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欢都是他》 1. 公主休夫 《新欢都是他》全本免费阅读 栗亭与杏阁一人一边,合力展开手中等身画卷,目含期待望向殿中女子。 女子肤白赛雪,指尖拈着的一粒糖渍的红果似雪中寒梅。她无疑是极其貌美的,只是随意撩起眼皮,扫了眼画,便透出万种风情。 她眸中闪过一抹锐利,上下一瞥,便将画中人形貌尽收眼底,太次。 她丢了手中零嘴:“食之无味。下一个。” 栗亭与杏阁对视一番,眼中划过无奈。她说的哪是手里的零嘴,分明是没瞧上画上人,琬贞公主挑剔之名,果不虚传。 但她也却有这个资本,一来美名倾城,二来最受盛宠,今上真是将她当眼珠子疼,许她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为她选夫婿更是上了十成十的心。 可她着实挑剔,多少俊才在她这儿连皮相这最基本的一关都过不去,皇帝着实为之愁白了头。 好在本届殿试里出了个上上之选,相貌俊逸,才华横溢,又不曾婚配,皇帝当下起了揽婿之心,先是点他为探花,又马不停蹄安排了相面。 琬贞早被父皇母后轮番催促烦透,这回原是不想见的,到底是拗不过两人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答应先看看。 这位探花仪容实在不凡,饶是她这鸡蛋里能挑出骨头的也找不出错来,至于品行性格嘛,她不甚在意,母后和父皇都同她保证是个谦谦公子,温润有礼,出不了错的。 成亲刚满一年,她就将这位驸马休了,休夫不过几日,又让贴身侍婢收罗美男子画像,想再来个百里挑一。 但琬贞实在眼毒,忙活了大半日,看了足足百张画像,她愣是没寻着画上诸位郎君半处优点。 栗亭无奈卷起画卷,搁在旁边高高摞起的画堆上,“公主,这已是最后一个了。” 琬贞眉头一皱,“没了?优中选优,也就只有这样的?完全比不上……” 杏阁疑惑看向公主,比不上什么? 琬贞面色微沉,她居然差一点就脱口而出前夫名讳。 都言好马不吃回头草,琬贞啊琬贞,你可不能犯戒啊。 但……她扫了眼摞起的画卷,这些个都是俗物,难入她法眼,此情此境,她如何不去想。 别的不说,他相貌是真长她心坎儿上。 可惜啊可惜,琬贞扼腕长叹,前驸马俊则俊矣,却实在太过斯文听话,对她百依百顺,生活没什么激情。 即便如此,冲着他的脸,最开始她也没想和离,区区一个驸马,公主府还是养的起的,这个留在身边养眼,再寻几个欢活解意的。 但令琬贞大为光火的是,她这驸马不仅沉闷无聊,还半点儿不知趣。 不知他自哪儿得知她有再寻新欢的想法,竟破天荒无召进公主府,肃着张俊脸,直勾勾盯着她,眸中滚过无数情绪,黑压压地堆在深潭似的眼底。 怎么,这是不高兴? 琬贞瞧着忽觉得有几分意思,他似乎没她印象中那么拘礼沉闷,这不,还有脾气呢。 她于是少见地对他勾起唇角,“本公主可不记得今日传了驸马来见。” 此语似将他点醒,他眼睫微垂,收敛了凝在她面上的目光,“恕臣斗胆直言,公主此举于礼不合。” 琬贞笑唇微僵,“于礼不合?” 驸马不紧不慢,“据本朝律法,成亲初年,男子不许纳妾,女子不许……” 琬贞没耐心听他说完,她啪地拍了桌子,“本公主做事,谁能拘着?” 他不卑不亢继续道:“公主应为万民表率,以身作则,陛下想必也乐见如此。” 好么,搬出她父皇来了! 琬贞瞪他,“怎么,你还打算向他老人家哭诉告状不成?” “录事会如实记载禀报,想来无需臣多言。” 琬贞无语凝噎,她竟险些忘了府里还有个烦人的徐录事,这人软硬不吃,只认死理,若真有什么,是一定会禀到父皇跟前的。 父皇对她的确宠纵,可犯律的事,即便睁只眼闭只眼,面上也得训她一顿。 驸马说得没错,为了她在父皇面前的好形象,她不能这么做。 琬贞由是更看其不顺眼,足足一个月没见他。 期间她闭关思索,最终大彻大悟——为什么不从源头上解决问题? 琬贞素来雷厉风行。 她将驸马召进公主府,指着案上拟好的和离书,“你我二人终无缘分,趁早和离,各自安好。” 驸马头一次对她皱起眉头,语气不复往日温文,倒显出几分冷硬,“敢问公主,这是为何?” “你给不了我想要的。”琬贞语气漫不经心,她支着下巴看窗外盛 2. 游舫初遇 《新欢都是他》全本免费阅读 纱帐纤薄,挡不住他若有实质的目光,亦拦不住他低沉悦耳的声音。 问话传入耳中,她有些烦闷。按理她大可回一句干你何事,但一扭头对上他俊逸面孔上温润多情的眼睛,她又说不出那样咄咄逼人的话。 琬贞随口敷衍,“四处走走散心罢了。倒是你怎么会在这儿?” 宋衡殊欲言又止。 回答她的是轿边的栗亭,她压低声音提醒:“公主莫非忘了,公主府是您成亲后才建的,选址在宋大人家宅附近。” 她指了指与公主府毗邻的宅子,“他住这儿。” 琬贞:“……”还真忘了。 她有些尴尬,好在轿撵恰好走到宋府门口。 琬贞余光瞄他,都到家了,没理由再跟在她边上了吧? 然而,他过家门不入,仍不紧不慢跟在她轿边。 琬贞轻咳两声,“你不回家么?” 他故作不解:“为何要回?” 琬贞顿觉苦恼,他到底要跟到什么时候。 宋衡殊透过纱帐,以目光抚过她因不快而抿成直线的唇,小巧精致的鼻尖,紧紧蹙起的眉心。 京中皆言四公主脾气娇纵,可于他而言,公主只是有些无伤大雅的小性子,大部分时候都很可爱。 但有时又的确令人困惑恼火,像捉摸不透的猫,想摸摸它,只会被狠狠挠上一记;但它又不是完全不让碰,心情好时,也会矜贵地探出脑袋蹭蹭人。 又走了一段,琬贞耐心耗尽,忍不住要出声赶人,他却突然良心发现似的,拱手告辞:“公主慢走。” 琬贞一怔,这么识趣,准备好的说辞都用不上了。 他走向岔路另侧,去的方向竟是家药坊。 琬贞刚展开的眉头下意识又锁紧了,药坊?他生病了么? 她搭在椅把上的手不自觉蜷握又展开,犹豫几番,究竟没喊停轿夫,更没想着召他回来问个究竟。 关心?不可能关心的,她心道。 轿撵载着她一晃一晃离远,她忽撩开帘子叮嘱栗亭,“回府后,让他来一趟。” 栗亭眨眨眼,想说什么,但那纱帘又飞快落下,明摆着什么都不想听。 也罢,这就是她的公主,栗亭叹气,她已经习惯了。 -- 药坊门口。宋衡殊立在檐下,静静注视一众人远去的背影。 药坊老板笑呵呵提着个药包走近,“别看了,正事要紧。不是我说,天涯何处无芳草,公子何必……诶诶,话没说完呢!” 他伸出的手只能抓到青年闪身离开时留下的虚影。 老板无奈,低声嘟囔了几句,摇摇晃晃回到柜台前,继续看诊抓药。 -- 琬贞的目的地离公主府不远不近,约莫两刻钟,她就看到湖边那艘华丽精致的游舫。 看台正中,一华服女子边与旁人交谈,边漫不经心环顾四周。 正是不久前刚与琬贞闹掰的大公主元旭。 游舫上宾客自然也注意到来人,纷纷投来目光。 “落轿。”栗亭与杏阁搀公主下轿,没了纱帐阻隔,众人终于得见这位美名远扬的四公主。 她肌肤瓷白,阳光下恍若辉光仙灵,身形似柳,轻盈柔韧。 与大公主不同,她不爱笑,神色清冷,眉眼间却蕴着一丝慵懒情致,轻易便能将人勾得目不转睛。 但她也的确如传言中的那样傲慢,目光轻飘飘掠过众人,没在任何人身上停留,仿佛全不在乎。 但只有她的贴身侍女知道,公主这副孤冷模样是装出来的。 至于装给谁看?自然是邀她前来的大公主。 一句话,人虽来了,但还在生气,皇姐你看着办吧。 席中人多为皇室宗亲,达官显贵,最次也是豪绅名流,相貌皆是不俗,栗亭和杏阁暗暗感慨,不愧是大公主的盛宴。 众青年纷纷朝琬贞举杯致辞,大献殷勤,但她全当耳旁风,目光只留意着席上元旭,等她主动来和好。 琬贞希望能重修旧好,但又不想做先低头的人。 可元旭没如她所料亲亲热热来拉她。 她展出客套微笑,使唤身边侍从:“还不快请四公主入座?”接着转头继续与身边俊俏青年谈天。 四公主?竟唤得如此生疏。琬贞心里又酸又气,自己都赏脸来了,她怎么这副态度?好似来者只是个普通宾客,而非她最亲最好的四皇妹。 她顿觉老老实实来赴约的自己傻得出奇。 脾气上来,她转身欲走,刚扭过脸,却瞥见人群外一道身影。 一晃眼,琬贞以为是瞧见了宋衡殊。 定睛一看,才知认错了人,那人远远立在众人后,倚在栏杆边吹风,仿佛听不见身后喧嚣,亦不察万众瞩目的四公主莅临。 他关心的,只有手上那根细细鱼线。 此人身量与宋衡殊相仿,都高且挺拔,鹤立鸡群,乍一看的确容易混淆,细看便知气度外表迥乎不同。 一来他不像文人那样着宽袍大袖,而是一身墨色劲装,举手投足间潇洒肆意,二来……琬贞注意到他腰间悬着的一块玉牌,宋衡殊没有佩玉的习惯。 这玉牌形状特别,她好像在哪儿见过。 琬贞扫过四周写满殷勤的面孔,着重看了眼上首大皇姐,赌气似的忽视迎她入席的俊生,径直往那怪人走去。 此举出乎众人预料,他们瞧瞧端坐主位面露诧异的大公主,又偷瞄脸上笼着寒霜的四公主,最终齐齐望向置身事外的乌衣青年。 青年侧身对着众人,离得挺远,再好的目力也只能瞧见他镀了层日光的高挺鼻梁和深邃眼窝。 琬贞走近,锐利目光略过他的面庞,相貌英挺,人中龙凤,甩开那 3. 玉佩之缘 《新欢都是他》全本免费阅读 烟雾来得极快,眨眼间视野便朦胧一片。 栗亭也好,杏阁也好,吸入烟雾后,纷纷软了身子倒在地上,四周醒着的人,只有她和这陌生青年。 琬贞此时不得不信他方才所言是真话——原来那真是解药。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是个可信之人,琬贞心想,他断然不是什么西域使节,以此身份掩人耳目,混上游舫,从根上就有问题,必得对他设防。 她想偷偷跟他拉开距离,躲起来,可舫上忽然变得嘈杂。 她眺目四望,烟雾里多了些人,他们不受烟雾影响,交谈行动自如,体型高壮,手上握刀,行走间剽悍带风,动作粗鲁地从地上提溜起一个个昏迷者。 青年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压得很低:“此皆亡命之徒,若不想遇险,还请公主跟紧我。” 琬贞权衡一二,身后人身份动机皆不明,她不敢信;可信之人又齐齐昏倒在她脚边,眼下……只能靠自己。 青年未料到她会一肘向后击来,手一松,便给怀中人可乘之机,摆脱钳制。 仗着身形纤薄,她灵巧避开对方探来的手,躲进烟雾没了影。 青年面色微沉,锐利目光在雾中扫荡。 琬贞心知烟雾迟早要散,待在明处只能任人刀俎,藏在暗处才有一线生机。 这游舫她很熟悉,有一处藏身之处如何都搜罗不到,只要在那儿等到烟雾散尽,贼人走光,她就安全了。 她小心翼翼避开敌友未知的陌生青年与烟雾中提刀的凶神恶煞之辈,摸索着往记忆中那处暗室走去。 找到了! 琬贞紧绷心弦放松些许,她已经摸到暗室附近标志性的凤首,只消顺着冰冷鸟嘴,轻轻拧动…… “谁在那儿!” 粗犷人声炸响,她浑身一颤,猛地扭头,一道人影快步破开烟雾,越来越近。 她已能看清他手上锋利刀刃,闪着凌厉寒光。 她脊背发凉,不敢继续拧动凤首,不敢发出一丝响动。 一步,两步……越来越近了!她指尖抖得厉害。 “李兄喊我?” 琬贞一愣,这声音……是那个假使者?他与这些歹人认识? 她侧脸看去,另一道人影不知何时现身,亦不知来自何处,就那么巧,正正好挡住她。 大汉步伐一缓,明显失望,“怎么是你。” 青年斯文一笑,“我躲着这儿偷闲,竟被李兄逮了个正着。” “不对,”那姓李的壮汉长得五大三粗,心却挺细,目光滴溜溜四处打量,“老子明明看到有个妮子跑了过来,你没瞧见?” 琬贞心一紧,手心冒汗。 她抬眸盯着前方立着的青年,烟雾未散,他身形有些模糊,但这个距离足够令她辨出人形,合理推断,他方才定也发现了她。 青年语气轻松:“没有。李兄莫不是眼花?” 琬贞微怔,他是真没瞧见……还是在帮她圆谎? 那姓李的壮汉将信将疑,眯眼盯他半晌,收刀入鞘,“白费老子功夫。” 他大步离去,背影消失在烟雾中。 琬贞长舒一口气,紧紧握着凤首的手指缓缓松开,方才过度紧绷,葱段似的指节竟还在微微发颤。 青年目送人离开,这才徐徐回身:“你跑得倒挺快。” 琬贞警惕盯着他,青年解下腰间玉牌递来,“公主应认得此物?” 她迟疑须臾,抬手接过,指尖摩挲着玉牌表面,好熟悉,她到底在哪儿见过…… 青年含笑低语,“五年来,我一直在寻它的主人,皇天不负有心人,总算让我与之重逢。”他眸色深深,直直望进琬贞眼中,“公主难道忘了吗?” “……”琬贞不语,指尖忽顿,又沿着玉牌表面重新摸索。 玉牌正中,是只惟妙惟肖的兔。她脑中忽闪过一道白光,终于记起来了。 她十六岁那年的生辰是在行宫过的,常年驻守西境的表哥特意回来为她贺生,送了她一套上好青玉,那套青玉合共九只,刻着九种她喜爱的动物。 当夜,她正预备入寝,院中却跌进一个浑身浴血的青年,侍卫以为是刺客,将人押到她跟前。 琬贞有些好奇地打量他。 他形容狼狈,身上血污遍布,像是从血河爬出来的一样,面上能叫人看清的只有一双灼灼发光的眼睛。 他虽伤重,脊背却挺得笔直,刀架在脖子上也不见惧色,目光淡然越过交错刀锋,投向廊下被众人簇拥着的少女。 琬贞有些惊异,这都是他的血吗? 伤成这样居然还能立在她眼前。她倒有些佩服了。 侍卫欲处决这不速之客,琬贞拦下他们,只问那青年为何深夜造访。 一直沉默的青年终于开口,嗓音沙哑,难辨原声,“求借银两。” 琬贞一愣,“你冒死闯进此处,只为银两?” 他不卑不亢:“七日后,必会如数奉还。” 琬贞心道你都不定能活到七日后。但话不能这么是嘛,她于是又问:“你要多少?” “越多越好。” 琬贞笑了,对伤重之人,沉甸甸的黄白之物不是钱财,而是索命重负,他狮子大开口,也不怕赌上自己的命。 “越多越好?千两怕是都能压垮现在的你,你怎么带走?” 他盯着少女腕上玉镯,琬贞恍然大悟,转了转手腕:“你想借这个?”她拒绝得毫不犹豫,“不行。” 青年眸光转黯,她却话锋一转:“但本……我可借你别的。” 她不大喜欢表哥送的那套玉牌,心觉虽形貌俱佳,却有失神韵,因而送出去一点儿都不心疼。 青年只取了其一,恰是兔牌,他离开前再度承诺,七日后便会还回来。 琬贞浑不在意这个插曲,隔日便抛诸脑后,五日行宫之游结束,回了宫,更是忘了个精光。 此时她摸着玉佩,诧异无比,难不成眼前这个就是当年那人?他竟真还活着? “你……”琬贞有些糊涂了,“你到底是谁?” 青年一瞬不瞬,墨色双瞳如两汪不见底的深潭,“我真名实为柳奕,原是长风门弟子,一日游历回门,却见满门上下惨遭屠戮,仇家一路追杀,我走投无路,才闯进公主寝院避难。” 琬贞试探着问道,“所以你那日根本不是想借钱财,而是在拖延时机,躲避仇家?” 青年颔首,琬贞眨眨眼,“可若是侍卫们将你作刺客处决了,不也难逃一死?” “我 4. 身陷火场 《新欢都是他》全本免费阅读 这铁门竟如此不堪一击……琬贞不禁发抖,除非敌人当场暴毙,否则她许是在劫难逃。 她几乎要认命,那李姓大汉却遽然一僵,掌中大刀哐当落地,两手用力捂着喉咙,嘴角血沫横溢。 琬贞诧异不已,透过面目全非的屏风,她目瞪口呆见证这剽悍大汉用力喘息、力竭跪地、最终死不瞑目。 死,死了? 她有些恍惚,低声喃喃,“怎么回事?” “瞧着像急病发作,不治而亡。”青年面上挂着斯文微笑,踹开摇摇欲坠的屏风,清出条道来,“公主请。” 琬贞神游天外,她怎么也想不通,急病发作?这人瞧着不像带病的样子啊。 她忍不住又瞄向地上一动不动的尸身,那双青筋暴突的手仍紧紧捂着喉咙,指缝间却缓缓淌出一抹黏腻的红。 方才还没有的。 不对劲,琬贞眉头一跳,那分明是血,“他不是病死的。” 柳奕面不改色,“不是病死又如何,总归是死了。” 琬贞一言不发,蹲下身捡起地上大刀,用刀尖小心扒拉开尸体的手。 尸身脖颈正中有一个小小的孔洞,正往外汩汩冒血,毋庸置疑,是有人用细小物体打进他喉咙。 而这个位置……琬贞眯了眯眼睛,只有从屏风后的暗室中才可能击中。 暗室里,只有她和柳奕,扪心自问,她做不到。 她抬眸看他,“不解释一下?” 柳奕挑眉:“真是半点瞒不过公主。”他手掌摊开,掌心一颗圆润可爱的珠子,大小正合尸身上的孔洞。 琬贞捻起珠子一瞧,色泽莹润,触手冰冷,“珍珠?” 他竟是用这人畜无害的珠子在血肉之躯上弄出一个致命的孔洞,干净利落,杀人无形。 如此本事,分明是会武的,琬贞眉头紧锁,她原以为他手无缚鸡之力,才将人一起拉进暗室避难。 谁成想,她眼里凶神恶煞的敌人在他手里竟过不了一招。 想起他装模作样说什么感谢她又救他一命,琬贞油然生出被愚弄的感觉,“你明明会武,为何不早说?” 柳奕轻咳两声:“我武艺平平,不擅长正面冲突,只能像这样投巧取胜。” 琬贞狐疑盯他片刻,见他眼神诚恳,才将信将疑挪开目光。 也罢,现下这情形,除了暂时信他,似乎别无他法。 若是他最终还是现出凶相……琬贞定定心神,紧了紧袖中匕首,这是她刚趁柳奕不注意,从尸体上摸来的,刀刃锋利,削铁如泥,正好用以防身。 两人继续往前走,琬贞愈发心沉,此时舫上烟雾散尽,可游舫中除了他二人,再无人影,桌椅翻倒,美酒珍馐摔了一地。 “人呢?” 柳奕示意她往下看,游舫左舷处不知何时多了另一艘船。 船头旗帜色泽猩红,龙飞凤舞画着一个狼头。船头颇尖颇硬,将精致游舫撞出个大缺裂。 琬贞此时才明白,不久前那巨大响动和紧随而来的剧烈晃动都是这一撞引起的。 毋庸置疑,也是船上人放出那能迷倒人的浓烟,将舫上人一网打尽。 此乃天子脚下,他们竟敢光天化日劫人,劫的还是皇亲国戚,达官显贵,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 琬贞焦虑,搭在栏杆上的手不由紧了几分,坚硬棱角硌得她手心发胀。 “公主担心其他人?” 琬贞语气有些急躁,“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不行!”她忽疾步往游舫外走,“得去搬救兵。” “当心!”柳奕猛地拽过她的手臂,将整个 5. 心怀愧疚 《新欢都是他》全本免费阅读 琬贞一愣,他不会是想跳窗?可这外头,是湖啊! 好么,父皇母后不用找焦尸了,直接去湖里捞她吧。 “等等,”她试图劝阻,“你冷静点,应该有别的……” “抓紧。” 琬贞只来得及将脸飞快藏进他怀里,下一瞬,她整个人极速下坠,毫不夸张,五脏六腑都在争先恐后往外跑。 要死了要死了! 事已至此,她只希望自己被捞上来的时候千万别被泡发了。 可想象中的死亡并未到来——她被稳稳放下,脚尖触到的居然是平地。 她没掉进湖里? “不睁眼瞧瞧吗?”柳奕语带调笑,“说不定我们掉进湖底龙宫了呢。” 琬贞:“……” 她倏地睁眼,飞快剜他一下,不早说能行,看她惊慌失措很好玩是不是? 原来他一早盯上游舫后用绳索缀连着的应急小船,跳窗而出后,用轻功带她转移至船上。 琬贞怔怔望着已变成一团大火球的游舫,又望向更远处纵火后潇洒离开的敌船,这才生出逃出生天的实感。 她轻触面庞,泪迹甚至未干,短短片刻,她第一次体会什么叫人生的大起大落。 “喂,你……”她扭头看向柳奕,目光下移,话音忽止。 比起毫发无损的她,柳奕稍显狼狈,右臂处的衣袖被火烧去小半,裸露在外的小臂上一道醒目血口,与之相较,其余刮蹭都算小事。 她眉头一跳,忽记起方才下坠时过于惊惶,忘了袖中藏着尖刀,手舞足蹈间,似乎划到什么。 她原以为是衣服,没想到…… “你这手……”她语声艰涩。 “无妨。”他只瞥了一眼,便蹲身拆船头绳索,“先上岸。” “把手给我。”她语气有些硬邦邦。 见人微愣,素来没耐心的她二话不说上手,将他伤臂拉了过来,动作很大,力却使得小心。 她掏出帕子,缠裹伤口,因怕把伤口弄得更深,动作便格外轻,以至于指尖都在微颤。 到底是因她而起,她面皮薄性子傲,有些话说不出口,纡尊降贵亲自为人包扎已是她能做出的最大程度的示好。 但她从没伺候过人,连给手帕打结都生疏粗糙,更不知改绑哪里才能止血,废了半天劲才弄好,可这一会儿的功夫,帕子就被血浸透了。 她手忙脚乱又捂了几张上去,自己的手都弄得血淋淋的,终于是止住了,就是有点儿难看…… 这么多血,应该很痛吧,她开始胡思乱想,在外没有伤药,只能暂时止血,可要是拖久了,邪风入体,他会不会得伤寒,万一不治身亡……她,她不就是杀人凶手? 琬贞不由打了个寒颤,眼神真挚看着他:“你可一定要挺过去。” 柳奕望着她尚挂着泪珠的长睫,仍桃红一片的眼圈,和因担忧而蹙起的细眉,心口一热。 在他记忆里,这么温温柔柔的她只梦里有过。 就为了这么个伤口?他觉自己似乎摸到些门窍。 大功告成!琬贞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这样就不会松了。” 柳奕顺着她目光瞥向手臂,那儿傲然挺立着一个歪歪扭扭的死结,他欲言又止,半晌,眼中漾起笑意。 琬贞抬眸瞄他,怎么感觉着家伙正暗暗诽谤她的包扎技术? 她小声嘀咕:“怎么了,这不挺好吗?” 柳奕轻咳两声:“公主蕙质兰心,令人折服。” 琬贞冷哼,那是自然。 她撩起湖水净手,边洗边琢磨,手上揉搓动作愈来愈慢——她忽然有些良心不安,若是口子开在她身上,即便对方不是有意,也别想风轻云淡小事化了。 但他却一点儿不满都没有,看着她时眼里还含着笑,端的是好脾性,这显得她这明明理亏却态度邦邦硬的人很不像话嘛。 想尝试关心两句,但张了张口,实在说不出,想道歉,又觉难以启齿。唉,琬贞啊琬贞,你怎么就死要面子 6. 岸上 《新欢都是他》全本免费阅读 “鬼……鬼村?”琬贞猛地掐紧掌下船沿,身周温度似乎都凉了一截。 否管心里怎么想的,她面上仍保持镇定,“什么神神鬼鬼,无稽之谈。” 柳奕意味不明地弯起唇角:“言之有理,都是世人以讹传讹。” “哼,”琬贞强调,“只有年不逾十的孩子和傻懵懵的呆子才会信这等荒谬之事。” 但她还是悄悄紧了紧衣裳,真是的,大白天怎么凉飕飕的。 柳奕似笑非笑,没有搭腔,琬贞故作不经意道:“还有多久抵岸?” 她一面希望早些,好救皇姐她们脱困,一面又希望晚些,巴不得离那鬼村越远越好。 “等他们走了。”柳奕遥看远处抵岸黑船,岸上人影黄豆大小,正忙着搬什么东西,长条条,五颜六色…… 是人! 琬贞惊疑不定,他们要把人搬哪儿去?她忙催促,“快追上去,万一跟丢了,谁知道去哪儿找。” “无妨,跟不丢的。”他却一点儿都不慌,硬是等到岸上一道影子都瞧不见了,才慢悠悠划船靠岸。 此时已近酉时,日头虽仍挂天边,却已西垂将落,黑船立在暮色中,像只沉默的巨兽,四周一片静默,只闻浪拍船身的哗哗水声。 果如柳奕所言,这片岸是寂静无人的鬼……啊不对,荒村,世上哪来的鬼。 可四处阴森森的,一点儿人气都没有,天空中低低盘旋着几只乌鸦,呀呀的嘶哑啼鸣入耳,琬贞脊背发凉。 看着周遭屋舍上的破败门扉、斑驳对联、墙根不知多少年前摆下的香烛冥宝,她的胆气愈发萎靡,这地方瞧着,就不像活人该来的地方。 她快走几步,跟在柳奕边上,走着走着,又往他身边靠近几分,当…当然不是害怕,她只是心急,想要追上凶徒们。 但这家伙身长腿长,她稍慢一分,他就能将她甩开一截,这稍错一步,她就感觉身后好像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想贴上来。 她只能飞快迈步,重新跟上去。 如此几番,她又累又气,终是忍不住道:“你走这么快做什么?” 柳奕很无辜:“我只是在正常走路。” 琬贞咬了咬下唇,霸道道:“你走慢点。” 柳奕不解:“公主难道不想尽早追上他们么?” 琬贞:“……”这理由叫人无法反驳。 柳奕善解人意道:“你既然累了,不妨在此处歇歇?我一个人去。” 琬贞想都不想直接拒绝:“不行!” 让她独自在这鬼地方等?绝无可能。 但她又不想被身边这人知道她怕,毕竟方才言之凿凿说世上无鬼的正是她本人。 她轻咳两声:“还是一起走吧,以防歹人折返。” 他放缓了速度,琬贞跟着不觉费劲,她心里小声嘀咕,早这样不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