个是沐浴乳?” 宋浔南对里面喊:“黄色瓶子的那个。” “……没有。”闻珩答他。 “怎么可能没有,“宋浔南一边说一边起身,站在浴室门口才想起来,“我,我给宝宝洗澡的时候放外面了,在这里,给你拿过去。” 隔着一道门,里面传来闻珩的应答声。 大概是热气熏蒸的作用吧,宋浔南觉得对方的声线比往日低沉沙哑不少,像带着水汽的大提琴弦,弯弯绕绕缠住了自己的心。 他租的这套房子基本上没动原主人的装修,家里的浴室跟洗手池用一道磨砂推拉门隔开。 磨砂,推拉门。 即便不是故意的,但宋浔南走进浴室的第一眼就看到闻珩模糊的轮廓映在门上,视觉冲击极大。 水流声越加清晰,让人几乎可以想象到里面的场景。 宋浔南动动喉结,觉得现在这个场景古怪极了。 水流声停了。 大概是闻珩听到他靠近的脚步声但没看到人,于是疑惑出声:“你在外面吗?” “在,”宋浔南垂眼捞起水池边上的沐浴乳,站在门前,“你开门,我给你递过去。” 推拉门推开一道小缝,热气争先恐后涌了出来,让宋浔南一阵燥热。 他为自己的不对劲感到不耐烦,稍一抬眼却怎么都动不了了。 眼前是尚滴着水的胸膛,水珠顺着锁骨流过胸膛,坠入小腹,然后没入…… 宋浔南匆忙撇开眸子回避。 一只光裸修长的手臂伸向他,指尖沾着水,湿漉漉的。 “给我吧。” 宋浔南把沐浴乳的瓶子递到闻珩手里,闻珩拿过来。 交接时两人指尖相触,又很快分开。 “谢谢。” 门被关上了。 宋浔南垂下手,捻了下两指。 上面还残存着闻珩身上的温度,还有不留神沾上的水液。 回想着刚才极具冲击的一幕,他抬手摸了摸被热气蒸红的耳朵。 “好了,这下不用纠结喜不喜欢了……” 他宋浔南二十年来,第一次被男人勾引到了。 还是自己的心动对象。 宋浔南只用了很短的时间接受这一现实,马上冷静下来考虑最关键的问题。 闻珩的性取向是男是女? 他喜欢自己吗? 他只把自己当朋友吗? 宋浔南隔着一层磨砂玻璃听着那头哗啦啦的水流声,摸了下跳动的心脏。 管他那么多,他宋浔南二十年来第一次喜欢上别人,要是因为这些顾虑不努力争取下白白错过,也太遗憾。 其实遗憾也是有的。 宋浔南想通后坐在沙发上,看着洗完澡出来重新裹得严严实实的闻珩,遗憾啧了下。 刚才不应该矜持的,就应该先看全了再说。 该说不说,闻珩的身材也太好了点。 “喝水吗?我给你倒了杯。”他敛起眼睑,遮了下自己过于露骨的目光,推推桌上的杯子。 闻珩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在他身边坐下,喝了口水。 宋浔南看着他上下滚动的喉结,还有脖颈处尚未擦干的水痕,舔舔唇,给自己也倒了杯水。 见闻珩看了过来,多余解释一句:“口渴。” 闻珩“嗯”了声,没疑心其他。 “你在给物业打电话?”宋浔南问。 “对,”闻珩脸色冷了点,“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修好。” 任谁摊上这种倒霉事都不会开心,而且闻珩刚敲门时身上带着香味,估计是刚打了洗发露水就没了。 “你问问物业吧,不过也别着急,这几天不方便就先来我家洗。哦对了,我不经常在家,一会把你的指纹输进去,这样你自己也能开。” 宋浔南说完觉得自己太主动了怕吓到对方,又假惺惺补了句:“你觉得怎么样?” 闻珩:“太麻烦了。” 宋浔南以为自己被拒绝了,刚想说点什么挽救下,就听对方继续道:“如果你不介意我回来打扰的话。” “当然不介意,”宋浔南扬唇笑了,“你头发没吹吧,我去拿吹风机。” 他拿过来之后积极要帮闻珩吹,被闻珩抓住手腕拦下。 他看着宋浔南,惊疑不定:“你今天怎么了?” 宋浔南比他还疑惑:“什么怎么了?” 给他未来的男朋友吹个头发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大了去了,他之前从来没这么热情过,现在殷勤到让人害怕。 “你……”闻珩想说今天他太反常,想了想又把话咽回去,“不是有麻烦事就好,把吹风机给我吧。” 他坚持,宋浔南只好把吹风机递给他,盘腿坐在沙发上看着他吹。 如玉指尖轻拂过漆黑发丝,在其中穿梭,宋浔南莫名想到这双手抱住自己的感觉。 很温暖。 似乎是察觉到了宋浔南过于灼热的目光,闻珩停下手中动作,跟他对视。 宋浔南正在脑中拼命回想自己从书上看来可怜的、为数不多的恋爱经验,不知如何增加两人的相处时间,见闻珩看自己,便对他笑了笑,眉眼舒展。 脑中闪过什么,他立马抓住:“我明天送你去上班吧,怎么样?” 好像总裁都是开着加长林肯送自己的小娇妻去上班的,虽然性别换了,但大差不差,自己也是总裁。 闻珩关上嗡作响的吹风机,认真看向宋浔南,喊了他名字:“宋浔南。” “怎么了?” “你出什么事了吗?”闻珩背着光,皱眉看他,吹散的黑发散落几缕在额上,平添了慵懒气质。 宋浔南听他再三问起,仔细斟酌回答:“没有,是你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了吗?” 闻珩指出:“如果你没事,就应该想到明天是周末。” 宋浔南:“……” 哦豁,他计划的漏洞。 宋浔南不死心:“那你送我,我周末加班,两天都加班。” 这理由就有点无礼了,谁好好的大周末不睡觉早起陪他上班打卡。 闻珩将吹风机放在桌子上,似是叹了口气。 “好。你几点上班,需要我再去接你吗?” 第84章 第 84 章 宋浔南出门的时候, 刚好看到有两人站在闻珩家门口,三人正在说什么。 闻珩正对着他,看他出来对他点点头。 宋浔南认出这两位就是楼上装修的新婚夫妻, 估计是来就弄坏闻珩家水管的事情道歉的。 果然。 “先生, 真的十分抱歉给你倒成了困扰, 我们会找人修好的,真是不好意思。”其中的男士说着, 面带羞窘。 “让他们以后小心些。”闻珩手里搭着件鸽灰色大衣, 端站在那里, 身姿挺拔。 即便当时很生气,但他现在仍旧彬彬有礼, 语气拿捏得当。 不过旁人可能并不觉得, 起码妻子就认为闻珩有点凶, 有些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看着夫妻俩再三道歉并赔偿后走了,宋浔南倚着门框笑:“我怎么感觉别人那么怕你?” “是吗?”闻珩回身关上家门, 转头看他, “你也会怕?” 宋浔南点点头:“当然啊,我胆子那么小, 看到你板着张脸自然会怕。” 闻珩没理会他的鬼话, 径直走向电梯,拿手挡住电梯门:“进来。” 宋浔南踏进去后他才把手松开。 “说起来, 我昨天只是这样一说, 没想到你真的打算接我上班啊, ”他打量了下闻珩的穿着, 点点头评价, “而且还穿的特别正式。” 闻珩看了下自己衣着, 并没有看出什么与往日的不同:“今天有个会, 本来是不去,但出来送你正好顺路去应付下。” “什么类型的?”宋浔南问了声才想起闻珩的工作性质偶尔会特殊一点,要保密,忙说,“不能说就算了。” 闻珩:“没什么不能说的,只是一帮人聚在一起吵明年的拨款谁该占大头而已。” 一帮科学泰斗聚在一起为了拨款吵得面红耳赤,宋浔南想象了下,发现自己想不出来。 他更难想象闻珩也要去吵架。 “怪不得你不想去。” 闻珩“嗯”了声,颇有点无可奈何。 电梯里一时安静下来。 宋浔南这才发现,小小的密闭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两个大男人站在一起不算挤,但也会无意间触碰到对方的身体。 这种时候,是不是要增加点肢体接触比较好? 宋浔南正在想该怎么不着痕迹拉近两人的距离,电梯就在8楼停下了,呼啦上来三个拿着滑板的少年。 “我都让你们早点起了,现在这个时间估计场子又被占了。”其中一个带绿色发带的少年边回头说边进电梯,差点踩到宋浔南。 他赶紧后退一步避开。 “啊呀,不好意思。”少年摸摸后脑勺道歉。 “场子被占了就再换一个,老是在那条街上也没什么意思,哈皮那里就不错,咱们今天约他?” “算了吧,这小子最近被他老爸逮着要去考研,天天都被折磨死了。” 三人瞬间都一脸蛋疼:“那确实挺折磨人的。” 安静的电梯里瞬间又拥挤又吵闹。 宋浔南推了一步后才发现自己跟闻珩退到了角落里。他看了眼聊得正开心的三人,发现他们并没有看向后方。 他侧过身,对闻珩使了个眼色。 对方根本没看他。 宋浔南啧了声,在闻珩垂于身侧的手心用小指挠了挠。 手下的掌心一颤,闻珩缩了下手掌,垂眸看向始作俑者。 “怎么了?” 宋浔南不知道为什么,不想让别人听到他们两个的谈话,于是压了下声音:“我上次不是说要带你出去玩放松心情吗?你有想好去哪吗?” 三人说笑声很大,闻珩没听清楚,离得宋浔南进了点,让他再说一遍。 宋浔南凑过去,在他身侧咬耳朵,重复了遍:“听清了吗?” 闻珩没立刻回答,拧眉思索了下,拍拍宋浔南肩膀让他看自己,跟他对着自己说话时一样,特意压低了声音也对着他咬耳朵。 “都可以,听宋总的。”声音低沉又轻缓。 宋浔南捂着耳朵,抿唇将人推开点,闻珩顺势离开。 没了他的遮挡,宋浔南边看到正在说话的那三人不说了,都目瞪口呆看着他们两人。 宋浔南挑眉:“有事?” “不不不,没事,没事。”绿发带少年赶紧摆手,说完扭过头,还拉着自己的同伴也扭过头去。 心想这人好奇怪,长得好看还红着耳朵会害羞,怎么说话却那么凶。 还有……刚刚两人的姿势是在接吻吗?是在接吻吧! 绿发带少年心底无声呐喊着救命,感觉自己像一个炽热的大灯泡。 不知道自己的举动带给别人怎么样的冲击,宋浔南一路坐着闻珩的顺风车到了公司。 楼底下的保安刚想拦住,便看到宋总从车上下来,跟他们打招呼。 闻珩将下车窗,问他:“下午几点下班?” 宋浔南闻言不走了,手肘撑在车窗上看驾驶座上的他:“你真要来接我?” 闻珩也在看他,手指在方向盘上摩挲了下:“你想让我来接吗?” 宋浔南有某一瞬间觉得这话里有深意,可他看向闻珩浅淡的眸子,又觉得自己想太多。 “我一般五点半走,你要是来不了就提前打电话跟我说一声,我打车回去。” 闻珩点头:“你工作完就下楼,我在大厅等你。” “那,”宋浔南后退两步,对他笑着挥手,“拜拜,下午见。” 看着闻珩驱车离开,在街角没了影宋浔南才转过身来,结果就看到叼着包子一脸震惊的闻今然。 闻今然:“泥净然蓝坐窝蝈的车来的,泥们到底肿莫回思!” “……”宋浔南无语,“你把包子咽下去再说话。” 闻今然都来不及咽下去,直接从嘴里拿出来:“你竟然是坐我哥的车来的,你们到底怎么回事!” 宋浔南不解:“你好像不是第一次看到我坐你哥的车,怎么今天这么震惊?” 闻今然沉默片刻,更震惊了;“我以为你就坐了那一次,我都没坐过他的车几次,南哥你怎么做到天天坐的?” 宋浔南问:“你哥的洁癖有那么严重吗?我觉得还好吧,好像平日生活看不出来。” 闻今然恨恨咬了口包子:“怎么可能不严重?他讨厌一切带毛的东西,每次摸到了都要去洗手洗好久,因为这哥我从小到大都没养过什么宠物。他还不喜欢别人住到他家里来,觉得像是入侵的大型病菌一样,客人来了走后一定要里里外外清理干净……” 看着他掰手指一件件说过去,宋浔南突然打断他。 “我家里养了只小狗,”他顿了顿,在闻今然“哦然后呢”的视线中继续道,“你哥抱过,还帮它找吃的,带它去打针。” 闻今然:“?” 宋浔南:“而且我平时工作要是太忙会拜托你哥帮忙照顾下,添点狗粮加点水什么的。导致现在我家狗见了他跟见了我一样亲。” 闻今然:“???” “还有一件事……”宋浔南斟酌了下,还是不打算考虑到闻今然的承受能力说出来,“我在你哥家过夜了一次,当时喝醉了,他带我回来了。对了,你哥讨厌酒味吗?我当时还让他喝酒了。” 闻今然:“……?????” 宋浔南捅捅他,真心发问:“所以问题很大吗?” 闻今然深吸一口气,爆发了:“这不是问题大不大的事情!这是我对我哥二十年来认知的颠覆!” 宋浔南摸摸鼻子,觉得此时闻今然多少有点崩溃。 闻今然发泄完之后一脸悲痛欲绝:“你跟我说实话,南哥,你跟我哥之间真的没点什么?” 宋浔南答得很快:“没什么。” 起码现在为止还没有什么。 “真的?”闻今然不信。 假的,我想让你当我小舅子。 宋浔南说:“当然是真的,你还不信我?” “这样啊,不对,怎么想都很奇怪……你让我冷静下。” 宋浔南点头,没去打扰他走神。 闻今然跟着他一路从公司门口晃神到办公室,这才堪堪恢复了点精神,扒拉着门框看着宋浔南,突然冒出来一句。 “其实这样想想也挺好,我哥之前太沉默了,根本就没有朋友。这几年才见渐渐好起来,只是身边人还是很少,他看上去不好接近……我作为他的家人都跟他亲近不起来。南哥你要是、你要是……” 他皱眉“要是”了半天,最后一咬牙:“反正他要真是像你说的变了很多,我还挺高兴的。啊啊啊啊不行,我得再冷静会!” 他说完一连串不知所云的话后砰一声关上门,自己消化去了。 宋浔南瞅着关上的门,决定给闻今然点时间缓冲,他好像受了不小的刺激。 只是他突然对闻珩之前的事情好奇起来了。 闻珩好像从来不提及自己的过去。 宋浔南心里记挂着这件事,回到自己办公室开始处理手上积累的一点小文件。 其实加班也没有那么多事情可做,大部分时间都在审核之前的项目查看有无漏洞而已。 整个公司静悄悄的,除了技术部忙一点之外,大家很少有周末来加班的,宋浔南也从不强制他们,内部没有卷来卷去的风气,所有人只要忙完手上的任务即可。 只要忙起来,宋浔南变很少会去想起他事情,一心工作。 时间过得很快。 手边的电话响了起来,他看了眼手表,发现已经是下午了。 大概是闻珩饿电话。 这样想着的宋浔南并没有看直接接了起来:“你到楼下了?稍等,我马上去下。” 那头传来的却不是闻珩特有的冷质音,而是宋煜清沙哑的咳嗽声。 他喉咙里好像有血沫,咳了两声强行压下,对宋浔南说:“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什么?”宋浔南发现不是闻珩都要挂了,听他这样说反倒莫名其妙,“给你打电话做什么?还有,我上次没掐你声带,别装病。” 宋煜清咳嗽着笑起来,没解释自己到底怎么回事。他笑了几声太痛苦了,就没了声,顿了顿在那头很认真的说:“你当时告诉我,我可以保下你,为什么不找我,去找那个男人?” 第85章 第 85 章 宋浔南想了下, 觉得宋煜清口中的“那个男人”百分之八十的概率是闻珩。 “我找谁不找谁,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没事就别打我电话, ”他顿了下, 补了句,“有事也别打,我们公司的咨询电话不是摆设, 找他们去。” 宋煜清的声音在电话那头有些闷, 嗓音喑哑得像沙砾摩擦:“我出车祸了。” 宋浔南:“好, 要我给你订束鲜花送过去庆祝下吗?” 即便早就预知了宋浔南不会再问他一声“伤的重吗”, 宋煜清嘴角的笑容也还是淡了下来。 他坚持道:“如果当时司机没闪开, 我不可能还能给你打电话。我有直觉, 车祸不是意外,应该是有人动手脚。但我暂时没想到是谁。” 宋浔南转笔的手停下。 脑海中浮现出那晚看到的宋溪的脸。 宋煜清不知道的、隐在暗处的人只有这一个。 他当时就想,宋溪性格转变如此之大,几乎称得上是扭曲, 这里面估计少不了宋煜清的手笔。 可他没有提醒宋煜清的打算,“哦”了声算是回应, 敷衍到任谁都能看出来的地步。 狗咬狗的事情,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两人间出现了短暂的寂静,无话可说。 很难想象他们曾经也有过亲密到能称为“美好”的回忆。 宋煜清又开始咳嗽, 夹杂着几声抽气声。应该是扯到了身上的伤口。 “没事挂了。” “有事。……你出事的时候为什么不来找我?”宋煜清神经质般揪着这一个问题不放。 “让我像条流浪狗一样惨兮兮的求到你们宋家头上,然后被人嘲笑一句当初走的潇洒可还不是要跪着进宋家的门, ”宋浔南冷静说出这些扎心窝子的话, “你是不是很期待看到这样的场面?” “甚至我没有这样做, 你还觉得可惜, 特意打电话来质问我。” 宋煜清突然感到头很晕, 被撞出脑震荡的地方更痛了,让他几乎眼前一片黑,出现了电视信号不好时闪出的雪花。 他几乎是咬着后槽牙压下疼痛,低声嘶吼:“够了,我从没那样想过!” 他喘了几声,双眼猩红,但语气却平静下来:“我是我,宋家是宋家。小南,我只想让你好好待在我身边,我说过,我会保护你。” 宋浔南在那头笑出声。 他好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几乎无法控制住自己的笑声:“保护我?像之前那样把我困在房子里哪里都不能去,像囚|禁一样的‘保护’?” 他说:“别逗了宋煜清,我上一世真应该报警让你进去吃牢饭。但我没想到——” 宋煜清听他提到前世时心底闪过不好的预感,他知道自己一定是被看出来了,宋浔南最后还是知道了。 他知道自己是那个坏事做尽的宋煜清了。 “不,你别说!”宋煜清捂住头,用力捶了捶抵挡住那阵钻心的疼痛。 宋浔南很轻的在笑,语调上扬,像蓄意已久的谋杀:“重活一次,你还是狗改不了吃屎。” 窒息般的痛让宋煜清呼吸都滞住了。 手一脱力,电话就掉在了地上,摔出沉重的闷响。 这一声好像惊动了凝固在原地的他,宋煜清挣扎着下床去捞却只看到已经被挂断的屏幕。 手机被摔换了一角,龟裂纹如蛛网延伸,密密麻麻缠住了他的心,让他像浸了水的海绵,不住下沉到幽暗海底。 身边好像有人匆匆赶来,大呼小叫:“哎呀,你怎么把针拔了,还出血了?医生说你现在不能下床,快回去躺着!” 好吵。 太吵了。 这是宋煜清失去意识前最后的想法。 …… 宋浔南挂断电话后想了想,让手下的人查一下宋煜清车祸的事情。 隔岸观火自然好,可要是宋溪真疯到了要闹出人命的地步,宋浔南也得提前提防着。 引火烧身就不妙了。 还有宋溪之前提过的合作,他得再筛查一遍,确定无疑。 等手机再次响起来后,就是闻珩在楼下等他了。 第86章 第 86 章 闻珩正站在南北公司的玻璃门前。 天有些冷, 他一手抄在大衣口袋里在打电话,视线盯着斜对角枯黄的行道树,间或瞥一下没有人出来的大门。 侧耳听了会对面那头的声音, 他启唇:“动手脚吗?他想做什么,就让他做不成。” “律师那边你盯一下, 别给对方钻空子的机会。” 那边又说了点什么, 闻珩“嗯”了几声算是答应, 余光看到宋浔南出来,说了句“挂了”转头看向他。 “怎么不在里面等,外面好冷。”宋浔南刚从温暖的大厅出来,迎面就是一阵寒风, 他呵出的气都能看见白雾。 闻珩把手机塞进口袋:“刚到,还没来得及进去。走吗?” “走,”宋浔南去找他的车,赶紧钻进副驾驶, “你不会开会开到这个点吧。车里的空调怎么开?” 他伸手去点了点车载屏幕。 “他们要中场休息,很麻烦。按这里。”闻珩伸手帮他。 两人的手在空中不期而遇, 宋浔南顿了顿,点开音乐后一把握住闻珩冰凉的指尖。 “怎么这么凉?不是没等多久吗?”他拧眉问。 闻珩被骤然握住手,垂了眼去看宋浔南:“在外面打了个电话而已。” “哦, 这样啊。你以后还是进大厅吧,万一我下来晚了你还要吹那么久的风。” 宋浔南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唐突,知道自己应该赶紧松开, 可感情上偏不想松, 慢吞吞地放轻力道。 闻珩被松开后, 指尖点了下屏幕, 让音乐声小一点, 然后拧开暖风。 白天气温倒还好,晚上太阳一下去就开始降温了。 他低声提醒:“安全带系好。” 刚才两人离得近,宋浔南闻到了他身上若有似无的咖啡香,心底一动。 可能没有哪个会会开那么长时间,闻珩多半还是去咖啡店消磨时间了。 “回家吗?” 宋浔南从自己发现里回过神,随口说:“不想回去。” 今天是周末,来加班已经是不解风情外加不懂享受了,要是立马回家洗澡睡觉,跟往日有什么区别? 尤其是身边还坐着自己的心动对象。 “那去吃饭吧,西餐可以吗?”闻珩挂档的功夫问他。 “我都行,你喜欢就好。”宋浔南眉眼一抬,对他笑笑。 舒缓的音乐旋律在车内飘荡,他坐在副驾驶上,偏头打量某位司机。 长眉如剑,鼻若悬胆。窗外街道的车灯次第闪过,在闻珩的眼底投下一片光影。薄唇轻抿,唇色浅淡。 因为开车的动作下滑了点衣袖,露出冷白劲瘦的小臂和一截腕骨。修长指尖正握着黑色皮革方向盘,清透如玉,黑与白极致的视觉冲击,像禁欲内敛的诱惑。 宋浔南手肘撑在一侧,心想不愧是他看上的男人,就这外表已经是极品了。 他摸出手机,在屏幕上点了点,避开角度选了拍照模式,按下快门。 第一次做这种偷拍的事,饶是宋浔南也有点不好意思,结果一抬头便发现闻珩往这边看了眼。 他咳了声,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划了划,假装公务繁忙。点到主界面的时候,宋浔南轻咦了声。 “这么快,孙惠均是不是要开庭了?” “应该是,”闻珩面上没有异样,“你要去吗?” “去啊,这种落井下石的时候怎么能少了我的参加,”宋浔南毫不遮掩自己的恶趣味,“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我还以为他会再挣扎下,都做好准备等他咬上来了。” “这样不很好吗?省点事。” 宋浔南赞同点头笑了:“确实。毕竟我现在没时间跟他瞎折腾。” 闻珩转头,看着宋浔南窝在副驾驶上对自己笑。 闻珩选的那家餐厅离公司不算远,驱车十分钟就到了。 此时正是饭点,又是晚上,餐厅里人比较多,不过很安静,大家都在跟同伴听着餐厅里悠扬的萨克斯谈笑,偶尔有到刀叉碰撞声响起。 宋浔南环视一圈,大多是都是发现来约会的,再不济也是闺蜜聚餐。 想他们这样两个大男人的可谓是独树一帜。 怪不得从一进来就有人开始打量他们。 服务员领着他们到窗边的位置。 一侧是城市的霓虹灯光,一侧是用来保护客人隐私的绿植。 闻珩好像不是第一次来,熟门熟路点好餐。宋浔南也选完了自己爱吃的。 点完餐后服务员就下去了,留给两人独处时间。 宋浔南状似无意提及:“你是跟别人来过这家餐厅吗?我从没听你提过这里。” “今然的母亲经常会来看他,出来聚餐时她比较倾向于这样的餐厅。” 宋浔南“唔”了下,点点头:“这样啊。不过这里的环境很不错,适合约会。你就没带喜欢的人来过?” 这样的试探,闻珩会听出来吗? 他舔了下唇。 闻珩正在擦拭手指的动作停下来,摇头:“没有,你是第一个。” 任谁听到自己的独特性都会很开心,宋浔南自然也不例外。 服务员很快上来。 “两位好,今晚有个优惠活动,消费达到一定数额可以免费赠送牛排一份,这是两位的牛排。” 看着放在中间的牛排,宋浔南搅了下手里的意面,对闻珩说:“我不太喜欢吃太生的牛排。” 他吃牛排一定要全熟,七分都不行,不然胃会不舒服。 “让他们换一份?” “算了,没必要这么麻烦,你吃了就好,”宋浔南拿叉子把两份牛排在空中全划给了闻珩,“加油,我们要光盘行动。” “……” 这家餐厅的牛排分量不算小,更何况他们还点了不少配菜。要是全吃完,一定会扶着墙出去。 闻珩默了默,把自己的推到宋浔南面前,然后将七分熟的那份拿过来,“你吃我的吧,我的是全熟。” 宋浔南被他的反应逗笑了,眯眼笑了会拿了副新的刀叉把全熟的牛排切好,插了一块尝尝。 “你点的什么?还不错。” “喜欢就好。”闻珩正在慢条斯理切那盘七分熟,宋浔南已经能看到红色的纹理了。 刚才在车上闻珩没有对他的触碰有任何不良反应,这样宋浔南开始想,他对自己的底线到底在哪。 试一试,看看能踩到么。 他又切了块,往闻珩唇边递了递:“喏,尝尝你自己的。” 闻珩切牛排的动作滞住,撩起眼皮看向自己唇边不过寸余的叉子,又看向宋浔南。 宋浔南仍旧在笑,发现闻珩看过来,不解挑眉,颇为困惑:“怎么了?不吃吗?” 闻珩想说话,眼角却捕捉到了一道目光,隔着植被看去,发现是路过的服务员。 宋浔南将叉子又凑近了点,差点就真的碰到闻珩的唇,行为肆无忌惮。 其实他心里已经开始紧张了,只是这这时候收回手只会徒增尴尬。 好在闻珩并没有让他手僵在空中维持太久。 他伸手,从宋浔南手中拿过叉子,然后把那块宋浔南切好的牛排咬进唇齿里,细细咀嚼。 看他接过去,宋浔南不知是高兴还是遗憾。 好吧,算是成功了一半,好歹闻珩也吃了不是? 可惜不算自己亲手喂的。 服务员被闻珩看了眼立马回过神,鞠躬致歉后匆忙离开。 这里重新恢复寂静。 宋浔南半路去了趟洗手间,烘干完手背上最后一滴水珠出来,拐角却看到自己的位置旁站着位女士。 即便是冬天,女人也穿着纯白色短裙,将她良好的身材曲线一展无余,她的肤色却不是国人审美中的白皙,而是健康的小麦色,搭上这条短裙更显火辣性感,明媚又张扬。 宋浔南走过去,便听到女人媚眼如丝的笑笑:“这位先生开车来的?西餐怎么不配红酒呢,要不要去我们那边喝一杯?” “我觉得配气泡水好像也不错,这位小姐不这样想吗?”宋浔南在她身后环胸,接了句,唇边浮起冷笑,“我打扰你们了?” 后面这话是对闻珩说的。 闻珩正好好吃着饭,莫名其妙就被宋浔南针对了。 第87章 第 87 章 闻珩放下杯子, 对宋浔南颔首:“我并不认识对方。这位小姐,您是有事?” 女人闻言只是轻笑,目光在宋浔南跟闻珩之间打了个来回, 手撑着桌面拿着酒杯轻晃:“当然有事。看这位先生面善,想交个朋友咯。” 很常见的搭讪话术,但配上女人那张脸足够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宋浔南在自己位置上坐下, 冲对面一扬下巴:“抱歉, 他不太想交朋友。我们还要吃饭, 劳烦换个地方?” 他当机立断替闻珩拒绝了。 女人听他这样说,眨眨眼,看向闻珩。 闻珩只道:“抱歉。” 并没有责怪宋浔南越俎代庖的行为。 “好吧,那今天就先算了。这是我的名片,两位收好, 期待我们下次再见。”她并不在意两人冷淡的拒绝,拿出张名片放到桌上,一撩头发步伐摇曳的离开。 宋浔南看人离开, 敲敲桌面:“怎么我一会不在就有人来搭讪你?” 闻珩说:“也不是我想的。” “名片你收吗?” “你要是需要就拿着好了。”闻珩切下块牛排, 看着宋浔南将名片拿在手里翻了几翻,冷不丁问, “你刚才在生气?” “什么?”宋浔南心跳漏了一拍,想了想又觉得没必要隐瞒, 点头承认, “对啊, 我不喜欢别人靠近你,不行吗?” 闻珩偏头想了下, 答:“除了你, 好像也没什么人靠近我。” 那以后他们也别想靠近了, 通通被我赶走。宋浔南这样想,插了一大块闻珩的牛排。 而那位走远了的女人来到邻桌上,低头亲吻了下自己的女伴。 “宝贝,我可以肯定,他们绝对是一类人,现在我有七成以上的把握了。” 她的女伴害羞的捂住自己脸颊,白皙的脸红成一片,垂着眼软声说:“你按自己的方法来就好。” 女人勾了勾耳边的卷发,不解:“你在不开心吗?” 女生抬起来,清纯乖巧的长相被病气夺了三分颜色,气质羸弱,笑起来时我见犹怜:“没有,你能想到解决办法,我很开心。” === 那天宋浔南跟闻珩两人谁都没在意女人口中的“下次再见”,只是闻珩没想到,这个下次,会来得这么快。 彼时他正在闻舒礼家里,正要离开时闻舒礼喊住他。 “小珩,不急着回去,一会有人要来,你正好跟着一起吃顿饭。” 闻舒礼特意留下她的情况很少,闻珩并没多留心便应下。 然后就看到那天在西餐厅遇到的女人,还有她的父亲。 “闻总,好久不见了。这位就是闻珩吧,果然是青年才俊,我可听闻总提了你好多次。” “闻总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女儿,罗绯,算起来比你家侄子小三岁。” “你好,初次见面。”罗绯仍旧是一头长卷发,白色短裙换成了长款露背鱼尾裙,温暖厚实的披肩搭在肘部,一样性感火辣。 “你好。”闻珩神情淡淡,心中有数了,互相介绍后看向闻舒礼。见闻舒礼躲开视线后抿了下唇。 闻舒礼刻意不去看他侄子,让罗老板先坐下,两人寒暄起来。 “我还有事,失陪了。” 闻珩从沙发上站起来,如果是相亲这种事情,还是在没有提前知会他的情况下,闻珩不觉得自己有奉陪的义务。 闻舒礼从他的态度中多少感觉到了闻珩的抵触,可人都来了,直接走难免落人面子,圆场说:“小珩,你事情不急在这一会。我们俩老头说的话题你们年轻人肯定没兴趣,这样,你带小绯出去转转,你们在一起可能更有话题聊。” 罗老板自然也是这个意思。 闻珩不好直接拂了面子他大伯的面子,对罗绯做了个请的动作:“罗小姐,这边。” 闻舒礼是来b市落脚后买的别墅,建在半山腰风景区,环境极美又幽静,前有庭院后有花园,占地面积极大。 闻珩此时正在跟罗绯走在后花园的石板路上。 “闻先生,我就说过我们会再见面的。”没有长辈在身边,罗绯显然轻松自在些。 花园里刚下过雨,石板路上还有水洼,裙摆扫在上面会弄脏。她就提起自己的裙摆在膝盖处打了个结,系好后迈着大长腿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地追上闻珩。 “绅士是不是应该等等女士呢?” 闻珩停下来回身:“你好像并不意外我们的见面。” “我说过的,我们会再见,”罗绯拢了拢披肩,低咒一声“这么冷的鬼天气”,然后对闻珩笑,“我想你也看出来我们长辈的意思了,闻总膝下无子,你又是他亲近的侄子,而我是罗家的独生女,他们看上去很希望我们能联姻。” “抱歉,我并没有这方面意愿。” “可是我有。” 罗绯在闻珩的目光中继续说:“很惊讶?你不会认为我是那种宁死不听家里安排的叛逆女生吧?” 闻珩用平静的目光告诉她自己并不惊讶,她的事情与己无关。 “好了,不开玩笑,”罗绯碰了个软钉子,吃了一鼻子灰,“我父亲比较传统,他认为必须要有个姑爷在才能将公司事务全权交给我,可是随便找个联姻对象要不是身份不够,要不就容易对我产生不必要的幻想或者野心太大。” 这话从美丽如她的嘴里说出来倒也不显得多自恋。 “所以你找上了我,”闻珩终于开了尊口,“为什么?” 罗绯啧了声:“我还以为你真的一点都不会好奇呢。多简单啊,你不从商,从医,我们的领域没有重合,作为闻总的侄子身份地位都属上乘,最重要的一点——” 她竖起食指,在唇边比了个嘘声的动作,细长眼角微微一挑便有数不尽的媚意:“你好像不喜欢女人吧。” 闻珩的神情如破碎的冰面,终于有了波动。他眉梢一拧:“你想说什么?” 罗绯并不俱他此时的表情:“在腐国呆久了,看同类的眼神还是有的。很巧,我也不喜欢男人。反正早晚都是要结婚的,你看,你家长就给安排相亲了。不如我们凑一对,打发下长辈过几年离婚。闻先生意下如何?” 闻珩好似没听到她现在在说的话,眼神飘远了一瞬,片刻后才给了罗绯答案。 “不如何。” 罗绯没想到他竟然拒绝,脸上的笑僵硬了:“不再想想?” “没必要。”薄唇轻轻吐出冷冰冰的回绝。 闻珩到底跟她不一样。 闻舒礼说白了只是他的大伯,而且就像罗绯说的那样,自己从医不从商,闻舒礼掣肘不到自己,自己也不会有求于他,两人是平等的长辈关系。 罗绯很快收拾好自己的心情,于她而言只是失去了一位完美的合作伙伴而已:“好吧,那看来我得继续物色别人了。花园景色不错,只是太冷了,我要回去了。” 闻珩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多问了句:“你有问过她的想法吗?” 罗绯脚步一顿,继而又迈开步子:“她吗?当然问过了,为了以后的快乐日子,这点牺牲当然值得。” 是吗? 闻珩没跟上去,站在原地。 如果是他,便无法接受心上人身边名正言顺的那个人不是自己。 他没有返回前厅,而是开车走了。 等晚上,闻舒礼打电话过来。 “不顺利吗?” 闻珩直接道:“如果你提前说想给我相亲,我根本不会待下去。” “这还不是你小婶整天逼着我让我给你留意下,你再过几年也要三十了,别人这个年龄不说成家,起码得有对象了吧,你这还一点消息都没有,连个喜欢的人都没听你提过,你小婶也是着急。” 闻舒礼打了个哈哈,跟亲人相处的他像极了慈祥的长辈,而不是翻手云覆手雨的商场老狐狸。 闻珩冲咖啡的手停下,对那头突然开始喋喋不休想尽下“父爱”的闻舒礼说了句:“谁说没有?” “我跟你说,年轻人哪里有不谈恋爱的,不谈恋爱那还叫……你说什么?!” 闻珩根本没理会自己抛出的炸弹将闻舒礼炸成了何等震惊的程度,他只是将热水烧开,开始磨咖啡豆。 闻舒礼反应了会才回过神来:“是谁?我认识吗?平时也没见你出去约会见朋友啊,从哪里蹦出来的对象?小珩你可不许骗我这个老人家。” “不是对象,还没到那一步,”看着咖啡豆被磨成了细腻的粉,闻珩擦擦手,“不过你见过,而且很喜欢他。” 闻舒礼多聪明啊,一瞬间就想到了:“是那个开公司的小子?” 对面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闻舒礼念叨了几声,倒是接受良好,毕竟自己就是走在前沿的丁克,“看你们俩那样也不应该啊,怎么会还没发展到那一步?” 他上次见宋浔南还感叹,能跟闻珩关系好到这种程度的朋友还是头一个,如果将两人之间的感情从友情换到亲情,好像也并不突兀。 他猜测说:“不会是你太冷淡太内敛,人家以为你根本不喜欢自己吧,把他吓跑了吧?” 闻珩:“……” 他有些应付不了闻舒礼,对方还在各种猜测,为自己侄子的第一春出谋划策,闻珩打断。 “您别掺合,也别打扰他。” 闻舒礼很遗憾自己不能亲自再去见见未来的家人:“好吧,你心里有数就行。我先不说了,赶紧把这个消息告诉你小婶。” “先别说。” “嗯?为什么?”闻舒礼不解。 “……过段时间再说吧。” “那也行,我这还有事,先挂了。” 闻珩将挂断的手机放在一边。咖啡豆已经全磨好了,空气中充斥着咖啡特有的香醇。 为什么不对小婶说? 当然是小婶知道了,就代表闻今然知道了。他那个大嘴巴一定会告诉宋浔南。 闻珩还不想那么早就吓到他。 可能是对方这几天莫名主动的态度让自己有了点臆想,竟然刚才直接把这个从未宣之于口的秘密告诉了闻舒礼。 被扔在桌上的手机叮咚一声传来消息,是宋浔南发来的。 【N。:我收到了一场拍卖会的邀请函,去不去?我想让你陪我去玩玩。】 闻珩看完后打字回复。 不过也不一定是臆想。 只是谨慎的猎手还需多确认几次。 第88章 第 88 章 宋浔南所说的那个拍卖会的邀请函闻珩也收到了。 只是那张精美的信函被他当垃圾扫进了垃圾桶里, 在宋浔南提出想去之前,他甚至都忘了这件事。 闻珩余光看了眼躺在垃圾桶里孤零零、脏兮兮的信函, 沉吟片刻给宋浔南回消息。 【闻珩:我没有邀请函, 能进去吗?】 【N。:可以,这种场合一般都是能带同伴的,你进去就说是我的人好了, 没人会拦。】 【闻珩:好。】 宋浔南打了个响指。 解决- 拍卖会举办地在西郊一家高级会场,宋浔南直接带了助理当司机,看到闻珩的第一眼吹了声口哨。 “好帅。” 作为被调戏的人, 闻珩表示:“你每天看到的我不都是这个样子?” “那不一样,我第一次见你穿三件套。” 闻珩选了身墨蓝色的西装, 从外套到领带再到马甲、衬衫的颜色逐渐变浅。让人有种想要层层剥开的欲望。 比往日……禁欲感加重不少。 宋浔南心里这样想, 却不能这样说, 只是目光一直在闻珩身上流连,光明正大占便宜。 在对方抬手时,他轻咦一声:“你的手表是我之前送的那款?” 闻珩抬了下手腕, 露出腕骨上那款精致简约,线条流畅的手表, 表盘在灯下流淌着水银般的光泽感, 让人一看便知造价不菲。 是大半年前宋浔南去港城参加比赛,专门去百年老店里让人订制的一款,当初是当作拿来感谢闻珩的礼物。 “怎么选了这块表?”宋浔南眼底情绪明明灭灭,对视上闻珩的眸子,静静盯着他看。 他唇角带笑, 伪装到做的不错。 闻珩好似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对, 右手拨弄了下表带让其滑下, 掩盖在袖口处:“你不是说没有邀请函的我, 进去就算是你的人?””你的人“这三个字从闻珩嘴里说出来冲击力格外大,宋浔南”啊“了声点头,心下不住赞同。 他当初敲出这句话的时候心底想的就是这个。 让闻珩打上自己的烙印,在拍卖会上介绍时可以光明正大的表示这是自己的,是归在他名下的。 “既然这样,我要是在里面跟你失散,身边得有东西证明下我是跟你来的,”闻珩的声音在密闭车厢里响起,缠绕在耳旁,“不然会被当成想攀关系的赶出去。” 宋浔南承认他又该死的心动了。 明明对方是偏冷的音线,连咬字都格外清晰,可他竟无端听出缠绵之意,好似对方在向他示好。 路灯只照亮了宋浔南下半张脸,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他在黑暗中点点头,语气含笑:“放心,不会把你弄丢的。” 前座的助理忍不住在车座上挪挪屁股。 总觉得腚底下有针,扎得他坐都坐不安稳。 === 他们到的时候恰逢入场时间。 拍卖会的东道主将整个b市有头有脸的人物都邀请来了,其中除了商业大腕,还有名流巨星,称得上是群星璀璨。门口尽是香车宝马。 这种时候是应酬,打通关系外加拓展人脉交情的好时候,不少人没有拿到邀请函还镶削尖了脑袋钻进来,就是为了这个。 往日宋浔南也会花费大量的时间精力在攀谈上,但今时不同往日,闻珩在他身边时,他就不想那样做了。 反而想静下心来陪对方好好逛一下会场。 进来后他们有专人接待,被送了一本拍卖集,宋浔南正坐在沙发边上翻阅。 “你看下有喜欢的吗?” 他翻了翻,发现全是些珠宝玉石,再不济也是某位大师的真迹,某世家流传下来的徽墨,宋浔南对这些兴趣有限,将册子递给闻珩,自己懒散靠在沙发上看着在场的宾客。 大厅里觥筹交错,灯光照下来,每个人都衣着华美,嘴角的微笑挑不出一点错,千篇一律。 宋浔南看着看着,觉得了然无趣,于是转头去看闻珩。 闻珩正将册子搭在膝盖上,慢慢翻看,停在一页上不动:“藏地古玉?” 宋浔南探头去看,拉近两人的距离:“哦,这个啊,是这场拍卖会的压轴拍品了。玉的质地好不好暂且不提,但里面却大有来头。” 他给闻珩讲了讲这玉身上的故事,末了来了句:“我觉得是他们主办方想抬高价格编出来的,现代社会谁信牛鬼蛇神。” “那也不一定。” 闻珩在医院里见多了。很多人,尤其是有钱人,在近距离接触死亡后就会将心灵寄托在虚无缥缈的神鬼一道上,信这个的还不少。 “不是不感兴趣,怎么了解这么多?”他问着,合上册子放在一旁。 宋浔南说:“没办法,江总要过寿了,他又一向喜欢这些老东西。你要我买古董我也没有掌眼的,不如买点玉石瓷器,这几天就看了点,只是没想好具体送什么。” 江总就是江临。到了宋浔南这一步做什么都得仔细考量,就连送礼的分寸都要拿捏好。 江临之前也帮过他,这礼物选起来就得慎之又慎。 两个大男人坐在一起难免会引人注意,不少人看过来,有认出他俩的想上前来打招呼。 “小南,闻教授,没想到你们俩竟然凑到一块了。” 来的是宋浔南生意上的合作伙伴,也是当时宋浔南公司出事没有抛弃他们的一家公司,宋浔南跟他私交不错。 “这么巧,您竟然也来了,”宋浔南笑着推拒对方递过来的红酒,“今晚不能喝,过敏了还没好。” 他随口扯了个谎,对方便不再强求。 “怎么就过敏了,以后要多加小心,”来人说了几句,笑着看向闻珩,“还以为闻教授不会来参加这种宴会,刚才我看到还不敢相信,走过来才确定真没看走眼。” 闻珩颔首:“您好。” 察觉出来人对闻珩格外尊重,宋浔南问:“你们之前认识?” “之前家父身患重病,是闻教授主刀的,现在人已经康复了。” 听着他充满感激的话,宋浔南了然点头。 怪不得,命都是闻珩救回来的,尊重点什么了,要他就直接插把香把人供起来了。 “只是履行职责而已,您不必如此。” 闻珩显然受惯了这样的感谢,面上没有丝毫波澜,也不见让一个大公司总裁尊重的沾沾自喜。 他越发波澜不惊,对方便越发敬重他。 聊了几句后对方走了,之后也有三三两两的人看到他们,走过来交谈几句,有来找宋浔南的,也有来找闻珩的。 宋浔南一直知道闻珩很优秀很厉害,但两人的社交圈子基本不重合,他这是第一次感受到别人眼中的闻珩。 “脾气再不好的人面对医生都要敛起三分脾气。我之前还不信这句话,直到看到了你。”宋浔南又应付完一个人,低笑着跟闻珩说悄悄话。 他并没有被抢风头的不爽,相反,他现在十分骄傲。 自己喜欢的人很厉害,这只能证明他的眼光好,品味好。 闻珩并不在意他人对自己的态度,不过宋浔南这样说了,他也就想了下,回道:“可能他们怕我拿手术刀的时候不小心多切了点东西,或者少放回了点什么吧。” 宋浔南一愣,继而笑倒在闻珩肩膀上。 “你讲冷笑话一直这样一本正经吗?”他揩了下自己眼角的泪水,看着闻珩的脸刚止住的笑又憋不住了,以手抵唇,笑得肩膀直抖。 “……”闻珩默了默,说他,“你的笑点有些奇怪。” 宋浔南手扶着他的肩膀,低头,额头放在上面挡住自己的失态:“你别说话,你一说话我就想笑。” “……” 闻珩没办法,只能等他这阵子笑过去,自己坐着给他当人肉靠枕。 等宋浔南终于不笑了,他又不想要单纯坐在这里了,拍拍闻珩肩膀:“还有一会才开场,咱们去逛逛。” 他拉着闻珩起身,一路兜兜转转,逛到了自助区,拿了点吃的端着去看展品。 一件件精美的产品被放在了玻璃柜中,有人员专门看护,可以窥见价格不菲。 宋浔南正欣赏着,透过玻璃反光看到了熟悉的身影,扭头看去。 竟然是很久未见的宋居伟。 对方来参加这样的拍卖会很正常,但是他身边跟着的居然不是宋恒轩。 而是宋溪。 此时宋居伟正对着别人介绍自己的小儿子。 “在看什么?” 宋浔南对问话的闻珩扬扬下巴,示意他看那边。 “我在想,宋恒轩为什么不来?” 偏偏是宋溪这枚不定时炸弹。 宋浔南想到宋煜清的车祸,皱皱眉。 第89章 第 89 章 闻珩算是第一次正式见到宋家人。 他目光在两人身上轻飘飘落了一眼后收回来, 对宋浔南说:“别看了,走那边。” 宋浔南拨弄了下西装袖口,对暗地里打量他跟宋居伟的人扬唇笑笑, 激得对方一个激灵, 赶紧收回视线不再打量。 等他再去看时, 宋浔南已经提步跟着闻珩在会场的座位上落座。 宋浔南坐在位置上,他身边有人三三两两坐下来,低声交谈这次的拍卖品。 宋居伟远远就看到他了,憋着气在原地站了会, 最后还是走过来在两人声后不远处落座。 反倒是他身边的宋溪趁宋居伟不注意,对宋浔南舒展着眉眼笑得很开心。 宋浔南难以想象他是怎么做到一边端着温良无害的形象, 一边要下狠手整垮宋居伟的。 宋浔南想不通宋溪为什么在自己面前暴露,但这一来, 对方就再也不可能将手伸向自己身边。 越界之前, 他会先砍断对方不老实的“手脚”。 宋浔南眼中闪过一道狠意,再去看时却了然无痕。他并没有对这个事情纠结太久, 眼看拍卖会就要开始, 宋浔南靠近闻珩, 在他身边耳语:“你有没有喜欢的,一会我拍下来送给你,怎么样?” 他声音又低又沉, 还混着点笑意,像是在开玩笑般尾音上扬, 又好似在认真考虑这个建议。 闻珩没有躲开, 回望着他。 座位本来就挨得近, 现在宋浔南凑过来, 更近了。 他问:“什么都可以要?” 他真有所求, 宋浔南怎么可能拒绝:“想要什么?” 闻珩轻轻启唇说了点什么,声音飘在半空中。 宋浔南正过身,看向撞到自己膝盖的人。 来人连连摆手:“抱歉抱歉,路有点窄,没注意。” 宋浔南看了眼他胖胖的肚子,默默往后缩了点,给他让路。 “谢谢,谢谢。”他连声道谢越过宋浔南,往里面走去。 宋浔南被这个插曲一晃神,这才又回头看向闻珩:“嗯?你刚才说什么?” “没什么,”闻珩看他还想追问,便道,“那块玉,你拍吗?” 那块玉的低价就高到离谱,一会喊起来还不知道会吵到什么程度。 “拍啊,”宋浔南把玩着手上的叫价牌,眯了眯眼,“要不要是一回事,但是拍是一定要拍的。” 拍卖会上的东西跟它们印在册子上时一样,让人没有丝毫欲望。 宋浔南不爱舞文弄墨,也不附庸风雅,自然不会花钱买这些不必要的东西,倒是身边的闻珩在看到一个造型别致的妆奁时拍了下来,对好奇看过来的宋浔南说:“小婶或许会喜欢。” 宋浔南有了点兴致,他对闻珩的家人印象都很好,尤其是那位总时不时关心下闻珩喝闻今然的贵妇人。 “那小……呃,阿姨,她还喜欢什么?我正好也送点。”转音的时候宋浔南差点咬到自己舌头。 不知是不是错觉,闻珩看向自己的时候似乎在笑。 “喜欢些精致漂亮点的东西吧。” “哦,”宋浔南点点头,忍不住加了句,“我也是。” 闻珩说的是物,他说的是人。 听宋浔南这样说,闻珩动动放在一侧的手,敛下眼似在思考:“你不是说,你是……” 他难得犹豫了下,半晌才缓缓将话说完整:“0。会更喜欢精致些的……另一方?” 意思是,弱强? 这种事有点超乎闻珩的认知,让他说完后抿了下唇。 宋浔南愣了愣,等明白过来恨不得掐死对着姜沅舟口无遮拦的自己。 “不是,你,我……这些都是什么东西,”他捏着袖扣的动作大了点,恨不得扯下来,磨着后槽牙恨声道,“我都说了那是敷衍他说的话,不作数!” “这样么。”闻珩点头。 宋浔南怀疑他在敷衍自己,但这种事又不好透彻的解释清楚,毕竟他又不能拉着对方的领带恶狠狠的来一句“屁的另一方我那是在说你”! 还没到那一步。 宋浔南无法宣泄,把自己憋得要死,最后只能闷闷不乐的吐出句:“算了,是我上次嘴欠。不过我真不是0……不跟你解释了,这种话题回去再讨论。” 宋浔南强硬止住话题,撇开脸不再看闻珩。 在大庭广众下讨论自己的性向,到底在床上时上面的还是下面的,对象还是跟闻珩。 宋浔南真的是不知道自己有多尴尬了。 脸都木了。 闻珩看着他郁气的侧脸,似乎想明白了什么,侧过身,唇角止不住上扬了一点小小弧度。 第90章 第 90 章 “接下来是我们本次拍卖会的压轴拍品。” 台上人的话将宋浔南的注意力拉回来。 “底价, 二百六十万。” 即便是早就了解到这见玉石价值不菲,但报价一出还是有不少人倒吸一口冷气。 二百六十万在座都能拿出来,但为了这件小小的玉器就有些不值了。 宋浔南遥遥看着那件刻画了维摩诘辩经场面的玉石, 可以堪称一句灵气斐然, 人物的衣饰飘带颇为灵动,天女洒下的花瓣细致到点出花蕊。 确实是一件艺术品。 至于值不值得这个价位,这就自由心生了。 台上人爆出底价后, 不少人纷纷举牌竞价。 “二百七十万。” “三百七十五万。”喊价的是宋居伟。 “二百八十万。” “三百万。”宋浔南举了下。 熟悉的声音引来宋居伟的注视, 他看了眼当即撇过脸去,冷哼一声。宋浔南好整以暇地笑笑。 “三百万一次,三百万两……” “三百二十万。” “三百二十五万。” 宋浔南再次举牌:“三百七十万。” 他连喊两次,每次都将价格太高不少,让众人目光频频看向这里。 “那边喊价的好像是南北公司的人。” “他要这个玉石来干什么?看年纪也不到摆弄这些东西的时候。” “不清楚, 估计是买来送人?” 这话一出,大家脑子飞快转起来,将近来要过生日的人一个个拎出来过了个遍。 “莫不是……江临的江总?” “……那这本钱下得也太狠了点。拍没拍下两说, 敢这样喊价江总心里哪能不记他。” “不过跟他一起喊价的那人,好像是宋氏公司?” “呃……” 大家沉默着来回打量两拨人, 开始吃瓜。 “三百八十万。”宋居伟有些坐不住了。 宋浔南跟上:“四百万。” 宋氏公司这些时日行情不好,他买这个玉石是想拿来送人通关系理人情, 本以为四百万必定能拿下来, 谁曾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坏他好事。 偏偏这程咬金还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宋溪看着宋居伟竭力遏制怒意的脸, 在没人看到时笑了笑,偏头柔顺的问他:“爸爸,我们还叫吗?” “……叫。”宋居伟从牙缝中逼出这个字。 一半是被宋浔南气得, 一半是心疼钱肉疼得难受。 宋溪替他举牌:“四百二十万。” 宋居伟想说想让你直接加二十万, 张张嘴最后又咽回去。 他发现大家都在打量自己, 他丢不起这个人。 “四百二十五万。” 喊价的不止是两拨人,还有别人也想拿下这个玉石,但因价格过高都开始谨慎了。只有一位坐在二层身着唐装的老人还在不紧不慢继续往上加。 宋浔南低头沉思了会:“四百五十……不,六十万。” 宋居伟险些一口老血梗在喉口。 这价格有点超出预算,他刚想拦下宋溪说再考虑考虑,宋溪就贴心的替他举了牌。 “四百七十万。” 他喊完甚至对宋居伟低声道:“爸爸,我们不能喊得太高,要一点点加,不然我们要拿不出钱来了。” 完全替父着想。 宋居伟:“……” 我谢谢你的关心。 更让人脑溢血的还在后面。将价格生生往上翻了一百万的宋浔南在“四百七十万两次”的声音中遗憾放下手。 “抱歉,看来我跟这件玉器无缘。” 他放弃的这么痛快,让宋居伟有种被耍了的感觉。 可实际上那只是他的错觉,宋浔南根本没在意过他。 拍卖仍在继续。 宋溪伸手招了招,低头对杨容耳语几句,随后摆摆手。 宋浔南注意到这一幕,忍不住挑高了眉。 这是想耍什么手段? 宋居伟现在唯一的念想就是二楼的那位能再喊喊价,这个价格实在是太高了,宋家承受不起。 可惜,对方莫名哑了火,在“四百七十万三次”的声音下,玉器成功成交。 “恭喜宋先生赢下这件拍品。” 宋居伟扯扯嘴角,挂起职业微笑,面上好歹绷住了八风不动。 宋浔南“咦”了声。 “怎么了?” 他摇头:“只是没想到唐老会放弃。” 唐老就是二楼穿唐装的那位老人,宋浔南收集玉石时无意得知了一个消息,唐老他们家的藏品中有三件与其相似的玉器,再加上这个维摩诘讲经就是大乘佛教的几大经典画面,他没道理会这般轻易放弃。 闻珩说:“所以你从头到尾,都没打算拍下来?” “也不全是,万一真拍下来,我就当真送给江总,可惜天不遂人愿。”宋浔南遗憾摊手。 “其实还挺遂愿。”闻珩意有所指。 宋浔南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紧绷着一张老脸的宋居伟,噗地笑了:“这就是意外之喜了。” 两人话说着,杨容从外面回来了,手上端着个托盘,上面摆了不少甜品。 宋溪笑着道谢,拿起一块吃了起来。 看上去就像是他让杨容特意去外面拿了一趟甜品。在场的女生也有这样做的,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宋浔南搭在扶手上的指尖碾了碾。 当真如此?他的直觉告诉他,唐老停手里面一定有宋溪参与。 只是不知道宋溪到底许了对方什么好处,能让唐老放弃拍品。 既然压轴产品结束了,剩下那一个也到了落幕,整场拍卖会告一段落,大家三三两两聚一起散去。 他正在思考,耳边兀地传来一道女声。 “哟,真巧,你们俩还真是形影不离。”罗绯说着,对闻珩眨眨眼。 宋浔南回过神,跟着大家站起来:“这位小姐,我们好像才第二次见面,你用词是否太过熟稔了?” “第二次?你没告诉他?”罗绯惊讶。 闻珩眉心一跳,警告看向罗绯。 罗绯直直撞进他那双寒潭似的眼睛里,心停跳一拍。 这男人怎么有两幅面孔? 宋浔南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落在闻珩上:“你们私下里又见过?” 罗绯报复般对他扬唇笑得明媚:“他没对你说过?我是他的相亲对象。” “罗绯。”闻珩声音冷得掉渣。 罗绯只是笑。 她吃软不吃硬,谁都别想威胁她。 宋浔南沉默片刻,说:“你还知道她叫什么?” 言下之意是,真的相亲过? “ ……”闻珩有些头疼:“这里太乱了,我们先出去,你想知道什么我跟你讲。” “算了,那是你的私事,不用跟我讲。你们先聊吧,我在外面等你。”宋浔南平静说完,大步走出大厅。 100-110 第101章 第 101 章 时间兜兜转转, 很快来到了江临生日宴这天。 宋浔南提前去了,送了礼。 江临是他的合作伙伴,又曾经帮助过自己, 宋浔南送的礼自然仔细斟酌,不敢轻忽。 “先生,您这边请。”侍应生带着他绕过江家前厅,来到二楼房间。 江临一看见他就笑:“小南, 你可算来了。” 宋浔南看到屋里的人,站在门口犹豫了下才迈进房间:“江叔, 祝您万寿无疆,福如东海。” “什么万寿无疆,我都七老八十了, 早就知天命了。”江临这话有点唏嘘, 他之前将公司交给江骁打理就因为身体不好,三个月前又发病一次,虽说有治病的钱,但这身子确实每况下降。 宋浔南不能接他这话,只道:“瞧您精神矍铄, 看上去哪里像七八十岁的样子, 顶多也就六十出头,这次您过寿,秘书给我一说是七十五的寿宴,我还以为他搞错了。” “你也就这张嘴最能说会道。”话是这样说,江临脸上笑开了花,让宋浔南过来到自己身边, “来, 这里的人你应该都认识了, 不认识的我领你认认。” 在场众人听他这样说,心底感叹江临这是有多喜欢宋浔南,竟然给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拉关系通人脉。 江临不做亏本生意,他这样做自然有自己的用意,但不可否认,宋浔南受他照拂良多。 “江叔,这就巧了,这里的人我都认识。”宋浔南笑着说完,跟大家点头致意,挨个打过招呼。 等到了闻舒礼的时候,宋浔南脸上笑容僵了下,莫名有点心虚:“闻先生,您好。” 其他人看不出来什么,闻舒礼也微笑回应:“好久不见,等改天有时间我得请你去我家坐坐。” 宋浔南拿不准闻舒礼这话什么意思,也不知道闻珩早就跟闻舒礼通过气,只拿捏着答:“怎么好意思叨扰您,应该是我来做东才是。” 闻舒礼从他的态度中得知闻珩没跟他提,淡笑不语。 江临问宋浔南:“你们是怎么认识的?我记得老闻才刚来b市没多久,你这段时间事多估计也没见过面才是。” 宋浔南当然不能将闻舒礼跟自己的关系摆在明面上说,尤其是中间牵扯到了陈卓雍这个麻烦人物,只得含糊过去。 所幸江临也就随口一问,并未放在心上,以为两人在哪场宴会上,或者商业活动上遇到了。 宋浔南本来是特意来祝江临寿的,现在话说完了,自己一个小辈再待在这里不合适,又聊了几句便要起身告退回前厅。 “我跟你一起去,”闻舒礼也站起来,“在这光坐着聊天身子骨都懒了,得下去走走。” 众人不疑其他,看着两人离开。 宋浔南原本好好走在闻舒礼后面,突然听他喊自己。 “你最近跟小珩怎么样?” 宋浔南心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甚至脑子转得飞快找好了应对话:“闻先生性子和善,作为邻居帮助我良多,我们时常有走动,关系一直很好。” 闻舒礼却哈哈笑出声:“行了,别装了,小珩早就跟我说了你们俩之间的事。” 说了? 宋浔南脸上闪过惊讶。 “我又不是老古董,不会反对你们,”闻舒礼等了等宋浔南,跟他并肩下楼梯,“我从小看着小珩长大,所求的就是让他平安幸福,其他的都是自己的造化。” “闻先生很开明。”宋浔南松了口气,不是来找自己麻烦的就好。 “别一口一个闻先生叫那么疏远了,按照辈分你是不是应该随着小珩也喊我声伯父?” “伯父。”宋浔南从善如流改口了,喊得闻舒礼眉开眼笑。 “对了,你们家 里还有什么人没有?如果有时间,我们找机会见个面。” 宋浔南顿了顿:“并没有,我家就我自己了。” 闻舒礼并非真的不知道宋浔南家里的情况,只是想试探下他的态度,听此也摸出个两三分。 “那以后闻家就是你的家了,我们家里人少,也护短,定不会让你受委屈,”闻舒礼笑呵呵说着,“不是故意要提你的伤心事,只是有件事我得跟你说一声,你听着,也留个神。” 宋浔南知闻舒礼的消息灵通,他要说的一定是正经事,不由端正了态度去听:“您说。” 闻舒礼见四下无人,跟宋浔南说了几句。 宋浔南眼底划过惊讶,却又好似了然:“我清楚了,多谢您告知。” “总之你避着点,别把自己牵连进去。”闻舒礼说完,摆摆手走了。 宋浔南站在楼梯上出神想了会,江骁叫他才回过神来,对下面一笑:“等着,我这就下去。” 他下去后看到江骁周边的人,忍不住笑了:“你们俩怎么凑到一起的?” 许久未见的夏野剃了板寸,短发扎手,整个人也跟刺猬似的扎人,跟身上那套高定西装一点都不搭,像是路边晾衣杆上偷来的。总之,哪哪都很违和。 他皱着眉眼里藏着不耐,看到宋浔南才稍稍展眉,一脸郁闷:“别提了,我爸让我出来见见世面,学习学习。我就不明白了,这种宴会有什么好参加的?全堆着一脸假笑说奉承话。” 他心里窝着火,声音就高了些,离得近的人听到了,有的看过来。 夏野说完拍拍江骁:“哥们儿,不是说你,别往心上去。” 江·虚假宴会发起人·骁苦笑一声,知道夏野一向如此,也不多跟他计较。 但该提点的还是要提点,免得这位爷大大咧咧闹出什么事,头疼的就是自己了:“行了,你少说几句,别让有心人听了拿这个做文章,我还想办完宴会歇几天呢。” 夏野摸摸鼻子:“行吧,我尽量。” 宋浔南看两人互动觉得有趣,江骁这时才跟他解释:“我们俩是之前出车祸熟悉起来的,有人撞了我的车不赔,他正好路过说了那人几句。” 夏野撇过头,不耐烦地顶顶上颌:“你就是脾气太好。” 江骁微笑,没有反驳。 “难怪。”宋浔南点头,上次江骁带他去夏野的派对时,两人分明只是点头之交。 只是按照夏野的性子可能不是说了那人几句那么简单,很大概率上手了。 三人聊了会儿天,只是江骁是东道主,难免还要应付客人,很快离开,这里只剩下宋浔南跟夏野。 夏野没话找话聊:“你当初拍卖会上的事可有不少人知道,大家都传你是买来祝寿的,还说你跟江骁的公司一定有不可告人的关系,不然怎么花大价钱拍一块玉?” “就不能是我喜欢?”宋浔南浅笑回他。 “不少人都这样认为,甚至有人跟我打听你是不是真喜欢这个,一看就想走你的关系通人脉,烦得要死。但我觉得你根本不像喜欢这种摆设的人,”好好一块美玉,到了夏野嘴里就成了摆设,“所以你跟江家有什么合作?给我说说。” 宋浔南摊了摊手,泰若自然道:“真没什么,江老帮我不少忙,我也给他让了很多利,我们互帮互助,送份礼物让这份关系更牢靠些,有什么不好?” “可以你牢靠的礼物被别人撬了去。” “嗯哼,”宋浔南浑不在意,“价高者得,算不上撬。” 夏野瞅他两眼:“我还以为以你跟宋家的关系会幸灾乐祸一阵,毕竟宋家可是溢价买下的。那你最后送了什么?” 这也是不少人好奇的点。 宋浔南一边 感叹哪里都不缺八卦的人,一边对夏野招招手,在他附耳过来后轻声笑道:“你猜。” “宋、浔、南!”夏野被耍了,气得跳脚。 宋浔南弯唇笑了下,心里却在想上次宋溪到底做了什么手脚,才能让唐老放弃。 还有今天晚上闻舒礼告诉自己的消息,宋浔南摸摸下巴想,他可不乐意趟浑水,得尽快把自己抽离开。 本以为夏野的话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整场宴会下来,还真有人来巴结他,想送玉石一类的器物讨好宋浔南。 宋浔南哭笑不得,一个都没收。他都没想到,自己的一举一动有一天会被人花费时间精力研究,大费周章讨好自己。 不过宋浔南大概也能猜到点,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上次军方帮他出手解决事情后有人察觉出不对,知道自己搭上了大船,想来分一杯羹。 等宴会人流散尽,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 宋浔南发消息给闻珩,说自己这边解决了,马上就能回家,闻珩回复他。 宋浔南喝了酒不能开车,他让助理来接他。回去的路上,看着远处的霓虹灯,他嘱咐助理一句。 “明天跟周秘书说一声,让他仔细筛查跟宋氏合作的那几个项目,”他停顿一下,拧眉又说,“不,还是将重点放在这个公司身上,查查他们公开资金流有没有异常。” 助理问:“您是觉得不对劲?” “先查。” 助理应下:“好的,我会转达给周秘书。” 宋浔南望向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脑中将近期所有发生的事情仔细梳理了遍,确定没有遗漏才放心下来。 他不由想起闻舒礼对自己说的那句:“宋家已经不是一言堂了,宋居伟又在这时候生病住院,我觉得不似偶然,倒像是有人操纵,你心里大概有个答案。” “有可能是宋家人,也有可能是利益相关的人,他们或许会找上你,但我不希望你牵扯进去,好好过自己的日子比什么都重要,你还有小珩。” 宋浔心里想了不少事,等到了楼底下才止住思绪,跟助理说:“今晚辛苦你了,赶紧回去吧。” 他下了车,看着助理打着车灯走远,迈步走向单元门。 有人叫住了他。 “宋浔南。” 宋浔南回头,在黑暗中隐约看到个模糊轮廓。他走近几步,被烟味呛得皱眉,同时也看清了是谁。 “宋煜清?你来干什么?” 宋煜清答非所问:“今天是小雪。” “我知道今天是小雪,但这跟你半夜找我有什么关系?”宋浔南插兜站在不远处,不愿靠近。 “可能没什么关系吧。”宋煜清想了想,这样说。 只不过今天是他前世死去的那一天,他突然想来见见宋浔南了。 即便知道对方根本不待见他,但还是来了,一个人站在他的楼下,等了一整天。路过的人都以为他精神不正常,才会在寒冬腊月的鬼天气里一动不动站在楼下,死人一样不说话。 宋浔南觉得自己有病,才会跟一个神经病说话。 他“哦”了声,转身走人。 “别走!”宋煜清急急出声挽留,说完呛咳起来。 他嗓子在那场车祸中受损,说话都带着沙哑。 宋浔南有点烦了。 宋煜清是不是真以为他好脾气,才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在他面前? 身后传来脚步声。 宋煜清想拦住他,手还没碰到宋浔南的衣角就被他嫌恶躲开。 “别碰我。” 宋煜清滞在那里,好一会儿垂下手,果然没碰。 要是往日宋煜清绝不会如此,只是他今晚太冷了,全身都 冷得没有温度,连大脑的思考都迟缓了,让他无心再去逼迫宋浔南。 也或许是,他不想让宋浔南加深眼底的厌恶。 他哑着声音开口:“我来,是想送你一份礼物。” 他不等宋浔南开口拒绝,将自己一直拿着的礼盒递给宋浔南。 宋浔南没接,甚至嫌手冷,手抄口袋里连动都没动,只拿自己冰冷无波的眼神看宋煜清。 宋煜清举了良久,本就冻僵的胳膊更是酸麻。他扯扯唇,用一如既往的笑来掩饰自己的低落:“你就不想打开看看?毕竟是我挑了很久的礼物。” 他说完,没等宋浔南回他,或者说,他知道宋浔南必然拒绝他,于是自己将礼盒拆开。 宋浔南只是看着,像在看一出滑稽的独角戏。宋煜清是演员,而他只是置身事外的观众。 礼盒打开,露出里面精美的玉雕。 如果有识货的人在这,一定会当场失态。因为这个玉雕是前玉雕世家庆元大师的作品,只可惜后来被收藏家私藏,再没有现世。 市面上光是仿雕工的赝品都可以炒到六位数,更遑论真迹! “拿这个干什么?”宋浔南终于开口。 宋煜清听他终于跟自己说话,压抑到阴鸷的情绪终于得到缓解,嘴角的笑带上了真挚:“我听说你最近喜欢玉石,就给你找了这个让你拿着把玩。” 他亦不是什么风雅之人,在别人眼中要贡起来的玉雕,到他嘴里只配拿给宋浔南“把玩”这一用途。 可宋浔南不领情,他耸耸肩,没了再跟宋煜清聊下去的兴致:“真是抱歉,我不喜欢玉石。” 宋煜清嘴角笑容僵住,呼吸一滞:“那为什么……?” “你是指外面流传的我痴迷玉石不惜跟宋居伟对着干那点八卦?”宋浔南勾了下嘴角,薄唇弯起的弧度如利刃,一刀刀割在宋煜清身上,“只是玩笑话而已,听八卦怎么还当真了?” 宋煜清看着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俯视自己的宋浔南。路灯太亮,他清楚地在宋浔南眼底看到了满不在意,跟一丝嘲讽。 宋煜清想,自己现在是不是在对方眼中,跟舞台上的小丑很像? 自己费尽心力找来最好的玉石供他挑选、把玩,希望他能哪怕有一点点接受自己。 在这个他自己忌日的寒冷雪夜里。 可宋浔南只是平静的笑着,告诉他那不过是一句玩笑话而已。拿这句话当真的自己在他眼中蠢得可笑。 宋煜清自己也觉得可笑。 第102章 第 102 章 宋煜清有时候看着无动于衷的宋浔南, 无数次想将他的翅膀折断,牢牢锁在自己身边,哪里都去不了。 宋浔南即便是恨他, 最后也会知道, 这世上只有自己能够保护他。 可宋煜清又胆怯。 他已经这样做过一次了,得到的却只有一坛骨灰, 轻到抱在怀里没有分量, 轻到风一吹便如流沙般散了。 所有他自认为对宋浔南好的事情, 到头来全成了割伤对方的利器,将他刺得体无完肤。 他站在原地, 晃了晃。 长时间不进食, 再加上刚出院又吹了一天的寒风, 宋煜清感到头针扎般疼,眼前色彩逐渐退去, 像曝光过度的老旧照片。 “就算你不喜欢, 也拿去。”他呼吸加重, 压下不适, 没去看宋浔南的眼神,将玉雕重新包起来, 强硬要塞给他。 宋浔南退后一步, 让宋煜清落了空。 宋煜清看着两人间拉大的距离, 按了下抽痛的额角, 却摸到一手冷汗。他嘶哑着声音,有些气短:“你可以跟宋恒轩说话,也可以跟宋溪聊, 你明明知道他们——” 似是触碰到了禁忌, 宋煜清低吼声停下, 难受的喘了两声,带出一点颤音:“可我为什么不行?为什么偏偏只有我??” 宋浔南下来台阶,朝他走过来。闲庭信步般优雅从容,衬得此时的宋煜清狼狈不堪。 他走到隔了一个台阶的位置,堪堪停下,看着宋煜清眼底的愤怒不甘,看着他此时的狼狈,抬手,猝然捏上他脖子,手背抵着他的下巴用力往上,迫使他仰头看着自己。 宋煜清并不舒服,可他仰头看着宋浔南,没有反抗,就连宋浔南收紧手指也只是加重了呼吸。 宋浔南打量他这张脸半天,蓦地笑了,眼尾带出抹浑不在意的轻佻:“因为他们都能给我带来利益,甚至是上赶着送我好处,生怕我不收下——而你呢?你又能带给我什么?” 宋煜清被他眼角的轻佻刺痛了,呼吸滞了下,窒息感加重:“如果是这样我也可以,你,要什么” 宋浔南嗤笑,松开手,宋煜清顺着他的力道踉跄后退,抬眸时看到宋浔南甩甩手,像在甩掉什么脏东西。 看宋煜清站着没动,他摸索了下指尖,颇为恶劣的笑了:“你们宋家最近是不是在内战?我要你也去插一脚,你能做?” 让宋煜清掺合进宋恒轩跟宋溪的战争中意味着什么,两人都清楚。 宋煜清有时候觉得宋浔南残忍极了。 他高高在上的站在那里,看着宋家高楼起,又看着高楼塌,永远是幅事不关己的模样,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将他们之间的关联挥刀斩断,毫不留情。 可他还嫌宋家倒得不够快,玩笑般对他说“我要你也去插一脚”。 头更疼了,他好像开始发烧了,连呼吸都是热的。刚刚被宋浔南掐住的地方更是皮肤一片烫红。 喉咙被哽住,让宋煜清有几秒忘了怎么呼吸。 “做不到?”宋浔南面上遗憾的叹了口气,接着声音一厉,“那就滚,别在我面前碍眼!” 宋煜清站在那里没动,拇指死死按着太阳穴,紧咬后槽牙,将声音从牙缝中挤出来:“给你的礼物。” 宋浔南啧了声,之前怎么没发现宋煜清这么执着。 他终于抬手接过去那个礼盒,松松托于掌中:“是不是你送给我,这就是我的,随便我处置?” 宋煜清见他接过去,面色一松:“是,你喜欢怎么都” 他“好”字还没说出来,宋浔南便手掌一翻。 玉雕划破空气,“啪啦”一声坠落,碎了满地。 宋煜清大脑空白几秒。 宋浔南收回手,缓缓道:“我不喜欢这个礼物,所以摔了,你不介意吧?” 宋煜清没有说话,垂着头盯着地上残缺不全的玉雕,眼底满是红血丝。 宋浔南看他不言语,自觉无趣,转身离开。 “这个玉雕是我找了很久,选了很久买来的。” 宋煜清伫于原地僵立,在宋浔南的身影快要消失时身体才动了动,麻木开口。 “我只想来见你一面,没有别的意思。” “宋浔南,别那么狠心,你总要给我个认错的机会。” 被他喊住的背影被没有停留,宋煜清眼睁睁看着宋浔南走向拐角,消失不见。 又只剩他一个人了。 宋煜清看着地上的碎玉,良久,慢慢蹲下身,想要收拢在盒子里,重新系上缎带,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玉太碎了,最后那一点什么都抓不住。宋煜清五指扣在地上,用力到指甲翘起,血珠滚了下来。 他好似感受不到疼痛,用力住了把混着泥土的碎玉。 指腹因他粗暴的动作破皮流血了,沾在玉上。洁白的玉又是灰尘又是血,黑黑红红的,再也看不出原来的样貌。 宋煜清不管不顾死命握紧,碎玉屑却顺着指缝留出。 一如他当初握不住那点骨灰,留不住那个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一个人蹲在雪地里,忽然大笑了起来,笑到咳嗽气短也只是捂着脖子,抑制不住笑声。 楼下有因他扰民探头出来看的人,以为是个疯子醉汉,嘀咕几句大概是在骂他在,以后用力关上窗户,拉紧窗帘。 宋煜清没有理会别人的鄙夷,直到本就没好全的嗓子沙哑到再也笑不出声才停下。 他将混着灰尘和血迹的玉装入礼盒,站起身来,晃了晃,一步一步,缓慢地离开。 刚走几步,鼻尖一片冰凉。宋煜清抬头看,下雪了。 好像他上一辈子在机场等人生最后一趟航班时,广播也在说“航班因风雪延误”。他原想再看一看雪的,到头来却死在了万米高空上。 人生兜兜转转,到他这里,又是一场循环。 他总是在做错误的事,伤害爱他至深的家人。 怎么都做不对 气象台说这几天会迎来初冬的第一场雪,本以为会过几天,没想到现在就下了起来。 飘飘扬扬的雪花落在人间,掩盖了归去者的脚印。 室内暖烘烘的,宋浔南捧着茶杯半靠在沙发上,翻着百度百科:“听说小雪这天要吃糍粑。” 闻珩指出:“那是南方的习俗,跟你没关系。” 宋·土生土长北方人·浔南不乐意了,踢了拖鞋挨到闻珩身边,膝盖跪在他大腿上压着,把闻珩按在沙发背上:“不行,我就要吃。” 闻珩放松身子后背靠着沙发,抬眸看他,甚至伸手扶了下宋浔南的腰,让他别自己作着作着摔下去:“谁吃谁做,你吃你做。” 宋浔南转转眼珠,也不压着闻珩了,把对方碍事的高领毛衣拽下来,俯下身来亲亲他嘴角,软下声音求:“你就给我做一次吧,这个太难了,我真的不会。” 说着又亲亲他嘴角。 闻珩被他弄得有点痒,抿了下唇,将人往自己身上带:“那等明天去买吧。” “不行,我想吃你做的。”闻珩太过于纵容他的坏处之一,就是让宋浔南学会了得寸进尺。 “一定要我做的?”闻珩问他。 “一定要。” 闻珩“哦”了声,在宋浔南期待的目光中说:“那你求我。” “我刚才求你了。”宋浔南气得去捏闻珩的脸,被他灵巧躲开。 “这是我刚提的要求。”意思是刚才的不算。 宋浔南磨磨牙,但为了闻珩亲手做的糍粑还是妥协了,手搂上闻珩脖子,低头找准位置,含住他的唇。 这次不再是蜻蜓点水,撩拨般的吻。 半晌后两人分开,宋浔南抿了抿微肿红润的唇瓣,用沾染了情谷欠的沙哑嗓音,暗藏捉弄地拉长语调求闻珩: “哥哥,宝贝,亲爱的——求你,能不能给我做?” 闻珩长睫一颤,没等宋浔南戳他让他说话,原本勾住宋浔南腰的手往上,扣住了他的后脑勺朝自己压过来,两片薄唇再次相贴 等宋浔南终于让闻珩答应明天给自己做糍粑,已经快过去一个小时了。 两人都有了反应。 “我去洗澡。” 他压下心底翻滚的谷欠望,从闻珩身上翻身下来,亲了亲他的喉结去了浴室。 闻珩等他离开后,阖了眼平复下心情,这才起身看向窗外的雪花。 他没告诉宋浔南的是,在宋浔南发消息说马上就回家后,他便一直站在窗前等着,自然看到了他跟宋煜清的身影。 闻珩没有下去,他知道宋浔南自己会处理好。 果然,宋浔南冷然无情的抽身离去,只剩路灯下孑然一身,连背影都透着凄凉孤寂的宋煜清。 闻珩一直都知道,宋浔南是个爱憎分明到可怕的人,每个人在他心里都有定位,非黑即白。 被他爱着的人会从他这里汲取到源源不断的温柔,永远处在他的保护下。而另一群人,则被彻底排除在外,无论做什么宋浔南都不会再看,不会再听。 闻珩站在窗前,冷眼看着宋煜清踉跄走入雪中,消失不见。 他当时便想,自己不会落到那般田地,也不会让宋浔南再陷入泥沼。 后背贴上一片温暖,混着热腾腾的水汽。 “怎么了?”他问。 宋浔南从背后揽住他的腰,嘴唇贴着闻珩的耳朵吹气:“我刚才放完洗澡水才觉得不对,凭什么我要去浴室解决自己的生理/需求,我明明有正牌男友。” 他说完咬住闻珩耳垂,用犬牙磨了磨,湿润舌尖轻轻扫过,意味不言而喻。 第103章 第103章(二更) 闻珩的耳垂不比宋浔南敏感, 但只要一想到身后是谁在撩拨他,刚刚平复下去的情绪立马重新翻滚沸腾起来。 他转过身,垂眸看着宋浔南。 宋浔南跟他面对面笑笑, 抬起手来,手指尖勾了勾闻珩微微攒动的喉结, 用带着鼻音的绵长语调喊他:“嗯?闻医生什么想法, 说来听听?” 闻珩一把扣住他放在自己喉结上的手。 这种情况下再无动于衷, 多少会让人怀疑某方面功能了。 他冷沉的嗓音中透着沙哑,明显被宋浔南撩上火了:“回房间。” 宋浔南虽然大胆,但毕竟是新手, 闻珩就更不用提了。两人磕磕绊绊, 却偏偏谁都不服谁,较劲一样, 亲吻着撕咬着, 想在对方身上刻下自己的烙印。 宋浔南意识到不对时, 是闻珩压了他, 他又压了闻珩再被反压的时候。 “停下, 停下!”宋浔南翻身坐起来, 喘匀了呼吸侧头看闻珩。 闻珩好似早就料到了,从床上坐起来, 把床头灯调亮。只是他看上去并没有那么平静,微喘着气,发尾泛着湿意。 羽绒被顺着滑下来, 露出线条流畅的胸膛。宋浔南艰难从男友身材上移开目光,看向他的眼睛, 试探出声:“你要在上面?” “不然呢。”任谁中间被打断都不会好受, 闻珩现在心情就说不上好。 宋浔南听出来了, 但他现在没有哄人的心情,捶捶脑袋,不可思议:“可是,那我们我、你,那特么的不就撞号了吗?!” 他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该死的,还有什么比箭在弦上,结果发现对方也想上他还崩溃的? 闻珩冷静平静甚至死一般寂静的看着他:“你才反应过来?” 宋浔南一时语塞。 他确实,才反应过来。 对视着闻珩明显压着情绪,比往日更深邃的双眸,宋浔南清清嗓子,试图讲道理:“那要不,你委屈一下?我会很温柔,不会让你疼。” 好吧,讲不通道理。 他看闻珩毫无波动的眼,得出这个结论。 两人陷入死寂的沉默,面对面干瞪眼。 闻珩叹气,不愿逼他,掀开被子要下床:“今天先这样,我去洗澡。” 手腕被扣住。 宋浔南拉过他来,将人重新拽回床上,在他脖颈侧咬了一口,闻珩吃痛皱眉。 “算了,”宋浔南恶狠狠道,“这个问题以后再说,不到最后一步不就行了?你赶紧的,我快憋死了。” 闻珩摸摸脖子上新鲜出炉的牙印,转身温柔回吻他,一只手挣脱开他的桎梏,扣住他的手腕压到床上,另一只手渐渐往下 宋浔南终于如愿以偿跟闻珩盖了同一床棉被,只是心情并未好转。 他从闻珩的枕头上醒来,打了个哈欠坐起身,看着凌乱的大床不免想起昨晚上最大的问题,烦躁的揉揉头发,抹了把脸决定先顺其自然,反正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男人又不用怀孕生孩子,就这样吧就这样吧,就当多了个五指姑娘。 他努力说服自己,穿上昨晚扔到床下的裤子,起身去洗手间。 等重新从洗手间出来,宋浔南去厨房找闻珩。 “早。” 宋浔南今天不愿亲他,只抱了下他的后腰,一边感慨这么一把好腰为什么不愿在自己身下被他掐着顶咳咳,想远了。 他收回思绪,探头去看闻珩切水果:“我的糍粑什么时候能吃上?” 即便经历了昨晚的重大打击,他也 没忘记自己心心念念的糍粑。 闻珩把切好的苹果递给他一块,宋浔南从他手上咬住:“下午回来时买个面包机才能做。你先把我泡好的糯米蒸上,记得沥干。” “好。”宋浔南听说自己的糍粑有着落了,咬着苹果含糊应了声,去蒸米饭了。 “我没想到你真的会做,”他看着锅上的蒸汽,又拿了片苹果,“你还有什么是不会的吗,闻医生?” “家里以前都是自己做,做完拿来祭祖,”闻珩跟他解释,“但自己吃用手舂太麻烦,面包机会快一些。” 闻家家大业大,规矩也多,传到闻珩这一辈虽然很多都免了,可祭祖的时候一样都不敢落下。 “说到这个,”宋浔南咬苹果的动作停下,“我昨晚在宴会上碰到你大伯了。” “那也是你大伯。”闻珩纠正。 “你果然跟他说了。你是不知道,他昨晚上问我跟你最近怎么样,吓得我心脏骤停。”宋浔南现在想起来都心有余悸。 他天不怕地不怕惯了,会那么怕闻舒礼的原因,说到底只不过是担心对方不答应自己跟闻珩在一起,让闻珩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闻珩安慰他:“没什么好担心的,他们都不是迂腐的人。小婶也知道了,不过她最近在k市旅游,等她回来你们见一面。” “那我是不是要好好准备下?你小婶喜欢什么?”宋浔南犹豫出声。 闻珩被他紧张的样子逗笑了:“不用准备,她喜欢你。” 宋浔南也笑了。 他男朋友真是哪哪都好,上得了手术台下得了厨房,长得好看还会说话。 就是床上不怎么搭。 宋浔南把苹果吃完,压下心底的小惆怅。 === 宋煜清之于宋浔南只是个不大不小的插曲,当晚没有把他当回事,过后更不会想起。 他在宋浔南心中的地位,远没有商场上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宋恒轩跟宋溪影响大。 “让你查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他问周秘书。 周秘书把自己找到的东西都交给宋浔南,见他在看,说:“我确实查到宋氏的那家医药公司有些问题,公开的账目上资金流分散开进了不同项目,只是这些项目的进展如何没有人知道,还有一件事。” 他说到这里语气犹疑,宋浔南听出来了:“你说就是了。” 周秘书推推眼镜,道:“很奇怪,我们跟他们家合作的那几个项目,竟然是目前为止为数不多流向清晰,进展明确的几个,而且在稳定盈利。宋总,我怀疑这是宋氏的障眼法。” 但他实在想不通,宋溪曾经掌管的这几家公司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说来说去,公司倒了,无论是两人谁最后夺位成功坐上那个位置,都百害无一利。 毕竟那是宋氏主公司从投资到独立经营,最成功的子公司。 宋浔南沉思片刻,避开这个问题:“你把项目相关的内容发到我电脑上,先回去吧,幸苦了。” 周秘书走后不久,电脑上传来了文件,宋浔南下载下来,拖着鼠标一一翻阅 项目确实没问题。 看来宋溪要么是没有对他出手的意思,要么是还没来得及。 宋浔南食指指节轻叩桌面,思索着。 他之前想,宋溪在自己离开后一定遭遇了什么,导致他对宋家恨之入骨,现在分明是在报复。 而自己不但不但他的报复名单上,从几次接触上看来,宋溪还在有意无意讨好自己。 宋浔南是个商人,商人无利不起早。他乐意接受宋溪的讨好,仔细审查项目背后的风险与利益,缺少问缘由。 反正宋家人做事有自己的脑回路,正 常人理解不了。 但昨晚上闻舒礼的话提醒了他,现在不是沾染宋家利益的时候,要真出了什么龌蹉腌臜事,或不小心行差踏错,他的竞争对手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要是以往宋浔南会赌一把,但现在他有自己的事业,有要负责的公司员工,有共渡难关的朋友,还有自己的爱人。他喜欢并且享受现在的生活,没必要再像孤狼一样赌上一切,疯到不管不顾。 轻叩桌面的手停下,宋浔南脸上倒映着电脑屏幕惨白的光,幽幽出声:“算了,不缺那点钱。” 他给周秘书打了个内线:“把跟宋氏的所有合作停了,他们要违约金就如数赔。” 周秘书心中想法跟他不谋而合,立马应下着手办理。 宋氏公司接到宋浔南这边撤销所有合作的通知时,急得火烧眉毛。 宋浔南的公司并不是第一个这样做的,还有不少大牌公司听闻到了风声,纷纷终止跟宋氏的合作。 底下的小公司消息不灵通,暂时还没什么动静,不过等知道后肯定也消停不了。 接电话的秘书将这件事跟自己的同事说了,一脸无可奈何:“我打算过几天辞职,没必要继续在这里耗下去了。” 同事显然也有这个意思,探她口风:“你打算去哪?” “就南北公司吧。” 同事皱眉:“可你是从宋氏出来的,他们能要你?” “我觉得没问题,他们公司气氛好,老板能力强人品也好,没有职场骚扰一类的事烦心,而且是个有前途新公司,需要新鲜血液,听我在那的朋友说大家都是凭本事升职。” 同事被她说动心了,刚要在问几句,就改了口:“杨经理。” 杨容正快步走向总经理办公室,着急之下都没听到有人喊他。 “杨经理看上去挺着急。” “能不急么,他是小宋总的手下,这家公司又是小宋总的。你想想我们这几天借了多少电话,撤资的撤资,终止合作的终止合作,这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大家私底下不敢喊顶头上司大名,就小宋总大宋总跟老宋总的混着叫,喊得谁自己心里清楚。 “这家公司”同事摇头。 说来说起,也不过是树倒猢狲散而已。 而这,只是宋家内耗的小小一角。 第104章 第104章(二合一) 旁人不知道宋家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但是作为宋家请的保镖,没有人比罗炜更清楚详情。 “先生,您不能进去。”他跟同事一起尽职尽责拦住宋恒轩的脚步, 不让他靠近病房一步。 宋恒轩紧绷着脸冷眼看他:“里面是我的父亲,我为什么不能进去?让开。” 罗炜无动于衷:“先生,请不要为难我们。” 他是宋溪请来的人, 自然不会听从宋恒轩的命令。 看他不让, 宋恒轩强硬上前一步, 双方对峙。 宋恒轩显然没了耐心:“我再说一遍,让开。” 罗炜一遍心底苦哈哈的想着这是什么狗血豪门恩怨, 一边寸步不让:“抱歉, 先生。” 宋恒轩正要强行闯进去, 身后便传来带笑的声音:“哥哥?你今天怎么有空来医院?” 宋溪提着个保温桶, 愉快的哼着小调一步一步走到宋恒轩面前。宋恒轩不看他,他也不恼, 只管自己说着:“是来看父亲的?只是他身体不好, 恐怕不想见你。” “宋溪!”宋恒轩忍不了他的态度,皱眉低喝, “那怎么说也是你的父亲!” 宋溪被他吼了一句,脸色阴沉下来,但又很快恢复如初,弯唇笑得无辜:“大哥你在说什么?怎么感觉在你眼中我好像十恶不赦似的,明明是父亲自己身体不舒服住院不见人的,到头来我什么怪到我头上?” 他说着说着, 眼圈泛红, 咬着下唇可怜极了。 宋恒轩之前最吃他这一套, 因为自己没有个会撒娇会依靠他的弟弟, 宋溪的存在让他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但现在宋恒轩看到宋溪那张脸便觉得恶心。 “我真应该从回来的那一刻就掐死你。”他垂在身侧的手紧攥成拳,身体绷直,隐忍怒气。 宋溪眨眨眼,把眼角的泪逼出去,看着宋恒轩的模样似是不解,问他:“你生什么气呢?反正我们都不喜欢他,他现在又插在我们中间碍事,那直接消失不就是最好的方法吗?” 宋恒轩看着他一会哭一会笑,眉皱得更紧,后退一步跟他拉开距离:“宋溪,你真应该去看看脑子。” 被戳中了心里的敏感处,宋溪用力咬着唇,咬到出血也没松开,那双圆而黑的猫瞳看着宋恒轩,幽冷摄人。 “我、没、病。”他一字一顿,咬牙出声。 他没有病,他很健康……他没有病,他很健康……宋溪心底不断低念。 他只是太情绪化了。 这样给自己暗示完,宋溪才略略松开残破的嘴角。 病房里的人好像听到了外面的声音,啪啪拍着门,拍得门框框晃着。 宋溪转头看了眼,开始赶人:“大哥,你这个时间是不是要回去上班?我不送你,走好。” 他这样说了,身边的保镖全都警惕看着宋恒轩,好似他在往前一步就要出手。 宋恒轩知道今天没机会了,只得回去:“宋溪,你最好还有点人情味。” 看着宋恒轩说完离开,宋溪不顾身后力道渐弱的拍门声跟咒骂,抬手捂了下眼。 他没有人情味?简直太可笑了。 他也曾真心把宋家当成自己的家,也真的把宋恒轩跟宋煜清当成自己的哥哥看待。 他除了对不起宋浔南,谁都对得起。 却落得这般田地。 不过无所谓了。 他放下手,那双眼睛重新挂上不达心底的笑意。他反正已经烂在泥里了,从里到外都是腐烂恶臭的气味,也不在乎更深地陷进去。 他只要看到宋浔南光明正大的活在阳光下,过着自己想要的生活,就够了。 推门进去,一个暖水瓶直冲他脸砸了过来。 宋溪早有准备,侧身避开。 水壶在身后碎成渣,里面的玻璃内胆爆裂,玻璃渣跟热水飞溅。 有些溅到了他的小腿上,灼热感透过衣料直烫皮肤,过了几秒又变成阴冷黏重的湿意。 宋溪根本不在乎,让保镖收拾下,关上门正对宋居伟愤怒的脸。 “保姆做的玉米排骨汤,我给爸爸提过来了。”他一口一个“爸爸”,句句关心爱切,好像真的有多爱宋居伟似的。 宋居伟气都被他气死了,他哪能想到自己只不过年纪大了犯了老毛病,吃点药上床休息会,结果一转眼就被关进了病房,出都出不去。 “你这个逆子!你想气死亲爹么!”他指着宋溪的手都在哆嗦。 宋溪被他指着脸骂无动于衷。 这里是私人医院,本来就没多少人,宋居伟喊得再大声也传不出多远。 他把保温桶放到床头柜上,拧开:“现在喝还是一会儿喝?” 宋居伟抄起保温桶兜头就要砸在宋溪脸上,宋溪冷声说了句:“今天只有这个,不喝的话就别吃饭了。” 宋居伟“你、你”的又说了几句,却一直没有扔过来。 宋溪扯扯唇,显然看透了他欺软怕硬的本质。 宋居伟看着他,冷笑着恨声道:“我当初就不该把你接回来!你个死白眼狼,吃宋家的用宋家的,还算计到老子头上来了!” 宋溪听他这样说,竟然点头赞同:“对啊,你为什么当初要把我接回来。” 宋家对他而言就是个潘多拉魔盒,一旦打开再也没了平静的生活。 宋居伟继续唠叨:“我就应该不认你,这样小南也不会离开家,他现在那么优秀,比你优秀百倍,要不是你逼他,他早就能为我们老宋家光宗耀祖了!” 宋溪的表情总于有了变化,他实在没想到宋居伟的脸皮厚到了这种地步。当初把宋浔南逼到绝境不闻不问,听他提断绝关系答应的比谁都快,结果现在听这意思又想认回来了。 他反唇相讥:“是不是就连路边的狗,你看着有用都想捡回来当儿子?” “闭嘴!”宋居伟被他气得脸一阵青一阵紫,好不精彩。 宋溪可不想闭嘴:“你想认就认?爸爸,你还没搞清状况吧,真以为他是任你揉圆搓扁的角色?” “我养大的儿子我最清楚,他当时是一时没想明白才走的,等他想过来了谁才是他的家人,肯定会自己乖乖回来。”宋居伟说得笃定,眼底有光。 只要一想到宋浔南公司在市场上的估值,他就忍不住激动,好似已经是自己的囊中物。 没成想最不关注的儿子竟然是最有出息的一个,早知道他当时说什么都不会同意宋浔南断绝关系! 宋溪被恶心到了,没了跟他继续说下去的心情,起身走人,顺便拿走那个保温桶:“我忘了,爸爸您玉米过敏,喝不了这个汤。” 宋居伟在身后骂他畜生,宋溪充耳不闻,对保镖说:“爸爸今天不舒服,先不吃饭了。” “宋溪!!你个杂种!老子瞎了心才让你认祖归宗!” 宋溪转身离开,再也没回头。 === 宋浔南很少正常点下班,故而他一准时从办公室出来,吓了大家一跳,还以为他今天有什么事早走。 闻今然正把车开出来,远远就看到宋浔南站在公司门口,从车窗抬出头去喊他:“哥,你怎么这么早?” 宋浔南也看到他了,踱步过来,气定神闲地弯下腰看着车内的闻今然,大衣下摆垂下,抬起手腕看表:“五点三十五分,正正好好。闻今然,你是一分钟都不想在公司多待啊。” 闻今然公然被抓包,毫不心虚:“我可没有早退,不信 你看打卡机。”他卡点很有一套。 末了又补了句:“再说了,我也不是个例,李柯文你都让他在家上班了,我还没说这个呢。” “怎么,你也想?”宋浔南看着他期待的目光,给了他一个脑瓜崩,“人家家里什么情况你不知道?他还要照顾生病的妈妈,你自己在家干什么?整天打游戏然后拿连夜赶出来的工作报表糊弄我?” 闻今然包子脸皱成一团,疼得。他伸手摸摸红了一片的脑门:“你就不能对你小叔子温柔点?我要告诉我哥去。” 宋浔南抽抽嘴角,为他这么大还告状不齿:“是小舅子——算了,我也不是很想给你抬辈分。” “你真以为我看不出来你跟我哥的情况?”闻今然小声嘟囔,没敢让宋浔南听见,问他,“这么早走,南哥你要干嘛去呀?” “等你哥来接我,然后回家吃饭,”宋浔南说到一半,礼貌询问,“你吃糍粑吗?” ‘“本来不想吃的,但你一说好像很久不吃了,有点想。” 宋浔南点头:“那等你哥做好也给你点。” “……?”闻今然声音都拔高了:“你让我哥那双拿手术刀的黄金手现在专职给你做饭啊?南哥你也太压榨人了。” 明明可以请保姆! 宋浔南啧了声:“你哥乐意。” “肯定是你威逼利诱。”闻今然死鱼眼瞪他,“我真的很想给你普及下我哥的手到底有多金贵,甚至买过保险诶。” 宋浔南懒得跟他废话:“就问你一句,吃不吃?” “吃!” 闻今然秒答。 反正都是要做的,他吃一份怎么了?闻今然想着,拿起手机:“等会,我跟他们说一声今晚不回去吃饭了。” “干什么?没打算让你去我们家吃啊。”宋浔南莫名其妙。 闻今然比他还莫名其妙:“那我怎么吃?等会,那什么时候成你们家了?” 宋浔南远远就看见闻珩的车了,拍拍闻今然狗头:“改天等我吃到不想吃了就给你送一点,你去我们家干什么?一个大灯泡杵那我都嫌碍眼。走了。” 闻今然看着拍拍屁股潇洒离开的宋浔南上了他哥的车,而他哥根本就没看见他,熟练一打方向盘喷着尾气跑没影了。 闻今然愤愤然坐在座位上,心想我再心疼我哥,不,我再管你俩的闲事我就是【哔——】!- 宋浔南一坐进车里就对他说:“你手上过保险啊?” 闻珩疑惑的“嗯”了声,问他:“听谁说的?” “你弟弟。” 闻珩想了想,想起来什么,模糊的笑了下:“好像是有这回事,时间太久了。” “那现在还在保期?”他看闻珩点头,又道,“理赔金多少?” 闻珩报了个数,宋浔南沉默片刻,认同闻今然的话:“你这双手是真金贵,给我做饭委屈你了。” 要是不小心烧着了烫着了,他们家就发了。 哦不,不能这样想。 宋浔南去看闻珩放在方向盘上的手。 十指清透如玉,骨节分明,指甲修剪的干净整齐,手背上能看到淡淡青筋。此时正轻轻搭在黑色皮革包裹的方向盘上,像极了精心雕琢的艺术品。 闻珩听他那样讲,觉得颇有意思:“如果我家装了烟雾报警器,让你来做也不是不行。” “喂,我做饭也很好吃的,你别一副恐怖/分子入侵的表情。”宋浔南有意见了。 他明明学习能力超级强的好不好?虽然需要对照着菜谱做,但起码味道不会出错。 “算了,”闻珩停下车,侧身帮他解开安全带,眼中有细碎笑意,“让你到我身边来,不是想你做这 些事的。你如果一直不会做,我会更开心。” 那证明他有把人照顾好。 宋浔南看他下车,抿了抿唇,掩去面上热气。 这都多久了,他竟然还会被闻珩时不时的直球击中心脏。 好过分。 偏偏他就吃这一套。 闻珩从后备箱拎出刚买的面包机,叫上还在车里的宋浔南:“走吧,电梯要来了。” 宋浔南之前一直以为糍粑工艺繁琐又漫长,但看闻珩在厨房慢条斯理地处理食材,突然觉得好简单。 “所以这样就好了?”他看着面包机里已经成型的糯米团,在闻珩拿出来后忍不住用带一次性手套的手戳了戳。 软乎乎的 ,就是太黏了。 他看着手指上沾的糯米,皱皱眉。 宝宝跑来跑去,绕着自己的两位主人玩得十分开心,宋浔南差点踢到它,赶紧一把抓住。 “你换个地方玩去,”他说着,抬头问闻珩,“狗狗能吃这个吗?” 闻珩回他:“不清楚,你上网查查。” 宋浔南一首拎着宝宝的后脖颈制裁它,一手带着手套满是糯米,根本查不了,遂放弃:“算了,这么黏的东西粘到肠胃里就不好了,还是不给你吃了。” 宝宝冲他吐舌头,呵他一脸热气。 宋浔南单手拎着它,左右看了看:“你是不是该洗澡了?身上脏兮兮的。” 看懂了他眼底流露出的嫌弃,宝宝气得拿爪子拨弄他的手,想打他。 宋浔南放下它:“一会吃完饭给你洗澡。” 宝宝一朝解放,噌得窜出去好几米远,转过头警惕看着他。 宋浔南对它做了个鬼脸,站起身洗了把手,帮闻珩捏团子,粘米粉,甚至中途揪下一小块蘸着白糖吃了,又往闻珩嘴里塞了一团让他尝尝。 因为做糍粑比较费时间,没有功夫做晚饭,所以两人点了外卖。 糍粑的做法比较多,宋浔南只吃过红糖的,闻珩问了他之后又做了蛋煎糍粑跟椒盐糍粑。 宋浔南起初觉得有些怪,就好像一个北方人乍闻豆腐脑还有甜口一说似的,他从未尝过咸口糍粑,但试了下竟意外的好吃,忍不住吃了很多。 宝宝今晚上的狗粮也升级了,是宋浔南给它新买的罐头。 “吃完了?”看它刚要离开食盆,宋浔南眼疾手快抓住它,“吃完了带你洗澡去。” 宝宝原本还惬意地眯着眼躺在宋浔南怀里,等小黑豆眼一看到熟悉的浴盆时立马开始踢蹬。 “水放好了?你先出去吧,我来给它洗。”宋浔南卷起裤腿,做好了大干一场的准备。 “没事,我来帮你。”闻珩把宝宝抱起来。 宋浔南不确定看着他:“你可以?” “相处这么长时间,也该习惯了。” 宋浔南看他不像勉强的样子,只好说:“那你不舒服就出去。洗澡会掉很多毛,怕你受不了。” 闻珩点头,伸手勾了下宝宝的鼻子。 宝宝正被他抱着前肢面朝宋浔南,鼻子被刮了下好奇仰头看去,差点把自己整条狗撅过去,还好闻珩抱得紧。 宋浔南看到了:“笨死了。” 宝宝不会说话,不能骂回去,唯一的报复方法就是宋浔南让它进浴盆往它身上撩水后猛地一抖,甩了他一头一脸。 宋浔南早有准备,但还是被泼了一脸水,水珠顺着下巴往下淌,整个上半身都湿了。他一把揪住宝宝的耳朵捏了捏,没好气:“你故意的是吧?” 宝宝拿黑豆眼瞅他,模样可无辜了。 闻珩在一旁看着,总算知道宋浔南为什么一提起给宝宝洗澡便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还特意去换了身 衣服。 看着洗澡跟打架似的一人一狗,这才刚刚开始浴室里已经满地积水了。闻珩在宋浔南身边蹲下,试探着摸摸宝宝的脑袋。 宝宝乖顺地蹭了下他掌心。 宋浔南将下巴上的水珠用手背抹去,震声道:“你怎么还有两幅面孔?!” 宝宝的反应是伸舌舔了下闻珩的手指。 闻珩下意识缩了下后便没了动作,另一只手接过宋浔南手上的沐浴乳:“我来吧。” 宋浔南见状也不再推脱,把狗狗沐浴乳给闻珩后跟他说了点注意事项,然后站起身跺跺发麻的脚,溅起一地水花。 他指着地上的罪证,对宝宝说:“看看,都是你干的好事,我一会还得给你收拾烂摊子!” 他又指指自己湿透的上衣:“还有这,我一会又要洗衣服了。” 他不指不要紧,一指,一人一狗都下意识看去。 因为嫌洗起来麻烦,浴室里又太热,宋浔南找了件白色长袖单衣,水一浸就透了,把衣服底下的肉色显得格外清楚,紧紧贴在身上时什么都遮盖不了,反而半遮半露,更是勾人。尤其是身前的两点凸起,更是挡都挡不住,透出点粉红。 “过来下。”闻珩叫了声他名字。 宋浔南走过去:“怎么了?” 闻珩手上还沾着泡沫,没法动,于是偏头在宋浔南脸颊上印下一吻,又细细密密地往下吻过脖颈跟锁骨。 宋浔南下意识仰头,方便他动作。 闻珩亲了亲他的锁骨后停下来。“去换身衣服。”他哑声说。 宋浔南不明所以,等回卧室后看清自己的穿着后,默默用衣服将镜子盖上。 这特么还不如不穿呢! 他要是闻珩,甚至以为是对方存心诱/惑他。 闻珩虽然是第一次给宝宝洗澡,但极富有耐心,宝宝被他按摩的很舒服,哼哼唧唧一直蹭他手,宋浔南在一旁看得酸死了。 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酸闻珩还是酸宝宝。 等把一整天的事情都折腾完,都晚上九点多了。 宋浔南站在两人卧室的分岔点,抱着胸看闻珩,就是不动。 闻珩心领神会:“你的枕头要拿过来吗?” 宋浔南秒答:“不用,枕你的。” 他真的爱极了闻珩身上的木质冷香,对方的所有常用衣物上都有这种淡香,枕头当然不例外,淡淡的,很好闻。 “那进来睡吧。”闻珩点头,让他来自己的卧室。 宋浔南顺利入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被子也掀了,只留下一床。 闻珩在他身后看着他折腾,弯了弯唇,嘴角含笑,满目温柔。 看他弄完了,自己掩上门,走过去打开落地灯。 闻珩一般11点前睡觉,还有一个多小时,宋浔南不想把时间浪费在工作或者刷手机上,躺下后勾住他脖子吻了上去。等有了反应就半阖着眼睑,用那双带着水汽的眸子看闻珩,咬咬他下巴。 闻珩任由他压着自己轻蹭,轻轻回吻,无尽缠/绵。 宋浔南本以为自己跟闻珩同床会很兴奋的一直睡不着,实际上他简直是秒睡,舒服完了往闻珩那边一靠,开始酝酿睡意。 闻珩给他关了灯,没多久也睡了过去。 两人相拥而眠,呼吸纠缠。 但可惜,这一觉没睡到早上自然醒。 半夜四点多的时候闻珩手机响了,他起身压着声音接起。 “怎么了?”宋浔南被吵醒,撑起身来问他。 “有个手术,比较急,院里让我过去,”闻珩亲亲他睁不开的眼皮,“你继续睡吧,我白天再回来。” “你们当医生的好忙。”宋浔南一边感 叹,一边又倒了下去,半梦半醒嘱咐他,“路上开车慢点,早些回来。” 闻珩一一应声,轻手轻脚穿好衣服出了门。 宋浔南在他走后反倒没了睡意,半坐起身来,担心闻珩想给他打个电话,又怕他不是在开车就是已经上了手术台。 一个电话说走就走,都不管几点,这白衣天使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他拥着被子想今天这种情况应该不是第一次,只是他今晚刚跟闻珩同居,第一次遇到而已。 闻珩确实已经习惯了,凌晨被叫起很正常,做他们这一行有时候刚下手术台,饭还没吃一口就又上去了。 闻珩已经算好了,毕竟他现在是坐诊,不是常驻,事情会少很多。除非紧急情况,不然院长不会来找他。这次也不例外,患者情况相当复杂。 “您可算是来了。”小周看到他跟看见救星似的,赶忙引着闻珩去换衣服。 “情况跟我说一遍,刚才电话没讲清楚,为什么大出血?位置在哪里?现在患者状况如何?”闻珩步履匆匆,语速飞快又极其冷静地问小周,听他的回答不断在脑内筛选最优手术方案。 换好衣服,闻珩进了手术间,跟着他进来的都是用得惯的助手。 他看了眼躺在病床上的患者,粗略估算了下时间,等下了手术台宋浔南估计已经上班了。 等拿起手术刀后,闻珩不再多想,全身心投入手术当中,整个人如精密的仪器,沉稳细致,手稳得不会有一丝颤抖。 …… 等整场手术结束,所有助手都松了口气,有人累得靠着墙站了会,半晌又笑:“都好久没这么高强度工作过了,每次闻主任你一主刀,我都不敢分一点神。” 因为闻珩太稳了,又稳又快,他们只要稍微想下别的就会跟不上闻珩的思路,没法及时调整仪器或注射药物,耽误救治时间。 “说的是呢,而且我为了能成为主任你的副手不被大家挤下去,可是天天锻炼体力。你们看,将军肚都没了,我老婆昨天还夸我帅来着。” “得了吧老李,你有本事说这句话的时候别吸肚子。”大家放松下来,免不了耍宝逗趣一两句。 “辛苦大家。”闻珩也累,甚至大冬天额上出了细汗。 他颔首跟大家道谢后回去换衣服。 现在已经是早上了,宋浔南去公司了。急着赶回去没有必要,他打算在办公室休息会再开车回去。 刚走到走廊上,就听到大家在议论什么,一个个捧着手机给别人看。 闻珩正好看到小周了,他也在跟一位护士聊天,闻珩听到了只言片语,什么“怎么会这么突然”,“希望没事”,“等我这周末去庙里祈福”一类。 “在聊什么?”闻珩随口一问。 小周看到他,忙把手机捧到他眼前:“主任你看,z市一小时前发生了地震,7.2级!震中在……” 小周皱眉念了遍陌生地名:“临通郡朝宁县?没听过这个地方,希望大家一切平安。” 闻珩皱了皱眉。 竟然发生这么大的事情。 “院长那边怎么说?”他问。 “还没有消息。” 走廊中所有医护人员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拿出一看,是大群里在@全体成员。 【请所有医护人员于十分钟后前往礼堂开会,务必准时参加@全体成员。】 消息是院长发出来的。 第105章 第 105 章 闻珩所在的医院是全国首屈一指的三甲医院, 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们医院马上开始组织定向救援。 院长召开了全院大会,声音透过麦克风响彻整个大会堂:“……我知道这对很多人而言是个艰难的选择, 因为你们有家人,有顾忌,这很正常, 是人之常情, 我也不会逼迫你们。但我们院作为国内顶尖医院的代表, 有足够多的能力,享受了足够多的资源, 就要承担起相应的责任……我们将会是第一批定向援助的医疗队伍, 这其中有多大的风险, 你们自己心里清楚。现在, 有谁自愿成为志愿者?请站起来!” 在这句话落下后,原本窃窃私语的大会堂渐渐安静下来。 院长下意识看向坐在第一排的一位医生。 他年近五十, 坐在那里不言不语。 大家也随着他的目光看去。 老医生知道大家为什么看他, 他年轻时出了名的爱现,冲动又不顾命, 这样的前线救援一次没落下,次次都拔得头功,给医院领回来一个又一个荣誉。 但是现在…… 他苦笑一下,捶捶有了关节炎的腿,摇头叹息:“老孙,你别看我了。我老了, 真的去不了了。去了也是累赘, 何苦拖累别人。” 孙院长看着他掺了白发的头发, 意识到什么, 摇头不作声。 会堂里不断发出压抑的叹息声。 “我自愿参加。” 孙院长看向发声处。 闻珩坐在第一排,就在老医生旁边,与他只隔着一个小小过道。 会堂瞬间寂静,都看向闻珩。 他坐的位置太靠前了,大家只能看到他穿着白大褂的背影挺拔如竹,立在那里,好像所有的风雨都不会让他有所动摇。 他的声音不大,跟平时说话一个音调,冷冷淡淡,像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矿泉水。却一字一句清晰传入每个与会人员耳中,掷地有声。 院长先是愣了下,没想到有人那么快起身,他动动嘴唇,激动的连说了几个“好”字,又问大家:“还有参加的吗?” 会堂又安静了几秒,接着便是接二连三的应答声。 “我参加。” “我也参加!” “院长,还有我!” 又有几个人站了起来,大部分都是闻珩科室的人。 有了第一个,后面紧跟着站起来的人多了起来。 看站起来的人数不断增加,原本或犹豫或观望的人下定了决心,又站起来不少。 整个大会堂打眼望去,几乎有一半的人。 这远远的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期。 院长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背对他们揩了下眼角,转身笑中含泪,说:“你们都没辜负当初在成为一名医生时所作的宣誓。” …… 闻珩看老医生有话要说,没急着散会后走人,略等了等他。 老医生确实身体不适冬天降水一多,大腿又痒又痛,步伐慢了点。他缓缓走过来,拍拍闻珩的肩。 “为什么选择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闻珩反问:“您当时又是为什么要去?” 老医生被他问的一愣,接着哈哈笑起来:“你这性子,跟我年轻的时候还有点像,只可惜……”只可惜他老了,折腾不动了。 老医生从怀里掏出个平安符,递给他:“拿着这个,这是我孙女前几日从庙里求来的,据说灵得很。咱们当医生的不信鬼神,但总算是个好兆头,好寄托。保佑你平安,也让你家里人放心。” 闻珩看着眼前那个小小的木质符,上面写着难以辨认的道家文字,散发着淡淡木香气。 他伸手接过来,仔细收好:“谢谢 您的好意。” 老医生拍拍他的肩,慢悠悠地走出去。 会堂窗户的阴影照在地上,他苍老的背影跟闻珩笔挺的影子重合,又渐渐分离。虽殊途,但同归。 像是某种传承- 闻珩从大会堂出来,小周主动找到闻珩:“主任,这次我们医院是你带队,我跟着你就什么都不用担心了。” 小周也就是跟闻今然一般大的岁数,从实习期就跟着闻珩了,后来转正也留在了他的手下。闻珩叹气:“你为什么要跟来?知道有多危险吗?” “主任你在哪,我当然就在哪,”小周摸摸后脑勺,憨憨笑了,“反正大家都说我是你的跟屁虫嘛,那就跟到底好了。” “小周年纪不大,胆量倒不小。”昨晚刚跟闻珩合作完一场手术的“前将军肚”老李拍拍小周肩膀。 “李医生你不也去?就别说我了。” “我?”老李摸摸自己日渐消减的将军肚,哈哈乐了,“我就当去减肥了。再说了,咱们闻主任肯定缺个给他递手术钳的副手啊,是不?” 闻珩被他们科室的人围着,大家心底纵使有顾虑有胆怯,但此时神情激动,心底里就连血都是热的,燃烧、沸腾着。 毕竟他们刚刚可是做了那么艰难的一个决定,很多人想都不敢想的决定! 他们觉得自己这一刻好像被某种力量托付了艰巨的使命,一边怕自己受不住,一边又想用那医者的单薄双肩扛起来,给别人撑起一片天。 “去跟家人说一声,”闻珩拍拍老李的肩膀,“都去吧。” 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只够回家拿点换洗衣物就要出发,甚至有人家远,只能让关系好的同事多拿点,两人一起穿。 闻珩的办公室有换洗衣物,他没回家,在大家忙碌起来时一个人回到办公室,看着窗外的冬日暖阳。 他多年前成为医生当导师面宣誓时,也是这样的暖阳天,他还记得那时许下的誓言: “……我决心竭心全力除人类之病痛,助健康之完善……救死扶伤,不辞艰苦……” 那是他从未抛弃的信仰。 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向宋浔南开口。 他昨晚离开时,还答应今晚回家。 === 宋浔南是在灾情出来后第一时间得到消息的。 他沉默的浏览着识医上一条条触目惊心的文字,满目疮痍的图片,还有受灾者的无助祈求。 一字字,一句句,组成了现在的人间地狱。 “……你先出去吧。”他对秘书摆摆手,想一个人待会。 秘书安静的退出去。 宋浔南不愿再看那些图片文字,那些东西太沉重了,像浸了水的棉花沉甸甸压在心头。本想关上平板,却误触了下弹到别的界面。 界面上是个视频,平板在联网下自动开始播放。 宋浔南本想关上,看了一眼后却再也挪不开。 视频是有人无意中用手机拍下的,镜头晃到模糊,只有声音是清晰的。 他听到一个女人不断在哭,声音又细又哑,哭着喊:“孩子……我的孩子还在下面,他才上初中啊……你们救救他,求求你们了,好不好……” 有人告诉她,说:“您的孩子……已经救不活了。” 而后便是长久的沉默。 在视频的最后一刻,宋浔南终于看清了女人的模样。 她满头满脸的泥水血水,已经看不出来原本的样貌,只瘦弱的脊背弯曲,头低低垂着,在灰色的大地上僵跪,凝固成了一座褪色的雕像。 宋浔南的指尖不可控制般隔着屏幕触上女人的脸,想要帮她抹去悲伤,然而视频闪了下,归于 黑暗。 在那一瞬间,他想到了自己从未谋面的亲生母亲。 他从小听别人歌颂母爱的伟大,却总觉得虚无飘渺,因为某一刻他的直觉告诉他,许晴不爱他。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直观感受到为人母的力量。 五指用力扣在平板上,指尖发白,青筋紧绷。 宋浔南这一刻非常非常想要帮助她,想要帮助那里的人。 自己总有什么是能做的吧?总有一件事是能帮助他们的吧? 宋浔南死死看着黑掉的屏幕,直到眼睛酸涩才霍然想起了什么,赶忙打了个电话过去。 不等寒暄,他赶忙说:“护目镜有战地救援功能,可以应用于这样的场景!” 那头顿了顿才领会了他的意思,一口回绝:“不行,宋先生,我们知道你是心切,但是目前你们的项目还在研发实验阶段,我们不可能投入使用。” 宋浔南被他一反驳,反倒冷静下来:“我们在开发这款护目镜时同时采用了声频与音频的双重辅助,录入了一万三千幅医疗图像,五千七百个紧急救援视频,采用最新的图像造影技术,3D数字模拟技术跟智能ai技术,确保场地救援时能实现短时间高效救治,且有声控辅助,全程流程指导操作,不会有一丝纰漏。” “灾区医疗资源紧缺,严重需求不足,一个医生需要每天救治多少病患?高强度的工作是对脑力跟体力的双重考验,没几个人能坚持下来。且往往需要现场救治,时间紧任务重,还要分心关注余震。除非是经验丰富的医生,不然很难在短时间内成功判断受伤情况。时间就是生命这一点您比我懂,但凡有一秒钟的犹豫,结果都会大为不同。” “你们的产品确实很厉害,不然我们不会找你合作。但是毕竟处于试验阶段,需要承担风险。”接电话的人叹了口气,显然也在为此事发愁。 他瘦高的身影落在办公室的文明镜里,恰是当初接手陈卓雍工作后,跟闻舒礼剪短见过面的中年人。 “我们采取了足够多的样本进行过试验,已经达到了国家标准,只是缺少官方手续而已。”但双方都知道,没有这一纸公文,他们的产品再好也是三无。宋浔南默了默,嗓子说得沙哑:“如果出了任何问题,我愿意全权担责,只求您能同意。我等得了,他们等不了。” 电话那头良久的沉默了。 宋浔南闭闭眼,以为此事无望,正打算再想想别的办法,却听到中年人说:“我还没有到让一个年轻人担责任的地步。把你的实验数据发给我,如果合格,我立马想办法给你批下公文,送到灾区……仅有一点,多救些人。” 峰回路转,宋浔南赶忙应下:“您放心,我会亲自前往灾区,绝不会出现任何纰漏!” 他挂断电话后立马开始着手准备,除了这款护目镜外还有不少产品是能用上的,他叫来秘书让空运过去。 秘书一听到他要亲自前往灾区,根本不同意:“不行!那是灾区,最危险的地方。您要是不放心,大可以派别人去。” 宋浔南说:“上面给了我足够多的信任,那我就要对得起这份信任。全公司上下只有我是全程跟进这个项目的,每一串代码都是我亲自写的,没有人比我更了解这些,我不去谁去?还是你觉得谁的命不如我值钱,可以派他去?” 秘书被问住了,站在原地不知说些什么。 宋浔南揉揉额角:“我没有指责你的意思,只是现在时间不多了,还是快点准备吧。” 宋浔南此时无比庆幸他开的是医疗科技公司,能在这种情况下贡献点微薄之力。 秘书深知他一旦决定了什么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性子,知道自己根本劝不了他,只得同意,去准备宋浔南所需的东西。 在转身 走人时,他忍不住问了句:“那您是不是要跟闻先生说一声?” 宋浔南静静坐着,好半晌才说:“你先去准备吧。那么多东西,最快也要一天。” 秘书不再言语,关门出去。 怕什么来什么,宋浔南刚要在心底想着怎么跟闻珩开口,他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宋浔南过了会才接起来。 “怎么中午就给我打过来了?想我了?”他在这头如常说笑。 闻珩的呼吸声通过电话清晰可闻,他低低“嗯”了声。 宋浔南听他语气沉重,不似以往,以为是通宵手术没恢复过来,压下心事叮嘱道:“你昨晚上一夜没睡吧,现在赶紧休息,不然身体受不了。” “小南,我……” “嗯?你怎么了?难不成还要让我哄你睡?”宋浔南笑着跟他聊天。 他庆幸闻珩不在身边,不然一眼就能看穿自己故作平静的伪装。他在犹豫要不要对闻珩开口,又该怎么开口。 闻珩听他这样说,弯弯唇,沉重的心情好了点。 “我这几天要出差一趟,可能没办法联系到你了。”他隔了很久,才慢慢说道。 “这个事啊,我说你怎么这么沉重。”宋浔南知道闻珩一年到两头总会有几次保密性极强的“公事”,没想到竟然撞在了今天,他竟舒了口气。 这样也好,就不用为了是否要隐瞒闻珩而苦恼了。 他打算不告诉闻珩,不想让对方忙碌时还要分心挂念自己。 就算是闻珩事后生气,也好过对他的担忧。 他说:“好吧,那你什么时候回来?我今天还能见到你吗?” 他听到听筒里传来很轻的叹息声:“大概不能了,不过我到了地方有时间会给你发消息的,记得按时吃饭。我过半个月左右就能回去。” “好,等你回来。”宋浔南收紧手,这样说着。 好可惜,还想今晚见一面的。 他们明明才相爱不久,却要分开了。 第106章 第106章(二合一) 闻珩这边走得急, 给宋浔南打完电话没多久就要出发,准时在下午四点到达z市,需要转车前往临通郡朝宁县。 大巴车载着一车人走在路上。路一开始还是好走的水泥道, 到了后面渐渐泥泞,一车人随着晃来晃去,有受不了的已经吐出来了。 车里人多,空气不流通, 再加上有人吐出来, 味道更难闻了。 闻珩把大巴窗户打开,凛冽冬风透过细缝猛地灌了进来,发出细细啸声。他吹着风看着路边倒塌的房屋跟拦腰折断的树木, 沉默不语。 还没到灾区,公路边萧条的景象已经让人预感到有多可怕。 口袋里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不可能是宋浔南, 他拿出来一看,竟然是闻今然。 一接起电话,那边急促的呼吸声还有一句颤抖的“哥”, 让闻珩心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 “哥,哥……”闻今然在那头六神无主地唤他,好像这样能让自己得到一点安慰, 咽咽唾沫艰涩开口, “哥,你看到新闻了吗?真的是那个地方吗?我打不通我妈妈的电话, 哥,怎么办啊, 我好害怕, 我能去找你吗?我不想自己在这……” 他脑子乱糟糟的, 说的话前言不搭后语。闻珩拿着手机放在耳旁,甚至能清晰听到闻今然呼吸中的颤抖,泣不成声。 他像被闻今然兜头浇了盆凉水,从头寒到脚,几乎是僵直木然的反问闻今然:“你在说什么?小婶怎么了?” 闻今然在那边平复下心情,断断续续将事情经过告诉闻珩:“我妈妈不是、不是去了k市旅游嘛……然后,路过z市,那边有个新兴的网、网红……景点,她想去看看……” “那个景点,在哪?”闻珩手指用力扣着手机,肌肉紧绷。 “……在,临通郡。”闻今然抖着声把最后一句说完。 知道出事后闻今然一直在打闻妈妈的电话,却怎么都打不通。 他一直告诉自己,打不通电话的原因有很多,有可能是老妈慌乱总丢掉了手机,有可能是通讯受到了磁场影响,也有可能是没有听见,或者占线…… 闻今然让自己冷静,但他的心底已经有了个不容忽视的、最糟糕的答案。 小周从过道上路过,坐回闻珩身边时差点被他的脸色吓一跳:“主任,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闻珩抬头看他,小周瞅见他那双眼睛后更害怕了:“你……主任,出什么事了?” 那双眼黑洞洞的,怪吓人的。 “没事。”闻珩几乎是从嗓子里憋出来的字眼,声音又轻又冷,不似活人。 小周不敢再打扰他了。 闻珩闭了闭眼,死死掐住掌心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问了句:“你确定吗?” “我知道你也不想相信……但是,我妈妈昨天跟我聊天时的定位,就显示在那里。” 兄弟俩一时无话。 闻今然在那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就一二十来岁的大男孩,一生平安顺遂没遭遇过什么大灾大难,此时骤然听到这个消息,慌得六神无主,不断在低声重复“哥怎么办啊”这句话,翻来覆去地说。 闻珩此时就是他的主心骨。 “你先冷静,听我说,”闻珩率先让自己稳定下来,尽量安慰他,“临通郡不小,朝宁县只是辖属的一个区县,她不一定就在那里。电话打不通有可能占线,也有可能丢失了手机,事情没定论前不要瞎想。我现在已经快到灾区了,会尽快想办法找到你妈妈。你这几天就请假在家,先别上班了,好好呆着别瞎想,能做到吗?” 闻今然吸吸鼻子:“我也要去!” “闻今然!”闻珩冷声喊他名字。 闻今然从小到大都 很怵他,这几年长大了才渐渐好转。结果闻珩一喊他名字,闻今然就怂了,握着电话不敢吱声,但也没说不去。 两人僵持下去不是办法,闻珩捏捏眉心:“我是个医生,在这里可以救援。你呢?你能干些什么?你去抗物资别人都嫌你走得慢,生怕不给大家添麻烦是不是!” 他这话说得狠了点,却也让闻今然发热的头脑冷静下来。 “可是你去,我也会担心,你能不能不要去,哥……” “没什么好担心,我是个成年人了,能照顾好自己,你别多想。闻今然,你也成年了,也别让我跟你妈妈担心,知道吗?” 闻今然过了良久,用哭哑的嗓子应了声。 听他答应下来,闻珩舒了口气:“请假回家吧,我这边有了信息会告诉你。” 闻今然抹抹眼泪:“那……南哥怎么办?你要跟他说吗?他也会担心的。” 闻珩这次沉默很久,才对闻今然说:“我刚刚已经告诉他了,你不用再提,好好回家睡一觉。” 闻今然胡乱抹了把脸应下,两人没再聊,他挂断后从卫生间出来。 公司员工见他眼圈通红,吓了一跳,想问这是怎么回事,又碍于闻今然冷着一张脸不好上前询问。 闻今然没直接去找宋浔南,将请假条递给人事部就走了,假条上说自己食物过敏,要休息几天。 宋浔南看到了,因为知道闻今然海鲜过敏便没有疑心,直接通过了。本想打电话问问他严不严重,但手上的事情又杂又乱,他分身乏术,只能抽空发了条短信过去,却无人回复。 等闻珩把电话挂断后,大巴车缓缓停了下来。 他看了眼窗外灰沉沉,水泥似的天空,还有满目疮痍的大地跟形形色色的救灾人员,拉了下背包带,起身。 “走吧。” 说完绕过小周第一个下了车。 大家三三两两从车上下来,还没来得及把行李拿下来就被通知要赶紧过去开会分配救灾区任务。 没办法,大巴只好拖着他们的行李运到临时驻扎地,把行李堆到了一起。 z市不比b市,位于更南的位置,即便是冬天也不会很冷。但这更危险,因为很多病原体会在这种温度下更为活跃,大灾过后往往有大病,说的就是这个。 闻珩见到了主要负责人,对方匆匆而来,身上的沾着灰尘,衣服几乎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他擦了下脸上的汗,上来迎接一车人。 “您好,辛苦大家前来支援,”他上来直接不废话,问他们,“谁是你们的领队?” “我。”闻珩跟他简单握了下手。 “这么年轻?”负责人只简单说了句,“好,我知道了,给你们安排下最新任务。我们按照灾区范围划定了不同区域,现在C区人手不够,需要你们立即支援。” 双方连寒暄都没有,更别提休息的时间,马上投入到救灾中。 === 宋浔南回家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房间里黑漆漆的。 他打开灯,累得坐沙发上休息一会儿,这才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房间里静悄悄的,他盯了会天花板,盯得眼睛酸疼后眨了眨,忍不住想闻珩此时在干什么。 一定是做完工作后睡觉了吧,他作息那么健康的一个人。 有可能是因为自己白天做了个大胆的决定,要前往灾区第一线,还不知道能不能未来会发生什么,心里的不确定多了,想找个人倾诉下。 所以宋浔南发现,自己今晚上格外想闻珩。 明明两人才分开一天多。 他敲敲脑袋,坐起身给闻珩发了条消息问他在干什么,却石沉大海。 果然是睡了吧。 宋浔南把手机扔在沙发上,叹了口气,让自己别想那么多赶紧休息。 明天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自己。 他的动静不小,同行业的人多多少少都听到了风声。出了事捐款的公司很多,毕竟大家图个善缘,也是个好名声。但像宋浔南这种直接把自己所有产品投出去,一副不计利益、不顾后果的公司仅此一家,狠狠惊住了众人,也有人猜测他们公司是不是在作秀,想要在口碑上压倒众人,营造良好舆论。 而当他们听到宋浔南竟然要亲自前往灾区时,大家纷纷沉默,怀疑他是作秀的也立马闭嘴了。 没见过作秀还把自己的命搭进去的。那可是刚发生过地震的灾区,还会出现余震以及灾后的各种疾病,是随便能去的地方吗? 江骁听到这个消息时,宋浔南已经坐上了前往z市的飞机,他微微一愣,随后叹气摇头,对秘书道:“你没发现吗?他一直是个很感性的人。” 宋浔南透过机舱的窗户往下看。 眼前整片大地都是绿色的,仅有中间一点是突兀的土黄色,光秃秃的裸露在外。 那里就是他要去的地方。 机场已经无法正常降落,他们也不是直升机,更没办法直接抵达灾区,只得转乘其他交通工具,很是费了点时间才到地方。 司机一边开车,一边说:“这条路前不久还是好的,我昨天刚拉了一车来支援的医生们。可惜昨晚上突然发生余震,震哪里不好,偏偏桥梁塌了,路断了。唉,也是这条路平时大车就多,路基早就压弯了才撑不住垮了。希望这次之后咱们政府能重新修一条新的路出来,比这条更好,更坚实。” 他话语中满是对未来的希望。 宋浔南想说些什么,张张嘴,只是接了句:“一定会,到时候重建会比现在还要好。” 司机笑笑,沉默下来,专心开车,在宋浔南到地方要下车的时候喊住他。 宋浔南回身看去,司机憨厚老实的脸红了,手放在方向盘上无措地动来动去:“我就是个老大粗,开了一辈子车没什么文化,也就只会说个谢谢。谢谢你们这些大老板跑过来又捐钱又捐物资的,太感谢了……我不知道能帮上啥,这样,您这几天要是有什么困难尽管找我,我一定办得妥妥的!”他拍胸膛保证。 宋浔南对他扬唇笑笑,跳下车:“好,谢谢您了。” 宋浔南第一次直观面对这样的场景。 这里已经支起了一片帐篷当临时驻扎地,来来往往的人群甚至没有看他一眼这个外乡人,所有人脸上都是……麻木。 痛失亲人的麻木,被繁重工作压垮的麻木。 他路过一个帐篷时,坐在地上的年轻男性抬头看了眼他,复又垂下头去,不知想到了什么,屈膝紧紧抱住了自己。 实现呢在那短短一瞬间看清了他的神情,面无表情的脸上时空洞的眼睛,毫无神采。 他静立片刻,沉默无言。 在刚才与司机交谈时他还觉得大家的精神面貌还可以,对未来有期望。现在想想还是他太乐观了,司机那种的毕竟是少数。 没等多久,一身军装笔挺的人向他走来,站定打量他几眼,目光如鹰:“宋浔南先生?” “我是。”宋浔南点头。 来人目光柔和下来:“我是总负责人,姓陈,陈峰。你能及时赶到实在是太好了,现在正是人手不足的时候,来得医生根本不补上空缺。我正在想怎么办,昨晚就接到上面的指示说你带着那款,呃……” 他犹豫了下。 宋浔南接上:“AISR,辅助型智能搜救护目镜。东西已经运到了,我会留在这里培训佩戴者并且实时监测各项数值,全程负责。还有其他能用得上的,我也一并带来了,如果 有不懂的就问我的助手。” 周秘书跟着他来了,现在人在运货。 陈峰也不再跟他废话:“好,你们的落脚点我已经让人收拾出来了。今天下午总部会开会,重新着手安排人员,你先休息,我让小王安排好。” 他说完颔首道别,留下一个小兵小王后步履匆匆地离开。 小王说:“您跟我来。” 宋浔南跟他一路到自己的落脚点。说是落脚点,其实也不过是临时搭的帐篷,里面有些简单的用品,一个睡袋,除此之外什么也没了。 “抱歉,条件简陋。” “没事,你先去忙。”宋浔南让小王先离开,简单收拾了下出了帐篷。 正好外面开进来一辆运物资的货车,喊着人帮忙卸货,宋浔南赶忙过去。 等周秘书按照小王说的来找人时,遍寻不到正要喊,远处一个声音倒是先喊了他。 “周文泽,这儿!” 他循声去找,吓了一跳:“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 眼前的宋浔南全身是汗,薄款羽绒服早就脱下来了,卫衣袖子卷起到肘部,二十多度的天气里前襟都湿透了,身上脏兮兮的,上衣灰一道白一道。 汗顺着额头往下流,快要流进眼睛里了,宋浔南想抬手擦,一抬手才发现自己满手都是泥,索性用胳膊抹了抹,单手插腰站在那,拉着前襟扇了扇对周秘书说:“帮忙卸货来着,还没弄完就看到你了。” 周秘书早就看到了他身后卸了一半的大货车,那上面一袋袋麻袋看着就沉。宋浔南能累成这样估计是忙前忙后很久了。 他把袖子撸上来:“我也来。” 看他们俩过来要帮忙,一个身强力壮的男人赶忙说:“小伙子,你先歇歇,这都跑了几十趟了,再好的身子也经不住这样的折腾。” 他操着一口乡音,宋浔南只听懂了几个关键词,但不妨碍他理解,摆手笑说:“没事,我天天健身,这点算什么。叔你这袋给我,我帮你拿。” 他直接上手拿过男人的三个麻袋,扛在肩上往里面走。 周秘书看他那么轻松,也想扛三袋,结果一袋压在肩膀上就够他这个常年办公室的文弱书生受得了,只好一袋袋运。 宋浔南还在跟男人聊天,两人都对对方的话只能读懂一半,偏偏聊得兴起。 宋浔南问他:“叔,你是从外地过来的还是一直住在这?来了有多久了?” 男人操着乡音答:“我年纪不大,也就三十五。” 宋浔南频频点头:“哦哦,这样啊,那确实住了蛮久的。” “我看你年纪也不大,这么跑这里来了?” 周秘书在两人身后听的一团雾水,忍不住拉拉宋浔南:“你能听懂?” 宋浔南很直接:“听不懂。” 他看着周秘书便秘的脸,拍拍他肩膀:“别管说什么,聊天主要是开心,疏导下他们的情绪。” 周秘书看着一脸干劲的男人,心想效果还不错。 等东西都卸下来还要挨个分配,宋浔南拿着一些日用品挨个发。有的接过去很小声对他说声谢谢,有的看都没看他,低头哭,宋浔南就把东西放对方脚边。 宋浔南又看到了那个自己刚来时的年轻人,他把东西放在对方身边,没想到却被喊住了。 “我认识你。”那人抬头看他,轻声说。 宋浔南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南北公司的总裁,是吗?我女朋友很喜欢你。” 宋浔南语气迟疑:“你女朋友……?” 年轻人摇头:“之前吵架,她跟我赌气一个人回家了。也幸好她回去了。” 宋浔南这才注意到,年轻人的整个胳膊都缠着 纱布,衣袖上绑了个黑底白字的孝字。 “骨折了,”年轻人注意到他的目光,扯扯嘴角,“不过好在捡回一条命,那些受伤重的都不在这。” 宋浔南不知道说什么,点点头。 年轻人好像突然有了倾诉欲,也或许是这个隔着网线也算认识的人给了自己熟悉感,让他急迫地想表达什么:“刚出事的时候,我在家里工作,咒骂周末还让人上班的老板……然后就出事了,我躲到了床底下……跑出来后给我爸打电话打不通,前不久刚找到……” 他断断续续地说,宋浔南坐下听,没有任何不耐。 “会好起来。”他说。 年轻人擦擦泪,问他:“你来这里做什么?我记得你好像很有钱,舒舒服服过自己的日子不好吗,非要来这里受罪?” “……觉得自己有用,就来了。”宋浔南想了想,这样跟他说。 年轻人“嗯”了声,安静下来。他刚才说了太多话,现在又不想说了,半晌才重新开口:“我之前还嫉妒女朋友喜欢你,现在看来,她没喜欢错人……你是b市的吧?你们那边派了不少人过来,我的伤就是b市的一位医生包扎的,他也劝我,说会好起来。” “我之前看文章,学到了三个字叫‘赴国难’,说这是咱们国人刻在骨子里的东西。我一直理解不到位,就觉得震撼,现在我懂了。”他这样说。 赴国难。 宋浔南在心底默默咀嚼这个词,片刻后笑了,脏兮兮的脸上只有那双眼睛是明亮的。 “是个分量很重的词。” 也很感人。 …… 下午要开会,宋浔南离开青年后准备起来。 小王来找他:“宋先生,这次会上的大家都是从各个地方来支援的,人有点多,还有没来的,估计要再等一会。” “没事,”宋浔南想起什么,问他,“前不久来了支从b市来的医疗队?” 小王点头:“是的,住在另外一个区。” 宋浔南想,b市老乡,还是闻珩的同事呢,就是不知道对方认不认识闻珩。 “好的,我知道了,到时候开会你再通知我时间。还有,别叫我先生了,自己不别扭吗?喊我哥得了。”他说。 小王于是爽快的改口喊哥。 会议时间往后退了两个小时,宋浔南提前过去等。 手机信号一直断断续续,他又没有什么断网小游戏,只能一个个app点进去又点出来,满脑子心事。 一直显示e网的手机好不容易有格一个信号,消息立马滴滴滴的响了起来。宋浔南一看,市谢窈跟李念他们发过来的,还有闻今然的夹杂其中。 其中谢窈的最多,她甚至打了几十个电话,全部未接。 【宋浔南你死哪去了???那种地方你怎么敢去?还不跟我说一声!!!】 【你快回电话啊,你特么人呢?!】 【……妈的,你做这种决定为什么不跟大家商量下?闻珩呢?你跟他说了吗?】 宋浔南看到这两个字一顿,有点心虚的继续往下划拉。 他当初没说,现在就更没办法跟对方开口说自己干什么来了。 看谢窈越来越着急,他赶忙发了条语音过去:“我没事,那时候刚下飞机开了飞行模式,而且这边网不好,现在才收到消息。” 语音卡在那转了转,总算发了出去。 宋浔南松了口气。 “来人了。”周秘书低声对他说。 宋浔南听到了脚步声,“嗯”了句收起手机,看到几十个人一起进来时自己愣了下,因为看到了小周。 那好像是闻珩手边的副手?怎么会在这? 他皱眉 疑心。 但他不需要疑心太久,另一身穿白大褂的男人迈步走了进来,眉头紧锁,抿着唇一言不发。 好似注意到了宋浔南震惊的目光,他抬头看去。只一对视,愣在原地。 妈的。 宋浔南狠掐自己一把。 谁来告诉他,为什么口称自己出差暂时没法联系的闻珩会在这? 而闻珩的眉皱得更紧了。 早上负责人说今天会运来一批新产品解决他们的医疗困难问题,难道说的是宋浔南的产品? 第107章 第 107 章 两人看着彼此, 又震惊又生气,还有点微妙的……惊喜。 总之,他们心情十分复杂,跟一盒混口味糖果, 什么感觉来了个遍。 小周是认识宋浔南的, 不过并不知道他跟闻珩之间的关系, 现在发现闻珩一直在看那边,自己也看过去, 瞅了两眼认出来, 高兴的跟宋浔南打招呼。 “是你呀, 好久不见了, 你还认识我吗?” 宋浔南尴尬笑笑:“啊, 认识,认识。” 小周立马去问闻珩:“闻医生,你还记得他吗?就是您之前合作过的学生, 诶不对,现在是老板了吧。” 闻珩没理他。 宋浔南一边跟闻珩对视,一边敷衍小周:“不是,还是学生。” “没毕业啊?”小周更震惊了, 刚要再问问闻珩有没有印象,就见一向不喜与人接触的闻珩大步走向闻珩,坐到了身边。 别说小周了, 就连跟着闻珩进来的同事都愣了愣,一时摸不清他跟宋浔南的关系。 小周小声:“这……我们好像是坐那边的?” 周秘书站起身,笑着迎向他们:“我们宋总跟闻先生是朋友, 让他们两个待一块吧, 咱们坐那边去。” 小周等人稀里糊涂就被拉着坐对面去了。 闻珩坐下的第一句话便是:“你怎么在这?” 宋浔南抱胸, 斜斜睨他一眼:“我也想知道,你怎么在这?某人不是说自己要去参加个项目,短时间没法联系吗?这就是你的项目?” 闻珩沉默两秒,说:“医院组织的救援,我报名参加了。但我想知道,你不是医生也不是军人,你怎么会来?” 宋浔南被他一质问,更理直气壮了:“你能来,我当然也能来了。喏,进来时看到门口的箱子了吗?全是我的。” 闻珩进来时步履匆匆,没来得及细看,不过确实看到了很多白色的箱子堆在场地上。 他揉揉额角:“你不该来。” “那你觉得自己该来?还瞒着我?”宋浔南拍了下桌子,提高音量对峙。 闻珩反问:“你又跟我说了?” 宋浔南一下子哑声。 他刚才拍了下桌子让不少人看向这边,尤其是闻珩的一众同事,那视线打在宋浔南身上就跟探照灯似的,锃光瓦亮,眼睛里全是求知欲,让人想忽视都难。 宋浔南跟闻珩具都沉默下来,两人明明坐在一起偏是不看对方,冷着脸目视前方。 本来有人要坐在宋浔南身边,被他冒着寒气的目光一看,立马转头走人另觅良座。 闻珩看在眼中,低叹一声,语气无奈:“不是想骗你……只是不想让你担心。” 宋浔南抿着唇没说话。 “别生气,这件事是我不对。” 宋浔南感到自己放在桌下面的手被抓住,然后那只手轻轻拉着他,在确定宋浔南不会挣扎后放松下来,跟他交握在一起。 “很抱歉,以后不会了。” 小周在对面看得目瞪口呆,忍不住使劲掐了下自己的胳膊,把隔壁的老李吓了一跳。 “鬼上身了你?没事掐自己干啥玩意儿?” 小周眼神飘忽,跟做梦似的:“李医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闻主任那样子……跟我哄生气的女朋友一模一样。” 老李刚想说胡扯,闻主任出了名的恋爱过敏性冷淡,结果一转头就看到宋浔南上手去掐闻珩的脸,闻珩还没有反抗。 重点是他没有反抗!! 老李见鬼似的瞪大眼,倒吸一口凉气,使劲一捅自己左边的人:“你看见了吗?!” 左边人气得大喊:“我看见什么了!你差点把我怼下去!” 宋浔南往那边嘈杂的环境中瞥,收获了立马安静如鸡的氛围跟三双惊骇的眼睛。他懒得管闻珩的同事都在想什么,只手上用力掐住闻珩的脸颊拧了拧。 闻珩的皮肤立马红了一片。他觉得有些不舒服,皱了下眉却没躲开。 宋浔南“啧”了声,松手,看着被自己掐红的皮肤:“你都不躲?” 闻珩握着他的手更紧了:“因为你在生气。” 宋浔南冷笑:“要不是这里有人,我真想给你一拳。” 可他复又说道:“我确实很生气,但我一想,又觉得很没道理。因为我也骗你了,当时什么都没跟你说。” 闻珩点头:“所以,东西送来了,你可以回去了。” 没成想他在打这个算盘,宋浔南瞪他一眼,送了他两个字:“做梦。” 闻珩满脸不赞同:“你不该来这里,你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这里也很危险。” “我本来就不打算走,现在知道你在这,更不可能走,”宋浔南看他还想说什么,赶忙打断,“诶诶,负责人来了,你先别吵。” 闻珩见他扭过头去不想听,抿了下唇,已经在想直接把宋浔南送回去的可能了。 帐篷很小,到场的人大多数只是团队的精英骨干,挤了满满一帐篷,连地上都坐着人。 负责人没有那些繁冗的开场白,上来直接将他们这几天的近况说了遍。 “目前我们已经开展全方位搜救,截止到今天18时共救治伤员3245人,查询失踪人口491人……现在大家都知道情况紧急,我们片刻耽误不得,要将灾区的所有资源调动起来……” 听着那一长串数字,宋浔南再无跟闻珩说笑的心情。他压低了嗓音说:“我知道你不愿意我来,因为我跟你是一样的心情。但你不能坐视不管,我就能了?” 负责人已经在布置最新任务了,宋浔南认真听着,突然听到身边人几不可查的轻叹:“算了,我也拦不住你。” 知道他答应了,宋浔南用小指轻轻挠了下他的掌心。 负责人没忘记让他们互相介绍,大家都对彼此的身份有所了解后,他说:“我们这边还有很多具有一定医学基础但从未在这般极端环境下抢救过的医学生以及其他医护人员,我将这些人交给小宋,可以吗?” 宋浔南点头:“没问题,我会让他们在短时间内掌握AISR的操作方法,对患者实施简单救助。” 负责人不住点头,板了一天的脸终于有所缓和。 宋浔南继续道:“我这边还有很多临床医疗产品都带过来了,希望能帮助到大家。” 在场的医护人员多多少少都对宋浔南有所了解,自然知道他们公司产品价值有多高,此话一出放心不少。 临时救助最怕医疗设备落后,现在宋浔南的出现可谓是及时雨,解了他们的燃眉之急。 又说了点相关事项,负责人便被匆匆叫走,大家赶紧散去各忙各的。 小周刚要追上闻珩,就看到闻珩跟宋浔南并肩出去,两人一同前往那边白色挂了红十字的帐篷区。 老李站在小周身边,忍不住出声问周秘书:“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周秘书礼貌温和的微笑:“朋友关系,他们是邻居,关系自然好很多。” 老李点头点到一半,就看那个不认识的人扯着闻珩白大褂的衣襟,将人拉下来吻了下,随后松开,两人继续若无其事往前走。 “这叫朋友??!”老李失声大喊。 周秘书笑着推推眼镜:“啊,是很要好的朋友啊。” 听他一副“怎么了有错吗”的语调,老李跟小周白眼要翻到天上去了。 你家朋友当众亲嘴啊! 当他们瞎吗! 第108章 第 108 章 宋浔跟闻珩往工作地点走去。 闻珩边走边跟他解释:“刚才见到的是总负责人是陈峰, 你应该见过了。下设还有几个部门,各一负责人, 负责医援部的姓赵, 赵亥盛,刚才坐在你正对面往右数第六个的位置。我们的医疗队都是从b市来的医生组成,主要对接从D区借来的病患, 以及极难医治人员。” “都分你们这边来了?”这里来来往往的伤患以及救援人员少说得有三四百人,怪不得一向整洁的闻珩身上沾了不少灰尘跟血迹。 “大部分。” 因为他们的医疗水平各方面都属顶尖,负责人在跟闻珩商量后将重伤患者全送往这边。 宋浔南刚才就看到了, 闻珩眼底全是红血丝, 估计昨晚一夜没睡好, 通宵做手术了。 而他明明前天才刚通宵做完手术,都没来得及回家休息。 一想到这个宋浔南便止不住心疼, 还有点他不知道珍惜自己的生气,忍不住拉着人的前襟让他低头,咬了下他的嘴唇。 “我不说你少干点活这种话,起码你得休息休息吧, 真当自己铁打的?” 闻珩直起身,说:“过完这几天吧。” 现在正是最紧要的关头, 谁敢休息。 “吃午饭了吗?”宋浔南问他。 闻珩一愣, 摇头:“没吃。” 宋浔南想骂他, 最后忍住了, 拉着人调了个头, 先去看看有没有剩什么吃的。 现在也就剩点矿泉水跟面包什么的,闻珩拿了几样, 算是午饭:“晚上再吃也一样。” “……嗯, ”宋浔南抿唇应了声, 跟他说正事,“你说的负责人我得去找找,跟他商量下培训的事情,能早点解决就早解决。” “好。” 闻珩在到工作地点后找到赵亥盛,将两人简短的介绍认识后便进去换衣服做手术了。 赵亥盛刚接待完新一批的伤患,看上去劳累不堪,原本就头发花白的他更显年迈:“我就叫你小宋了,陈头儿跟我说你明天会组织培训操作你那个仪器,能问问大概花费多少时间吗?” 宋浔南说:“不费时间,仪器全程智能化,几乎是傻瓜操作,我可以在极短时间内将他们教会。” 陈亥盛舒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如果您担心明天的救援任务,我现在就可以教他们。” 这也是宋浔南来这儿的目的,等到明天也太慢了,既然能找到主要负责人,赶紧解决了赶紧派出去才是要紧。 陈亥盛一听大喜,赶紧让人把所有人员分批次喊过来:“小宋,你也知道我们现在很多人抽不开身,只能分批次教,还麻烦你多劳累几次。” “没事。” 宋浔南让先来的三十几人一人拿一个护目镜,大家没见过这种东西,有点新奇,纷纷摆弄着试戴。 宋浔南拍拍手吸引他们注意:“好,接下来我将会教给你们护目镜的具体操作流程,听不懂的马上询问。” 他语速飞快、不打嗑地将AISR的所有操作讲了一遍,又让他们上手演示。等真的开始具体操作后,原本需要依靠多年经验跟技术的伤势在经过智能扫描后对比后,很快在后台处理成数据,反馈到镜中网络上形成文字,被大脑读取。 整个流程都不到二十秒。 “这……这也太快了吧!” “而且准确率好高,天呐,有了这个岂不是能极大的提高现场搜救能力?” “这样患者的救治时间也不会被耽搁了!” “好神奇!” “宋先生,你真厉害!” “而且还是迷彩的,好酷!” 大家摘下护目镜后,满脸 惊喜。 宋浔南摇头:“能帮到你们忙就行,最后还是要看你们。” 有人举手示意,宋浔南让他说:“请问,如果我不小心将护目镜摔碎了或者是碰坏了,那……要赔多少钱?” 大家沉默下来。 这东西这么高科技,一看就很贵,他们可能一个都赔不起。 “你怎么会问出这种问题?”宋浔南挑眉,“首先,我的产品采用的是军用防弹防护级别的高可视镜片,不会轻易损坏;其次,你们是在救援,这期间的一切损失都由我来承担,我全程负责。” 前排的男生憋了半天,说了句:“……酷啊。” 赵亥盛对刚做完手术出来,摘下口罩缓口气的闻珩说:“我再年轻二十岁,也跟你这朋友似的意气风发。” “是吗?”闻珩去看宋浔南,正好看到他赶人回去换下一批。 “东西别还回来了,都拿好,晚上自己熟悉下,明天就让你们上场了。” 差不多天黑的时候宋浔南才终于忙完,他讲完最后一遍,跺跺发麻的脚,这才发现自己一刻不停的说了四个小时,嗓子都是哑的,几乎不能开口,连咽口水都是疼的。 他捏了捏肿痛的喉咙,拖着闻珩去吃晚饭。 晚饭是方便面,在大铁锅里咕噜噜煮着,一整片地方都是红烧牛肉的味道。 “还好吗?” 宋浔南指指自己嗓子摆摆手,不想说话。闻珩给他拿饭的时候没敢舀汤,倒了点温开水,端给宋浔南。 “只能吃这个了。” 宋浔南接过来,也没嫌弃,随便找了地方盘腿一坐,低头吃起来。 他很饿,毕竟从早上开始就没休息过,又是坐飞机倒车又是搬东西讲课,哪一件事都费精力。也多亏他平日里还记得锻炼这才撑下来。周秘书上午搬完东西人就不行了,只能回去干点其他活计给大家帮帮忙。 即便饿的前胸贴后背,宋浔南也照样吃得细嚼慢咽。 他倒是想直接一筷子全塞嘴里,但嗓子太痛,一次性咽不下那么多,限制了他的发挥。 闻珩终归不是铁打的,长时间工作后精力与判断力都会有所下降,为了病人也为了他,陈亥盛安排了轮值,让他休息一晚上。 宋浔南把自己的睡袋跟拿来的一点衣物抱到了闻珩的帐篷里,在小周等人“卧槽这个世界毁灭了”的眼神下堂而皇之钻进去。 闻珩进帐篷前看了眼老李:“不去睡觉?” 老李如梦初醒,喃喃道:“我以为自己还没睡醒。” 一个下午的时间,闻珩的所有同事都知道他谈恋爱的事情了。 倒不是老李这个大喇叭喊的,只是宋浔南当初亲闻珩时根本就不顾忌别人的眼光,有不少人看到了。 小周他们也很累,说了两句就回去休息了。 闻珩钻进帐篷后,听到宋浔南又细又轻的哑声问他:“怎么感觉在他们眼中你谈个恋爱就跟彗星撞地球似的。” “可能他们觉得我性子太冷,不喜欢跟别人接触,也不会谈恋爱。” “那我算不算折了你们医院的高岭之花啊。”宋浔南眼睛都要眯上了,睁都睁不开。 闻珩皱眉:“你别说话了,快休息。” “嗯……”宋浔南应声后没了回答,已经睡过去了。 等第二天陈峰知道他已经提前将培训工作完成,可以立即让医护人员投入救援后大喜过望。 只是他有自己的顾虑,第一天只是让这批医护人员进行简单救治,在较为复杂的救治时必须有其他人员配合。 宋浔南也不说什么,毕竟是人命,谨慎点也是好的。 陈峰不到第三天就意识到自己多虑了,宋浔南的仪器 准确率极高,而且所耗费时间更短,当天下午他便问宋浔南有没有更多仪器,他想大批量投入使用。 “可以,”宋浔南应下,“我这边还有二百多副,更多的正在加急制作,后期会运过来。” “那就好。” 当天晚上的统计数据就有了小小提升,救治率提升了几个点,在之后的几天效果更为明显,让陈峰激动的在帐篷里来回走了几圈。 “好,太好了!” 而宋浔南此时已经在这里吃了整整一周的泡面。 他搅着碗里的泡面,声音依旧有些哑,跟闻珩说:“我这几天一直在卸货,一整天都呆在物资发散地,发现运到这里的食物无一列外都是些方便面和速食面包一类的东西。数量已经远远超出需求,却仍旧不停地运到这里来,如果后期没人吃,又是一种浪费。” “而且我发现已经有人的开始自己生火做饭,或者大家一起做大锅饭,虽然幸苦,可大家一起快快乐乐的,互帮互助,互相依靠,我觉得这才是向上的精神力,才是对的方向。”他说着,挑了一筷子碗里的泡面吃,已经没什么胃口。 他现在闻到泡面的味道就饱了。 “你说的对,”闻珩放下手里的碗,“并且长时间摄入泡面这种营养单一的食物对患者没什么好处,甚至会加重身体负担。再一个,很简单的道理,你平时增肌期吃健康餐吃久了什么感觉?” 宋浔南可太懂了,秒答:“能吃,就是没什么活着的欲望。” 听他这个答案,闻珩先是“嗯”了声,后捏捏他后颈:“原来你是这种想法。” “别说我,你肯定也是,谁没被健康餐折磨过,”宋浔南怕痒,躲了下,随后拧眉深思,“得想办法反应反应。” 他跟陈峰说过这个问题,对方表示也没办法。 “东西都是慈善机构送来的,或者是社会上募捐,都是一片好心,总不能告诉他们‘你们的好心办坏事了’。” 宋浔南听他没办法解决,捏捏眉心:“说到底,还是他们并不了解现场的实际情况,信息差导致供需之间产生矛盾。” “明天又会有八辆物资车送来,基本全是方便面。” 两人相视苦笑。 === 闻珩这边正在手术,刚做完就被人喊了过去。 “先别换衣服了,小闻你跟我来。”赵亥盛冲他招手。 闻珩走过去:“出什么事了?” “出大事了,”赵亥盛领着他去另一边的帐篷,边走边解释,“之前不是给你说过咱们这边有个科研所吗?所长是著名科学家秦老,我们费了好大劲终于找到人了,结果现在状况并不乐观。唉,你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闻珩听说过秦老秦耀辉的事迹,对方可以说是科学界的泰斗也不为过,每一笔履历都堪称传奇。他出事后国家不惜一切代价要找到人,终于在今天找到了。 等到了地方,闻珩才知道为什么必须是他。 秦老的头部受到了严重损伤,急需开颅做手术。 问题是,他作为一位科学家,头脑是万万受不得伤害的,这对手术者的技术要求极高,如此才能确保后续恢复。 闻珩年纪轻轻便可进入医科院受种种优待被人尊重,便是因为他手中的那把刀。 可以说,在这方面能超过他的数不出一只手,更何况是在这样的环境下。 他便成了唯一的最优解。 秦老的家人已经来了,此时正泣不成声。他的爱人瘫在大女儿肩上哭,几乎直不起身。 见到闻珩后,二女儿抹抹眼泪,稍显冷静:“您是在场中最厉害的医生了,我将我爸爸的后半辈子都托付给您了,您救救他,求求您。” 她 说着要跪下,闻珩赶忙托住:“救人是我的职责,我会尽全力,只是……” “只、只是什么?”二女儿刚松口气,就被闻珩的这一个“只是”吓傻了,讷讷出声。 “这里的仪器恐怕负担不起如此复杂的手术,我没办法保证可以达到之前的精准。”闻珩告诉她实话。 “那该怎么办?医生,您告诉我,我该怎么办啊……”她的眼泪瞬间下来。 家人听次,哭得更伤心了。 闻珩想到什么,转头问赵亥盛,语气急促:“有没有小南送来的仪器清单?” 赵亥盛反应迅速:“有!有的,我立马给你找!” 他赶紧拿出清单,又让人把宋浔南喊过来。 所幸宋浔南就在不远处,人一喊他就赶过来了。 “怎么了?”他走进帐篷,发现气氛不对劲,问闻珩。 二女儿看进来个比自己还年轻的青年,不可思议:“您、您说的人不会就是他吧?我们要用他的仪器吗?” 宋浔南听出她话语里的质疑以及不信任,皱皱眉,却因不了解情况未曾开口。 闻珩点头:“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可他那么年轻,能值得信任吗?仪器是获批后的合格产品吗?”二女儿满眼怀疑。 她之前就怀疑闻珩,是赵亥盛将闻珩的履历说与她听后,二女儿才放下疑心,主要是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现在看来了个更年轻的,就连对闻珩的信任都打了折,再回想起他的那句“小南”,甚至心下怀疑这两人私下认识,是闻珩故意找对方来。毕竟他们家能给的回报太多了。 宋浔南没去看二女儿逐渐生疑的目光,问闻珩跟赵亥盛:“所以把我喊来的目的是?” 赵亥盛跟他简单讲解两句。 闻珩说:“你的生化分析仪,拍片机一类的东西在吗?” “都在,而且我有准备聚醚醚酮制修补片,连仪器都带了,可以直接塑形。”宋浔南回他。 “好,”闻珩点头,看向二女儿,“您的想法是?” 二女儿张张嘴,无言。 把爸爸的生命交到这个年轻人手上她真的不放心,可是眼下又想不到第二种解决方案。 深知自己浪费的每一秒都是宝贵的救治时间,二女儿更焦躁了,拿不定主意。 “让他们治。” 开口说话的是一直低声啜泣的秦夫人,她从大女儿肩上直起身,抹抹眼泪:“不管怎么样,现在都没有更好的办法了。老赵相信你们,我也相信你们。我愿意尝试。” “妈妈。”二女儿喊她。 第109章 第109章(二合一) “好了, 都这时候了,你还想别的, ”秦夫人挥手打断二女儿的话, 对宋浔南笑得苍白,“孩子,你别在意, 我姑娘就是性子太急了。我是相信你的,只有一点,希望你们能保住老秦, 让他别、别……他要是知道自己此后再也做不了实验, 还不如杀了他来得痛快。” “您放心, 这都是我们该做的。” 既然决定好了,宋浔南赶紧开始做手准备, 让人把周秘书喊过来协助自己,而闻珩喊过老李他们。 “你看一下这些东西,需要什么告诉我。”宋浔南把片子跟化验单给他。 老李在旁边看了眼,嘶一声:“这手术不好做了。” 这里面躺着的可是位科学家, 半点马虎不得。 他一句话让秦家母女的心都提了起来:“是什么意思?这个手术你们做不了吗?” 老李赶忙安抚:“不是不是,我确实做不了, 但是咱们主刀可以做, 就是太复杂。” 闻珩接过来, 沉默地打量几眼, 然后对宋浔南说:“CT你也看了, 修补片扫描打印要多久?测量的精确值在多少?” “精确值我可以保证百分百,但是修补片的制作需要三个小时。” “可以。” “不可以!” 后面那句是二女儿喊的, 她刚要说什么就被闻珩淡淡扫了眼, 一句“正常都是六个小时”堵了回去, 讷讷无言。 赵亥盛看不下去了,让几位先行出去,不要打扰他们。 “我去3D打印。”宋浔南拿着CT片出去,路上遇到在门口的秦家母女,简单点了个头就略过她们匆匆而去。 颅骨修补片是极其重要的一环,这也是最初闻珩说自己可能达不到以往精确度的原因。不够契合的修补片,甚至是材料不好的修补片都会对患者的病情产生极大影响,术后的感染跟排异现状,对外界的环境敏感度以及最严重的材料外露都会发生,到时候还要再次进行开颅手术更换材料。 人体大脑是极其精密的器官,容不得丝毫马虎,每一次手术都是一次伤害,所以第一次就要尽全力把后顾之忧全部解决。 所幸宋浔南在这里,打消了闻珩的顾虑。 三小时后,修补片已经打印结束,秦老被转移到了无菌手术室,手术开始。 秦夫人跟她的两个女儿在外面焦急等待,后来大女儿的丈夫也匆匆赶来,与大家一起等在外面。 陈峰一早就听闻消息,只是不得空,但也很关注这边的消息,让赵亥盛一有情况马上给自己汇报。 手术室里的种种牵动着所有人的心。 宋浔南也等在外面,他看秦夫人实在撑不住,知道她肯定不愿走,让人准备了点糖水过来递给她。 “您休息会,您丈夫一定会平安无事。别他到时候醒了,您又撑不住倒下了。” 秦夫人像抓到根稻草,紧紧拉住宋浔南的手不放:“我不怪他为什么执意要来这,几年回不了家,我只是怪他为什么不跑快点,找个地方躲躲也是好的啊,怎么就收了这么严重的伤……你见到他没有,他到底怎么样啊?” 宋浔南在给闻珩送修补片的时候隔着无菌房远远看了秦老一眼,但他肯定不能把自己看到的告诉秦夫人,估计赵亥盛不让他们看也是有这层意思。 他安慰说:“您别太担心,其实伤得不算严重,只是秦老毕竟是位科学家,大家都很怕出意外所以才高度重视,有些草木皆兵了。” “那就好,那就好……”秦夫人嘴里喃喃,下意识去相信宋浔南的话。 宋浔南轻扶着秦夫人的肩,让她不要太难过。 开始手术的时间是下午三点,知道这个手术漫长,但是站在门口的人谁 都没走,一直徘徊不敢离去,生怕错过第一时间的消息。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大家站的腿都麻了。在夕阳染上天空,安置点灯光亮起时,门终于开了。 老李刚一出来就被大家团团围住。 “怎么样怎么样?” “医生,我爸爸情况如何?” “医生,您说句话啊!” 老李摘下口罩,脸上有口罩带子勒出的血印:“没事了,已经安全了。” 秦夫人听此,高兴的捂住嘴直哭,没哭一会整个人呢就软了下去,幸好宋浔南就站她身后,赶紧扶住她。 看着大家又赶忙把秦夫人抬走,老李对宋浔南说:“你……呃,这位先生……”他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宋浔南叫什么,只好省去名字,“你要不进去看看闻主任?他状况有点不好。” 宋浔南哪里听得了这个,赶紧冲进去。 闻珩已经从无菌房里出来了,正在后面休息。 宋浔南看到他时已经脱了手术服,一靠近就是股浓重刺鼻的血腥气。 他本人好像没有察觉,只坐在那里,低垂着头,用摘了手套的手撑住额,手肘荻在膝盖上。 他一个一米九的大男人坐在小小的板凳上,腿都伸不直,只能委屈的缩在一边,看上去有些可怜。 “这是怎么了?”宋浔南走过去,在他身前蹲下,手搭在他的膝盖上,放缓声音问他,“累了吗?” 闻珩这才察觉身前有人,他放下手,抬眸看了宋浔南一眼,伸手揉揉他脑袋,又抱住他,脖颈相缠。 “嗯,有些累。”他轻声说,神情不免染上倦意。 宋浔南被他抱着,能感受到闻珩僵硬的胳膊。恐怕不是闻珩说的“有些累”那么简单。 “那你回去休息?”宋浔南侧过脸问他,只能看到闻珩的头发。 闻珩摇头,伸手扣住宋浔南的脑袋,将人抱的更紧了点:“不用,你让我抱一会就好。” “我是你的充电宝吗?”宋浔南这样说笑着,心疼地搂紧了闻珩。 闻珩轻笑一声,笑声闷在了宋浔南的肩窝里。 两人在空荡无人的帐篷一侧紧紧相拥,远处飘起了烧火的炊烟,混着人们的话语声,孩子们的欢笑声。 希望日子一天比一天好。 他这样想着,靠着闻珩蹭了蹭。 === 秦老是在五天后醒来的。 此时宋浔南正在给这里的小朋友讲古诗,腿上抱着个小女孩,小女孩依赖的靠在漂亮大哥哥怀里,扒着他肩膀问他为什么那些古人喜欢在冬天钓鱼。 “冬天真的有鱼吗?”她眨巴着亮晶晶的眼睛看宋浔南。 宋浔南不动声色换了下姿势,让自己的肩膀往后靠了些。之前他搬了太多麻袋跟箱子,整个肩膀的皮肤都是红中透紫,紫里渗血,一动就牵着肌肉疼,为了不让闻珩再为他费心,这几天宋浔南都是合衣睡觉。 “因为……” “我知道!因为冬天就没有人跟他抢鱼了嘛!”他的话被一个小男孩打断,小男孩为自己的聪明得意洋洋,还不忘数落小女孩,“妞妞你好笨啊,夏天钓鱼的那么多,他根本就抢不过人,钓不上来几条鱼。但是冬天就不一样了呀,他可以承包整——个鱼塘!你说对不对啊宋老师?” 宋老师闷笑。 他刚要作答,第一天见的小王就赶了过来,见到他刹住步子小跑到他面前:“宋哥,你快来,秦老醒了!” “醒了?”宋浔南惊讶,将妞妞放在地上拍拍她脑袋,“宋老师还有事,你们跟那边的姐姐玩吧。”他抬手指指对面正在做游戏的几个十几岁小姑娘。 “好!” 大家纷纷答应, 跑过去跟她们闹作一团。 小王领着他往病房走,说:“宋哥,想不到你还蛮喜欢小孩子的。” 宋浔南说:“他们挺乖的,也招人疼。” 其实自己之前不喜欢,现在也谈不上有多爱,只是对他们有种疼惜。这里的小孩都很乖,大概是过早的体会到了常人想象不到的伤痛,所以格外懂事成熟。 小王带着他很快来到秦老的病房。 从醒过来后他就被转移到了普通病房,只是受不得吵闹,只有秦夫人一个人进去了,他的两个女儿并一个女婿都等在外面。 他走到闻珩身边:“没事了?” 闻珩穿着白大褂,一手里拿着病历本,一手插兜立在那里,听宋浔南这样问给他看了眼病历。 宋浔南拒绝:“别给我看,你们医生的字我一个都看不懂。” 别看闻珩平日的字都是锋利流畅的瘦金体,可一到写病历的时候他的字就飘了,在宋浔南眼中全是一个个奇形怪状的“w”,还有高有低,有矮有胖。 闻珩笑笑,也不恼:“只要醒过来就基本脱离危险了,剩下的还要看秦老的恢复能力。” 秦夫人帮秦老掖掖被角走了出来,一出门眼里的泪就控制不住了,这次是高兴的。 她看到闻珩跟宋浔南两人并肩而站,擦擦泪就要往下跪,吓得两人赶紧拉住。 闻珩皱眉:“您这是干什么?” 秦夫人紧紧拉着两人的手,翻来覆去说了好几声“谢谢”才终于平复下来:“太感谢你们了,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我们之前竟然还质疑过你们,真是太对不起了,谢谢你们不计前嫌,谢谢,谢谢。” 二女儿也赶忙道歉,止不住感谢他们。 宋浔南生怕秦夫人再晕过去,忙让她坐下:“都是分内的事,您太在意到让我们不好意思。而且这应该是大家的努力,不光是我们。” 当初费尽千辛万苦救出秦老的人,将秦老送来医治的人,包括小周、老李等,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帮忙。 秦夫人点点头:“我知道,我也很感谢他们,感谢大家,是你们一起救了老秦。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们有需要的,我们一定帮忙,这也是刚才老秦让我给你们带的话。” 一位科学泰斗的承诺比什么都贵重,意味着地位,名声,金钱,人脉,这些也是秦夫人一家想报答给他们的,只要宋浔南他们开了口,秦家无论如何都会办到。 而宋浔南却拒绝了:“都说了是职责所在,您真的不用放在心上。” 他尊重为科学进步而不懈努力的秦老,自然也尊重在他背后默默支持他的家人。 闻珩也道:“您不用多想,这几天一直守着太累,先回去好好休息。” 他看了眼两个女儿,她们赶紧上前搀扶秦夫人:“妈,你先跟我们去休息会,我们三个轮流守着咱爸,你放心就是了。” 大女儿跟她的爱人扶着秦夫人走了,临走时大家都在千恩万谢。二女儿犹豫了下,留了下来。 宋浔南看她:“有话要说?” 二女儿“嗯”了声,跟他们再次道歉:“刚才已经说过一次了,但是我觉得还是要再说一次才好,之前对你们不礼貌实在是非常抱歉,那并非我的本意……” 宋浔南看了眼闻珩,说:“我知道,你只是太担心你父亲了,也不放心我们。人之常情而已,我跟他说了不会在意就完全不会在意,你不用再道歉了。” 二女儿这才放心,出去了。 宋浔南伸了个懒腰,对闻珩说:“好了,事情差不多解决,我就不留在这里打扰你了,你乖乖上班。” 赵亥盛听到他的话,抽抽嘴角。 闻珩拿病历本敲敲他脑袋:“你的学生们快 回来了,去看看他们。” 当初那帮培训的医护人员有部分留下来,还有部分被放出去进行现场救援,相当于做急诊。伤员的伤口基本上都在这一环节进行简单处理再送来后方,极大缓解了后方的工作量,提高救治效率,大家都很高兴。 至于这帮人,则都被戏称为宋浔南的学生。 “行,我跟钱大哥和周秘书去统计下今天的数据。” 他说的钱大哥是这几天认识的,是来救灾的大学教授,宋浔南立马用起来,让他帮自己做仪器的数据统计,建些简单的数学模型分析现有数据,然后传到千里之外的公司,让他们不断在此基础上进行项目优化。 宋浔南走后一会儿,女婿过来轮值守着秦老,看到闻珩还在,对他点点头。 “我每天都看他们娘仨哭,现在就盼着爸快点醒过来,”女婿叹了口气,对闻珩勉力笑笑,“我也不是总说些丧气话,医生你不要见怪……你可能无法理解我们现在的心情,我这几天真的很难熬。” 闻珩将看秦老的目光转头向他,启唇道:“我理解,我的家人也在这里。” 女婿一愣:“找到了吗?” “没有。” 闻珩将病历本握得紧了些。 闻妈妈一直没有消息,他就一直放心不下,却也知道现在情况这么混乱急不得,只能告诉自己她有可能被别的区人员救了,两人暂时联系不上。 闻今然那边情绪一直起起伏伏,他怕出事,跟宋浔南说了后让他的朋友帮忙看着点。 女婿说:“您在这救人行善事攒善缘,您家里人一定也不会有事,他们肯定都受您庇佑。” “……但愿如此。” 他又说了几句,这才停下来,安静看着病房里的秦老。 === 宋浔南一出门就看到又来了不少货车往地上卸货。 前不久的猜想成了真,他们这里的方便面,速食面包等等堆积成山,已经远远超出需求。 灾区的群众开始自己生火做饭,用些米面肉蒸米饭,包包子,蒸花卷,自给自足,大妈大婶们将锅铲抡出了火星,一个个干劲十足。 忙碌的人群们没尚未从伤痛中缓过神来,却已经知晓了新生的珍贵,想尽一切办法在让明天的生活变得更好。 那么剩下的方便面将何去何从,就成了一大难题。 “今天累计救援人数6128人,轻伤患者4752人,已经及时处理就医,重伤人数576人,已在现场进行止血或截肢处理。损毁仪器五台,原因为……救援期间,并未发生异常,仪器正常。” 宋浔南正拿着一台护目镜往外调取数据,听钱大哥分析完,拍拍他肩膀:“幸苦你再分析下了。” “应该的。” 宋浔南刚想让大家赶紧散去吃饭,就被人远远喊住:“等会等会,一会再散,耽误大家几分钟时间。” 宋浔南远远看见他:“郑记者?怎么来这边了,赵头儿他们还在忙,你可能要等一会了。” 郑记者是电视台的前台记者,跟自己的团队从灾区第一天开始就扎营在这,深入报道,划分的四个区都有他的影子。 他摆摆手:“不是来找他们,是来找你的。” “我?”宋浔南疑惑。 “对啊,我采访采访你不是应该的?你不会自己不知道给咱们救灾带来多大贡献吧,宋老板。”郑记者说笑间已经将机器架起来了。 宋浔南摸摸鼻子:“你能不能不要打趣我,我顶多也就是起一个辅助作用。” “哟,怎么还害羞上了,”郑记者嘴上调侃他,转而道,“说认真的,你带来的医疗设备挽救了不少人的命,他们都特别想感谢你。而且我听说你之前 还跟闻医生一起救下了秦老?这可了不得了!我昨天打电话去总部,大家可都在夸你,让我一定要给你做个专访。” 宋浔南笑着说:“你这么油嘴滑舌能说会道的 ,不就是想让我答应吗?我又没说不答应,上电视宣传自己公司的好事我为什么不干。” “干就对了。”郑记者打了个响指,开始录制。 “现场的观众朋友们大家好,现在是下午十八点,本台将由前台记者郑灏为您播报最新进展……” 闻今然正坐在家里的沙发上,他无心打游戏,也不想聊天,每天就抱着电视一次次的看最新新闻,翻来覆去地看,就没停下来的时候。 现在全国上下最关注的就是朝宁县的进展,他每次都不会错过,期冀从里面能看到自己老妈的身影。 “你休息会吧,别看了,眼睛都快红了。赶紧的,吃点水果,我刚洗的。”孙容熙将果盘摆到茶几上,闻今然看都不看一眼。 谢窈在公司忙得不可开交,安抚闻今然的重要工作就落到同是男人的孙容熙身上。他原本都在跟路鸢筹备婚礼,一听说闻今然的状况赶忙过来,这几天一直住在闻今然的家里,哪都不敢去。 闻今然抱着膝盖,怀里塞着个枕头,对电视努努嘴:“你看。” 孙容熙一看,惊了:“南哥?你看的什么台?” 闻今然抽了张纸吸吸鼻子,瓮声瓮气道:“就你想的那个台。” “……卧槽,竟然去央视了!”孙容熙眼神恍惚,满脸震惊。 电视里的宋浔南跟往日完全不一样。他看上去更加干练清瘦了,穿着一身黑,袖子挽到手肘,裤腿扎在高高的马丁靴里。露出的脖子上多了几道伤口,刚刚结痂。他挺拔如竹的站在那里,看向镜头的眼神格外沉静,像经过洗炼的匕首,收敛了锋芒。 “要不是标了名字,我都差点没认出来。” 不只是孙容熙这样想,所有认识宋浔南的人都差点没认出他来,毕竟改变太大了。即便容貌还是那样,说话的语气完全没变,眼中的神情却更为成熟,已经成功蜕变为另一个更完美的他。 宋居伟早就从病房里出来了,只是他出来后才发现外面已经变天了,公司完全没有自己说话的余地,只能整天在家里,此时刚打开电视就看到了宋浔南的采访。 郑记者在电视里说:“这次救援效率的提高离不开我身后这位宋先生的帮助,他在灾情第一时间赶到现场,倾尽全公司的资源帮助大家共渡难关……” 郑记者还在说什么宋居伟已经听不到了,他死死看着电视里的宋浔南,不敢置信瞪大眼睛。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他? 股市上代表南北公司的那只股飞速上涨,涨势很快超过了不少大牌公司,跟宋氏一片绿油油的景象截然不同。 宋居伟不用看都能猜到一二,他再次后悔自己放宋浔南出了宋家,不然现在他们公司就可以坐享其成了! 早知道,宋居伟咬牙想,早知道他当初就应该在宋浔南动心思想离开时把他锁在家里,哪里都去不了!过上几个月他肯定会老实,跟之前一样对宋家尽心竭力! 而此时的宋浔南,根本就不是他能轻易再见到的人了。 郑记者将宋浔南做的事情说了一遍,末了问他有没有想对大家说的。 宋浔南想了想,接过话筒:“我这几天在灾区看到了不少,其中印象最深的就是成堆的方便面。” 郑记者知道他要说什么了,皱皱眉,却没有拦下。 方便面确实是个问题,也到了该解决的时候。 宋浔南既然决定说,就不会再给谁留面子,直言道:“很感谢大家对灾区群众的募捐,但还是希望慈善机构在捐款购买物资的同时能够仔细核查灾 区的实际情况,以需供应,提供人群最需要、最有用的物资,而不是做着自以为感动的事,凭借固有印象捐了数不过来的方便面。” “我必须要告诉大家的是,我们这里的方便面数量已经达到了一个可怕的数字,再给朝宁县的群众吃上五年都未必吃的完,这还是天天泡面火腿面包的情况。这种情况持续下去,只不过是对大家善心的浪费,对资源的浪费,”他顿了顿,继续道,“现在灾区最需要的反而不是这些应急食品,他们已经开始了新的生活,自己生活做饭,搭帐篷洗衣服,孩子没有课堂就露天上学,每个人都在迎来崭新的生活,也请大家相信灾区群众的自救能力,相信他们能凭自己走出阴霾。” 他让郑记者给自己拿一下话筒,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放了段视频。 视频中是几个阿姨围在一口大铁锅前炒菜,一人用铁锹当铲子翻炒白菜,另一人就瞅准时机往里面倒调料,往前是她们家里的男人,此时正□□着上身坐在一处,背上有淤青红肿,是刚刚赈灾回来。 大妈们乘好饭,对那边用土话喊了声“来吃饭”,几十口人就围在一起吃了起来,说着今天的事,商量下午干什么去。 他们每一个人都经历了苦难,甚至连家都没了,却将痛苦发酵成了脸上的笑,眼中有光的继续生活下去。 视频到此为止,宋浔南收起手机对镜头鞠了一躬:“感谢大家的理解与付出,我们都只想让这里变得会更好。” 随着采访的结束,这一短短的视频立马在网上广泛传播,各大平台热切讨论。 主要讨论的点有两个,一是捐款机构的敷衍不作为,要让他们拿出正确的态度对待灾情;二就是灾区群众的自救能力让他们感动,所有看到视频的人都能从他们眼神中读出对明天的期待。 有条评论被顶到了前面:【我原以为他们是苦大仇深的,因为他们丢失了太多太多。结果却原来是我狭隘了,大家远比我想象的要坚强百倍。】 #灾区视频#跟#宋浔南方便面#这两个词条空降热一热二,短时间阅读量破亿,全国都在关注这件事情。 “宋浔南”这三个字,继他的识医app后再次被大众熟知。 这一次,是家喻户晓。 那些敷衍了事,或者好心办坏事的慈善机构眼看形成了巨大的舆论,纷纷出来道歉认错,立刻派人前往灾区实地考察,同时将暂停速食产品的派发。 没多久,宋浔南的微博账号发了条动态。 【宋浔南v:日升日落,总会迎来新的一天。】 配图是灾区某一天的清晨。阴沉很久的天空终于放晴,天光从云中一泻而下,照亮了大地。 第110章 第 110 章 秦老虽然年纪大, 但身体还不错,恢复的挺好,也挺乐观, 见秦夫人伤心自己还笑着安慰她。 因为是闻珩主刀做的手术, 后期也交给了他的团队来照顾, 宋浔南来过这几次,也见过秦老, 看他跟家人团聚就没上前打扰。 这天秦老起得早,秦夫人去外面打饭了,宋浔南路过的时候看里面有他跟一个不认识的人,正要打声招呼就走,被秦老喊住了。 “你等会, 过来,”秦老亲切喊他,“快点过来, 小闻这会不在里面, 你去了也见不上面。” 宋浔南抵唇咳嗽一声:“我不是来找他的。” 秦老也不拆穿, 只让他先进来说话。 里面的人见他进来, 起身让座:“这位是?” “这是我跟你提过的小宋。” 那人立马眼神一变, 拉住宋浔南的手不放, 嘴里止不住的感谢:“师娘都跟我说了, 这次真是太感谢你们了, 我都不知道说点什么好。” 宋浔南被一大男人扯着手不放, 浑身都不得劲儿, 又不好直接撇开, 只得说“没事都是大家的功劳”, 如此安慰了下, 让他心情平复下来。 秦老虽然身子还虚,但偏偏又是个爱聊天的,在旁边笑呵呵的帮腔,见宋浔南求救的看自己,这才让人松开:“阿航,你别吓到人家。” 被叫做阿航的中年人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失态,松开宋浔南道歉,又说:“您还说,出事了也不跟我们这帮学生们说一声,我还是从电视上看到的,吓得连夜从国外飞回来了。” “这不是怕耽误你们的正事么。” “什么事能有您重要!” 看着两人聊天,宋浔南大抵知道了这阿航应该是秦老的学生,就是面像有点眼熟,但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秦老又拉着宋浔南聊了会儿天,话题绕不开宋浔南最近怎么样,外面现在什么情况诸如此类,跟个慈眉善目的普通老爷爷没差。 宋浔南说:“外面都挺好的,现在已经稳定下来了,估计再过不久我们就可以回去了。” 算一算日子,也离开b市够久了。 秦老指着他脖子上结痂的伤口,问:“这又是怎么回事?前几天我就想问了,只是你光一心想去找小闻,在我这里都呆不久,我都没好意思问。” “……我没有,”宋浔南反驳,又不敢跟秦老顶嘴,抬手摸摸脖子说,“我不久前从后台检测到有串数据异常,不放心就去前线看了看,正巧有个房梁没了支点砸下来,躲的时候不小心被凸起的木刺划到了。” 他说的轻描淡写,听得两人却都皱起眉来。 秦老教训他:“你等他们回来后再处理不也一样?非得跑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宋浔南将嘴边的那句“也不是什么大伤都快好全了”咽回嘴里,换了个委婉的说词:“仪器出问题我肯定要第一时间检查的,不然耽误了救治就麻烦了。再说那么危险的地方也有人天天去,我有自保能力当然也能去得,现在没有余震还比之前更安全了,您别太担心。” 秦老瞪他一眼,又问:“那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严不严重?实在不行我让小航他们帮忙看看。” 宋浔南被吓了一跳,赶忙摆手:“不用不用,其实不是仪器的问题,是传输错误,导致后台数据波动。” 让秦老的学生给自己看这个,他自己都觉得暴殄天物大材小用杀鸡用牛刀。心底滚过一连串成语的宋浔南这样想。 秦夫人提这饭回来了,见了宋浔南要拉着他一起吃,宋浔南说吃过了,然后走了。 阿航看他走远,对秦老说:“是个好孩子。” “是,人家俩孩子救了我的命,还什么都不要,让我难免过意不 去,”秦老拍拍阿航,“你现在说话有分量,看能不能提点下这孩子?””您放心,只要能帮上忙的我都会帮。“阿航赶紧应下,心里想着何止是他,他的那帮师兄弟们都在想该怎么报答帮忙的大家。 宋浔南找了一圈发现闻珩果然没在这里,就原路返回了。 路上不少人跟他打招呼问好,宋浔南来的这几十天里彻底跟大家混熟了,拿着王大婶送自己的馒头跟李大妈塞怀里的鸡蛋饼在路上解决了自己的早餐,拍拍手正要去找钱大哥让他跟自己去别的区一趟,就看到闻珩远远朝自己走来。 “你刚才怎么不在那边?”他问。 闻珩说:“刚才赵负责人找我,让我们去一趟C区。” 随着灾情逐渐稳定,所有的资源都要重新分配,这次也是过去看看有什么能帮助到的地方。 “正好我也要去,搭一趟你们的顺风车不介意吧?”宋浔南从地上站起来,拍拍裤子。 “一会就来,等会吧。” 宋浔南喊来钱大哥,车就来了。 他们刚来那会只有外面是能通过大车的,后来为了让运物资的货车能进,路障都是前一晚清出来了,但现在不一样了,基本能摊平的地方都平了,就等着一切安定下来重新修路盖房子。 大巴司机下来,竟然还是个熟人,就是宋宋浔南来的那位司机师傅。 “师傅,又见面了。”宋浔南跟他打招呼。 司机也挺惊讶:“原来是你们。” “我们?”宋浔南拿手肘戳戳闻珩的腰,“你也认识?” 闻珩“嗯”了声:“是当初送我们来的师傅。” “哦,原来上次说的医疗队就是你们。”宋浔南明白过来,上了大巴,闻珩在他旁边坐下。 这次也是满满当当坐了一车人,心情却截然不同,大家有说有笑的跟师傅聊着天。 师傅是个非常健谈的人,之前开长途,走南闯北见识多了,一口气跟十几个人来哦天都不带打磕巴的。 宋浔南在旁边听的津津有味,转头却看闻珩望着窗外出神。 “怎么不说话?你今天好像一直很沉默。”宋浔南用手里不知道从哪揪的狗尾巴草逗他。 闻珩从他手里抽走那根草让他不能再挠自己的下巴,回眸看了宋浔南一眼,说:“今天早上接到通知,说我们可能要撤走了。” 宋浔南皱眉:“要走了?可是,你小婶她……?”余下的话没有说出口。 闻珩滚滚喉结似乎想说什么,最后什么都没说。 “没事,我们这几天再找一找,总是能遇到的,别灰心。”宋浔南不知道怎么说,只能一个劲的安慰他。 闻珩很轻的“嗯”了声,眼神不知看向了窗外哪里。 其他区他们不常来,也就是宋浔南会间接通过负责人给他们分发护目镜和医用器械,统计数据,平时也是不来的。 “感觉跟我们那边差不多,也恢复得很好。”他边走边说。 路边的当地人虽不认识他们,但也知道他们是来帮助自己,都投以善意的微笑,点头打招呼。 C区的负责人将闻珩他们接到自己的帐篷里,宋浔南跟钱大哥则去了救助站。 钱大哥止不住夸他:“小宋,你这东西也太厉害了,戴上之后真的什么都能知道。” 他佩戴着一个护目镜,左看右看,十分新奇。虽不是第一次接触,但每一次都觉得有趣。 宋浔南说:“哥你要是喜欢,等结束后把你家地址发过来,我把2.0给你寄过去。诶,你家几个孩子?给你们多寄几个。” “还有2.0啊,”钱大哥啧啧称奇,“算了算了,你这东西一看就死贵,还多寄几个,你是生怕 自己不破产啊。” “怕什么,”宋浔南见他还要推辞,说,“你是觉得我们之间这么久的缘分比不上几个护目镜?” “行行行,我算是怕了,比得上,当然比得上,”钱大哥摆手笑了,“我家三个孩子,你最好都给他们寄一套过来,不然我可不依。” “没问题。” 宋浔南对他笑笑,这笑容反倒让旁边的小孩看到了,咿咿呀呀伸手想摸他的脸。 抱孩子的母亲握住她小手骂了句“小色鬼”。 宋浔南跟她聊起来:“这孩子看起来不大。” “对呢,才刚一个月。” 一个月,也就是地震后出生的。宋浔南摸摸她小拳头,问:“你叫什么?” “告诉哥哥,说你叫晏清。” “晏清?”宋浔南重复一遍,笑了,“好名字,取得海晏河清的寓意。” “是了,您说的跟给孩子取名的老师一个样儿,”母亲抱着孩子晃了晃,乐意跟宋浔南讲点话聊聊天,“您也是从外地过来的吧,从穿着看就不是我们当地人。” “那位老师也是?我是从b市过来的。” 母亲说:“哟,这也巧了,唐老师说她孩子也在b市,在那边上学念书呢。她在这帮了大家不少忙,还办了学教孩子读书认字,说这种时候功课也不能落下。小孩子都很喜欢她。” 看得出来这位妈妈也很喜欢唐老师,一说起她的话就停不下来。 宋浔南越听越不对劲,问她:“您说的这位老师,长什么模样?多大年纪?” “挺漂亮的,年龄……大概三十上下?穿的也好,长相也好,一看就是有文化的老师。” 三十上下。 宋浔南算算闻今然的岁数,倒推的话闻妈妈今年大概是快四十五的年纪,但她保养得宜,一眼认错年龄也是有可能的。 想到这里他坐不住了,让这母亲先坐会,把钱大哥留下照看,自己去找闻珩。 闻珩正在里面开会,就看到宋浔南在门口徘徊,一副很着急的模样,道了歉先出来。 “你忙完了?” 宋浔南一把揪住他:“阿姨姓什么?” 他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反倒让闻珩听明白了,一把反握住他:“姓唐,全名唐初微,你是知道了什么?” 宋浔南说:“我不确定,你先跟我来。” 他把人带到那位孩子的母亲那,拜托她帮忙找一下那位唐老师。 见宋浔南带人过来一脸急切,母亲多少意识到了什么,赶紧带着两人去了唐老师经常出现的学校。 说是学校,也不过是几个大一点的帐篷,中间是块黑板,暂时用着教读书写字。 闻珩一眼就看到了黑板上娟秀的字体,问那位母亲:“她人在哪?” “你先别着急,我帮你喊喊,”女人说着提高声音喊了起来,“唐老师,有人找你。” “来了,谁找我?” 女人原本笑着从帐篷中走出来,见到闻珩的瞬间整个人都不动了,老半天才颤抖着嘴唇喊了声:“你……小珩?你怎么在这?” 她说完就紧上前几步,一把拉住闻珩,双眼含泪。 【全文完】 第119章 第 119 章 闻珩面无表情看着自己大伯。 闻舒礼轻咳:“最近嗓子不舒服, 嗯咳咳咳。哦对了,我是进来找辣椒酱的,好像不在这里,先走了哈, 哈、哈哈。” 他干笑几声, 离开厨房。 宋浔南沉默的站在那里, 不见了闻舒礼的背影后才对闻珩说:“你大伯心理承受能力真差。” “你这话要当着他的面说,最好再看看他的反应。”闻珩松开他,抽了张湿巾擦下面粉。 宋浔南耸肩:“谁能知道他突然出来,还好巧不巧在我们说话的时候。” 闻珩没搭腔。主要是别人说话也不会像宋浔南这样百无禁忌。 宋浔南遗憾,家里还有别人这点毁了他好多快乐。 闻妈妈过了会儿进来:“包得差不多了?我先把汤煲上, 要炖好几个小时呢。” 她一眼就看到了几个软趴趴的饺子,“哎呦”一声, 乐了:“谁包的,跟躺案板上的晒太阳的小海星似的。” 宋浔南不说话了。 等晚上八点多春晚开播时,他们一家人总算把一整桌子菜都整出来了,整整十六道菜, 摆了满满一桌子。 “凑个好彩头嘛,八八一十六,好听。”闻妈妈端出芙蓉蛋说, 看着一桌子好菜十分满意。 闻今然凑到宋浔南耳边小声嘀咕:“南哥, 珍惜这一顿。” “怎么了?”宋浔南惊疑不定。 “因为你未来几天, 不, 是一周, 都要吃今天的剩饭了。”闻今然语气惨痛。 宋浔南:“……” 闻家虽然有钱, 但并不铺张浪费。今天有多快乐, 未来解决剩饭就有多狼狈。 这一点, 宋浔南将切身体会。 春晚刚好开始,电视里热热闹闹的,电视外面也热闹。 闻舒礼在院子里,对里面几人喊:“快出来,我要放鞭炮了。” “鞭炮不好看,大伯,我要看礼花!”闻今然便跑到院子里边提要求。 “一会再放,鞭炮声响,图个热闹的好彩头嘛。”闻舒礼说完,点燃引信赶紧跑回来。 院子里响起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跟隔壁的鞭炮声此起彼伏,连成冬夜大年三十最欢腾的曲子。 电视里,熟悉的主持人说着熟悉的开场白:“在这阖家团圆,其乐融融的除夕夜,我们欢聚一堂,与亲友为伴,跟家人相聚共度良宵……” 宋浔南偏头去看闻珩,闻珩也在看他,见他看过来,说了句话。 鞭炮声太吵,宋浔南在黑夜下辨认了会,没什么头绪,趁闻舒礼跟闻今然去库房拿礼花时站到闻珩面前,大声问他:“你说什么?” 闻珩将人拉到自己身边,凑近了距离,在他耳边清晰说道:“我很爱你,明年也会一样爱你。” 宋浔南在黑夜下眼眸亮晶晶的,盯着闻珩看了会,扬眉笑了:“那你说到做到。” “会的。”闻珩轻声应答。 “拉钩。”宋浔南突然幼稚。 两人的小拇指勾在一起,牵住。不知是谁先进一步,两手十指相扣,紧握。 等闻舒礼跟闻今然来了也没松开。 闻妈妈在房间里喊了:“那么冷站外边干什么呢,快点进屋来,饺子都好了,来盛!” “马上就来!”闻舒礼应了声,勾着闻今然的肩膀往回走,“走走走,你老妈催了,快进去。” 又去招呼闻珩跟宋浔南。 两人并肩跟在他们身后。身边人脚步一停,扯住了闻珩的步子,闻珩也停下了,看他。 “我也很爱你,”宋浔南笑着凑近,亲亲他的唇,“每一天都会比昨天更爱你。” 他的身后是无数盛开绽放的烟花,点缀了苍穹星轨,耳边混着鞭炮噼啪响声,织成盛大交响乐曲。 闻家的房灯将两人挺拔修长的身影拉得又长又细,最后交错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冬日寒风有点凉,将人吹得鼻尖发红。闻珩垂眸,看着这样的宋浔南,微微笑了。 “新的一年,有什么愿望?” 宋浔南认真想了想,攥紧了闻珩的手:“想陪你去看雪,去山顶看日出,干很多很多的事情。” “好。” 大抵事情不重要,重要的是,陪他的那个人是闻珩。 他们都在奔赴各自的人生,只不过在雨中的十字路口偶然相逢,便约定结伴并行到尽头。 一路泥泞,却仍有人愿为你撑伞-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