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劳小叔操心》 1. 第1回 《不劳小叔操心》全本免费阅读 盛夏时节,落日的余晖透过错落的树影洒在听荷院白墙上,金光如星子般闪烁。 垂花廊下,姜扶笙发丝半绾,只着一袭凝脂色软绸长衣并同色百迭裙。宫绦挽作酢浆草结系住盈盈腰肢,本就身量纤细的人更见清瘦。她无心欣赏眼前美景,只眉目焦灼地望着庭前月洞门处。 “少夫人,您别太着急了。” 翡翠心有不忍,出言相劝。 “是啊,少爷一定会找到三姑娘和四姑娘的。”珊瑚也跟着劝慰。 这是姜扶笙跟前的两个大婢女,自幼同她一道长大,自是打心底里心疼她。 姜扶笙摇摇头:“没事。” 话虽如此,心口犹如坠了千斤重石一般沉重。 半个月前,豫州发了大水。 父亲姜守庚身为户部尚书,赈灾之事自是当仁不让。孰料出行不过五六日,赈灾银子竟不翼而飞。 刑部的人在姜府搜出了官银,元启帝龙颜震怒,当即便要将姜家抄家灭族。幸得几位老臣求情,一家老小才得以保全性命,却也是要抄家流放的。 祸不延外嫁女,姜扶笙出嫁已经三年,自然免受牵连。 但出事的是她父母、她最亲最近的家人,她的焦急担忧可想而知,不过短短几日人生生消瘦了一圈。 好在夫君陆怀川素来真心待她,陪着她四处奔走。安排了母亲随父亲和大哥一道流放去岭南。又打点了教坊司的教坊使,让三妹四妹在那处只做些打扫、烹饪一类的活计,不必抛头露面。 姜扶笙稍稍安了心。她了解父亲的为人,父亲绝不会做下贪赃枉法之事。正在她与陆怀川盘算着先想法子还了父亲清白,再接三妹四妹回家之时,竟接到消息说三妹四妹被人赎走了。 她自是要寻人的。可任凭她和陆怀川想尽法子,百般打听,也未曾得到两个妹妹的一丝消息。 父母和兄长还在流放的途中,照顾两个庶妹便是她的职责。如今人不明不白地不见了,她岂会不急? “少夫人,少爷回来了!” 珊瑚出言提醒。 姜扶笙已然瞧见陆怀川了,她提起裙摆奔下石阶:“夫君,可打听到消息了?” “娘子,慢些。”陆怀川加快步伐上前扶她。却因走得快了,虚握着拳掩唇咳嗽起来。 他身量瘦削,面色有几分苍白,月白长衫外罩酂白锦缎暗纹圆领襕袍,是轻雾一般淡雅温和的人。 “你怎么样?”姜扶笙歉然地轻捶他后背。陆怀川处处都好,只是身子骨弱了些。 陆怀川摆摆手望向她,眸色温柔宠溺:“无碍。” 望着姜扶笙近在咫尺的脸,他心又一次抑制不住悸动。姜扶笙于他曾宛如天边悬月,可望而不可即。以至于成亲已三年,他有时恍惚还不敢信她已是他的妻。 “夫君……”姜扶笙待再问。 陆怀川忽然开口:“别动。” 姜扶笙睁大乌眸不解地看他。她出了汗,几缕乌发蜷在雪腮边。 美人凝露,我见犹怜。 陆怀川抬起袖子,仔细替她拭汗。目光一点一点描摹她精致漂亮的五官。 她生得极美,黛眉杏眼,圆润的眼角微垂,唇瓣不点自润,小鹿般乖恬又不失灵动。此刻偏头看过来,好似兰花带朝露清晖绽放,转盼流光,海棠醉日。 只可惜,嫁给他之后她远不如从前爱笑了。 “打听到了吗?” 姜扶笙攥住他袖子,期待地望着他。 她连着数日奔走,今日是体力不支才未曾出去。 陆怀川叹息了一声,似有感慨。少顷,他温声道:“此事恐怕有些难为。元承他……” 姜扶笙听他提“元承”二字,黛眉不由微微皱起。 陆怀川见她皱眉,面上若无其事,眼底却闪过点点暗色。 “少爷,夫人请您过去说话。” 小厮在院门口禀报,打断了陆怀川的话。 陆怀川应了一声,回头理了理姜扶笙的衣袖,含笑嘱咐她:“你先回房歇着,别太忧心。我去母亲那处,回来再与你细说。” “好。”姜扶笙点头应下。 姜扶笙立在原地若有所思。 “少夫人。”珊瑚探头道:“要不然咱们求小侯爷帮忙找找吧?” “小侯爷”正是陆怀川方才所提之人,良都侯嫡子赵元承。 “珊瑚!”翡翠皱眉剜了她一眼。 少夫人和小侯爷青梅竹马,年少时有一段过往。后来情势所迫,不得已才嫁给了如今的姑爷。 这本是少夫人的伤心事。加上三姑娘和四姑娘不见了,可怜少夫人心急如焚,珊瑚怎么这样不懂事,还在这时候提小侯爷! 珊瑚也知道自己理亏,但还是心疼姜扶笙,小声分辨:“奴婢是想着小侯爷人好,或许愿意帮忙……” 少夫人原是家中娇养女儿家,什么也不用操心。如今却要担起这许多事,唉! “他平安回来就好。” 姜扶笙打断她的话,转身低垂螓首往回走。 日头落了下去,凝脂色裙摆沾了夜色,纤细的背影平白多出几分愁思来。 * 春晖院坐落于陆府二门内最好的位置,院落内房屋布局规整,花草栽种方正有序。 院门前刻着“纳福吉祥”字样的雁翅形照壁。廊下下人见了陆怀川纷纷见礼。 “娘。” 陆怀川进门施礼。 “快来坐。”陆夫人朝他招手,又吩咐:“将润肺的凤髓汤端来。” 她坐在主位的楠木圈椅上,金如意簪顶端镶着一颗红宝石。豆绿色织纹团花交领裙,外头罩着浅金色褙子。虽已过不惑之年,望之却不过三十许,贤淑得体,眉目间又隐有几许精明。 婢女很快捧了莲纹青釉海碗进来,奉到陆怀川跟前。 陆怀川用了几口,捏着帕子擦拭:“娘叫我来,是要说笙儿的事么?” 陆夫人乜了他一眼:“说她做什么?说了你也未必肯听。” 姜家出事之后,她话里话外提点过陆怀川几回,示意他不要管姜家的事,免得被连累。可陆怀川哪里肯听? 陆怀川不肯做的事情谁也勉强不了。她也只能旁敲侧击,徐徐图之。 陆怀川闻言不语,只是朝她笑了笑。 陆夫人看着他,目光慈爱中又带着点点忧虑:“元承登门你是知道的。” “他久不归京,您是他姑母,他来探望您也是应当。”陆怀川垂下眼眸。 陆夫人意味深长道:“你当真不知道他来是为了谁?” 陆怀川垂眸不语,握着膝盖的指节一片苍白。 陆夫人道:“近日我总是心神不宁。你舅父高居丞相之位,那深得陛下信任的奉玄真人竟又是元承的师兄。这两厢若是联手,岂不是能遮了上京的天?” “无论如何,那也是您的娘家,您别太忧虑了。”陆怀川温和地宽慰她。 陆夫人摇头:“你又不是不知道,自姜氏进了咱们家的门,我何曾与他们有过往来?” 她与良都侯赵广振并非亲姐弟,而是同父异母。她是老良都侯难产而亡的元妻所出,赵广振则是继室的孩子。姐弟之间不是很亲近,但还算过得去。 当年姜扶笙与赵元承情投意合,他们几家都是知情的。可两家要议亲时,向来谦和温润的陆怀川却犹如疯魔了一般,忽然闹着要娶姜扶笙。甚至以自己性命作为威胁,逼迫他们夫妻想法子。 她膝下就陆怀川这么一子,怎会不依他? 后来,陆怀川娶了姜扶笙。赵元承则不知所踪。陆家与良都侯府便再也没有走动过。 此番,赵元承回来没几日便登门探望,她总觉得和姜扶笙有关系。为求家中安稳,她还是想让陆怀川休了姜扶笙。 陆怀川默然不语。 陆夫人终究按捺不住:“二郎,你们几人一同长大,姜氏本是和元承互相心许,可你当初非要……眼下良都侯府如日中天,元承得势,恐怕不会与咱们善罢甘休。” “我与笙儿已是夫妻。元承磊落轶荡,是知礼义廉耻之人,不会对嫂嫂胡搅蛮缠的。”陆怀川扶着桌子起身,神色平和,眸底隐约闪过沉色。 良都侯府势大又如何?他陆府也不是纸糊的。 “人是会变的……”陆夫人也跟着起身,还待再劝。 陆怀川咳嗽了几声,摆手打断她的话:“身上乏累,娘若无旁的事,儿子就先回院子去了。” 他自是明白母亲是想让他知难而退,但要他放弃姜扶笙,除非他死。 “良都侯府的帖子下了好几日,明日要摆宴席庆贺元承归来。”陆夫人说服不了他,只能无奈道:“要不要带姜氏去你自己掂量。” 陆怀川应了一声。 陆夫人目送他出门去之后,叹了口气重新坐了下来。 “二少爷向来稳重,诸事心中都有数,夫人别太忧心了。”花嬷嬷上前宽慰。 “他有什么数?”陆夫人捧起茶盏又放下:“一个罪臣之女,嫁过来三年也无所出,难为他还如珠如宝的护着。” 花嬷嬷道:“夫人,您往好处想,咱们二少爷这是重情重义,品行高洁。” “情深不寿。”陆夫人摇头叹息:“太重情义未必就是好事。” * 夜色岑寂,灯光晦暗,清瘦的身影在黑暗中缓步而行。 宁安静静地紧随其后。 “主子。” 玉成迎面而来,上前行礼。 陆怀川停住步伐,低声问他:“查清楚了?” “是。”玉成回道:“少夫人的两个妹妹确实被小侯爷带回去了,就在良都侯府的后宅的叙兰院中,属下亲眼看见。” 陆怀川握紧拳头,一时不曾作声。 远处有虫鸣声传来,更显夏夜静谧。宁安和玉成都低着头等吩咐。 斑驳的树影模糊了陆怀川的神色,片刻后他朝宁安招手,耳语几句,又嘱咐他:“即刻便去,多带人手,我在外院书房等你回来复命。” 宁安神色一变,低头恭敬应下。 * 良都侯府,叙兰院。 夜凉如水,庭前玉兰树枝繁叶茂随风轻摇,暴雨冲刷了庭院内的血腥。 月亮爬上树梢,清冷的月光和四斜球纹格楠木门内的烛光融为一体,落在门内的人身上。 郎君宽肩薄背,太极髻上随意簪着一支木质祥云簪,靠在紫漆花梨木雕鹤摇椅上,手中捧着一本书翻看,甚是惬意。晚波青锦绸襕袍内里衬着牙白中单,水云暗纹随着椅子摇动明灭不定。端的是姿仪超拔,贵不可言。 石青推门而入。他生得高大健硕,一身墨色劲装,带进来一阵血腥气。 赵元承自书中抬头。 “都解决了。”石青手扶着腰间剑柄,实在想不明白:“您说陆怀川到底想做什么?这戏自弹自唱的一出又一出,属下实在看不明白。” 赵元承手里的书翻了一页,随意抬起一条长腿搁在脚凳上:“人在我府上出了事,你猜姜扶笙会记恨谁?” 他的这个表哥,可远不是表面看起来那样良善无害。 石青愣了一下道:“他是想让主子和姜姑娘反目成仇?” 虽然姜扶笙已经嫁作人妇,他还是习惯称呼姜扶笙为“姜姑娘”。 赵元承抬起头轻晃摇椅:“以牙还牙如何?” “您要让姜姑娘和陆怀川反目啊?”石青愣了愣:“怕是不易。” 听闻姜姑娘和陆怀川相敬如宾,在上京传为佳话呢。 赵元承垂眸笑了笑。 石青挠挠头道:“这样的话陆怀川岂不是还会卷土重来?” 赵元承不知想起了什么,怔了片刻后轻笑一声:“来便是了。” “就是,咱们还怕他不成?”石青很是赞同,又询问:“那两个姑娘还继续留在隔壁?” 赵元承合上书册,修长的手指捏着一个白玉细口瓶递过去:“毒杀。” “毒杀?”石青睁大眼睛看他:“那您还让我放消息出去,姜姑娘明日寻来……” 姜姑娘明日寻来这里只能看见两个妹妹的尸体,太残忍了吧。还有,既然要杀了,方才干嘛护?难道就为了给陆怀川一个下马威? 这又救又杀的,他已然彻底懵了。 赵元承掀起薄薄的眼皮扫了他一眼。 石青赶忙住了嘴:“属下这便去安排。” * 夤夜,暴雨过后月朗星稀。 陆怀川推门,带进一片潮湿之意。 屋里陈设整洁雅致。墙上挂着一幅单条牡丹图。左手处是花梨木四方八仙桌并四张长凳子。正对面主位设圈椅与茶几,右侧摆着同是花梨木刻祥云的软榻。 卧室,千工拔步床床幔垂坠,长颈冰裂纹白瓷宽口瓶里插着几支新鲜的莲花,亭亭玉立,清香扑鼻。 “扶笙。”他勾起床幔坐到床边,拍拍姜扶笙。 “夫君,怎么到现在才回来?” 姜扶笙闻声惊醒,睡 2. 第2回 《不劳小叔操心》全本免费阅读 晌午时分骄阳似火,蒸得柳树叶儿蔫蔫的,道边的狗躲在阴凉处伸着舌头直喘气。 姜扶笙随着陆怀川下了马车,抬头看到牌匾熟悉的“良都侯府”四个大字她步伐不禁顿了顿。 等会儿见了赵元承,她该露出什么样的神情?倘若她给他赔罪,他能放了她的两个妹妹吗? 陆怀川看出她的担心,宽慰道:“你知道元承的为人。这么久再大的事情也过去了。再说今日宾客不少,他不会当众为难我们的。” 姜扶笙点头。 陆怀川说得不错。她是对不起赵元承,可她都嫁人了,事情也已经过去三年了,赵元承应当释怀了吧。或许,他已经重新有了中意的姑娘,早不在意从前的事了吧。 若赵元承不肯放人,她就设法去叙兰院见一见三妹四妹。 “金金,宥齐。” 道路边传来一道温婉柔和的女声,称呼颇为亲近。 姜扶笙回头不由弯眸笑了:“婉茹,你什么时候下山的?” “金金”是她的乳名,只有亲近之人才知道。听娘说,她尚在娘胎时,爹就盼着娘能给他生个女儿。她落地之后,爹欢喜的不得了,当即便给她取了“金金”做乳名,意在将她比作金子一般珍贵。 “宥齐”则是陆怀川的小字。 来的人是陈太傅之女陈婉茹。陈婉茹也是和他们一起长大的,几人之间很是熟络。 赵元承不知所踪后,陈婉茹也在随后生了病。陈太傅四处求医,最后听了高僧提点,将陈婉茹送到山上的庙中养着了。 这几年,陈婉茹下山的次数寥寥无几。 “三日前回来的,我身子已经痊愈再不上山了。此番回来还没来得及去拜访你们,都安好吧?” 陈婉茹墨色长眉,眼尾上扬,是妩媚俏丽的长相,穿戴却简素。发髻上只一支镶着几颗珍珠的素银簪,牙白上襦衫外头罩着素纱禪衣,穿着一条及脚面的间裙,望之淡雅素净。 她上前亲昵地拉过姜扶笙的手,动作亲昵又不失规矩。太傅府比着尺子长大的嫡女,一言一行皆是大家闺秀风范,礼仪堪为上京女子表率。 “尚好。”姜扶笙想起家人不免心中黯然。 父母兄尚在途中受苦,她却连妹妹都护不住,好什么呢? “别哄我了,我都知道了,慢慢来吧。”陈婉茹慢言细语地宽慰她。 姜扶笙点头,两人牵着手迈过高高的门槛。陆怀川紧随其后。 此刻时辰尚早,宾客多数未至,侯府厅前只有一众下人穿梭忙碌着。 花厅垂花门洞开,隐约可见人影晃动。姜扶笙不免惆怅,总归她没有颜面再见赵元承。 “来。” 陈婉茹提起裙摆跨过门槛,似一朵清雅莲花在风中轻盈地摇摆,很是悦目。 “我们先去和他打招呼,看看他是什么姿态。”陆怀川低声和姜扶笙说话。 姜扶笙下意识拢了拢衣领随着陆怀川进了门。早上梳妆时才发现脖颈处的痕迹,好在只是浅浅的几点,不留心应当瞧不见的。 陆怀川将她的举动看在眼中,眸色沉了沉。但不过片刻,他眉眼处的阴霾便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春山如笑。 屋内有五六人聚在一起谈笑风生,姜扶笙一眼便瞧见了那道清隽挺拔的身影。 山间明月,世上少年,无论何时何地,他从来都是最引人注目的存在。 赵元承有所感,抬眸望过来。看清是她,他唇角微微扬起,狭长的眸中却没有丝毫笑意。那眼神似笑非笑、讥讽、凛冽,夹杂着玩味却又极具攻击性,灼亮到仿佛能看透人心。 姜扶笙错开目光,心中没来由地一阵慌乱。那湛湛目光犹如猛虎盯着猎物,她无所遁形。愧疚与心悸同时向她袭来。 她从未见过这样锋锐冷肃的眼神,再不是从前的清润少年。 “表弟。” 陆怀川错步挡在姜扶笙身前,含笑与赵元承打招呼。 有陆怀川在身前挡着,姜扶笙心底的弦仍然绷着。赵元承似乎很恨她。要让他放过三妹四妹恐怕很麻烦。 赵元承并不理会陆怀川,拨开面前的人阔步上前。他在姜扶笙面前站定,乌浓狭长的凤眼微微眯起,唇角勾着意味不明地笑,毫无顾忌地打量她。散漫不屑,却在不经意夺了满室天光。 还是意气风发,但比起从前终究多了几分冷硬。 姜扶笙想开口和他赔罪,可他的目光像一只无形的大手掐住了她的脖颈,令她遍体生寒,一时无法启齿。 他怎么会变成这样?这三年,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陆怀川牵起她的手,朝赵元承开口:“元承,你表嫂她……” “临时有事,我先失陪一下,诸位不必拘礼,有事吩咐下人便可。”赵元承目光掠过两人相牵的手嗤笑了一声,径自出门去了。 姜扶笙见他这般做派到底犯愁。他恨她倒也没什么,只是他连赔罪的机会都不给她,三妹四妹那里该怎么办? 陆怀川忙低声宽慰她:“没事,我会想办法的。” “嗯。”姜扶笙抬头朝他道:“眼下时候还早,我想和婉茹到园子里去走走。” 既然赵元承这边行不通,她不如先去叙兰院见三妹四妹一面。看看她们的处境,再商量一下接下来该如何。 陆怀川也不知是什么心思,不告诉她三妹四妹的所在之处,那她也便先不和他说。 陈婉茹笑道:“我也正有此意。” “好,别走太远。” 陆怀川不由往前跟了几步,其实他并不想姜扶笙离开他的视线。不过眼下这情形,他也不好拦着,只能由着她去了。 * 良都侯赵广振年轻时勇冠三军,用兵如神,极受先帝信任。府邸由先帝亲赐,府中园子占地广,奇花异草众多。除了宫内的御花园之外,可称“上京之最”。 姜扶笙一路与陈婉茹说着话,留意着寻找合适的时机独自行动。瞧见不远处的游廊,纤纤玉手一指:“那边看着凉快,咱们过去吧?” 陈婉茹应了。 那游廊一面临水,另一面草木葳蕤,正是避暑的好地方。 几个女客手持团扇正在游廊尽头的八角凉亭中消暑说话,瞧见二人纷纷笑着招呼。 姜扶笙站了一会儿,便借口更衣出了游廊。她回头瞧了好几回,确定无人跟上来,这才直奔叙兰院。 前面院子门外一丛美人蕉开得如火如荼,惹人注目。 姜扶笙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院前。举目望去,门上方端端正正刻着“叙兰院”三个大字。 一脚踏进院子又迟疑地缩了回来。她疑惑地探头查看院子里的情形。这里空无一人,倘若真关着三妹四妹,赵元承怎会不安排人看守? 这很不对劲。 是不是赵元承已经将人藏到别处去了? 她夷犹片刻便定了主意。费尽心思又走了这么远的路,不查看一下怪可惜的,万一三妹四妹在里面呢? 就算妹妹们不在里面,这空空如也的院子看一看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绕过壁照她才发现,庭前种着玉兰、荆桃、红枫、海棠,还有石榴树花开得如火如荼……她心中有所触动,抿唇转开了目光。 赵元承曾问她喜欢什么花草树木。 她掰着手指一口气说了许多。 赵元承笑话她贪心,却又说要在府中遍种她所爱。她以为他不过说笑,此刻方知他说的是真的。 只可惜,她并非良人。 不看不想,她转身拾阶而上。 “扶摇,扶摇?” 她走到离得最近的东侧房前敲了敲门,等了片刻屋子里毫无动静。 会不会妹妹们被捆着手脚,堵住了嘴?她谨慎地左右瞧了瞧,抬手轻轻推了门。 那扇门“吱呀”一声应声而开,屋子里陈设一目了然,空无一人。 她失望地拉上门,后退一步转身走到正屋前。才抬起手来欲敲门,眼前四斜球纹格楠木门忽然开了,一只修长冷白的手伸了出来,精准地捉住她纤细的手腕。 姜扶笙瞧见门内那双狭长乌浓的眼,尚未来得及多想便被一股大力拽进了屋子。 门“砰”的一声合上。 时隔三年,熟悉的气息再度袭来。姜扶笙惊慌失措,奋力想摆脱那双大手的掌控。赵元承怎么会在这里? “你做什么……” 赵元承制着她,目光阴沉沉落在她身上,唇角勾着嘲讽的弧度:“你自己送上门来,反倒问我?” “你放开!” 姜扶笙听他说话如此不尊重,一时羞愤不已,更是用尽了力气挣扎。 但她这点力气,在赵元承面前不过是蜉蝣撼树罢了。赵元承轻轻松松将她手腕摁在了门上。 她手臂太过纤细,羊脂玉的手镯圈便显得极大,落在她纤细的小臂间,碰撞中发出声响。细嫩肌肤比手镯还白,挣扎中蹭出几丝暗昧红痕。 “你选的好夫婿,就将你养成这副弱不胜衣的鬼样子?” 赵元承乌浓的眸中满是讥诮。 姜扶笙听他这样说陆怀川,自是要辩解:“他待我很好,是……” 是家中出事之后,她茶饭不思夜不能寐,才会如此消减。与陆怀川不相干。 赵元承挑眉,手中不自觉用了力气:“承认他是废物很难?” 姜扶笙被他捏得呼吸一促,猛地挣脱他的手:“当初的事情,是我一人之过,你别这样说他。” 陆怀川待她的好,她都记在心上。赵元承说她什么都可以,但不要牵扯到陆怀川。 “你倒是挺护着他。” 赵元承盯着她红润的唇瓣,狭长的眸子眯起,忽然轻轻笑了笑。 姜扶笙被他笑得毛骨悚然,瑟缩着想远离他。直至此刻她才后知后觉地明白,眼前这人什么都做得出,他早已不是三年前的赵元承了! 赵元承捏住她下巴蓦然逼近。 姜扶笙两只手拼命拍打他:“我是你表嫂,你不能这样……” 她心慌得很。陆怀川就在前厅,或许这会儿已经在寻她了。赵元承这样纠缠她,倘若她等会儿出去叫陆怀川看出来,陆怀川该多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