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霜》 1. 初见 《晓霜》全本免费阅读 天刚擦黑,楼下并不宽敞的街道亮起了路灯,刚退休的街道办主任左伟明在两个中年男人的搀扶下往家去了,这两年他身材发福,还穿以前的旧衣裳,像肚皮绷圆的企鹅。 “晓霜!我也下去了啊,你照顾下你爸!”门口忽然传来一声吼。 “好,李叔你慢点儿啊。”赵晓霜回过神,从卧室的窗户边喊到。 李明是老邻居了,早年去外地学厨,后来赚了些钱就回来买房娶媳妇儿,他们这儿地方小,房价便宜,李明东挑西选就买在了赵家隔壁,三楼住人,一二楼用来做主营火锅鱼的餐饮。 他这两年生意好,前一阵儿刚把赵家的一楼也租过去。 赵光中在供电所当会计,一楼原本是给赵晓霜爷爷开茶馆用的,但生意不好,加上老爷子年事已高,茶馆没开两年就歇业了。 两个月前老爷子肺上开了一刀,身体大不如从前,最终于前几天去世了。后事已经办完,今天赵家是专门请亲朋好友来吃饭的。 赵光中喝多了,坐在沙发上打鼾。 先前因为屋里人多,空调不顶事,还开了电扇,那是台老款立式电风扇,每转一下头就刺啦刺啦地响。 林海英在另一间卧室叫她:“晓霜啊,把空调关了吧,你爸是不是睡着了,吹着空调睡起来又感冒。” 赵晓霜应着知道了,抬手按了遥控器。 她去扶赵光中:“爸,躺下睡。” 赵光中迷迷糊糊躺下了,她给他盖了张薄毯,又打了盆水去给林海英擦脸。林海英半个月前摔了一跤,脚腕骨折还做了个手术,得静养。 “要不我不去了吧,爷爷刚走,你腿又不好。”她拧干了毛巾递给林海英。 “去吧,跟人说好了的,家里还有你爸呢。”林海英边擦脸边说,“手术也做了,这腿只会一天比一天好,你放心吧。” 赵晓霜十九岁,去年考上L大,成绩出来的第二天赵光中包下隔壁所有的餐桌,请邻里周遭吃火锅鱼,一直到当月底都还有路过的熟人向他道贺。 她舅舅林海雄在B市工作,林海雄有个十一岁的儿子,去年期末赵晓霜辅导过他一段时间,今年这孩子面临小升初,林海雄还想让她辅导,早先在电话里说好了让她提前一个月过去。 家里突生变故,她就不想去了,但林海英让她放心,又说:“事情都忙完了,你就去吧,寒假回来多待一段时间。” 她倒掉那盆水,又把饭桌上的碗筷收去厨房洗了。 后来洗完澡回到房间躺下时崔树荣刚好发来微信【那你还来吗】 她回【明天的火车】 崔树荣【我去接你】 【不用,我舅会去,等我到了联系你吧】 崔树荣和她是一个班的,那天活动改了日期,他们一个没看手机,一个手机坏了,全班就他们两人去了,又赶上大雨,俩人滞留在屋檐下,就此熟络起来。 她这么说了,崔树荣也没坚持,回了个【好的】 第二天晚上十点,赵光中送她去火车站。她背着个背包,赵光中推着行李箱,俩人并排走着,又像各走各的。 “爸爸,你照顾好妈妈。”到最后一道检票口时赵晓霜终于开口道。 “我知道。”赵光中微点了下头。 她便顺着电梯往下走了,等上了车安顿好行李,她掏出手机才看见赵光中给她转了一笔钱。 她弯了弯眼睛露出个笑,回复【谢谢爸爸】 M市到B市坐飞机需要两个小时,乘火车得八小时。 她是第二天早上七点到的,一下车一股干燥的热气扑面而来。正值盛夏,暑气没有放过祖国的大江南北。 她按林海雄的提示从负二的东北角出去,俩人很顺利地见面。 林海雄穿一身西装,拖着她的箱子带她往上走,一直走到一辆很气派的车跟前,他打开后备箱把行李箱放了进去。 赵晓霜问他:“舅舅,你买新车了吗?” 林海雄笑了笑:“不是,你舅舅可买不起这车。”他边说边系好安全带,“走吧,先还车,还完车回家,你舅妈在家等你呢。” 汽车开了半个多小时,从一处黄瓦三门四柱的牌楼进去了,车头打了一道弯,来到一白墙黄瓦的院子前停下了。 林海雄下车,又把她的行李箱从车里提下来。 院墙里似有很多人,传出不小的动静。 有人隔墙喊了一声:“林叔回来啦!” 林海雄抬声应着:“回来了!” 下一刻那扇朱红的圆门被打开,四四方方的小院儿里凿了个水池,池里游着几条红尾巴鱼。 一个长得极好看的男孩儿正被人押着,那两个押着他的人作势要把他的头往水里按。 林海雄笑道:“又在玩儿什么呢?” 带头的那个叫韩思行:“丫输了想赖账,去了美国好的不学,偷奸耍滑倒让你学会了,淳朴的国民之风呢,早抛之脑后了吧?” 另一个叫王禾盛:“还国民之风,他怕是连自己叫什么都忘了!” 被押着的那个叫乔申平,没怎么反抗,也不恼,反而带着点笑:“你们这是侵略行为,还讲不讲和平了,林叔你快找人把他俩抓起来!” 说话间一抬头,对上一双亮汪汪的眼。 赵晓霜站在林海雄身后,朝阳下的皮肤白得泛光,黑漆漆的眸子似暴雨天的惊雷,他没来由地心头一颤,肩颈泄了力气,一跟头栽进水里。 林海雄“哎哟”一声,连忙和另外两个捞他上来。 有人闻声从屋里冲出来,是个染着板栗色头发的女孩儿,眼睛大大的,看上去特灵巧。 她皱着眉道:“干什么呀这是,还真把人往水里按呀?” 王禾盛说:“就没使劲儿,怎么的呢,虚成这样?” 韩思行笑得不行。 人已经捞上来,浑身上下滴着水。 林海雄领着人往屋里走:“赶紧换身衣服吧,池里水凉。” 大家都跟着他进去了。 赵晓霜头一次来,谁也不认识,就没跟着往里走,像朵水仙花儿似的在院儿里站着。 二楼卧室的窗户正好挨着前院儿,换好衣服的乔申平坐在窗边的沙发上,看她站在楼下,有种与世无争的清冷感。 “摔傻啦?”忽然有人兜头扔来一块毛巾。 他冷不丁被吓了一跳,微微敛眉。 女孩儿看了看他的脸色,收了一半的笑,走过去就着毛巾替他擦头发:“他俩可真行,还真敢把你往水里按。” 不经意间眼睛掠过楼下,她顿了一下,继续手里的动作,笑着打趣:“怎么,这美女你认识?” * 十年前的事儿了。 那个夏天,乔兴文临时接到任务要去趟菲律宾,郝襄莉已经驻扎西非三个月,和国内打个报告都费劲,更别说管孩子了。 又赶上家中保姆休假,十二岁的乔申平刚巧有点儿叛逆在身上,爷爷奶奶家不去,姥姥姥爷家也不想待。那会儿的林海雄刚给乔兴文开了两年的车,随口提道:“要不跟我走吧,我们那儿有山有水,有好多你没见过的东西。” 他本随口一提,没想到乔申平认真想了想,说行。 第一次见到赵晓霜时她戴着一个蝴蝶结发箍,穿一件深蓝的银色滚边裙,一双眼睛在湿热膨胀的气候里蕴出水汽,却不迷蒙,像雨林里盛着水滴的芭蕉叶。 那会儿的林海雄已经携妻儿定居B市,每次回老家都住在姐姐林海英家。因为乔申平的到来,林海英把赵晓霜的房间腾出来。 赵晓霜问:“他是男生,为什么不能和舅舅睡?” 林海英说:“他是客人。” “可左维东也是客人,他就能和舅舅睡。” 林海英刮她鼻头:“左维东和你一起长大,不算客人,他不一样,人家大老远来的,我们得客气点。” 让房间也不算什么,九岁的赵晓霜不理解的是这位远道而来的客人大清早的居然用一个装满热水的瓶子在衣服上滚来滚去。 “有挂烫吗?”他问赵晓霜。 赵晓霜摇头。她其实不太明白他在说什么,但看他的行为猜出他大概是想熨衣服,电管所倒是有一台熨斗,赵光中都是要去省里学习开会时才用一用,平时谁家也不用。 恰好林海雄从屋里出来:“衣服皱了?”拍了拍脑门,“怨我,昨天忘了把你箱子里的衣服拿出来挂着。” 他边说边去卧室替他挂衣服去了。 赵光中正用滚烫的水泡茶,说:“所里有熨斗,我去拿。” 林海英正张罗早餐,对赵光中道:“所里远了,你去周二家吧,裁缝家肯定有熨斗。” 赵光中于是下楼往周二家去了。 赵晓霜更不理解了,他也就大自己三岁,为一件看上去完全能穿的衣服搞得一大家子兴师动众。平时她把衣服上没洗净的油印指给林海英看时林海英都说她挑剔。 林海雄让她带着他玩儿,说要小心莲花桥后面的池塘,赵晓霜刚点完头,他又说要小心铁锅厂那边的田埂,赵晓霜又点头。林海雄想了想,从抽屉里拿出瓶驱蚊水,对着乔申平的腿好一顿喷。 赵晓霜就有点儿怕了,怕领他出去一不小心磕着碰着就闯下大祸,不怎么想带着他玩儿了。 下楼时他拿着个木板,赵晓霜也学画,认出来,问他:“你要画画?” 他点头。 赵晓霜领他去了街道后面的瓦房,那儿有几株长得好的竹子。他选好了视角搭好架子开始画,她就安静地在他旁边靠后一点的位置站着。 “你去玩儿吧。”他对她道。 她期待已久,点点头:“我一会儿来接你。” 他笑了一下,就这么大点地方,还能迷路不成。 “不用,我认识路。”他说。 赵晓霜于是找左维东玩儿去了。 莲花桥后面的池塘是她和左维东的游乐场。盛夏时节,塘里的浮萍下总有蝌蚪和青蛙,近岸的石缝间还有青壳小螃蟹,他俩总去那儿打捞小活物,放在盛水的玻璃瓶里当宠物养。 左维东来时像在表演夸张的节目,严重内八的两只脚致重心失调,上半截身体像失控的风筝左摇右晃,总觉得他下一步就要摔倒了,但他总能摇摇欲坠地站住,要摔不摔地往前走。 他出生时缺氧,后续耽误了治疗,虽然影响走路的姿势但智力并不受损。小孩儿们恐惧他怪异的姿态远离他,在那个不慎摔倒的冬天傍晚,只有卸下书包的赵晓霜帮助他。 他今天来时带着一张绿色的网,是河海边打捞鱼用的那种网。他朝赵晓霜挥手,因为动作不受控拉大了挥手的弧度,显得异常激动。 赵晓霜明白,指着他脚边的那棵树:“东东你站那别动,就把绳子绑在那棵树上吧。” 左维东“嗯嗯”地点头。 俩人合力绑好了绳子,赵晓霜抖了抖那张陈旧 2. 赵老师 《晓霜》全本免费阅读 “不用。”赵晓霜毫不犹豫。 恰巧崔树荣从前面跑来:“晓霜!” 俩人见面,他和她牵手,拎起她脚边的那一捆书,俩人一块儿往学校走了。 韩思行笑得头都要断掉。 王禾盛也笑:“行不行啊你,难得主动搭个讪,还专门儿挑个有对象的,眼真毒。” 乔申平没理他们。 * 崔树荣在酒吧兼职,赵晓霜没什么事儿就去陪他。 晚上十一点半,场子逐渐热闹起来。赵晓霜穿过几个穿着清凉的美女往卫生间的方向走去。 崔树荣忙了一圈,在消防通道的门口找着她,那儿人少,冷气足,崔树荣脱下工作服披在她身上。 她指指他身上的白衬:“没关系吗?” 崔树荣说没事儿,递给她一杯果酒:“喝一杯就回家吧,我得忙到后半夜了。” 她应着:“一会儿就走。” 崔树荣又忙去了。 乔申平是推开那扇看上去和墙壁无异的门走进来的,赵晓霜来过好多次了,竟不知道这儿还有扇门。 他看她还穿着白天那件T恤裙,披在肩的工服上别着个发着光的亚克力牌。 他看了看她手里的酒:“能喝?” 赵晓霜不知道他什么意思,有点儿懵地点了点头。 他越过她往前走:“少喝点儿。” 赵晓霜:“……” 她慢条斯理把那杯酒喝完,走去吧台找小松。 小松和她开玩笑:“要不你也来这儿兼职得了,啥也不用干,光小费都够你赚了。” 他说完拿出一个托盘,盘里一个骰盅压着几张现金。 他指指卡座区:“公子哥儿,给你的。” “给我?” 小松拔高音量“嗯”了一声:“惊不惊喜意不意外?长老帅了,老板陪着进来的。” 赵晓霜愣了一下,看一眼工服上的亚克力牌……难怪问她能不能喝,原来他以为她在这儿工作。 她对小松道:“你帮我折成酒吧。” 小松看她一眼:“你确定?” 她点头。 小松熟练地摇着雪克壶:“也是,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闭着眼都知道这些公子哥儿想干什么。” 她笑着接过酒,本来打算让服务生送过去,自己就先撤了,但那几个熟人都在忙,她便自己去了卡座。 乔申平看见她时明显有些意外。 她把酒放在桌上:“谢谢你的好意,但你误会了,我不是这儿的员工。” 梁佳茗的板栗色头发在灯下变成纯黑色,她化着精巧的妆,穿一件吊带和亮闪闪的半裙。 她看着赵晓霜,歪了腰把半个身子靠在乔申平身上:“姑娘,你这搭讪方式挺特别啊。” 赵晓霜愣了两秒:“你也误会了。” 她冲桌上的酒抬抬下巴:“我是来还钱的。” 梁佳茗转头问乔申平:“申平,怎么回事儿啊?” 乔申平过了几秒道:“小费。” 梁佳茗:“小费?为什么给小费?刚才给咱们拿酒的也不是她啊。” 乔申平一只手随意理着桌上的骰子,淡淡道:“几点上厕所也得跟你汇报么?” 梁佳茗神色一敛,不说话了。 韩思行“诶”了一声,开了赵晓霜送来的酒:“喝酒么,怎么喝不是喝,谢了啊美女。” 王禾盛盯着赵晓霜的脸:“我怎么觉得在哪儿见过你。” 梁佳茗又抬头仔细看了看她,想起前几天在东湖院里站着的那个姑娘,没来由的心中一颤。 王禾盛终于想起来:“今天中午,L大东门,是不是?” 韩思行:“诶呦,巧了么这不是,什么缘分啊,一天碰见两回。” 梁佳茗淡淡道:“第三回了吧,第一回在申平家,林叔带回来的。” 她一说完,几人都愣了愣。 王禾盛圆场一笑:“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还打起自己人来了。怪我眼拙,那天光顾着和平儿打赌了,都没和你打招呼。” 他朝赵晓霜伸出右手:“我叫王禾盛。” 韩思行也伸手:“韩思行。” 赵晓霜蓦地被架起来,只好也自我介绍:“赵晓霜。” “坐吧。”王禾盛招呼她,“一起喝酒。” “下次吧,今天太晚了,我还得回趟学校。”她说。 他们只好表示随意。 等人走了王禾盛说了句:“挺高冷啊。” * 林海雄的儿子叫林以坤,和赵晓霜有几分神似,因为踢足球身体很结实,他外语很好,赵晓霜主要辅导他数学。 林海雄忙起来时没个点儿,大多时候家里就他们仨。舅妈王慧卿在一企业干后勤,上下班准点儿,每天给他俩做饭。 这天三人刚吃上饭,林海雄回来了。 他换了鞋洗手,边洗边高兴地对赵晓霜说:“晓霜啊,明天起换个地方辅导你弟吧。” 赵晓霜问换去哪儿。 他说:“东湖,就你来的那天去的那地儿。” 赵晓霜没说话。 王慧卿问为什么。 林海雄:“上午和乔司长聊天,他问了问家里的情况,知道咱家有L大的学生在辅导以坤,就想让晓霜也辅导辅导哈桑。哈桑你知道吧,就是他从喀土穆带回来的那个小孩儿。” 王慧卿看着赵晓霜:“那得去呢,总不能让领导家的孩子每天往咱这儿跑。” 第二天赵晓霜领着林以坤去了,乔家保姆开的门。那保姆挺和善,领着个卷毛的小孩儿,小孩儿眉毛匀称,嘴唇厚实,棕黑的皮肤衬托眼白更白,就显得那瞳孔莹莹,格外有神。 赵晓霜诧异:“这是乔司长的孩子?” 保姆笑:“那不能,这色儿都不一样,这孩子是乔司长出差带回来的,说那边局势不好,咱也不懂什么局势,就知道他得在家里暂住了。” 她领赵晓霜去了顶层的房间,那房间中央一匹沙发,沙发往外有张木桌,桌子上空是挑空的天花板,阳光隔着玻璃洒下来,光线充足。 保姆说:“乔司长都安排好了,你们就在这儿学吧,中午在家里吃饭。” 哈桑会说简单的中文,教学起来并不费劲。 一小时后,楼下传来动静,赵晓霜听见保姆问要不要吃东西,倒是没听清谁在回答。她坐着没动,安安静静判题,两个小孩儿玩着魔方,用简单的英语交流技巧。 又过了几分钟,耳边传来上楼的脚步声,她听着那声音越来越近,一抬头看见乔申平端着个果盘和茶壶。 哈桑像泥鳅一样滑过去从他手里接了壶。 赵晓霜站起来。 乔申平:“昨天听我爸说了你们要来,我上午去禾盛家办了点事儿,刚回来。” 他把果盘放在桌上:“你坐。” 赵晓霜又坐回去。 他看了看桌上的纸:“数学,能听懂么哈桑?” 哈桑点头:“能。” 他摸了摸哈桑的头,看着赵晓霜:“听说你还在画画?” “嗯。” 他指指楼梯转角:“书房有很多作品,你可以看看,找找灵感。” “好。”她又补一句,“谢谢。” 乔申平没打算多留,道:“不打扰了,你们继续。” 他说完又下去了。 赵晓霜又讲了一会儿题,看了看腕上的表,刚好十一点。她收拾课本下楼,保姆已经开始布菜。 “赵老师讲完课了?正好,再等两分钟就能开饭了。” 赵晓霜受宠若惊:“您别叫我老师,我就是个学生,给他们讲讲题而已。” “能讲题还不是老师呀?”保姆看她脸薄,又说,“那以后叫你赵同学?” 赵晓霜点头,心中却疑惑,他家开饭这么早的吗。 开饭时却不止他们几个人,王禾盛韩思行和梁佳茗都来了。 酒吧一别,王禾盛仿佛和她熟起来:“晓霜也在啊。” 韩思行更熟:“什么晓霜,得叫赵老师,赵老师辛苦!” 赵晓霜被他逗得笑了一下,又说一遍别叫她老师。 梁佳茗和酒吧那晚仿佛判若两人,她穿一件连衣裙,很亲昵地挽起她的胳膊:“别搭理他们,就知道贫嘴,你跟我坐吧,那天太赶了,都没和你说上话。” 赵晓霜说好。 吃饭时梁佳茗又说:“不知道你俩还有这种渊源,要不是距离远,从小到大肯定也不少见面,也算一发小呀。” 她边说边给乔申平夹了菜:“这个好吃,你尝尝。” 乔申平神色淡淡,没说话,慢条斯理吃着东西。 梁佳茗笑着道:“这下我可多了一姐们儿,再也不用和他们几个臭男生玩儿,后天我们约了烤肉,你也一起吧?” 可她和崔树荣也约了后天一起出去玩儿。 梁佳茗看出她的迟疑:“后天不行吗,有事儿?” 她只好不好意思地说已经和男朋友约好了。 梁佳茗爽快道:“那没事儿,叫过来一起玩儿呗,人多才热闹。” 盛情难却,她便应下了。 到了第三天,她带着崔树荣走进小区。 崔树荣诧异道:“晓霜,这是你什么朋友,这可是B市二环,我都不知道二环也有别墅区。” 赵晓霜:“我和他们也不熟,是我小舅和他们有些来往。” 进了院儿里,韩思行王禾盛正和另外两个没见过的男孩儿打篮球,很自然地招呼崔树荣也加入。 赵晓霜让他先玩儿,拿着一本画册往楼上的书房去了。 书房并非一间房,而是沿旋转楼梯弧度的平台摆满了整面墙的书,书墙左角连着一小屋,屋里的桃木色架子也是满的。 3. 凑巧 《晓霜》全本免费阅读 梁佳茗有一点没说错,乔家书房就像个小型图书馆,赵晓霜讲了一星期课,每天都有不同的人来访,有拿上书走的,也有翻阅查找一通就离开的。 这天上午她给林以坤和哈桑布置了一页题,趁他们做题时又去了书房。 她在转角处翻出头天未看完的画册,那画册上是英文标注的各种服饰,其中一处关于蒙古袍的设计她不是太明白,便掏出手机查了查,恰巧楼下上来一穿西装的男人,看了一眼她手里的画册,冲她和善地笑了笑,轻声试探道:“您是礼宾司的?” 她说不是:“我是来给哈桑教数学的。” 一提哈桑,果然大家都知道。 这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那么您是S大的学生?” 她又说不是:“我在L大读书。” 这人点了点头,自我介绍:“我叫陈明光,是乔司长的阿语翻译。” 赵晓霜和他握手:“您好,我叫赵晓霜。” 中午这顿饭陈明光也在,赵晓霜还终于见到了乔兴文。 乔兴文花白的头发往后梳,戴一副黑色半框眼镜,腰背挺直脸上带笑,行走间自有一派风骨。乔申平有着和他同样手长脚长的骨架,面貌却形不似神似,大概是像妈妈多一些。 他和赵晓霜握手:“赵同学好,辛苦你来教学,早该见你的,我这几天太忙耽误了。” 赵晓霜忙说他太客气了。 吃饭时他又道:“明光说你对服装很有研究,据我所知,L大的服装设计专业在Z市,你想必不是学的服装设计,是造型艺术类?” 赵晓霜说:“不是,我学的是工业设计。陈翻译误会了,我看那本书主要是为了设计构想,有的地方不懂还上网查了查,我对服装毫无研究。” 乔兴文爽朗地笑:“后生可畏啊,赵同学这学习态度值得赞扬。” 乔申平没什么胃口地放下筷子:“您好不容易回家吃饭,就不能好好儿地只吃饭么?” 乔兴文倒不介意他的脸色,和气得甚至带着点儿宠溺:“这不是吃着么?” 乔申平朝桌上的人抬抬下巴:“您自己看看,您一发言,这一桌谁还敢动筷子?” 乔兴文又是几声爽朗的笑,招呼大家赶紧吃饭,再也不提别的话。 饭后他不主张接着学习,对赵晓霜道:“劳逸结合嘛,下午就不教课了,年轻人还是得多活动,玩儿去吧。” 赵晓霜刚推了和崔树荣的约会,这就又约起来,留下林以坤和哈桑在乔家玩儿。 上次打球后崔树荣还去乔家找过赵晓霜一次,大家一块儿玩儿了手柄游戏,却没怎么聊游戏,聊了半天的酒。崔树荣不懂酒,说不上话,便想上楼找赵晓霜。 韩思行逗他:“赵老师上课呢,你捣什么乱。” 他刚站起来,又坐回去。 王禾盛笑:“装什么蒜,季教授的课你也没少捣乱。” 韩思行:“可别胡说啊,我就是提问多了点儿,哪里捣乱了。” 王禾盛说:“怕我参你呢?” “参,想怎么参怎么参,就你长了张嘴,得啵得得啵得,八哥都比不上你。” “八哥比不上我那不是挺正常嘛,我怎么着也比八哥强……不是,拿一破鸟和我比,你丫安的什么心?” 韩思行乐得白牙都露出来。 乔申平把着手柄操控屏幕上的角色:“小点儿声能死?” 王禾盛立马朝着几人比了个“嘘”,轻声道:“甭出声了啊,一会儿乔爷该揍人了。” 屏幕上的人跑越界了,一跟头从悬崖跌了下去,乔申平输了,扔了手柄撩袖子,把王禾盛按在沙发上:“八哥?爷把你掰成八瓣儿!” 大家闹成一团。 这一出后,崔树荣也不好再上去找人,只好笑着看他们闹。 * 赵晓霜和他约在紫竹院,最后也没去成,因为他上完课都快五点了。赵晓霜在一层出入口的排椅上看画册,哈欠连天时崔树荣终于从楼上下来。 他穿着件T恤和休闲裤,背上一个黑色背包,垂头丧气地走向她:“对不起啊,昨天交的作业老师不满意,非要我再画一版才让走。” “没事儿,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赵晓霜看了看他手上的彩垢道:“去洗洗手吧。” 洗完手后俩人去路边的饭馆吃饭。 落座后崔树荣又说:“这老师一点儿都不好,水平不高还事儿多,阿杰找的那老师就挺好,还带他们出去观摩。” 赵晓霜拎了水壶往杯里倒水,过了几秒才开口:“我今天挺顺利,给以坤和哈桑出了套测试题,他俩的正确率明显提高了,中午吃饭还见到了乔司长,他可气派了,人也很和气。” 崔树荣喝了口水,说:“我每天除了画还是画,老师要求又多,跟你比不了。” 赵晓霜:“这有什么好比的,我每天晚上也画呢。” “那你没我压力大呀,又没人跟在你后面逼你交作业。” 赵晓霜没说话。 崔树荣看了看她:“我也是着急,想提高么,你们都那么强,我不加把劲连业都毕不了。” 他这么一说,赵晓霜又软下来:“不至于毕不了业,而且离毕业还早呢,怎么也能赶上的,你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压力越大越没有灵感。” 崔树荣点点头:“这周末就不见面了啊,我约了老余他们练球。” 赵晓霜挺欣赏他这一点,上进,不会的就学,不好的就练。 这顿饭吃完已经七点多,崔树荣送她乘四号线,到了西直门她再下车转二号线回到林海雄家。 进家门时八点多,王慧卿在厨房听见声音,抬嗓门招呼:“回来啦,今天怎么这么晚?” 赵晓霜换鞋:“去学校附近见了个朋友。” 王慧卿顿了一下,笑着试探:“男朋友?” 赵晓霜没回答。 王慧卿说:“你舅舅是太保护你了才不让你交男朋友,他总叫你好好学习不能走歪路,交男朋友算什么歪路?只要是正经人、好学生,舅妈是站在你这边的,你学习好、又这么漂亮,挑人得往好了挑。” 她笑着指指卫生间:“我去洗手啊。”边走边问,“以坤在房间呢?” 王慧卿纳闷地往门口看了看:“他不是和你一块儿走的吗,没和你一块儿回来?” 她也不洗手了,走回玄关又穿上鞋:“下午没上课,他在乔家和哈桑玩儿呢,我去接他。” 王慧卿说不用:“打个电话让他自己溜达回来就行了。” 她已经走到门口:“我去吧,正好消消食。” 也正好回避刚才的话题。 倒不是不愿意和王慧卿说,确实是她舅舅林海雄管得严,她不敢轻易聊这事儿。 乔家的灯大亮着,赵晓霜顺着小院走进没关门的客厅。 “拿上了?”乔申平在背朝着门的那侧沙发上坐着。 赵晓霜抬手往门框上敲了敲:“是我。” 乔申平回头看一眼,站起来:“你怎么来了?” “我来找以坤,他还没回家。” 乔申平:“他早走了啊。” 赵晓霜纳闷:“几点走的?” 乔申平说:“下午三四点吧。” 赵晓霜心中“咯噔”一响,伴随乔申平猛然惊醒的一声“坏了”直往下坠。 乔申平叫了一声保姆。 保姆在厨房应着。 “见林以坤了么?” “他不是下午就走了嘛?” 乔申平又叫哈桑,叫了两声无应答。 保姆从厨房探出头来:“他不在家,乔司长下午派人接他去单位啦。” 赵晓霜皱了皱眉,正想着该怎么办,乔申平忽然记起什么,穿着拖鞋就跑了出去。 赵晓霜立即跟了过去。 周围的灯光微微照亮游泳池的水面,极轻微的波浪上只剩个头颅,像只黑咕隆咚的瓢。 赵晓霜大惊,乔申平猛冲过去跃进水里,那头颅却翻转过来。 “平哥。”林以坤抹了脸上的水,大口呼吸着,“我练成了,来比赛吗?” 乔申平下午没事儿,叫了林以坤和哈桑游泳,和他们比赛水下憋气。林以坤把把都输,乔申平便教他技巧。林以坤也是个不服输的,人都走了他还在这儿练习,还练到现在。 上岸后俩人都去房间换衣服去了。 赵晓霜盘算着一会儿该怎么说说林以坤,却见乔申平从楼上下来。他手里拿着毛巾,边往下走边擦着头发。 “坐。”乔申平招呼她。 她背向着他往沙发上坐下。 “你也别说他了,这事儿怪我。”他挨着她坐下,随手把擦过头发的毛巾撂在扶手上。 “还好没出什么大事儿,要不然这辈子我是真没脸见你了。”他又说。 赵晓霜听出他的意有所指,沉默几秒正要开口,门口却忽然传来动静。 “你没吃饭么,这点儿东西搬不动?”是梁佳茗的声音。 韩思行搂着一纸箱:“你就光长了张嘴,我要不是为了这顿饭,我才不懒得搬这玩意儿,唷,晓霜也在啊。” 赵晓霜在看见梁佳茗的那一刻已经站起来。 “林以坤贪玩儿,我来接他回家。”她冲他们笑了笑。 梁佳茗表情凝滞,两只眼睛盯着换了一身衣服的乔申平,又看向赵晓霜,顿了两秒钟:“一起吃晚饭?” “不了。”赵晓霜看了看已换好衣服的林以坤,“他妈妈还在家等着呢。” “今天下午没上课,他和哈桑在一块玩儿,我晚上回家才知道他没回去,就过来找他,这家 4. 重逢 《晓霜》全本免费阅读 今年的比赛通知下来了,赵晓霜去年没赶上,今年第一时间就报了名。决定全身心搞创作前她联系了在S大就读的贾宵羽。 贾宵羽是赵晓霜在M市读高中时的学姐,高她一届,俩人关系一直不错。 贾宵羽听说讲课的地点在乔家时倍感惶恐:“我能行吗?要不还是算了吧,万一说错话怎么办,会不会把我关起来进行思想教育啊?” 赵晓霜:“你说的也太严重了,他们家的人都挺好的,和普通家庭差不多……条件是比普通家庭好,但人都差不多。” 于是,乔家小课堂的老师换成了学数学出身的贾宵羽。 自那天在停车场撞见梁佳茗和乔申平吵架后,赵晓霜再面对二人时总感到别扭,尽管那天吃饭的地方是她和韩思行在半路上才商量好的,和乔申平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疏远回避乔申平这件事儿,她是不自觉的,因为看见他时她总能想起左维东,加上梁佳茗的警惕和防备,她就像左手使筷子,不知道该怎么和菜相处。 这比赛来得刚好,顺理成章换人交差。 * 再放假时已到了冬天。 赵光中不骑自行车上班了,天太冷,他跑着步去。赵晓霜送他一副皮手套。 他说:“用不着,我都习惯了,戴这还不习惯。” 第二天一早出门时却把这副手套揣衣兜里带走了。 中午回家时他带回来一条烟:“下午我要去市里开会,李津海的办公室就在镇政/府旁边的房子里,我已经和他说好了,晓霜你下午把这条烟给他送过去,找个不透明的袋子装着,别叫人看出来,给东西的时候也趁没人的时候再给,你进去记得先叫人,就叫他李经理。” 这是替前街道办主任左伟明办事。 小镇离M市就十公里,近年根据政策发展乡村旅游,镇子到如今已经完成了百分之九十的项目改造,主体项目已经开始运营。 剩下百分之十的试验田要占一片房子,左伟明家首当其冲。他家占地最好,安置时却给了最偏最破的房子。 赵光中当年进电管所时左伟明父亲帮过忙,如今左伟明遇到困难,他也要帮他的忙。 下午三点,赵晓霜用黑色塑料袋把烟包好,又找了个纸袋装起来,骑上电动车去了镇政/府。 政/府大门左边有两间粉刷过的平房,她在门口遇到一辆往外开的汽车,地方窄,她往旁边让路,但旁边是台空调外机,她便半骑着车往后挪。 那辆汽车被她让了出去,但忽然一声闷响,电动车屁股碰到了身后停着的汽车脑袋。 房里出来一人:“干嘛呢你?” 赵晓霜立即赔不是。 那人走到车前看了看:“啧,你看着点儿啊,干嘛来了?” 赵晓霜说找李经理。 这人问:“你找我干嘛?” 原来这就是李津海,瞧着二十七/八的年纪。 赵晓霜立即叫了一声李经理,说:“电管所赵会计,我是他女儿。” 李津海这才正经看了看她,招了下手领她进屋。 赵晓霜把纸袋往茶几上放了。 李津海老神在在道:“这事儿跟我没什么关系,我管开发的,管不了安置,但你们都找来了,我也不是不愿意帮这忙,我想想办法吧,你回去等消息。” 赵光中听说赵晓霜差点蹭了李津海的车,第二天一早带着赵晓霜又去了一趟镇政/府。 李津海办公室有人,赵光中只字不提左伟明的事儿,只为车的事儿道歉。 李津海捏着小巧的紫砂壶往小巧的杯子里倒茶:“小心点儿啊,要是刮掉点儿漆,那不还得赔钱么。” 赵光中赔着笑说是,又说了几句场面话,就要带着赵晓霜走。 李津海忽然出声:“左伟明的事儿我给你问了,这事儿不好办,上面有人指定的。”他说着冲办公桌后的人抬了抬下巴,“城区科协主/席的儿子,你找我不如找他。” 办公桌后的人猛抬头,竟比李津海还年轻:“卧槽老李你别胡说啊,我爸的事儿我可什么都不知道啊。” 李津海冲赵光中笑了笑,那意思就是线给你搭好了,自己跑去吧。 赵晓霜为这事儿发闷,这个李津海,收了东西却这样办事。 她骑着电动车载赵光中去了单位,返回时路过生态园,园内有一座醒目的玻璃花房,十年前那儿还是一汪小池塘。 迎面又来了一辆汽车。 她警惕着减速,那汽车也减速,车窗降下来。 “你好啊,赵同学。”韩思行乐呵呵从车窗露出脸来。 赵晓霜很意外:“你怎么在这儿?” 韩思行脖子往后靠,让出里面的人:“不光我,这儿还有一个呢。” 乔申平穿着件黑色冲锋衣,冲赵晓霜点了点头。 韩思行:“老长时间不见你,那么忙呢?” 赵晓霜说:“那一阵忙着参赛,后来开学了,一直在学校。”又说,“第三版我已经改好了,晚上发给你。” “我人都来了还发什么啊,面谈吧。”他指指前面,“我和申平住那儿。” 他指的方向是别墅区,镇政/府总共修了五栋,专门供游客租定用的。 “不过这会儿谈不了,我们还有别的事儿。”韩思行又说。 乔申平问她:“你家还住那儿?” 赵晓霜点头。 到了晚上,林海英在厨房切水果时响起了敲门声。 赵晓霜开门,看见乔申平和韩思行时比白天还意外。 俩人带来三个礼盒,说是专门来看望的。 乔申平:“今天一早就该来的,但有急事儿要处理,这么晚打扰不好意思。” 赵光中莫大热情中带着点儿慌乱羞涩:“快请进快请进,海雄下午打电话说你们来了,我还打算明天上午去看看你们,该我去看你们的呀。” 韩思行:“叔叔这话说的,您是长辈,怎么也该是我们来看望您才对。” 林海英又切了一盘水果,还把收拾过的茶几又擦一遍。 赵晓霜这天才知道,韩思行要做的酒店已经是市面上颇有名气的连锁民宿,他和乔申平合开,生态园旁边的那家就是他们旗下的。乔申平不满意原先的logo设计,韩思行这才找到赵晓霜。 知道之后的赵晓霜有些压力。 韩思行安慰她:“不和你说这些就是怕你有压力,你敞开了设计,那两版不错,等定稿了按市场价给你算工资,你就当实习了,多一份工作经验,对你毕业有帮助。” 她虽然学的工业设计,但给连锁民宿做logo设计这种经验是加分的,赵晓霜很感谢他。 第二天一早,她带上第三版画稿去了别墅区。 屋里只有乔申平,他穿了一件卫衣和休闲裤。 “坐。”他招呼赵晓霜,“老韩还在睡。” 她往沙发上坐下。 乔申平看了看她手里的笔记本电脑:“画好了?” 赵晓霜点头,打开电脑给他看。 乔申平话不多,俩人没聊上几句。他去厨房拿煮好的茶,出来时赵晓霜原封不动坐在那儿。 她穿着件黑色高领毛衣,散开的长发乖顺地别在耳后,不施粉黛,不着饰品,衣黑肤白,气质出众,颇有几分冬日寒霜的距离美感。 “原来的小池塘就在那儿?”乔申平顺着她的视线道。 赵晓霜收回视线:“嗯。” 她多一句话也不说,收起电脑:“我还有事,先走了。” 乔申平沉默一会儿才开口:“不等老韩了?” 赵晓霜说:“我发他邮箱。” * 路北有家饭店,一排灶挖成一个个小炉,一炉放着一个小砂锅,锅里煮着各式样的菜。 赵晓霜得林海英的令,买砂锅猪蹄去了。 天冷,饭店老板把门口的摊子收了,客人都挤在屋里。满满当当一屋子人,窗户都蕴着热气。 老板在厅堂辗转间看见她:“晓霜回来啦?” 她笑着道:“回来啦。” 拿上猪蹄一转头,对上一双注视已久的眼睛。 这人是那天在李津海办公室的那个,叫王文韬。 王文韬站起来:“吃饭呢?” 赵晓霜抬了抬手中的饭盒:“买回去吃。” 王文韬:“在这儿吃呗,现吃好吃。 5. 和解 《晓霜》全本免费阅读 赵家不知道吹的哪门子风,接二连三的贵客登门。前几天刚走了两位,这天又来了两位。 城区科协主/席王青领着儿子王文韬上门时,赵光中一脸错愕。乔申平上门尚在情理之中,毕竟他儿时曾有过暂住的缘分,这王青和赵林两家可都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王青还带来茶叶和酒,赵光中即便知道饭店那晚的来龙去脉也不肯收,只是倒了热茶招待父子二人。 王青道:“孩子么,口无遮拦,那天晚上他又喝了点儿酒,不知道轻重,我已经教训过他了,今天是专门带他来道歉的。” 赵光中连说两个不用:“小事,年轻人之间有点摩擦正常。”他看一眼赵晓霜,“孩子没出什么事就好。” 王青连说三个是:“不打不相识嘛,两个孩子这也就认识了,以后就是朋友,晓霜有什么困难尽管向文韬开口,别跟他客气。” 王文韬始终半垂着脑袋。 赵光中陪着王青喝了几口茶:“领导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我脑子迟钝,猜不出来。” 王青尴尬地笑了两声:“还真有件事需要老哥你给透点儿风,那天晚上那两个男孩儿,就是和晓霜认识的那两个,农业局的人说他们去C市了,谁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回来、还回不回来,我就想托你给打听打听,给我个准信,我好准备准备。” 赵光中思考了两秒,憨厚地笑:“领导啊,你这么大领导都打听不出来的事,我就更不可能知道了,那俩孩子干什么也不会跟我汇报啊。” 王青看着赵晓霜。 赵晓霜道:“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们在这儿有项目,具体的不清楚。” 王青沉默了一下:“那行,你们要是联系了,就帮我问上一句,叔叔劳烦你了。” 搞的赵晓霜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父女俩一块儿送客人下楼。 王青先上车,王文韬走在后面,忽然转头冲着赵晓霜:“我就搞不明白了,你们有这种关系还找李津海干什么,既然主意是他们出的,又干什么还要找李津海,绕来绕去,图了什么?李津海和你们有仇?还是我和你们有仇?” 赵晓霜敏锐地捕捉:“主意是他们出的?什么主意是他们出的?” 王文韬反感她这副冰冷却无辜的样子,别人说的果然不错,太迷人的太危险,以后再碰上长得美的,可得长个心眼。 “装什么蒜。”他冲赵晓霜撂下这句话后就上车走了。 * 乔申平和韩思行想弄一关于试验田的科技项目,俩人去C市N大找人背书去了,回来的那天王青父子和赵晓霜都在门口等着。 三人并非巧遇。那天王青把话都说到那个份上,赵晓霜不能坐视不理,在给韩思行发画稿时就说了王青四处找他们的事儿。 韩思行说今天回来,让她转告王青,也让她过去一趟。 下车时韩思行冲王文韬笑:“又见面了啊。” 王文韬脸若冰霜,带着一股丧气。 王青赔笑,拽胳膊瞪眼睛让王文韬道歉。 王文韬刚要张口,乔申平说不用:“牙齿和舌头都有打架的时候,何况人,再说我们也没打起来,你这么隆重反而搞得我们像霸权/主义。” 王青笑着说是是是。 乔申平看着王文韬:“但你得给人姑娘道个歉,大老爷们儿骂几句打一架都没什么,没道理冲一女孩儿这样。” 王青立即说:“前几天我们专们去了晓霜家,已经道过歉了。” 乔申平还看着王文韬,唇边泛着点儿笑意:“你躲什么,窝囊废这么好当?” 王文韬抬头:“谁是窝囊废?谁躲了?” 乔申平:“不是窝囊废你躲你爸身后不出声儿,你爸是你代言人啊。” 王青又扯了扯王文韬的胳膊,冲他瞪眼睛。 王文韬憋着一股气,冲赵晓霜说了一声对不起。 送走了王青父子,赵晓霜看着韩思行:“谢谢啊。” 韩思行瞅了瞅乔申平:“光谢我不谢他?” 赵晓霜:“谢谢你们。” 乔申平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韩思行哼着小曲在屋里转悠。那会儿天还早,树枝上的霜都未完全化开。 他抬头看了看窗外,转头问赵晓霜:“晓霜晓霜,你是这个季节出生的么?” 赵晓霜说是。 韩思行:“不错啊,霜天晓霜,夏天晓夏,冬天晓冬,诶,万一你出生那天雨夹雪该怎么起名啊?” 赵晓霜:“……赵雨雪。” 韩思行乐,乔申平也笑了笑。 没过一会儿,韩思行接了通电话就回房间找什么文件去了。 赵晓霜喝了两口水,站起来要走。 乔申平:“我这忙不是帮错了吧?” 赵晓霜看着他。 乔申平:“连韩思行都看出来了,你对我有意见。” 赵晓霜顿了一下,出口却是一句带着情绪的反问:“我不该对你有意见吗?” 乔申平沉默两秒:“那件事儿是我不对。” “……不止那件事,那天王文韬从我家走时说了一些话,我才知道左家的安置房就是你们定的,韩思行不知道左家的过去,你也不知道吗?你为什么这么做?那天你在饭馆帮我,今天又让王文韬向我道歉,可要不是因为你,我和我爸不会去找李津海,更不会认识什么王文韬。这件事的源头是你,我怎么感谢你?” 她说的有理有据,逻辑严密,甚至气势恢宏。 说完连原先维持的假装平和也不要了,她抬腿就走。 十年前左维东的夏天,十年后左伟明的冬天,日子一如既往地不好过,而始作俑者乔申平却事不关己,自在得体。 赵晓霜心中愤慨,沾满怒火的血气涌入头脑,竟让她在看似紧密的逻辑中漏了一环。乔申平为什么这么做?她都问出口了,却没有追究答案。 以现今的结果来看,答案已经不重要,她满脑子都是左维东异常灿烂的脸和热情夸张的肢体语言,以及左伟明日渐笨拙的身体和变白的头发。 她去超市买了两箱营养品,准备去看望左伟明。既然胳膊拧不过大腿,那么能帮多少算多少。 左伟明住在一间采光不好的旧屋子。赵晓霜诧异的是,一进门的凳子上已经放着一个礼盒,更诧异的是赵光中已经和左伟明坐在桌前,一人面前放着一杯酒。 赵光中:“你不是找小韩他们去了吗,怎么过来了?” 赵晓霜说:“事情办完就过来了。” 左伟明:“晓霜这孩子好啊,这孩子好。” 赵光中:“正好你来了,去厨房看看你左叔藏了什么好吃的,光给我喝酒也不给吃的。” 左伟明哈哈大笑:“我去吧我去吧。” 赵光中叫住他:“你腿不好,坐着吧,咱哥俩儿好久没在一块坐坐了,吹吹牛。” 圆桌挨着一扇窗,窗户另一边就是厨房。赵晓霜去厨房找菜,左伟明和赵光中隔着一扇窗聊天。 左伟明慢悠悠道:“时间过得真快,转眼晓霜都上大学了。” 赵光中说:“是啊,转眼我们都老了。” 左伟明半天没说话,叹了口气。 赵光中过了会儿说:“房子的事我们所长打听去了,他有个亲戚在农业农村局上班。” 左伟明说不用。 赵光中说:“问问又没事,这种事就得多打听。” 赵晓霜想,找谁打听也没用,但左伟明在场她不好说。 左伟明沉默一会儿,又说了句不用。 他朝门口的凳子努努下巴:“那孩子前几天又来了。房子的事他找我谈过。” 他说着停顿了,喝了口酒,过了一会儿才又开口:“他说给我市里的房子,我没要。” 赵光中和赵晓霜同时愣住。 左伟明笑了一下,干巴巴的脸上浮出皱纹:“大家都在镇里分的房,我一个人去市里干什么啊,我还在街道办干过主任,不是遭人非议么。” 赵光中说:“就算不去市里,也不能给你住这个房啊。” “房子就这么多,总得有 6. 我却一点儿也不喜欢 《晓霜》全本免费阅读 赵晓霜不知道梁佳茗不能吃辣,她给梁佳茗夹菜时梁佳茗也没拒绝,她就不停地给她夹…… 晚饭后几人沿着小街道溜达,前一秒还说着话,后一秒梁佳茗就捂着肚子蹲了下去。 惊得韩思行猛问:“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梁佳茗痛得说不出话来。 韩思行又问一遍:“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赵晓霜:“你别问了,她痛得说不出话来了。” 韩思行纳闷:“好好儿的,怎么会肚子痛呢。” 梁佳茗这才皱着眉道:“晚上吃的太辣了。” 乔申平:“不能吃辣也不吭气儿。” 梁佳茗捂着肚子,声音莫名冷静:“我能不能吃辣你不知道么?” 乔申平淡淡道:“嘴长在你自己身上,我说不吃你才不吃?” 韩思行:“不是,你们俩到底怎么走到一块儿的,见天儿吵架。” 俩人都沉默。 赵晓霜圆场:“痛成这样得去看看,去医院吧。” 韩思行去开车,半分钟后又回来:“赶巧,没油了。” 赵晓霜想了想,让他们原地等着,五分钟后她骑了辆电动车回来,还带来一件羽绒服。 她把羽绒服往梁佳茗身上披着:“我送你去医院吧。” 俩人一前一后。赵晓霜身上的衣服像鼓满了风,面包一样膨起来,梁佳茗能闻见淡淡洗衣液的味道。月光在上,耳边是车胎轧着并不平整的路面发出的嘎吱声。 赵晓霜人真好,可人越好她越慌。 等她挂上水的时候,步行的乔申平和韩思行也到了。 医生诊断梁佳茗患了急性胃炎,辣椒是一点儿不能碰了,只能喝粥。 赵晓霜在门口的小卖部买了一袋纸杯,去医院大堂打上热水,回去的时候远远看见韩思行站在走廊里接电话。 她抬了抬下巴和韩思行打了个照面,到病房门口时却又听见俩人的争执声。 梁佳茗:“B市不够你们开发的,一千多公里以外的地儿才有你们发挥的余地。” 乔申平似在隐忍,压低了声音:“M市是科技城,有顶尖的团队,技术也成熟,在这儿开发是好几年前就定下的。” 梁佳茗寸步不让:“那这儿呢,M市也不小,周边不少村镇,哪儿不能开发非得这儿才能开发?” 乔申平:“这儿离市区最近,就十公里,N大好几个项目都在这儿。” 梁佳茗:“我看不止,十年前就认识,十年后做项目又做到一个地儿去了,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儿。” 乔申平烦躁,丢下一句“爱信不信”就往外走。 他出来得太快,赵晓霜没来得及让开。俩人迎面相逢,倒是没撞上,但赵晓霜手里的水洒了出去,有几滴溅到她手上,烫得她一激灵,手一撒,纸杯落到地上,热水淌了一地。 她蹲下去捡纸杯,乔申平也蹲下去。两只手互相碰了一下,赵晓霜不捡了,立即站起来,走去卫生间拿来墩布。 她擦着地上的水,乔申平已经扔完纸杯回来,站那儿没动,墩布从他脚跟前擦过时他自觉往旁边挪了挪。 赵晓霜:“要不你去给她接杯热水吧,就在医院大堂。” 乔申平顿了顿,转身往大堂去了。 “诶。”赵晓霜又叫住他,冲排椅上的袋子努努下巴,“纸杯。” 他又折回来拿上纸杯。 等她擦完地,重新打上水的乔申平也回来了。 赵晓霜从他手里接过水:“我去吧。” 病床上的梁佳茗眼睛有些红。 赵晓霜递给她水,她伸手接过:“……我不是故意不和你说我不能吃辣。” 赵晓霜:“我知道。” 用伤害自己的方式去试探被爱与否,赵晓霜甚至觉得她有点儿可怜。 她面露病态,嘴唇白淡,眉眼挂着忧愁,瞧着就像个快要破碎的玻璃人儿。 赵晓霜心上一软:“你别忘了,我是有男朋友的人。” 梁佳茗看着她。 她又说:“你的担心是多余的,就算没有男朋友,我也不会对他有什么想法,情人眼里出西施,他再好,你喜欢,我却一点儿也不喜欢。” 梁佳茗沉默几秒,问:“你喜欢什么类型?” 赵晓霜:“热闹的,爱说爱笑的。” 梁佳茗:“崔树荣也不是爱说爱笑的啊。” “那是和你们在一起他不好意思,私下里他挺爱说笑的。” 梁佳茗的心情逐渐稳定。 赵晓霜从病房出去时乔申平在门口的排椅上坐着。 他穿着件夹克和休闲裤,两条长腿因为排椅低矮而左右敞着。他靠着椅背,脖子微微后仰,不知道在想什么。 赵晓霜轻声说:“她睡着了,我也该回去了。” 乔申平站起来:“送你。” 赵晓霜:“不用。” 乔申平顿了一秒:“让老韩送你。” 赵晓霜:“也不用,就这么点儿路,我们这儿谁和谁都认识,很安全,摸黑都能走回去。” 韩思行居然还在窗边打电话,赵晓霜抬手和他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 小年那天下起了雨,赵晓霜去火车站接人。 穿着大衣的黄颖一出站就直哆嗦:“晓霜啊……我以为你们这儿比我们那儿暖和……怎么这么冷啊……” 赵晓霜摘了围巾圈在黄颖的脖子上:“我们这儿没暖气,湿冷,下了雨更潮,谁叫你臭美穿这么少的。” 同来的还有崔树荣和另外一个男生,他们都是一个专业的。这几个暑假就约好了,但没能来了,反倒赶年前凑齐了。 几人去酒店安顿好行李,本来打算去吃本地小吃,但架不住赵光中地一再邀请,一行人打道去了赵晓霜家。 进屋时赵晓霜惊呆了。圆桌上一袋刚拆封的面粉,袋子旁边一个盆,围着围裙的赵光中居然站在桌前和面。 赵晓霜问:“这是在干嘛?” 赵光中招呼完同学道:“小年嘛,包饺子。” 赵晓霜哭笑不得:“我们家谁会擀饺子皮啊?” 黄颖举手:“我会我会,叔叔我来!” 赵光中得意:“你看看,我的安排还是很完美的。” 林海英在厨房洗水果,茶几已经洁净如新,她端着水果出来时又擦一遍,还刻意理了理沙发巾,又检查一遍空调的温度。 赵晓霜说:“妈你别忙了,这几个都是我很好的朋友,不用那么讲究。” 林海英:“知道你不讲究,去,把你爸新买的茶叶拿出来泡上,一会儿还有客人来。” 赵晓霜随口问道:“谁啊,左叔?” 林海英:“你左叔前天就去他妹妹家去了。” 赵晓霜往嘴里塞了颗糖:“那是谁啊,舅舅?” 林海英:“你舅舅哪年过年能回来?过年过节是他最忙的时候,你又不是不知道。” 赵晓霜:“那……” 林海英:“那什么那,哪那么多废话,让你干点活儿就这么难?” 黄颖噗嗤一笑:“我当真以为你是只钻研学术不食人间烟火的小仙女呢,回到家还不是被妈妈训。” 赵晓霜老老实实去泡茶。 乔申平仨人又是带着礼上门的,经过和林海英的无效谈话,赵晓霜看见他们时已经不意外了。 倒是黄颖激动地小声叫她:“晓霜晓霜。” 赵晓霜转头,黄颖偷偷扯着她的袖子:“极品啊。” 赵晓霜有种替自家人的不害臊感到害臊的羞耻感。 韩思行看了看桌子,挽起袖子走去厨房洗手:“包饺子啊,这我熟啊。” 乔申平也跟去了厨房,赵光中忙说不用。 俩人已经洗完手出来,却被林海英连请带推赶去客厅,最终也没干了活。 吃饭时满满当当一桌人,赵光中很高兴,给孩子们倒酒,轮到乔申平时却被拒绝了。 他端起茶杯:“不好意思啊叔,我不喝酒,我以茶代酒敬大家吧。” 赵光中爽快道:“行行,不喝酒好,对身体好。” 梁佳茗也举起手中的茶,一掩先前的笑容,声音都小了:“我也以茶代酒敬大家吧。” 赵光中又爽快地说好,说完自己先干一杯。 崔树荣掐准时机站起来:“叔叔,我敬您一杯。” 赵光中干下第二杯。 崔树荣又敬林海英。 韩思行打趣:“也敬敬我啊,光敬二老什么意思,准女婿见老丈人啊?” 场面安静得有些尴尬。 乔申平抬胳膊肘碰了韩思行一下,韩思行明白过来这是当事人还没打算公开呢。 他端着酒杯站起来:“我瞎猜呢,让大家受惊了,我自罚一杯。” 饭后赵晓霜送黄颖他们,到了酒店,黄颖和另一个同学先上去了。 崔树荣站在树下和她聊天。 “他们也在这呢?”他说的是乔申平他们。 赵晓霜:“嗯,我不是和你说过吗,他们在这做项目。” 崔树荣点点头:“我今天是不是表现得不好?” 赵晓霜说挺好的。 崔树荣想了想:“还是不够好,乔申平他们都带了东西上门,我也该带点儿东西来的。” 赵晓霜说:“要是光你带了东西,黄颖他们没带,反而奇怪。” 崔树荣看着她:“有什么奇怪的,我第一次来你家。” 赵晓霜:“……我们家人不想我这么早交男朋友,再等等吧,现在不方便说。” 崔树荣点点头:“我听你的。” 应韩思行邀约,第二天一行人去了别墅区。 赵晓霜终于赶在年前完成了设计终稿,她设计了两版,一版是平面图,另一版是利用风能旋转logo的动态设计。 韩思行看见第二版设计时眼前一亮:“不错啊晓霜。” 黄颖也好奇:“怎么想到的呢?” 赵晓霜:“我一开始的灵感是沙漏,但沙漏到了晚上没有存在感,还得加灯带,那样成本就高了,后来又想到做液态驱动,我用吸管和可乐做了个简单的模拟,还挺有意思的,但落地工序复杂,成本也高,后来听我爸和同事聊起风力发电,才想到这个办法。” 乔申平一言不发把那设计拿在手里研究查看。 黄颖由衷赞叹:“真好。” 崔树荣想起他那些总被打回的画稿,以及老师翻来覆去挂在嘴边的观摩和启发,有种绕路登山的无力感。 林海英的电话是在半个小时后打过来的,赵光中正烧了开水泡茶,水还没倒上人先倒下去了,他满头大汗站不稳,林海英一个人扶不动他。 一帮人前后拥着送赵光中去了镇医院,诊断结果为胰腺炎。 那医生和赵光中也熟悉,叹了口气无奈地笑道:“戒 7. 公主 《晓霜》全本免费阅读 腊月二十七晚上,崔树荣三人离开M市回家了,第二天一早赵晓霜拎着东西去了趟别墅,是梁佳茗开的门。 她把东西递给梁佳茗:“这是我爸千叮万嘱让我一定要送给乔申平的,谢谢他帮忙。” 梁佳茗冲赵晓霜笑了笑:“叔叔恢复得怎么样了?” 赵晓霜:“手术很顺利,恢复得也很好。” 梁佳茗:“你进来坐会儿,申平还在楼上,我去叫他。” 赵晓霜说不用:“给到你手里是一样的。”又问,“你们过年也在这吗?” 梁佳茗:“郝阿姨,就是申平的妈妈,已经催了三四回了,年肯定得回去过,我们下午的飞机。” 这天之后,赵晓霜很长时间没再见过他们。 转眼到了第二年的七月初。 崔树荣在老师跟前站着时,想起了读初中那会儿因为算错了两道题而被叫去办公室时忐忑不安的自己。 “还行。”老师看着他的作品道,“再练练会更好。” 他终于松了口气,信心倍增地联系去年在培训机构认识的朋友,想约那人再一起报名。 那朋友却拒绝了他的邀约,说手绘水平已经得到他们老师的肯定,下一步要专研别的方向了。 他心上那根松掉的弦又紧绷起来。 回到宿舍时,活泼的小王正戴着耳机玩游戏,边玩儿边痛骂队友。 “卧槽!”小王骂第八遍,摘了耳机转头看着崔树荣,“老崔,你女朋友真牛逼啊!” 他点开电脑屏幕下方弹出的通知:热烈祝贺我院刘睿、王维斯、赵晓霜、秦凡四位同学荣获IF新秀设计奖。 崔树荣知道,这是她去年暑假和一个学姐一起报名参加的比赛。 小王赞叹:“我和你们不是一个专业我都知道这奖的含金量,有眼光啊老兄,这么牛逼的女朋友,光宗耀祖啊!不对,女朋友都这么牛逼,老兄你肯定更牛逼,寒暑假都不带消停的,起早贪黑的想卷死我们!诶你就是传说中的大神吧?你也别藏着掖着了,今年也报名吧,拿个奖回来,我也好出去吹牛逼啊。” 在阳台上晾衣服的周老二和崔树荣是一个专业,他端着个盆路过崔树荣身旁时拍了拍他的肩:“你崔哥当然牛逼,但他低调,你也学着点儿!” 崔树荣笑了一下,那笑容像被掰了一块的橘子皮,清鲜的味道中带着不容忽视的酸涩。 赵晓霜的电话是中午打来的,俩人约在食堂吃午饭。 她穿着件T恤和短裤,清汤挂面的容颜散发出天鹅般的气质,因为心情不错,瞧着更加神采奕奕。 她迫不及待和崔树荣分享获奖的事,说院领导如何表扬他们,说学姐已经被两家公司看中,学姐还说有机会的话带她一起去见习。 “好了好了,知道你得奖了。”崔树荣在她的声情并茂中淡淡道:“你都不问问我考试过了没。” 说完又觉得尴尬,仿佛把丑陋的疤痕摊在放大镜下。人家拿的国际奖,他却在这为一场再简单不过的常规考试博取关注。他觉得有些丢人。 赵晓霜立即问:“你考得怎么样?” 她口吻轻柔,关切中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像在维护什么易碎的东西。 崔树荣意识到了,却越发伤心,酸溜溜道:“不怎么样,就算拿了满分也比不过你,你有天赋,又努力,你最牛。” 赵晓霜捉筷的手顿了顿:“……没过也关系,还能补考。” 她口气依旧温柔,落在崔树荣心上,却像支带了刃的羽毛。 他痛得吱哇乱叫:“我跟你说了我没过么?就算我不如你,也不至于考个试都过不了!” 赵晓霜感受到周围投来的目光,面红耳赤道:“过了就过了,你嚷嚷什么,刚才你没说清楚,我才以为你没过。” 他继续嚷嚷:“我没说清楚你就认为我没过?在你心里我就这水平是吧?” 赵晓霜不想再待下去了,刚要站起来准备走,崔树荣却先站起来先她一步走掉。 事实上他在转身的刹那就后悔了,但拉不下来脸道歉,索性一股脑走了出去。 赵晓霜的好心情烟消云散,后来想想又觉得崔树荣不容易,一心上进本没什么错,又想起他无微不至地照顾自己,于是第二天她去崔树荣宿舍楼下找他,等来的却是他们宿舍的周老二。 周老二对她的获奖表示祝贺,她不怎么在意地笑着说了声谢谢。 周老二看了看她,带着点儿狐疑:“来找老崔的?” 赵晓霜点头。 周老二:“怎么不打电话?” “他关机了。” 周老二猜出俩人吵架了,顿了顿道:“老崔就那牛脾气,你别跟他计较,等他回来我替你教训他!” 赵晓霜疑惑:“他不在?” “嗯。”周老二又顿了顿,“……他跟张磊他们几个去通讯公司观摩去了……估计得几天才能回来……去的T市……” 赵晓霜:“……行,我知道了,谢谢啊。” 周老二叫住她:“你别跟他生气……” 赵晓霜打断他:“我没生气。” 她的确没生气,确切地说是没有时间生气。林海雄本来和她约的上午,她为了见崔树荣才推到下午,加上学院安排的别的事儿,哪有那么多时间用来生气。 林海雄在电话里只说有事儿要和她谈,没说是什么事儿。 等谈事儿时她已经坐在了乔家客厅里。 一年不见,乔兴文依旧和颜悦色,他旁边坐着个男人,是去年和赵晓霜在书房见过面的那位翻译陈明光,俩人面前各放了一杯茶,保姆给赵晓霜也放了一杯。 像极了双方会谈。赵晓霜有点儿紧张。 乔兴文看出来:“你别紧张,今天找你是想先问问你的想法。近期苏丹有几所高校要和我们开展合作,经单位商议,决定派几个大学生过去交流学习,当然主要是交流,他们国家经济结构单一,工业落后,想发展工业除了基础投入,还得向别人学习方式方法,我看过你们学校提供的名单,你才刚拿了一个大奖。” 赵晓霜谦虚道:“不是我一个人的,我们团队共四个人,我只出了很小一部分力。” 乔兴文笑:“去年你辅导哈桑数学,我可是验收过的,辅导得很好,说明你不但专业知识过硬,沟通能力也很强,很适合参加这次的交流活动,不知道你怎么想?” 赵晓霜愣住。 坐在餐桌旁的林海雄提醒:“晓霜,你还不谢谢乔司长。” 好的机会要抓住,像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高考,像第一次没赶上第二次就绝不会错过的设计比赛。 赵晓霜知道这次除了去高校交流,还有一个任务就是送哈桑回家,但她不知道的是和他们同班飞机走的还有乔申平。 飞机即将起飞时她问乔申平:“佳茗怎么还没来?” 乔申平反问:“我去考察项目,她来干什么?” 当飞机落在那片炎热的土地时,最开心的是哈桑,两只眼睛一直盛满无比的热切。他等候已久的父亲和他紧紧拥抱,尽管已夜幕降临,赵晓霜还是在黄尘弥漫中看见了这个头发已花白的男人落泪。 去往住所的车上,哈桑的父亲很热情地介绍风土人文,又解释为何在如此炎热的天气却把中控台铺上厚实的毛绒毯,是为了隔热,更是因为配件在这儿特别金贵。 赵晓霜一边听着陈明光翻译,一边掏出震动的手机。 崔树荣主动来信了【听说那边挺乱,你注意安全】 虽然这趟行程很紧,从确定到出发却也用了近一个月的时间。这一个月她和崔树荣的沟通次数锐减,更是难得收到他的主动问候。 她看着手机屏上的那行字,回复【好的】 接下来的日子,每天都排得很满,他们去高校交流,看孔子学院的学生表演,参观友谊厅和博物馆。 这一天,乔兴文临时有个重要的视频会议,便取消了原定的行程,让乔申平赵晓霜和哈桑一块儿出去转转。 这段时间乔申平和他们一起的时间并不多,大部分时候他都开着辆白色汽车不知道上哪儿转悠去了。 这天得空,三人沿尼罗河畔去了市北的市场,那儿许多热闹的门面房,卖黑木根/雕和蟒皮钱包。 哈桑像条快乐的鱼游走在人群中,指着摊位上的工艺品用不标准的中文对乔申平道:“哥哥用这个买罪。” 乔申平一本正经道:“这个买不了醉,酒才能买醉。” 8. 镭射 《晓霜》全本免费阅读 汽车往回返时就开得很慢了,走走停停间手机断断续续有了点儿信号。 陈明光在电话那头急坏了,说要派人去接他们。乔申平报了地址,陈明光准备出发时却接到消息,说三人在的那条道路被封锁了。 陈明光想了想,从办公桌上拿了证件往外冲,却撞见急匆匆走进屋的乔兴文:“通知小刘他们去一趟中资公司,你和老高去调名单,三天之内务必完成撤侨任务。” 陈明光眉头皱起来,说明了乔申平那边的情况。 乔兴文顿了几秒,拨通了乔申平的电话:“情况紧急,这边派不出人去接你,你自己想办法回来,千万要小心。”说着又顿了一下,“记得给你妈打个电话报平安。” 挂了电话后乔申平打给郝襄莉,因为开车,他把手机声音外放,郝襄莉接到电话时极长地叹了口气:“我快吓死了,我快被你们吓死了……早上刚起床你舅舅就给我打电话,说你们那儿出事儿了,你爸也真是,早干什么去了,非要这节骨眼儿带你出去锻炼。” 乔申平带着点儿笑道:“早您也不让啊。” 郝襄莉笑不出来:“快回来吧,现在就回。” 乔申平:“现在不行,那飞机也不是我的啊,哪能说走就走。” 郝襄莉:“你舅有飞机,我让他去接你。” 乔申平:“您别不是急坏了吧,有也不能说走就走啊,不得提前申请啊。” 而且照这局势,就算申请也不可能通过。 他又说:“放心吧啊,有我爸呢,单位也还有那么多人,我跟着他们一块儿回去就行了。” 安抚好郝襄莉,汽车也到了封锁区,他把车停在一幢贴了白瓷砖的小楼前,那是一家中国人开的旅店。 往房间走时乔申平问赵晓霜:“你还有现/金么?” 他记得从那妇女家离开时她也给了他们一些钱。 赵晓霜点头,卸了背包要往外掏。 “不用。”乔申平说,“你装好了,以防万一,咱各自身上都备点儿,比放一块儿强。” 赵晓霜点头。 “证件不能离身。”乔申平又说,“有事儿给我打电话……也不用打电话了,我和哈桑就在你隔壁,这墙也不隔音,随便敲两下我就过来。” 赵晓霜又点头。 他看了她一眼:“别怕。” 她还点头:“嗯。” 哈桑年少,尚未领略到战争带来的悲痛就被乔申平的提议吸引:“晓霜姐,我敲三下是叫你,你回三下就表示你子道我在脚你了。” 赵晓霜勉强笑了一下:“好。” 却是不可能不害怕的,她检查了证件和现/金,把背包枕在脑袋下,胃里空空不觉得饿,下腹坠胀也不觉得疼,闭上眼睛后听觉灵敏得突出,能听见两条街外的士兵用阿语吼叫,能听见从老远传来的枪声。 她想起远方的父母,却不敢打电话,既想和他们说点儿什么,又怕他们担心自己。 她在这份忐忑不安中犹豫纠结,忽然耳边传来一声闷响,她猛地从床上坐起来,细听那声音是从隔壁传来的,三声敲击,不多不少。 她抬手回敲了三下。 哈桑的声音从窗户传来:“晓霜姐我听见了!” 这一嗓子让她放松不少,竟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再惊醒时屋外响起紧促的敲门声,哈桑还在一声声地喊她。她开了门才被狂风暴雨彻底惊醒,那风刮得楼前的树枝无序飘摇,闪电骤然划过昏暗的天空,照亮大雨里腾起的烟雾。 哈桑放亮了嗓门道:“晓霜姐,哥哥出去买东西,快一个小时了,还没回来。” 赵晓霜看了看手表,他们早早进入旅店,睡一觉起来也不到宵禁时间。 她背上包领着哈桑往楼下走,那楼道里堆着沙袋,再往下走,无人住宿的一楼入口处也堆着沙袋,因为停电,看不清外面,只能闻见充满土腥气和隐隐恶臭的潮味。 旅店老板举着手电让他们回去:“涨水啦,快回去。” 她快步冲下去打听乔申平,老板说:“我是看见他出去了,没回来么?” 他说话间手上一晃,晃到街道上浑浊的水:“啧,这水涨太快了,两分钟前还到脚踝呢,这都差不多到膝盖了,还是没咱祖国好啊,这破地方连个下水道也没有,你朋友说你们一路上都没吃东西,给你们买吃的去了。” 他边说边继续晃着手电:“你也别太担心,我们旅店地势高,顶多涨到大腿,要是连我们这儿也淹了,整个国家也就完了。” 赵晓霜已给乔申平打了三通电话,三通都无信号。 着急间却听见一声“诶”,老板顺着声音把手电照过去:“这不回来了。” 乔申平略显吃力地蹚着水走过来,脚下不知被什么一绊,险些摔倒,这一绊像触发了什么机关,四面八方的水猛烈地涨起来,顷刻间到了他的大腿。 赵晓霜后背出汗,问老板:“这不行,他会被冲走的,有什么能用的东西吗,游泳圈有吗?” 老板:“这地方不产游泳圈。”又想起来,“有防汛绳!” 他找到绳子,把卡扣锁在门前的大树上,给乔申平扔了过去。 乔申平借绳子回到旅店时浑身早已湿透,洪水也已漫延进一楼,几人匆匆往楼上走。 到了三层,乔申平换了身从老板处借来的衣服,在手电幽幽的光里提着两个塑料袋,分别扔给赵晓霜和哈桑:“还好背包保住了,不然就只能吃点儿水泡饼干了。” 哈桑扒开袋子看见一袋饼干,开心得嗷嗷叫。 赵晓霜默默掏出块面包:“你该说一声再出去的,就算没下雨外面也不安全。” 乔申平:“我卡着点儿去的,就是没料到下雨。” 他们把手电平放在桌上,一束灯柱打到屋内,乔申平胳膊在那束灯柱里晃了晃,赵晓霜发现他的胳膊在流血。她打开背包,从包里掏出一瓶碘伏。 乔申平挺意外:“你还有这?” 赵晓霜:“陈翻译给的,不是也给你了吗?” 乔申平:“他给了一包东西我也没打开看,幸好你带着了,还真能派上用场。” 俩人借着手电处理伤口,旁边渐渐传来轻微的呼噜声,哈桑竟睡着了,手里还握着半袋饼干。 赵晓霜低声道:“见你回来就放松了,估计早就困了。” 她从哈桑手中拿掉饼干,替他脱了鞋给他盖上被子。 乔申平看了看哈桑道:“战乱多少年了,打了停,停了打,想安安分分上个学都难。” 赵晓霜问:“哈桑还跟我们走么?” “不了,他得跟他爸在一块儿。”他说着拿出一张当地的卡,“能帮多少算多少吧,我回头告诉他爸,攒着给他上学用。” 赵晓霜看了看他准备塞进哈桑书包里的那张卡,没说话。 旅店老板送来当地的咖啡,说暴雨终于变小了,又和他们商量讨论一阵,双方决定第二天一早一起出发准备回国。 旅店老板撤了,赵晓霜不便多留,也撤回隔壁房间,经过走廊时往外一看,雨已经停了。 第二天一早,经过雨水的洗刷天空变得湛蓝,气温也比平时凉爽一些。他们仨加上旅店老板和两名员工,六个人开了两辆车,一起上路了。 早晨的街道鲜有枪炮声,但四处无行人。旅店老板打头阵,领着他们绕去小巷行驶,稍微宽阔的的马路上是一辆接一辆的装甲车和持长枪的军人。 到了一处关卡,无小路可绕,他们只能在对方的示意下全部下车。 众人全部掏出证件给对方看,穿着迷彩衣的男人挨个儿查下去,到了赵晓霜,他看了看她的脸,埋头看证件,又抬头看她的脸,然后一挥手,旁边两个站岗的人随即押了她的胳膊。 众人冲过去,对方一人举枪瞄了过来。 乔申平伸开胳膊把人往身后挡了一下,指了指赵晓霜用英文问为什么抓她。 那人说赵晓霜的证件有问题。 乔申平问有什么问题。 那人说总之有问题。 乔申平上前,举枪那人把枪口对准他的脑袋。 他举起手来,说要抓她可以,但他得跟着。 轮到那人问为什么。 乔申平说她是他妹妹。 那人下巴留着青黑色胡茬儿,深色皮肤在太阳下堆出个笑,笑中尽是调笑:“Littl 9. 心不在焉 《晓霜》全本免费阅读 新学年的第三天,系里开了个专题会,参会的除了赵晓霜还有一个新成立的项目小组,组员赵晓霜都认识,还有一个更熟悉的,是崔树荣。 这是赵晓霜回来后俩人的第一次见面。崔树荣为了加入这个项目组,整个暑假都没有回家,赵晓霜回国后休息了三天,崔树荣这三天也在外地,头天晚上十点才坐动车回到学校。 赵晓霜站在前面做汇报,电子屏幕的光打在她光洁的脸蛋上,崔树荣又想起湖面上优雅的白天鹅。 会议结束时,两个教授分别进行了总结,还专门对赵晓霜提出表扬。 散会后有同学围过来,让她讲讲非洲趣事。 她说:“也没有什么有趣的事,那边不发达,可贫富差距也大,有的人家里甚至没有一堵完整的墙。” 同学惊讶:“啊,这么惨,那边不是挺乱么,小偷多吗,有没有遇到打劫的?” 赵晓霜:“我们都是集体行动,没有遇到打劫的,那边偷东西会被剁手。” 另一个道:“新闻上说了,前几天才爆发内战,咱国家还组织撤侨了。” 赵晓霜说:“导火索是桥被炸断了,街上到处都是装甲车和巡逻的人,老百姓连门都不敢出。” 同学一阵唏嘘。 有人道:“还是咱这好,至少和平呀。” 赵晓霜:“嗯,以前老觉得世界和平就是句口号,和自己没什么关系。”她想起在爆炸中奔走的人群和那个伴随枪声难眠的雨夜,补了一句,“希望世界和平吧。” 崔树荣的分享欲随着她一句“希望世界和平”降到谷底。 去年,院里和英国一高校建立了合作实验室,今年暑假前刚开发了专门针对他们的项目,他为了加入进去,找老师磨了很久才磨到这个机会,进入之后也始终勤勤恳恳泡在组里。 赵晓霜带着任务出去,加上时差,期间俩人拢共没联系几次,崔树荣把历经都记起来,想着等她回来与她细说。 不曾想听完赵晓霜的汇报,又才刚开了个闲聊的头,他心中那把跃跃欲试的火苗就像被绵绵不断的湿气浸润了半天,终于支撑不住彻底熄灭了。他索然无味地认为日常的辛酸苦辣太渺小,小到不足以与世界和平相提并论。 他在自己给自己画上的怪圈里打转,很难走出来。 从会议室出去后赵晓霜主动道:“你不和我说你加入项目的事儿,是想给我个惊喜吗?” 崔树荣挤出个笑,点了点头。 赵晓霜:“你别说,我还真是挺惊喜的,蒋老师的组可不好进啊。” 崔树荣没接话,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庆幸没和她说进组的机会是怎么来的。 赵晓霜笑着看他:“你不打算和我说说是怎么进的么?” 他陪着笑:“运气吧。”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她又说。 崔树荣只是笑。 赵晓霜忽然想起来:“韩思行约我们晚上一起吃饭。” 他点点头说好。 晚上,赵晓霜带着资料出现在饭局时韩思行还笑话她:“这是当公事应酬我们呢?” 赵晓霜解释:“下午学校的活动结束得晚,我就带上东西直接过来了。” 王禾盛笑:“他逗你玩儿呢,甭搭理他。” 许久不见王禾盛,他身边坐着个长发及腰的女孩儿,身材特好,化着精致的妆。 韩思行清了下嗓子:“给大伙儿介绍一下啊,这位是赵晓霜,L大学生,刚代表学校出国考察完回来,特优秀,我和申平那店的logo就是她设计的。”又说,“旁边那位叫崔树荣,是她男朋友,也很优秀。” 王禾盛身边的女孩儿道:“这位妹妹不仅优秀,长得也很漂亮呢。” 梁佳茗问:“那是她漂亮还是我漂亮啊?” 女孩儿说:“你们是不同类型的美,都很漂亮。” 王禾盛夸她会说话。 韩思行:“也只能这么答了不是,谁敢惹咱佳茗姐啊,佳茗姐到哪儿都是花魁。” 王禾盛说:“我不信,要是辰昀姐在,你还敢这么说么?” 女孩儿问:“辰昀姐是谁?” 王禾盛:“很牛逼的大美人儿,人在国外,你不认识。” “有佳茗姐和晓霜妹妹美么?” 王禾盛答:“不同类型,没法儿比。” 韩思行哈哈大笑。 王禾盛又说:“她们仨究竟谁最美,你得问申平,没人比他更了解。” 乔申平闲闲靠着座椅:“少拿我开涮啊。” 女孩儿冲着梁佳茗:“佳茗姐,你男朋友在国外有女朋友呢?” 梁佳茗笑:“辰昀姐叫郝辰昀,申平的表姐,还在国外读博。” 梁佳茗又问王禾盛:“你刚才说我们仨没人比申平更了解,我和辰昀姐就不提了,怎么把晓霜也扯进来?” 王禾盛说:“晓霜不是打小就和申平认识么,他不比咱们更了解?” 梁佳茗:“你这么说话,把人小崔放哪儿了?” 王禾盛:“你们仨比美,关人小崔什么事儿?” 梁佳茗:“刚才不是说的了解么,怎么又扯上比美了?” 韩思行拽了一下王禾盛的胳膊,但没拦住他的嘴:“你跟我玩儿绕口令呢?我说的了解,其内容指的就是美不美,两者是相关的,并不冲突,明白么?那天生的美人儿自然打小就美,不信你问申平,他肯定比你了解,人俩是青梅竹马,你知道什么呀你。” 赵晓霜汗毛都立起来:“不不不,我们可不是青梅竹马,就是一面之缘。” 她一说完,乔梁二人以及崔树荣,三双眼睛都看过来。 她抬起的眼睛垂下盯着饭碗,吃饭吧吃饭吧,赶紧吃饭吧。 安静了几秒,乔申平开口:“吃不吃了,聊天儿管饱啊?” 王禾盛机灵一笑,冲着乔申平:“我明白了,晓霜妹妹还是不乐意搭理你。” 韩思行夹了一筷子菜,暴躁地放进他碗里:“你明白什么呀你明白,吃饭也堵不上你的嘴。” 这饭好歹是吃上了,吃不到一半崔树荣去了趟洗手间,返回的时候遇到一人,这人因为喝了酒,脚不太利索,忽然往前朝着他一趔趄,崔树荣闪身避让,那人手中的酒瓶擦着他的胳膊飞出去,摔了个四分五裂。 众人追随动静出来,看着崔树荣,以及半倒在地的醉鬼和碎成渣的瓶子。 崔树荣解释:“不是我。” 那醉鬼的朋友也追出来,看了看流淌在地的酒水:“啧,俩月工资没了。”又冲着崔树荣,“你走路怎么不看着点儿啊?” 崔树荣:“真不是我,我都没挨着他,他自己摔的。” 对方挺冲:“他喝醉了你也喝醉了?不就是不想赔么,装什么蒜!” 韩思行:“诶,大家伙儿出来吃饭就图个高兴,别伤了和气,这样吧兄弟,我们在这儿有存酒,您去挑一瓶,就当赔偿了。” 崔树荣不让:“为什么赔偿,我什么都没干,凭什么赔?” 同行人劝:“不让你赔,老韩不都说了么,咱这儿有酒,让他们挑去得了。” 崔树荣:“那也不是老韩干的啊,更犯不着给他们酒了。” 王禾盛拍拍他的肩:“小崔,别较真儿啊。” 崔树荣:“我不是较真儿,这真不是我干的。” 王禾盛继续拍他的肩:“是是是,我信你,我们都相信不是你干的。” 崔树荣:“那你们让他挑酒?不就证明是我干的么?” 众人语塞。 乔申平开口:“那怎么办,要不报警?” 崔树荣说:“我不是那意思。” 王禾盛劝他:“小崔啊,你和一醉鬼争什么理呢,就算是他自己摔的,酒也是他自己碎的,咱还不能送他一瓶酒了?” 崔树荣:“什么叫就算?本身就是他自己摔的。” 王禾盛:“对对对,本身就是他自己摔的,赖他自己,是我口误,没表达清楚,这事儿和你就没关系,不是你的错儿。” 饭店经理抱着瓶未拆封的酒急匆匆靠近:“也不用您几位送了,我送。” 他把酒递给那位醉鬼的朋友,安慰崔树荣:“是我们饭店管理不到位,谁也没错,您更没错。” 回宿舍的路上,赵晓霜没怎么说话。 崔树荣酝酿一会儿问她:“你也觉得是我的错?” 赵晓霜:“这事儿不是过去了么。” “我真没碰他,连个手指头都没挨着。” “挨着没挨着,也没人跟你计较,你干什么这么在意呢?” 月亮爬上树梢。 崔树荣在初秋的风里淡淡道:“一瓶酒俩月工资,能不在意么。” < 10. 彻底不会联系了 《晓霜》全本免费阅读 乔申平没出声儿。 那天晚上处理完崔树荣和那醉鬼的事儿后,老板又给他们桌送了两瓶酒。席间谁也没多喝,除了韩思行和梁佳茗。 乔申平先送梁佳茗回家。 下车的时候梁佳茗东倒西歪,乔申平扶她回了房间,她倒床上时胳膊像藤蔓缠上他的脖子。 乔申平挣了一下,没挣脱。梁佳茗抬脖子亲他,他歪头躲开了。 梁佳茗嚷嚷着热,醉眼迷蒙道:“渴死了……难受……想喝水。” 乔申平出去倒水,回来时梁佳茗的开衫已经蹭开了,露出半块肩,胸前的吊带也滑下去几公分。 他把水放在床头,还未转过身去,梁佳茗的胳膊又缠上来,胸也贴上去。 乔申平推了她一下。 梁佳茗没松手,带着几分委屈嗫嚅道:“你是不是男人?” 乔申平开口:“你醉没醉?” 梁佳茗嗔怨地打了他一掌,接着滑倒在床。她脸蛋绯红,双眼紧闭,像干化的丝瓜一样翻了个身,嘴里还模模糊糊哼唧着。 乔申平在床前站了一会儿,扯了被子给她盖上:“你去洗手间吐的那会儿,王禾盛女朋友还不相信,她说两三年前在一饭局上见过你,你以一敌三,喝趴了五个。所以那晚你压根儿就没醉过,我喝完酒没记性,你怎么说我怎么信,处也处了,合不合适你心里知道,我每次想找你谈你就躲,咱俩认识这么多年了,撕破脸谁也不好看,但一开始你就给我下套,你让我怎么想。” 屋内极静,梁佳茗的呼吸匀而沉。 乔申平没再说话,走时关了房间的灯。黑暗像具无形的罩子,兜头扣来时重得让人喘不上气,梁佳茗还闭着眼,连同眼角的泪全都湮进无声的暗色里。 * 赵晓霜站在设计奖的肩膀上收获了许多资源,学姐王维斯邀请她参加一幕墙设计项目,她了解了一下具体内容,加入了。 头一天开会时她走神,项目负责人好动,讲解时喜欢拿着翻页笔边走边说,经过她跟前时这人顺手就往她桌面敲了敲。 她敛了心神,这才找回注意力。 会后王维斯问她:“你怎么啦,最近老感觉你无精打采,都不像你了。” 她问王维斯:“我平时难道很活泼好动吗?” “倒也不是,就是也不至于这么没精神吧,你状态不好,怎么了?” 她没说话。 王维斯又说:“打起精神来啊,你可是中流砥柱。” 赵晓霜:“我算什么中流砥柱。” 王维斯:“你不算谁算,刚大三就拿奖拿项目的你以为能有几个。” “……这有什么好。” “这还不好?要求不能太高了啊,也给别人留条活路呀。” 她把玩着手中的笔:“我其实没什么要求。” 王维斯:“没要求都这样了,要是有点儿要求不得飞天上去了。” 她被逗乐:“你就笑话我吧。” 王维斯也笑:“没笑话你,能认识你这么天赋异禀的人我都不知道多高兴,别丧了啊。” 她继续丧:“我有什么好啊……” 王维斯看了看她:“是不是谁跟你说什么了?听姐一句劝,但凡质疑你的人都是因为嫉妒,有本事他也参加比赛去啊,那水平都不够入围的,尽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 王维斯拍拍她的肩:“做好你自己就行了啊,对于那些不好的,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要远离负能量的人。” 崔树荣从不质疑她,关于这一点赵晓霜从不质疑崔树荣。但王维斯所说的负能量让她某条混沌的神经突然间明晰了一点儿。 她往深了一想,也说不上什么负能量,思维方式有差异罢了。每个人之间都有差异,可一段感情因为这种差异彼此变得小心谨慎,还有什么意思呢。 半个月前她曾找过崔树荣,像俩人上次吵过架后一样,她也一样没找着他。 到了今天的这会儿,她忽然就放下了。 她给崔树荣发信息【祝你以后能找到真正的幸福】 算是为这段感情画上了句号。 转眼,又是一年夏天。 赵晓霜提前申请的保研夏令营终于发来了入营通知,活动开始的第二天上午是听讲座。 白发苍苍的老教授在讲到一半时忽然要引出他最得意的中国籍学生,让这位学生就他在读书期间关于人机交互方向的研究成果作一个简单的分享。 赵晓霜正往电脑上敲字儿。 旁边是个戴眼镜的女孩儿,这女孩儿看着台上,一推眼镜:“我去,这么帅的吗。” 赵晓霜抬头,看见穿着正装的乔申平。 他举着话筒自我介绍,周围浮起细微的躁动。 赵晓霜很久没见过他,寒假的时候她听说那幢别墅他们一直没退租,但也没人住进去。她在假期见过韩思行一回,他头天到,还和她一起吃了顿饭,第二天就走了。 吃饭时韩思行说他很忙,说乔申平更忙:“他回家去了,那么大产业,老跟这儿混也不是个事儿。” 赵晓霜知道他们家生意大,但没料到会在这儿遇见他。 乔申平用激光笔指着屏幕做了个简单讲述,接着需要人上台进行互动。 他笑着问有没有人愿意帮忙,在场的人纷纷举手。赵晓霜没动,甚至把眼睛埋了下去。 老教授面朝大家,半弓着腰依在第一排的课桌旁,他扶了一把老花镜,指了指赵晓霜用英文问她为什么和大家不一样,又说:“既然如此,那就你吧。” 赵晓霜:“……” 上台后乔申平拿了个小玩意儿往她跟前走,她见他走到自己跟前蹲下,连忙也蹲下。 乔申平把那东西往她脚下塞:“用劲儿踩。” 她踩好了,他把另一头魔术扣一样的东西拉起来粘在她鞋背上,起身后又递给她一只眼罩。 她把眼罩戴好。 “往前走。”他说,“走慢点儿,感觉到震动就停下来。” 赵晓霜摸不清方向,步子迈得小且慢。 乔申平:“扶着我,你大胆走,摔不了你。” 他距离很近,声音就在赵晓霜耳边。他抓起她的胳膊,把她的手放在自己胳膊上,俩人一块儿往前走了。 感觉到震动时赵晓霜停了下来,一摘眼罩,已经到了讲台边缘。 乔申平笑着冲她道:“麻烦这位同学再配合我一次。” 她便又盖住眼睛跟随他走,再次感觉到震动停下来时,眼前是把椅子。 教室内响起了掌声。 乔申平:“目前市面上的智能拐杖有定位和心率监控功能,我们这个研发可识别障碍物和危险隐患,更适合行动不便或者残障人士,未来拐杖和轮椅都是可探讨的方向,当然我这就是一不成熟的小建议,具体设计就交给你们这些专业人士了。” 课后大伙儿一起吃饭。 和赵晓霜同桌的女孩儿端着盘子凑近她:“我可是碰见俩姑娘问那帅哥要微信了啊,你也不管管?” 赵晓霜莫名其妙地抬头。 女孩儿神秘地笑着说:“刚我都看见了,你俩在阳台上那易拉宝后面说悄悄话呢,课上还装不认识,小情侣之间的小情趣啊?” 赵晓霜大惊。 刚才她和乔申平在阳台碰见,就闲聊了几句,内容大致是“你准备读研啊”,“嗯,我准备读研”之类的废话,鬼知道身后还有一易拉宝,就是站了一天线宝宝她也不知道啊。 她赶紧解释:“别胡说,他有女朋友。” 女孩儿:“啊?”又抬手招呼,“乔老师,这儿。” 等乔申平来了又说:“刚看见您和晓霜聊天,想起课上你们装不熟的互动,我还以为你们是男女朋友呢。” 赵晓霜:“不是装不熟,就不熟。” 另一个同学也凑过来吃饭,闻言笑着说:“哪有你这样的,当人的面儿说和人不熟。” 她不想人误会,忙着撇清关系,这一下撇得太清了,挺尴尬。 乔申平看了她一眼,淡淡笑着道:“就是朋友。” 赵晓霜重复:“对,我们就是朋友,乔老师有女朋友,他女朋友我也认识,很漂亮的。” 这顿饭后各自散去。 乔申平下午开了个会,会后他收到一微信,接着就开车去了医院。 梁佳茗在病床上躺着,看见他时眼底浮起又喜又悲的复杂情愫。 她问他:“你去Q大了?” 乔申平顿了两秒:“你怎么知道?” 梁佳茗说:“上午王禾盛来看我,听他说的。” 乔申平:“Moore来华有个讲座,晚上约了一起吃饭。” 梁佳茗沉默一会儿道:“人是老师,到哪儿讲座是人的工作,你又不是老师,你去干嘛?” 乔申平说:“他邀我进行一项目展示。” 过了几秒又说:“就算没有项目展示,他大老远来一趟,我不能去看看?” 梁佳茗:“我不是那意思。” 乔申平维持平静:“那你什么意思?” 梁佳茗的口气又蔫了几分:“就是和你闲聊,不能和你闲聊了?” 乔申平看了看床头上的药瓶:“吃药吧。” “我还没吃饭呢,这药得饭后吃。” “那你吃了饭把药吃了。”乔申 11. 桥归桥路归路 《晓霜》全本免费阅读 幕墙设计项目进展缓慢,他们在材料这一块停滞了。忙翻天的王维斯托赵晓霜去方圆集团送模具。 赵晓霜去了方圆,管项目那人见到她时很热情,说:“你们几个还得来,还得驻扎在这儿才行,不然推进不了,我们这项目可是有期限的啊,到期完成不了谁也交不了差。” 赵晓霜道:“您放心,我们既然接下了,肯定得完成,这一阵大家都太忙了,我回去再催催他们。” 从办公室出来她遇到迎面走来的一队人。乔申平为首,他穿着正装,边走边听旁边的人说着什么。 赵晓霜挪了两步,挪去廊柱旁边的垃圾桶后面站着。 一队人脚步匆忙地经过,大概第三秒,乔申平停下来,一队人跟着他停下来。 乔申平转头看过来,看了有一会儿才开口:“保研了?” 赵晓霜在众人的注视中点了点头。 乔申平还看着她,想说什么,却没说,朝她点头示意了一下就走了。 这次见面距离梁佳茗找她谈话还不到两个月。 梁佳茗说得没错,可太巧了,这种场合也能遇到。 天大地大,王维斯怎么就接了方圆的活儿,好在他们那点儿活儿对整个方圆来说太小了,小到不足以让乔申平亲自操心。 赵晓霜走后不久,乔申平也离开了。 韩思行叫了大伙儿一块儿吃饭,梁佳茗也去了,她的身体好了很多,还化了淡妆,看上去精神头不错。 乔申平到时人已经齐了,王禾盛正替身旁的姑娘倒水,这姑娘已经不是上回那个。 “哟,乔总来了。”王禾盛敞开了嗓门说,“您可算来了,您不到我们都不敢动筷子。” “是么。”乔申平作势转身,“那饿着吧,我还得一会儿。” 韩思行笑着去拉他:“别介,饿死了您还得管埋。” 王禾盛看了看桌上的人,端起酒杯:“人都齐了啊,走一个呗,祝大家幸福。” 这里面有人和赵晓霜挺熟,问:“没叫晓霜啊?” 韩思行说:“叫了,人忙呢,电话都是抽空回的,来不了。” 王禾盛身旁的女孩儿问:“晓霜是谁?” 王禾盛说:“一美女,大美女。” 女孩儿好奇:“有多美?” 王禾盛正要解答,突然发现似乎又要陷入谁更美的怪圈,他看了一眼梁佳茗:“总之,你们都很美。” 梁佳茗听了直笑。 王禾盛的新女朋友是Z市人,那会儿离冬奥会申请成功才不久,Z市是雪上项目主办地,规划之后拆迁了一批房子,几人正聊拆迁的事儿。 女孩儿挨着梁佳茗坐,问她:“美女你去过Z市吗?” 梁佳茗说:“没。”又说,“但我知道你们那儿有条河,忒长了,贯穿南北了吧?” 女孩儿点头:“二十多公里吧,人称Z市母亲河,诶你都没去过你怎么知道?” 梁佳茗:“就刚好知道了,咱也没去过火星,不耽误咱知道它呀。” 女孩儿笑:“也是,以后你要去了我们那儿,我带你玩儿。” 梁佳茗说好。 她身体没完全恢复,快结束时精神气又蔫了下去。 王禾盛让乔申平先送她回去。 乔申平到了车库才发现车坏了,车库管理员说有一酒蒙子不知道怎么打的方向盘,斗牛似的撞过来,就把车脑袋撞成这样了。 乔申平问:“人呢?” 管理员指指指示牌下的墙柱:“您看是报警还是怎么着?” 乔申平看了看墙柱下睡着的人:“等他醒了让他走吧。” 说完他又打了一电话,叫人过来处理汽车。 再上去时他叫了辆出租,梁佳茗听说车坏了,问他:“严重吗?” 他说:“不严重,就前灯那儿破了点儿。” 一个月后。 赵晓霜在的整组人全部归队去了方圆。 项目组负责人给大家开了个会,议程过半,他每说上几句就要看一回手表。 最后说得差不多了,道:“这项目方圆很重视,新工艺嘛,一旦研发成功,再投产,价值不可估量,搞不好传统的都被替代了,所以我们领导很重视,一会儿他也要出席会议,给大家简单讲两句。” 赵晓霜有种预感。 然后预感成真了。 乔申平来得匆忙,他一进屋大伙儿都站起来。 他往主位走去:“坐。” 大伙儿又坐下。 他就目标和要求做了简单陈述,又让大家各自汇报进展。 “技术创新是方圆的发展核心,我们今年在这一块投资比重很大,时间紧,所以进度我得亲自抓,昨晚李主管已经把我拉进你们的小组群,在座都在群里吧,还有没进群的吗?”他最后又说。 赵晓霜默默举起了手。 王维斯立即解释:“晓霜进组晚,之前只是半参与,我们建群的时候也都是和谁有交接才想起来拉谁,落下她了,我这就把她拉进来。” 乔申平看了赵晓霜一眼:“散会吧。” 回到办公室后王维斯说:“这老板年纪轻,气场吓死人。” 另一个说:“资本家都这样,不凶点儿谁给他挣钱呀。” 王维斯:“我是什么很贱的人吗,凶我我还要给他打工。” 另一个笑着道:“那你回去啊,舍得么?” 王维斯:“呜呜呜,不舍得。” 小组正式进入忙碌阶段,他们连午饭都在办公室解决,因为效率挺高,这天下午倒是结束得早。 王维斯约大家到学校附近的烧烤摊喝啤酒,人都陆续下去了,赵晓霜去了趟卫生间,走在最后。 她从廊道走出去时电梯门刚好快要合上,她本来打算进的,一抬头看见里面站了个人,又退了回去,退到拐角后面。 那拐角对面是镶了金属片的装饰物,电梯里的乔申平通过那金属反光看见她站在那儿动也不动。 电梯门完全闭住,乔申平下去了,赵晓霜走出来等下一趟。 电梯下到负二,乔申平看到空荡荡的停车位时才想起来要去取车。他计划着这事儿,早上出门时就没开别的车,打车来的,这会儿想起来了,只得再乘电梯返回一层。 去了店里,那经理看见他时挺意外:“哎唷,您来了,都这个点儿了,我以为您今天不会来了呢。” 乔申平说:“今儿出门没开车,就怕忘了。” 那经理请他坐,要给他倒水。 他说不用:“我还有事儿,得走了。” 经理道:“下午没见您过来,我以为怎么也得明天了,就没让他们换保险杠。” 乔申平:“保险杠?不就大灯坏了么,换什么保险杠?” “大灯坏了,车后的保险杆也撞折了。” “是么,我都没注意。” 经理笑,从柜子里拿出一小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