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平安》 1. 年年 《年年平安》全本免费阅读 · 元旦假期过后，临港市迅速入冬。 林向晚从座位上起身，将桌上的课本收进包里，距离下课铃响已经过去二十分钟，现下教室里只剩她一人。抬头看了眼墙上的钟，接近六点，外头天色昏暗，雨已经停了。 出教室时顺手关上了室内的灯，走廊头顶的白炽灯光泽暗淡，有些糊眼。隔壁教室几对情侣小声嬉戏打闹，女孩娇嗔的声音顺着凉风传进林向晚耳中。 她不自觉加快了脚步。 从楼上往下看，道路边树梢仍时不时滴下几滴水，地面铺着一大滩一大摊的水渍，路上行人稀稀落落。寒气从四面八方袭来，林向晚稍微拢了拢身上的大衣，将脖子上的围巾绕紧了些，手插进大衣口袋里，下楼梯往校门走。 走过教学楼区域，路灯变得更加昏黄，间隔着的几个坏了似的咔嚓咔嚓闪烁着，仅能凭借反射出的亮光辨别脚下的积水。 林向晚只穿了双薄帆布鞋，头低着，一步都不敢松懈。 口袋里的手机传来震动，从手心处往外蔓延。 边慢步走边拿出手机，屏幕亮光打在她雪白的脸上，像一朵清冷无暇的睡莲。 顺着屏保上显示的微信消息点开。 沈嘉禾：【晚晚，你到店了吗？我已经迫不及待！想看你穿上礼服的样子了！】 手上聚集的热量因为暴露在外面猛然散开，林向晚胡乱搓了搓，而后快速在对话框输入：【在路上了。】 ——砰 她的头撞上什么东西，但并非是电线杆或树干一类，没那么坚硬也没有痛感。下意识抬头，面前是一个比她高了小半个头的……男人。 林向晚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迅速后退两步，脚下传来一阵湿凉。 唔，还是踩到了。 但此刻顾不上这些，她极快地说了句抱歉。 男人面色平静，只悄然瞥了她一眼，微微点头，表示没事。耳边的手机还闪着微弱的光，似乎是在打电话，并不在意这段小意外，稍侧身绕过水洼快步离开。 林向晚站在原地，将刚刚还没来得及发出去的消息按了发送，又打开手电筒，低头照了照脚下，前沿湿了大片，好在她今天穿的深色鞋子，看不太出。 只是试一下衣服，应该不影响吧？她心想。随即收起手机，继续往外走。 刚抬脚，身后传来刚刚那人打电话的声音，声音很大，近似破口大骂，但又带着笑意。离得不算远，林向晚清晰地听到他喊：“江叙，你他妈啥时候过来的？” jiangxu？ 她回头看了眼，心头莫名浮起一丝紧张感，心脏反常般剧烈跳动，几乎提到嗓子眼。几秒后，又随着那人走过拐角消失在视线里，而恢复正常频率。 想什么呢？ 这世上同名同姓的人那么多。 林向晚握紧口袋里的手机，继续朝外走，接近校门处，路灯质量明显好了许多。手心处又传来震动，这次没急着回复。 临港大学对面有条全市著名的小吃街，即使是冬天，外面依然密密麻麻挤满了人。 她想了想，干脆到了礼服店再回。 正值红灯，斑马线前聚集了大片热情洋溢的人，林向晚尽量往边缘靠。 如果有上帝视角，会觉得她和这副热闹的场景格格不入，周围人几乎都是三两成群，挽手交好，只有她，看上去寂寥又孤傲。 一阵风吹过，顺着嘴角缝隙直直地往胃里灌，林向晚不禁打了个寒颤，伸出一只手把围巾往上拉了拉，遮住半张脸。 红灯还剩十秒。 在这个时候，她隐约听到左后方传来了几声有气无力、苍老衰弱的叫卖声。偏头瞥了一眼，花坛边坐了个老奶奶，头发花白，单薄衣衫上打着几个颜色不一的补丁，背有些佝偻。老人不断往手里哈气，脚边放了个提篮，满满一篮子黄橙橙的柑橘，在无边黑夜里异常耀眼。 人潮开始涌动，绿灯了。 林向晚轻叹了口气。逆着人流走到老奶奶面前，蹲下问：“您好，这个橘子怎么卖啊？” 老人热情地咧嘴笑，嘴里牙齿掉了好几颗，面颊的皱纹随着笑容拉出几道弧线，眼睛眯成一道弯，应道：“五块钱十个。”她从篮子里挑了个橘子，剥开，果肉饱满水润，递过来，“很甜的，你尝尝，尝一下不要钱。” 林向晚接过，掰了一瓣放进嘴里，微微的凉意顺着口腔向下滑去，不禁微微轻颤了下。她笑道：“甜。”然后扯过提手上的红色塑料袋，甩开，几乎没有挑选，装了满满一袋，“您帮我算一下吧。” “好好。”老人笑颜如画，边扒拉边用方言慢数，直到最后一个，“三十二个小姑娘，你就给十五块钱吧。”话音刚落，又扯过两个塑料袋套住，额外塞了几个橘子进去。 林向晚莫名觉得鼻尖有股涩意，难受到眼角微微泛红，呼吸有些紊乱。 真是的，不许哭！ 她强忍着，准备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付钱。又想到什么似的，找旁边摆摊的商贩换了二十块钱，递给老奶奶。回笑道：“我只有二十块，不用找了。” 老人没接，手伸进破布衣服里，从里面掏出个黑色塑料袋，打开，又一层白色塑料袋。最后，露出了藏在里面的珍宝——一沓现金。找到个五块的纸币，硬塞进林向晚手中，这才收下那二十块钱。 林向晚感觉呼吸一滞，那股酸意久久未退，她把钱捏在手里，提起橘子，缓缓起身。 没走几步，她又退回来，将橘子放在脚边，摘掉脖子上的围巾，轻轻绕在老人脖颈处。老奶奶瘦小，一个围巾差不多挡住了半个身子。 “小姑娘，我不冷，你快围着吧。” 林向晚按住老人准备取下围巾的手，又理了理：“我家很近的，您卖完了早些回去吧。”怕老奶奶跟上来，她提着橘子迅速转身走了。隐约能听到几声气息不太稳的感谢。 还是红灯，还是刚才的位置。 和她刚出来时一模一样，四周是更换了一批的勾肩搭背、明媚阳光的大学生。没了围巾，冷风瞬间从脖子处直往下窜，霸道而蛮不讲理。橘子很重，林向晚没法快步走过去，等到了店前，整张脸都冻得泛红，耳朵更是没了知觉。 礼服店在巷子深处，没有店名，门口招牌上只画了个简约的月亮，闪着透亮的黄光，在附近一片小有名气。盯着招牌看了几眼，模糊中感觉，六年前她来这的时候，这家店似乎是有名字的。 那时她大一，被选中主持学校晚会，主持人礼服原是学生会负责安排的，但是江叙觉得不好看，便带她来这选了一套。林向晚摇了摇头，怎么又想到他了。事实上，如果不是沈嘉禾要参加某站举办的百大博主颁奖典礼，并要求自己陪她去，她应该没机会再来这家店。 推门进去前，林向晚打开手机看了眼，沈嘉禾要她试礼服的时候一定要发给自己看，她回了好。 往里走，靠左侧是整齐挂放的礼服西装，右侧则类似会客区域，放了沙发和茶几。店内开了暖气，寒意瞬间被驱散。人很多，不止是学生，还有许多看上去像是情侣的人。 见来了人，店员小姐姐立刻上前。她接过林向晚手中的橘子，领着她到沙发处坐下，走到旁边饮水机接了杯温水递给她，拿过茶几上的宣传册翻开：“美女，您可以先看看喜欢哪种类型，然后我再帮您推荐。” 林向晚抿了两口温水，没翻。她有严重的选择恐惧症，与其自己选不如把难题抛给别人，好在她并不是很挑剔，鉴于明天的主角并不是她，于是淡淡道：“你们这可以租礼服的吧，我想租一套稍微低调点的明天穿。” 店员小姐姐眼珠一转，不动声色将面前的人打量了一番。白皙皮肤下隐隐透着寒风肆虐过的粉红，杏眼含情，鼻子小巧可人，嘴唇却又生得十分性感，但在完美的鹅蛋脸上并不显突兀。 比之明星也毫不逊色。 也因此，店员潜意识里对林向晚所说的“低调”产生了误解，带着她看了一些款式不那么夸张却还是有些华丽的礼服。 看了一会 2. 年年 《年年平安》全本免费阅读 林向晚并不认为自己会认错人。 她的记忆力一向很好，虽不至于过目不忘，但那人是江叙，他不一样。即使这短暂一瞥，能感觉出他和以前有一些细微的变化，更成熟了，眉眼间也更凛冽了。 江叙为什么在这？ 她不由得思考，但很快就想明白了。他家在临港市，他从临港大学毕业，毕业后留在这里发展是一件顺理成章的事情。 相比起来，她的出现好像才更不正常一些，可是为什么，她没从他脸上看到丝毫惊讶的神情，一点也没有，取而代之的只有无尽的冷意。 他还是怨恨的吧。 店员小姐姐出声带她去摄影棚，林向晚回过神来。在此过程中，她打开手机，把照片发给了沈嘉禾。 对面几乎是秒回： 【卧槽，太他妈美了！】 【我就说我应该过去的。】 【这衣服看着有点眼熟，呜呜呜，就像是为你量身打造。】 【就穿这件！就穿这件！】 林向晚笑着回了句：【太夸张啦！】随后按灭手机。 摄影棚就在二楼展示区隔壁，没走多远就到了。 按照约定，她只用拍几张照片即可，花不了多长时间。可思绪一直被刚刚的画面牵着，江叙在这里，有可能等会他们还会遇见，她要不要主动和江叙打声招呼？又或者，江叙会不会主动和她搭话，尽管这种可能微乎其微。 林向晚的表情呆滞，机械性地跟着摄影师的指令改变动作，笑起来也像失了魂。摄影师很快就察觉到了她身上诡异的气氛，却并没有说什么，反倒还时不时地夸几句。 就像这照片并不是用来宣传一样。 这个环节很快结束。林向晚换下礼服，和店员约好明天中午再过来，便往一楼走去，一楼的会客地在楼梯靠后的位置。 因此，一直到下了楼梯，林向晚才惊奇地发现—— 江叙正坐在沙发一侧，他双手搭在膝盖上，整个人微躬，手里拿着半个剥了皮的橘子，仔细扯掉白色的筋膜，然后缓缓送入口中。 林向晚站在楼梯最下一阶，楼梯扶手上的手不由得抓紧了些，他们中间隔着不停走动的人群，此刻却反常地像糊了一层马赛克，眼睛只能在远处男人身上聚焦。 重逢并没有想象中意外。 从校园意外碰撞的男人口中听到他的名字，林向晚隐隐觉得，可能那就是一个信号，又或者说是一个预兆，提醒她马上就要见到江叙了。再到二楼无知无觉的惊鸿一瞥，视线的正式碰撞。 可她还是没想好该怎么落下重逢的第一句话。 距离上一次见面已经过了六年，并不算友好的结束，好像没办法支撑她作为一个许久未见的朋友上前寒暄。可是如果今晚她就这么走了，那是不是意味着，他们可能又将有六年，甚至是无数个六年都不会再见了。 林向晚自私地发现，自己并不想这样，尽管当年她是抱着老死不相往来的决心说出那些话。 抬头看我一眼吧，江叙。 这样我就可以为自己找一个借口，一个主动和你说话的借口。 好像听到了她内心的想法一样，在手里的橘子吃完后，江叙扯了两张纸巾擦了擦手，直起身子坐好。他的视线毫无征兆地撞了进来，死死地盯着她，让她不寒而栗。林向晚在他冷漠的眼神中，感受到了几分怨恨。 她理解。 无论是谁遇到当年的事情，都不会有任何的好脸色。 林向晚在大衣口袋里的手握紧了些，掌心传来微微的痛让她清醒了许多，她轻吐了口气，像是做好心理建设，然后朝江叙的方向走过去。 江叙身体往沙发后靠了靠，整个人像没骨头般瘫着，随意又洒脱，眼神没有片刻偏移，盯着她逐渐走进的身影。 几秒后，她在对面坐下，头低垂着。 两人久久未语，之间像隔绝出一个单独的空间，异常安静，尴尬在空气中盘旋。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向晚先出了声，带着几许胆怯和愧疚：“江叙，你……” 话音未落，江叙语气冰冷，打断了她：“你谁？” 林向晚抬头，呆滞了几秒，男人的目光深邃，像黑夜里暗淡的星，讳莫如深。她一时分不清江叙是真不认识她，还是故意嘲讽。 说起来，她和六年前差距很大，认不出来也是有可能的。 她在心里预想的话语一时堵在心头，他一向都是这样，看谁都是冷冰冰不带感情的，是她先入为主的误解了他的目光。他不认识自己了，她主动搭话的前提轰然崩塌，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林向晚收回视线，轻道：“不好意思，我认错人了。” 她起身，余光瞥到橘子在江叙脚边。应该是，他误以为这是店内的招待。她并没有那么爱吃橘子，也不打算捅破，起身离开。 外面不知从什么时候飘起了雪，天色完全暗了下来，气温也降了许多。大衣领口低，林向晚里面只穿了件低领毛衣，寒风侵入，忍不住瑟缩了下。 她定了定神，刚动脚踏出一步，身旁忽地投下片高大的阴影。 林向晚偏头看过去，江叙猛地朝她扔了个东西，她下意识接住，毛茸茸的质感带了些暖，是条围巾。 她彻底懵了。 不明白江叙的举动是什么意思，伸手就要递回去。 “哦，想起来了。”江叙没正眼看她，从口袋里拿出烟，点了一根，一抹猩红窜出，像这黑夜里唯一的光。 他抽了一口，神色平静，声音很冷：“这不是当年，因为移情别恋甩了我的前女友吗？” “……” 林向晚怔了两秒。 所以，这是认出来了？ 但是刚刚故意没点破。 只是她没想到，江叙会这么直白，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 “不好意思啊，有点记不清你叫什么了。”江叙笑。烟雾在他面前缭绕，画面不太真切。 林向晚一愣，分不清他话里的真实性，只静静盯着他的侧颜。 “不过你也不用故意在我面前装可怜，不带围巾，试图引起我的注意？”江叙这才看向她，抽了口烟，眉眼尽是疏离。 啊？ 她莫名觉得，江叙真的很会脑补。 林向晚承认，她阴暗地想过能和他再说几句话，但也仅是建立在他回以意味不明的视线的基础上。 但，她确实不是故意不带围巾，也并不知道他在这里，更没想故意招惹他。 “我没有。”林向晚冷静道，声音很柔。 听到这话，江叙猛抽了两口烟，吐出白色的烟雾，眯眼看她：“你不是最会主动和男人套近乎吗？” 林向晚哑口无言。重逢的场面比她想象中还要剑拔弩张，几年没见，江叙似乎变得刻薄了许多。 “怎么？这次的目标还是我？” - 隔天。 林向晚是被沈嘉禾的电话吵醒的。睁了睁惺忪的眼，看了眼手机屏幕，妈的！中午一点了！！！ 她只记得昨晚回家之后，她打开手机和沈嘉禾敲定了今天的安排。 按照惯例，看了眼某站的私信。但因为遇见江叙，她完全没有心思去想别的事情，心里总莫名有种怅然之感，也提不起兴趣去做别的事情。 “可惜，同样的当我不会再上第二次。”江叙最后丢下这句话，然后把烟熄灭，转身回了店里。 她拿着围巾，又站了片刻。雪渐渐停了，就像只是特意为他们不愉快的谈话加了背景一样。 然后，随着对话的终结，一并结束。 她的脑子有些不受控制的胀痛，被江叙的话语填满，止不住地重复播放。一直到凌晨，她才因为生理性困倦，勉强入睡。 学校的研究生宿舍也还是四人寝，因为拍素材剪视频的缘故，林向晚在校外租了个便宜的小单间，所以也不会影响到室友。 “晚晚，你不会还在睡吧，我给你发消息都不回。”沈嘉禾语气有些不悦。 原本两人约好今天中午一起吃饭再一起去颁奖典礼参加彩排。林向晚看了看聊天记录，沈嘉禾的信息发了一堆，最后因为她一直没回消息没接电话，只得自己先过去了。 “嘉禾，对不起啊，我昨天晚上失眠了，就没睡好，没听到闹钟。” “你先起来吃饭，我在这边等你。”沈嘉禾并非指责她爽约不陪自己一起过去。林向晚很少有这种约定好了还联系不上的时候，所以相比生气，她更多的是担心。 “嗯嗯，我吃完了就赶过去，你别生气了嘛。”林向晚撒娇道。 沈嘉禾笑道：“我这么好的脾气怎么可能生气。” “你最好啦。” 挂了电话，林向晚起床洗漱，又随便吃了几口面包，而后往礼服店赶。 说实话，她还有点担心会再遇上江叙。 她原先的想法因为昨天突然的见面而改变，似乎对于江叙来说，他们那段仅仅维持了三个月的恋情并不值得他记挂。所以，他应该并不需要自己的道歉，只要她不再出现在他面前就好。 还好，江叙并不在这里。 晚会现场有专业的化妆团队，林向晚便只是拿了店员提前打包好的礼服过去。 路上有些堵车，颁奖典礼直播现场在金泰广场附近，位于市中心，附近车流量本就大，再加上今天也会有不少明星过来，粉丝也来得比较早。 等到了 3. 年年 《年年平安》全本免费阅读 林向晚下意识抬头看了眼。 江叙的目光没在她身上停留片刻，就像她并不存在一样。她迅速扭过头，既然他假装不认识自己，那她也不要自讨没趣。 颁奖仪式进行到一半。 主持人为了活跃气氛，提议了一个游戏。游戏内容大概就是由主持人在现场随机进行挑选，选到谁了就要站起来回答一个问题。 简而言之就是公开处刑版的真心话大冒险。 只是没有惩罚，必须回答，真假自辨。 前面已经有三个幸运儿落网，林向晚大致也了解到这个游戏的精髓—— 主持人问的问题基本上就是围绕感情经历。 在场的大多数博主和明星都比较年轻，主办方大概也知道年轻人的恋情八卦最容易产生热度。 江叙似乎对这些并不感兴趣，她余光瞥见他的时候，他都在玩手机。偶尔会点击屏幕，看上去像在打字。 非常光明正大…… 到第四个人的时候，过道处走来个礼仪，她俯身轻道：“小姐，给您一个毛毯吧。” 林向晚颔首接过，道了句谢谢，披在身上。 来得真是时候啊，不然一整晚下来她指定要感冒。 现场的明星八卦仿佛更有意思一些，林向晚也完全被吸引。丝毫没注意到礼仪对着江叙比了个ok的手势，江叙微微点头。 第四个人结束后，主持人朝第五排走了过来。 林向晚有一种强烈的，下一个就要点到她的预感，就和上学时期老师点名的感觉一样。你越是默念千万别点自己便越是会点到你。 她低头，尽量避免对视。 主持人站定在了江叙附近。 刚要说话，江叙轻咳了声，那话筒便像有了灵气，直直地伸到林向晚面前。 真的服了…… 林向晚有些尴尬地起身，男主持人问道：“请问这位美女怎么称呼？” “林向晚。” 女主持人加入进来，微笑道：“林小姐，想问一下，今天是什么契机过来参加我们的活动呢？” 林向晚的表情明显比对着男主持时候好了许多，她的声音温柔但不乏力：“我是陪朋友过来的。” 男主持人看了眼江叙，意味不明地哦了声，这声哦拖得很长，玩笑着说：“这个朋友也有可能是男朋友。” 安静的气氛瞬间被打破，会场内叽叽喳喳地开始讨论起来。 林向晚无措地低头看了看江叙，他比刚才稍坐端正了些，一条手臂自然垂在扶手处，另一只手饶有兴致地摸了摸下巴。额前三七分刘海挡住了他的表情，只能看到黑长睫毛规律地拍合，没什么异样。 她正想解释。 女主持人不给机会，续道：“林小姐，你一共交过几个男朋友啊？” 她不假思索：“一个”。 身旁的人好像轻呵了声，这声音似有若无，仿佛漂浮在空气中，又轻轻沉下去。以至于她不能确定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伴随着这个答案，男主持人又惊呼一声，引得全场沸腾，还想将热度带至高潮，问：“那请问，你们上一次接吻是什么时候？” 林向晚一惊，手心隐隐冒汗，她轻呼了口气，又迅速恢复镇定。 这明显已经超出了她原本能接受的范围，她并非什么公众人物，不需要考虑太多，果断选择拒绝回答：“不是只问一个问题吗？这都已经是第四个了。” 空气中有几丝尴尬蔓延。 女主持人话锋一转，迅速打了圆场：“老王，这是人家情侣间的事情，你管这么宽干嘛？让我们一起祝福这对情侣。” 林向晚试图澄清：“不是，我们不是……”主持人已经收回话筒，她的声音被一阵一阵喧闹淹没。 男主持人也跟着附和，她只得缓缓坐下，接受被人安排炒作的命运。 大屏幕上只有他们俩，黑色礼服和黑色西装相得益彰，如出一辙的面无表情的精致脸庞，再加上主持人的添油加醋。 很难不让人多想，现场气氛瞬间点燃。 她的余光又悄悄落在江叙身上。 他没再玩手机了，瘫坐在椅子上，眉头微皱着，脸色不太好看。被人开了这么大一个玩笑，也难怪他会难受。 但他为什么不立刻解释反驳呢？他说一句话可比自己说十句管用，哪怕只是显露出一个不满的表情，主持人们应该也不会再问。 还是说，他在默许这件事的发生？ 林向晚试图捋清： 主持人的本意应该是想采访她身边的江叙，年轻帅气的互联网新锐，热度绝不会低，但是男人的气质过于压迫，而坐在他身边的人没人认识，又恰好有几分美貌，这才退而求其次选择了她。 随后，故意营造出一副他们俩人是情侣的样子，再问几个搞事情的问题，也能有一大波热度。 从江叙最初的态度来看，他对主持人想要采访他的情况应该是不知情的。那也说明，他并没有想以此获得大众对那款游戏的关注。 那他又有什么理由默许这场无谓的炒作呢？ 林向晚想到她恍惚间听到的那声呵笑，没准不是她幻听，江叙八成是反感的，只是不想浪费口舌，完全可以等结束后再文字澄清。 非常符合他惜字如金的人设。 暖场环节结束，舞台上又开始了新一轮的颁奖。 她觉得有必要提前和江叙说明一下，自己并不是故意“毁坏他名声的托”。正好插了段广告，趁着空档，林向晚偏头低声说了句：“对不起，我刚刚没来得及……” 不等她说完，江叙直接起身离场了。 她扫视了一圈，没人注意到，犹豫两秒，跟了出去。 男人身高腿长，步子迈得极大，只是背影都能感觉到他的不爽。林向晚穿着高跟鞋，实在有些跟不上了，这时候人群基本都集中在演播厅，外面只剩下他们俩。 她停下，大声喊了句：“江叙。” 男人没再走。 林向晚提着裙边小跑过去，站在他身旁，嘴里还微微喘着气：“我刚刚不是故意不否认的，事实上我也否认了，但是没人听到。” 女孩比他矮了大半个头，江叙将视线淡淡撇下，目光冷峻，神色凝重。 “不管你相不相信，我没想和你攀上关系，也没想利用今天的活动让大家误会。” 突然。 他猛地举起她的左手手腕，把她整个人逼退到墙边，手上力度极大。林向晚锁骨处的披肩滑落，雪白的肩膀整个露了出来，离他那样近。 江叙的眼神动摇了片刻，他拼命咬牙，将心底那抹欲望平息。 林向晚感觉腕骨快被捏碎，眉头紧紧皱着，眼中泛起涟漪，另一只手试图将江叙的手剥开，“江叙，很疼……” 江叙低笑了声，嘴角扬起一股自嘲的弧度，连带着声音也有些奇怪：“你也知道疼？” 她的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滴，手上被禁锢的力道忽地送了，林向晚挣扎着揉了揉手腕。 江叙转身背对着她，从兜里摸出烟和打火机，点燃，伴着浑浊的烟雾开口：“出来抽根烟你也 4. 年年 《年年平安》全本免费阅读 林向晚有些震惊地看向江叙，男人脸上阴霾散了些，轮廓硬朗。 他是说去他家吗？ 这不太好吧…… 拿出手机看了看，刚过十一点，还不算太晚，她完全可以自己打车回去。而且，她觉得自己已经调整好了，应该不会再像刚刚一样晕倒。 “我觉得……”脑子一抽，她说道，“我们的关系好像还没好到去你家的程度。” 江叙微嗤了声，觉得好笑：“我以前还没发现你这么自恋呢？” “……” “我对你没兴趣，只是出于人道主义的帮助。”江叙说，“而且，我困了，没精力再把你送到别的地方。” 林向晚了然般嗯了声：“那麻烦你了，等天亮了我会自己回去。” 车内一片寂静，开了灯，暖黄色的色调带了些暖意，因为不知所措，她也不敢随意乱动。林向晚细细打量着，车内很整洁，看起来很高档，没什么多余的装饰品。 她的目光忽地一定。 发现身侧中央扶手里，放了好几块巧克力，林向晚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汽车缓慢开进地库，这是临港市东边的一个高档小区。四周漆黑一片，停车场内没有其他人。 林向晚将毛毯重新搭在肩上，纠结道：“江叙，我可以吃一块这个巧克力吗？” “可以。”停稳，江叙解开安全带，侧头示意她下车，“等会转我十块钱。” “……” 林向晚拿了块巧克力，拆开包装，咬了一口，甜腻华润的口感让她顿觉身上的疲惫消散了许多。 好吧，十块钱也值了。 江叙走在前面，她低头在后面跟着。地库虽然还是有些冷，但和外面比起来好很多。 走了一会，江叙没预兆地停住。 林向晚反应不急，撞上男人宽厚高大的背膀。她下意识退后几步，猛地抬头，脸上泛起不知所措的红晕：“抱歉。” 江叙双手插兜，没在意，伸出一只手按了下电梯。 刚好在负一楼，两人走了进去。他又按下二十四楼的按键。狭小的空间内显得有些局促不安，四周静地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江叙忽地居高临下俯视她，眼底看不出情绪，问：“你白天没吃饭？” 林向晚突然想到，他们在一起的那短暂三个月里，她曾经也有那么一次因为没吃东西，低血糖晕倒的经历。从那之后，江叙每天都会监督她吃饭，每次出门也会随身带着巧克力。 但，从江叙现在的态度来看，他甚至不记得她的名字，估计也不会记得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吃了一点。”林向晚随口回道。 电梯刚好到了，江叙没再追问，两人走出去。 一梯一户的设计，从电梯门出来便直接到了玄关。江叙开了灯，冷灰色的装修风格透漏着死气，空气里也带了几分尘味。 “你穿这个。”江叙从玄关处踢了双拖鞋过来。 林向晚低头看，身子一僵，一道毛茸茸的粉色落在她的脚边，她的手紧紧抓着身上的毛毯。 这个家？ 是有女主人的吗？ 江叙也没管她换没换鞋，直往沙发上坐去，面上是无边无际的疲倦。 林向晚尽量让自己不要那么有负罪感，她无从得知江叙现在的感情状况，也并没有想主动来她家。 她往客厅望了眼，对面一览无余的江景和五彩斑斓的霓虹灯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映入眼中，跨江大桥上数不清的车辆穿过。 男人的身影有些落寞。 她咬咬牙，换上了拖鞋，意外地合脚。 江叙抽着烟，看到她过来，摁灭。他脱下西装外套，将领带扯送了些。因为在车上提前开了家里的空调，室内现在很暖和。 气氛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房间有衣服，你去洗漱吧。” 林向晚的心脏猛地收紧了下。 江叙躺了会，见她没任何动作，起身朝主卧走去，边说：“过来。” 她不说话，只是安静地跟着，心里却有些委屈。 他说过，对自己没兴趣的…… 江叙拉开衣柜，里面只挂了几件深色衣服，看起来像不常在这住。 另一边则是突兀的粉色睡衣。 以及，角落起眼的女士内衣裤。 林向晚的猜测好像在这一刻落实。 他，应该是有女朋友的。 至少，这房子有女人来过。 江叙撇头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说：“新的。” 男人身上的烟味淡淡的，但还是充斥了她的鼻息，她觉得鼻头发痒，但也许是先前在外面待久了，有些感冒，林向晚猛咳了几声。 即使是新的，她也不想穿属于别人的东西。 “江叙。”她低着头，双手交叠扯着肩上的毛毯，声音低低的，“我觉得你这样不好。” 江叙被她说得有些懵，什么不好？他往前走了一步，一只手扶住她的下巴，抬起来，和自己对视。 一双杏眼水润润的，清澈透亮，委屈呆愣的模样尽收眼底，让人动容。 “那你是，想穿我的？”江叙问。 林向晚感觉有一股热流蔓延至全身，耳朵处尤其烧得厉害，她歪过头，不看他，鼓足勇气道：“如果你有女朋友，就不应该带我回来。” 江叙放开手，忍不住低头浅笑了声。 默了须臾，他问：“做我的情人不好吗？” 林向晚怔住，疑惑地看向他，她的视线变得有些模糊，神情却还是那般倔强。 过了很久。 江叙眼睑低垂，双手插兜朝门外走去。视线跟随，明明是那样矜贵，她却隐隐觉得那背影有些颓。 门关上的瞬间，林向晚深呼了口气，她拿起衣柜里的粉色睡衣，清新的茉莉香扑面而来，款式并不风情，反而有些幼稚，胸前有只圆乎乎的小熊猫。 看起来……有点像，儿童睡衣！ 她简单复盘了一下短短几个小时发生的事情，而后，她得出结论—— 江叙应该是没有女朋友的。 如果他有一个明面上的女朋友，主持人不会刻意开他的玩笑。 如果他有一个私底下别人不知道的女朋友，那江叙应该也不会任由舆论发酵，直到现在也没有任何澄清的举动。 虽然她还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家会有女生的衣服，可能是他的妹妹？ 考虑片刻，她拿上睡衣进了浴室洗漱。 林向晚将头埋进枕头里，软绵绵的触感和江叙身上特有的味道，让她觉得异常安心。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种气味，它不属于任何一种洗衣液的味道，也不太像是花香、熏香等。但很奇怪，她就是能在江叙身上闻到。 平复了下心情，她打开手机，才发现沈嘉禾给她发了好多条消息。先前在江叙车上，碍于男人的威压，她没敢看手机。 点开与沈嘉禾的对话框。 【卧槽，晚晚快看微博，你上热搜了！！！】 【不对，是你们！】 【终于有人看到你的美貌了，我他妈真的快忍不住告诉他们，你就是那个粉丝不到二十万的“桑榆向晚”。】 【这个叫江叙的，长得好帅啊，你们俩还真挺配的。】 …… 大概是颁奖仪式结束，酒会环节，沈嘉禾才发现她不见了，打了电话却是男人的声音，于是又给她发了消息。 【晚晚，你去哪了？】 【什么情况！】 【怎么是男人接的电话？】 【是不是江叙？】 【他怎么说他是你哥，我不信！】 …… 上热搜了吗？ 林向晚没忍 5. 年年 《年年平安》全本免费阅读 林向晚明显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吓到了，手向后撑着瘫坐在了地上，男人的模样有些疲倦，眼睑耷拉着，似没睡醒。 她试探性的喊道：“江叙？” 江叙一把抓过她的手腕，抵在胸前，又沉沉地闭上了眼。即使睡着了，他手上的的力度也很大。 林向晚费了好大劲，才缓慢从他手中剥离。她小心翼翼站起来，没发出丁点声响，快要走过茶几时。 门铃忽地响了。 身后也瞬时传来一阵动静，她感觉呼吸一滞，挪不开步子，僵硬在原地。 “你干嘛呢？”江叙问。他的声音有些含糊，显然没睡醒。 林向晚转身，面不改色道：“我想喝水。” “哦。”江叙也没怀疑，他揉了揉眼睛，朝门口走去。 林向晚还有些惊魂未定，她走到岛台附近，倒了杯水。开放式厨房的设计，她站在这里能看到门口的江叙，似乎是接了个外卖。 等江叙转身，她慌忙收回视线，又喝了两口水。 “你喝水去茶几那干嘛？”江叙似乎反应过来，他问道。 林向晚拿着水杯的手停住，顿了两秒，找好借口：“我家的水就是放茶几上的。” 很合理的理由。 江叙没再说话，径直走到餐桌前，打开外卖，一大堆东西快要占据一半桌子，够林向晚吃三天了。她在心里暗自嘀咕，有钱真好…… 香味顺着暖空气飘进她的鼻子，只怕再过几秒，她就会把持不住自己。她放下水杯，回身走了几步，企图重新回到房间。 “你过来。”江叙忽地喊住她，“好像点多了，别浪费。” — 第二天。 因为是周六，她的手机里没设闹钟。加上昨晚又加餐，睡得晚，醒来时已经是中午了。 想到那顿宵夜，林向晚忍不住瑟瑟发抖，江叙连巧克力都要找她要钱…… 林向晚缓步走进洗手间，简单洗漱一下，房间只有她昨晚整理好的礼服，这会也不能换衣服。她走到门口，握上门把手，正要下按，传来两声敲门声。 她打开，阳光毫无预兆地射进来，揉了揉眼睛，黑长发凌乱披着，额前几缕碎发，面上是过分的白，眼底还泛着青灰。 江叙站在门口，换了身衣服，黑色的连帽卫衣中间印了一排白色的字母，看上去很随性。 他眉头微皱，问：“没睡好？” 林向晚确实有点没睡好，但不是因为是在江叙家。主卧的床垫十分柔软舒适，房间隔音效果也很好，她没听到丁点外界的杂音。 如果非要说个理由，那应该是她昨晚冲动一下的触碰仍让她心有余悸。 她强装精神，转移话题道：“我要回学校了。” 江叙丝毫没有走开的意思，斜靠在门框上，语气有些意味不明：“我送你。” 林向晚抬头，没想到他会这样说，本能想拒绝：“不用麻烦了，我可以打车。” “你也别自作多情，顺路。”江叙扯了下唇角，指了指远处的袋子，“先换衣服。” 林向晚下意识哦了声，只是在接江叙的后半句话。但又立马反应过来，这话里似乎带了点惋惜。 好像在说，原来只是顺路…… 想到这，她觉得有些心虚，立马从江叙旁边掠过，拿了衣服进房间。她关了门背靠着，隐约能听到江叙离开的脚步声。 随即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发烫。 似乎在重新见到江叙之后，她很难再像个正常人一样思考。以至于她不管说什么，还是听到江叙说什么，都会胡思乱想。 林向晚打开袋子，里面是一套崭新的薄衣物，今天气温回暖了许多，她原以为是她昨天换下的衣服，现在看来是江叙重新买了一套？ 那她现在得欠他多少钱了啊？ 她想不明白，换上衣服，将睡衣叠好重新放回柜子里，视线扫过江叙的衣服，清一色的深色系，了无生气，和他这个人一样。 又将礼服打包好，但是不管怎样放，在得知它的价格之后，林向晚总有些心慌。她实在没办法再次承担巨额债务的压力了。 片刻后。 她走出房间，江叙倚在沙发扶手处玩手机。余光察觉到她的脚步，他抬起头，收起手机，朝门外走去。林向晚跟在身后。 两人上了车，江叙发动车子。 她有点想问江叙关于她的旧衣服的下落，但又觉得这样问有些无理，毕竟江叙只是出于援助才帮了她，现在反过来询问，有点像在责怪他为什么不把衣服也一起拿上。 更何况他还贴心给了她一套新的。 直到林向晚的手机铃声响起，打破了这寂静时刻，只觉得尴尬，甚至没看手机，她拨下静音键。可这电话却是有种她不接便不罢休的势头，即使静音了，仍震动个不停。 车内安静地过分，震动声被放大。 沉默几秒，江叙挑眉，语气淡然：“接电话。” 得到了肯定的指令，至少江叙不会因为她过于聒噪而迁怒于她。林向晚拿起手机，按了接听：“杨阿姨，您好，有什么事吗？” 杨阿姨是她现在住的房子的房东。 杨阿姨焦急道：“小晚啊，你可算接电话了。阿姨有个事儿要和你说呢。” 林向晚停了下，有种不祥的预感，“怎么了？” “我小女儿过段日子要回临港，所以这房子可能就不能再租给你了。” 林向晚啊了声：“可是杨阿姨，我们合同签了一年的，我现在才住了四个月。你也知道，临港大学这边找房子还挺难的，我一时半会也找不到合适的。” “我也知道，这确实是我的问题，但是也是实在没办法了。这房子当初租给你的时候就是便宜了的，这样吧，你再住一个月，押金我全退给你，再给你补一个月房租。” 当初来临港市的时候，林向晚身上没多少钱，在学校对面找了好久的房子，最后还是杨阿姨看她和自己女儿一样大，才把房子便宜租给了她。她心里也是感激的：“那就这样吧，我尽量再找找别的房子。” “阿姨也给你留意着。” 也没有想象中难过，这么多年来她好像已经习惯了没有家，四处奔波的日子。林向晚低声道：“嗯，好的。” 打电话时没注意看，江叙的车莫名停在了商场附近。她偏头看了一眼：“嗯？不是回学校吗？” 江叙解开安全带，冷声回：“先吃饭。” 林向晚跟着江叙往商场里走，两人乘电梯上了七楼，走进一家西餐厅，这个点人不多，江叙没给她菜单，自顾自点了些。 面对面坐着，林向晚低着头，她还是不知道怎么面对江叙，他的眼睛总是带着寒意。 她突然想到，从昨天开始她潜意识里就默认江叙知道她正在临港大学读研的事情。可是仔细算算，他们虽然是 6. 年年 《年年平安》全本免费阅读 江叙的车子从前面调头往过来的方向开远，他不是说顺路吗？ 算了，他的行为方式真的很难猜测。 林向晚不着急回家，先去礼服店还了衣服，店员小姐姐还是很热情。按照她们先前的约定，礼服店会将她拍摄的照片洗出来放在店内作为宣传。 倒也没看见有什么照片，可能是还要修图？ 不过也可能是，老板看到那天的照片，发现她实在没什么当模特的潜质，于是就此作罢。 走出店，今天的天气好得过分。林向晚打开手机，犹疑片刻，她还没给江叙说谢谢，也没把十块钱还给他。 在微信搜索界面输入江叙以前的电话号码，她其实也不敢确定江叙还有没有在用这个号码，但是好像也想不到其他的可以联系上他的方式了。 甚至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还记得这个号码，更像是一种下意识的反应。 停留的界面弹出个熟悉的头像，林向晚深呼口气。 她换了手机号，怕江叙不知道，填了自己的名字，忐忑地按下添加好友，随后摁灭屏幕，回家。 从礼服店回来的那晚，她看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私信，只是当时没办法集中精力去分析，于是便搁置到了现在。 林向晚用平板重新打开那条私信。 【博主你好，前两天刷到你的视频，内容十分受用，很感谢你能一直坚持普法，为我们普通人学习法律提供了一个渠道，我想把我的故事分享给你，不知道你能不能看到这条私信。】 【我和我老公2012年结婚，到现在已经十年了，一个月前我才发现他这些年一直有出轨的行为，我没有立刻和他对峙。婚是一定要离的，但是我很害怕他会提前转移财产，最后鱼死网破，我和女儿只能净身出户，当然这只是最坏的打算。】 【他们家重男轻女严重，我身体不好，婚后只生了一个，他对我还算好，但是他的父母因为我只生了女儿这么多年都没怎么帮过我们。我那时候年轻，听了他的话留在家里做全职主妇，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工作，刚得知这件事的时候真的几近崩溃。】 【我们从学生时代就在一起，从没想过这种事会发生在我身上，我对家里的财产状况一无所知，很害怕，但并不是怕我离婚后拿不到钱，我女儿还在读小学，她不应该跟着我吃苦，她生来就是享福的。】 【我找朋友借了钱，找了律师，目前情况发展的还算稳定。如果你能看到我的私信，你可以将我的例子发出去，希望不要再有更多人和我一样了。】 【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他说变就变了。】 后面是林向晚当天的回复：【谢谢你的投稿，你很勇敢也很聪明，捍卫了自己的权利，也保护了你的女儿。我会好好制作这期视频，也希望能帮到更多人。再次感谢！】 她来来回回翻看着私信，文字很平淡，但她却能感觉到屏幕背后的女人是抱着何种心情打下这些字，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出于同作为女性而散发出的同情，只是在看完后，鼻尖莫名有点酸，眼泪啪嗒啪嗒滴在了手机上。 女性因为生理上的弱势，在婚姻关系中天然地承担了更多，她们中大部分会因为生育放弃原有的工作、从前的好友和生活，却并非所有人都能得到应得的回报。 林向晚将案例用自己的语言重新整理了一遍，理清思路，指出在遇到类似情况时应当通过何种手段尽力维护权益，遭受更少的损失。 当然，她没办法罗列出所有情形，面对复杂的实务，还需要律师、法官具体问题具体分析。 分享这个案例的主要目的也不在于遇到此类事件可以如何操作，她更想传递的是—— 女性的意识觉醒。 这是个亘久弥长的议题，渗透在生活的方方面面，林向晚不想将这个话题放的过大，仅聚焦于眼前的情形： 无论“你的老公”是否还心怀愧疚，东窗事发后是否还愿意补偿你，你都应该做好最坏的打算。保持冷静，收集证据，第一时间找到律师，掌握了主动权才有了谈判的资格，接下来你们可以选择调解也可以选择起诉。 哪怕仍没有勇气脱离现状，女性也不应妄自菲薄，世界诞生于裙摆之下。 最后，回归现实，林向晚呼吁，男性应当学会换位思考，一心一意并非难事。 等到理清所有的稿子，她站起身舒展了一下四肢，透过窗户，外面天色渐晚，楼与楼之间紧挨着，在这里，甚至阳光都是稀缺资源。时不时传来几声的对骂声和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 她微微叹了口气，好像自己过得也不是很好呢。 又活动了一下筋骨，林向晚才想起来手机的事情，她闭了闭眼，像接受审判般，打开微信—— “我通过了你的好友申请，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时间显示江叙是在下午三点左右通过的，就在她发出申请后不久。屏幕上只有那条系统自动发的消息，男人的沉默从线下延续到线上。 思来想去，林向晚发了句：【谢谢你今天送我回来。】 江叙秒回：【现在才谢？】 啊？ 林向晚原本以为江叙会和中午一样，说些让她别自作多情的话，她也做好了接受讽刺的准备。 但这回复，看起来……是在埋怨？ 好吧，确实是她的错。 她原本想到的是两种可能：要么江叙这个号码没再用所以理所当然得不到回复；要么江叙还在用但是装作没看见，或者拒绝她的申请。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性非常小，林向晚没考虑过的情况——江叙通过了她的申请。 但不管是哪种，她好像都不是特别想面对，在发出申请后她的心里莫名有一种紧张感，她亟需做点费脑的事情来转移注意力，所以她丢开手机去忙别的。 结果，没成想，她直接给忘了…… 林向晚在对话框输入：【下午在忙，没看】“手机”两字还没打出来。 江叙又发了条：【太没诚意。】 “……” 林向晚本能地觉得江叙是故意在找茬，但是好像又没有证据，因为他的逻辑十分合乎情理。 她把手机二字打完，又在前面加了句“不好意思”，点击发送。还是觉得不够，又发了个卖萌的表情，【非常感谢，诚意满满[/可爱]】 等了好久，对面都没再回复，反而显得她有些热脸贴冷屁股。 但是！ 林向晚突然想到，明明是江叙主动提出来要送她回来的！她不仅是被迫接受，然后还被迫和冰山脸一起吃了顿影响心情的饭。 现在那个人还要反过来谴责不知感恩？ 怎么看都是她更惨一些…… 关掉和江叙的聊天框，林向晚将稿子整合，做好了ppt文档，录制视频，上传。 她将座位收拾好，拿了换洗衣物进了浴室。 洗漱完后，她躺在床上，照例打开手机来看，有条微信。 最爱吃年糕：【今天怎么聊到离婚了？】 “最爱吃年糕”是林向晚的初代粉丝，在她最开始发视频的时候就关注她了，条条不落。起初二人是通过平台私信联系，后来粉丝稍微多了，就加了微信。 不过双方都很有默契，绝不打听三次元的事情。 林向晚：【 7. 年年 《年年平安》全本免费阅读 发出去后，林向晚把手机丢在一旁，仔细盘算着她接下来要租的房子。最好能在小区，合租的话也没关系，但是也不能太贵。 过了一会，手机的震动声打断了她的联想。 江叙：【？】 林向晚：【这是还你的钱。】 想到江叙可能会有些不明白，她继续在对话框输入：【巧克力十】 还没打完字，屏幕上显示对面已收款。 林向晚：“……” 她又把字全部删掉，看来，好像也没有解释的必要。 几乎在她删除的同时，江叙又发了条消息：【怎么谢？】 谢什么？ 林向晚看到最上方的聊天记录，收了钱还要谢？而且不是说好的顺路吗？难道要她再补上油费？ 过了几秒。 江叙：【明天请我吃饭。】 额，好吧，不算太过分的要求。 林向晚想到白天江叙故意只给她点一杯白开水的恶劣行径，他这算是自投罗网吗？但是明天不行，明天她没空，防诈骗宣传活动安排了一整天，一直到下午才回学校。 林向晚：【明天不行。】 她觉得自己这个意思应该算是表达的很清楚了，她否定的是明天不行，重点在于明天，而不是吃饭，江叙应该能体谅她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江叙：【？】 大哥！发问号是你的什么特殊的癖好吗？ 真的怪渗人的。 林向晚一时还不知道该怎么回，想了半天。 她发了个【！】 一来一回，看着好像……还挺对仗？ 对面估计是被她的回复整得有些无语，也没立刻再发消息，林向晚退出微信界面，刷起了微博。 半小时后。 她的屏幕上方弹出个微信小框，“您有一条新消息。” 林向晚有点后悔自己设置了隐私，以至于她现在必须得重新回到微信界面才能得知江叙发的什么内容。 总之不会是什么好话。 她有些紧张地顺着点开，网不太好，微信上方的小圈一直旋转，然后，停住，刷新成功。 江叙：【我很像在征求意见？】 “……” 林向晚按照自己的理解翻译了一下江叙这句话的意思。大概就是，明天请我吃饭，必须，一定，不容商量，也不容反驳和拒绝。 她突然有点后悔手贱加了江叙的微信，加就加吧，说什么谢谢…… 有些无奈地闭了闭眼，耐着性子回复：【不像，但我明天有事。】 江叙：【有事就不吃饭？】 这回轮到她想扣问号了。 她猜测江叙这话至少有两层意思：有事就不能请我吃饭了？有事难道你就一天都不吃饭了？ 但不管是哪一种，和他最初表达的意思都不谋而合，换成陈述句就是：有事也要请我吃饭。 林向晚继续解释道：【学校安排的活动，我走不开。】 江叙：【在哪？】 看来江叙这是铁了心一定要宰她一顿。她点开赵文君发过来的文档，把明天要去的地址复制下来发过去。 出乎意料地平静，对面没再回复。 他待在临港市的时间更多一些，估计也知道那地方离临港大学有些远，离他家也不算近，是一个比较靠近郊区的老小区，环境很好，居住的大多都是老年人。 林向晚没再管，又刷了会微博，然后睡觉。 - 翌日清晨。 林向晚是被她手机里的最后一个六点四十的闹钟吵醒的。明明订了不少闹钟，但是她千真万确地只听到了一个。 她飞快从床上爬起来，随便洗漱了下，也没来得及化妆，在玄关处换了鞋子。穿好鞋子起身的瞬间，余光瞥见江叙上次扔给她的围巾，外头天还有些暗，林向晚扯过围巾，出了门。 纯白色的围巾质地柔软，她往脖子上绕了两圈，比她原先那个还更舒服一些。 大巴停在校内主干道上，这会人已经来得七七八八了，林向晚看到车门前站了两个学生，一男一女，穿着法学院志愿者马甲。 她跑过去，还喘着气，“你好，我是研究生院的林向晚，代替胡薇学姐过来的。” “学姐好，赵老师和我们说过了，这个是你的马甲和工牌。”男孩将手中的物品递过来，笑道：“我叫周放，是这届法学院学生会主席。” 他旁边的女孩笑着接道，“我叫黄甜甜，副主席。” 林向晚笑着回应，接过周放手中的物品，穿上马甲，戴上工牌。 “学姐，要不你先上车吧，你的位置在第一排。我和黄甜甜再清点一下人数就可以出发了。”周放长得很高，穿着卫衣，头发微卷，笑起来还有两个酒窝，看起来很阳光。 林向晚也没拒绝，点了点头，先上了车。 第一排座位的外侧放了本粉色的小册子，林向晚又有些晕车，便坐进了靠窗的位置。最后一个人来了之后，黄甜甜和周放也上了车。 黄甜甜往后排走去，周放则在她旁边坐下，林向晚有些惊讶地看了眼，她原以为这位置应该是个女孩子。 “哦，这个是我妹妹送给我的。”周放拿起本子，解释道。 “挺可爱的。”林向晚笑。 “对了，学姐，我给你介绍一下今天的活动吧。”周放翻开小册子，放在两人中间，用手比划着，“早上我们要去东城区的这个小区，那边稍微远一点。下午回来刚好路过这个小区，然后就结束了，大概五点的时候回学校。” “这几个小区大多住的是老年人，也是防诈骗的重点关注对象。当然除了诈骗之外，我们还会顺带科普一些简单的法律知识。” 林向晚没说话，微微点头，这些内容她昨晚都了解的差不多了。 周放摸了摸脑袋，拘谨道：“学姐，你吃早餐了吗？我看你来得时候还挺匆忙的。” 林向晚反应过来，她好像确实还没吃早餐，但也不饿，所以完全没想到这回事。 “没有，我不是很……” 话音未落，周放对着后面的黄甜甜喊道：“黄甜甜，你那还有包子豆浆吗？” 黄甜甜看了眼脚边的纸箱，说：“有，但是只有最后一份了，新来的小干事好像买少了一份……” “没事，给学姐吧，我等会到了再去吃。”周放笑着说，走过去拿了早餐。 林向晚有些不好意思：“你吃吧，我其实不是很饿。” “这里开过去还得一个小时呢。我昨天熬夜了，困得很，吃不下。”周放边说着边打了个哈欠。 见她仍有些为难，周放直接把东西塞到她手里，转而偏过头闭上了眼。 林向晚看着手里的东西，这举动有些突然，她完全懵了。几秒后，对着男孩轻道了声谢谢。 她的声音很轻，温柔到像含了蜜，周放喉结动了动，酒窝陷进脸里。 路程比周放说得还要远些，车子约莫开了一个半小时才到目的地。如果没有他递过来的早餐，林向晚可能还真的会饿。 周放和黄甜甜招呼着大家下车，随车来得大部分是学生会的成员，还有一些是自愿报名的志愿者。 男生负责搭起棚子，搬运物资。女生则在路边装上易拉宝，挂上横幅。 林向晚也在旁边帮忙。 等现场布置的差不多之后，大家便四散开始发传单，先在小区做一些宣传，碰到时间充裕的老人，会带他们过来，稍后进行统一的讲座，现场也会分发礼物和水。 林向晚没有参加事前的会议，对这边也不太熟悉，就跟着周放一起走。 “学姐，你是今年才来临大的吗？”周放问道。 “嗯，我九月份来的，现在研一。” 8. 年年 《年年平安》全本免费阅读 广场中央搭了个小高台，前面凳子摆了五六排，坐了大半人。一部分学生在附近讲解，还有一部分在两侧的小棚子内为给老人介绍。 看到林向晚等人过来，黄甜甜从其中一个棚子出来，挥了挥手，“周放，这边。” 周放是这次活动的主讲人，要做宣讲前的准备工作，“学姐，我先过去了，还得麻烦你帮忙安排一下。” 林向晚微笑着点了点头，等周放过去，她和负责维持秩序的其他学生组织老人落座。 江爷爷个子高，主动坐在了最后一排，江叙插兜站在一旁看她，神色懒懒的。 学生们又为在场的老人分发了小礼品和水，只等宣讲开始。 “学姐，你去那边坐吧。”大致安排完后，其中一个学妹对着林向晚说，她手指的方向是靠右侧的一个小棚子。 林向晚摇了摇头。虽说她这次的作用大致相当于一个花瓶，但是她还是觉得自己应该力所能及地做一些事情，而不是开场后就开始摸鱼。 “我就在这看着吧，万一有什么突发情况也能第一时间看见。” 她这时站在最后一排斜后方，江叙站在江爷爷旁边，江爷爷旁还有个空位，但大概是坐着的都是老人，他也没好意思坐。 这样一来，他和林向晚离得很近，外人看来就好像他们俩是一起来的。 学妹又磕磕绊绊道：“那，那，这位学长呢？” 江叙抬了下眉，嘴角微动，也没反驳，表情带着若有似无的轻佻，“我等你们学姐安排呢。” “……” 学妹一副看八卦的表情，边点头，边对着林向晚眨了眨眼，然后识趣地离开了。 又只剩下林向晚和江叙两人。 林向晚扣了扣手指，头微微低着，广场声音嘈杂，大家都叽叽喳喳地聊着闲话，但她却觉得异常安静，安静地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她的声音很小，只有江叙能听到，“你不坐吗？” 男人声音带了笑，“那我坐了。” “……” 他也挺好意思。 林向晚以为他至少会说句客套话，比如他一个年轻人怎么好意思坐，又或者绅士地把座位让给她，然后她再礼貌拒绝。 现在看来确实是她想多了。 讲座快要开始了，周放和黄甜甜在高台旁对着手稿，他的目光忽地转向这边，林向晚笑着打了个招呼。 “你，你，给我起来。” 林向晚循着声音的方向看，江爷爷嫌弃似的把江叙往旁边赶，面上带了些怒气。 这还是重逢以来，她第一次看到江叙吃瘪，这场景实在生动有趣，她一时没忍住笑了出声。 江叙一边起身一边朝她看过来，林向晚手呈拳头状遮在面前，咳了两声，掩饰尴尬。 倏忽间，江爷爷扭头，手轻轻拍着旁边的空位，和蔼慈祥道：“小姑娘，你坐这。” 所以这是把江叙赶起来让她坐？ 这简直就是送死。 林向晚第一反应就是不能坐，她本来就没想过要坐在这，现在这个位置被江叙坐过，那她更不能坐了，谁知道江叙等会又要怎么嘲讽她。 “不用了爷爷，我是工作人员，站着就行了。” 她的语气一直都很平和，笑起来特别感染人，带着消火的魔力，像冬日里的小太阳。 除了前两天和江叙的不愉快见面，她因为男人的话显得不那么开心以外，大部分时间里她都是这种状态，好像没有什么事情能让她有太多情绪上的波动。 见她站着不动，江爷爷一个起身挽住她的胳膊，带道椅子边。 林向晚连忙摆手，“爷爷，我真不用坐，您让江叙坐吧。” 她感觉身旁那人笑了一声，声音很轻，但她能确定确实是听到了。 江爷爷疑惑道：“你认识我孙子？” 林向晚的心猛地颤动了下，不是，她说什么江叙啊。 正常情况下，她应该表现出一副她是工作人员，因为工作职责，所以会尽心尽力的照顾在场的与会人员。 但是这话一出，现在这个局面就变成了她和江叙认识，但是两人都心有灵犀地没有捅破这层关系。 她提出把座位让给江叙好像还显得她很大度？又或者说很不屑？ 她的脑子高速旋转，而后想出了一个听起来有些弱智但又非常合理的借口：“我在网上看到过您孙子。” “……” 又怕江叙误以为她是私底下像个变态一样在网上搜索他，林向晚又说道，“很有名的企业家。” 这样就说得通了。 江爷爷的脸也舒展开来，漏出了一副“哦，原来是这样。”的表情。但嘴上还是嫌弃，“他那是玩游戏不务正业。” “我是有名啊爷爷，前两天还上了微博热搜呢。”原本一直在旁静静看戏的人突然出声了。 林向晚不受控地咬了下唇角，江叙看到那天的热搜了？ 也是，那条热搜可是以第一位的佳绩在文娱榜挂了整整大半天，虽然很快就又被其他明星的八卦压下去，但只要那天打开过微博，就一定能发现。 他倒也没想过花点钱控制下舆论…… 周放这时候已经走上高台，说完开场白后，现场安静了许多。 林向晚和江叙虽然是在角落的后排，但还是有些扎眼。 江爷爷的手还牵着她的胳膊，这种将坐不坐的动作一直保持着，林向晚觉得自己现在属于进退两难。 “你还不坐？都看着我们呢。”江叙的声音轻飘飘的，就像他是个无关紧要的旁观者，觉得尴尬地应该另有其人。 林向晚余光感觉到两侧棚子中有些目光聚集在此处，既然江叙把台阶都递到她脚下了，那她也没有再拒绝的理由。 她坐过去，江爷爷心满意足地笑了。 一切都回到正轨，他们和其他来听讲座的人没有任何不同。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江叙站在他们身后。 有点像个保镖， 还是那种保镖中的魁首…… 周放大致介绍了今天活动的主题后，便进入了首个环节。 要想诈骗宣传的效果得当，就必须得让当事人有身临其境的感觉。 简言之，要模拟还原出诈骗的真实现场，并且要尽可能展现当下流行的骗术。 周放从高台走下来，站定在其中一位老爷爷身旁，“爷爷您好，请问您怎么称呼？” 他将话筒递过去，老人作势站起来。 “没事没事，您坐着就好。” 老爷爷停下动作，连点头，“我姓朱。我孙女也在读大学，跟你差不多大，你就叫我朱爷爷吧。” “朱爷爷，方便问下您家里是儿子还是女儿吗？” “我有两个儿子，一个在外地，一个还在临港，但是在城西，只有我和老伴在这边生活。” 周放嗯了声，表示理解，现在大部分家庭都是这样，这也是为什么老人更容易被骗的原因。 “那您平时会和儿子们打电话吗？还是打视频？” “会，我小儿子经常和我视频，大儿子就忙一点。” 周放的问话方式循序渐进，并不会让人觉得有什么不妥，紧接着他又说道：“可以问您要个您儿子的视频吗？有脸有声音就行。” 朱爷爷从口袋拿出手机，打开屏幕，一边翻找一边说：“上次过中秋，我大儿子没赶回来，我和他视频的时候，我小孙女给我录下来了，叫什么，你们年轻人都懂，啊，对，就是录屏，可以一边打视频一边录像的，我没事的时候就翻出来看看。” 他把手机递给周放，示意他看。 周放又提出能不能借用一下手机，老人欣然答应。 他朝旁边走开，林向晚顺着看过去，这才发现舞台右侧的第一个棚子里坐着民警，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仪器设备。 应该是她和周放去发传单的时候过来的，回来之后她也没顾着看那边。 根据刚才的提问状况来看，她大概能猜到后面发生的事情了。 民警调试内容需要些时间，周放又开始和在场的老人互动，他很沟通，在场的老人都被他吸引了注意力。 过了一会，棚子里的民警对他打了个手势。 再然后，高台后的大屏幕上出现了刚才那位老人的大儿子的脸。 “老朱，这不是你儿子吗？”朱爷爷旁边的奶奶指着屏幕说。 老人眯了眯眼，拿出口袋里的眼镜，他仔细看了几秒，开心笑道：“这是我儿子，真是我儿子。” 现场顿时变得叽叽喳喳起来，大家都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 小区里的老人退休了没什么事，经常会一起结伴散步、下棋、跳舞、旅游，一来一去的基本上都认识。 大家还在热烈讨论，屏幕上的突然开口说话了，“爸，我生意上出了点问题，你能不能给我转点钱周转一下，真的是没办法了，我都快被逼疯了。” 视频上的人说话非常生动，说到最后时竟然差点留下眼泪。 朱爷爷整个人都站起来了，他在和屏幕上的儿子对话，“世成啊，你差多少钱，给爸说，爸给你想办法，别自己硬撑着，爸给你想办法。” 他的声音带着颤抖，勉强着说完，仍站着，在等屏幕上的人回话。 屏幕上的人没再动，画面到这里就结束了。 林向晚猜想应该是在场的民警这么短的时间内没办法做到非常精密，不然也不会一开始就直奔主题——要钱。 周放急忙走上去，安慰朱爷爷坐下来，他解释：“朱爷爷，其实这个不是你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