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世家:从商鞅变法开始崛起》 第一章:乞者 陈野看着面前几乎可以说是荒芜的一切,脸上带着无可奈何的崩溃笑容。 “救命啊,要不要这么玩我?” 一阵阵风吹来,吹的他浑身上下感觉哪哪都是凉的。 身上的“衣服”加一起或许只有两三片布、且还是粗麻制作的,十分粗糙,勉强能够遮挡住他的重要部位。 陈野抬起头,一双忧郁的眼睛看着天空。 半个小时前他还是衣食无忧,坐在空调屋子里玩游戏的现代人,而半个小时后的现代他就到了这里。 而原因则是他玩的那个游戏。 【世家】 世家这個游戏是一个很简单、但也很困难的小游戏,游戏随时可以通关,只是有不同的评价。 而决定这个评价等级的就是所建立世家的传承长度,以及所选择的开局人物的身份。 就在穿越到大秦之前,陈野刚刚达成了全服第一的成就【巍巍华夏,千年世家】。 而陈野本来准备再重新开一个档,节点就选在战国时期,身份则是准备选最差的选项之一【乞丐】,据说如果能用【乞丐】的身份达成【千年世家】的成就,会有最高层次的奖励。 “哎。” 陈野叹了口气,伸出手,看着略显粗糙的双手,有些恨恨的说道:“要是早知道我会穿越过来,我怎么也不会选这么差的开局!” 是的!这么差的开局! 没有田地、没有房屋的身份在古代叫做【流氓】,流氓已经够可怜了,而先秦时期的【乞丐】则是比流氓更加可怜。 因为他们有些甚至没有路引,随时会被士兵扑杀。 “也不知道我现在穿越到了哪个节点?” 陈野冷静下来之后,仔细的在脑海中思索着如今的时间,他必须是先确定如今的时间,然后再想办法入秦! 他现如今其实并不算是地狱级别的开局,毕竟他的脑海中还有大部分的学识、他还识字! 这便是他如今最大的、也是唯一的“挂”。 就在此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阵喧哗声,周围的人都蜂拥而去,朝着前方。 “你听说了么?左庶长好像要在城门口宣什么布告。” “布告?” “不是一大早让人搬过去了几根柱子么?” “也不知道是干啥用咧。” 陈野一瞬间就捕捉到了几个关键词,“左庶长”“城门口”“柱子”。 他的眼睛猛的亮了起来,难道他穿越的时间点这么巧合? 商鞅【注:为方便阅读,文内直接称商鞅^^】变法!徙木立信的故事谁不曾听闻呢? 顿时,他的心里就有了主意。 想要入秦,除却有才华、学识之外,必须还拥有另外一个东西,那便是身份,难道你说你有才便能见到国君? 能见到国君之人,必有人举荐、亦或者你有一个出名的老师。 比如张仪,他的老师便是著名的【鬼谷子】。 比如商鞅,他的举荐人便是秦孝公的宠臣景监。 而他陈野如今除了一个人之外,什么都没有,本来需要大费周章的事情,如今却好似有了转机。 商鞅不正是一个完美的举荐人么? 思及至此,陈野快步朝前走去,拥挤到了人流的最前方。 中央商鞅站立在那里,正在不厌其烦的解释着自己的新政令。 “若有人能将此木徙至南门,赏十金。” 商鞅望着乌泱泱的人群,神色中带着些庄严肃穆,为了新政令的实施,他必须如此。 “可有人愿意?” 随着商鞅的话音落下,在场众人议论纷纷,可却始终没有一个敢于上前的。 如今这个时代,哪有这般好事? 商鞅并不因此气恼,这本就在他的计划之中。 “若有人能将此木徙至南门,赏五十金。” 他环视着周围的人们,周围的人眼睛中都带着光亮,可却依旧没有一个人上前。 而陈野则是看了看那根木棍,又握了握拳头感受了一下。 当即上前一步:“禀左庶长,我愿一试。” 他抬起头,神色平静,眼睛中却带着些许微光:“只是,我不愿要这五十金,只想追随左庶长,为君旁一小吏,不知左庶长可愿?” 商鞅眉头一挑,看着面前这个衣不蔽体,但浑身上下却带着些莫名书卷气的青年。 “哦?想为我身边一小吏?” 他嘴角噙着一抹笑,几乎是不假思索的说道:“可以。” 商鞅遥遥一指,神色平和:“但五十金乃是我所承诺的赏金,依旧给你。” “如何?” 陈野当即二话没说,直接上前将木头扛在了肩头。 木头不算重,毕竟商鞅本来的打算也不是为难民众,而是为了立下朝廷的威信,令天下信服。 但对于此时的陈野来说,这木头也并不算轻,毕竟这具身体原本的条件摆放在这里。 汗水不断的从陈野的额头落下,他的脸上微微泛红,陈野死死的咬着牙往前一步步地走去,每走一步脚下都会出现一个坚实的脚印。 千年世家,始于足下。 这个时候的陈野下意识的想到了当年的文王拉车,八百步换了周八百年的天下。 耳边传来些许嗡鸣声,陈野莫名觉着口腔有些腥甜的味道。 商鞅以及众多民众跟在陈野的身后,同样一步步的朝着南门的方向走去,商鞅一边走,一边观察着正在搬运木头的这个少年。 少年身上衣不蔽体,但言辞之间却带着些文气,明显是读过书的。 虽然沦为乞者,但皮肤并不算十分粗糙,甚至只有新茧,而没有多年老茧。 那根木头是他专门选择过的,并不算多么重,但也并不算轻。 这少年能够从西门将木头搬到这里,若是中途稍微有放弃的想法便定然不能实现,会在半路放弃。 而此时,累成了这个样子却也绝不轻言放弃、甚至没有一声抱怨。 商鞅的眼睛中不由得划过一抹满意之色。 他知道,改革的路从来就不会是一帆风顺,而变法之人也从来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所以他想提前为自己找一个传人。 这个人最好和秦如今所有的上层老贵族都没有关系,这样便不会背叛自己。 这个人最好读书识字、意志坚定,因为唯有这样变法才能在自己死后继续。 眼前之人,似乎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呼——” 陈野眼冒金星的将木头放下,气喘吁吁的扭头看着站在自己身后的商鞅,一个没站稳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此时一只手伸了过来。 “跟我走吧。” 第二章:何为法? 陈野抬起头,看见的便是商鞅站在自己的面前,大日的光芒从他的身后照射,一时之间映射的他有些恍然。 下意识的被那只手拉了起来。 商鞅环视四周的民众,声音清冽、带着些许庄严:“来人,将五十金拿来。” 他微微一笑,当着众人的面,将五十金递给了陈野。 而后看向众人:“尚且有两木,不知何人可徙?” 民众看向商鞅,继而又看向手中握着五十金,已经站立在商鞅身旁的陈野,一时之间有些喧哗。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人群中再出现一人。 “敢问左庶长,可是一人只得徙一木?” 商鞅微微一愣,继而摇头,笑着指向身后的陈野说道:“此子体弱,已然喘成了这个样子。” “再让他搬,只怕也搬不动咯。” 他带着些调侃儿的说道:“届时,老夫便不是徙木赏金,而是要了他的小命了!” 听了这话众人顿时哈哈大笑起来,那开口的壮汉倒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小人力气足,便是吃这口营生的。” “余下的两木,小人全都担了!” 说着便有些焦急的快步往西门走去,他怕被人抢了先。 如今的粟米价格方才多少? 一金十二石。 一石粮食够一个成年男子吃三个月,十二石粮食足够他吃上一年。 一百金也就是可以兑换一千多石粮食,足够一個普普通通的家庭一跃成为衣食无忧、甚至可以购买些许田地,成功从【流】成为【民】了。 这是阶层的跨越。 谁能不心动呢? 陈野站在商鞅的身后,看着他随着众人前往西门,又看着他跟着众人来到南门,继而将一百金给了那壮汉。 当所有人都在欢呼、都在狂热的看着商鞅的那一刹那,陈野知道,商鞅的计谋成功了。 夕阳缓缓落下,洒落在地面上,一切都像是那么的寻常。 商鞅回过头,看着站在自己身后的少年微微一笑:“你可从中看出了什么?” 陈野看着商鞅,心中一动,他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当即沉肃的说道:“左庶长想以此建立朝廷的威信,而使民众臣服。” 商鞅微微挑眉,背着手一边往自己的府邸走去,一边继续低声问道:“哦?那你觉着我能成功么?” 陈野亦步亦趋的跟在商鞅的身后:“左庶长定然能够成功。” “只是徙木而已,便给了五十金。” “说不得这几日都会有人继续等候在门口,看看是否还有如此的好事。” “而左庶长定然不会只进行一次【徙木立信】的事情,日后定然时不时的还有,待到众人形成了习惯后,所有人都会开始信任左庶长。” 说到这里,陈野略微犹豫了一下。 “只是左庶长,如此之信首次尚且好立,但立了之后便如脱弓之箭,无有回头之路,必须要时时刻刻维护此箭的威信,稍有折损便前功尽弃。” 商鞅一愣,转过头看向陈野,不由自主的笑骂一声:“莫非你觉着,我没有这个心念?” 陈野顿了一下,他当然知道商鞅有这个心念,只是有这般心念的结果是...... 看着默然不语的陈野,商鞅顿时大笑出声,他当然知道陈野在思虑什么东西:“你所忧思太多了!” 商鞅站在原地,双手拢在袖子中:“人生来为何?不就是为了自己心中的心念么?” “为了心念之所在,哪怕此身不复又能如何?” 他指着陈野说道:“小小年纪,无有一丝锐气,忧思过多可不是你这个年纪当有的。” 转过身,商鞅笑着离开:“行了,不必跟着老夫了。” “自己去干点少年人应当干的事情,都办完了事情再去左庶长府找老夫!” 陈野站在原地,看着渐渐离去的商鞅,脸上带着些愕然。 他看着手中的钱袋。 少年人该干的事情是什么? 哦,他懂了。 ........ 栎阳城,某处店家。 “来一碗汤饼!一碗肉羹!” 陈野美滋滋的看着面前冒着热气、香喷喷的食物,搓了搓手。 少年人该干的事情当然是用这幅健康的身体,尽情的吃喝!把所有看到的美食全都炫到嘴里! ........ 左庶长府 商鞅回过头,看向一旁的侍卫:“什么?” 他一脸愕然和不解:“你说那竖子拿着钱去了吃食店,一路走到哪里吃到哪里,甚至还捎带了不少?” 商鞅带着诧异的语气问道:“这是少年人该干的事情么?” 一旁的侍卫、小厮神色都有些憋不住笑。 坐在商鞅旁边的妇人反而笑的开怀:“这怎么不是少年人该干的事情了?” “不过贫时不屈,达时不荡,乃真大人耶。” 商鞅摸着自己的胡子,笑着说道:“不错,不错。” ........ 晚,左庶长府。 书房中。 商鞅端坐,他的对面坐着陈野。 “小子,伱可有姓、氏、名?” 陈野望着商鞅,声音不低不重、不轻不缓,他知道这是商鞅在看自己的过往、以及传承。 “小子名野,樊氏陈姓。”【注:历史中姓氏并不是这样的,是作者自己的一点私心,至于是什么私心是个人隐私^^,所以樊氏陈姓是伪造,且不符合历史中姓氏的更改规则。】 “家祖本为仲山甫后人,不过仅为旁支,传至祖父一代居陈地,因此以陈为姓。” 樊有两个起源,其一是姬姓、其二则是子姓,在这里陈野准备攀一攀关系,所以便用了周太王之玄孙虞仲支孙仲山甫的那一脉传承。 这些传承在现代可以很轻易的查到,但在古时候,尤其是先秦时期,除却传承的本人之外其余人是不可能知道这么详细的。 因此,只要说出来,便十分可信。 商鞅听到陈野的解释,当即有些开怀:“原来如此,你祖上竟与老夫一样,都是姬姓?” 他抚掌而叹,继而神色更加严肃了:“小子,老夫向来信天、信命。” “近些日子老夫动了留一个传人的想法,而你恰在此时出现,这仿佛是天定的缘分。” “只是老夫的弟子并不是这么好当的。” 言及至此,商鞅的眸子瞬间带着些许锐利之气。 “首先,你得经过老夫的考验!” 他猛的站了起来,背着手,看向窗外的明月:“小子,我问你。” “你觉得,何为法?” 第三章:顺 何为法? 陈野有些沉默,仔细思索一番后开口道:“法者,天下之依。” “规人者为法,使民有距可依者为法。” “法者,万物之序也。” 商鞅听着陈野的寥寥数语,心中顿时涌现出些许惊喜之色,这些话并不像是一个普通人能够说出来的,且十分合他的心意。 小老头看着陈野有些得意的往前凑了些:“小子,我问你。” “你也觉着应当以法家治国?” “莫非你也是我法家子弟?” 陈野微微摇头,他的神色十分平静但却显得坚定无比:“不敢欺瞒商翁,小子不觉着应当以法家治国,也并不是法家弟子。” 商鞅一愣:“那你方才说法者,万物之序?” 陈野整理了一下思绪,缓慢而又坚定的说道:“商翁,法便是法,与法家有什么关系?” 他反问道:“如今秦律修整,的确是以法家为首,但难道说秦律便是法家么?” 陈野微微摇头:“法,是定下来的条条框框,法家,是一个个的人。” “天行有常而更古不变,但人心却是常变的。” “小子坚信【依法治国】,却不信【以法家治国】之说。” 一番话说的商鞅愕然,他坐在那边,神色略微有些恍惚,烛火照耀在他的脸上显得十分惘然。 依法治国,不是以法家治国? 这似乎与他平日的坚持有所冲突,人之所以为人便是因为人有私心,而私心往往能够超越他心中的一些执念。 商鞅神色变幻,但最后却又复归平静。 他似笑非笑的看着面前的陈野,笑着说道:“你这般说,难道就不怕老夫不收你为徒?” 陈野闻言神色凛然,但心中却提了口气:“若以言骗商公而得商君传承,小子问心有愧。” 他十分坦荡的说道:“小子之父曾言,立身、立家须有道,樊氏陈姓家如今虽并不算什么大族,但却要坚持心中信念。” “家父辞世时,曾留下家训。” “人生而当仰不愧于天,俯不愧于己,一生所求,问心无愧。” 商鞅嗤笑一声,指着陈野笑骂道:“伱小子,如今不过一流民,便想着家族后世之业了?” 说罢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老夫这么多年的日子,竟是没有你一個小孩子看的透彻。” “只是路已至此,不可改了。” 他站起身来脸上带着些无奈,人生在世总是会遇到各种事情更改自己的信念的。 “行了,你这个弟子老夫收了。” “明日行过拜师礼,便成为老夫的弟子吧。” 商鞅看着陈野的脸颊,有些恍惚的说道:“只希望你小子这一生,真的能够如你所愿,坚持【问心无愧】这四个字吧。” 说完有些意兴阑珊的往院落中走去,神色中多少带着些失落。 陈野看着商鞅的背影缓慢消失,心里终于松了口气。 这一关,应当算是过了! 因为他的耳边已经传来提示声! 【商君变法,老秦恒强,法者可定天下,岂可定人呼?】 【恭喜您达成丁等下成就【商君之徒】,获得奖励气运点数50。】 陈野坐在油灯前,看着些许烛火不断飘忽,心里却在回忆着关于气运点数以及成就品阶的设定。 在这个世家游戏中,无论是成就、还是道具都分为甲乙丙丁四个大等级,以及上中下三个小品级,而气运点数的作用则是可以在商城中抽奖。 想到这里,陈野不由得撇了撇嘴。 商城的抽奖虽然有保底,但是和某二字无良游戏一模一样,八十抽保一次甲等道具,一百六十抽保一次固定甲等道具..... 当然,一百六十抽只能够保【甲等下品】以及【甲等中品】的道具,至于上品的么..... 两个字。 加钱! ......... 秦宫中 “咳咳。” 秦孝公疲惫的轻咳几声,脸上带着些苍白之色,他不动声色的听着身旁的人汇报着关于陈野以及商鞅的谈论,眼睛中闪过些许暗光。 “依法治国么......” 他平和的闭上了眼睛。 这一生他自然是不会负商鞅的,但他死之后呢? 以商鞅的性格定然是要坚持变法的,而那些国内的老贵族们定然是要想办法破坏商鞅的变法。 试探来试探去,最后一定会将主意打到太子的身上。 秦孝公几乎可以断定,自己死后不出一个月,商鞅必死无疑! 然而,那些人会放过商鞅的家人么? 他神色有些变幻。 “去,仔细查一查这个人。” “着人盯紧他,他的一举一动都要向寡人禀告。” 阴影中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诺。” 宫灯的烛火依旧在燃烧着,所有的一切映照在地面上,像是铺了一层温暖的火焰。 “若有可能.....” “寡人定要护你一脉传嗣......” ........ 一处宅邸中。 几个老秦贵族神色变幻,他们互相对视一眼,但谁都不想先开口。 “哼。” 为首的老人冷笑一声:“诸位,你们难道真的要眼睁睁的看着商鞅那个贼子将你我赶尽杀绝么?他这般做,你们真的能够忍耐下去?” “不忍耐又能如何?” 有人是急性子,当即说了句:“这乃君上所支持的,你我又能如何!” 那老人微微眯了一下眼睛:“如何?当然是试探试探这位左庶长的底气了!” 他环顾四周:“这不是什么小打小闹,而是你死我活,除非你们能够放弃现如今所拥有的一切!转而像是一个乞者一样跪伏在商鞅面前祈求!” “我等用鲜血换来的一切,凭什么如今便不作数了?” 他的眼睛中带着狠辣:“诸位家中皆有那些不成器的子弟,平日里养着他们不就是为了此时?” “找几个去犯一下商鞅所谓的律法!” “看看他敢不敢动你我家中子弟,若是敢动.....” “诸位,那时候还要等死么?”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沉默了片刻后纷纷附和,此时已经无路可退! .......... 左庶长府 商鞅用手中布匹,擦拭着手中长剑。 “那些人,只怕是要忍不住了吧?” “正好试一试我这长剑!” ....... 偏房中 陈野放下手中书卷,看向外面的天空。 “冲突,要来了。” 第四章:前谋 晨 虽然被拜为左庶长,且拥有了不少的田地、家产,但商鞅并没有变成奢靡享乐的人,家中的餐食依旧简单。 陈野、商鞅、商鞅夫人三人坐在一起,面前摆放着大秦最常见的餐食——汤饼。 说是汤饼,其实是类似于面条的东西。 将饼子撕成一条一条的,而后煮开在沸腾的锅里,盛出来之后撒上些许调料,这便是一顿简单的餐食了。 一边吃,商鞅一边说道:“这几日怕是要出事情,你就自己在家里面呆着,尽量不要外出。” 他的声音中带着些冷肃:“那些人不会放任我继续这般变法下去的。” 商鞅夫人倒是有些担忧的说道:“难道就不能共存么?” 陈野一边吃着口中的饼子,一边摇头:“只有背叛人的人,没有背叛阶级的阶级。” 他的声音平和,但说出的话却让商鞅眼前一亮。 “没有背叛阶级的阶级......” “好,好!好一个没有背叛阶级的阶级!” 商鞅的声音中带着满满的感叹:“老夫这一辈子没有收徒,没想到临了临了,收了你这样一个天资卓越的徒弟。” “只是不知道,这算是老夫的幸事还是不幸呢?” 他低了一下头看着坐在那里依旧吃着东西的陈野,声音中带着惋惜:“若是早两年碰见你,或许老夫还有大把大把的时间教导你。” “只是如今只怕.....” “哎。” 一声长长的叹息落下。 自变法开始,自宫中传出消息,自老秦的贵族开始纷纷反对开始…商鞅就知道,这注定是一条有进无退,道阻且长的路。 所以他才会开始想要寻找传人。 也正是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还有多久的路,所以才逐渐的开始放大脚步。 他还有多久的时间呢? 殊知道,若他死了之后,这变法还能够坚持多久呢? 陈野看着脸上带着坚定、颇有些意气风发的商鞅,心中有些惋惜。 若有办法挽救商鞅,他一定是会想办法的,但商鞅之死不在于其他人,唯在于商鞅自己。 ........ 书房 一卷卷竹简放在陈野身前,他跪坐在书房中,闭着眼睛,心中思绪万千。 片刻后,似乎是下了什么决定一样,陈野起身。 他要切身的参与进这一场变革中,哪怕历史的车轮滚滚而行,他只是一只蹲在车轮前试图阻挡车轮前进步伐的螳螂又能如何呢? 千年世家从何而起? 从此而起! 若一心只想当历史中的一名看客,那么即便是有千年的世家又能如何? 更何况,哪怕是之前未曾来到这里的时候,他在游戏中也是一直在试图改变历史的轨迹,完善自己心中的遗憾。 而如今难道已经来到了这个世界,他反而畏手畏脚了么? 陈野的嘴角噙着一抹笑容。 千年世家的重点不在于千年两個字。 而在于世家。 何为世家? 难道普普通通一个传承了千年的家族就能够被称之为世家么? 拥有权力、财富、知识、智慧,拥有无数在历史中力挽狂澜、青史留名先人的家族,才能够被称之为世家! 商鞅变法乃是目前为止他能够抓住的最大的机遇! 若此时不深切的参与进去,如何获得巨大的财富、权力?日后再进言?进什么言!若之后要进言,何必等到日后! 陈野的心头如同一缕阳光照射了进来,他看着窗外的一切,心中豁然开朗。 如何建立起一个千年的世家? 答案是 在每一个历史的浪潮中果断而又坚定的参与进去,然后再加上亿点点的外挂! ......... 长街 商鞅站在街头,神色冷冽的望着站在自己面前,神色颇不在意的几个年轻人。 这几个年轻人的身上穿着华贵,一眼看去便知道这是贵族,且家里一定是有权有势的贵族。 商鞅认识这两个人。 某个宗室的外侄,家中本也是老秦有名的贵族之一。 他合着眼眸,双手拢在袖子中:“霖公子,何故于咸阳纵马?” 霖公子呵呵的乐了一声,只是看着商鞅说道:“我纵马怎么了?商君管天管地,难道还能管的我纵马不成?” 商鞅知道霖公子此行的目的,当然也十分清楚霖公子这是在做什么。 不过是试探他而已。 他抬起头,神色依旧平和,像是一个做生意的平常老人:“秦律第三十四条,街中纵马,罚三十金。” “霖公子如何缴纳?” 霖公子冷笑一声:“缴纳三十金?这是什么狗屁律法!” 他往前走了一步,眼睛死死的盯着:“自古刑不上大夫!贵族触法何故如此惩戒?” 霖公子的脸上带着满满的不服:“商鞅!” “自你变法这多日子以来,你瞧一瞧咸阳城中有几个人不觉着伱的新法严苛?不觉着你的新法不应当施行?” “你与民争、与国争,难道就不怕日后落得一个身首异处的下场么?” 商鞅神色依旧平静,但眸子中的锐利却凭空而出,他上前一步,走到霖公子身前:“老夫等不等得到那一日不知道,但如今霖公子只怕是等不到了。” 他的身上带着杀气:“依照新法,质疑新法者,杖四十!!” 商鞅一招手:“来人!” 远处正围观着的士兵顿时听令而来,这些都是百战精兵,身上气势自然吓人。 “在!” 商鞅深深的吐了口气:“将此贼抓起来,依新法处置。” “另,通知其族,为其缴纳罚金。” 商鞅转过身子,手紧紧的握在袖子中,他明白今日的试探只是一个开始,无论是五十金,还是四十仗都只是一个开胃小菜。 在那些老贵族明确的知道,前方再也没有回头之路的时候,他们之间就是不死不休的结局了..... 前方风浪正盛! ........ 几乎是在霖公子被抓走的那一瞬间,所有的老贵族们都得到了消息。 商鞅没有给任何的面子,直接将人抓走。 且所有处置都是依照新法而行。 人群中,为首的老人看向众人,语气中带着些许平和,他早已经不再寄希望给商鞅会给他们留活路了。 “诸位,如今形势已然清晰了吧?” “为今之计,唯有一条。” 他微微一笑:“设局,杀商鞅!” 第五章:吾剑未尝不利也!【一更,求收藏追读】 杀商鞅? 在座的众人面面相觑,神色有些踌躇。 商鞅如今是左庶长,更是得到了秦王的信赖与重用,杀商鞅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有人犹豫的说道:“杀商鞅有何用?” 他的声音中带着些无可奈何:“死了一个商鞅,还会有另外一个王鞅、李鞅,现在的问题是,想要变法的是王上。” 为首的那人脸上却带着些不认可,他笑着说道:“想要变法的是国君,但能够变法的有几个人呢?” 他颇有些得意的说道:“天下想要变法的能人异士有许多,但有商鞅此等能力的又有多少?” “自当初魏国变法后,景从者无数,但真正能成事的却寥寥。” “我等将商鞅诛杀,便是绝了国君想要变法之心,也能够让天下人知道,秦国之地并不是国君一人说了算的。” 他冷笑一声:“所以,商鞅必须死!” 其余人沉默片刻后,也都纷纷景从。 这個世界上绝对不会有背叛阶级的阶级,所以没有人会反对一个对自己明显有好处的事情。 即便这个事情的风险很大。 ........ 商鞅府邸 陈野与商鞅对立而坐,两人神色都很平静,尤其是商鞅,一点都看不出方才抓了某贵族之子的样子。 商鞅放下手中的竹简望着陈野:“陈野小子,你说那些人还会做出来什么事情来阻挠我的变法呢?” 他的声音中满满的都是感慨:“明明变法对秦国、甚至对他们来说都是有好处的事情,为何他们偏偏要阻止呢?” 商鞅有些不解。 在商鞅看来,那些贵族与秦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 哪怕现如今新法的确是削弱了老贵族们能够获得的利益比重,但当秦国强大了之后,他们能够获得的利益绝对是比现在要多的。 他摇头轻叹:“尽是鼠目寸光之辈!” 陈野抬头哑然失笑:“商公,事情并不是这样算的。” 他的目光深远:“举一个十分简单的事情为比。” 陈野在面前的桌子上画了一个圆圈,而后将圆圈分为好几个部分:“您瞧,若这个圆是如今的秦国,这一部分便是老贵族们所占据的利益。” “他们占据的利益是比平民、新贵族、以及王上多的。” “您的新法是将整个圆给变大了,但是他们所占据的地方却变小了。” “虽然最后的份额不变,但.....” 陈野点了点面前的圆圈:“本来不会有这一部分人来瓜分属于他们的利益,但如今却新多了一部分人来。” “这会让他们觉着自己的地盘被侵袭了。” 陈野摇头:“其实并不是他们鼠目寸光,而是利益人性本就如此。” “或许您觉着有利所有人分,只要新的利益比旧的利益大就可以,但老贵族们、已经占据了利益上层的人会思考另外一个问题。” “这个圆可以扩大,但如果把这一部分会来瓜分利益的人给扼杀在胎中,那么等到圆自然变大的时候,无论是他们的利益还是份额都会变大呢?” 听着陈野的话,商鞅逐渐的陷入了沉默当中。 窗外的阳光十分明亮从外面打到了屋子中,些许夕阳落在了商鞅的脸颊上,他的眼角皱纹十分明显,像是一个疲惫至极的老人。 明明这个时候的商鞅还算年轻。 陈野看着手中的竹简,望着面前的商鞅,同样保持着沉默。 片刻后,商鞅似乎做出了什么决定。 他抬起头看向陈野:“时代的浪潮滚滚而行,吾不能阻挡也。” “博弈到了最后,所有人都会陷入疯狂的争斗当中。” “若我送你一节青云,你能将自己置身事外么?” 陈野看向商鞅,心中不断的在计算着,最后他的声音冷静而带着些力量:“我能。” 商鞅眼睛盯着陈野,试图从他的眸子中看出某些东西。 “从一开始,你就只想着从我这里而起是么?” 陈野微微有些沉默,片刻后回答道:“并不是这样的。” 他说着内心的真话,发自肺腑,没有半点的隐藏:“一开始,我只是想要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于是我想为您身边的一个小吏。” “如此便能够在秦国安身立命。” “之后可徐徐图之。” “您收我为徒的事情,我事先并没有想到,当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是惊愕的,但同时也是惊喜的。” “那个晚上,您询问我法之何为的时候,我本想捏造,可最后还是选择了说出内心的真正想法。” “国可以法治之,但此法非法。” “法是不可以动摇的根本,决计不是随着人的意志而变动的【法家】。” 说到这里,陈野本欲再说些什么,商鞅却疲惫的摆了摆手:“好了,不必再说了。” 他看向陈野:“剩下的话,你留着对国君说吧。” 商鞅坐直了自己的躯体:“至于你我师徒之名......” 此话未尽,陈野俯首:“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无论如何,您便是小子的老师,决计不可因外物而改。” “若今日因外物而更弦,他日遇到另外的事物,小子怎能坚持本心呢?” 陈野抬起头,一双眸子中带着的是满满的坚定:“小子曾言,一生所求不过问心无愧。” “之前拜您为师,或许有功利之图,但决计是发自本心之举。” “今日不愿与您割席,同样因此。” 长久的沉默之后,商鞅略带些许欣慰的说道:“也罢,便听从伱所说的吧。” 他平和的望向陈野,虽然与陈野成为师徒并没有多久,只有短短的十几日,但足够他感受到陈野的一片赤诚之心。 “我会为国君举荐你,但却不会为您美言。” “是否愿意见你,是否愿意给你足够高的地位、权力,便全看你是否能够说得动国君了。” 陈野微微颔首,声音中带着些许恳切与好奇。 “那霖公子、老贵族之事,老师准备如何?” 如何? 商鞅哑然失笑:“吾剑未尝不利也!” ......... 东宫。 嬴驷声音中带着些许好奇:“老师,您说商鞅会如何选择?” 第六章:见王【二更,求收藏追读】 公孙贾摇头:“商鞅的选择谁也不曾知道。” “如今霖公子被收押,据说已经依照新法处置,其余人那里应当已经知道了商鞅不会退后。” “那么此时商鞅的选择已经不再重要。”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商鞅已经有进无退,或者说从他选择开始变法的那一日,他就已经有进无退了。” 嬴驷眉眼中满满的都是好奇:“那么商鞅为何还要这样做呢?” “难道他不知道自己的变法不会对自己产生什么利益么?” 公孙贾此时却笑着说道:“人生在世,各有所求。有些人求财,有些人求名,有些人求利;商鞅此人,便是求名而来。” “若变法功成,秦必强盛。” “而秦之强盛必定有其一份功劳,无论后世如何,商鞅之名必定名流千古,与当初的李俚一般。” 嬴驷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此时方才孝公五年,嬴驷年纪并不大,还未曾到能够与商鞅有所冲突的年纪。 而孝公却已经在为商鞅留后路了。 ........ 秦宫 秦孝公嬴渠梁今日的气色颇好,甚至有功夫和力气与前来问安的商鞅开起玩笑:“今日你商鞅如何来了?整个栎阳城谁人不知,如今最忙的便是你商鞅了。” 商鞅见着秦孝公的气色颇好,心中也放了些心,只是与他笑着谈论。 没过多久,秦孝公或许是有些疲倦,他指着商鞅笑骂道:“说吧,你今日来此是为了什么?” “若无事,我可不信你会来我这里。” “你啊。” 他摇了摇头轻叹:“你一门心思在新法之上,就连自己都不曾顾虑到多少。” 这一点是秦孝公最不满意商鞅的地方,但同时也是最满意商鞅的地方,因为他清楚,这样一个不为自己的以后考虑,只为了秦国考虑的人有多么的难得。 对于这些上位者来说,或许最重要的便是一颗真诚的心。 商鞅此时神色略略严肃,整了整衣袍:“今日是为君上荐一大才而来。” 大才? 秦孝公神色微微一顿,而后心中了然。 说的应当是身边那个小子。 当即面上不露:“哦?什么大才?” 随即表示道:“先生既然称之为大才,那么定然是满腹经纶,有经天纬地之才了。” “何必引荐?” “正巧先生新法困难,缺乏人手,不若拜其为右庶长,佐先生变法?” 商鞅微微摇头,神色十分认真:“臣不瞒君上。” “此人乃是前些时日所遇到的,后欣赏其才华,收其为徒。” “然则,即便臣以为其有才华却也不可直接拜官。” “臣只是为君上引荐,君上与其论,若觉其有才华,再拜官不迟。” 他看着秦孝公道:“臣变法不就是想要改变如今秦的官制、想要更改往日的风气么?若君上因臣而破例,岂非更是让人抓住了新法之弊端?” “臣不愿如此。” 秦孝公看着商鞅,微微叹气:“也罢。” “那便令其明日入宫吧。” 商鞅这才松了口气,而后再次拜谢。 待到商鞅离开了之后,秦孝公看着商鞅背影的眼神才收敛了回来,他幽幽的叹了口气:“商鞅还是那個商鞅啊!不曾有任何的改变。” 这一刻的孝公心中想要为商鞅铺垫后路的心,愈发的升腾了。 而离开了秦宫的商鞅此时身后也是一身的冷汗淋漓,侍奉君主如同侍奉猛虎一样,无论是什么样子的性格的君主都是不可揣测内心的。 他只能够遵从自己的内心,不让自己因欲望而失去了自己立身之本。 ........ 长街上。 陈野坐在城门口,观望着来回走动着的民众,不动声色的观察着这个时代的一切。 家族系统还未曾完全开启,如今只能够被动的积攒成就而获得气运点数,以及通过一些大的成就获得奖励。 若想要激活家族系统,需要真正的建立起一个【家】与【族】。 家的概念很简单,有妻有子有后嗣香火,而族的概念则是有些宽广,如今的陈野算是有族,因为他自己捏造了一个【樊氏陈姓】的族群,更是为自己虚空找了一个祖宗【仲山甫】。 这个【祖宗】的概念得到了系统的认可,算是一个游戏的福利。 “呼——” 陈野微微叹了口气,如今的他必须是要在秦立住脚跟后,才能够想之后的事情。 等到能够开启系统后,一切就简单的多了。 这便是万事开头难的道理。 所有的事情都是根基难立,最开始的一步难以迈出,建立一个家族更是如此。 正在陈野发呆的时候,他的耳边突然响起一阵提示声。 【叮,恭喜您达成成就【闻达于诸侯其一】,获得气运点数【200】,获得丁等道具【护身符】。】 陈野微微一愣,闻达于诸侯?还其一? 紧接着他就反应了过来,应当是字面的意思,让【诸侯知道了自己的名字】,所以才是闻达于诸侯其一。 陈野的心下一阵惊喜。 一次十连抽需要的气运点数是一千点,一个闻达于诸侯其一就能够获得两百点,那么之后的其二、其三呢? 自己恐怕这几日便能够见到秦孝公了吧? 见到秦孝公后,与其论天下事,是否可以完成闻达于诸侯其二?其三?等到自己参与到变法之中,是否可以完成其四?其五?令天下诸侯知晓? 陈野暗自盘算着这一个成就能够给他提供多少抽。 而兴奋过后,他则是看向了那个赠送的道具【护身符】。 护身符是一个特殊的道具,甲乙丙丁四等都有,可以保护的等级则是依次递减,自己获得的这个只能够在短暂的冷兵器下保护十个呼吸的安全。 他摸了摸脖子上挂着的护身符,心中略略放心了些,好歹是有了些性命的保障! ........ 次日,午间。 商鞅整理衣衫后,望向身后同样明显打理过自身的陈野,微微一笑。 “走吧。” “老夫带伱去面见君上!” ........ 秦宫 大殿的门缓缓而开,仿佛历史的脚步在这一刻开始缓慢的前进。 陈野抬起头,看向坐在大殿中等待着的秦孝公,微微整了整自己的神色,而后跟随商鞅的脚步缓缓而行。 历史在这一刻迈开了自己的脚步。 “孝公五年,得商君之举,公见秦君。——《史记·陈世家》” 第七章:坐而论【一更,求收藏追读】 秦孝公看着正在朝着自己缓缓走来的陈野,神色略略平和。 通过侍卫以及身边人的打探,他知道关于陈野的很多事情,同样也清楚陈野的才华、以及心中的志向。 这次的见面,仅仅只是一次见面,将所有的信息都过一个明路而已。 他抬起头,轻声道:“坐罢。” 秦孝公的声音很轻柔,像是对待自己家的子嗣一样,而陈野也没有丝毫的客气,直接顺着秦孝公的话就坐在了他的对面。 “小民见过君上。” 这个时代的君臣之别还没有那么的严苛,所以这样简单的见礼也是符合【礼】的。 孝公不在意的摆了摆手:“不必多礼。” 他看着陈野,没有丝毫的掩饰,直接说道:“你的事情,寡人其实知晓很多。” “包括你是如何入了商鞅的眼,包括你的志向、大才。” 秦孝公的眼眸中带着平和以及些许试探:“所以先生之才我已然知道了,但先生准备用这些才华,在大秦做些什么事情呢?” 陈野看向秦孝公,他并不意外自己的一切都被秦孝公知道的事情。 自己莫名的出现在了商鞅的身边,如今又被商鞅收徒、且引荐给他,他怎么可能在暗中不知情呢? 新法之于如今的秦国,犹如救命之火,再小心也不为过。 方才沉默的这些时间他只是在思索一个问题。 他该如何说服这位着手变法的、野心勃勃的帝王,让这位帝王知道,自己并不是【商鞅】的附属赠品,而是一個与商鞅一般的大才。 陈野略加思索后抬起头看着秦孝公,声音十分冷静。 “君上,商公为大秦变法,让大秦变得更加强盛,但这种强盛是与国之盛。” “小民知天下之势,纵横之错,天下交叉。” 简单来讲,陈野将自己和商鞅进行了一个十分清晰的区分。 他是夸耀自己是王佐之才,知道天下大势,说商鞅的才华是进行变法,让秦国变得强大,而他则是可以让秦王变得强大。 他们两个是不同赛道的。 仅此而已。 秦孝公听着陈野的夸耀,心里倒是升腾起来了些趣味,他偏过头,看向陈野:“先生说知晓天下大势,纵横无匹??” 他站了起来,身后那面墙壁上悬挂着巨大的堪舆图。 堪舆图上描绘着如今秦的地势、以及周围许多国家的方向:“那先生便说一说,如今天下大势如何吧。” 陈野同样站起身来,眼睛看着远处的堪舆图,一点点的说道:“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无论是君上还是诸国都有想要吞并其余之国,而一统天下的心思,只是暂时都没有这个力量可以完成。” 他指着秦旁边的魏国道:“如今,魏国国君尚且是【公】,但其势力强盛,可堪为诸国之首,但也正是如此,魏国定然是最先衰败的国家。” “其地处中原,位置十分特殊,又是与赵、韩瓜分昔日晋国之地,秦想要西出而吞天下,则魏国是绕不过去的地方。” 陈野冷静的分析道:“秦如今日渐强盛,其余诸国定然有攻秦之心。” “此时,惑魏国称王,可将一切矛盾祸水东引。” “且可以为我秦国国君称王铺下合理的步伐,当下之势力,周而无力,天下称王者恐唯有七者。” “东海之畔齐,中原之地韩赵魏、南蛮辽阔之地楚、北疆苦寒之燕,及我大秦。” 陈野的声音中带着蛊惑:“天下霍乱,定然从此七国而起。” “天下最后的胜利者,也定然是这七国之一,而我秦国,便要当这最后的赢家!” 秦孝公的神色逐渐的有些变化,他看向站在那里侃侃而谈的陈野,心中对陈野的定位也开始发生了改变。 最开始的时候他只想要培养起来陈野,令其在最后、甚至是在自己身后保住商鞅族人,可如今听了陈野的话,他反而觉着,此子之才,恐不在商鞅之下! 顿时,他心中浮现出一抹爱才之心。 此子若能为大秦所用,何愁大业不成? “那先生觉着,若想要一统天下,秦国该如何?” 陈野扭头看向秦孝公,语气缓慢而又坚定的说出了几个字。 “广积粮、缓称王。” “远交而近攻。” 一共十一个字,却如同雷霆一般落在秦孝公的头顶,他顿时如遭雷击,口中不断的重复着这十一个字。 广积粮、缓称王? 远交而近攻? 秦孝公并不是笨蛋,相反他十分聪慧,他顺着陈野的意思,抬起头看向那悬挂在墙壁上的堪舆图,忽而之间觉着这堪舆图上似乎有熊熊的火焰在燃烧! 那是秦一统天下的野望之火! 秦孝公转身,看向同样面目坚定的陈野,不由得感慨一声:“险些令我错过先生此等大才!真乃寡人之过也!望先生见谅。” 陈野所提出的事情、内容与商鞅不同。 商鞅所说的新法需要施行之后才能够看到结果,但陈野所说的这十一个字却是听到的一瞬间就能够明确的知道他的作用。 何其幸也! 哪怕是冷静如秦孝公此时都不由得抬起头,看向远处的天空,此时大殿内的编钟声依旧在耳边回荡。 何其幸也! 竟然能够在短短的一朝之内,获得两个如此的大才? 他内心感慨,难道是先祖的意志起到了作用,令大秦国运昌隆? 秦孝公抬起头看着陈野,不等陈野开口便直接说道:“先生之才,寡人已然知晓了。” “愿拜先生为相,助我大秦昌隆!” 陈野微微摇头,他看向秦孝公,心中虽然十分想要那个位置,但却明确的知道,如今不是时候! “君上,此时不宜拜我为相。” 他的声音冷静。 “如今国内正值变法,若突然拜我为相,一则容易动摇商公变法之功、之心,二则容易让本就如惊弓之鸟的老贵族们再次受到刺激。” “届时,只怕他们要鱼死网破。” “并不利于秦国的发展。” 秦孝公有些可惜的看向陈野:“先生之才,不为秦相,着实可惜。” “只是先生既然不愿,那寡人也尊重先生之意。” 在经历了刚刚的洗礼后,秦孝公对待陈野的态度有了十分明显的变化,他凑上前来,看着陈野道:“先生还有何教我?” 第八章:时代的浪潮【二更,求收藏追读】 陈野看向秦孝公:“我无有什么东西可以教您,只是有一件事情想要提醒您。” 他沉默的说道:“商公变法之盛,秦国之盛,具都在一人也。” “可秦之强盛,并不代表着所有秦人都会欢欣。” 陈野看向孝公,带着些疑问的语气说道:“总会有人被触犯到了自己的利益,从而想要阻挠新法施行,他们或许是宗室弟子,或许是秦人贵族。” “您下得了那么大的决心,带着冲破一切的坚定信念支持商公么?” “哪怕是万人声讨?” 秦孝公望向陈野,神色平和中带着坚定,那坚定的眼神如同潮水一般不肯褪去,将他的眸色染成了坚定之色。 “是的,寡人可以。” 他的眼睛中带着狠辣以及不顾一切:“任何阻挠大秦变强盛的人,都是寡人的敌人,都是大秦的敌人,都是可以被牺牲的人。” 陈野再次询问道:“哪怕在商公的变法中有一条是针对贵族的?” “甚至有可能针对到您这种特权的等级?” 陈野试探性的说出了那句:“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秦孝公神色不变:“先生何必试探我?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与寡人何干?寡人乃是国君。” “至于王子、至于贵族、甚至于寡人的儿子.....” 他的神色颇为冷酷:“除却寡人之外,秦国之内所有人都应当是平等的,也必须是平等的,因为他们都是寡人的臣民。” “当寡人的某个儿子成为国君的时候,这个规矩自然约束不了他。” “可若他还未曾成为国君,他难道想要拥有和寡人一样的地位与权力么?” 秦孝公反问道:“若他敢这样想,那寡人为何要帮他?” “若那些贵族想要僭越,拥有和寡人一样的特权,寡人为何要帮助他们?” 他的声音和话语一样冷酷,像是数九天的寒冰一样,但他所说的却一点都没有错。 商鞅的变法中的确有一条是赏罚分明,甚至于将所有的贵族也好、宗室子弟也罢,都拉到了一样的地位上。 但他却没有伤害到真正应该拥有这些权力的人。 比如国君。 比如统治者。 当一人之下的所有人都是平等的时候,这样子的平等才是真正的平等,但也是真正的封建。 因为一言可以赦免罪人、一言可以赏赐平白之人。 陈野微微一笑:“您能这样想,小民便放心了。” 秦孝公深深的看了一眼陈野,而后才说道:“既然先生暂时不愿为秦相,那么便拜您为国司寇吧。” “希望您不要嫌弃。” 陈野则是低头:“臣,多谢君上。” 司寇,管辖的权能范围是司法,秦孝公任命陈野为司寇,目的一目了然。 他希望陈野能够站在商鞅的身边,帮助商鞅分担一部分的压力,免得那些老贵族们将所有的目光全都看向商鞅,让商鞅在万剑丛中起舞。 而陈野并没有推却这个职位,因为他同样也想要参与到商鞅变法这個事件当中,以此为基石,获得将来封君、甚至是获得封地的前奏。 获得封地便可以在战国这个喧嚣的时代获得成为【世家】最初的条件。 陈家以秦国为根基,在他这一代占据秦国的上层权贵,获得利益、能量,而之后的家族发展,便是需要看清到时候的形势了。 ......... 魏国大梁 魏惠王神色复杂的看向身旁之人:“秦变法图强,看样子似乎是要成功了。” “若秦成功,只怕又要犯我魏国了。” 他有些感慨的说道:“如今之计,或许联合齐、赵、韩三国,一同围攻秦国为上策啊。” 一旁的庞涓则是神色有些复杂的说道:“国君,齐、赵、韩三国此时恐怕不会同意围攻秦国之事的,毕竟此时这三国国内的事情......” 魏惠王则是微微摇头,神色颇有些自得:“天下之事,无外乎是利益往来而已。” “难道他们就愿意看到秦国发展起来,从那偏隘的西边蛮夷之地走出么?” “秦兵善战,若魏国失去了天然的屏障,令秦国东出,只怕天下都是要慌乱了。” “因此,他们定然会同意围攻秦国的计划。” 魏惠王看向身后的堪舆图,神色中带着些阴沉:“只是,或许需要一些计划。” ......... 当秦国变法图强的时候,天下之中其余的国家也都纷纷变法图强,但却并没有获得和秦国一样的效果。 无论是因为国内的顽固势力,还是因为没有商鞅这等的大才,变法在其余国家似乎并没有落到实处,反而是成了一种挂在表面的东西。 似乎喊着【变法】的口号,便能够将国力提高到某种地步一样。 ........ 司寇府外,人声鼎沸。 不过半日的功夫,整个栎阳城的人全都知道了,在商公之后,又有了一个新的人物出现在了国君面前,得到了国君的重用。 而信息更加灵通的人则是知道的更清楚。 比如这位是商鞅推荐到国君面前的,比如这位似乎同样是法家弟子,比如这位对新法的态度有些模糊,比如这位好像与商鞅有什么说不清楚的牵扯。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对这位新的司寇开始好奇、并且开始想象这位会如何管理秦律的司法。 其中,最好奇的便是那些老贵族们。 ........ 在这些人好奇的时候,新任的司寇此时却是坐在商鞅的面前,与商鞅对立而坐,两人脸颊上都是带着若有似无的笑容。 商鞅的声音中带着些许感慨和唏嘘:“没有想到,君上竟然让你担任了司寇的位置。” 陈野神色不变,像是没有听出来商鞅话里面意思一样。 “君上之意,岂是我们能够置哙的?” 他摇头轻叹:“至于司寇,也不过是暂时把我放在这里罢了。” “如今国内施行新法,新法的解释、施行,不都在老师你这个左庶长的手中么?” 商鞅笑眯眯的说道:“你这小子,倒是滑头。” 他看着墙壁,墙壁之外便是长街了,也因此他能够听到外面的喧嚣。 “有此之名,你该如何呢?” 第九章:此一时【一更,求收藏追读】 “有名如此,与我何干?” 陈野神色平静,像是根本没有感觉到外面的喧嚣一般。 “小子之心从未曾有过更改,一生所求之事从未曾有过变化,老师的新法逐渐推行,国内的局势也日渐变得如同烈火烹油。” “老贵族、新贵族、民众、甚至是国君等都会随着变法而产生相应的变化。” “而小子只想在乱世中求生,让我这一脉传承下去罢了。” 他看向商鞅:“君上命我为司寇,是不想让司法之事落入他人之手,给老师的变法造成影响。” “而我只想坐上这个位置,老师可以放心。” 商鞅低着头,手中把玩着小小的石子,心头也是松了口气,这对于他来说的确是一件好事。 毕竟近日以来,许多老贵族正冲着司寇的位置而去,国君那边也担着不少的压力,如今自己的徒弟成了司寇,哪怕弟子的志向与自己有些许偏差又能如何? 至少不会是自己的敌人。 至少在此时不会是自己的敌人。 陈野偏过头,看向院落外的喧嚣长街,心中则是在想着如何进一步的掺和到商鞅变法当中。 掺和进商鞅变法的程度会影响到他之后家族创建的程度,这是一定的。 他如今便正是火中取栗。 既要取出来这个栗子,又要避免那升腾而又炽热的火焰将自己的双手烫伤。 ........ 司寇府 陈野坐在院落中,仔细的盘点着自己在面见秦孝公后获得的奖励。 首先是激活了【闻达于诸侯其二】这个成就,依旧是获得两百点气运值以及一個丁等下的道具【秋雨】,可以在任意时间、任意地点降下一场秋雨。 陈野看着这个描述词则是在猜测,为何文案特意强调了秋雨这个词。 而之后方才反应过来。 一场秋雨一场寒,这一个丁等下的道具或许比他想象的更加重要,因为在降雨的同时或许可以调节当地的温度。 这看似是不怎么重要的功能,但若用对了地方倒也是可以达成很大的成就。 其次就是激活了目前为止第三个全新的成就【食禄】,这个成就是在陈野被秦孝公拜官之后激活的,提供给了陈野一百气运点数,这个成就没有给陈野提供任何的道具奖励。 这也让陈野认识到,或许奖励道具的【成就】必须是在两百气运值以上的成就。 稍微按了按自己的额头后,陈野仔细盘算着家族的建立。 依照如今陈野的身份,娶妻建立一个【家】并不算困难,而【族】的建立则是稍微有些困难,至少需要有两脉以上的子嗣传承。 也就是说,他至少要有一个妻、一个妾,这样才能有嫡子、庶子的区别。 而一旦有了嫡庶之分,也便可以被称之为家族了。 这些都需要时间。 陈野缓缓抬起头,看向天空上清亮的月光不由得又叹了口气。 想要获得足够的权势,那么就必须是表现出来足够的力量以及坚定的心念,泥潭当中的每一步都是艰难无比的。 既然担任了司寇的位置,就要好好利用起来。 不求多,至少在秦孝公这一朝,混一个封君吧? 而有了封君的基础,下一代的子嗣才好继续往下发展,陈野收敛起来自己的心思,决定给自己定下来一个小目标。 在三代之内,将爵位达到【公】。 这似乎并不是什么太过于困难的事情。 ......... 狱中 霖公子依旧在狱中被囚,因为是触犯新法的缘故,所以很少有人会在这个时候为他求情,谁都不想被冠上一个蔑视新法的名头。 他坐在狱中,幽幽的抬起头看向天际。 霖公子心中十分清楚,自己是被推出来当一个马前卒试探商鞅的,而如今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家族中的人自然也就很少会有注意到他的。 只是不知道,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够出狱? 或者说..... 他还能够出狱么? 霖公子又叹了口气,觉着自己的前路当真是一片渺茫。 他的拳头紧紧的在袖子中紧紧握着,脸上带着的全然都是无奈,家族之事不就是这样么? 前面的十几年享受了家族提供的便利和权势,在家族需要的时候就需要他们挺身而出了。 牢房外,几个狱卒正在低声谈论着什么。 “听说司寇换人了?” “跟咱们这些人有什么关系?” “哎,你不知道,听说这个人是商公的弟子!好像君上会重用他,也是商公的引荐。” “你说,这样一个人来担任司寇,狱中的那个......他的下场会如何?” 一瞬间,所有狱卒都看向了坐在牢房中的霖公子,而霖公子的神色则是忽明忽暗。 商鞅的弟子? 难道是跟在商鞅身边的那个少年? 他一时之间有些更加迷茫,自己的前路究竟如何? ....... 左庶长府 商鞅在油灯下看着手中的竹简,灯影落在这竹简上,显得十分缭乱,一旁的商夫人则是有些无奈,她将商鞅手中的手拿下,继而说道:“你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如今新法的推行并没有遭受到什么不可以抗衡的阻碍,君上也一直在支持你。” “何必让自己如此劳心。” 商鞅有些沉默的说道:“变法之事,有君上支持,无人能够阻挡。” “我只是担忧。” “担忧那小子被人引诱,走上了歧途。” 他转过头,看着远处忽明忽暗的油灯,那油灯中的油花噼里啪啦的爆炸,周围一点点青烟直冒。 “虽然与他为师尚且没有多长时间,但我依旧不愿与他成为敌人。” 商鞅的手抚摸着桌上的竹卷低声道:“希望不要有那么一日。” ........ 秦宫中 秦孝公放下手中密使写来的信息,脸上的光忽明忽暗。 在他看来,陈野自然是一等一的人才,用好了或许可以保大秦三代盛名,但比起来陈野,秦孝公依旧更喜欢商鞅。 他将陈野放在司寇的位置上,同样是想要试探一下陈野。 看看陈野在诱惑和商鞅之间会如何选择。 他希望陈野选择后者。 ....... 晨,朝会。 陈野站在人群中,神色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似乎没有感受到周围的目光一样。 他在等待朝会的开始。 第十章:陈野在行动【二更,求收藏追读】 当陈野站在朝会大殿上的时候,所有人都在张望着这位新得了国君宠爱而成了司寇的大臣。 或许在某些人的眼里,司寇并不算是一个位高权重的位置,但他们知道如此迅速的成为司寇的陈野,前路并不会仅仅只是一个司寇。 这是所有人都明白的道理。 以黑嘉为首的老秦贵族们则是在心里面思考另外一个问题。 这位新的司寇,能够被拉拢么? 若能够拉拢到这位司寇,那么便能够对正在变法的商鞅进行猛烈的一击,无论是在心理上,还是在现实的变法当中。 陈野就站在大殿中巍巍不动,神色普通,他迎着四面八方的目光,像是一座伫立在水中的石头一样。 而远处,秦孝公便坐在那里,居高临下的望着所有人的目光与神色。 在这一处战场中,最先发动进攻的是商鞅。 商鞅上前一步,声音中带着坚定的一往无前,他知道若是这话说出来,则他与老贵族们再无回旋之地。 “启禀君上,赵霖于长街纵马、伤及四人,后置哙新法,依照秦律当杖责四十,且处黥刑。” “如今,罪贼已被收入廷狱之中,还请君上决断。” 商鞅的话就像是一個发动战争的号角,当他的声音落下的时候,整个朝堂都沸腾了起来,所有人都在窃窃私语。 黑嘉并没有开口,而是一个眼神看向了站在自己身后的人。 蛞蝓得到了黑嘉的暗示,当即上前一步,声音中带着些许义正言辞:“君上!臣下觉着左庶长之言无有道理。” “仅仅只是伤了几个黔首而已,如何能够施加以如此严重的刑法?” 他的声音中带着恳切:“赵霖尚且年幼,可能只是一时不慎之言,若对待一未曾加冠的稚子都如此的严苛,那让无数的老秦人该如何作想?” 蛞蝓神色复杂的抬起头,看着那坐在高台上的国君。 “还请君上明断!” 当蛞蝓站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沉默了,他们看向坐在高台上依旧保持沉默的秦孝公,心中都在挣扎着。 这位君上会做出如何的决断? 这样子的决断是否会影响到之后他们的战队、布局、甚至是更深远的东西? 所有人都在等待秦孝公给出一个答案。 除了陈野。 秦孝公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里面带着些许平淡:“诸法之事,有司寇于此,自有司寇决断,何必询问寡人?” 他静静的看着坐在下方大殿中的众多大臣。 “莫非秦已经到了如此的地步,连律法之释、断法之道都要寡人决断了么?” “还是说......” 秦孝公的声音一转,带着些愠怒:“诸位这是在用秦律为自己争?” 众多大臣,包括蛞蝓、商鞅等,具都不再言语,而是静静的看向陈野,这个时候需要陈野进行一个表态。 而陈野的态度也能够让众人看出些什么。 商鞅颇有些咄咄逼人的架势,看着陈野道:“既然君上如此说了,那么还请司寇做出决断吧。” 此话一出,不仅仅是商鞅,大殿内的所有人都看向了陈野。 这位的态度到底如何? 陈野睁开双眸,像是方才从沉睡中苏醒一样,他看着蛞蝓、黑嘉、以及眼睛中充斥着期待的商鞅,略微沉吟后才开口:“依照秦律,纵马伤人,罚金五十。” “此为铁律,不得更改。” 说到这里,他看向蛞蝓、目光扫过赵霖的父亲、最后又看向站在那里的黑嘉,然后将目光落在了商鞅的身上:“此一条,不知诸位可有异议?” 黑嘉等人默然不语,从这一条中看不出这位的态度到底如何。 因为这一条是秦律中所记载的,是无可更改的东西,自然也是不重要的东西。 所有人争的都是最后的那一条处罚。 黥刑。 顾名思义,便是在脸上刻字的刑法,在这个时代【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损之】的时代,这是最严重的处罚,最具有侮辱性的惩罚,甚至没有之一。 这不仅是商鞅对赵霖的惩罚,也是他对老贵族们跃跃欲试态度的警告。 黑嘉最先开口了,他的声音中带着沙哑,像是干枯沙漠里的沙子:“对此条,老夫无有意见。” 他偏过头,看向商鞅:“只是不知左庶长是否有不同的异议?” 商鞅冷哼一声:“老夫也没什么异议。” 他转过头,再次看着陈野,语气中几乎是带着斥责:“那么,陈司寇对于赵霖质疑新法之事,又当有什么样子的处罚呢?” 黑嘉同时转过头,看向陈野。 而陈野根本没有理会这两个正在争斗的老头子,只是说到:“司寇唯有依照秦律而施行判断的权利,却没有质疑秦律的权利。” “若要做出判断,还请君上开口。” 他的声音平静:“秦律是否承认此条律法,是否承认置哙新法、对新法不满者要施加惩罚的律法?” “若君上、秦国承认,那么我最终的判决与左庶长一同。” “若君上、秦国不承认此条律法,那么我最终的判决则是赵霖罚金五十,以儆效尤。” 陈野的回答十分简洁,他跳出了老贵族们与商鞅的争斗,将这个严重的立场问题换成了另外一个简单一点的问题。 那就是这条律法是否被秦国承认,是否被秦国的国君承认。 如果承认,那么商鞅提议的处罚就没有任何的错误,如果不承认,那么蛞蝓的判断就是对的。 陈野的目光看向坐在高台上的秦孝公。 他将自己的态度已经表明。 秦孝公低下头颅,看向站在那里的商鞅,心中无数的思绪翻涌,他没有想到陈野最后会做出这样子的决定,这个决定出乎他的意料,但好像没有什么问题。 陈野的态度很明显,他不想站在任何一边,他只想当一个中立者。 秦孝公的目光中带着审视。 陈野真的能够一直当一个中立者么? 若真的能,那么让他当一个中立者,是没有任何问题的,这样的一个中立者,说白了就是秦国国君的人,他不再属于任何一个势力。 他略加沉吟后,沉声道:“新法由寡人而起,寡人自然是承认的。” 秦孝公的声音很冷静:“寡人承认,秦国自然承认。” 第十一章:拉拢【一更,求收藏追读】 陈野闻之,声音十分平和而又果决:“那么,依照秦律,左庶长之判无误。” “臣以为应当如此。” 所有人都没有反驳,因为陈野手持秦律,头顶秦孝公亲自开口承认此法为秦律,那么按照秦律的确应当如此处理。 无论是蛞蝓还是黑嘉都没有什么意见。 反倒是商鞅的神色有些复杂,他看向站在那里,一身挺拔的陈野,幽幽的在心中叹了口气。 黑嘉、蛞蝓以及一众老贵族们对此的看法和感觉与商鞅正巧相反,他们反而是在心里有些惊喜的神色,因为他们发现了另外一个问题。 陈野并不想站在商鞅的一边。 若是想要站在商鞅那边,刚刚直接按照秦律处理就可以了,没有必要再询问一下秦孝公,【新法】是否被秦律所承认。 些许想法在他们的心头荡漾开来。 或许陈野是一个可以拉拢的人? ......... 秦宫,后殿 秦孝公看着坐在面前一脸忧思的商鞅,不由得嗤笑一声:“你啊,总是喜欢担忧些没用的事情和东西。” 他拿起手中的棋子,稳稳的放在棋盘之上。 “或许这样子的选择,对你,对秦国,甚至对他自己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商鞅抬起头,神色颇为复杂:“君上您真的觉着,这是一件好事么?” “我担忧,那些人会如同闻到了气味的秃鹫一样环绕在他的身边,时时刻刻的引诱他,让他堕入歧途。” 秦孝公微微挑眉:“你竟如此担忧他?” 他紧接着说道:“不必担心,寡人瞧着陈野不像是那种会掺和进这些事情的人,而且你没有发现么?陈野其实是站在你这边的,只是没有表现的很明显而已。” “陈野为何要询问寡人,新法是否被秦律承认?” “这明显是一个肯定的答案。” “前面的疑问也好、质疑也罢,故意说出若不被承认,就应当免罪的话也好,都是为了以秦律的公正、尊严来让所有人信服。” “若寡人是不支持你的,或者说是态度飘忽的,那么这句话的确是站在中立角度去看的。” “但寡人明显是支持新法的。” “他将一個可以争议的问题直接简化成了由寡人决定的问题,难道这还不算是支持伱么?” 秦孝公的话说完,商鞅脸上显露出来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 或许是因为当局者迷,他到了这个时候,被秦孝公点明了一切之后才恍然发现,自己这个徒弟看似公正,但其实还是站在自己的身边。 为新法摇旗呐喊。 只是他更加的隐晦,看似不偏不倚。 他轻声叹气:“或许能在此时遇到陈野,是老夫的幸运吧。” “既如此,老夫便可以放开手脚了。” ........ 黑嘉府邸 他的脚步匆匆,脸上、眼睛中全都是兴奋至极的神色:“司寇的位置不算很重,但却在此时显得很要紧,他可以完全的辖制住商鞅此贼!” “有秦律的解释权在,我们想要对商鞅动手脚就方便多了!” 蛞蝓神色有些犹豫,他不太相信商鞅的弟子竟然会背叛商鞅,而站在他们这边。 当即开口道:“黑公,难道您真的觉着陈野会站在我们这边么?” “他受了商鞅大恩,若此时叛商鞅而去,不说天下骂名,只是单单说他的品行,难道是值得我们信任的么?” 黑嘉转过头,神色中带着些冷冽:“他的品行如何,与我们何干?” “我们也只是短暂的利用他,而打击商鞅罢了。” “待到商鞅死去,他自然也就无用了。” 黑嘉的眸子中带着野心:“拉拢陈野,是我们如今能够看到的、刺向商鞅最锋利的一把刀!” “此刀不可放弃!” 言及至此,他抬头看向屋外:“备车!吾要拜访陈司寇!” ........ 司寇府 陈野闭着眼睛等待着,今日朝会之后,黑嘉、蛞蝓等人一定会来寻找自己,而寻找自己的目的一定是为了拉拢自己,从而达成打击商鞅的目的。 他端起来面前的杯子微微抿了一口,在成为司寇后,他的俸禄以及一众赏赐也到了。 陈野喝不习惯这个时代的那种茶汤,便令小厮准备了蜜水。 在这个时代,这略微带着些许甜味的水已经是十分难得的东西了,除却贵族、以及他这种有品阶、且品阶不低的官吏外,其余人并不能够享受这种东西。 他看向屋外的烟尘,心中思索着下一步的计划。 如今成了司寇已经完成了进入新法的第一步,下一步便是想办法进一步让自己的【地位、权势】增强,之后便是顺势成为太子的老师。 在日后,太子会因为反对、质疑新法的原因而和商鞅不死不休,太子的老师也会因为【替罪】的缘故被挖去鼻子。 这是十分严酷的刑法。 在新法施行期间,一共有两个人遭受了这种惩罚,而这两个人也成了日后商鞅死的导火索和掘墓人。 其一,公子虔。宗室子弟,在秦孝公死后,便是他检举、诬陷商鞅要谋逆。 其二,公孙贾。太子的老师,也正是因为他的受辱,才让太子嬴驷与商鞅之间有了不可调和的矛盾。因为公孙贾代表着太子的尊严。 这两个人一起导致了商鞅的死亡。 陈野想要在日后救下商鞅的性命,或者说是保住商鞅的族人,子嗣,就必须是在这个一切还未曾发生的时候,改变太子的态度。 他将手中的杯子放下,嘴角噙着一抹微笑。 想要成为太子老师,他已经完成了最必要也是最重要的一个条件,让秦孝公满意,让秦孝公知道自己和商鞅是站在一边的。 剩下的,便是传出贤名的名声,展现自己的才华,从而让秦孝公、让太子知道,自己可以担任太子的老师。 正在陈野思索的时候,外面传来小厮的声音。 “启禀司寇,黑嘉公来访。” 陈野抬起眉头,看向远处:“请。” 他知道,传出自己贤名的第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更是为自己家族打下最初声名的一步,来了。 第十二章:公之所向【二更,求收藏追读】 如何快速的获得贤名? 首先你要拥有一个足够大的踏脚石,其次你不能完全的得罪这个踏脚石,最后你需要有足够【光明】、【正义】、【伟大】的信念。 陈野一直在思索,如何能够让自己的家族传承千年,从而达成这个游戏的最高成就? 思索了许久的他得出了一個答案。 第一,要保持绝对的中立。 第二,不要触碰皇权。 第三,开亿点小小的外挂。 第一点很简单,也很难,准确的说是开头很难,因为你很难让别人相信你是中立的,不会去帮助任何一方,只会帮助某些信念的东西。 但这一点同时也是最简单的。 因为只要你前面的几十年、甚至是百年都在中立,那么后续的人们会下意识的相信伱。 更何况,陈野的家族还有亿点点的外挂。 陈野想着,眼神就看向了系统面板上的【政治信誉度】这一点上,如今他的政治信誉度为3,是一个较低的、但是属于正常新人的水准。 第二,不要触碰皇权。 有句话很简单粗暴,但这种简单粗暴的话能传来绝对是有道理的。 【没有千年的皇朝,只有千年的世家】 千年的皇朝为何不容易保持? 因为高高在上的皇帝永远不是真的高高在上的,他们需要平衡国家之内的所有势力,而这种势力是最难平衡的,稍微出一两个昏庸的君主,那么立刻就会暴毙。 且—— 皇权拥有都有排他性。 皇帝永远只能有一个,且不能有其他人,在皇权争斗中失败的人永远都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被胜利者砍下头颅。 但是世家中的权力并没有这种说法。 世家可以有嫡庶之分,但无论是嫡还是庶都可以拥有一部分的权利,甚至他们可以分成好几个支脉。 古代的千年世家是如何传承的? 主脉没有了可以支撑的大才,那么支脉就是主脉。 家族只需要延续,但皇朝并不是这样。 即便是在最衰微的时候,支脉、主脉都没有什么大才,只要有一个普普通通的家主,以及些许积累,就可以安然的度过这一段时间。 但皇朝显然并不能这样。 陈野吐了口气,屋外的脚步声缓慢的传来,一个人影不紧不慢的走了进来。 正是黑嘉。 黑嘉坐在陈野的对面,神情中带着些许的和蔼,像是一个平和的长辈。 “还未曾恭喜司寇得君上喜爱,今日司寇于朝上的事情,我等并没有任何的怨言,只怕司寇被人误导,所以特来此解释。” 陈野也是淡淡的笑着,令人上了蜜水后,看向黑嘉:“黑公不曾在意此事便好。” 他的声音寡淡:“某并不愿掺和进任何的争斗当中,无论是您所代表的老贵族、亦或者是商公的新贵族。” 陈野直接了当的将黑嘉前来的目的给扯了出来,之后痛快利落的给了黑嘉答案。 “您或许不知道。” “我出身自姬姓樊氏,家祖乃仲山甫一脉的后人,后国破家亡一直流落,到了我曾大父这一代,居于陈地,也因此更改了姓为陈,自此以樊氏陈姓为居。” “家父离世之前曾经最大的愿望是想要看到陈姓再次发展起来。” “而我最大的心念则是【问心无愧】。” 他幽幽的叹了口气,站了起来,望向远处的天空。 天空是湛蓝色的,时不时的飞过几只鸟儿,鸟儿在湛蓝色的天空上划行。 “我只想明哲保身,不想参与任何人的争斗。” “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将陈姓再次建立起一个家族繁衍,苟全性命于乱世而已。” 陈野转过头,眼神中一片赤诚,于此同时使用了今日早朝激活成就【法者,天地之序其一】而获得的道具【桃心结】(魅力临时+20,使你更容易被别人信任,持续时间一个时辰。) 在黑嘉的眼睛中,便是他突然觉着陈野觉着很容易令人信任。 “乱世求生不易,还请先生见谅。” 黑嘉有些犹豫,但在桃心结的影响下,终究还是叹了口气,只是问道:“陈司寇能够保证么?保证自己一直站在中立的位置?” 陈野点头:“吾能保证。” 他的声音沉肃:“我只遵循秦律而行,秦律如何规定,我便如何去执行。” “若要改变我的志向,则需要秦律更改。” 黑嘉沉默了片刻后,又问道:“那若有一天,商鞅触犯大罪,被诛杀九族呢?” 陈野平静的回答道:“若真的是秦律所定,且商鞅犯罪事实无错,吾当亲自执刀下令。” 黑嘉再次问道:“那么,若是我等被依照秦律诛杀,陈司寇也会查清是否无错才会动手么?” 陈野点头:“自然。” 黑嘉有些不甘心的问道:“那若商鞅之死无可更改,其族人却可救,但君上已然下令了,你会如何?” 陈野坐直了身躯:“我会遵循律法之道,死谏以求商鞅族人之生。” 黑嘉看着陈野,手上青筋暴起:“那若是我们呢?” “若是陈司寇的敌人呢?” 陈野神色不变:“依旧如此。” 他看着黑嘉说道:“谨遵律法、依法治理、问心无愧,则是陈野所求。” “亦是樊氏陈姓之所求。” “日后野所立之家,也当有此家规!” “陈姓所求,万世不变。” 黑嘉显得有些颓然:“希望陈司寇真的能够做到今日所说之事吧!” ......... 当黑嘉离开了陈野府邸的时候,整个栎阳城的人都知道了这位贵族前来司寇府,而后有些低沉离开的事情。 但出人意料的是,黑嘉此位高权重的老贵族并没有对陈野表示出愤怒的看法。 反而在一两天之后从他的府邸中传出了今日的对话。 栎阳城所有人都听闻了陈野的志向,也都在今时今日听到了樊氏陈姓陈家这个家族。 哪怕这个家族如今只有一个人。 在言论传播的沸沸扬扬的时候,在府邸中的陈野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 因为他发现随着言论的传播,他的面板发生了些许变化。 第十三章:道不同【一更,求收藏追读】 【家族】:樊氏陈姓 【家主】:陈野 【始祖】:陈野 【族人】:无 【传承时间】:0 【政治信誉度】:10 【声望】:秦(友好)、齐(普通)、燕(普通)、楚(普通)、韩(普通)、赵(普通)、魏(普通)、周(中立)..... 【道具】:护身符(丁等下)、秋雨(丁等下) 【气运值】:550点 陈野看着系统面板,脸上闪过些许惊喜的神色,因为随着那些留言的传播,不仅仅政治信誉度提高了,且面板终于激活了【家族】以及【始祖】这一个选项。 这意味着系统的功能终于全部开放了。 陈野的手指在桌子上轻轻叩击着,他本来以为家族这个选项以及系统所有功能的打开需要等到建立家族,亦或者他成家立业才能够激活,没有想到只是一场留言就做到了。 他坐在那里眉头微微蹙着,思考着是什么原因导致这个功能的激活。 片刻后,陈野忽而想到了他所说的一句【此乃樊氏陈姓,陈家的家训】,而留言中显然也传出了这样的一句话。 所以说即便家族没有真正的建立,家族的族人尚且为0,面板也依旧激活的原因是因为在一定人群中,已经知道了陈家这一個家族? 陈野微微点头,应当便是如此了。 而系统功能的彻底激活意味着他可以在系统商城中抽奖而获得道具了,不必再被动的等待成就赠送道具。 陈野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看向抽奖界面。 前五十抽是有一个八折的优惠在,而前五十抽必定会触发一个新手的保底,也就是说五十抽必定会出至少一个【甲等】道具。 而且—— 这一次的保底没有品阶的限定,也就是说如果运气好,甚至可以在这五十发中抽出甲等上的道具。 “呼——” 陈野微微吐了口气,在新手期抽一次需要50点气运值,而五十次则需要两千五百点,八折则是节省了五百点气运值。 他看向自己的气运值面板,现如今仅仅获得了五百五十点...距离两千点还需要一千多点。 也就是五个丙等上成就的奖励。 “不如先来一发十连?” 陈野搓了搓手,有些按捺不住自己心里抽奖的欲望,当即来了一发十连。 只见五彩的光芒闪烁其中,随即陈野的耳边传来一道道清脆的声响。 【叮,恭喜获得丁等下道具【传音】、【祛病】、【惊马】、【废品】、【废品】、【废品】、【废品】、丁等中道具【弦发】、丙等中道具【威慑】。】 看着出来的奖品,陈野的脸都白了。 一个十连抽出了四个废品,四个丁等下、一个丁等中,一个丙等中,这运气你要说可以吧他有将近一半都是废品,你要说不行吧,好歹也出了一个丙等中..... 陈野仔细看去,将几个道具的功能记载心里,而后收到了系统空间中。 如今来说,这几个道具都没有什么作用。 暂时留着不能浪费,等到日后有用的时候再使用便好。 等到度过自己这一世的新手期,之后抽奖的气运值点数就会以几何的方式增加,到了那个时候想要获得道具就会成为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 哪怕是丁等的道具。 陈野站起身来,走到了屋外,似乎能够透过长街看到外面喧嚣的一切。 他要做的不仅仅是与老贵族们划清界限,甚至是要与此时的商鞅划清界限,因为想要真正的脱离所有的一切旋涡,那么就必须是真真正正的做到【公正】。 而黑嘉虽然被【桃心结】所提升的魅力影响,对自己的信任天然增加,但桃心结并不能影响黑嘉的脑子和智商。 等到他回到府邸后,一定会想办法验证自己之前所说的话。 他们的对话流传出来,就是黑嘉试探的第一步。 陈野低下头,看着那院落内那飘散着的落叶,幽幽的叹了口气:“树欲静,而风不止。” ........ 左庶长府邸 商鞅听着小厮为自己一字一句的复述外面流传的话语,心中的思绪则是飞一般的蔓延,这一次就连坐在他身旁的商鞅夫人都有些困惑了。 待到小厮走了之后,她才问到:“陈小子应当不是这样忘恩负义之人,如何会这般做呢?” 这一次,反而是商鞅脸上带着复杂的苦笑。 他偏过头,看向远处。 商鞅的目光似乎能够透过这墙壁、街道,透过一切一切的纷杂看到远处那沸沸扬扬的中心。 他明白陈野如此做的原因。 陈野此时的绝情不是因为走到了高位忘恩负义的绝情,恰恰相反,陈野是一个太知道恩必报情结,太坚定自己心中信念的人了。 新法事变关系到天下,关系到秦国的所有势力阶层。 但变法之人向来是没有什么好下场的,尤其是自己这种坚持法家治国、编撰出来严苛秦律、伤害到了老贵族的人。 等到变法成功,或者支持他的人倒下换了另外一个国君的时候,他的日暮便来了。 届时,获得喘息机会的老贵族不会放过他。 而他对获得权力了的新贵族也不再有用,新贵族会十分兴奋的捧着他的头颅作为祭品去平息老贵族的怒火,下一个国君同样不会保他的性命,甚至是他族人的性命,因为新的国君也想用他的脑袋平息国内的争斗。 到了那个时候,他便是众矢之的。 他早已经做好了死亡的准备,但他的族人、家人呢? 那个时候的他们如同羔羊一般,或许会在众人的愤怒下获得跟他一样的结局。 所有在利益旋涡中、政治旋涡中的人都不可能出手,因为他们都身不由己,那么如何在那个时候保住他们的性命呢? 答案就是在一开始就置身事外。 商鞅垂下眼眸,不让身旁的人看到自己眼睛中的神色。 他摇头叹气,不顾身边尚且有小厮在,只是幽幽的说了一句:“我与他有什么恩情呢?不过是当时徙木的奖励罢了。” “他与我,不是一路人。” “道不同,不相与为谋。” 第十四章:强国论【二更,求收藏追读】 道不同,不相与为谋! 这是很重的一句话了,从商鞅的口中说出就更重了。 更何况,在说这样子的话之前,商鞅还将他们之间的关系给切割了,简简单单的用了一句“不过是徙木的奖励”而已,这类似于割袍断义。 商鞅夫人神色一变,她看着商鞅,眉宇中带着几分的犹豫,似乎是想要劝诫,又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劝诫。 她幽幽的叹了口气:“何必如此?” 商鞅站起身子来,背着手望着远处的方向,目光深远,然则其实一点都没有聚焦,像是在脑海中构造着什么一样。 他只是淡漠的说道:“一切本就该如此才对。” ...... 商鞅在家中所说的话很快就传了出去,传的栎阳城沸沸扬扬的,所有人都知晓了,甚至还传到了宫中,让秦孝公知道了。 秦孝公初知道这话的时候,愣住了许久,但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只是同样长长的叹了口气。 他知道商鞅和陈野的选择,也知道或许这样子的选择对两个人、甚至对秦国、对所有人来说都好。 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陈野,真人也。” 他默默的感慨着说出了这样子的话,依照秦孝公的智慧,依照他对陈野、对商鞅的了解,自然知道两人在计划着什么。 ....... 当这消息传到黑嘉、蛞蝓府邸的时候,正聚在一起谋划着如何让陈野与商鞅之间有所缝隙的他们顿时抚掌大笑。 无论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但这话既然从商鞅府中传出,那么就代表着商鞅的态度! 至于会不会是两人做计? 黑嘉脸上浮现出一抹神秘的笑容:“无论两人是否做计,都无关紧要了,这消息和流言一出,他们之间便会有些许缝隙。” “即便是做计的又能如何?到了最后不过是只能假戏真做罢了。” “人心,是最经不起考验的。” 他转过头,看着蛞蝓说道:“之前说的针对于陈野的事情可以暂时停下来了,只要专心的令那位延误商鞅便可。” “等到那件事情一出,便可以让商鞅与陈野之间的缝隙再次扩大。” “陈野不是说要秉公执法、不是说要依照秦律而行么?” “这样子的人最好针对了。” “更何况,我们不需要将他打倒,只需要离间他和商鞅之间的关系。” “商鞅便不会犯错么?不会触犯秦律么?” 黑嘉的眼睛中带着满满的恶意:“有些时候,让商鞅犯错太简单了,尤其是一些不会威胁到他的性命,但的的确确触犯秦律的事情。” “更何况,哪怕商鞅不触犯秦律,他真的是一个完人,但商鞅还有族人.....” “陈野处理了一次商鞅的族人或许可以继续做戏,但是两次呢?三次呢?四次呢?” 他转过头,声音中带着冷酷:“三次四次下来,即便是假戏也得真做了!” 蛞蝓在一旁抚掌笑着:“黑公大谋!” ........ 秦宫中 陈野、秦孝公对立而坐,秦孝公的神色依旧寻常,像是这些日子以来所发生的一切都未曾发生过一样。 他看着陈野,轻声问道:“先生,民强则国强,可如何强国?” “左庶长强国之法,乃变法图强,为新法之策,先生可有其法教我?” 陈野坐直身躯,他看着秦孝公的眼睛,没有丝毫的犹豫:“君上,国以何为组成?” 秦孝公没有丝毫犹豫:“由民而组成。” 陈野微微摇头:“不,国之组成,有四者。” “其一,被统治者、其二统治者。” “被统治者有三,其一民、其二治理者、其三创造者。” “此乃国之组成。” “左庶长变法之事,涉及何人?” 他看向秦孝公道:“涉及的只有治理者以及民,但却完全没有涉及到创造者、统治者。” 陈野的话似乎有些大逆不道,看似是想要动摇国君的统治,一旁站着的侍者神色俱都是变了。 但秦孝公神色依旧,他知道,陈野不会在这个时候说出一些毫无道理,甚至是针对君主的话,他绝对不是那些儒生。 “还请先生教我。” 陈野微微一笑,笑容坦荡:“君上,我先说强国之创造者。” “商公变法看似涉及到了创造者,但其实完全没有。” “创造者都有什么?有匠人、有商人、有耕者、有士子——” “如何使其强大?” “便是在约束匠人的本身,提供足够多的奖励,也不限制其的思维,创造新的东西,若有用,则赏,若无用,则不追究。” “有此之计,则日新月异。” 秦孝公神色肃然,他不是一般的君主,自然知道匠人的作用,如现在秦国的战斗力为何比其他国家强大?便是因为有独特的锻造方法、 他看着陈野问道:“所有的匠人,都应按照此等方法么?” 陈野点头,他反问道:“君上是否觉着,除却铁匠之外,其余人不需这样?” 他摇头轻笑:“若有匠人能制造出更好用的书写工具取代刻刀呢?若有人能制造出取代竹简的书写工具呢?若有人能制造出更好用的农具呢?” “君上,这些的作用不必我详细论证吧?” 秦孝公微微点头,不由得感慨道:“此若非先生所说,寡人当真不知啊。” 陈野再道:“只是需要注意,在放开思维的时候,也得对这些人进行更加严密的约束,才能防止他们以此牟利、以此投靠他国。” 秦孝公再次点头,这個东西他熟。 “这个寡人知晓。” “像是国内的铁匠锻造匠人等,都有十分严苛的管理方式,只是现如今将这些严苛的方式用到所有匠人身上罢了。” 陈野提醒道:“君上且记得,不可使马儿跑却不给马儿吃草。” 秦孝公哑然失笑:“在你这个竖子的眼中,寡人便是这样的昏君么?” “寡人会制定好规矩,后世君主只可增加,不可减少!” 陈野这才放下心来,否则他岂不是日后限制了科学、科技的发展?那就罪过大了。 而说完了创造者......就该说统治者,也就是国君了。 陈野坐直了身躯,对面的秦孝公同样,两人都知道,重点来了。 “君上,针对统治者,也就是君上的强国之法......” 第十五章:前奏【一更,求收藏追读】 “君上,针对统治者,也就是君上的强国之法,则是很简单。” “四个字。” “平衡之道。” 陈野看着秦孝公,并没有详细的说明所谓的平衡之道到底是什么,因为他十分清楚,秦孝公应该比自己更加清楚平衡之道是什么。 他所说出来的目的,是让秦孝公知道自己同样明白、甚至了解这一点。 陈野想当太子的老师。 哪怕如今的太子不过是四五岁的幼童年纪,但恰恰是这个年纪才需要他这样子的一位老师。 太子如今的老师是公孙贾,而公孙贾绝对不是一个好人。 日后的公孙贾会因为挑拨太子敌视新法而替太子背了黑锅,而公孙贾的受辱是商鞅必死无疑,甚至是商鞅以及商鞅族人必死无疑的导火索。 当然,关键点还在于太子。 所以陈野准备从太子这里入手,改变商鞅的命运,当然,也是为自己未来的政治道路铺路。 秦孝公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陈野,摇头笑道:“竖子,你心中所想,必然不只是如此,只是你不敢说罢了。” 他站起身来,一步步的朝着大殿外走去,而陈野则是跟在他的身边慢慢的走着,一点都不着急。 脚步虽慢,但却一步一個脚印。 花园中的风光很好,些许蜻蜓落在水中,荡漾起来一道道的波纹,远处的残阳落在宫中的青瓦上,显得十分璀璨夺目。 不知过了多久,秦孝公忽而问道:“寡人也是方才得知,在你陈野的眼睛中,那些官吏竟然不算是统治者的一种么?” 陈野只是低声笑道:“统治者永远只需要有一个,而在统治者之下的,都是需要服从的被统治者。” “我想,您应当也希望如此吧?” 秦孝公没有回头,只是沿着这湖畔的石头一步步走着,然而此处无声胜有声,没有回答往往是最好的回答。 ........ 左庶长府 一个小厮急匆匆的走来,脸上带着焦虑的神色,他快步走到了商鞅身旁,低下头轻声道:“左庶长,您家中的长辈来了,说是有要紧的事情找您。” 说到这里,他脸色有些难看:“似乎是....似乎是关于族人的事情。” 这小厮是从小跟着商鞅的,也算是商鞅族人的一个,因此他更加明白来的那位族老是什么地位,也更加明白那位族老的到来意味着什么。 商鞅则是微微蹙眉,他想到了有这样子的一天,但没有想到这一日来的这么快。 这才半个月过去,黑嘉他们竟然已经找到了动手的时机和理由么? “哎。” 他叹了口气,之后将手中的竹简放在桌子上:“走吧,带我去瞧一瞧。” ........ 黑嘉府邸 蛞蝓一脸讶异的看着手中所记载的东西,脸上带着不可思议的说道:“商鞅便是如此对自己的族人的?以至于他们竟然连这样子的一点蝇头小利也愿意冒险?” 黑嘉只是不屑的笑了笑,他看着蛞蝓说道:“商鞅成为左庶长并没有多久,你以为他能够为自己的族人带来多少利益呢?” “更何况,几个月前商鞅为了宣扬自己的信誉,特意搞了一个徙木立信。” “不仅撒出去了一百五十金,且名正言顺的收了一个弟子,也就是如今的司寇陈野。” “这对于商鞅的族人来说是一个巨大的冲击。” “他们不会明白商鞅如此做是为了新法、为了自己的信誉、为了政治,他们只会不断的思考一个问题,有这个钱都不带着族人一起?不给族人?” “能够收徒为什么不收自己族内的子弟?偏偏收了一个原本是乞丐的人?” 黑嘉有些唏嘘的说道:“人总是不知足的,人总是有野望的,总是贪婪的,所以他们能够做出来这样子的事情我丝毫不意外。” 他站了起来,看着蛞蝓:“走吧,我们随时做好准备,在商鞅出现的时候与他一同出现。” “届时,就算陈野想要徇私枉法,那么也必定碍于之前与我所说的那些东西没办法徇私枉法,这一次商鞅的这位族叔必死无疑,而商鞅与族内定然会产生裂痕。” “日后,每次想到宗族,商鞅都会想到这一抹裂痕,都会随之联想到是因为陈野才有的这一丝裂痕!” 这便是黑嘉的计划,十分简单的阳谋,但却是无解的阳谋。 因为那些话的的确确是商鞅的族叔所说的,事情也的的确确是商鞅的族叔做的! 如今纵然是神仙再世,也救不了他! ........ 廷尉府 长孙景神色颇为复杂的看着下方的几人,偏过头看着坐在那里的司寇陈野,神色有些难看,他知道这是针对陈野而来的事情,怎么最后反倒是自己背了锅? 他眼珠子一转,扶额略作呻吟。 “陈司寇,老夫突然身体有些不适,眼前发晕,怕是老毛病犯了,此时不能够继续主理此事了。” 长孙景幽幽的叹了口气:“只能够拜托你了!” 陈野心中无奈叹气,不过他知道这事情的确是针对自己来的,与长孙景无关,当即说道:“也好,那长孙廷尉快快回返休息吧,千万不要累坏了自己的身体。” 他看向台下的几人:“对于某来审理此事,诸位可否有什么意见?” 堂下的人中,公孙制当然没什么意见,甚至他还有些庆幸和得意,因为他知道,眼前这位新上任的司寇是自己族侄的弟子! 师者为父,算起来自己比这小子高了整整两个辈分,难道这小子还敢断自己为死刑不成? 真不怕他老师收拾他? ......... 左庶长府 听完了族老的话,商鞅脸上难得出现了呆滞的话语,他看着族老再三确定道:“您确定,族内有不少人便因为十金的缘故,就受了人的蛊惑而出言诋毁新法?” “且拒绝配合实施新法?” 公孙族老也是一脸无奈,但此事的的确确是真的,他又能够如何呢? “听闻那位新上任的司寇是你的弟子,伱便去说和说和,让他放了那几人一马吧。” “否则老朽如何对族内交代?” 第十六章:此乃真大人耶 【二更,求收藏追读】 商鞅有些许沉默,只是坐在原地。 跟陈野说一说让陈野高抬贵手放那个族人一马?这种事情他可以做么? 几乎是一瞬间,商鞅就认识到了这其中所蕴含着的政治陷阱。 这是黑嘉、蛞蝓等人给自己、给陈野故意设置的陷阱,现如今正在被审理的族人便是在陷阱中散发着香味的诱饵,那准备随时斩断自己新法根基的黑嘉等人便是等待着的猎人。 商鞅嘴角不由得露出一抹嗤笑。 他看向坐在那里的公孙族老,轻声道:“此事,我无法前去。” 商鞅的声音中带着坚定,这些坚定是他想要变法的坚定,也同样是他知道自己不可以如此做的坚定。 谁都不可以阻挠新法的进行。 他合上眼眸:“您请回吧,此事我无法帮您。” “依照秦律,诋毁新法者,依照新法当施以劓刑,没有人能够逃避这个惩罚,无论是贵族子弟还是我商鞅的族人。” 商鞅的话十分冷酷,他此时已经睁开了眼睛,话语中一点情面都没有留:“您若是仁心,便回去之后约束族人,让族人不要踩进如此简单的陷阱。” 公孙族老并不是傻子,听到商鞅拒绝后又说了这些话,当即明白了商鞅的意思,也明白了其中的深意。 “你的意思是说,有人故意设计?” 商鞅点头:“应当是老秦贵族,以黑嘉、蛞蝓为首,新法触动了他们的利益,所以他们便用这样子的方法来挑衅我,试图让我自己动摇新法的根基。” 公孙族老低着头,声音中带着沉默:“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么?” 商鞅摇头:“变法之路,有进无退,没有其他的任何办法!” “我也绝对不会有任何的妥协!” .......... 而此时的陈野,也在说着同样的话。 他根本没有等待,也没有丝毫犹豫,只是说道:“新法之路,有进无退,且秦律之公正,无人能够置哙。” “休说今日是左庶长的族人在此,就算是其余人等来了,也无有从秦律之下逃脱的可能!” 陈野直接站起身子来,看着跪伏在地上的人说道:“依照秦律,诋毁新法者,处以劓刑!拉下去!” 远处的衙门外,车马声滚滚而来,黑嘉、蛞蝓还未曾下车,便听到了里面传来一阵鬼哭狼嚎的声音,似乎是有人在挣扎,两人对视一眼,脸上带着不可思议。 他们以为陈野再怎么果断,也会有所犹豫,这些犹豫的时间足够他们到来了。 他们以为哪怕商鞅再怎么绝情,至少也会派遣一个小厮前来,这個小动作足够他们质疑商鞅的变法了。 可是他们没有想到,万万没有想到。 商鞅没有来,陈野也没有犹豫,商鞅的族人,甚至说是他的亲族叔,便这样被施加了劓刑,一点没有犹豫。 两人对视一眼,眼神中迷茫带着些惘然,他们同时“啊?”了一声。 片刻后,缓过神来的黑嘉站在车辇上,不由得感慨了一句:“陈司寇,真君子也!真大人也!” 蛞蝓神色同样复杂:“只是如此一来,我们的计划是否就不能完全施行了呢?” 黑嘉令手下驾车,车辇缓缓掉头,朝着府邸而去,他一边感叹一边说道:“为何不能完全施行了呢?即便此次之后商鞅会让族老约束族人,可人总是有贪婪之心的。” “这一次族老没有苦苦哀求商鞅,可下一次死的若是那位公孙族老唯一的嫡子呢?” “他还能够保持体面和尊严么?” 黑嘉站在车辇上,神色寡淡:“等待商鞅的唯有和宗族隔断关系、或者自我对新法产生冲击,即便是他找到了办法周旋其中又能如何?” 他微微一笑,笑容荡漾在风中:“这些计划对我们会有什么不好的影响么?” “我们本来就与商鞅不死不休了。” 黑嘉看着远方,略微的沉默后再次补充道:“另外,让人传播陈野的贤名,将其塑造成大公无私、铁面正直的真君子、真大人,让整个栎阳城、整个秦国、甚至是整个天下诸国都知道,秦国有这样一位真大人!” 蛞蝓闻言,微微一愣,继而瞬间明白了其中的意思,当即了然一笑:“原来如此。” “我定然让陈司寇之名传遍天下诸国!” ........ 司寇府。 陈野盘腿坐在屋内,耳边则是不断的传来系统的提示声。 【叮,恭喜达成【闻达于诸侯其三】成就,获得气运值200,丁等中道具【随机属性点1】;恭喜达成【法者,天下之序也其二】成就,获得气运值100;恭喜达成【大公无私】成就,获得气运值50;恭喜达成【心狠手辣】成就,获得气运值50;恭喜达成【司寇其一】成就,获得气运值100.】 一连串的叮当和恭喜声以及各种各样的成就在陈野的耳边响起,陈野一边听着一边在心里默默地思考着。 自己今天是干了什么事情,竟然一下子达成了这么多成就? 然而他的注意点并不在这里,而在于赠送的道具从丁等下变成了丁等中,而且还是随机属性点的加成道具! 虽然他自身是没有属性点这个设置的,但是等他达成这一生的成就,去了系统空间后,他就可以看到自己后人的属性点了。 这是正常的,毕竟一个优秀的继承人才能够让一个家族经久不衰。 “呼——” 陈野微微吐了口气,看向远处的方向,他知道今日的试探绝对不会是最后一次。 恐怕这一个月内,他要遭受到不少次这样子的试探与考验吧? 而随着这些考验来的,应当就是他在天下诸国中的贤名了。 陈野微微一笑。 “山雨欲来风满楼,可我偏偏要借着这一股风雨青云直上!” ————————————— “孝公六年,九月,鞅族叔口出言,毁新法,时人皆知,司寇为鞅之弟子,众说纷纭,言司寇定当宽之,而违新法,而司寇野劓之;同月,鞅弟犯新法,司寇野仗之;时黑公驾车于此,与蛞公长叹曰:“此乃真大人耶?吾莫能及。”——《秦书·商公列传》” 第十七章:利益集团的膨胀【一更,求收藏追读】 整个栎阳城都感受到了这扑面而来的风雨,所有的一切都像是突然而来,没有一丝一毫的预兆。 秦孝公六年十月,大雨。 商鞅的族人已经被送进去了四位,这四位按照罪责的大小分别被处以劓刑、杖责四十、杖责三十以及罚金三十的惩戒,无论是哪一位族人被惩戒,商鞅都不曾前来。 而流言中所传播的那位商鞅的弟子陈野,也没有任何的逾矩,像是一个冷酷到没有感情的机关人偶一样,依照秦律将这些人处罚。 在这样子猛烈的暴风雨中,所有的秦人都明白了一件事情。 那便是新法当真不可违。 若是违背了新法,就算是新法执行者、推行新法之人的族人都无法逃脱惩罚。 当然,所有人知道的不仅仅是商鞅,还有这场风波中另外一个知名的人物,新上任的司寇陈野。 一时之间,秦人之间都在讨论着这位近乎于不近人情的司寇。 在他的影响下,敢于触犯新法的人越来越少,而新法的推行也越来越顺畅了。 这样的背景中变法所取得的成果也越来越大,越来越为人所知,人们都看到了新法能够给大秦带来的利益,当然,也同时看到了另外一件事情。 一個全新的利益集团开始出现了。 .......... 左庶长府 商鞅坐在府中,神色寡淡,他此次变法所代表着的是新地主阶级。 在铁质农具和牛耕出现并且缓慢发展后,生产力的进步让这个阶级逐渐的出现,而且正在掌握属于他们的权利。 可人都是有贪婪之心的,他们开始不满足于自己利益的微薄,于是在新的阶级利益诉求下,商鞅以及他的新法出现了。 但问题所在是,这并不是商鞅想要的。 他一个人坐在院落中,偏过头看着身边空荡荡的蒲团,脸上带着些许失落。 于是他一个人有些自言自语的说道:“难道这一切真的是无法避免的么?” “我之所求,并非是为了某一群人亦或者某一个人,我只是想要让秦国变得强大,在这一场争霸之中赢得最后的胜利而已。” “可新法的变动似乎必然导致旧的阶级衰落、新的利益集团出现并且膨胀。” 商鞅低下头,幽幽的叹了口气:“当真是成也新法、败也新法啊——” 他心中的情绪纠缠万分,只是眺望着远处的方向,试图在那一片湛蓝色的天空中找到当初自己想要变法时候的坚定信念以及心中的气。 只是如今那口气在何处呢? 商鞅并不知道。 ........ 司寇府 陈野此时同样坐在院落中,他的手中同样拿着一卷竹简,只是未曾看进去一丝一毫,他只是呆呆的坐在原地。 变法所必然导致的情况已经出现,但现如今的局面对他似乎是很有利的,他不应该在这个时候有什么多愁善感的心思,但他总是忍不住。 法,似乎一直是不容得情的。 有些时候,陈野也会在担忧,自己选择的这条路一直走下去,会不会与自己那位便宜的老师有冲突? 有些时候他也在思考,自己这样做老师真的能够理解自己么?而不是像黑嘉、蛞蝓等人所想的一样,与自己之间的裂痕越来越大? 沉默许久,陈野站起身子来,将身上的叶子掸落。 “深秋是个好季节。” “落红总是无情物,偏偏总是落在思绪纷杂的人身上。” 屋外的风逐渐有些许大了,坐在外面怕是要风寒。 ......... 秦宫中 秦孝公神色不变,在商鞅提出变法之前,他就预料到了如今的结果,这是必然的。 而他的目的也不仅仅是通过变法让秦国变的强大起来,更多的目的是限制国内那些日益膨胀起来的老贵族们。 身为一个国君,他总是能够在最关键的时候抓住对他威胁最大的人群,而后找到一个足够合适的【刀】,通过刀将这个人群全部屠戮,化作国家继续强盛的养料。 这才是他变法的最大目的。 “鼓动一下那些人,让那些人提出新的诉求,让变法这把火燃烧的更旺吧。” 秦孝公的声音十分平淡,其中没有蕴含丝毫的感情。 他想让这把名为新法的火燃烧的更加旺盛,同时也想让国内那些老贵族们更加焦虑、紧张、甚至是害怕。 “唯有将饿狼们逼到最后的角落,他们才会义无反顾的发起进攻。” “而他们的一切爪牙将在这一次的进攻中暴露,届时他们将无处可藏。” 秦孝公嘴角带着笑容,看起来像是春日里最温柔的花朵一样。 “挡了秦国的路,那便怪不得寡人了。” ........ 魏国,大梁 魏惠王看着身边的宠臣,脸上带着冷酷之色:“先是商鞅,后是陈野,难道秦国便这么多的人才么?” “难道我魏国就没有可以进行变法、让国家继续强盛的人才么?” 他的脸上带着不满:“还是说,那些人都不愿意在我魏国为官?” 身边的宠臣低着头,声音谄媚中带着讨好,但却丝毫不令人厌烦:“国君,那些人不过是朽木之才,如何能够让国君重用呢?” “商鞅虽然进行了变法,但如今秦国国内的矛盾不是正在日益旺盛么?” 径路的声音中带着些诱惑:“当矛盾到了最激烈的时候,最紧张的人是谁呢?到了那个时候,秦国的国君真的还能够一如既往的信任商鞅么?” “当国内开始分裂,他必然会选择将商鞅牺牲。” “至于陈野更加简单,他将商鞅的族人施加刑法,且因为是新法的缘故,让商鞅不能发一言,难道商鞅心中便没有丝毫怨言么?” “国君只需要稍加挑拨,其与商鞅之间必定有所争斗,加上秦国内的老贵族们.....” 他的话未曾说尽,但意思已经十分明显。 魏惠王当即眼睛一亮:“不错!此真乃妙计也!” ......... 在魏惠王决定出手的时候,天下间其余诸国也具都通过探子得知了此事,而对于魏国和秦国之间的争斗,他们向来是乐见其成的。 左右不关自己的事情,不是么? ...... 东周国,巩 周显王姬扁坐在自己的宫中,对着恢弘的编钟默默发呆。 如丧家之犬。 第十八章:流言【二更,求收藏追读】 偌大的宫殿中,如今几乎是空荡荡的一片,像是往日的荣光不复存在。 而事实也正是如此。 周最后的一片土地,也就是王畿之地,封给了周国公子根,如今的周王看似依旧是天下共主,所有国家都要听从他的号令,但其实早就成了空中的楼阁。 姬扁坐在大殿中思索着过去的荣光,心头的悲愤逐渐的升腾起来。 “昔日武王留下的基业,难道便在寡人这里被毁了个一干二净么?就连一丝一毫的东西都不曾剩下?” 他的头上冠冕早已经去除,站起来的时候身后的长发披在那里,看起来有些许狼狈。 姬扁的手中拿着钟锤,朝着不远处的编钟走去,他看着那斑斑的青铜编钟,猛地将手中的钟锤砸下。 这带着历史厚重声音的编钟声响彻整个大殿,大殿外的人都站立在那里,静静的等待着这位周王殿下的一切。 “咚——” “咚——” “咚——” 每一声钟声的响起,都让姬扁更加愤怒,处于情绪中央的他根本无法释怀。 可这一切又能如何呢? 不过是无可奈何花落去罢了。 ........ 秦国。 黑嘉府邸。 蛞蝓望着面前的黑嘉,神色中带着些得意:“您让我传播陈野的声名,我已然做到了。” “如今无论魏赵还是远在苦寒之地的燕楚具都是知道了陈野之名,且对其有很重的担忧,从魏国国君身边的探子那里得到消息,魏国国君的宠臣为魏国国君献上了计策。” “其欲挑拨商鞅、陈野之间的关系。” “令其自相残杀。” 蛞蝓的神色中带着激动和兴奋,他似乎看到了这两个人在计策下自相残杀后,秦国只剩下了他们能够占据多数的利益,新法也被迫终止。 而黑嘉则是皱着眉头,他并不这样以为。 “魏国国君身边怎么可能有你我的探子?恐怕此消息是他故意令人传出的,而且——” 黑嘉冷笑一声:“这消息的真实性不怎么可靠。” 蛞蝓微微一愣,继而说道:“应当不会吧?毕竟除掉陈野和商鞅最好的办法,便是挑拨二人的关系了。” “怎么会在这种事情上作假?” 黑嘉微微一笑,心中已然有了猜测:“这话不是假的,但应当不是令两虎相争,而是三虎!” 三虎? 蛞蝓并不是蠢材,他几乎立刻就猜测到了这被隐藏的另外一虎是谁,整個秦国除却他们之外,还有谁能够站在这个位置被称为虎,且与商鞅、陈野两人有关系呢? 他神色猛地一变:“那我们难道就这样看着新法继续实施么?” 黑嘉微微摇头,他看着蛞蝓说道:“如今只需要等。” “看一看商鞅、陈野那边是什么反应,继而才能够落子。” “须知,无论何时,心急的人永远都无法成为最后的胜利者,最后的胜利者一定属于耐心充足的人。” 他转过头,神色沉稳:“而老夫,恰恰最不缺少的便是耐心了。” ........ 流言向来是传播的很快,尤其是关于国内那些大人物的留言,无论是黔首还是流民,只要是人都会有好奇心和分享的欲望。 而这些欲望正是发起进攻最好的武器。 短短的五天,整个栎阳城都在流传关于陈野以及商鞅的关系。 所有的黔首都在暗中讨论着这一对萍水的老师与弟子。 讨论他们之间是否真的是师徒的关系,讨论陈野的秉公执法,讨论公孙氏族为何会有如此多的人反对、诋毁新法。 更甚者,他们开始讨论商鞅和陈野之间谁能够赢得最后的胜利。 这些流言还未曾传遍整个栎阳城的时候,商鞅就知道了这个消息,但他并没有阻挡这些消息的传播。 阻止一个流言的传播有两个最好的机会。 第一,流言还未曾开始,处于萌芽中的时候。 第二,流言传的沸沸扬扬,正处于顶峰的时候。 这个时间不能早也不能晚。 若是早了,人们对流言的知晓性没有那么强,反而会起到宣传的作用;若是晚了,人们已然将这个流言忘到了脑后。 出乎黑嘉意料的是,不仅仅是商鞅,就连陈野在面对这几乎是铺遍了栎阳城的流言也没有丝毫反应。 就像两个钓鱼的人悠闲的看着鱼儿在水中游来游去,最后荡漾起一圈圈的波纹。 五天之后。 随着时间的陆续过去,流言终于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黔首们因为没有受到限制,也是几乎仅有的机会可以讨论算是国事的事情,他们的热情空前高涨。 便在此时,商鞅出手了。 或者说,出手的不仅仅是商鞅,还有一直沉默着的陈野。 一辆车辇从陈野的府邸中缓缓出发,速度并不快,几乎可以让所有人都能看到,车辇上端坐着的正是处于流言和舆论中心的陈野。 陈野的神色没有一丝的急躁,像是沉默的枯树。 左庶长府邸的门口,商鞅稳稳的站立在那里,脸上带着平和的笑容,他在等待着一个并不算远道而来的客人。 围绕着商鞅府邸的那些探子们在看到商鞅出门的一瞬间,就将消息传了回去。 远处的风轻悄悄的吹过,一片片叶子落在地上。 车轮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在风中缓缓将落叶碾在轮子下方,干枯叶子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便碎裂开来,而还未曾完全散去水分的叶子则是随着车轮的转动飘向远处。 人们的目光和言语随着车辇的行动而行动,所有人都在好奇,这位司寇闭府近十天的第一次出府会去往何处? 聪慧的人早已经猜到了结局。 比如黑嘉、蛞蝓、秦孝公以及公子虔、秦国内所有的贵族也好、大臣也好,宗室也好,全都知道了这个消息。 黑嘉在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不仅没有丝毫的低落,反而仰天长笑,笑声几乎是要将这遍地的秋风以及落地给遮掩下去了。 蛞蝓站在他的身旁十分迷茫。 “黑公何故发笑?” 黑嘉则是一脸愉悦的看向远处的府邸:“我笑那商鞅、陈野无论此前到底是假的断义还是真的割袍,此时两人之间的关系,再无回旋的余地!” 第十九章:孝公之谋【一更,求收藏追读】 再无回旋的可能? 蛞蝓神色有些迷茫,他看着眼前肆意开心的黑嘉不解的说道:“如今,陈野前去寻找商鞅求和,整个栎阳城都知道他们的关系不是传言中那么的不好。” “您为何说这恰恰他们再无回旋的可能?” 黑嘉有些不争气的看着蛞蝓,叹气道:“你只看到了此次陈野驾车前往商鞅府邸,也只看到了商鞅在府邸外等待,看似是其乐融融的场景。” “但风雨风雨传播了这么多天,为何今日陈野方才出发?” 他冷笑一声:“陈野和商鞅都在等待,看谁先低头,而事实是,陈野先低头了,因为他知道自己在秦国的根基不如更早一些的商鞅!” “这种情况下,陈野会怎么办?” “他会将今日低头的事情记在心里,无论是视为耻辱还是别的什么,他和商鞅之间由之前商鞅族人而起的裂痕在这个时候已经出现了!” “若之前他与商鞅之前的裂痕只是淡淡的划痕,随着时间和风的痕迹就能够消失。” “那么今日二人之间的裂痕便是真真切切的疤痕,无论时光荏苒,都无法消失,而且还会随着时间的变化而扩大,这才是我所求的!也是背后之人所求的!”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此次的计谋其实全然都是围绕着商鞅、陈野而走的,从表面上看跟黑嘉等人毫无关系。 但在黑嘉如此得意的时候,就已经与他有关系了。 看着这样的商鞅与陈野,他能够忍耐住不掺和一手么?只要他出手,便会落到幕后之人的陷阱中,他等待的就是黑嘉动手! 挑动三方的情绪和战斗让秦国动荡! 无论最后赢家是谁,秦国整体都是最后的输家! 而此时,在各方势力有各种猜测的两人之间场景却与他们猜测的完全不同。 两人之间的气氛十分冷静且平和。 商鞅端起来面前的杯子,尝了一口陈野最喜欢的蜜水,之后有些半斥责半无奈的说道:“你这小子,才过了几天的好日子?就已经开始如此的奢靡了。” 对于商鞅来说,或者对于大秦的任何一个人来说,蜜水都是一個奢侈品,而陈野却随身携带。 陈野耸了耸肩膀而后将随身携带着的竹筒罐子,将罐子抿了一口后再长叹一声,一脸的享受:“人生在世能够享受的为何不享受呢?” “我这个人平时不贪图其他的,唯独贪图口舌之欲。” “更何况,若不享受,我赚那么多钱做什么用?” 商鞅瞥了他一眼,两人之间并没有聊什么所谓的新法、也没有聊所谓的斗争、更没有理会外面的风雨和各国的挑拨。 他们只是在这样一个平静的下午,安安静静的聊了次天。 聊天的内容包括吃喝玩乐、包括天气、包衣食住行,两个人一直聊到了夕阳逐渐的落下,这才抬起头看着外面的夕阳。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陈野站起身子来,看着商鞅说道:“老师,今日与您的谈论十分愉悦,只是希望您能够一直这般的健康、安乐。” 商鞅也站起来神情中带着平和,他轻轻叹了口气:“小子,为师也愿你能够一直这般的快乐、能够一直贪图口腹之欲,而不必去思考其他的事情。” 人若是不贪图口腹之欲,那么就会开始有其他的欲望,口腹之欲容易满足,但其他的欲望却并不容易满足。 更重要的是,口舌之欲与他的新法没有任何的冲突,但其他的欲望很有可能在未来与他有冲突。 这是商鞅不希望看到的。 车辇在夕阳下拉着长长的影子,影子落在地面上,所有的一切都像是一副画一样。 商鞅站在府邸门口,眼睛一直看着远处消失的车辇。 这一副画面也落在其他人的眼睛中。 又是一阵兵荒马乱,所有人都在传递着属于自己的消息,而左庶长商鞅与司寇陈野的关系没有流言所传播那么差的消息,也传遍了整个栎阳城、甚至是整个秦国。 ......... 秦宫 秦孝公坐在大殿中,烛火的影子落在青砖上,他静静的听着手下人的汇报。 他的神色中带着些若有似无的思索,秦孝公知道的自然是比其他人要多的,比如他知道商鞅和陈野之间谈论的到底是什么,也知道两个人的关系真的不差。 “或许,我真的可以放心的将身后之事,交给陈野。” 他微微的眯着眼睛,手指轻轻的在桌子上叩击,心中思索着该如何让陈野名正言顺的爬上秦国的高位。 若陈野真的能够做到他所说的话。 ........ 秦孝公喜欢未雨绸缪,即便如今方才开始变法,他的身体也不像是传闻中的那么差,他还是提前担忧商鞅的退路。 他与商鞅之间的关系与传闻中没有两样,十分友好,两个人之间比起来说是君臣更像是朋友,后世中更有一个词语形容他们之间的情谊。 公如青山,我如松柏。同心同德,永为知音。 这般的情谊十分感人,即便是在战国时期、亦或者说整个华夏的封建时期都是感人的。 当然,这也有赖于秦孝公死的很早,至少比商鞅早。 天知道,若秦孝公活到了商鞅变法结束的那个时候,一切的事情就不知道该怎么去发展了。 毕竟当利益与情谊碰撞到了一起,最后失败的大概总是情谊。 这是更古不变的法则。 栎阳城依旧是往日般的平和,前面的流言似乎完全没有影响到栎阳城的一切,它像往常一样缓慢发展。 ........ 新法所影响到的不只是那些上层需要争斗的贵族们,还有为数最多的黔首、普通人。 而区别于贵族们,这些芸芸众生、最普通的人们在变法中是享受的、是惊惧的。 享受是因为新法切实的给他们带来了利益,让他们的生活变得更好了。 而惊惧则是因为新法的严苛。 此时的秦国如同在狂风暴雨中的春野,无数的苞芽在酝酿着、等待一日就能再放出来最美妙的花朵。 ........ 秦宫 秦孝公走到太子的宫中,看着眼前的幼童:“你该开蒙了,寡人为你寻一名师?” 第二十章:太子师【二更,求收藏追读】 名师? 面前稍稍显得稚嫩的孩童跪坐在秦孝公的面前,一张可爱的小脸因为强行装作大人模样显得有些可爱。 他抬起头,微微歪了歪脖子。【注:将嬴驷的出身日期提早了六年左右,历史中嬴驷是在商鞅变法的那一年出生的。】 嬴驷不由自主的问道:“君父,您为驷儿寻了什么样子的名师?” “可是天下大才,名声显赫?” 秦孝公只是微微一笑:“若说此人的才华,当是此世绝顶,只是有幸能够见到他真正才华的人只有寡人一个。” “所以你可能觉着他的名声较为一般。” 才华横溢,当世绝顶? 但是才华只被自己父亲一个人看到过?嬴驷的小脑袋瓜子止不住的转悠,他的眼睛里透露出一抹狡黠。 “符合这样子的人并不多,放在如今的栎阳城中应当更少。” “让儿子猜一猜,可是大名鼎鼎,秉公守法若同青天白日的司寇陈野、陈先生?” 嬴驷的身躯微微朝着侧了侧,他的眼睛中充斥着孩童般的好奇:“可听闻此人不是新法领袖商鞅的弟子么?他难道会舍弃在新法中的作为,来教导儿子么?” 秦孝公望了一眼嬴驷,撇了撇嘴角。 他当然能够从嬴驷的声音以及眼睛的余光处听出来、看出来嬴驷对陈野的不喜,对商鞅的不喜。 但这并没有出乎他的意料。 秦国国内的老贵族多出身于宗室子弟,这些宗室子弟平日里想要见到嬴驷太过于简单了,嬴驷的年纪尚且年幼,在这些人的日渐熏陶下嬴驷变得讨厌新法讨厌与之关联的一切也是正常的。 他看向嬴驷,并没有为陈野以及商鞅辩驳。 因为秦孝公同样在犹豫,要不要将太子交给陈野,陈野有没有那个心气教导太子。 将一個令人厌烦的熊孩子教导变得正常,这是天底下最难的事情,当然,更加困难的是这个即将被教导的孩子乃秦国国君之子,教导之人的顶头上司之一。 秦孝公只是拨弄着手中的工具,脸上的神情不变:“万事万物都有其存在的规律,这是天注定的,既然有新法,那么新法必然有其作用。” “寡人知道你不喜欢新法,更加讨厌与新法有关的所有人。” “你觉着他们抢占了老贵族们的权利,让老贵族们的力量日渐衰落?” 秦孝公看着嬴驷的眼睛,他还有一定的时间教导嬴驷,直到嬴驷变成一个合格的帝王。 这般想着,他看向不远处的宫墙,似乎通过宫墙能够看到那正在发愁的陈野。 嬴驷同样跟着自己父亲的眼神看向不远处,但他只能够看到那一面玄红色的墙壁,他象征着、代表着秦国的过去以及将来。 ........ 司寇府 陈野并没有着急,也更加没有因为自己即将成为一个熊孩子、而且还是恐怕已经开始延误新法的熊孩子而忧愁,他只是淡淡的坐在院落中。 这个小院子是他来到大秦后最喜欢的东西,坐在院子里可以看花开花落,可以看树叶凋零,同样可以看到这四季的更换以及自身棋局的一步步走成。 成为太子师并不是他计划中最紧要的一个环节,但这个环节的重要程度直追他最后要完成的事情。 他如果能够说通太子,那么他就能够避免商鞅最后的悲剧,因为无论前面有多少的环节可以导致商鞅结局悲惨、九族尽灭,只要将太子这个环节控制好,商鞅或许依旧会死,但商鞅的九族却能够安然无恙的活下来。 只是..... 陈野有些苦恼的敲了敲脑袋,熊孩子应该怎么教导呢? 明日第一堂课的时候,嬴驷这个战国时期最著名的君主之一,张仪的毕生好友,如今尚且处于童年期的嬴驷小朋友,会给他一个怎么样子的惊喜? ........ 相对于司寇府的开心,黑嘉、蛞蝓等一众老贵族听到这个消息纷纷神色一变,这对于他们来说并不算是一个好消息。 因为如不出意外,下一任的秦国国君一定是太子,而太子的态度则是决定了这一个十年谁能够站在最后、笑到最后。 失去可以随时拜见太子的权利,这并不是这件事情中最恐怖的事情。 那个随手颁布了命令,让他们失去了这个权利的人开始警告他们了,这才是他们最恐惧的事情,因为这意味着他们以往做的事情君主都知道! 此时的老贵族们脑袋瓜子转的很快,黑嘉当先开口道:“看来,我们需要暂停一段时间我们的计划了。” “君上既然只是小小的警告了我们一下,说明这个事情并不严重不是么?” “我们还有挽回的余地。” 其余众人面面相觑,在政治上他们被商鞅以及他所坚持的新法咄咄逼人到了这个地步,在影响下一代的事件中,他们丧失了最重要的陪伴权。 这样的战车,还能够获得最后的胜利么? 所有人都看向黑嘉,心中有着自己的盘算了。 或许,在这个时候及时抽身、良禽择木而栖,配合商鞅的新法,在新贵族与老贵族的争锋中顺理成章的转变为【成为新贵族的老贵族】,这样的他们更加显赫不是么? 不少人心中都开始有这个想法。 ......... 无论消息再怎么沸沸扬扬,无论这栎阳城下方的势力再怎么进行变动,他们也无法改变陈野成为太子老师这件事情。 于是,所有人的重点都从陈野成为太子的老师可以改变什么,转移到了陈野成为太子的老师,第一堂启蒙课会发生什么? 栎阳城中,甚至有胆大包天的人开始下注。 第一堂课到底是陈司寇给太子一个很深刻的印象,将其镇住;还是说陈司寇畏惧于国君的权威,并不敢让太子真正吃瘪。 在极度无聊的这年代,或许这已经是最具有娱乐精神的活动了。 ......... 晨,秦宫,诸多公子上早课的宫殿中。 这一次的早课很简单,因为只有这一个听众。 属于他的讲演者,未来站在秦惠文王身后的巨擘、声震天下诸国的陈野缓缓从大殿外而来。 而嬴驷见到陈野的第一句话,就颇具火药味。 “你,便是——” PS:求追读、求收藏,现在起点都是通过追读来pk推荐的,希望大家能够翻到最后一页自动跳转详情页那里,小萌新在这里谢谢谢谢大家了! 么么么么么哒。 另外,咱们得目标是三江!如果能够三江,每天日万!相信我!没问题! 第二十一章:君与商贼情同父子耶?【一更,求收藏追读】 “你,便是君父为我寻的名师么?” 年幼的稚子坐在大殿中,微微偏着头,看起来十分可爱,但说出口的话却很直接了当,且带着火药味。 “君与商贼,情同父子耶?” 陈野方才进来见着嬴驷,便听到了嬴驷满是火药味的话语以及直接了当的、近乎于质问的话。 君与商贼,情同父子耶? 这句话有两个重点,至少在陈野听起来是这样子的,其一是商贼、其二是情同父子。 其一说明嬴驷这个太子至少在这个阶段,就已经对商鞅开始了厌恶的心理,不是等到日后他的老师以及公孙虔受辱才对商鞅开始厌恶的。 其二情同父子这個词很有意思,陈野更加好奇嬴驷是从何处听到的他与商鞅之间的关系。 但陈野神色并没有丝毫变化,只是缓步走到了嬴驷身前,眼眸中带着些近乎于看着晚辈、看着无知孩童的不在意。 “太子从何听到的这个消息?” 他微微摇头,神色中带着些平和,陈野丝毫不避讳的说道:“一个多月之前,我还是流落到秦国的一流民,甚至在城中乞,若不是遇到了老师,只怕此时的我已经横死街头。” “所以太子说我与老师情同父子并无什么错误。” 嬴驷此时有些好奇,他看向陈野,颇为疑虑和不解的问道:“先生不生气?” 陈野反问道:“为何生气?” 嬴驷带着孩童独有的调皮以及一丝得意:“你与左庶长情同父子,而我在你一进门的时候便称左庶长为【商贼】,并且质问你与其是否情同父子,难道你不应该生气么?” 陈野微微摇头:“其一,太子尚且还是幼童,此时并不懂得太多的道理,若有人在太子面前诉说老师的坏话,那么太子心中天然对老师有厌恶之心是正常的。” “其二,太子您对老师的看法,是您对老师的看法,而我对老师的看法,是我对老师的看法,我不会用自己的精神态度去裹挟其他人,更加不会强迫什么人去喜欢另外一个人。” “哪怕这个人对我十分重要。” 他看向嬴驷,像是一个木头一般:“所以,我并不会因为太子称呼老师为【商贼】而生气。” “而我与老师之间的感情,的确如同父子,太子只是诉说事情而已,我又为何生气?” 嬴驷坐在那里,此时他已经有些呆滞了。 为什么感觉面前的先生说的很有道理,但是总感觉有些许的不对劲儿?但是不对劲儿在哪呢? 他有点迷茫,眼睛像是在转圈圈一样。 陈野看着坐在那里,从开始到现在终于露出一个孩童眼神的嬴驷,心中不由得哑然一笑。 他来之前便已经询问过商鞅了,商鞅是见过太子的。 而他对太子的评价是【聪慧】、【尚且是稚子】,这两个评价词加上历史中的记载,一下子就让陈野知道该如何面对嬴驷了。 何为聪慧但尚且是稚子? 就是虽然聪明但却并没有摆脱小孩子的天性,带着调皮和小孩子天性并且聪明的熊孩子,是最好教训、收拾、并且让其感受到自己不好惹的熊孩子。 也是陈野最喜欢收拾的熊孩子。 此时的陈野坐在那里,端起放在自己面前的杯子,微微抿了一口,杯子中放着的是蜜水。 他可以确定,面前的孩童并不知道自己喜欢喝蜜水,那么这只能够是嬴驷自身的喜好,这更加证明了嬴驷乃孩童的心态。 毕竟,都已经准备在一开始见面斥责他了,但却还是给他准备了一样的东西。 陈野对嬴驷的评价,除却【聪慧】、【稚子】之外,又默默的在心里加了一条【】。 大殿中,一人呆滞,一人饮水,难得有些安静的沉默。 片刻后嬴驷从呆滞中回过了神来,他看着面前正悠闲自在的陈野,没忍住开了口:“君父既然请你来当我的老师,那么伱准备教授我什么?” 他的话语中依旧带着刺:“难不成你要教给我商鞅所坚定行使的新法么?还是你们法家的学说?” 陈野依旧平和,在他耳朵里,这根本不算带刺的话:“首先,我在老师门下只呆了一个多月,这还算上我担任司寇的时间,所以我并不是非常清楚如今老师奉行的新法到底是什么。” “其次,您是太子,是未来的国君,所以您不必学习新法的具体内容,只需要知道新法能够给自己带来什么、给秦国带来什么,他所带来的利益是否超过了秦国、超过了您所需要承担的风险就可以了。” “最后,我并不是一个合格的、或者说并不是一个真正的法家弟子。” “我与法家最大的关系,大概就是我的老师是一位变法的引领者、是一位法家的大贤吧。” 嬴驷有些尴尬的坐在那里,他此时像是一拳打进了棉花里,手根本伸展不开。 之前准备好的各种词汇、套路,以及该如何让这个老师负气而走的思路,在陈野十分平和,甚至是友善的对待中全然崩塌,他毕竟还只是个孩子。 “那,那先生准备教授我什么?” 嬴驷对陈野的称呼在悄无声息中发生了改变,从最开始的你,变成了如今的先生。 这一点变化陈野自然听了出来,心中不由得又是一笑,本就还是个孩子。 他看着嬴驷:“我教太子什么,取决于太子想要学习什么。” 陈野此时坐直了身躯,身上的气势一下子就起来了。 嬴驷看着陈野,此时的陈野比之前像是他君父口中的大才了,这个气势有些惊人。 “哦?难道先生这么自信,我想学什么,您都会?” 陈野此时在这一方面显得十分自信,甚至有些傲慢了:“太子尽管说便是。” 嬴驷的眼睛紧紧盯着陈野:“若弟子想要学习儒家学说呢?” 陈野点头:“施仁政、安国民,此道臣会。” 嬴驷微微蹙眉:“我说错了,其实我想说我想学习墨家思想。” 陈野继续点头:“选贤任能,兼爱非攻,此道臣也会。” 嬴驷的眉毛几乎想要打一个结:“那你,究竟想要教授弟子什么?” “您是老师,难道还要我这个弟子去选择么?” 第二十二章:阶级论【二更,求收藏追读】 陈野依旧平和的看着嬴驷,在嬴驷几乎要恼羞成怒的时候不紧不慢的说道:“无论是儒家还是墨家,无论是法家还是道家,无论是阴阳家还是纵横家,都只是一种工具。” “一种治理国民的工具。” “我精通他们的缘故是因为我精通另外的一件事情。” “这些到了最后,不过是触类旁通罢了。” 嬴驷凭空生出了几分好奇的心思,他往前凑了凑身体,眼睛中充满好奇:“哦?” “是什么?” 陈野放下手中的杯子,平等的望向嬴驷:“是如何做一个合格的国君。” 嬴驷愣住了。 如何做一个合格的国君? 他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退,神色中的好奇尽数消失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 陈野微微一笑,眉头微挑:“太子认为臣是什么意思呢?” 嬴驷沉默不语,只是坐在那里,他毕竟还只是个孩童,但他也毕竟是一個聪明的孩童,他不知道陈野是什么意思,更加不清楚陈野想做什么。 他的聪慧是展露在与人关系上的,而陈野所突破的点,恰恰是与他相反的。 此时的嬴驷发挥了他的本能与极佳的天赋:“弟子怎么会知道呢?” 嬴驷的口中自称子弟,自称不知,但眼睛却紧紧的盯着面前的陈野,接下来的话语声中几乎是带着近乎于冷漠的平静:“先生说教我如何做一个合格的国君,但我想这一点并不用先生教我吧?” “莫非先生觉得,我父亲不是一个合格的国君?” 陈野不动声色的说道:“君上自然是合格的国君,且是一个十分优秀的国君,如今的天下诸国中,能够与国君相提并论的都寥寥无几。” 嬴驷的身躯再次往前凑了凑:“那先生,您为何觉着父亲不会教我如何做一个国君,反而是需要您呢?” 陈野同样往前凑了一下,眼睛看着嬴驷的眼睛,神色坚定而又带着若有似的笑意:“因为这是君上所允许的,也是君上所希望的。” 他的声音中带着些玩味:“太子殿下难道不知道,是国君遣我为太子师的么?” “这说明,我所想要教授的内容,是君上所知道的。” “也同样是君上想要借助我的口,告诉太子殿下的事情。” 嬴驷又有些沉默了,片刻后,他开口了:“那么先生,便给弟子讲一讲,您认为该如何做一个合格的君主吧。” 他此时并不能理解这些朝堂政客、君父之间的博弈,更不是非常明白国内老贵族、新法、国君、以及横插一杠的陈野到底是一种如何复杂的关系。 但嬴驷有一个优点。 在目前为止,他还是比较听从自己父亲话的,虽然在某些地方有些固执。 这也正是秦孝公希望通过陈野,来委婉让嬴驷对商鞅改观的原因。 陈野整了整身上的衣袍,整个人看起来比刚刚庄重严肃了不少,一下子就让嬴驷回到了之前上课时候的感觉。 “殿下,臣要为殿下所讲述的其实很简单。” “无论日后臣讲了什么,最后都绕不开今日所讲的内容,有些看似偏离了今日内容的,也只是其的表象。” “臣希望,今日臣所讲的内容,殿下能够一直记得,在殿下不同的年龄阶段,一定会对今日臣所讲授的内容有不同的理解和看法。” “孔丘有言,温故而知新,此言在此处用上,着实很有道理。” 嬴驷也是端正了态度,既然是要听授老师讲课自然是要摆出恭敬姿态的。 此时的他已经认可了陈野是他老师的这一点。 “弟子会时刻谨记。” 陈野这才悠悠的说道:“臣之思想,汇聚在一起,不过是三个字而已。” “阶级论。” 阶级论? 这三个字在嬴驷的脑海中十分陌生,他甚至不能理解这三个字的含义,只能够大概听出来这是关于某种事物的论述。 他对阶级这个概念有种模糊而又不清晰的理解。 “先生,您先前讲,要教授于我的是如何做一个合格的、甚至是优秀的君主,但为何现如今讲的是阶级论?” “弟子不解。” 陈野看向嬴驷,眸子中闪过一抹暗光:“殿下,您觉得想要做一个优秀的君主,最重要的条件、或者说最重要的基础是什么?” 嬴驷略加思索后回答道:“勤政爱民?施以仁政?让国家变得更加强盛?” 他看着陈野,似乎想要从陈野的神色变化中找到合适的答案。 但陈野的神色自始至终都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只是在嬴驷说完之后,一一辩驳:“即便一个君主勤政爱民,但若他不能够正确的完成【政】,不能正确的【爱民】,他怎么能够称得上一个合格的君主呢?” “若是施以仁政,何是仁政?难道是减少苛责的刑法么?可苛责的刑法是给予那些触犯秦律之人最后的威慑,让他们知道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废除之后国内必定有动荡发生,一个强盛的国家或许就此衰落。” “让国家变得强加强盛这是一个结果,但却并不是前提,所以不能作为优秀国君的基础或者前提。” 陈野笑着说道:“在臣看来,想要做一个合格的君主,只需要做到一件事情。” “只要做到这件事情,那么无论这个君主是否施加仁政、是否勤政爱民,都可以让国家变得更加强盛。” “而取得了更加强盛这个【果】的时候,他自然也就会成为【优秀的国君】。” 嬴驷此时有些好奇,他看着一直在吊自己胃口的陈野,心中有些急切了:“先生所说的,难道便是刚才所讲的阶级论?” “但为何阶级论能够成为这个基础?” “恕弟子愚笨,不能理解其中的含义。” 陈野只是摆手道:“殿下已经足够聪慧了,只是这超过了您的年龄和现如今应该有的认知而已。” 他此时将话题绕了回去,绕回了一开始所说的点:“说到这其中的关系,臣为您举一个最简单的、一刻钟前我们方才聊到的一个话题。” “我的老师,秦国的左庶长,新法变法的领导者。” “商鞅。” 此时的陈野颇有一种图穷匕见的直接了当:“您觉着,一个国君、一个优秀的国君、该如何看待他与国内老贵族的争斗?” 第二十三章:君【一更,追收藏追读】 嬴驷脑子差点没有转过来,他没有想到事情的最后会回到这个话题上,当即大脑有点死机。 但随即他就反应了过来。 “老师以为,一个优秀的国君应当如何看待左庶长呢?” 陈野微微摇头:“并不是我认为优秀的国君应当怎么对待左庶长,而是所有人优秀的国君都会用同样的方式对待这些人的争斗。” “这其中,关键的不是左庶长,更不是老贵族,而是您。” 他的眼睛中带着很平静的神色:“殿下,此时我们只是在上课、何妨将自己心中的真实想法说出来呢?” 嬴驷当即不再犹豫:“左庶长在挑衅秦宗室、贵族的权威!挑战国君的权威!” “甚至此人胆敢公然说出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之说!” 陈野微微挑眉,继续听着嬴驷说着自己的内心话。 “更何况,叔公之前与我讲,说商鞅此人极其傲慢,谁的面子都不给,这样桀骜的臣子,怎么可能会讨人喜欢呢?” 他看向陈野眼睛中带着的是满满的好奇:“反倒是先生,似乎对商鞅并没有什么讨厌的想法。” “我能够很明确的感受到,即便您没有被商鞅所救,成为他的弟子,您对于这件事情的看法也不会发生任何的改变,这一点我并不理解。” 陈野看向嬴驷,轻声说道:“这其实就涉及到了臣之前所说的【阶级论】。” “在臣的眼睛中,所有的人都是可以分成阶级的,之前我曾经与君上说过一句话【只有背叛阶级的人,没有背叛阶级的阶级】,这句话是【阶级论】中最核心的一句话。” “也正是我所认为的天地之间的真理。” 真理? 嬴驷年纪尚且还小,思绪在这个时候被没有听到的词引动,下意识的岔开了话题问道:“老师,何为真理?” 陈野微微一笑:“真理便是会随着事物、时间、人的发展而发展,不会成为错误的道理。” “殿下,我们就以此次左庶长的变法、您的疑惑、对左庶长的不满、老贵族们,以及君上作为一個简单的例子,为您讲解我要为您上的第一节课,也是最重要的一节课。” “您认为,这个事情当中,有几个阶级呢?” 几个阶级? 嬴驷微微蹙眉:“一个是商鞅新法所支持的那些新贵族、另外一个就是以秦宗室代表的旧贵族,不是只有这两个阶级呢?” 陈野看着嬴驷道:“那您呢?” “您觉着,自己在哪个阵营当中?君上呢?你觉着君上在哪个阵营当中?” 嬴驷愣了一下,他之前之所以会那么厌恶商鞅,是因为他下意识的将自己以及父亲归属到了老贵族的阶层。 而陈野则是说道:“正确的答案是,在这个事情中有五个阶级。” “其一,被侵害到了利益而奋起斗争的老贵族,以黑嘉、蛞蝓、公子虔等人。” 嬴驷点头,这是他所知道的。 “其二,则是因为时间的变化、铁质农具和牛耕出现而出现的【新贵族】,这些人恰恰是支持变法最核心的动力和源泉。” 嬴驷再次点头。 “其三,则是推动变法的左庶长,他单独坐在一个阶级在其中,他属于管理阶级。” 单独归属于一个阶级? 嬴驷这个时候有些不解的问道:“为何?” 陈野略带笑意的开口:“因为他并不是为了推动新阶级的发展而开展的变法,他纯粹是因为想要借此机会推动秦国的发展,他不属于任何一个阶级的阵营当中。” 说完之后,陈野给了嬴驷些许思考的时间,而自己则是悄悄抿了一口蜜水。 感受到口腔中所迸发的甜蜜感后,陈野舒缓的吐了口气,而后继续说道:“至于第四个阶级则是您,第五个阶级则是君上。” 嬴驷再次愣住了,他与自己的父亲不是一个阶级? 或许是看出来了嬴驷的呆滞,陈野再次反问道:“您最开始之所以讨厌左庶长,不就是因为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的话语冒犯到了您么?” “可这句话并不会冒犯到君上,所以君上不会因此生气,所以你们两个之间就会有分歧,而有了分歧就会导致你们站在不同的位置,成为不同的阶级。” “比如现在,君上支持变法,而您则对变法有些意见。” 嬴驷微微有些沉默,他看着陈野,心中和大脑都在疯狂的转动着,思考着陈野所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 在这个时候,他似乎理解了自己的父亲为什么不生气,并且支持商鞅变法了。 因为所有的法律也好、规矩也好,从来不是约束国君的。 即便是有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句话在,但只要国君赦免,同样是可以无罪的。 他抬起头,神色若有所思的看着陈野,心中有些朦胧的想法诞生了:“我似乎明白了老师的意思了。” “成为一个国君的前提,正是要划分好自己的阶级,看到哪里是对自己有利的,哪些是对国家有利的,而哪些是看似有坏处,但其实依旧是有利的。” 陈野微微点头:“是这样子的道理。” “但其实,阶级论还有更为简单的利用。” 他平视着嬴驷:“那便是时刻的提醒君主,国君并不属于国内的任何一个阶级的阵营当中,无论站在哪个阵营里对另外一个阵营发动进攻都是愚蠢且平庸的。” “殿下,如今有两拨人打架,您在台上观看。” “您会亲自下场参与到其中一拨人中,为他们拼力厮杀,只为了让他们获得最终的胜利么?” 嬴驷抬起头,他的心里已经完全领悟到了陈野所说的话。 陈野指了指远处放在桌子上的棋盘:“一个最优秀的国君,永远都知道自己是下棋的人,而不是在棋盘上冲锋的棋子。” “殿下,您能够明白我的意思么?” 嬴驷长长的吐了口气,今日所听到的东西对他来说还是太过于复杂了,但他却能够清晰的通过这个简单的例子来看出来,陈野想要教授自己什么。 “我想,我明白了老师。” 陈野微微一笑,再次看着嬴驷问出了方才的问题:“那么,您对左庶长、老贵族之间的争斗,怎么看?” 第二十四章:暗流【二更,求收藏追读】 嬴驷眼睛中带着流转的光彩:“关我何事?” 他坐在那里,就这样静静地、有些开心的说道:“老贵族也好、新贵族也好、商鞅也好,与我一个孩童有什么关系呢?与我一个太子有什么关系呢?” “我是父亲的嫡长子,按照规矩和礼仪,只要我没有触犯什么十恶不赦的律法,我就可以安稳的继承国君的位置。” “那么,无论是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也好,还是这些利益集团的争斗也好,都与我毫无关系。” 嬴驷抬起头,看着陈野说道:“老师,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陈野闻言抚掌大笑,连说三個彩! “彩!彩!彩!” “殿下,这便是臣要教授给您的第一课了,阶级论中最重要的一点,君主要认清楚自己到底是哪个阶级,君主要知道自己不是任何一个阶级中的存在!” “他是独立的!他是棋手而不是棋子!” “国君一声令下,会有无数的人为其前仆后继,而亲自下场与臣子争斗,永远都是最失败的、最愚蠢的做法,因为这样会让国君失去最重要的权柄和地位!” 陈野目光灼灼的看向嬴驷:“唯有跳出棋盘,方能稳坐钓鱼台!” 嬴驷此时同样被陈野所说的心潮澎湃,他看着陈野,心中发出了和他父亲一样的慨叹,这样子的大才竟然被秦国得到了?竟然被自己得到了? 竟然成为了自己的老师? 阶级论、包括君主应当如何做并不算是一个多么出彩的结论,但在漫漫的历史长河中能够做到这一点的君主少之又少。 而做到这些的君主则是一个个的都能在历史中留下姓名! 所谓会者不难,难者不会就是这个道理。 而此时激动的不仅仅是嬴驷,还有不太放心陈野方才弱冠的少年人给自己儿子讲课的秦孝公,秦孝公端坐在后殿,仔细的听着陈野所说的一字一句。 他如今方才明白,自己将儿子交给陈野,到底是多么正确的一个决定! .......... 当陈野离去之后,嬴驷依旧坐在那里愣愣的消化着今日与陈野所交谈的一切,而秦孝公则是悄然的从后殿中走了出来。 他看着坐在那里的嬴驷,第一句说的便是:“如何?” “可是要按照昨日与我说的,给你换一个老师?” 秦孝公的语气中带着些玩味和嘲笑,昨日他给嬴驷说老师是一个弱冠少年且在天下暂时没有大才之名的时候,这小子千方百计的诓着自己为他换一个老师。 最后他只能答应下来,若嬴驷不满意,那便让嬴驷自己挑选老师。 嬴驷听到自己父亲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当即从思绪中挣脱了出来,他搓了搓手,孩童的脸上绽放出特有的讨好:“父亲~您就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与我这个小孩子计较了。” “昨天的话都是与您开玩笑的,我怎么可能不信任您为我精心挑选的老师呢?” 他搓了搓手:“而且,我觉着老师的讲课频率是不是有点太低了?不然改成两日一次?” 两日一次? 秦孝公没忍住笑出了声,他揉了一把嬴驷的头颅,低声笑道:“两日一次,你是在为难你的老师,还是在为难自己?” “为父尚且可以为你支撑一段时间的风雨,不必这么快速的成长。” “不要让自己留下遗憾。” “你有我这样的父亲,有陈野这样的老师,有商鞅这样的变法前驱,何愁前路呢?” 嬴驷窝在秦孝公的怀中,抬起头看着自己父亲的面颊,这一刻他觉着十分的幸福,自己有这样的一个父亲,这是多么令人羡慕的一件事情啊! 天下之国的太子,有几个能够如此安然且幸福的待在自己父亲的怀中呢? .......... 黑嘉府邸 此时的府邸中,不仅有黑嘉、蛞蝓以及一众依旧铁了心想要反对商鞅变法的人,还有另外一个端坐在最上方,甚至比黑嘉这个主人还占据了高座的人。 公子虔。 正儿八经的大秦宗室子弟,秦献公的儿子、秦孝公嬴渠梁的哥哥、未来秦惠文王的叔叔。 他坐在这里,是因为他感觉到自己的地位受到了挑衅。 因为公子虔得到消息,本来应该成为太子首傅的,但出现了一些小小的意外,太子首傅的位置在昨天就已经被确定了下来。 成为他的人是司寇陈野。 商鞅的弟子、商鞅举荐的人。 这足以点燃一直隐藏在公子虔心中的怒火,因为原本他就被新法波及到丧失了部分的利益,而如今得知这个消息后,更是情绪直接爆发了出来。 他要想办法,举起手中的刀废掉商鞅,也废掉陈野。 无论这对秦国有什么样子的影响。 顺利的是,他找到了自己的合适战友,那些老贵族们中,最合适与他一起战斗的便是黑嘉、蛞蝓等人。 因为他们同样是利益受到了侵犯的老贵族。 依旧是那句话。 只有背叛阶级的人,但绝对不会有背叛阶级的阶级。 ......... 秦宫 等到秦孝公离开了之后,嬴驷才继续坐在大殿中思考着今日老师所讲授的一切。 他拿着一把小小的刻刀在竹简上不断的重复刻字,里面的内容全都是自己今日听到的一切,他一直相信一个道理,无论是多么优秀的记忆力,都不如将东西写下来安全。 因为只用记忆去记载知识,待到时间的磨损而来,那么人一定会后悔。 嬴驷一边刻,一边感慨着老师所教授的阶级论到底是一个多么美妙的知识,当他完全跳出来了之前的思路、尤其是被一些人刻意灌输的知识后,他忽然明白了自己之前的很多选择为何会被自己的父亲斥责。 甚至也明白了之前的自己是如何的无可救药。 站在那些老贵族的一边,听从他们的与新法争斗,与商鞅争斗? 这对自己有什么好处么? 即便是不争斗,商鞅能够给自己带来什么利益的折损么? 不能。 都不能。 那么,所有的一切都可以用四个字来概括了。 关我屁事? 嬴驷微微一笑,偏偏过头看着身旁的内侍:“从今日起,不许那些人再进宫见我。” “往日里你所收受的贿赂,我可以既往不咎。” “如有再犯。” “斩。” 第二十五章:公子虔【一更,求收藏追读】 嬴驷的态度很快就传到了公子虔耳朵中,甚至传遍了整个老贵族的反对圈子中。 太子的态度有了巨大的变化! 这种变化对于老贵族们来说,对于公子虔来说都是一个极差的消息。 因为在他们所思考的斗争环境当中,太子是他们的一个非常好用的工具,也是对付商鞅最后的底牌,但现在这一张底牌自己跑了! 公子虔府邸 公子虔方才得知这個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如同遭到了雷击一样,他觉着自己的意图被人看了出来。 原本的计划中,他与黑嘉是打算利用太子,从而达到让太子厌恶、甚至和商鞅结仇,这样,即便如今的君上支持商鞅,但等到太子继位商鞅必死无疑,而且是不会有任何阻碍的死亡。 太子的继位是确定的么? 是的,是确定的。 只要太子不死,那么太子就一定是下一任的国君! 他的眸子中闪过些许愠怒之色,到底是谁破坏了他们的计划,让太子对他们的态度可以说是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忽然之间,公子虔眸子一亮,他似乎想到了什么。 今日从太子宫中传出来的消息,以往那位收受了他们贿赂的内侍直接被调离了太子的身边,那么这种变化只能够是昨天出现的。 昨天.....昨天太子在干什么? 太子在上课! 谁在给太子上课?司寇陈野!商鞅的徒弟! 公子虔就像是一口气憋在胸口出不来一样,整个人处于一种极度的愤怒中,而此时门外小厮前来禀告:“先生,黑嘉公前来造访。” “说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找您。” 公子虔强行将自己心中的愤怒给压下去,而后低声道:“请!” 不过片刻的功夫,黑嘉便到了。 他急匆匆的走了进来,一眼就看到了浑身上下气势十分凛人的公子虔,心中顿时明白,这位已经得到了消息! 也是,这位在太子的身边安排了有人,之前甚至通过那些人影响了太子,怎么可能知道消息的时间比自己晚呢? 当即看着公子虔道:“公子!此时太子的变化如此之快,只怕我们之前的计划不能够照常进行了,我们应当如何改变?还是说硬着头皮继续?” 公子虔幽幽的吐了口气,心中的愤怒和憋闷有些让人难以克制。 他的目光如同雷电,又如同九幽中的阴雷一样。 漆黑色的火焰在他的瞳孔中燃烧着,此时的公子虔就像是一只饿鬼一样! “正常进行!” 他的嘴角带着些许冷酷之色,眸子中闪过些许疯狂:“既然陈野想要与我们作对,那么我们就看一看,这位左庶长的高徒到底是有什么本事!” “陈野以为能够凭借自己就改变这一切么?” “他是不是忘记了一件事情。” 黑嘉身躯一震,脸上带着些许惊恐的神色:“公子,这.....难道我们要那样子做么?” 公子虔直接点头:“怎么?你害怕太子?” 他冷冷一笑:“太子如今的架势十分明显,已经是被拉拢到了商鞅的阵容当中,不可能在成为我们冲锋的工具了,既然如此我们还有什么可以害怕的呢?” “太子虽然是下一任的国君,但等到将商鞅铲除,将新法所获得的新的利益握在自己的手中,那么我们还有什么可以害怕的呢?” “即便太子到时候真的掌握了大权,他也要让我们三分!” 黑嘉有些沉默,但最后通过思考只能够同意了公子虔有些疯狂的主意。 这个主意之前便说过,但一直只是留着作为最后拼死一搏的底牌,没有想到现在竟然因为陈野而提前掀开了。 他顿了顿,又再次问道:“其实宫中只是传来消息,说是太子不再见我们了,但也没有说会见商鞅不是么?说不定事情没有发展到我们想象的那种糟糕的地步。” 公子虔微微皱眉,看着黑嘉说道:“你的意思是?” 黑嘉有些沉默:“其实在您动手之前,无论是我,还是蛞蝓等人,亦或者是天下其余诸国的国君,都对商鞅以及陈野动过手,他们之间的关系并没有那么好。” “上次的事情您也知道的。” “那这种情况下,陈野依旧为商鞅死心塌地卖力的可能性有多大呢?” 他抬起头,此时的他比公子虔要冷静许多,毕竟公子虔心中的怒火是积攒了许多个事情后一起爆发的。 “公子,您或许不知道。” “曾经陈野说过,他要做一个问心无愧,不站在任何一边的人。” “若是这样的话会不会有另外一个可能。” “陈野拉拢到了太子是事实,但他却并没有将太子拉拢到新法的阵营、也就是商鞅的阵营,而是拉拢到了一个全新的阵营——一个属于陈野的中立派的阵营?” 当这句话说出的时候,公子虔心中的怒火正在逐渐的消失,理智重新占领了他的大脑。 他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你觉得,这样子的可能性有多大?” 黑嘉沉思片刻后说道:“公子,我觉着这个事情的可能性还是比较大的,因为之前我与陈野有过交谈,他的所作所为似乎.....” 他想了一个合适的形容词:“他似乎是想要恢复当初他家族的荣光,成为绵延的贵族世家。” “若是这样的话,此时的他无论站在商鞅的阵营还是我们的阵营,都不太合适,最合适的便是自己建立起来一个中立的阵营了。” 公子虔摸了摸下巴,脸上带着思考之色,而后说道:“也罢。” “那便先暂时停止我们的那个计划,先观察一下太子以及陈野的反应,不过人证等还是要继续搜集。” 他冷笑一声,声音中带着冷酷:“我有一种预感,陈野会是一个比商鞅更难对付的人。” “说不定最后我们可以利用商鞅这把刀刺伤陈野!” 黑嘉微微挑眉,这一点他倒是承认的,也是心中希望做的。 如果能够让商鞅以及陈野两败俱伤,那他们不就省下来很多事情了? 他微微一笑:“公子高明!” ......... 左庶长府,后门。 一个人悄无声息的走了进来,一进来便看到坐在后院的商鞅。 他轻笑一声:“老师,我来了。” 第二十六章:黄老之学【二更,求收藏追读】 商鞅抬起头,放下手中的杯子,看向陈野:“哟?你小子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怎么有时间来我这里了?” 说着突然反应了过来:“难道太子的事情,和你有关系?” 陈野嘿嘿一笑,坐在了商鞅的旁边,随手拿起茶壶倒了一杯水抿了一口,之后呸呸呸全都吐了出来。 “老师,你怎么喝这么寡淡的水?” 商鞅翻了个白眼,脸上带着无奈之色,指了指远处的壶:“那个才是你的,这个是放在这里缓一缓的水。” 随着年龄的提升,商鞅逐渐的不怎么能够喝太热的水了,但有些时候又着急喝水。 因此便倒了很多個壶,之后喝的时候从这里面倒。 陈野眨了眨眼睛,一边从另外一个杯子中倒水,一边回答刚刚商鞅的问题:“的确是跟我有点关系,我劝说太子站在中立的角度去看,毕竟没有一个合格的君主是会参与到臣子斗争当中去的。” “这一点确实是因为太子过于年幼,所以才让黑嘉他们钻了空子。” “不过么,太子聪慧,我稍微点了点他立刻就反应了过来。” “此次不仅拒绝再与他们会面,更是毫不留情的让宫中的人将消息传播出来,你要说这其中没有太子的授意我是不信的。” 商鞅看着陈野,哑然失笑:“你啊。” “只是伱这样做,会让黑嘉以及公子虔等人怀疑你,并且针对你的。” “如此一来,你想要逃离这个政治旋涡的目的就会搁置了。” 商鞅的眼睛中有些担忧和关心:“真的没事么?” 陈野心中一暖,而后十分严肃的说道:“老师不必担心,这一点我早就做好了准备。” “时间还有,等到时机到了,我就会离开这个旋涡的。” 他的眼睛中闪过一道光:“老师可知道,天下如今的情况?” 情况? 商鞅略加思索:“你的意思是,借助魏国国君?” “如今,天下之间纷纷扰扰,魏国国君似乎有想要自立为王的心思,毕竟他这些年东征西战的目的只怕也就是为了这个了。” 他看着陈野:“难道你想让君上在这个时候一同称王?” 陈野摇头:“当然不。” “如今秦国最重要的事情是进行变法,而后积蓄自己的势力,唯有当势力达到某种程度的时候才可以瞬间爆发,到了那个时候称王才能够让天下诸国之人反应不过来。” “更何况.......” 陈野微微一笑,显得神秘异常:“君上不称王,便可以借助尊王攘夷的名号做很多事情,比如准备征讨巴蜀、比如准备将戎狄纳入大秦!” 这对于大秦来说,才是最重要的一件事情! 后来的秦国之所以那么强大,正是因为有张仪所提出的战略、以及嬴驷的雄才,将巴蜀之地纳入大秦的领土,并且在宣太后时期收复了戎狄! 这才是让秦国变得强大,甚至可以东出的原因。 商鞅也微微点头,不过转瞬间就笑了起来:“距离那些事情还有许久,休说是老夫了,就连你只怕都不一定能够等到那个时代吧?” 他叹了口气:“人生在世,不过是五十个春秋而已,如今老夫已然是快要走完了。” “倒是你,时间还长。” 商鞅颇有趣味的说道:“你如今已然成了司寇、太子首傅,难道还不准备成家么?若有看上的人,便遣人去下聘就是了,以你如今的地位,即便是贵族家中的嫡女也是配得上的。” 陈野却微微摇头,心中早就已经有了目标。 “老师,我的夫人一定不会是贵族、甚至有可能不是官僚。” 他心中做着最精细的打算:“娶妻当娶贤,我大概会寻找一个书香家族、知书达理、善解人意且性格和善的女子,在有了嫡子之后再考虑其他的。” 商鞅闻言也是微微点头。 他觉着陈野的打算非常正确,如今的陈野积累还是差了点,若是积累再多一些,便可以多多少少放开自己了。 而陈野则是转移了话题,看着商鞅:“最近或许会有传言说太子青睐黄老学说,老师不必在意,也不必去思考这个事情。” 黄老学说? 商鞅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隐隐约约能够猜测到和陈野的计划有关,当即笑了一声:“好,我知道了。” “你放心就是了。” 陈野这才放下心来,与商鞅讨论着一些感兴趣的事情,比如一些杂记、一些游记。 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几乎是不讨论政务的,因为他们之间都知道,虽然看起来有些相似,但他们两个之间的政治观念一定是有区别的,甚至是有些【道不同】的意味。 ........... 宫中 嬴驷拿着手中的竹简一点点的看着,这其上是道德经,他津津有味的品味着属于黄老的学说。 “老聃之说果然有些趣味啊。” 他将竹简卷了起来,而后长叹一声:“或许,以后我用不到再看着老聃学说了,但如今做太子的时候,却一定是要看的。” 嬴驷合上眼睛,口中默默的说道:“无为而治、无为而治。” “噗嗤。” “不就是关我何事这四个字么?” 嬴驷慢慢的体会着自己心绪的改变,这种态度的改变是十分明显的影响到了他的精神状态、以及看待事情的角度。 而改变了的嬴驷觉着。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棒了! 他一瞬间觉着自己从棋盘上的棋子变成了某个正在棋盘边,观看两方棋手厮杀的旁观者。 嬴驷的野心在蠢蠢欲动。 他想要成为这拿着棋子的其中一方,操控下面的棋子继续厮杀。 这是王的本能。 ......... 黑嘉匆匆的走进了公子虔的府邸,眼睛中划过一抹喜色:“公子,我所猜测的果然是对的。” “太子并没有站在商鞅的一边,而是逐渐喜欢上了老聃之说。” 老聃之说?无为而治? 公子虔微微皱眉,但随即便松开了自己的眉头,无论是老聃学说还是什么,只要不是法家学说就好。 他可不希望太子站在法家那一边,那不就是站在了商鞅一边么? 这样想着,公子虔才说到:“也罢,那便令人暂时停缓下来吧,不过要时刻准备着证据。” “我想,这一把刀随时都可能有用。” 第二十七章:时刻准备刺向两人的刀【一更,求收藏追读】 刀,是好用的。 尤其是公子虔以及黑嘉为商鞅、陈野、甚至是太子准备的这一把刀,随时都可以刺向太子、刺向商鞅、刺向陈野。 当初太子尚且与他们一边的时候,曾经诋毁过新法,而这些都是有证据的。 如今陈野成了太子的老师,那么到时候这把刀就会刺向陈野。 太子是不可能会受到惩罚的,即便是商鞅那个头铁的家伙也不可能这么头铁,所以必定有人要为其背锅,那么最合适的人选是谁呢? 是太子的老师,如今的首傅陈野。 公子虔把玩着手中的棋子,脸上带着些许的嘲讽意味:“陈野此时觉着他成为太子的老师是一件好事,但殊不知是有可能是一件天大的祸患呢?” “而且,到了那个时候商鞅若想要维持新法的权威,就必须对陈野动手。” “对陈野动手后,陈野难道受到如此的折辱,还能够站在商鞅的那一边么?等到了那个时候,他们终究是要分裂开来的。” 黑嘉有些沉默,他的声音略略犹豫的说道:“公子,我对此还是觉着有些畏惧。” “若真的如此了,陈野以及太子对我们进行疯狂的报复该如何?” “不管是陈野还是太子,都不像是那种宽仁的人啊!” 黑嘉的感慨很有道理,且一下子说出了这两個人最大的特质以及最大的相似之处,睚眦必报。 这一点也是黑嘉多次观察才观察出来的。 公子虔却有些不以为意:“那又能够如何报复呢?” “他若真的睚眦必报,就肯定会先对付商鞅,若同时对付我们,大不了与商鞅联手搞掉陈野,之后再除掉商鞅;” “至于太子.....” 公子虔有些犹豫了:“太子的性格肖似他的父亲啊.....” “不过无论如何,暂时先留着这些总是没有错的。” 公子虔站起身子来,望向远处的光芒:“接下来,便看一看这天下的动静,以及陈野到底能够做出什么吧。” ...... 在秦国进行变法的时候,天下诸国也并没有闲着,以魏国为首的诸多中原腹地国家开始了自己的连年征战,无数的国君、当初封的公侯们都在进行着自己的见面。 他们从中获取利益,得到自己想要的,同时也或许会沦为别人想要的。 在天下诸国当中,如今最风光的当属魏国了。 由于魏国对于韩、宋、鲁、卫等国加施压力,到魏惠王十四年,鲁共侯、宋桓侯、卫成侯、韩昭侯都入魏朝见魏惠王,在这种情况下,魏惠王已经在某种程度上达成了【诸侯会盟】成为了半个意义上的诸侯霸主。 霸主级别的存在并不算多,因为想要达成这个目的,必须是要让至少中原大部分的国家承认你是霸主。 而魏国此时距离霸主的位置,大概就差了一场战争。 一场能够证明自己的战争。 最好是能够打的有些一直不服气的国家服气,打的某些变法中的国家认输,之后汇聚盟会,成为盟会的发起人,在这盟会上做出足以改变如今整个中原的盟约。 那么,魏国便能够真正的踏出这一步,成为继当年越王勾践后的又一位霸主。 这几乎是无可阻挡的。 而魏国方才迁徙的国都,大梁中。 魏惠王站在大殿中,神色悠然,他已经派遣了人手前往秦国捣乱,最好能够迫使秦国的变法停止。 因为魏惠王从秦国的身上感受到了威胁。 这是一种几乎是发自一个野心家最本能欲望的威胁,让魏惠王想要腾出手来,与周围的其他几个国家一同围攻秦国,从而达成再次削弱秦国的目的。 “看来,需要想一个办法,让我能够有理由向秦国动手。” 他眯着眼睛,心中的思绪胡乱的飞舞着。 ......... 司寇府 陈野瘫软在床榻上,这几日的诸多事情都让他觉着有些头疼的同时觉着疲惫,但如今好歹计划完成了最关键的一环,混入太子的阵营当中,并且影响到太子。 历史的车轮正在滚滚而行,而在这行动中所带起的尘埃里,陈野已经起到了十分重要的作用。 因为陈野的缘故,原本在这个时候会因为太子、老贵族们的反抗而受到些许磋磨打击的新法,依旧正在爆发着属于他的潜力。 而陈野看着手中的竹简,仔细看着上方记载着的,跨越了时间的长河,烙印着人类智慧的新法,心中更是激动无比。 这便是商鞅此次的新法么? 陈野摸了摸下巴,这新法的确是能够让秦国在短时间内变得强大起来,但这种强度似乎只是暂时的。 后世中,商鞅变法最出名的几条这个时候尚且未曾出现。 比如最重要的、解放了生产力以及释放了一个恶鬼阶级的那一条【允许土地自由买卖】。 也就是,废井田,开阡陌。 往日的时候,虽然也有一些小打小闹试图破坏井田制,或者说破坏土地的国家公有制,但他们无一在不够的生产力下崩溃了。 可此时不一样了。 有铁质农具和牛耕出现....... 似乎土地的私有制已经成为了最适合这个时代的制度。 就连明知道土地公有制是更好制度的陈野,也同样不认为这个时代、这个迅速发展的时代,土地公有制是一个好事情。 新的阶级在出现的时候都是光明的、膨胀的,带着属于他们的友善。 而当这个阶级发展了数百年、甚至数千年的时候,他们的眼睛中就会只剩下利益,而没有友善了。 “叩叩叩——” 陈野微微叩着桌子,桌子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商鞅的第一次变法已经进入到了几乎末尾的阶段,第二次的变化会紧接着第一次的变法而来,当商鞅以及秦国尝到了变法的甜头时候,他们就停不下来了。 但在第一次和第二次的变法之前...... 陈野抬起头,他知道,在这之前会有一件事情的发生。 魏国的国君魏惠王恐怕是要忍不住了,忍不住对这个邻居,正在发展的、蓄势待发的邻居出手了。 而这一出手,便是天下风云动。 第二十八章:天下风云动【二更,求收藏追读】 魏惠王十四年的冬天,鲁共侯、宋桓侯、卫成侯、韩昭侯都入魏朝见魏惠王,当这个消息传播出去的时候,整个天下沸沸扬扬的,如同一锅烧开了的汤。 同年,所有大国的国君都不甘寂寞,试图想办法扩张自己的势力。 燕国继续对周围的小国施加压力,让周围的小国臣服,而其余的国家也都是这样做的。 秦孝公在听从了商鞅以及陈野的建议后,开始想要将秦国的中心从西出转移成想要收服巴蜀之地以及戎狄,若是能够提前将这两个地方收服,那么便能够获得更加强大的内动力。 这对于秦国完成历代国君的心愿是一個巨大的根基。 魏惠王十五年的春天,也就是秦孝公七年的春天,魏惠王找到了机会,再次与齐国国君齐威王见面,并且与其一同打猎,没有人知道这一趟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但所有人也同样都得到了消息。 这两个人相谈甚欢,只怕是在暗中制定了什么样子的盟约。 ......... 秦宫 秦孝公看着坐在身旁的商鞅、陈野,眼神中带着丝丝缕缕的忧愁:“如今寡人感到有些风雨欲来的意味,魏国国君与赵国国君、韩地国君所勾结,只怕是想要形成一个对抗大秦的联盟。” “下一步只怕是对秦国动手了。” 秦孝公看着陈野、商鞅二人,这两个人如今是他十分信任的臣子,心中有什么不解的、亦或者有什么担忧的事情,他都习惯性的先给这两个人说一说。 商鞅闻言沉默了一瞬,而后道:“只怕魏国国君暗中已经有了想要联合韩赵卫鲁等国攻打我国的心思,只是暂时未能找到我秦国的错漏之处。” “所以才一直在等待。” 他看向陈野:“陈司寇如何以为?” 陈野的眉毛也是紧紧的蹙着,在他的印象里这一年中,魏惠王应当与秦孝公见了一面,当见面之后魏王很快的就取消了攻打秦国的想法。 他的神色一动,而后看着秦孝公道:“君上,如今国内正值变法的关键时刻,若此时与魏国发生冲突,只怕魏武卒的攻打下,老秦人的士兵不能够剩下多少。” “但.....” 陈野眼底闪烁着智慧的光芒:“但臣有一计,或许能够在避免与魏国发生战争的同时,还能够暗暗的坑一把魏国国君。” 秦孝公微微挑眉,脸上带着惊喜的神色,他的身躯不由自主的往前倾斜,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就连商鞅也是站在那里,神色好奇。 能够避免与魏国发生战争、并且坑一把魏国国君?这是什么样子的主意? 陈野也不卖关子,没有什么犹豫的说道:“君上,魏国国君对自己身上的爵位可是还满意么?” 对自己身上的爵位是否满意? 秦孝公、商鞅对视一眼,瞬间抓住了陈野话语中的关键词,并且得到了自己的答案,两人眼神中都带着精彩的光芒。 魏国国君对自己身上的爵位满意么?当然是不满意的。 因为如今就连秦国的国君都已经是【公】了,可魏国国君尚且是【侯】爵的位置,这怎么可能让魏国国君满意呢? “你的意思是.....” “蛊惑魏国国君称公,并且表示秦国支持、且承认?” 秦孝公第一反应就说出了陈野的计划,但他却没有想到陈野的计划在这个时候有多么的疯狂。 陈野微微摇头后又点头:“是暗中挑唆魏国国君更改自己的爵位。” “但却并不是公爵!” “而是王!” 王?王! 即便是以秦孝公的城府,此时都有些下意识的咽了一口唾沫,称王么? 这是一个极大的诱惑。 如今,只怕唯有楚宣王是正儿八经的王,其余几个所谓【王】根本没有其应当有的地位和权势。 日后的战国七雄当中,楚宣王的爵位是早就有的,当然也是楚国自己妄自称的。 其余的几个国君都比较老实。 秦国秦孝公的公爵是继承而来,魏国的侯爵同样是继承而来,燕文侯的侯爵、齐国国君的公爵、韩的侯爵。 哪个国君不想称王呢? 至少在目前为止,没有哪一个国君是不想称王的,这涉及到了一个礼法的问题,当称王之后很多事情都会顺势而来。 秦孝公低声的说道:“他有这个胆子?” 陈野则是微微一笑:“君上,事在人为而已。” “您想,魏国君在成为国君之后,奋力改革变法、推动国内的实力增长,如今的魏武卒不说是天下最强大的兵种,但也至少是最强大的军队之一吧?” “在这种情况下,若是他还没有这个野心,您相信么?” “更何况,只是先试探一下而已。” “如今几乎所有大国的国君都在互相试探、见面,那么您何尝去见一见魏国君,而后试探一下他的态度呢?” “若能够以此让他的精力放在称王这件事情的准备上,那么魏国合纵天下对付我秦国的事情,只怕就如同一抔黄土了。” ........... 魏惠王十五年,秦孝公七年,春。 在与赵国国君会面之后,魏国国君再次与秦国国君秦孝公见面了,这一次的见面同样神秘,没有人知道这两位国君聊了什么东西,但所有人都觉着,秦国国君对魏国国君让步了。 至少是十分巨大的让步。 虽然他们目前尚且没有看到让步的内容以及盟约。 但他们坚信这一点。 尤其是韩、卫、鲁等小国。 因为他们发现魏惠王对秦国的态度改善了许多,但也仅仅是改善了一些,并且暂时放缓了进攻秦国的计划。 这让周围的小国心中有些忐忑不安。 如今不攻打秦国了,那秦国若是得知自己之前加入了联盟,是否会打击自己? 小国的卑微之处,就在这里。 他们不可能决定自己的命运,也同样不可能顺势做出改变。 只能够被动的前行。 .......... 秦宫 秦孝公几乎是眉飞色舞的介绍着自己这一次的收获,他的声音中带着兴奋和慷慨激昂,像是一团燃烧着的火焰、 “魏国君决定,六个月后,举行盟会!” 第二十九章:寡人可称王否?【一更,求收藏追读】 六个月后,举行盟会。 这是一个巨大无比的消息,配合着秦孝公得意洋洋的脸色,让人觉着有些想要和他一起分享这份喜悦。 陈野笑着说道:“君上如此兴奋,想必是此次会面十分顺利?” 秦孝公一挑眉头,整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得意的笑容:“那是自然。” “本来以为这一次的会面要受那個东西的气,谁能够想到魏国君只是被我恭维了两句,就忘记了东南西北。” “之后我随意表达了几句对他的钦佩,他便是顺势感慨了想要举行盟会,意图成为霸主的想法。” “我顺势便若魏国此等大国召开盟会的话,我秦国一定会参与的。” “且在中说了几句支持的话,不过片刻魏国国君便顺水推舟决定在盟会上宣布自己要称王的想法。” 秦孝公此时得意的样子若是被人看见了,少不得要笑话他没有王者威严。 可此时的秦孝公真的只想笑。 他摇头叹气道:“其实我也能够理解魏国君,毕竟这天下有几个人不想称王呢?” “即便是那些小国的国君,也是想要称王的吧?” 当然,除了当初自诩为“吾,蛮夷也”的楚国,暂时还没有一个人敢做这种事情,毕竟中原的国家大家都还是要点脸皮的,没有人挑头的话很难有人真的第一个站出来。 站出来对着周王室喊出:“老子要称王!”这样的话。 如今终于有了一个人开了个头,其他人就有些蠢蠢欲动了。 这其中包括看似正在炫耀,但其实暗戳戳的在询问自己两位肱骨之臣意见的秦孝公。 秦孝公一边说,一边得意洋洋,一边暗戳戳的观察着商鞅和陈野。 而陈野和商鞅呢? 一个默默的坐在那里装傻,装作自己什么都没看出来,什么都没有听出来的样子。 另外一个则是一脸严肃认真的吹捧着秦孝公,吹捧着他的语言艺术。 总而言之,两个人都没搭茬。 秦孝公无奈的叹了口气,停止了属于自己的炫耀,他扶额说道:“你们啊,都听明白了我话里面的意思,为什么要装傻呢?” “那寡人还是直接问吧。” 秦孝公首先看着商鞅问道:“商卿,此时寡人可称王否?” 商鞅一时之间有些沉默,片刻后,他不由得感慨了一声说道:“君上,此时不可称王。” “称王则成为诸国眼中钉也。” 秦孝公再次沉默,对于他来说他的确是知道这样子做的弊端的,但是他心里还是想。 想成为秦国的第一个王。 于是,他转过头看向陈野,希望能够得到陈野的支持:“陈卿,寡人可称王否?” 陈野先是沉默,继而说道:“君上若是要称王,臣当然是第一个支持的。” 这话一出口,秦孝公的神色猛地多了几分喜色,而商鞅则是有些迷茫的看向陈野,正准备说什么的时候,陈野继续开口了,说出来的话却让秦孝公的心凉了半截。 “只要君上愿意放弃如今新法变革,好不容易带来的大好成果。” “只要君上愿意放弃如今秦国刚刚变好的生活。” “只要君上愿意放弃东出的希望。” “只要君上愿意放弃秦国历代国君想要一统天下的伟愿。” “只要君上愿意一直待在秦国这个偏僻的西蛮之地,一直老老实实的龟缩在这里。” “只要君上愿意一直被人指责、看不起,让秦国一直是所有人口中的蛮夷。” 陈野的话说的十分冷酷,但声音却十分和缓,像是在对着自己的情人说话一样。 他的每一句话都说到了秦孝公的心头,插中了秦孝公心中最柔软、最痛苦、最不愿意放弃的那一块肉上。 秦孝公垂着眼眸,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一样。 他低声道:“寡人当然不愿意放弃。” 秦国东出的愿望是历代国君的愿望,秦国想要摆脱所谓“西蛮”的名头已经很久了,而秦国如今的情况是因为新法变法带来的,秦孝公怎么可能不知道这种变法再来一次的难度? 此时若是新法失败,而后再想要施行新法的难度只会比现在更大。 因为那些老旧的贵族会蚕食这一部分的权利和财富、地位,等到了再一次变法的时候,事情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老贵族也是在不断成长过程中的。 秦孝公利利索索的站了起来,背着手,看着窗外的天空:“难道就没有一点办法么?” 商鞅、陈野二人走在他的身后,商鞅低声说道:“君上,的确没有办法。” “如今魏国国君若是能够称王,那么天下人的目光定然都是放在他那里的,而他的称王必定会给他带来更多的纷争,天下动乱的时候方才是大秦发展的最好时候。” “到了那个时候,没有人会注意到我们秦国的发展,而等到他们注意了,我们已经发展起来了。” “届时就不用再害怕了。” 秦孝公低低的垂着头,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这是对的,如今新法正在关键的时候,若是此时他称王只怕天下人的目光都被弄到了这里。 秦国还如何发展? “罢了。” 他幽幽的吐了口气:“不过是些许外名罢了。” “难道不称王便少了些什么?” “秦国历代国君已经为秦国牺牲了这么多,今日也轮到我嬴渠梁牺牲了!” 称王这件事情对于所有人来说,的确是一个巨大的诱惑。 陈野看着秦孝公默默的抵御了这一份诱惑,心里终于是放心了。 他在改变历史的某些地方,陈野担心的并不是历史在某一天被他改的面目全非,而是担心修改过的历史也会被强行的扭曲回去。 比如这一次明明提前让魏国国君称王,但因为秦孝公自己抵挡不了这个诱惑和魏王一同称王。 如果是这样的情况,那么秦国必定是会受到攻击。 届时商鞅变法的成果会毁于一旦。 就约等于这一段历史被删除了,改变了也没什么用处了。 ............ 东周国、巩。 周天子坐在大殿中,披头散发的他已然知道了魏王准备盟会的事情。 不由得自嘲一声:“这些事情,何必再与我说呢?” 他连自称都没了。 第三十章:盟会【二更,求收藏追读】 姬扁早就对天下诸侯失去了什么心思,毕竟就连最后一块封地都给了别人,周王室已经衰微到不能再衰微的地步了。 这几百年间都是这样过来的,难道他一个姬扁又能够有什么改变么? 如此想着,即便再次站了起来。 此时,大殿外响起一阵脚步声,一个人影急匆匆的走了过来,脸上带着些许慌乱。 “天子!天子!” 那人方才进来,一下子就跪伏在了地上,脸上的神色恭敬中带着些许震惊:“赵国国君来见!” 赵国国君? 姬扁脸色更加茫然了,赵国国君来找自己做什么?难道还能够有什么事情是要自己说了算的? 他苦笑一声,若是说还有什么东西是他说了算的,那大概只有每日的膳食是什么了吧? 可即便是这点权利,只怕日后也会逐渐消失吧? 毕竟他这个名义上的周天子已经没有【国】了,最后的一块封地给了东周国后,他日后的生存恐怕都是一個问题。 诸侯王早已经不再朝贡周天子,也就是每年的时候会做做样子而已。 那些珠宝金银他们恨不得藏在自己的宫中,活像是那些珠宝能够再次生出来些珠宝一样。 不过此时赵国国君已然来了,他也不能躲着不见。 当即低声对着身边道:“替我更衣、束冠。” 他要保留周天子最后的尊严,哪怕这个尊严仅仅只是掩耳盗铃也是一样。 ........ 公元前三五五年,夏。 秦、魏、韩、楚、卫、鲁、宋、齐、等诸多大国、小国全都汇聚在一处,举行了盟会。 盟会的地址在诸多国家的边界,也是当初的猎场囿中。 这里是战略要地,魏国、赵国、韩等诸国都在这里发生过战争,当初的鲁国国君曾经在这里会见过郑伯,如今的他叫做圃田,后来的他叫做中牟。 中牟曾经当过魏国的国都、只是没有多久魏国就迁徙到了大梁。 赵国等地也都将此地视为眼中钉,肉中刺,这里的古称含义便是【大田】,中原之地,莫过于此。 高台之上。 诸国国君俱都是站立在那里,所有人脸颊上都是带着同样肃穆的神色,他们望着苍天,身后的大鼎中有浓烟滚滚而起,直冲云霄,这是在祈祷、祷告。 秦孝公站在高台上,心中却一直飘忽不定。 事实上,在昨日抵达这里的时候,魏国国君曾经委婉的暗示过他,要不要与自己一统称王,但他拒绝了。 在拒绝这个建议的时候,秦孝公感觉到自己的心都在滴血。 哪有人能够拒绝称王的诱惑呢? 如今算来,却是多了一个。 所有的盟约在来之前其实都已经准备好了,但还是要走一个漫长的过场,台下的士兵们庄严的看着台上的人们演戏。 而这一次的盟会主题依旧是【尊王攘夷】。 尊天子,攘四夷! 哪怕周天子不在这里,他们依旧将这个口号喊得震天响。 但无论是未曾抵达的周天子也好,还是此时在这里坐着的诸国国君也好,所有人都知道一个事情。 需要喊着这些口号的日子,正在一日一日的远去。 当所有的准备、盟约都签订好了之后,魏国国君转过头,看向那升腾着烈焰的青铜大鼎,而后看了身边的齐国国君一眼。 两人同时一步踏出,而后端着手中的青铜酒爵,酒爵中没有一丝一毫的酒洒落出来。 “今日,我魏国/齐国,称王!” 魏王神色凝重,他的手中酒杯像是要飘到天空上去,而他的身边齐王的神色同样慎重中带着欢喜。 “齐、魏两国皆承认各自之王。” 他偏过头,看着站在那里的秦、韩、楚、卫、鲁、宋、等国国君,声音沙哑而又肃穆:“诸位可承认?” 可承认? 可以不承认么? 在场的人或许没有开这个玩笑的心思,但所有人都同时愣住了,唯有少数几个已经提前知道了内情的人正在兴奋。 若是换成上一任宋国国君,只怕他还有心思出来说两句,但这一位如今的国君却是没有那么大的志向,只是如同一只老鼠一样被赶来赶去。 在没有任何人的反对中,继楚国蛮夷之后,天下诸国再次出现了两位称王的人。 而这两位王像是点燃了一个火药桶一样,瞬间就让整个天下乱了起来,无数的国家正在分裂、合为一体,无数的人正在想着办法,看自己是否可以称王。 东周国,周天子暂时借住的王宫中,他此时难得没有表现出一副颓废的样子,但距离颓废的样子也并不多。 “天下诸侯一旦有人开了这个口子,并且是名正言顺的继位为王,那么日后的那些人恐怕就更拦不住了。” 他摆了摆手,让身边站着的小厮下去。 大殿内的钟声似乎依旧在绕梁不绝,但那属于周王室的尊严、尊势却全都正在时间的长河中缓缓的消失。 自古兴亡多少事? ........ “唉——” 商鞅无奈的努了努嘴,看着陈野说道:“君上已经回来两天了,这两天整日只知道唉声叹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知道么?” 陈野瞥了一眼商鞅后才不紧不慢的说道:“还是称王的事情。” “自从盟会回来之后,君上便是一直闷闷不乐,他想称王。” “当然,君上也不闹,只是幽幽的叹息。” “你可有什么解决的办法么?” 商鞅愣住,想要称王.....现在的确为时尚早。 他放心的继续处理着手中的政务,不再观察旁边的秦孝公了,而他一旦放下心来,处理政务的速度正在逐渐的飙升。 秦孝公见没人理会自己,一边嘟囔着一边说道:“寡人只是想称王而已,竟然被两个臣下给拦住了。” “唉。” ......... 时间一日一日的过去,不到一个多月的时间,天下所有的人都知道了周天子的大方,也同样明白了另外一件事情。 魏国、齐国称王! 老秦人们不由得有些着急,这个时候怎么才能够说动君上呢? 这些担忧的人里面,以公子虔为最。 ....... 黑嘉府邸 公子虔神色复杂:“没想到,他们竟然能够想出来这个主意来争取时间.....” 第三十一章:变法的回响【求收藏追读】 公子虔的脸上带着不可思议的神色,他万万没有想到为了拖延时间,众人竟然想到了这种办法。 他摇头叹气,而后看向身边:“既然已经如此,那么便将事情继续往后拖延吧。” 黑嘉微微点头,神色同样复杂。 ....... 公元前三五五年。 春日莫名的到来了,随着春日的到来,那潺潺流水中的冰块全然解冻,万物好像是进入到了一起复苏的时候。 在中牟进行的盟会顺利结束后,魏王、齐王称王的事情在天下流传,而其余天下诸国也都纷纷想要效仿,但最后有胆子和能力效仿的人并不多。 这并不是说周王室依旧保持着自己超然的地位,只是在这个时候大部分人觉着跳出来让人的目光看向自己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时光总是匆匆而去,像是门口的流水一样,朝着某一处方向流走且一旦溜走就永远不会回头。 同年的四月,在经历过短暂的和平之后,刚刚称王没多久的魏王发起了对身边小国的征讨,理由是他们并不尊重周王室,其话语言之凿凿,活像是一个周王室的守卫者一样。 战争在短时间内就结束了,那些小国当然不是魏国的对手,于是在经历了战火后很快选择了投降。 不只是魏国一個国家在这样子做。 天下的强国中没有一个不是这样做的,尤其是以边疆的燕国为例。 燕国在短短的两个月内对边疆的蛮夷部族发动了足足八次战争,而这八次战争也将易水的冰冷寒气带给了那些边疆蛮夷。 对边疆蛮夷发动进攻的不只是燕国,还有赵国。 燕赵之地一向与蛮夷紧挨着,是中原大地的最后一道防线,或许是从燕国进攻蛮夷中得到了灵感,在燕国将周围的蛮夷洗劫过一遍后,赵国再次清洗了一遍。 不过是两个月过去,之前还敢趁着中原诸国腾不出手来嚣张的蛮夷们,此时已经变得十分温驯听话,像是家中饲养的小动物一样。 而渐渐地,在发动战争的时候人们越来越注重的是自己的利益,而忽略了之前口中高高喊着的口号【尊王攘夷】。 在国家的强大下,哪怕是没有这种象征性的口号,人们也开始习惯战争的脚步来临、之后离开。 人的思维惯性正在逐渐的发展。 ......... 司寇府 陈野盘腿坐在自己的府邸中,一只手拿着一卷竹简,神色悠悠不紧不慢的看着。 心中却是在思考着关于商鞅变法的内容。 提起来商鞅变法,或许有人会认为商鞅从头到尾只进行了一次变法,但其实不然。 商鞅在秦国的变法虽然贯彻始终,但明显是有两个阶段的划分。 第一个阶段就是现在。 这个时期的商鞅变法主要是针对一些法令,尤其是在秦孝公的支持下颁布了《垦草令》。 其内容主要是刺激农业生产、抑制商业发展、重塑社会价值观,提高农业的社会认知度、削弱贵族、官吏的特权,让国内贵族加入到农业生产中、实行统一的税租制度等等。 这是一次对国内变法态度认知的试探,也是之前老贵族们之所以没有直接翻脸的原因。 因为还留着一些余地。 可...... 之后商鞅就进行了变法的深化,便再也没有给任何人留余地和情面,那也是最严厉的变法。 改革户籍制度,实行什伍连坐法、明令军法,奖励军功、废除世卿世禄制、建立二十等军功爵制、奖励耕织,重农抑商,严惩私斗、改法为律,制定秦律和推行小家庭制。 这些都是在第一次变法阶段推行的东西。 陈野的手放在桌子上,轻轻的敲打着,听着从桌子中传来的声响。 如今正在推行的这些律法也好,新法也罢,秦国的国民虽然遵循,但多少有些抵触情绪了。 不过因为有军功制度的原因,最底层的平民反倒是有些兴奋了,因为他们发现了上升的路线,那就是军功! 这也是后来秦国变得怯私斗而好公斗的原因,战争能够给他们带来利益,但私斗却并不能。 “呼——” 陈野吐了口气,放下手中的竹简,而后拿起来桌子上的一卷绢帛。 这是今日宫中让人送来的。 上面的东西很简单,是一个个的画像,在他即将加冠的年纪,无论是秦孝公还是他的老师商鞅终于都忍不住了,开始为他物色合适的妻。 这个时代普遍认为男子成家立业便是先后顺序,唯有将家立起来了,之后的业才能够顺畅的立起来。 陈野对此倒没有什么抵触的心思,左右也是要建立家族的。 无论是宫中送来的绢帛还是人,亦或者是商鞅通过宫中送来的绢帛和人选,他都照常自己先看一遍,将觉着还算可以的挑出给商鞅、以及宫中送去。 ........ 秦宫 秦孝公一边处理政务,一边听着手下人汇报最近这些日子关于新法的事情。 因为有陈野坐镇,并且亲自处理了几个商鞅族人的缘故,所以现在很少有不长眼的人故意触犯新法,便是一些触犯了的,也都是不经意间触碰到了。 他放下手中的政务,不由得感慨一声:“如今的秦国,当真是苟日新,日日新啊。” 这话说的的确是没错的,秦国的变化在整个天下看起来都算是明显的。 随着垦草令、以及第一次变法的推行,秦国内无论是生产还是别的什么,都在飞速的进步,且秦孝公能够明显感受到那种气氛是不一样的。 以往的秦人与燕赵之地的游侠一样,都是擅斗且性格暴躁的。 但在新法的影响下,更多的人愿意加入军营,通过战争释放自己心中积累的暴躁,而不是在大街上私斗。 而剥夺了贵族世袭的特权这一点,则更是让秦国的朝堂内部流入了许多的新鲜血液。 通过各种方式而来的人才,将之前尚且只有一张皮的秦国撑了起来。 这些都是日后秦国的【骨】。 ........ 魏国 魏惠王神色有些奇怪,他挑眉道:“哦?你是说赵国国君遣人来访?说是有要事见本王?” PS:今天请假一章,太累了有点睁不开眼睛,明天尽量给大家补上。 好好休息一下然后整理一下大纲,希望能够给大家最好的观感。 么么哒。 第三十二章:冲突【一更,求收藏追读】 下方站着的侍从脸上带着恭敬的神色:“启禀王上,的确如此。” 魏惠王来回走动着,眼睛中的神色里带着些许思索,这个时候赵国君让人来找自己有什么事情? 难道是也想称王? 对于其他国家的国君称王这件小事,魏惠王从来就没有什么感觉,毕竟他自己反正称王了,其余称王与否都不能够改变这个事实。 而且这个时候他们称王,还能够将天下人的注意力从他的身上移开。 沉吟片刻后,魏惠王道:“那便让他进来吧。” 侍从离去之后,他坐在那里,一边思考着赵国君的事情,一边看着面前摆放在桌子上的竹简,竹简上所记载的东西让他觉着有些沉默。 自从前几個月称王之后,天下许多人都纷纷声讨他。 说他与齐王所做的事情不尊周王室,会遭受到报应,周的先祖、以及魏国先祖在天之灵都无法安息,这其中甚至有当今天子所下的斥责诏书。 魏惠王嘴角带着些许不屑的神色。 这些人也就只能够在嘴上说说自己,用文字向自己征讨了,否则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为何没有一个国家有什么动静? 便不说那些小国了,就是这诸多大国有几个有意见? 大家不过都是心怀鬼胎罢了。 正思索的时候,殿外一阵脚步声响起,侍从带着赵国的使者走来了。 赵国使者见到魏惠王,先是行礼:“见过魏王。” 魏惠王眉毛一挑,有些时候使者代表着的便是一个国家,而如今赵国的使者竟然是称呼自己为“魏王”? 这说明赵国在某种程度上默认了自己称王的事情。 “免礼。” 魏王淡淡一笑,虽然他并不惧怕赵国,但能够被承认,心里还是舒坦的:“你们国君遣你来,所为何事啊?” 赵国使者微微低头,声音中带着平和:“我国国君命我将此信带给魏王,所叙之事,信中已然明了。” 魏惠王看了一眼身边的侍者,侍者将信件检查过后呈了上来。 他低着头,打开竹简后仔细看了看,越看越觉着心中古怪,赵国君竟然...... 魏惠王看完后将竹简随意放到了一边,而后古怪的笑了一声:“也罢,你回去告诉你们国君,寡人同意了。” ........ 秦国,栎阳城。 在商鞅的新法律令刚刚颁布的时候,老贵族们的反应还没有那么激烈,而随着日子的一日一日过去,新法一日一日更甚的时候,老贵族们彻底坐不住了。 黑嘉府邸 往日里那些摇摆不定,甚至想着投靠商鞅的老贵族们,全都是坐在了这里,义愤填膺,脸上几乎是带着要被撕裂的愤怒。 他们的怒火将整个府邸燃烧。 反而是之前一直走在反商鞅阵营前列的黑嘉、蛞蝓两人十分平静。 这并不是因为他们看这些老贵族的笑话,而是他们比这些人更早的知道商鞅的变法都包括什么,也知道那些变法是针对谁而来的。 一开始,他们就做好了最坏的准备。 而现在就已经到了那个最坏的结果了。 黑嘉站了起来,神色寡淡:“诸位不必如此愤怒,新法的变革不是一直针对我等么?如今只是将所有的事情摆到了明面上罢了。” 一旁坐着的一个老贵族一脸愤怒:“商鞅这个贼子,着实可恨!” “竟然要取消我等的世袭之权,此乃我等先祖用鲜血换来的,哪里是他说取消便能取消的呢?”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在纷纷附和。 这的确是动摇了他们根基的东西,所以这个时候的他们不再想着摇摆不定,心中的想法就只有一个了。 那就是杀! 杀了商鞅! 黑嘉则是冷笑一声:“覃公,之前您可不是这般说的。” “前面几次我寻您的时候,您总是说商鞅还年轻,不过是些许变法、些许利益,让出来也没什么,您这个年纪了,不想与之争斗了,有伤天和?” 覃滩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他看着黑嘉说道:“黑公,如今已然成了这种局势,何必再多说这些?!” 他拂袖长叹:“您便说吧,如今还有什么办法能够改变这一切?” “我们都听您的就是了!” 黑嘉这才收敛了脸上的神情,他其实也不是故意想要针对覃滩,只是之前被覃滩刁难,如今在嘴上讨回来两句罢了。 “很简单。” “让新法不得不中止,至少也要让新法埋下隐患。” 他看向众人:“新法得以施行,你我都知道,是因为君上支持的缘故,我们可在太子的身上做计谋,如此一来,即便到时候计谋不成,我们也可以让太子与商鞅之间生出龌龊!” “等到太子继位,新法必废,商鞅必死!” 覃滩微微一愣,继而说道:“在太子身上做计谋?如何做?” 黑嘉一笑:“之前太子未曾与陈野站在一边的时候,曾多次指责新法。” “那商鞅不是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如今若有人公然劾太子触犯新法,那么商鞅是否敢要求君上处罚太子?” “须知,这罪名可是劓,商鞅敢么?” 黑嘉嘴角带着冷酷的嘲讽:“即便是商鞅敢说明太子有罪,最后也不敢让太子受罚,此时便会让太子的老师受罚。” 他看着覃滩、看着众人:“太子的老师是谁?” “陈野!” “陈野是谁?他商鞅的弟子!之前更是杀了他好几个族人!” “只需略微挑拨,陈野必定受辱,而受辱之后他便成为了商鞅的敌人!必定蛊惑太子与商鞅为敌!” “届时,我们、太子、陈野三方联手,难道还收拾不掉一个商鞅么?” ......... 晨,衙门。 陈野走入衙门的时候,就感觉到了些许不对,今日的衙门似乎格外的肃杀。 他瞥了一眼周围,继续往里走去。 没等走几步,便听到里面的人紧赶慢赶的走来,脸上布满汗水,身上的衣服也全都被汗水打湿了,显得十分狼狈。 “司寇!司寇!” 那小吏的脸上带着害怕:“司寇,外面有人举.....举有人触犯新法!” 第三十三章:刀【二更,求收藏追读】 有人举触犯新法之人? 陈野微微一愣,脸上划过一抹不解,这个事情对于这小吏来说应该不算是什么大事吧? 毕竟自从新法施行以来,每个月总会有一两个触犯新法的人。 他看了小吏一眼,见到小吏脸上的慌乱、眼睛深处的恐惧,立刻便明白了一個事情。 举报的人不是什么好人,也不是什么小人物;被举报的同样不是什么小人物,这次的举报牵扯很大。 “何人?” 陈野的声音中带着些严肃,他需要先知道到底是谁,才能够针对性的想办法。 小吏刚准备开口,衙门内就传来一阵笑声,这声音中带着些唏嘘之色,像是有些惋惜什么一样。 陈野一下子就听出来了声音的主人。 黑嘉。 他瞬间也明白过来了黑嘉想要检举的人是谁。 太子。 如他所料,这并不是一个简单的、寻常的检举揭发,而是一个针对他的,针对商鞅的,甚至有可能是针对太子的,但最后是针对新法的逻辑陷阱。 黑嘉走到陈野面前,脸上带着些惋惜之色,整个人看起来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一样有气无力。 他看着陈野道:“陈司寇,检举之人并不是老夫,但却与老夫有些关系。” 黑嘉的声音中满满的都是愧疚:“我想要劝阻他前来,此人却根本不听我所说的话,一直讲自己要检举那人,还说.....” “还说左庶长说了,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而且陈司寇公正廉明,怎么可能包庇触犯新法之人呢?” “老夫也是没有办法了,这才是将他带了过来。” 陈野神色不变,但心里却是在思索着这件事情的对策。 “哦?” 他表面上装作平静,装作什么都没有猜出来的样子开口说道:“只是不知道人在何处?又要检举谁触犯新法?” 黑嘉神色微微严肃的附在陈野的耳边:“他说要举太子!” “话语中多有吞吐,但好似的确是有人证可证明太子的确是说过诋毁新法的话。” 陈野微微眯着眼睛看了一眼黑嘉,转瞬间又笑了一下:“竟是如此?” 他叹了口气:“只是想必黑公也知道,此事若是涉及到太子,那便不是我能够断定的了。” 陈野当机立断:“那人在何处?” 不等黑嘉反应过来,陈野立刻又说道:“是我糊涂了,既然黑公在这里,那么那人定然也在这里。” 他看向身旁的小吏:“将人带着,随我进宫面见君上!” 说着又看向黑嘉:“黑公,一起?” 黑嘉看着果断而又干脆的陈野,一时之间有些失声,但他却找不出来任何地方有任何问题。 这种情况下他就只能够跟着陈野一同进宫了。 可一旦进宫,他之前的打算也就是落了空,毕竟之前还能装作什么都不知情的样子,但现在不可以了。 即便他真的可以装,那又如何? 国君会在乎么? 太子会在乎么? 也正是这一刻,黑嘉才反应过来这是公子虔的算计,想必让自己出手的时候,公子虔就已经将自己放弃了吧? 他苦笑一声,所幸有公子虔在、有诸多老贵族在,有他的家底在,即便是国君也不能轻易的杀了他。 “也罢,那老夫便随陈司寇一同进宫吧!” 陈野拱了拱手,而后说道:“好,那请黑公等我片刻,我将公务放下后立刻与黑公一同前往。” 说着便走入了屋内,他只是看了一眼那小吏,小吏立刻便了然的退下了。 ......... 秦宫 秦孝公神色一变,而后低声道:“什么?” “陈野让你进宫告诉寡人,黑嘉等老贵族为反对新法,所以暗中派人举太子诋毁新法?” 秦孝公几乎是立刻便反应过来这事情中所蕴含的杀机。 太子年纪还小,陈野如今也正是风头上的时候,若此时受到了这样子的侮辱,那么他们与商鞅一定会结仇! 而商鞅若是放过这两人,首先站不住脚步的就是新法,甚至是陈野! 为何? 因为陈野公平公正!甚至连商鞅的族人都处罚了几个,这才换来的名声和新法的今天。 若此时商鞅高高抬手陈野却不阻止,那岂不是说明陈野是沽名钓誉之徒? 可若不抬手,那么两人的关系还要完蛋。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性..... 商鞅抬了手,陈野默认了,然后商鞅回想起来之前被杀掉的族人,心中开始愤怒淤积,为何对自己便能够高抬贵手,但对他的族人不可以? 这是三种情况,无论是哪一种情况都算不得好.... 那小吏也是慌乱异常。 秦孝公摆了摆手让他下去了,而后直接让身边的内侍去将太子叫到大殿内,他要问一问太子都说过什么样子诋毁新法的话! 这其中是否还有回旋的余地? ......... 左庶长府 商鞅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脸上带着愕然:“什么?你说今日有人前往司寇处举太子诋毁新法?” “且跟随着的还有黑嘉?” 他方才几乎是将下巴的胡子都给拽了下来,脸上带着满满的不可思议。 “黑嘉竟然有这个胆子?” 商鞅喃喃自语:“好大的胆子,老夫也只是敢口头上说一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而已,他竟然敢这样做,难道为了阻止老夫的新法,连自己的性命也不要了么?” 这个消息一定瞒不住,一定会传到国君和太子的耳中。 届时,太子和国君难道会放过黑嘉么? 他看着身旁的小厮:“备车!我要进宫面见君上!” ........ 无论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流言和八卦的传播速度永远都是最快的。 几乎是在陈野、黑嘉以及那位检举人离开司寇衙门后的不到一个时辰内,小半个栎阳城都知道了,有一个胆子巨大无比的人检举太子诋毁新法.....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在期待着..... 期待那位陈司寇与左庶长会如何处理此事。 ........ 秦宫 秦孝公、商鞅、陈野、黑嘉、邻骏、太子,众人都在这大殿中汇聚着,气氛一时之间有些紧张。 看着跪伏在地上的邻骏,秦孝公声音有些冰冷。 “便是你,揭举太子诋毁新法?” 第三十四章:你们敢审判么?【一更,求收藏追读】 跪伏在地上的邻骏显得十分冷静,丝毫没有因为质问他的是秦国国君而感到恐惧。 他只是说道:“不错,正是某。” 邻骏抬起头,没有看出奇愤怒的秦孝公,反而是看向站在一旁的商鞅,语气中不无威胁地说道:“君上、左庶长、司寇,我在来之前已然知道自己不可能活着回去,所以早就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数百人已经离开了秦国前往天下,若他们得知了我死亡的消息,却并没有听到关于太子的消息,那么他们会立刻将此事传遍整个天下,让秦国人、以及天下人都知道。” 邻骏的脸颊上甚至带着挑衅的神色。 “我愿意用我的性命,来换秦律所谓的公正,只是不知道诸位是否愿意?” 商鞅走上前来,神色颇为严肃:“你之所为,仅仅是为了报复我?” 邻骏嗤笑一声显得十分不屑:“报复您?并不是这样。” 他的腰板挺直:“我之所做所为,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让秦律真正的站稳脚跟!” “您不是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么?” “如今我给你这个证明秦律威严的机会,让天下人都知道,秦律的确威严!” 邻骏的眼睛死死的盯着站在一旁,一直不曾开口的陈野:“怎么?陈司寇怎么不说话了?莫非是心虚了?不敢判了?” 他的声音中带着嘶哑的笑意,像是隐藏在暗中的毒蛇终于将觊觎了许久的人咬伤了一样。 狰狞、不顾一切。 像是一滩已经完全废掉,但却泼上了油而燃烧更猛烈的废土。 这般狰狞的面目让找到这個人的黑嘉都有些心惊,这个人的状态有些诡异,像是不顾一切的复仇..... 陈野抬起眼眸,眼神淡淡的。 “你举太子诋毁新法,可有人证?” 他像是不在意犯人到底是谁,也像是不在乎这一切是否发生一样,只是进行着、处理着属于自己的任务。 邻骏一愣,继而疯狂大笑:“证据?当然有!” 他从怀中取出一道血书,血书上写着罪状以及签着各种姓名:“我不敢让证人出来,只怕被你们杀人灭口。” “但此乃他亲笔所书,若要证据,这便是证据!” 邻居呲牙笑着,他再度向商鞅以及陈野发动了进宫:“只是不知道,这东西是否能够证明太子诋毁新法?” “若是不能,大可以在一个安全的地方询问他!他随时可以听从诸位的召唤前来!” 陈野看着那血书绢帛,脸上划过一抹思索之色后,默默的往后退了一步。 商鞅上前来,看着邻骏:“你恨的是老夫,是么?” “所以你想让老夫死。” 商鞅的声音中带着些干涸,像是嗓子许久没有喝水却被十个大日照耀龟裂一般。 “伱为何这么恨老夫?” “我想知道。” 商鞅低着自己高贵的头颅,看着跪伏在地上的那个,身上衣不蔽体但却显得十分傲慢,脸上有些脏兮兮,甚至因为方才的狰狞而显得有些恶心的人。 他想知道答案。 是自己的变法阻碍了老贵族获得利益的道路,这个人恰好是老贵族,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邻骏失声笑道:“为何恨你?” 此时的他好像是陷入了癫狂一样,忘记了自己在秦王面前,只是疯癫的笑着说道:“商贼!我年迈的父亲只因不经意间触犯了你所定下的新法,便被你以儆效尤诛杀!” “可怜我那年迈的母亲,虽然没有被连坐,但却因为日日伤心,十天哭瞎了自己的眼睛,为了不连累我找了个树挂了脖子!” 邻骏的声音随着他所说的话越发的狰狞,他的手在地面上抓着,几乎是要将青砖地面给抓出一道痕迹来。 鲜血从他的指缝中不断的流出,将他的拇指浸染成了血红色。 而邻骏似乎完全没有感觉到疼痛一样:“只是一句无心之失,便害得我家破人亡!” “新法难道没有问题么?” 他的眼睛盯着商鞅:“你真的觉着自己的新法没有问题么?你觉着自己的新法能够让国民安居乐业么?你觉着我们能够好好的生存么?” “不能!” “你的改革大多数都在管那些高高在上的人!你的眼光从来没有放到过普通的国人身上!” “你只知道用严峻的想法使我们慑服!但你却从来没有想过这些律法是否过于严苛!” 邻骏抬起头,他已经没有泪水可以落下了,因为他的泪水早已经在前面的几天中落尽了。 在得知自己的母亲因为怕拖累自己,而找了根绳子上吊死了之后,他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极度的崩溃、自责、以及内疚中。 因为那个不经意间说出诋毁新法之言的人,不是他的父亲,而是他! 他的父亲是替他死的! 在他的父亲死了之后,他的母亲虽然没有说什么,甚至最后还留书一封希望他能够好好的生活,但他却知道,他的母亲在怪他! 怪他让自己的父亲死掉! 邻骏的声音哽咽而又无力,他整个人都显得颓然。 他抬起头,看着站在那里的商鞅,嘴角挑起来一个诡异的弧度,他像是在笑,又像是在愤怒、在哭泣,在无助:“那么,公平公正的、坚持新法的左庶长,觉着秦律是最高信仰的陈司寇。” “如今有证据在,有人检举太子诋毁新法、” “你们会如何做?” “是会按照处理我们这些普通国民一样,处理那位未来的太子殿下,还是说将这个事情不了了之,把我诛杀在这大殿之中呢?” 邻骏此时没有再继续跪伏,他只是缓缓的站了起来,整个人看起来挺拔无比。 “敢问君上,您又准备如何处理呢?” 邻骏的话落在大殿中,空旷的大殿一直在回荡着邻骏那充斥着嘲讽的问话。 而他所问的三个人都愣愣的站在原地,一言不发,似乎不知道说什么一样。 是啊。 这个时候该说什么,该做什么呢? 哪怕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商鞅,此时也有些怯懦退后了。 “该如何呢?” 第三十五章:法者,天地之序也【二更,求收藏追读】 但商鞅的怯懦并不是因为惧怕太子,也并不是因为不敢审判太子。 事实上,对于太子所做的事情他其实真的很想试一试。 但如今的问题在于,太子的老师由公子虔变成了陈野,而陈野是他的徒弟,当然了如果仅仅是这样他也不会在意。 更大的问题在于什么呢? 在于太子如今已经摆明了态度不想掺和到这些事情当中,已经高高挂起不管这些事儿了,这对于新法来说是一件好事。 他是胆子大,且想变法谁都不怕,但没有必要凭空招惹一个不好惹的敌人。 更何况,这所有的事情一眼就能看出来是陷阱。 哪怕邻骏所说的事情是真的,但这件事情如今揭露出来一定是针对他和陈野、以及太子的陷阱。 该如何处理这个陷阱,这是一个极大的问题。 不只是商鞅,就连秦孝公都有些沉默了,事实上在新法开始的时候、在商鞅高喊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的时候他并不在意。 哪怕是现在他其实也不是很在意。 太子若是真的诋毁新法了,那他便以国君的身份赦免也就是了,国君难道没有这点特权么? 只不过这样一来会给日后的那些老贵族留下一個借口,但只要他不同意,这个漏洞也没什么用。 针对一两个人而设定的特权通道,这算是特权么? 邻骏只是站在那里,脸上的神色依旧诡异而又狡诈。 他看着大殿内众人的神色变化,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大,他就是想要看到这一幕,看到这些虚伪的当权者露出自己真正的面目。 什么所谓的坚持【秦律】,【秦律】不可违背,什么所谓的【公平廉直】【刚正不阿】,不过都是这些人在虚伪的演戏罢了。 只要触碰到这些人自己的利益,他们暴露的比谁都快。 邻骏缓缓的闭上眼睛,感受着周围的空气流动,随时准备迎接自己死亡的那一刻。 正如之前所说的,他做好了准备,随时牺牲的准备。 是的。 牺牲。 邻骏认为自己的这种行为在某种程度上属于【牺牲】的一种,是为了给秦国那些普通的国民、受到压迫的国民一个反抗的精神,是具备意义的。 人为了意义而死,什么时候都不算是白死。 牺牲者高于一切。 “咚——” “咚——” “咚——” 邻骏感受着自己的心脏跳跃声,下一刻却睁开了眼睛,因为他听到一阵不属于这里的脚步声响了起来,似乎有人进来了。 这个时候谁会来? 除却陈野之外,其他人都看向大殿外。 陈野则是对此有所猜测,当看到那个正在一步步而来的身影时候,他的脸上带着一抹了然的神色。 太子来了。 这是陈野所猜测到的,也是他所没有预料到的事情。 商鞅见此心中就更愕然,这个时候太子来做什么?若是太子不来,此事还有很多回旋的余地,但如今太子来了,那么这个事情便真的没有回转的余地了。 要么太子认罪,要么新法的尊严被挑衅。 这几乎是成了一道不可选择的题目。 陈野则是微微垂着眼眸,不再言语,太子来了,那么说明太子最终选择了他给太子指出的那一条明路。 而这对于秦国也好,对于商鞅也好,对于太子自己也好,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件美好的事情。 如今的困难似乎迎刃而解了。 他只需要静静的看着太子的表演,就可以了。 嬴驷走进来的时候便看到大殿内的一切,他扫视周围,目光最后落在了站在一旁闭目养神不敢与他对视的黑嘉身上。 嘴角挑起来一抹冷笑后,将黑嘉以及老贵族这些人牢牢的记在了心里。 嬴驷从来不是什么宽容大量的人,他想要针对一个人有许多的办法,如今没有发难的原因也不过是因为如今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罢了。 走到大殿中央,他跪伏在地上,声音中带着沉重:“儿臣拜见君父。” 秦孝公看着跪伏在地上的嬴驷神色复杂:“不必多礼,起来吧。” 他问道:“你来此处做什么?” 嬴驷只是抿嘴,而后声音严肃:“儿臣听闻,有人检举儿臣,说儿臣诋毁新法、触犯了秦律,如今检举者已然来了,儿臣这个被检举者如何能够躲在一旁呢?” 他的话语干脆利落,不由得让商鞅、邻骏都感觉到有些不对。 太子想干什么? 这时候装傻难道不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么?为何非要将这个事情挑开? 挑开对他有什么好处么? 没有人知道。 秦孝公声音有些肃穆,他似乎猜到了太子想要做什么,他的声音中不无警告的说道:“太子,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话么?” “还是说,你承认此检举者所说的是事实?” 秦孝公的话几乎就差明说了,让太子否认这个事情,他会尽量的将这个事情给掩盖过去。 然而嬴驷像是没有听懂秦孝公的话一样,只是说道:“君父,三个月前,儿臣老师尚且是公孙贾的时候,与老贵族们有所交谈,期间的确是曾口出狂言,对新法有所诋毁。” 他坦诚的就像是日光下的大地一般透明。 还没等秦孝公着急,嬴驷便就说道:“儿臣知道,若是儿臣死活不承认,此事也就过去了。” “但儿子并不愿如此。” 他抬起头,脸上带着感慨:“无论是废除贵族的世袭特权,还是施行军功制度,这对于秦国来说都是顶好的事情,是不可以停止的新法。” “我曾听老师说过,【法者,天地之序也】,左庶长为秦国之计【秦律】,以【秦律】约束秦国内贵族也好,国人也罢的行为,让他们有一条出路的同时让秦国强大。” “这是何等宏伟的事件呢?” “儿子怎么能够让此等百年国事,因为儿子的缘故毁于一旦?” 嬴驷微微叩头,额头与地面紧贴发出声响。 “法者,天地之序也。” “若因儿子而废秦国律法,此乃儿不愿也。” “是故,儿特来,与人当面相对。” “若有罪,则罚。” “以昭秦律之威严。” 第三十六章:罪【一更,求收藏追读】 嬴驷的话掷地有声,在场的众人都有些动容。 秦孝公看着自己的儿子心中百感交集,他的眼光悄然看了一眼站在那里依旧没有动弹的陈野,心中则是在想着让陈野当太子的老师,果然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这个时候其实太子硬要不出来,亦或者硬要扛着不认也是可以的。 基于太子的身份,别说是商鞅了,就算是自己都会找一个替罪羊出来,而太子的老师必定会承担这個责任。 但问题是太子的老师是陈野。 不过就算是这样,他也可以不让首傅承担责任,毕竟太子犯错的时候老师尚且是公孙贾,只诛杀公孙贾一个人也就是了。 但这样做容易出现一个问题,那就是不能服众。 多多少少会给新法留下一些问题和弊端,这些弊端或许现在不会出现大的问题,但日后呢? 等到新法执行了许久之后呢? 若是那个时候,有什么贵族、权势之人想要为自己的孩子找替罪羊的时候呢? 他们可以在历史的长河中找到自己以及太子此时的做法,然后给自己的罪名找到一个合适的替罪羊。 到了那个时候新法便是一戳即破的东西了。 秦孝公想到这里,心中则是冷笑一声,他再次看向黑嘉,黑嘉以及那一众老贵族的所作所为他是记载了心里,并且他知道这背后到底是谁在推动的。 公子虔。 他的那位好哥哥。 秦孝公抬起头,看向站在那里的邻骏,声音低沉:“邻骏,如今太子已然来了,要你与对峙,你有何要说的?” 邻骏站在大殿中,神色寡淡。 他伸出手,指天为誓:“有血书在此,以邻骏列族为誓,今日之事,邻骏无一妄言,若有妄言,则天诛地灭,先祖降雷而罚。” 邻骏看向嬴驷:“只是不知道,太子想要如何与我对峙?” “若太子也敢立下誓言,说自己绝对没有做过诋毁新法之事,今日邻骏便认下了太子所说之言。” 他的眉宇中带着几分快意。 邻骏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要证明太子是否诋毁新法,因为他其实并没有确切的人证,唯有一封血书罢了。 那血书的确是真的,但无论是国君还是什么人,都可以轻易的说那是假的。 他是以先祖为誓言、指天为誓,以自身之信为【标】,来自证此事为真。 这个誓言在这个注重【礼】的时代,依旧是最严重的誓言,没有人会轻易如此做。 或者说,在整个华夏的历史上,在某个时代之前,誓言都是一种可以令人相信的、类似于【证据】的东西。 当然了在某个时代或者说某个人之后,誓言不再被人相信。 真正的变成了空口无凭。 邻骏看着太子,他的最终目的也并不是真的想要让太子认罪,只是想要以此给太子、给秦国宗室、给新法一些耻辱罢了。 嬴驷缓缓上前走来,神色平和,他缓缓跪伏在地上。 继而将头顶的束发拿下,当束发被拿下的时候,黑发散开披散在他的肩头。 他抬起头,一双漆黑色的眼眸显得锐利无比。 “启君父,儿臣的的确确曾在少不更事时候诋毁过新法。” 此话落地,黑嘉的眼睛中带着一抹茫然。 他是不是听错了? 太子认罪了?太子承认了?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嬴驷的声音继续传来:“虽然为少不更事时的事情,但的的确确是儿子所做,是故,儿臣认罪。” 他看向站在一旁的商鞅、陈野。 “新法为国之大计,乃秦国强盛之根基,秦律制定出来的时候无论是君父还是左庶长,都曾经说过:“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儿也正因为此言不服,所以出言诋毁。” “如今,儿已然认识到新法于秦国之本。” “故此愿以身谢罪,以全秦律之名。” 嬴驷说完后,再次叩头,他的额头紧紧的贴着青砖地面,感受着青砖带来的清凉。 这一抹凉意传到嬴驷的脑中,心中,让他时刻谨记此时的所为。 秦孝公有些沉默的看着跪伏在地上的嬴驷,低低的叹了口气。 他看向商鞅,轻声道:“商鞅,如今太子已然认罪,愿依照秦律处置。” “依你之看,该如何处置?” 商鞅此时心里有些压抑,但只得低声道:“依照秦律,当处以劓刑。” 劓刑! 黑嘉低着的眼眸中闪过一抹惊骇,他没有想到商鞅竟然真的敢说出这样的话。 将一国太子、一国储君处以这种严酷的、耻辱的刑法? 他低着头,不敢发出任何的声音。 邻骏站在那里有些哑然,想要开口但却不知道说什么。 秦孝公的声音低沉,他看向嬴驷:“太子,你听到了。” “哪怕此等刑法,你也愿意认罪么?” 嬴驷并没有任何的动然,神色依旧平和。 “儿臣愿意。” 秦孝公再问:“若施以劓刑,那你便不能再担任秦国储君之位,伱也愿意?” 嬴驷潇洒一笑:“儿臣愿意。” 大殿中再次陷入了沉默,此时黑嘉上前一步,声音中带着诚恳:“启禀君上,储君乃一国之大计,不可轻易如此。” “太子为弟子者有罪,可以太子师为替。” 黑嘉的声音中有着难以掩藏的恶意:“不如以太子师陈野为替,替太子受刑。” “如此也既可不动摇国本,又可使得天下人心甘。” 秦孝公看向陈野,正准备发问的时候,跪伏在地上的嬴驷开口了:“君父,儿臣不愿。” 他的眸子中带着些许光亮:“一人有罪,罪在一人,如何能够以人为替?” “儿不愿别人替儿担了这罪责。” 嬴驷的头颅再次紧紧贴着地面,整个大殿再次陷入沉默状态。 太子乃是储君,乃是一国之本。 可如今太子不愿令人替罪,执意承担此罪名,为自己赎罪。 这该如何? 就在众人都沉默的时候,陈野缓缓站了出来。 他走到大殿中央,神色一如之前:“君上,臣有一问,不知可否请左庶长为臣解答。” 秦孝公微微挑眉:“何事?” 商鞅也看向陈野,脸上带着困惑。 陈野只是微微一笑:“敢问左庶长,诋毁新法,都有何刑法?难道只有劓刑一种么?” 第三十七章:法理昭昭【二更,求追读收藏】 商鞅一愣,继而老实的回答道:“依照诋毁新法的程度不同,当处以杖刑、劓刑、死罪。” 还没等陈野开口,一旁的邻骏便直接大声嗤笑:“哈哈哈哈哈哈,我当你有什么办法呢,原来是想要减轻太子的罪责?” 他上前一步,目光看着陈野、商鞅、嬴驷以及在场的其余人等,像是一个不屈的战士一样。 “秦国施行新法,然而太子却诋毁新法,难道不应该加重处罚么?” “毕竟太子乃明知故犯!” 秦孝公声音冷漠,他看着邻骏:“哦?” “那你认为,该判处太子何等刑法?” 邻骏低声一笑:“自然是死罪!” 他挺胸站立,昂着脖子,义无反顾:“只是不经意间诋毁新法,便施以劓刑,难道刻意的反而是仗刑了么?” 陈野并没有理会邻骏的话语,只是继续说道:“臣也以为,当处以死罪。” 这话落地,在场众人包括邻骏全然都懵了。 什么意思? 黑嘉也愣在了原地,什么意思? 他本以为商鞅已经足够勇猛了,谁曾想到更勇猛的乃是陈野! 陈野是疯了么? 此乃国之储君,他竟然说要处以死刑? 秦孝公神色一变,正准备说什么的时候,嬴驷却当先开口了:“儿臣以为,此乃公正之判。” “请处以儿臣死罪。” 秦孝公神色又是一变,心中却是松了口气,他看着嬴驷与陈野一唱一和的表现,心中突然明白了一个事情。 太子既然这么做,应当是和陈野商议好了什么。 看来陈野已经有办法了。 而商鞅也是在短暂的迷茫后清醒了过来,只是看着陈野的背影,心中思索着陈野会如何做。 果不其然,陈野开口了:“君上,依照秦律太子当处以死刑,即可问斩,如此秦律乃安。” “但法者容情,太子乃储君,乃一国之本,除却国君之外当为最贵。” “秦律者、国之本也;太子者,亦国之本也。”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秦乃尊周礼而为。” “发者,身也。”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都明白了过来陈野想要说什么了,但脸色依旧没有缓过来。 陈野继续开口道:“因此,臣以为,太子之刑,可割发代首。” “故,太子之罪为死罪,可念太子为国之本,以发代之。” “如此,秦律为国之本不曾动摇,太子为国之本也不曾动摇,既可安国民之心,又可维护秦律之威严。” 商鞅在黑嘉等人还未曾反应过来的时候,也是一步上前,声音中带着诚恳:“君上,臣附和陈司寇之言。” “法者,天地之序,然则法外有情。” “新法之说,本就是为强国之法,太子乃国之根本,若国之根本动摇,国之强盛又有何用?” “陈司寇之言,以发代首之说,臣是赞同的。” 秦孝公微微一笑,心里已然满意,但却依旧是看了一眼黑嘉:“你们以为如何?” 以发代首! 黑嘉能有什么话说?他敢反对么?如今还不算是将秦孝公得罪的完全,顶多是被记仇了而已。 但若是太子真的死了,他们还有活路么? 更何况,若太子真的死了也就算了,现如今的情况是即便他坚持,太子也不会死! 顶多是以发代首而已。 因此,黑嘉上前一步,声音诚恳:“臣以为,此乃最好的选择。” 秦孝公又看向站在那里,呆呆愣住的邻骏,声音威严:“邻骏,你以为此刑如何?” 邻骏有些失魂落魄的站在原地,他抬起头看着那高台上威严的秦孝公,又看了一眼跪伏在地上神色诚恳的嬴驷,不由得无奈:“此刑法......乃为最妙。” 事实上,这个刑法并不算轻。 割发同样是一种失礼的表现,若是寻常的时候太子这样做已经算是失去了一半的礼,但如今这個形势下这种失礼反而成了汇聚国民之心、维护秦律尊严的最佳选择。 日后即便是嬴驷成为了国君,此事传扬出去也是美谈。 为了维护秦律的尊严,一国太子也甘愿受罚,甚至最后割发代首! 这是何等的魄力? 无论是商鞅还是秦孝公,无论是陈野还是嬴驷,无论是黑嘉还是邻骏,他们都知道,当今日之事发生之后,当今日之事传出去的时候,天下都会为之震动。 秦律,乃国之本。 秦律,乃法之源。 天理昭昭,王子犯法乃与庶民同罪也! .......... 秦宫,后殿 秦孝公放松下来,指着面前的陈野破口便骂:“竖子!” “你与那个逆子串通一气的时候,竟然不知道先与寡人说一说么?” “知道寡人在听见死罪,在听见太子来的时候,心里的气提到了哪里么?” 陈野嘿嘿一笑,他看着秦孝公低声解释:“君上,君上,别动怒么。” “这不是没有来得及跟您说么?” “那个时候黑嘉便在司寇府等着我,时时刻刻看着我,我着急之下只能让小厮传了句话,所幸太子听懂了臣的意思,与臣配合的十分完美。” 秦孝公冷笑一声,又看向嬴驷:“你啊。” 他的手指在嬴驷的额头上戳了一下:“若是今日没有完成这一出戏,寡人倒是要看看伱该怎么办!” 嬴驷松了松肩膀:“君父,何必那么担心?” “不会真的到了那一步的。” 秦孝公嗤笑一声:“不会真的到这一步?你以为黑嘉他们若是没有把握怎么可能这个时候动手?” 他摇了摇头:“只是被寡人发现了,所以将他们的准备瞬间扑灭了而已。” “日后还是要小心,尽量不要与这些人混在一起。” 秦孝公看向一旁的商鞅:“不过么,你倒是可以继续推行你的新法了。” 他长长的吐了口气:“新法的第一阶段,已经推行的差不多了。” “在这样的强度下,许多老贵族已经开始纷纷瓦解,但新的贵族势力还没有膨胀起来。” 秦孝公的神色幽深:“是时候了。” “是时候该推他们一把了!” ........ 与此同时,大殿中所发生的一切,也以一种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传遍了整个栎阳城。 所有人都在议论。 “孝公八年春,时国人举太子毁新法,君召商公、陈公于殿。太子言:秦律乃国之本,为国人之安,不可因己而废。故陈公论罪于太子,言皆死刑,然则太子为国之本,则以发代之。国人议论,皆赞太子。——《秦书·商鞅传》” 第三十八章:声名【一更,求收藏追读】 “听说了么?有人检举太子诋毁新法,直接告到了国君那里去!” “什么?” 一众国民脸上都是带着不可思议的神色面面相觑,检举太子诋毁新法?并且告到了国君那里去? 这对于他们来说简直是天方夜谭的事情! 刑不上大夫、刑不上贵族的事情虽然已经在新法的推广中得到了瓦解,但在国民的心里,这些人依旧是拥有特权的! 尤其是太子!那可是太子! “然后呢?然后呢?” 所有人都凑到了那个人的旁边,脸上带着八卦与好奇的神色,他们都想知道后续怎么样了。 甚至有人断言。 “太子肯定没什么事儿,但是那个检举人就惨喽。” 一个老翁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那可是太子,可是国之储君!只怕是连惩戒都没有吧?” 他的脸上带着嘲讽,但这嘲讽却并没有多少。 毕竟那是太子。 天生就该高高在上的。 然而那個正在说着话的人却摇了摇头,脸上带着些许神秘和惊讶:“那可不是你说的那样。” 他砸了咂嘴,以一种不可思议、检具震惊的语气说道:“国君听说了这个事情,震怒之下就准备召太子前来问话,并且叫来了司寇陈野、左庶长商鞅两位。” “而且似乎还有其他的老贵族、宗室。” 此人的语气此时有了些许的缓慢,他吊着众人的胃口:“然后发生了什么你们可知道?” 这种神秘的语气一下子让众人再度升腾起来了好奇,看着他问道:“发生了什么?” 那人得意洋洋,似乎为自己知道这个事情而感到兴奋:“还没等国君召来太子,太子主动前来觐见,然后在大殿之上,在国君与众大臣面前跪俯在地。” “之后说不愿意以自己一个人,而阻碍秦律的威严,所以特来对峙。” “若是有罪,他心甘情愿的认罪。” “嚯?” 围拢着的众人脸上带着不可思议的神色,他们看着面前站着的人脸上都是惊讶:“你说什么?太子主动前来?” 那人一脸不屑:“这就让你们震惊了?还有更震惊的事情!” “那个检举人根本没有什么证据证明太子有罪,只是梗着脖子问太子敢不敢发誓说自己没有诋毁过新法。” “而太子更是君子所为!” “直接说自己有罪,当场认罪,根本不需要那个检举人检具揭发,并且请司寇和左庶长定罪。” “左庶长本来说要处以劓刑,但是那个检举人说太子身为太子都不遵守新法,那其他人怎么遵守?所以应当罪加一等,直接死罪!” “国君还没说什么,司寇却也认同这个罪名,更关键的是太子也认同!” 所有人的情绪随着那人的话语波动而波动,脸上都带着紧张的神色。 那人继续说道:“然后啊,太子本来就想直接认罪了,但司寇这个时候说秦律是国之根本,但太子也是国之根本。” “且太子年幼,当以国为重。”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所以说让太子割发代首!” 割发代首? 在场的众人纷纷倒吸一口冷气,这对于这个时代的人们来说也是一种不可思议的处罚了。 毕竟这个时代的人们很重视这个东西。 “太子当真是割发代首了?” 人们你看我,我看你,有些面面相觑的问出了这个问题。 那个人当即回答道:“当然!这怎么可能有假呢?所有人都看见了!” 人们脸上带着不可思议以及些许震惊和感动。 那最开始说话的老翁更是连连惊叹:“老朽活了这几十年了,都没有听闻过,太子犯法竟然真的要处以如此严重刑法的!” “可是太子自愿的?” 那人也是感慨连连:“当然!” “太子在大殿上开口,说他自己本身就是秦国的国民,难道比普通的国民更加高贵么?为什么触犯法律不可以处以刑法呢?” “他身为太子,当以身作则,让所有国人都知道,秦律之威严不可触犯!” “日后再有触犯秦律者,觉着自己身份高贵不能够处罚的,便想一想他的身份是否能够高过一国储君!当朝太子!” 此言一出,在场的众人纷纷涕泗横流,跪俯在地上。 “有此储君,乃秦国之幸啊!” 城门口所发生的事情、说出的言论很快就传遍了栎阳城,甚至以一种诡异的速度传遍整个秦国。 不到半个月,经过那些走脚的商人传播,整个秦国都知道了太子的所作所为。 一时之间有大才、贤者纷纷感慨,言秦国太子乃是不出世的仁和君主,甚至有几位儒家的大儒更是感叹。 ....... 邹国 孟子脸上带着些许震惊:“秦国太子果真是这样的?而不是有人故意传播他的声名么?” 他不敢相信的说道:“本以为秦国乃是蛮夷之地,没有想到竟然能够出现如此圣明的君主,我当前去秦国一窥究竟!” ........ 不仅仅是儒家,诸子百家中的其他流派也都听闻了此事,通过各种手段确定了事情的真假后,所有人都在震惊。 蛮夷之地竟然能够出现这等人物? 以国民为重,以法为重,以自身入局...... 那些天下间尚且隐藏着的贤才们,都好似是看到了一个未来的雄主出现,他们的目光纷纷投向了原本不被众人作为第一选择的地方。 秦国! 此时天下风云动,秦国落入了天下贤才的眼睛中。 这里不再是蛮夷之地,不再是人们最后无可奈何之下的最后选择,而是一跃成为了与中原赵、魏、齐、韩等大国一样的第一选择! ........ 秦宫 听着手下的不断汇报,秦孝公的眼睛中也是带着惊喜,他万万没有想到只是自己儿子的一个举动而已,就能够形成如此巨大的影响。 然而他心中更是清楚,这个事情绝对不是自己的儿子能够主动做出来的,毕竟那不是天下间传闻的那种“慧根之才”。 他不由得再次感慨道:“寡人用陈野为太子首傅,果然是寡人如此多年来最正确的选择啊!” 第三十九章:道不同【二更,求收藏追读】 不仅仅是他这样认为,嬴驷也同样这样认为。 他感慨的说道:“君父让老师成为我的老师,真的是最明智的选择。” 嬴驷的对面坐着陈野,陈野今日入宫便来到了嬴驷的太子宫中。 “老师,您怎么能够确定,当您说出让我死刑的时候,君父会猜到我们的所作所为呢?” 陈野笑着说道:“且先不说君上的智慧,就算是君上没有猜测出来,而想要阻止,我、老师都会据理力争,阻止君上的。” “等到那个时候,君上一定会猜测出来事情的真相。” “毕竟,不可能我发疯的时候,老师也一并发疯吧?” 嬴驷笑着摇了摇头:“老师果真是谋略深远啊,但弟子还有一件事情不明白。” 他皱了皱眉,看向不远处的方向,陈野的旁边,低声说道:“老师是怎么找到这位检举人,并且说服了他呢?” 陈野的旁边,赫然坐着邻俊! 邻俊此时神色平和,根本没有了之前的狰狞和愤怒,反倒像是一个仁义平和的君子。 此时两人对视一眼而后放声大笑。 嬴驷脸上带着困惑,他看向陈野说道:“而且,弟子还有另外一个疑问,那封血书是真的么?而且今日邻俊先生所起誓的誓言是真的假的?” “若是假的,怎能让邻俊先生如此牺牲呢?” 邻俊摇头笑了笑,看着嬴驷的眼眸,脸上十分平和:“太子,那血书是真的,甚至“邻俊”这個人也是真的,邻俊爷的确是被黑嘉等人找到的【证人】,他的确是想要检举太子诋毁新法的。” 他看着嬴驷,继续说道:“但这一切的前提是,我是邻俊。” “邻俊”微微一笑,他的眼睛中闪过一抹狡黠:“但问题是,我不是邻俊,而是左庶长的一位普通门客而已。” 不是邻俊?但邻俊的一切都是真的? 嬴驷有些惊讶的张开了嘴巴,陈野指了指邻俊说到:“早在之前君上想让我成为您老师的时候,我就猜测到黑嘉等人一定会动手的。” “而您的态度转变,则会让黑嘉、甚至是公子虔都憎恨上您。” “失去了您,他们进攻左庶长也好,进攻我也好的手段都会变得贫瘠,这个时候再有他们对您的憎恨为引,他们一定会从您入手攻击我们。” “那个时候,我便开始查探,您在之前有没有诋毁过新法。” “果不其然让我查到了,而且查到了对您憎恨的一个人,叫做邻俊,邻俊这个人的一切就如同今日大殿上所说的一样,那般的凄惨。” 陈野的神色这个时候有些严肃,他幽幽的叹了口气:“让这个事情暴露出来,一方面是为了让「隐患」提前爆发,而不会在某个我们不能控制的时候爆发,另外一方面则是我想让老师知道一件事情。” “他所制定的秦律的确是有些严苛了。” “对于普通的国民来说,稍不注意就会触碰秦律,而触碰秦律的后果则不是一般的人能够承担的。” “这会对秦国的子民造成某种强大的负担,不利于国家的继续强大。” “若是老师能够认识到这一点,便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对此进行改变,让秦律在严苛中蕴含着某种人情味。” 说到这里,陈野笑着看向了嬴驷:“当然,这也是我想让太子懂得的道理。” “一味地使臣民慑服,确实能够在某种程度上达到治理民众的作用,但往往这种高强度的压迫只能够持续某一段时间。” “就如同弓弦一般。” “想要让弓箭射的远,就必须满弦,然而若是一直保持满弦的状态,弦会断。” 陈野的神色中带着平和的智慧,此时的他像是一个儒家的大儒一样。 “太子,您明白这个道理了么?” 嬴驷一边听着陈野的话,一边在脑海中思索着。 陈野的话有些复杂,似乎并不属于这个时代任何一个流派的思想,但陈野的思想却是那么的闪耀,他杂糅了法家、儒家、甚至是墨家、阴阳家、纵横家、名家的某些思想。 似乎是将这些错综复杂的揉成一体,但又不是普通的杂糅。 若说杂家,则显得不是那么正确。 此时的嬴驷并没有体会到这种思想的复杂性,他只是觉着自己的老师说的很有道理。 他微微颔首,将老师所说的一切都记在心里、记在脑海里,等到日后成长了再拿出来慢慢的品味。 “老师,弟子一定会牢牢记住您所说的内容。” “哪怕如今并不理解,但却会一直牢牢的记在心里。” 陈野微微点头,看向身边的邻俊:“此时,老师再教你另外一课。” 嬴驷歪着脖子眨了眨眼睛。 与此同时,邻俊伸出了手:“司寇答应我,我配合着您完成了这个事情后,您会给我相应的奖励。” “一千金。” 邻俊眨眼微笑:“该太子您兑现的时候了。” 嬴驷猛地愣在原地,脸上带着茫然。 “啊?” ........ 左庶长府 昏暗的油灯缓慢的照耀着面前的一切,影子倒映在墙壁上被拉的长长的,像是黑夜中的野兽。 商鞅坐在原地,脸上带着迷茫的神色。 “我真的做错了么?” 他的手抚摸着面前的竹简,这其上烙印着他呕心沥血所创造出来的秦律,在这一版的秦律出现之前,秦国所用的是法而不是律。 律比法更加庄重、严苛。 在这油灯的光芒下,商鞅不由得发出了一道长长的叹息声。 “我与陈野那个竖子,果真是道不同啊......” 道不同!不相与为谋。 这一刻,商鞅真正的意识到了他与陈野之间的分歧并不是以前想的那么简单,他们两个之间的分歧是如同天堑和鸿沟一样巨大的分歧。 是理念的不同,是所追求道路的不同。 ....... 魏国 魏惠王高居大殿之上,神色阴沉的像是能够滴下来水。 若是说秦国发展起来对谁最没有好处、谁最先感觉到恐惧,那么必然是韩与魏两国了。 因为他们的领土紧紧地挨着。 ......... 齐国 齐威王看着台下的孙膑,脸上带着威严。 “先生为何不受?” 第四十章:变法!变法!【一更,求收藏追读】 孙膑坐在那里,神色平和。 “启禀王上,臣身有残疾,不能担此重任,还请王上恕罪。” 孙膑的眼睛微微的垂着,脸上的神色被阴影遮挡住,让人看不怎么出来他眸子中真正的色彩。 但所说出来的话却十分的悲惨。 孙膑被他的师兄庞涓陷害而受了膑刑失去了两个膝盖,此时的他就是一个残废。 虽然在人的帮助下逃到了齐王,并且投靠了田氏,得到了齐王的重用,但他依旧是在韬光养晦,此时暴露出来自己,只会让庞涓提前感到威胁。 这种威胁则是会让庞涓提前布局。 他不想这样。 孙膑的心里充斥着仇恨,他的内心几乎是被仇恨扭曲了。 他不想让庞涓有任何的反应机会,想要找到一个合适的时机将庞涓瞬间击杀。 他要让庞涓付出合适的代价。 齐威王坐在高台上,望着孙膑的神色,幽幽的叹了口气。 事实上,他明白孙膑的想法。 “既如此,那本王也不再勉强了。” 他想要让孙膑为将,其目的不是用到孙膑的能力,而是想让孙膑与田氏划清界限。 此时的齐威王已然开始担忧田氏了。 田氏的势力过于庞大,这样庞大的势力在齐国中,对齐国王室来说并不是一個多么好的事情,他要想办法削弱田氏。 ......... 燕国 风萧萧兮易水寒,易水之畔的人们总是会有些许萧瑟之气的。 燕国国内如今的境况也正是如此。 虽然燕国通过各种手段发动了对边疆蛮夷的战争,从而获得了少量的资源,但这些资源并不足以支撑燕国发展起来。 燕国的势力似乎正在逐渐的落后中原的那些一线强国。 这是所有燕人都在担忧的事情,但所有的燕人都没有任何办法。 燕国苦寒,这是不争的事实。 ......... 秦国,栎阳城。 随着新法的逐渐推行,栎阳城身为秦国的国都已然开始有些落后了,这里似乎不能够再继续承担秦国国都的庞大压力。 所有人都在思考同一个问题。 是否要迁都? 若是要迁都,要迁往何处? 秦宫中。 秦孝公同样在思考这个问题,此时是否是迁都的一个最好的机会? 他看向一旁的商鞅以及陈野脸上闪过些许犹豫:“此时迁都,是否是一个合适的机会?” 秦孝公所思考的并不是其他的问题,而是迁都之后,那些老贵族的势力会在某种程度上得到一定的削弱,这种削弱恰好是新法推行所需要的。 这对于秦国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更何况—— 秦国的确需要迁都了。 商鞅微微摇头,他的眼睛中闪过些许的思索:“君上,此时迁都并非是一个合适的选择。” “秦国如今正处于变法的关键时期,需要的并不是削弱老贵族的势力,因为他们几乎已经被我们死死地按在了手下,不能够挣扎。” “这个时候,不变反而是最好的选择。” “因为凡事一旦有了任何的变动,就会产生变化,这些细小的变化或许最开始的时候对我们有利,但谁也不知道它会发展成什么样子。” “此时秦国不宜有太大的变动。” 他说完这些后,又沉默了一瞬才说到:“臣准备进行第二次的变法了。” 第二次的变法! 秦孝公听到这话也是心头一震,他看向商鞅,眼神灼灼:“你准备第二次的变化,将刀对准什么?” 商鞅眼神一闪,脸上带着些平和之意,但无论是陈野还是秦孝公,都能够从这平和中看到些许杀气:“废井田,行郡县,统一度量衡,令国民分户而居!” 一句话带出来了商鞅变法中最重要的几点内容。 而这几点内容中,又以前面的六个字为最重。 废井田!行郡县! 秦孝公都被这几个字震惊到了,但转瞬间他的脸上就浮现出来一抹兴奋的潮红之色,因为这是他最初与商鞅夜谈的时候商鞅就说出来过的内容! 也是变法的最终目标。 秦孝公为何会如此激动?这个问题其实与秦孝公为何会一开始就那么支持商鞅变法是一样的问题,也和历史中老贵族一定要拉拢嬴驷,甚至利用很多手段让商鞅和嬴驷成为死敌是一样的问题。 更是和商鞅死后,那么憎恶商鞅的嬴驷为何没有废除新法是一样的问题。 这是法家的核心问题。 法家的核心目标是什么?在往后的某个时期,一位名为韩非的韩公子正式总结提出了这个内容。 “建立一个封建中央集权的国家” 中央集权的最终目标是将权力集中在谁的手中?皇帝的手中! 放在这个时期,就是集中在国君的手中。 所以,也就不难理解秦孝公为何那么支持商鞅了,因为在这个时期,那些老贵族手中的权力几乎是可以威胁到国君! 国君能够容忍有人几乎与自己分权么? 不能。 而战国前期,或者说春秋后期的这个阶段,因为周礼的缘故,所以一个国家的权利其实是在国君、卿大夫的手中,就如同齐国一样。 田氏的权力已经让齐威王坐立难安了。 秦国也同样如此。 这才是秦孝公支持商鞅变法的原因,因为手中的权力;这才是为何老贵族拼了命也要让嬴驷和商鞅有仇的原因,因为他们不想让权力集中在国君手中。 这也是嬴驷为何杀了商鞅却并没有废除新法的原因。 因为他意识到,权力放在自己手中才是最好的。 秦孝公按捺住自己内心的激动,他偏过头看向陈野:“陈野,你觉着呢?” “此时是否是迁都的最好时机?” 陈野微微沉默,在历史中,第二次变法是和迁都一起的,但此时第二次变法因为自己的缘故提前了好几年而起,这个时候是不是迁都的最好时机倒成了一个问题。 他在心中思索着这个问题的答案。 此时迁都是最好的机会么? 略微沉默后,陈野拿出了与商鞅截然不同答案:“君上,臣以为此时却是迁都的最好时机。” 他看向商鞅先解释道:“左庶长,你说此时迁都会产生变数,或许会让老贵族得到喘息的机会,我却觉着不是这样。” “此时迁都,正是将压死老贵族们最后一根的稻草,放在他们身上最好的机会!” “原因么....很简单!” 第四十一章:态度【二更,求收藏追读】 “左庶长觉着这会是给老贵族们喘息机会的变化,那是因为左庶长的角度是站在了一个全知全能的角度。” “但老贵族们只能够看到他们现如今能看到的。” 陈野微微一笑:“此时迁都,他们只会认为是我们想要将他们赶尽杀绝。”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一定会狗急跳墙,想要做最后的殊死一搏。” “这对我们来说难道不是一件好事么?” 陈野眨了眨眼睛,笑着说道:“我们知道他们要殊死一搏,并且知道他们的大部分底牌,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仅仅是放着他们。” “现在的防备只需要一时,等到将他们连根拔起的时候,就不需要再防备了。” “而且,左庶长要进行第二次的变法,这不正是一个最好的机会么?” “借着将他们连根拔起的机会,新法的实行一定会更加顺利的,尤其是在废井田、行郡县这两个新法之上。” “毕竟,无论是现在的井田、还是郡县,都是原本老贵族们的势力范围不是么?” 商鞅微微挑眉,心中则是思索着陈野所说事情的合理性。 他发现,陈野所说的反而是一個最优的选择。 秦孝公也是沉吟片刻,最后做出了决定:“那么,便进行迁都吧!” “迁都与新法一同施行,在都城成功迁徙的时候,想必新法也已经成功了,届时正好让秦国以一种全新的样子出现在天下人的眼前!” 决定了迁都的事情后,对于新都的地址商议便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了。 因为目前来看,适合迁都的新国都只有一个地方。 咸阳城。 咸阳城首先距离中原腹地更近,其次那里是一片宽广的平原,适合新国都的伫立。 他坐立在那里,无论是防守还是东出,都是一个最优秀的选择。 ......... 秦宫外,长街上。 商鞅与陈野缓慢的走在略微有些清冷的街道之上,缓缓朝着外城而去。 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慢慢的走动着。 随着他们的步伐和路边吹拂起来的些许风,凉凉的感觉出现了。 雨滴缓慢的从无到有出现,而后落在两人的脸颊上、额头上,以及发丝上,好在雨并不算大,只是这样缓慢的降落让人凭空觉着有几分舒适。 商鞅一直没有开口,只是感受着雨滴落在自己身上。 陈野也没有说话,不是因为他不知道说什么,而是他享受这种略微有些孤独的、沉默的气氛,他毕竟不太喜欢说话。 最终还是商鞅先开口了,他没有看向陈野,眼眸中却闪烁着些许的柔和。 “你想让我感受的,我已经感受到了。” 商鞅的声音平常,但仔细听却能够听出来隐藏在其中的、有些复杂的感情。 “只是我不知道你的选择,你的路是否是正确的。” 他自嘲一笑:“当初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发现了你的不寻常。” “你看似已经落魄到乞食而生,但无论是衣服上还是脸颊上,都没有脏污,看起来倒像是一个落难的公子一样,身上还有些贵气和读书气。” “那时候我已经下定决定要推行新法,觉着自己前路无望,但不想让一生所学落空,又碰巧遇到了你,想着收伱为弟子,传承我的衣钵。” 商鞅转过头,在今天第一次看向了陈野的眼睛。 “只是没有想到,你的心中早已经有了丘壑,只怕你的智慧已然不在我之下。” “或许日后称呼你为“陈子”也说不定。” 商鞅将头颅转了过去看着远处逐渐热闹的街道:“我厚颜称呼自己为你的老师,所以有几句不合时宜的话想要与你说。” “无论你是否愿意听。” 他说到这里,略微停顿了一下,没有等陈野开口便继续说道:“你若想要坚持自己的流派和思想并将其传播,那便要广收门徒。” “可开宗立派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前面的路途十分遥远。” “老师希望你能够一直坚持本心。” 商鞅的声音有些低沉:“秦律我会逐渐修改的,但你我的道路不同。” 他指着远处的岔口:“正如同这岔路一样,你我该分开了。” 商鞅往前走去,站在岔路口,转身看向身后的陈野,再次说道:“你我,分道扬镳吧。” 陈野走到了商鞅的身边,正准备说什么的时候,商鞅再次低声道:“我知你心中所想,并不想装什么圣人。” “但......” 商鞅有些复杂的说道:“若日后我真的有那么一日,能救且救,但若救不了,便不要将自己也搭进去。” “我与你并无多少恩情。” 说完后,微微一礼,然后转身离去。 陈野站在原地,看着在岔路口越走越远的商鞅,脸上的神情有些低沉,只是微微的叹了口气。 他转身离去,而后不再回头。 ......... 朝会。 陈野坐在大殿中,一言不发,他只是像一个局外人一样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在前两日商议好了之后,秦孝公并没有拖延,在今日就提出了迁都的想法,而伴随着迁都而提出的就是第二次新法的事情。 老贵族们意料之中的没有一个人提出反对的意见,但所有人的态度都开始汇聚到了一起。 他们开始不再内斗,不再有其他的什么想法。 因为此时已经到了最后的关头。 不反抗,就要死。 动了井田制,就是动摇了他们的利益;实行了郡县制,就是动了他们的基本盘。 在最根本的利益、他们存在的最根本的「基础」都要动摇的时候,他们唯有殊死一搏。 可是他们忘记了一件事情,在前面逐渐被【割肉】的前提下,他们还有反抗的能力么? ......... 秦孝公八年,商鞅的第二次变法在一种诡异的平静中,以一种极其缓慢而又令人不可反抗的状态开始了。 这一次变法比历史中原本的时间提前了足足四年。 而与此同时,秦国也开启了迁都的计划。 也正在这个时候,中原国度中,赵国以一种谁都没有想到的态度,开启了对魏国的盟友-卫国的战争。 第四十二章:螳臂挡车【一更,求收藏追读】 赵国对卫国发动进攻的事情,谁都没有想到。 就连魏国本身都没有想到。 魏国与赵国之间本来是签订了盟约,虽然这个盟约没有昭之于众,但魏王觉着赵王应当不至于做出来违背盟约的事情。 毕竟这个事情的盟约还是挺算数的。 但,无论如何,赵国对卫国发动了进攻,魏国就必须帮忙,因为魏国与卫国是盟友,也因为如今的魏国尚且有一个称霸的想法和心思。 想要称霸怎么办? 首先你要有足够强大的势力,其次你要有足够多的盟友。 除却这些之外最重要的就只有一点了,那就是将周围的国家打服,让他们不得不赞同、支持你的统治。 赵国与魏国之间很快就爆发了小规模的战争,两個国家的国君似乎都不想将事情闹大。 而在这个空隙,最开心的应该就是处于魏国边界处的秦国了。 秦孝公得知赵国偷袭卫国的消息后,在宫中大笑三声,甚至难得一见的喝醉了。 在他看来,这是上天庇佑秦国的一种象征。 毕竟秦国正在变法,若这个时候有魏国这样子一个强国在旁边虎视眈眈,这对于秦国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赵-魏-卫之间的战争即便不持续很久,至少也会打个七八个月。 而这些时间足够秦国的第二次变法落地,甚至足够秦国的国都迁徙到咸阳城了。 ........ 司寇府 陈野盘腿坐在府邸中,脸上的神色显得十分郑重。 他的手中握着一卷书简,书简上记载着许多关于诸子学派的学说,这是商鞅之前令人送到他府邸上的,说是自己积攒了许久的东西,要送给他。 自从他拿到这些书卷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商鞅了。 商鞅似乎有意在躲避着陈野。 陈野的双手抚摸着桌子上的竹简,其实从上次在岔路口分开之后,他就知道,商鞅已经下定了决心想要与他分别了。 他与商鞅之间的感情并不算多么的深厚,毕竟从他来到大秦到现在,也不过是一年多一点而已。 可商鞅是他来到大秦后认识的第一个人。 或许人在某种程度上总是会有一定的乳燕情结,会更加信赖自己在陌生环境见到的一个人。 就如同他见到商鞅。 陈野嘴角扯开一个自嘲的笑容,他看向系统面板。 这些日子通过不断的激活一些细小的成就,他已经积攒了足够二十抽的气运点数,可以再次进行新手期的抽奖了。 新手期来说,一抽需要五十点气运点数,二十抽需要一千点,而新手期有一个八折的优惠在,也就是八百的点数就可以了。 陈野看向系统的商城,由衷的希望自己能够提前触发保底的甲等道具。 虽然目前他要甲等的道具也没什么用吧。 【叮,恭喜宿主获得【废品】【废品】【废品】【废品】【废品】【丁等下·护符】【废品】【废品】【丙等中·政治信誉度*1】【废品】【废品】【丙等中·同心】【丁等下·暗器】【丁等下·锦袍】【废品】】 【【丙等中·金丝甲】【丁等下·折扇】【废品】【丙等中·政治信誉度*1】【废品】】 陈野眼角略微有些抽搐的看着眼前出现的各种光芒,最多也就是一个蓝色光芒的五花八门但以废品居多的道具,无奈的扶额叹气。 这都已经二十抽了,抽到的最高等的道具竟然是丙等中的同心? 不过好歹抽出来了两个能用到的【政治信誉度】,陈野快速的将这两点信誉度加在了家族的属性点上。 对于一个想要维系千年的家族来说,没有什么是比政治信誉度更重要的了。 一个很简单的例子,诸葛亮的政治信誉度和司马懿的政治信誉度就是一个鲜明的对比。 如果现在这两个人同时说要辅佐你,即便前面诸葛亮做出了一些你看不明白的事情,但你只要确定这是诸葛丞相,伱就不会多余的怀疑他。 即便司马懿做了再怎么忠心耿耿,甚至差点为了你死掉,你也会猜测司马懿这老贼是不是又在装模作样苦肉计。 这就是政治信誉度。 换算到家族也是一样的。 陈野看向自己面前的属性面板,脸上带着些放松。 【家族】:樊氏陈姓 【家主】:陈野 【始祖】:陈野 【族人】:无 【传承时间】:1年 【政治信誉度】:22 【声望】:秦(尊敬)、齐(中立)、燕(普通)、楚(普通)、韩(冷淡)、赵(中立)、魏(冷淡)、周(冷淡)..... 【道具】:【丙等中·同心】【丁等下·暗器】【丁等下·锦袍】【丁等下·护符】*2、.....、 【气运点数】:0 看着凄惨无比的族人以及气运点数,陈野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如今已然要加冠了,是不是该考虑一下成婚的事情了? 一个家族想要绵延不断,最起码的要求是要有后人,毕竟如果连后人都没有,称得上什么家族? ......... 黑嘉府邸 公子虔坐在那里,看着面前一脸颓然,低着头什么都不愿意做的黑嘉,有些生气的恼怒:“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如今商鞅的刀都要架在你我脖子上了,你竟然还什么都不准备做?” “难道真的等到商鞅将一切推行,而后你我彻底成为没有反抗能力的羔羊么?” 黑嘉此时有些慢吞吞的说道:“就算是现在,难道你我就有反抗的能力了么?” 他看着外面,神色有些平和。 之前太子的那件事情之后,公子虔的确是没有遭受到报复,毕竟这件事情明面上看跟公子虔一点关系都没有,但他黑嘉可是受到了秦王、太子、左庶长、司寇四个人的联合报复。 他只是一个小小的贵族而已,经过了之前的报复之后,家业虽然还在,但却也是散的差不多了,如同枯木一样。 黑嘉看向公子虔:“如今,你我之举,无异于螳臂挡车。” “但出了这个大门,还有许多人愿意跟着你一同去对抗商鞅,你又何必一定要拉着我呢?” 第四十三章:烈火烹油【二更,求收藏追读】 公子虔不由得沉默,这话说的的确有道理。 但他其实只是想要拉上更多的人一起而已,毕竟反抗商鞅这件事情在本质上其实是对抗秦孝公。 公子虔也知道自己之前的事情做的不地道。 但他向来没有什么脸皮可说,此时还是想要拉上黑嘉一起。 但黑甲此时铁了心,无论公子虔如何诉说,都低着头一言不发,他在太子的那件事情上吃亏太大了。 ........ 在反对商鞅联盟正在暗中聚集想要对抗商鞅的时候,此时的商鞅正在轰轰隆隆的进行着属于自己的变法,而迁都的事情也在紧锣密鼓的进行当中。 迁都对于目前的秦国来说并不是一件太过于困难的事情,毕竟现在的秦国一切都处于一个蓬勃发展的时候,栎阳城也的的确确是太小了,且地理位置不是很好。 王都的迁徙并不是一件小事,至少对于秦国的国君来说,需要先在咸阳城修建好宫殿之后才能够过去。 咸阳城的建设正式提上了日程。 对于这个城池的修建,所有人都用尽了自己的心思,毕竟他们能够看出来秦孝公的野心,也能够意识到,若是这个野心真的能够实现,那么咸阳城将会是如何的一座城市。 秦孝公更是用心。 他坚信秦国历代国君的理想绝对不会失败,所以一开始就准备将这座城池修建成天下第一雄城。 这也是彰显如今秦国国力的一种象征。 在人与人的交往之间,是先敬罗衫后敬人,那么在国与国之间的交往呢? 除却战争之外,便是国君们相互派遣使臣前往对方的国家,而最能够表现出国力强盛的东西便是都城了,都城若是雄伟,那么这個国家便十分强大。 都城若是狭小而又脏乱,那么这个国家在另外的国家眼中,便是一个十分落后而又贫穷的国家。 哪怕在战争中屡战屡胜也不行。 咸阳宫的修建提上了日程,整个秦国的政治疆域划分也随着新法的施行而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在以往的秦国,虽然整个国家名义上是属于国君的,但在这个领土上还有一些地方是属于卿大夫的,这些人世世代代的把控着属于自己的领土。 一些地方哪怕是在如今的秦国,也几乎是成了他们的地盘。 哪怕是名义上已经不属于他们了。 商鞅的变法中,推行的最不顺利的就是前面的两点,第一废除井田制,第二实行郡县。 土地是一个家族发展的根源,而郡县则是意味着他们开始丧失手中的权力。 于是,这些家族的人们就像是疯狗一样开始朝着商鞅的方向汇聚,他们想要将商鞅撕咬成几份。 但结果很可惜。 有着秦孝公撑腰的商鞅,几乎在秦国横着走,更别说如今商鞅的新法其实是有利于秦孝公的了。 所有对于商鞅的攻击,在还没有落到商鞅身上的时候,就被秦孝公直接拦截了下来,甚至没有碍着商鞅的眼睛。 ......... 长街上。 一个个的孩童走在大街上,他们的口中欢快的唱着什么童谣,像是无辜而又普通的孩子一样。 大街上这样的孩子太多太多了,毕竟大人们总有自己的事情要忙活,那么只能够让这些小孩在街上乱跑了。 如今秦律严苛,所以秦国的拐子很少。 再者说孩子也就是在自家门口跑一跑而已,然而没有人注意到,这些孩子中混进去了几个谁也不认识的孩子。 慢慢的,那开玩笑似的童谣就变成了一模一样的童谣。 这些童谣流传在大街上,人们在劳作的时候不留心听到耳朵中,然后在闲言碎语的时候再次讨论着说出来。 人在无意识的时候接收到的信息总是杂乱的,而人的精力又不可能将一切信息都及时的归纳,那些杂碎的、凌乱的事情在人闲下来的时候,就会变成人们觉着自己信任的信息了。 ......... 公子虔府邸 公子虔的嘴角带着笑容,他站在府邸门口,看着那大街上跑来跑去的小孩们,脸上的笑容几乎是要咧到了嘴角。 直接攻击商鞅会被自己那位好弟弟怀疑,甚至直接挡回来。 但是这种呢? 他不攻击商鞅,而是夸赞商鞅,夸赞商鞅的事迹。 由一个个孩童口中的童谣开始传播,之后大街小巷上、甚至食宿的客栈等地都开始赞颂商鞅,都开始崇拜商鞅,都开始觉着商鞅是【圣人】的时候。 自己那位好弟弟还能够如此信任商鞅么? 公子虔转身走进了自己的府邸中,他在等待。 如今的商鞅不是如同烈火一样燃烧的正旺盛么?那他就在这烈火之上泼些油,让这火焰燃烧的更加猛烈。 商鞅不是想要求名么? 他便给他加一把火。 ........ 关于商鞅的事情在大街上流传的时候,成为大街小巷茶余饭后笑谈的时候,最先意识到不对劲儿的自然是陈野。 陈野看着面前收集到的童谣以及那些食肆中所传播的信息,微微皱眉。 这些小把戏在他的眼前自然是无可遁逃。他一下子就看出来了这其中的意味,无外乎是将商鞅架在火上继续烤而已。 当功高盖主、甚至声名比国君还要大的时候,商鞅真的还能够继续得到秦孝公的认可么? 这是一个巨大的问题。 陈野在思考,商鞅和秦孝公这一对后世中都有流传好友之名的君臣,能否在这一次的考验中赢得最后的胜利呢? ........ 秦宫 秦孝公的神色看似很严肃,他仔细的听着关于自己、关于商鞅在民间的一些流言,以及如今民间对于商鞅的赞颂。 不过是短短的两三天而已。 商鞅的声名就从最开始的贤臣、大才,变成了如今的足以立庙、甚至足以封君,足以给商鞅封地等等。 他一眼就能够看出来,这是在挑拨自己与商鞅之间的感情。 想要借助自己的手去将商鞅废除,商鞅死掉之后,新法自然而然也就停止了。 秦孝公不会看不出来这其中的手段,他只是很困惑的看着身旁的人问了一句:“在他们的眼中,寡人的心胸便是如此的狭隘么?” 求追读以及一些问题的解释 首先,求追读求追读求追读!!!! 现在新书都是按照追读来pk推荐的,没有追读啥也不是,啥推荐都排不上。 这样吧,立个小小的flag。 按照现在的节奏往前捋,这周是第三轮推荐,也就是分强,下周应该是第四轮,也就是分封、小编精选/六频,一般来说推荐的确定都是在周二左右,也就是说咱还有一周多的时间攒追读...... 我还没问现在的追读有多少,但是!!!! 只要下下周能够让我这个摸鱼仔上三江,我承诺,下周五如果能看到三江的站段,从下周六也就是25号开始,持续爆更,六千打底,基本上持续八千。 目前来看是准备下个月一号上架的,都是惯例嘛,如果能上三江,不只是25-30日更八千,上架之后也会持续至少八千打底,基本上会保持日万!至少一個月!我一口唾沫一个钉,绝对不食言!! 求追读的话就说到这,然后解释几个开书以来很多人关心的、留言的问题。 第一,一般按照道理主角家族要么是姬姓陈氏、要么是陈姓樊氏,为什么我偏偏违背常理设定了一个樊氏陈姓? 答:因为这是我编的…… 第二,为什么一开始就称呼为商鞅,而不是按照历史中的称呼为公孙鞅、卫鞅、姬鞅?对秦孝公等的称呼问题等。 答:因为商鞅这个名字足够显眼,写出来大多数人都能知道这是谁,我一个拿着碗讨饭吃的人,自然是要尽量讨好更多读者老爷们的,让所有人一眼都知道我写的是谁,这样才能最大限度的赚钱,这样各位老爷们才能赏我口饭吃。吃饭么,不寒颤。至于秦孝公这些和这个问题一样,我写嬴渠梁,谁知道是谁呢?我写秦孝公,大部分看到的人都能反应过来,至少听说过这个名字。 说句不客气的话,知识从来不是为了筛选掉不知道这些知识的人,而是为了让知道这些知识的人,能够包容那些不知道的人。这才是知识最正确的用法。可以解释,但是不可以看不起、甚至蔑视不知道的人,因为这不是你自己优秀,而是你所处的环境让你变得优秀,如果那些不知道的人也能有那个教育水平,他们也能知道。 知识从来不是傲慢的,希望懂得知识的人也不要傲慢。 第三,本书为什么用大量的口语,而不是拽一些古文呢? 答:1.作者水平不够 2.阅读起来没有口语化舒服,还是那句话,想讨好更多的读者老爷们,老爷们的开心就是鱼仔的开心,毕竟老爷们开心了才会订阅,才能让鱼仔吃上饭。 第四,本书中存在的一些bug、错漏。 答:第一,我不是科班出身,第二,首先这不是一本历史类专著,而是一本通俗小说;其次这不是一本经典文学巨著,而是一本网络连载通俗类小说;如果想看历史专著,建议搜寻二十四史,如果想看考据流,建议去找考据流,而不是逮着一本小说要求作者写的考据,毕竟我写小说是为了赚钱,而不是为了当个历史学家。 谁看小说、尤其是看网络小说是为了学东西啊家人们,看网络小说不都是为了放松么? 或者你非得看我写的东西,你打老奴我银行卡里五千万,老奴不用担心生活了之后住在图书馆,一个字一个字的给你考据写一本您喜欢的小说怎么样?有意的请留言评论,老奴随时恭候。 都是为了生活,戾气别那么重。 第五,主角一个乞丐、野人是怎么进城的、以及关于主角字什么都不知道,怎么直接混,无脑爽文? 答:首先,我很开心有人能说这是无脑爽文,毕竟无脑爽文赚的钱挺多的,希望我也能赚那么多;其次,主角是乞者,但的的确确不是野人。说他是乞丐也只是因为这样大家能明白主角开局的处境,仅此而已。 主角第二章还是第三章跟商鞅介绍的时候说过,自己出自仲山甫一脉,后来居于陈地,这里没有明说,但其实暗示了一笔,主角的祖父大大小小算个小官吏,只是后来的身份再次变化,所以沦为了乞丐。 且即便是当乞丐的时候也是衣着打扮收拾的干净,这样的人在更往后一点的古代叫寒门。 最后,不知道诸位老爷们是否还记得另外一个问题,这是一个混合着家族、系统的群像文,有系统在,您为什么还要疑问他识字不识当时的文字这些事情呢?我都写家族系统文了,伱让让我怎么了? 鱼仔困惑.jpg鱼仔挠头不解.jpg 好了,最后还是求追读!!!!!!之后我会尽量在不影响阅读的情况下严谨的写这本书的!!!!求追读!!!! 第四十四章:名【一更,求收藏追读】 秦孝公的话让身边的内侍瞬间惊了一下,但转瞬间就低着头一言不发。 这个时候君上需要的不是一个问题的答案,他只是需要将自己心里所想的内容说出来而已。 秦孝公看着身旁沉默不语的内侍冷笑一声。 站起身子慢慢的走到了大殿的外面,他知道如今的那些人到底想要做什么,不过是挑拨自己与商鞅之间的关系而已。 只要他不上当,无论那些人做了多少努力,最后都要付之东流。 他只是有些担心商鞅,担心商鞅无法承担得起这样子的压力,毕竟这样轰轰烈烈的名声对于商鞅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秦孝公转过头:“去,传寡人的令,赏赐商鞅金五百,布二十匹,青铜食鼎一座。” 他的眼睛中闪过的神色是阴沉,青铜鼎食向来是国君以及天子才能够使用的,此时的秦孝公将此物赏赐给商鞅,也是为了表明自己的态度。 他不仅没有与商鞅生分,反而对商鞅更加信任,并且宠爱了。 秦孝公要让那些老贵族们知道,要么站出来轰轰烈烈的与自己争斗,要么就躲得老老实实的等着头顶的刀落下! 但他们的结局永远不会变,只有一个。 那便是葬送在历史的尘埃之中! 秦孝公的手紧紧握在袖子中,锋利的指甲几乎是将他的手心掐出来了几個印子。 他想要掌控这个国家。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几个老贵族都敢这么光明正大的挑衅他,在他明确支持了商鞅的变法后,还敢做出反抗的小动作。 这不是在打商鞅的脸,而是在打他的脸! ........ 公子虔府邸 蛞蝓、公子虔、冀中等人坐在一起,他们的眼神交错,看着对方。 几乎秦所有的老贵族们都在这里了。 他们汇聚在一起,当然是想要找到办法对抗商鞅,在之前他们还没有那么强烈的对付商鞅的欲望,仅仅是跟着公子虔、黑嘉两人一起。 能成最好,不能成也无所谓,大不了投靠商鞅,在新贵族中站稳脚跟也是可以的。 反正他们的势力在这里,难道转变阵营之后还能够比那些泥腿子出身的人过得差么? 没有几个老贵族会觉着自己会技不如人,若不是无路可走,他们便只想守好自己的基本盘。 而现在,这个基本盘要被商鞅打破了。 冀中黑着脸,他看着公子虔道:“公子,君上的行为是得到了宗室的支持么?” “可这对宗室有什么好处呢?” “若没有得到宗室的支持,为何君上敢对绵延了这么长时间的礼法动手?若真的实行郡县制度,那么我等便真的再也没有翻身的时候了!” 公子虔转过头,神色中同样带着阴沉:“君上可没有与宗室说过这些。” 他的嘴角带着冷笑:“咱们的这位君上啊,是将自己放在了所有人的头上,他觉着没有人可以、也不能有人可以限制他!” “郡县制度的最根本原因,不就是因为他想将权力集中在他的手里,集中在小朝廷的手中么?” 公子虔其实也是有封地的。 他在宗室中的地位也好,在秦国的地位也好,并不是那么的卑微。 只是以前的公子虔,他喜欢装出来一副什么都不愿意争的正人君子模样,但现在的公子虔不能继续装了,因为再装下去,他就真的成了有名无实的【秦公子】了。 “叩叩叩——” 叩击桌子的声音在这小小的屋子中回荡着,公子虔笑着说道:“现在君上支持商鞅,我们对君上没有办法,且我们的身份也不适合动手。” 他眯着眼睛,声音传出几分阴狠:“但若是国内的国民们动乱了呢?” “一部分国民动乱,一部分国民只知道有商鞅而不知道有国君。” “这样的情况下,秦国动乱纷起的时候君上还能够继续现在的支持么?” 公子虔转过头,似乎透过了重重的阻碍,看到了端坐在秦宫中的秦孝公,神色中带着几分嘲讽:“我的那位弟弟,我自然是了解的。” “他看似心胸宽广,但其实身为国君,他有着所有国君都有的毛病。” “疑心病。” “如今他只是没有看到商鞅的举动,或者说商鞅的举动没有让他感受到威胁。” “商鞅也一直很遵守自己的底线,不敢在这个时候出什么幺蛾子让君上怀疑,这样的商鞅若能一直保持到最后,的确是可以得到善终,与我那位弟弟保持君臣之间的佳话。” “但.......” 公子虔微微一笑:“我们什么都不做么?” “怎么可能呢。” “诸位,且听听我的主意吧——” ........ 司寇府。 陈野正端坐在那里,脸上带着些许微笑,整个人看起来十足十的风范。 他的对面坐着商鞅。 商鞅此时也是一身官服,脸上带着严肃之意。 今日他终于不能够躲陈野了,反而是自己送上门来的,因为他要找陈野这个司寇商议关于新法的事情。 第二次的新法变法若是想要推行,便要在秦律上再动一动,让秦律配合新法,这才是新法执行起来最省事儿的办法。 商鞅微微皱眉:“你为何不赞同直接以秦律为本,推行郡县、废除井田制的事情?” “难道将此事写在秦律中不好么?” 商鞅有些不解,他认为之前太子的一系列行为让秦律变得威严无比,此时将新法的一部分内容加入到秦律中,可以让国民更加畏惧。 唯有畏惧,才能够顺利执行。 陈野微微摇头,他看着商鞅,心中对于商鞅的看法一点都不赞同。 事实上,别看陈野整天扯着嗓子说依法治国,但这个【法】和法家是一点关系都没有,甚至他和法家的主张也是在有相似之处的同时,相差几乎如天南与海北。 陈野叹了口气说道:“大良造,秦律之所以威严,一方面是因为太子的缘故,另外一方面则是因为秦律中所记载的【法】大多数【基础法】的缘故。” “此时将郡县、井田等法都归纳进去的话也不是不可以,但一些具体的细则呢?” 他看着商鞅反问道:“总不能让民众们自己去猜吧?” “那样岂不是又有很多冤案?” 第四十五章:“低头”【二更,求收藏追读】 商鞅神色迷茫,律法需要说的那么清晰么? 而且,就算是要写的很清晰,难道就不能也写在秦律之中? 他这样想着,自然也就是这样问了出来,而陈野则是微微摇头,看着商鞅,声音十分冷静。 “大良造,律法的确是为了约束国民,但国民若是不能够对律法有清晰的了解,如何能够惧怕呢?” “我们制定律法的目的难道是为了惩戒国民么?” “不,我们制定律法是为了让人不要触犯这一点,尽量避免这个事情的发生。” “因此,与其让国民们一点点的摸索,不如我们直接将所有的内容写的清清楚楚,告诉国民,怎么做就是触犯了律法,触犯了律法后有什么样子的后果。” 陈野略微思考,举了一个很简单的例子。 “如之前的诋毁新法。” “便可以将其写的清楚明白一些,比如什么程度的言语算是诋毁,这样程度的诋毁处以什么刑法,之后程度的是什么刑法。” 这其实道理很简单,就像是后世总常说的一句“三年以上,十年以下的有期徒刑。” 战国先秦时代的律法其实非常简陋,有些时候,执行律法的时候往往都是根据当时判断律法之人的经验,从而来做出判断的。 这并不能说不好,但至少对于律法的严格执行来说并不是好事。 商鞅低着头,微微皱眉的思索。 这话似乎说的有道理,但他抬起头反问道:“那为何不能都归总于秦律中?” 陈野看着商鞅道:“大良造,不同的事物适应不同的法律,若是将所有的法律都归于秦律中,那么秦律该膨胀到什么程度?” 他指着身旁庞大的竹简说道:“如今,秦律已然如此之多了。” “我的想法是,趁着如今大良造要推行变法的间隙,正巧了将一些明显是细小分类的律法给分离出来,秦律的主干当中只留下最基础的部分。” “其余的法律不能与秦律相悖,若有不同,则以秦律为主。” 陈野看着商鞅,语气中带着些暗示:“如此一来,即便日后新法、或者其他的法有了什么问题,也不会影响到秦律,以后的秦国关于律法之说,便是以秦律为尊。” “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么?” 商鞅立刻意识到了陈野话里面的暗示,这好像的确是一个好的选择.... 毕竟他不敢确保,等到下一任的国君、下下一任的国君上任后是否要废除新法,有些新法可以废除,有些新法....则是商鞅的心血。 他想建立一個中央集权的封建国家,这对于任何一个法家的弟子来说都是一根永远想要吃掉的肉。 “你说的对。” 商鞅立刻对陈野表示了支持:“我会慎重考虑,而后在朝堂上提出来此事的。” 他笑着说道:“今日多有打扰,还请司寇不要怪罪啊。” 陈野连忙道:“大良造客气了。” “如今大良造奉了国君之令改革,我等能做的也仅仅是配合罢了。” 他笑着说道:“大良造不嫌弃我在胡乱的提出意见,已经是小子的荣幸了。” 两人之间的交谈虽然依旧友善,但身旁的小吏也好、官员也好,都能够听出来其中隐藏着的陌生和疏离。 这不是一个弟子和一个老师之间应该有的对话。 于是,在商鞅刚离开司寇衙门没多久的时候,一则关于陈野与商鞅之间的消息便再次传到了一些人的案边。 ......... 公子虔看着面前的人,脸上浮现出一抹惊喜之色:“哦?” “你是说陈野与商鞅之间的关系有所改变?” 那小厮点了点头:“我家先生说,在他听来,司寇与大良造之间的交谈已经没有了之前的亲昵无间,反而像极了陌生人之间的友善。” “他们之间定然是发生了一些常人所不知道的事情。” 公子虔微微点头,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心中则是在思索着关于这两人之间的事情。 有些疏离不是装就能够装出来的,之前他也在怀疑过,为何陈野和商鞅之间好像有一段时间没了联系。 今日得知商鞅前往司寇衙门的时候,他还觉着是自己之前想错了。 而现在看来,去司寇衙门,而不是陈野的府邸,这其中的冷淡想必已经是可以轻松地看出来了。 这表明了两人之间再也没有了一丁点的私情。 只剩下了公对公的政务。 公子虔虽然依旧想要强行保持着淡定,但终究还是大笑出声。 这对于他来说、对于老贵族们来说,都是一个天大的好事,这说明商鞅再次变得和之前一样,孤立无援。 ........... 秦孝公八年,夏。 开始第二次变法的商鞅似乎变得更加的冷酷无情,许多对他有意见的老贵族都被他以诋毁新法的名义下狱,要么仗刑之后低头,要么继续触犯新法,而被劓刑、死刑。 在上次与陈野谈话之后,商鞅非常迅速的推出了两部法。 【私田法】、【县法】。 两部法中非常清晰明了、非常详细的记载了商鞅准备怎么做,也十分清晰的表明了在这两部法之下,什么程度就属于触犯了新法,属于要被处理的。 这对于一些国民来说,自然是好事。 上一次的变法中,因为秦律中某些论述过于“学术”,也就是过于书面语了,并不是所有的国民都能够看懂并且理解其中的意思,所以有不少的处罚新法的人不是故意的。 但在上一次的秦律中,并没有【故意】与【非故意】的划分。 触犯了新法就是触犯了,就要按照新法去执行、去断罪,而现在非故意的情况下,虽然依旧要处罚,但只要能够证明的确是非故意的,那么便可以用【罚金】替代罪责。 当然,罚金也不是人人都交的起的。 而且那些老贵族们也不会【非故意】的触犯新法。 但这个举动落在那些老贵族的眼睛中,似乎是商鞅对他们发动了妥协,想要通过这一点与他们谈判。 于是,有些老贵族便飘了。 觉着自己又行了。 而商鞅的举动,则是让这些人最后的一丝希望也被打破了。 对这些人,商鞅只有一个字。 “杀!” 第四十六章:浪潮席卷下【一更,求收藏追读】 商鞅的行动很快就让所有老贵族们再次认清了一个事实,商鞅这个贼子绝对不会妥协。 最后的希望,彻底破灭了。 在新法的浪潮下,似乎他们只能够等死,但这些老贵族们势必不会等死。 哪怕是在最后的关头,他们也想要保住自己的部分财富。 因此,在准备最后的殊死一搏之前,一部分老贵族开始提前做失败后的准备。 这才是一个家族想要传承下去,应该要做到的。 ......... 陈府 陈野坐在自己的院子中,看着桌子上摆放着的棋盘,眼神幽幽。 棋盘上的黑白棋子纵横交错,像极了如今的天下大势,但其实更加相似的是如今秦国的局势。 从一开始,陈野的目的就很明确。 他并不是一個很重情义的人,尤其是现如今他想要完成建立起一个传承千年世家的前提下。 拜商鞅为师也好,决定最后关头救下商鞅,改变历史的一些无关紧要的拐角也好,都是他拿起棋子,放在棋盘上的准备。 而如今,新法的浪潮席卷天下。 他也要开始正式的以身入局了。 一个国家中唯一可以不用以身入局的人,大概便是高高在上的国君了,因为这是对于一个国君的硬性要求。 国君并不是棋盘上的棋子,他是一个操控棋盘的棋手。 一个棋盘之上,有且仅有这样子一个不必以身入局的人。 陈野站起身子看着外面湛蓝色的天空,幽幽的叹了口气:“等到那些人开始殊死一搏的时候,大概就是我要以身入局,将这一场政治旋涡搅弄的更复杂的时候了。” 他之前一直想要置身事外的样子,是装出来的,是给秦国的那些老贵族们、新贵族们看的。 唯有他们完全不将他当做威胁,才不会考虑到这样子一个人出现,最后获利的可能性。 陈野转过身子,看向距离并不算遥远的大良造府邸。 商鞅的新法变革比起来历史中的变法提前了四年,但这减少的四年时间并不会让事情发生任何性质的改变。 秦国依旧会以一种很快的速度强盛起来。 他走到院落中的一颗树前,看着头顶枝繁叶茂的树冠,微微一笑:“但秦国的强大,一定会引起其他国家的忌惮。” “魏惠王从来就不是什么昏庸的君主,在看到秦国的势力强大之时,他绝对不会束手旁观。” “而赵国虽然想要攻打下来卫国的土地,但同属于赵氏,他们太清楚秦国的威胁了。” 陈野微笑着做出了属于自己的判断:“三国合纵攻秦之日,不远矣。” ......... 蛞蝓府邸 黑嘉看着面前的蛞蝓,脸上带着不可思议的神色:“你竟然想要勾连魏国之人?” “这...岂不是叛国?” 蛞蝓冷笑一声:“叛国?” “这个国家,这个君上什么时候关心过我们呢?” “别告诉我你看不出来,商鞅的新法明显是在挖掘我们的根基!” “若是让新法持续这般的施行下去,不出三代人,我们手中的权势也好、财富也罢,都会被人全部分润出去!届时我们便是国君手中待宰的羔羊了!” 黑嘉神色有些复杂,他虽然同样厌恶商鞅的变法,但尚且没有到了要勾结外人的地步。 “蛞蝓,事情还没有到那一步。” 他按着蛞蝓的手,眼睛中的神色显得十分诚挚:“君上不就是要权力么?我们将这些权力给他又能如何?” 黑嘉的眼神中带着一抹智慧的光:“国君能够信任的人是谁呢?” “不过还是这些人罢了。” “再者说了,依我们在各自的地方数百年的经营,难道表面上不是我们继续掌控地方,地方就真的脱离了我们的掌控么?” “没有了我们的支持,那些人坐得稳地方的官么?” 黑嘉冷笑一声:“这才是我安抚你的最重要的原因。” “至于田地么。” 他看着蛞蝓,不知道蛞蝓是真的没有看出来,还是假的没有看出来:“私田法对我们来说才是一件好事不是么?” “那些新生的贵族能够有多少钱财?他们能购买多少土地?” 黑嘉的语气中带着嘲讽和疑惑:“难道我们这些积攒了几代人财富的人,还无法争抢过他们么?” 蛞蝓看着黑嘉,脸上的神色有些目瞪口呆。 他好像是刚才认识黑嘉一样。 即使之前黑嘉一直是聪慧的长者,但自从公子虔出现后,蛞蝓一直认为黑嘉已经丧失了智慧。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这样的黑嘉才是最聪明的一个。 “你难道一直在看着公子虔做那些事情?” 蛞蝓立刻便意识到了一个问题,若黑嘉一直是这么认为的,那他之前是在做什么? 黑嘉嘿嘿一笑:“这样当然可以保证利益的最大化,但反过来说,如果一直持续不变,那对我们不是更好么?” “我先出手,而后利用陈野成为太子首傅的事情,鼓动公子虔出面。” “你以为那天在大殿中,那个【邻骏】突然反水就那样认可了割发代首的事情,后来国君以及商鞅、陈野对我的报复我是完全在意料之外的?” 黑嘉撇了撇嘴:“不过是借着这个机会金蝉脱壳而已。” “你瞧,公子虔不是替代了我在明面上的一切,领着那帮子老贵族在冲锋?” 他语重心长的说道:“我与伱说这些,是不愿意看到你跟着他们一起陷身在那个泥潭中。” “你且看着吧,公子虔以及那些反抗的老贵族们,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蛞蝓不由得咽了口唾沫,看着坐在那里一脸淡然的黑嘉,不知为何突然感觉身体有些发冷。 这些聪明人的博弈,实在是太恐怖了! .......... 大良造府邸 自从第二次变法后,商鞅忙的就像是一个陀螺一样,一直在转动,停都停不下来。 他看着手里的竹卷,轻轻的叹了口气。 “这群人都不能歇一歇么?” “总是一而再,再而三的令人厌烦,早晚要抽出手来收拾了他们!” ......... 某处村落 一个老人站在高台上,神色狰狞:“我们决计不接受这样的变法!” PS:上周因为扁桃体来来回回发炎住院输液,所以剧情有些平淡~虽然现在好像又开始反复了....但是我已经调整了后续的剧情!希望大家多多追读! 另外就是晚上应该还有一更!今天晚了,不好意思。 么么哒。 第四十七章:法不责众?【二更,求收藏追读】 老者的脸上愤怒狰狞,像是受到了什么巨大的委屈一样。 他是这个村的村老。 当然了,他还有另外一个身份,那就是某个老贵族老家族中的一位长辈。 整個村落都是依靠着那一脉的人发达的,也正是因为有那个人的存在,所以这个村落才能够比其他的村落更加繁荣。 如今到了这个村落该报答的时候了。 底下的人也都知道这一点,所以没有一个有什么意见的,纷纷抬起头看着站在石头上摇摇晃晃的族老。 族老扫视着下面的人:“我等一个村落之人,如此之多的国人,难道他商鞅还敢对我们怎么样么?届时他来了之后,便直接将他打出去!” 下方的青壮们手中拿着各式各样的农具,纷纷开口迎合。 在他们看来,法不责众这个道理应该还是有用的,这么多的族人、村民一同反抗、一同做下的事情,难道商鞅真的敢将他们这一整个村落的人都依法处置了? 于是,没有人在意,没有人反驳。 新法的确让很多的普通国民享受到了利益,在那些普通国民的眼中,商鞅的变法算是一把剑,一把有利有弊的双刃剑,但目前对于他们来说利大于弊。 而对于这些原本享受着【照顾】的国民来说,新法就触及到了他们的利益。 他们比那些老贵族们还要着急。 因为老贵族们或许还有退路,但他们的的确确是没有退路了。 ......... 此时的商鞅正在司寇衙门中。 他坐在陈野的面前,其实商鞅的心里还是有些别扭的,毕竟之前是他先说了【道不同】而后分道扬镳的,但如今又是他遇到了各种事情,想要和陈野交谈。 商鞅在看遍了整个秦国的朝堂后,终于发现了一个事情。 对于他来说,唯有陈野能够跟上他的思想节奏,也唯有陈野能够给他一定程度上的启发,或许这就是伯牙子期之间的高山流水之情吧? 陈野一边也同样正襟危坐在那里,一边处理着手中的政务,一边看着商鞅问道:“大良造又有什么难题了?竟然连续两日来了我这里。” 商鞅并不意外陈野这小子说出这样的话,毕竟这个竖子从来就不是什么温和的人,这个时候刺自己两句多正常? 他只是笑了笑说道:“只是有一个问题。” 商鞅故作不经意的说道:“律法严苛,但有些时候,在某种不重要的地方,有些人总是以为【法不责众】。” 他沉吟了一下后问道:“但在某种程度上,除非是真的一些不可饶恕的罪过,法在执行的过程中往往都会【法不责众】。” “举一个简单的事例。” 商鞅看着陈野问道:“若是此时,有一个村落的人将执行新法的官吏打出了村落,让其不能够宣布、推行【私田法】等,这个时候该如何处理呢?” “难不成,真的将一个村落的人都抓起来,依法处置么?” 陈野微微眨眼,他没有想到商鞅竟然是来询问这个问题的,他没有丝毫的停顿,只是笑了笑说道:“大良造,这个问题你的心中不是已经有了答案么?” 商鞅沉默。 的确,他心中是有答案的。 在他看来,法是不准许冒犯的,别说是一个村落的人了,即便是一个乡、一整个宗族的人又能如何? 商鞅能眼睁睁的看着宗族的人被陈野依法处理,怎么可能放纵一个村落的人那么做而没有任何的举动? 他只是在思考之前陈野所说的话。 或许还有更好的选择,不是么?毕竟若是真的将一个村落的人都处理了,都施以劓刑,那么他一个【酷吏】的名声就跑不掉了。 不仅仅是他,当这个事情传出去之后,整个秦国都会背负起【暴秦】的名声。 他抬起头,看向陈野,用状似玩笑的话语说道:“正是因为心中有了答案,但对自己的答案并不确定,所以才来问你的。” “你心中难道就没有更好的答案么?” 陈野没有停止手中翻动的书本,只是说道:“这还不简单么?” “即便是一个村落的人将官吏赶出来的,但总有人第一个动手吧?总有几个人动手比较严重吧?” “总有一些人是跟在那些人身后,是盲从者吧?” “总有一些人完全没有动手的机会吧?” 陈野笑了笑,声音中带着残酷之意:“抓一批、劓刑一批、罚金一批、放了一批,让他们之间自己产生矛盾。” “当他们自己产生了矛盾之后,集体这个概念就不存在了。” “因为总有一些人的利益是被牺牲了的,而总有一些人总是占据着利益。” “不管是因为什么,他们之间都不会是无懈可击的一块铁板。” 陈野似乎已经知道了那个村落的事情,他看着商鞅眨了眨眼说道:“剩下的事情,大良造应该颇为精通吧?” 商鞅口中念叨着陈野的话语,脸上带着思索。 “这的确是一个办法。” “而且是一个很妙的办法!” 其实商鞅并不是想不到这样的办法,而是他身在局中,有些迷了。 若是换做平时的商鞅,早就想到了这个主意。 不过是分而化之,这样的手段并不算是多么智慧的手段,但总归是有用的,无论是延续了多少年,这样的手段永远都是有用的。 因为人心亘古不变。 .......... 秦宫 秦孝公听着内侍给他念着关于那村落的事情,也听着下面的人汇报关于变法的事情。 他不由得失笑一声:“陈野这个竖子啊,平日里总是遮遮掩掩的,这几日怎么不继续遮遮掩掩了?” 虽然口中带着笑骂的语气,但明眼人都能够听出来,秦孝公对于陈野的变化是十分满意的。 因为这代表着陈野正式加入了秦国的政治旋涡中。 他手中可以利用的棋子,再次多了一个。 “或许,陈野的加入能够让秦国的朝堂,变得更加有趣一些。” ....... 魏赵某交界处。 魏惠王看向赵国国君,神色平和,似乎之前才发生战争的不是他们两个国家一样。 “赵国君,你以为,本王的提议如何?” 第四十八章:合纵攻秦【一更,求收藏追读】 赵国君只是微微一笑,他看向魏惠王:“魏王既然能够狠下心来放弃卫国,那寡人也不是不能够与魏王合作。” 他看向远处的辽阔苍野,脸颊上带着些许幽深:“或许对于如今的中原来说,这是最正确的一个选择。” 魏惠王依旧坐在那里,亭子外的风不断的吹拂着。 赵国君回过头,看向魏惠王:“除却你我二国之外,还有何人攻秦?” 魏惠王低声道:“还有韩。” 韩赵魏? 赵国国君赵成候的脸上带着些莫名之色,毕竟他们方才瓜分了晋国没有多久,如今三国国家再次汇聚在一起而攻打秦国,倒是显得更为诡异。 魏惠王倒是没有管那么多,只是看着赵成候说道:“如今天下,难道还有你我、韩三国之间的关系更为亲密的么?” 用得到赵国的时候,魏惠王的嘴巴像是抹了蜜水一样甜蜜,他看着赵成候,不由得感慨道:“国家之间的战争,就像是两座车辇之间的碰撞一样。” “其操控的人是抬着轿撵的人,亦或者是车辇的轮子、控制车辇缰绳的车夫,而不是我们这些坐在高位之上的肉食者啊!” “如今秦国即将崛起,你我只能够在期间奔走,以获得遏制秦国的机会。” “难道赵国君不愿如此么?” 赵成候同样一副感动的样子,他看向坐在那里的魏惠王,不由得感慨:“你我之间的情谊,与多年前相比从不曾减少。” “此前攻打卫国,实属无奈之举。” “如今能够与魏国君一同攻打暴秦,这真的是赵国的幸事啊。” 两人肉麻兮兮的说着海誓山盟的盟约,像是已经站在了胜利的最高处一样。 远处的山峰见证着他们的一切誓约,而韩国国君韩昭侯此时却尚且什么都不知道。 但对于他来说,似乎没有什么多余的选择。 .......... 秦宫 秦孝公的神色中带着些许的愤怒,他的左手青筋暴起,血管在其中蜿蜒如同蛇一样。 他的眼睛中充斥着阴沉:“韩赵魏三国意图合纵攻打我秦国,不知诸位如何看待此事?” 大殿中的诸多臣子们都是你看我、我看你,不发一言。 公子虔老神在在的坐在那里,他并不打算在这个时候出头,即便他乃秦国宗室,若是秦国受到了威胁他也一样没有好日子也是一样。 秦孝公看着沉默一片的众多臣子,眼神中带着些许失望。 此时,陈野缓缓的站了出来,神色淡漠而又平和,他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公子虔,心中有些嘲笑。 秦孝公时期的文臣代表是商鞅,而武将的代表则是公子虔,这个时期的秦国似乎并没有像是后来那样拥有许多的名将,甚至比起来秦惠文王时期还要差上不少。 这是秦国最虚弱的时候,也是秦国最强悍的时候。 虚弱在于这個时期的秦国基本上没有几个人能够撑得住整个国家,其他国家的人才第一的选择也并不是秦国。 强悍则是在于这是变法的最开始,初期人们都没有通过军功制度获得奖赏和爵位,即便是二十等军功制度已经颁布出来,但没有战争便没有晋升。 当一场战争打响的时候,天下间所有人都会猛然之间发现。 昔日里沉默的、虚弱的、不能够算是一线强国的秦国,突然之间变得凶悍无比,像是一个脱掉了鞋子赤脚在沙漠中饿了十天十夜的人。 这是一只猛虎。 而公子虔因为仇视新法,他并不知道秦国那些士兵们的改变。 他只是以为秦国的士兵们像以前一样不堪大用,或许还要依靠他才能够赢得这一场战争。 陈野低声道:“启禀君上,臣愿领兵抗敌。” 他的脸颊上带着些许微薄的笑容,整个人都如同一把锋利的、出鞘的利剑一样,他的身上气势惊人,好似是蒙尘的明珠突然绽放出来属于他的光芒。 秦孝公看向站在那里的陈野,略微有些犹豫。 此战对于秦国来说是十分重要的,可以说只能够成功不能失败,这个时候将如此重要的一场战争交给陈野..... 他有些犹豫,但转瞬间看向了大殿中沉默的其他人。 秦孝公突然觉着,自己一直以为的强大朝堂也不过如此,商鞅乃新法的变法者,不能够轻易出山,公子虔因为之前的事情在倨傲着,试图等到自己的退步。 其余人等虽然不全都是庸碌之辈,但也都不堪大用。 他幽幽的叹了口气,将自己腰间的长剑抽出,而后走到了陈野的面前,神色复杂而又坚定的说道:“那么,寡人、秦国,便都托付给伱了!” 陈野行礼,双手接过秦王的佩剑。 “不敢辱君尚重托!” ......... 三国合纵围攻秦国的事情,似乎在一瞬间传遍了整个秦国,但这对于秦国的国民们来说似乎并没有太大的改变。 或许有。 因为开始有一批老秦人开始与之前有着截然不同的反应,以前听到战争时候,他们都会惧怕,惧怕自己会被强行的征调兵役。 但如今却不同了。 所有人都在期待,甚至有人主动找到伍长、里正报名。 他们想要战争,他们渴望战争。 在这一群渴望战争的人当中,有郁郁不得志的普通国民,有被家中迫害,只能够流落在外的没落贵族,有想要建功立业、取封侯爵赏的有志青年。 某处村落 一中年男子看向远处村口朝着自己招手的女子、少年咬了咬牙狠心转过头,再也没有回头。 他要建功立业,至少给自己的儿子一个爵位、或者一些微薄的家产可以继承。 这是他身为人父、身为人夫的责任。 某处城池 身上破烂,但身材却颇为壮硕的青年脸上带着些狠辣。 “赶我走?” “待我从军回乡,定要你们这贱人夫妇狗命!” 于是 秦国在一片哗然中,在不到半个月内,便组织好了应对三国盟军的军队。 这支军队如同一头猛虎一样,朝着四国边境而去。 四周烟尘浩浩汤汤,那些烟尘如同黄河之水一样,奔腾不息,像是在昭示着秦国最强大的军队——老秦军的诞生。 “孝公八年,秋。韩赵魏合纵犯秦,时陈公领兵,战三国,阵斩数万,所降俘虏不数,人嗟叹:陈公大才,真乃神人耶?——《新秦书·陈世家》“ 第四十九章:赳赳老秦!【二更,求收藏追读】 秦国边界,平阳。 韩赵魏三国盟军汇聚于此,魏名将庞涓为主帅,韩、赵两国主将为副帅。 纵然赵成候有些意见,但对于国内没有什么太能打的名将还是有些头疼,庞涓毕竟是当世名将,因此也就没有多说。 而在私下,魏惠王对此表示十分的欢喜。 因为这象征着另外一件事情,那就是魏国的势力和影响力再次提升,他此时虽然已经称王,看起来完全不尊重周天子了,但依旧想要借助周天子的名义去【尊王攘夷】成为霸主。 这已经成为了魏惠王的执念。 三国交汇处,平阳城外百里,盟军大帐。 庞涓望着身旁的众人,默默的说道:“如今已然得到斥候消息,秦国派遣了司寇陈野为主帅,带近十万人前来迎击我们,你们觉着应当如何?” 大帐中坐着的人你看我,我看你,就是不看庞涓。 韩主将只是幽幽的叹了口气:“您乃盟军主帅,当然一切都听从您的派遣。” 赵主将虽然有些不甘心,但也依旧是和韩主将一样:“一切听从您的调遣。” 这事儿吧,对于这两个人来说当真是成了没什么好处,坏了他们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坏处。 不过是一场战争而已。 若此次攻秦之战赢了,名声是庞涓的,毕竟庞涓是盟军主帅,若是输了,过错也是庞涓的,毕竟他才是主帅。 于是,两国的主将纷纷选择了躺平。 庞涓眼神中闪过一抹无奈,其实此次攻秦并非他之所愿,他从其余的师兄弟口中曾听闻过关于秦国的变法,并且笃定的认为秦国的军事势力一定在变法中得到了质的提升。 相比于从前、以及其他国家的爵位获得,秦国的二十等军功爵位制度可以说是一目了然,简直是清晰的不得了。 而通过徙木立信以及之后一系列行为让秦律变得威严无比,在这种所有人都相信秦律的情况下,二十等军功制度的可信度也随之而拔高了。 接下来呢? 接下来,战士们会死战,先登、斩首等四大功将会成为无数人心中最炽热的梦想。 他们会不害怕死亡,不害怕失败。 因为即便死亡,只要有所斩首,他们依旧可以获得爵位——且这个爵位可以被自己的儿子继承,这相当于是凭空跨越了阶级! “报——” 大帐外斥候猛然冲了进来,他的脸上带着些许紧张和畏惧。 “秦国援军已经到达平阳,如今正在朝着我军的方向而来,还望主帅早下决断!” 庞涓猛的站了起来,脸上带着不可思议的神色:“什么?你说秦国的军队已经抵达平阳?这怎么可能?” “难道他们几乎是没有调整么?” 这突然的消息对于三国盟军来说,是一个巨大无比的坏消息,但庞涓也的确是当世名将,当即调整好状态,目光狠厉:“传我军令,全军开拔!” “重卒在外,枪兵其次,弓箭手在内!” “战时不可妄退,有退者,斩!夷之!” 庞涓没有丝毫犹豫就下了这一道命令,对于他来说在战场上对自己人的心慈手软、对敌人的心慈手软,都是对自己的残忍,这是不争的事实。 而赵主将、韩主将都同时开口道:“唯!” ......... 秦宫 秦孝公在大殿中来回走动着,脸上带着些许的复杂和担忧,他看向坐在一旁颇有大将风范一动不动的嬴驷:“驷儿,你觉着此事何解?” “陈野能够打败庞涓么?” 嬴驷放下手中的竹卷,小小的脸颊上带着严肃和认真:“君父,此时担忧也没有什么作用不是么?” 他指着手中的奏疏:“如今老师在外征战,我们能够做到的便是提供好后勤补给、而后将后方安定,让老师能够有一個放心的后方,可以发挥出他的才能、” “我常常看到书里面说,上天会惩罚不仁义的、不正义的战争,而三国此时的行为不正是不仁义的战争么?” 嬴驷虽然年幼,但所说出来的话却井井有条:“如此,三国为不义,秦国乃是仁义的一方。” “书中又曾经说过,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 “三国发动不正义的战争,难道自诩反对不正义战争的墨家能够眼睁睁的看着么?” 嬴驷眨了眨眼:“若此时墨家袖手旁观,日后他们还有什么资格置哙秦国的所作所为呢?” 他安抚着自己的君父,就像是骗哄幼童一样。 “再者,老师的才华难道君父不知道、不相信么?若是相信的话,如何像现在这样担忧?” 秦孝公无奈的看向嬴驷,微微扶额叹气。 “你啊,当真是令人无奈。” 嬴驷此时的样子,已然有了当年他的样子。 此时的秦孝公看着淡然自若,甚至还能够安抚自己的嬴驷,心中就更加确定了一件事情。 此子类父,可为国君。 ........ 平阳城。 战争并没有因为谁的担忧而停止,也没有因为谁的害怕而暂歇,当战争开始的时候,曾经与秦国士兵交过手的士卒们纷纷有些愣神,因为他们发现了一个问题。 秦国的士卒们开始不畏死了。 战争拼的是什么? 拼的便是不畏死的精神,狭路相逢勇者胜,何为勇者?便是不会害怕死亡的人。 此时的秦国,十万大军全然都是此等人。 这如何能够输掉这一场战争呢? 厮杀、无尽的厮杀,人们驾驶着车辇在战场上交错纵横,而陈野坐在车辇上,身后的大旗招摇着飘在半空中,像是燃烧着的烈焰一样。 庞涓骑着马在人群中冲杀,他头上的头盔早已经掉落在了不知道什么地方,身上也多了些许伤口。 他拿着手中的武器,颇为茫然的看向那遍地血腥的地面。 秦国的实力已然如此强悍? 他猜到了秦国的战力会提升,但却一点都没有猜测到秦国的势力竟然会变得这么强大。 这是令人绝望的强大。 平阳之战已经不再是战争,而是一场屠杀。 哪怕是闻名天下的魏武卒在这群战争兵器前,也甘拜下风。 “显王十四年,韩赵魏秦战于平阳。秦军十万,悍不畏死,厮杀日夜,盟军大溃而退。——《新战国书》” 第五十章:会盟【一更,求收藏追读】 战争有些时候很快,有些时候很慢。 而平阳之战这一场令天下所有人都震惊的战争显然属于前者,几乎是一日一夜,这场本应该持续很长时间、且结果很明显的战争便结束了。 但——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闻名天下的魏武卒并没有获得胜利,获得胜利的反而是秦国的军队。 三国盟军联合在一起都没有抵抗的了秦国的军队。 这对于天下人来说,是一件几乎不可思议的事情。 秦国,什么国家? 蛮夷也! 但如今的秦国呢?对抗的是非正义的战争,且国力强盛,甚至能够打败往日的强国韩赵魏! 魏武卒因何闻名天下? 因为其超高的战斗力!可这样闻名天下的军队,在老秦人的手下不过一合之敌。 当接到战报的时候,远在大梁的魏惠王脸色几乎是阴沉的能够滴出水来。 魏国败了? 败了。 这是不争的事实。 他猛地将手中的酒爵砸在地上,脸上的神色中带着满满的愤怒,眼睛中如同怒火在燃烧一样。 “该死!” 魏惠王突然想到了很多事情,比如之前秦孝公劝他称王,并且附和他、称赞他的事情,也想到了称王之后,天下诸国以及诸多贤才对自己的声讨。 更是想到了因为那个时候称王而应对的战争、放下的对秦国的攻伐。 如今的魏惠王如何不知道,自己中了秦孝公的计谋了? 可.....为时已晚。 秦国经过商鞅变法后,早已经不是之前的秦国了,他的实力强盛到连魏国都要暂避锋芒的程度了。 中原诸国之间的强盛与衰落,似乎都在一瞬间。 或许因为一个人,或许因为一个事件。 当人或者事件出现亦或者消失的时候,国家的强盛与衰败便已经有了结果。 ......... 捷报传入秦都城的时候,秦国的百姓们正在兴奋的庆祝着,这是他们反抗敌人保护自己国家的一次胜利,也是这么多年来难得的能够彰显秦国实力的时候。 秦宫中。 大殿 秦孝公坐在台上,脸上的笑容无法掩饰,眼角因为过于开心,像是被开了几道纹路一样。 他望着台下群臣,微微一笑:“诸位,捷报传来。” “陈野率领大军,大破敌军,阵斩近万人,俘虏数万!” “盟军已然退后百里,不敢轻易出兵。” 他站了起来,显然此时已经无法克制住自己内心的激动和愉悦了:“如此大功,当赏!” 秦孝公偏过头看着依旧在人群中的商鞅:“商卿,此功依照军功,当作何封赏?” 商鞅缓缓出列:“启禀君上,司寇之功过高,若以军功制度封赏之,可封少上造。” 少上造位居二十等军功爵位制度的第十五,已然算是爵位的高等。 毕竟在名义上来说,之前的陈野不过是一介白身,身上并没有爵位。 然而只是一個少上造,如何能够让此时正处于兴奋阶段的秦孝公抒发心中憋闷的情绪呢? 他看着商鞅,又看着众多大臣,尤其是重点看了一眼坐在人群中似乎一点都不着急的公子虔,忽而一笑:“陈野之功,非独有军功?。” “此战乃扬我国威,令中原诸国胆寒。” “如此一功,以二十等军功爵位封少上造——” 秦孝公环视着台下的群臣,继而说出了令群臣都震惊的话:“且——” “封君。” 封君!这对于此时的人们来说,是一个何等的荣幸和令人荣耀的事情? 一时之间,有些人已经坐不住了。 当即上前准备劝阻,可还没等此人说话,秦孝公便摆了摆手:“此事寡人心意已决,待到陈野班师回朝的时候,便择选封地!”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然而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开口。 也因此,陈野封君的事情似乎便这样定下来了。 ......... 平阳成 陈野端坐在大帐中,他看着大帐外正在辛勤劳作的士卒,脸上带着些许怀念之色。 片刻后,一士卒脚步匆匆的走了过来,脸上带着惊喜之色。 “启禀将军,韩赵魏三国盟军发来信件,言明希望能够与将军退兵讲和!” 陈野将手中的竹简缓缓卷了起来,他抬起头,眼睛中是早有预料的了然:“传我军令,全军暂时休整。” “另外,八百里加急将此事汇报给君上!” 那士卒低头,声音低沉有力。 “唯!” .......... 大梁 魏惠王神色阴沉,他其实何尝不知道这一次退兵的话,魏国的脸面便要被踩在脚下,他称霸的野心也将彻底被泯灭呢? 可..... 此时的魏惠王更加清楚明白另外一件事情。 若此时不退兵,则死伤惨重。 他们不可能获得胜利,甚至不可能两败俱伤。 秦人此时的士气正高着,他们则是需要暂避锋芒。 ......... 秦军兵营。 几个士卒坐在一起,面前的火堆烧的很高,像是蓬勃的苗子一样。 一群粗糙的汉子聊着昨日斩首的敌人。 “哎呀,我这次斩敌五人,按照军功爵位制度,当可以晋升爵位三等!” “我总算是给我娃子攒了点东西啊!” 这汉子拿起大碗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脸上带着些洒脱和狰狞之色。 “大哥何必如此焦虑?” 他的身旁一个人搓了搓手:“听说战争还要继续,只要这场战争继续,咱们就可以继续积累军功换取爵位!” “届时就算是你我死在沙场上又能如何?” “家中妻子老母便不必多虑了!” “有爵位在、有田地封赏在,待到家中儿子成年,便可以争取摆脱黔首的身份!以后说不得还能够谋一个官身呢!” 一众人围拢在篝火前,纷纷庆祝着自己的收获,他们吹牛的声音几乎传遍了整个夜晚。 或许是有人欢喜有人愁,相比于秦国大帐的开心与肆意,盟军那里便显得安静多了。 ......... 秦孝公九年,元月。 盟军迫于压力,在答应了一系列条件后,终于退兵了。 同年春天。 刚刚打败了魏武卒、及三国盟军的秦国国君宣布,他要举行盟会,且邀请的国君为韩赵魏、齐燕卫宋等。 这几乎是明晃晃的炫耀肌肉,想要称霸了。 可... 无人能够阻止。 第五十一章:可称王否?【二更,求收藏追读】 这是事实,不容所有人质疑的事实。 于是,在几乎是所有中原国家的默认当中,会盟在有条不紊的准备当中..... 而诸国的国君也都纷纷开口表示,自己会参与到这一场盟会。 这个消息让秦孝公更加的兴奋了,他几乎彻夜睡不着,因为他发现了一个惊人的事实。 参与到这一次盟会的国家,几乎算的上是当世可以决定天下的强国了。 若是能够在这一次的盟会中签订盟约,成为诸侯之尊,那么秦国不就成为了当之无愧的霸主? 一想到这里,秦孝公就更是夜夜难以安寝了。 ......... 秦孝公九年,夏。 陈野返回了栎阳城,而返回栎阳城的第一件事情,便是被秦孝公征召到了宫殿中。 秦孝公的身边尚且坐着商鞅,商鞅的脸颊上也如同秦孝公一样带着一点点的微笑,只是比秦孝公脸上的笑容更加收敛。 “君上,臣不辱使命。” 陈野抬起头,望着坐在那里,已经忍不住站了起来的秦孝公,声音低沉有力。 而秦孝公更是得意,直接上前拉住了陈野的双手,不无感慨的说道:“陈卿何必如此客气?” “你我之间的情谊怎么是礼节能够遮挡住的呢?” 他目光灼灼的看向陈野:“寡人已经决意封你为君,你心中可是想好了封地?” 这更是难得一见的封赏,竟然让受封者自己选择封地! 陈野略微犹豫,便直接开口,这次的他没有推却:“如此,臣便不与君上客气了。” 他脸上带着怀念之色:“君上也知,臣故地为【陈】,昔日我父曾言,若有一日臣有寸功得以封赏,一定要选择此地。” “此乃我父临终之言。” 陈野微微弓腰,看向秦孝公:“还望君上成全。” 陈地? 秦孝公微微一愣,陈地并不算是多么繁华的地方,甚至略微有些贫瘠,这样子的地方如何能够给自己这个大功臣? 然则思及方才陈野所说,这是他亡父的临终遗言。 这又涉及到了孝道。 此时,诸多考虑在秦孝公心中游移不定,他其实也有些【千金买马骨】的架势存在。 国君从来不会有莫名其妙的善意,除非他想要利用这個善意做些什么。 之前朝堂之上无人出战的事情深深的刺伤了秦孝公,他想要借助陈野此次的功劳大肆封赏,让秦国那些隐藏着的、亦或者尚且未曾出现的人有一个模板。 想要封君么?想要获得爵位获得财富么? 学陈野! 以军功立本! 此时商鞅缓缓开口了,声音略微平和:“君上可是担忧,封赏陈地过于贫瘠,而令天下有口舌?” 他眨了眨眼,看向了自己身后的徒弟又看了一眼秦孝公:“臣下倒是有一个万全之策。” “只是不知道君上是否舍得了。” 万全之策? 秦孝公连忙看向商鞅,低声问道:“是何策?” 商鞅微微一笑,摸了摸自己的胡子:“陈司寇已过弱冠之龄,然则尚且无妻。” “若君上舍得,何不赐婚陈司寇,令公主嫁之?” “且此时陈司寇冠礼将近,若能得君上亲自为之加冠,岂不是莫大的荣耀与奖赏?” 秦孝公猛地一听此言,脸上闪过一抹惊喜之色。 心中则是想到,不愧是他的知己! 若是说秦孝公最想做的是什么,那一定是将陈野绑在秦国这一架战车之上! 而什么东西最能够绑住一个人?是血脉! 当即长笑一声:“寡人有五女,皆天姿国色也。” “若陈野你有此心思,可随意择之!” 陈野心中一动,他对于婚嫁这种事情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抵触心思,正巧借助这个机会在秦国再上一步。 当即便开口道:“臣怎敢挑选公主?” “若能得君上赐婚,臣当不胜荣幸。” 秦孝公笑眯眯的看着身旁即将成为自己女婿的陈野,脸上的笑容更加放松和自然了。 这成了一家人,岂能够不开心? “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好好!这当真是大喜啊!” 商鞅则是凑着说道:“君上,这可是三喜。” “恭贺君上大败盟军,此为一喜;恭贺君上喜得佳婿,此为二喜;恭贺君上称霸,此为三喜!” “三喜同一日临门,难道不是我大秦即将崛起的祥瑞之兆么?” 商鞅的话更是说的秦孝公哈哈大笑起来,他的脸上带着十足的兴奋之色。 “好!” “此事便如此定了!择一良辰吉日,寡人为你加冠主婚!” .......... 秦孝公封陈野于陈地,且赐婚公主的事情,瞬间传遍了整个栎阳城,这里向来是八卦的汇聚之地。 所有人都眼巴巴的看着酒肆中那人,期待着他说出更多的内容。 而听着听着,这群热血沸腾的青年便是心潮澎湃了起来。 陈司寇立功所获的封赏如云,可若是他们也能够获得这样的降临额? 一时之间,诸多国民心中那一股好战的情绪再次升腾了起来。 他们要参军!要取封侯爵赏! ......... 秦孝公九年,秋。 平阳,盟会之地。 盟会前夜。 大帐中,身上穿着略微单薄的秦孝公看向身旁的商鞅、陈野,脸色有些踌躇,似乎心中有疑问而不知道该不该问。 他犹犹豫豫的样子不管是商鞅还是陈野都看见了,但这两人都纷纷装作没有看见的样子。 因为他们都知道秦孝公想要询问什么。 片刻后,依旧是秦孝公最先忍不住了,他看向陈野、商鞅再次问出了那个熟悉的问题。 “可称王否?” “寡人可称王否?” 商鞅、陈野纷纷沉默,如今秦国战胜了三国盟军,闻名天下,秦孝公甚至即将着急盟会成为霸主。 且魏国、齐国已然称王。 这样的情况下,秦国、秦孝公能称王么? 答案是否定的。 陈野抬起头,目光直视着秦孝公,说出了秦孝公十分耳熟的两个字。 “不可。” 秦孝公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他扶额说道:“寡人便知道不可。” 商鞅倒是好奇:“那君上为何要问?” 秦孝公颇有些幽怨的说道:“凡事总要试一试的,不是么?” “若不尝试,怎么会成功呢?” 第五十二章:诸君可安好啊?【一更,求收藏追读】 陈野商鞅二人哑然失笑,秦孝公这话说的着实是可怜。 二人看着秦孝公,颇有些调侃和无奈的说道:“君上,此时称王实在是不智啊,毕竟秦刚刚打败了韩赵魏三国的联军,此时天下的目光都看向了秦国。” “此次我们的战争是仁义的护国之战,此时举行盟会与三国谈,也正是附和天下道义的。” “天下诸多贤才只怕此时正看着我秦国呢。” “若此时称王,只怕.....” 说到这里,即便是秦孝公也是沉默了,他的神色有些许的严肃,最后无奈的叹了口气。 “你们说的对。” 三人都没有将话语说到最后,也没有将话说破,但三人心中都清楚他们所指的贤才到底是什么。 “儒家” 这个时期的儒家和未来的儒家是不一样的。 战国时期的儒生分为三类,一类是孔子传下来的儒,之后被孟子一脉相继,称之为【孟儒】、一脉在鲁国,坚定的认为自己才是正统的【鲁儒】、一脉是当初跟着孔子周游列国,之后去往了楚国蛮夷之地的儒生,称之为【楚儒】。 当然了,后续的发展中还出现了以荀子为首的【荀儒】。 这几脉儒生分别有不同的思想,但最后终究都是归结于【仁】。 其中鲁儒都是一群酸书生,这群人认死理,认为孔子所提出的【克己复礼】【复周礼】等学说是完全正确的,将自己的脑袋一头扎进了故纸堆中。 后来的秦始皇嬴政所收服的也正是这一批鲁儒,所以才导致了很多的不良后果。 秦孝公声音有些幽幽的说道:“所以说,当初儒家为什么要有隐隐约约的规定,【儒不入侵】?” “真的是自找麻烦。” 这个暗中的潜规则出现其实并没有多久,毕竟商鞅变法如今也方才开始几年的光阴,这种状态下还不足以让秦国成为儒家的禁地。 商鞅嗤笑一声:“不过是一群假仁假义的人罢了。” “但听闻当今儒家的领袖孟轲似乎要入秦,如今已然是在路上了。” “只是不知道周游秦国之后,看到如今的秦律作何感想,是否有可能留下?” 陈野微微摇头:“可能性不大。” 他看着其实内心有些雀跃,想要儒家留下的秦孝公说道:“君上,孟轲此人讲究的是【君舟民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而如今的秦国之所以强大到能够打败三国联盟,用的却是【悍民之策】,与孟轲的主张是完全背离的。” “更何况,孟轲以及儒家么.....” 陈野呵呵一笑。 儒家为什么在战国时期没有得到任何一个国家的重用? 哦,除了孔子出身的鲁国。 但当孔子去世之后,即便是鲁国也没有继续任用儒家的人。 因为他们的思想不适合这個时代,不适合这个战乱的时代,他们的主张适合一个和平的盛世,而非动荡的春秋战国时期。 陈野话语里面的未尽之意秦孝公瞬间便听出来了,无奈的扶额叹气:“寡人知道了,寡人知道了。” “那便让孟轲随便看吧,看完也就走了。” “希望天下贤才能够多看看秦国吧,如今秦国的势力强悍,中原国度能够提供的,难道我秦国提供不了么?” 陈野、商鞅对视一眼,而后耸了耸肩膀。 身为君主也好,身为这个国家的一份子也好,对于其他人看不上秦国这件事情他们心里还是有火气的。 毕竟,自己的东西,只能自己嫌弃。 别人若是嫌弃了,就会觉着心中愤怒。 .......... 风卷旗帜,咧咧作响。 高高的祭坛之上,秦孝公、韩昭侯、赵成候、魏惠王、齐威王、宋剔成君、卫成候等人站在高台之上,祭祀的礼仪按照原本的礼仪而进行着。 一缕青烟缓缓冲上天际,这代表着盟会的成功举行。 台下的士卒们站在那里,老秦士兵们明显比其他国家的士兵显得更加精神,他们方才打完一场战争,并且获得了胜利,身上的气势几乎是冲破云霄。 齐威王等人看着下方的士卒心中也是有些心惊胆战。 秦国竟然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发展到了这种程度么? 这着实令人心惊胆战、 他与一旁的魏惠王对视一眼,心中都暗自下了决定,看来之前的计划要提前施行了。 必须要限制秦国! 秦国绝对不可以继续这样子发展下去。 至于怎么限制? 这需要慢慢的考虑。 而秦孝公似乎没有感受到周围气氛的古怪一样,转过身,望着众人,只是低声笑着:“诸君可安好啊?” 这是嘲讽,也是问候。 魏惠王强撑着脸上的笑容,看向秦孝公:“不如秦君安好啊。” 他的声音中带着些许蛊惑之意:“如今我等共尊秦君,秦国实力之强悍已然超越了中原诸多国度。” “本王也是心悦诚服。” 魏惠王像是精心在为秦孝公打算一样:“秦君准备何时称王啊?” 这句话一下子问到了众人的心里。 韩昭侯、赵成候悄然看了一眼站在那里的秦孝公,心中则是想着,若是秦孝公此时称王,他们是否可以一同称王? 借着盟会的势力,大家互相承认。 秦孝公微微摇头后站在那里,声音中似乎带着恭敬,但任谁都能够听出来那恭敬声音中的敷衍。 “称王?” “寡人如何会行如此僭越之举?” 他说到这里,突然看了一眼齐威王、魏惠王,有些抱歉的说道:“说错了,说错了。” 之后像是随意找了个借口说道:“秦国无论是疆域也好,还是实力也罢,都不足以称王,今日盟会,更不是为了称霸。” 四国之间的和谈盟约早就在盟会举行之前就已经商议好了,在盟会开始的时候已然化作青烟飘到空中。 秦孝公十分谦逊的说道:“秦国没有称霸的野心,更没有称霸的能力。” “此次战争之所以能够胜利,不过是因为是护国的正义之战罢了。” “士卒奋不顾身、民众团结一心,护卫疆土。” “如此,何能称霸呢?” 第五十三章:嫡子【二更,求收藏追读】 秦孝公的一番话说的是诚挚无比,但在场的所有人没有一个相信的,也没有任何一个听进去了。 齐威王更是转身不经意间翻了个白眼。 秦孝公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什么没有称霸的野心和实力,什么没有称王的野心,不过是现在还想慢慢发展,且舍不得那個名声罢了。 毕竟秦国蛮夷之地的名声也不是第一天传出来了。 且秦国地处偏僻,人不杰地不灵,哪怕是现在国内的大才商鞅也好、陈野也好,都不是秦国本国人。 他们当然更加珍惜自己的名声,想要借助名声招揽人才了。 魏惠王笑了笑,似乎没有听出来秦孝公话里面的嘲讽,因为他只看到了秦孝公那隐藏在眼睛深处的一抹不甘心。 有哪一个国君不愿意称王呢? 几乎没有,不过都是克制这两个字罢了。 他微笑着说道:“原来如此,竟是本王误会了秦君。” 魏惠王感慨的笑着,大声称赞秦孝公:“但秦君有一言说错了,秦国怎么没有那个称霸、称王的实力呢?” “我韩赵魏三国盟军加在一起,都已经不是秦国的对手,并且被秦国打败了。” “秦君如此谦逊,实在是令本王汗颜。” 秦孝公并不接招依旧谦逊的说道:“不过是运气,兼之上天庇佑正义的护国之战罢了。” “若再来一次,输赢未必可知。” 齐威王此时出来打了圆场,脸上带着平和之意:“好了好了,什么战争不战争的?你我都是周的臣子,都是为了天下的安定、为了邦周的稳固罢了。” 卫成侯、宋剔成君、韩昭侯、赵成候等人也纷纷点头。 盟会还在继续,而盟会中所发生的一切,也随着人们的口口相传而传遍了天下各地。 在盟会结束的两个月后,一个寒冷的冬天,秦孝公的谦逊以及秦国的强大就传出去了名声,天下的贤才们也开始关注到了这个蛮夷的、偏僻的国家。 孟轲在经过了长达一年的路途后,终于抵达了秦国。 而在进入到秦国的十天后,孟轲带着自己的弟子离开了秦国,而这一次的离开却没有与原本的轨迹一样,让【儒不入秦】这个潜规则成为【规则】。 道路上。 孟轲坐在车辇上,他的弟子为其驾车,脸上带着困惑。 “老师,为何不留在秦国?” 孟轲微微摇头,神色中带着些悲哀:“秦国虽然传出了仁义的名声,但其对待民众却是以严刑峻法苛责,然而民众愚昧,竟觉着此等的治理乃是为他们好的办法。” “商鞅已然在秦国进行变法,秦国这一片土地已经不再适合儒家的生存了。” 虽然商鞅经过了陈野的提醒后,将秦律稍微修改,没有那么的严苛,甚至也取消了普通罪名的【连坐】,但在孟轲的眼睛中,这样子的法律依旧严苛。 那弟子再次开口问道:“那老师为何不坚定留下【儒不入秦】的传统呢?” 孟轲微微摇头:“秦国虽然不适合我,但不一定不适合你们。” 他一眼看出了秦律的改变:“我曾听闻的秦律,与如今的秦律不同,经过我的询问,附近的国民曾经说过,秦律在如今的陈君建议下曾经修改过。” “原本的秦律更加注重以严刑峻法使臣民慑服,从而使民众对国君畏惧。” “如今的秦律倒是没有了这种苛责,多了几分宽容,但却依旧是法家的路子。” 说到这里,孟轲略微有些犹豫的说道:“只是,不知为何总感觉从一部分的秦律中,看出了儒家、名家、纵横家、甚至是墨家的影子。” “这倒是奇怪了。” 那弟子看着自己的老师陷入了沉默的思考,也默然不语,而后挥动手中的鞭子。 车马在路上缓缓而行,身后荡漾起来了一阵阵的尘埃。 ......... 栎阳城。 秦宫 听闻孟轲来了秦国,呆了十日便离开了后,秦孝公的神色有些阴沉,但终究没有说什么。 一个国家有不同的主张,对于一个尚未强大起来的国家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或许秦国就应该任用法家之才! 如此安慰自己,秦孝公觉着自己的心里舒服多了。 ......... 时光匆匆如水而去,一年一年的光阴在变法与天下大势的更改中过去了。 在平阳盟会结束后的第二年,陈野与秦孝公的女儿攸宁公主成婚,并且在四个月后,攸宁公主便有了身孕。 司寇府中 有了身孕的攸宁公主神色更显的温和了,她看着坐在院落中看着书本的陈野,不知为何就温和的笑了出来。 起初的时候,攸宁公主虽然听说过陈野的名声,但却对其并没有什么好感。 流言中的陈野似乎是一个不近人情的、大公无私的人,攸宁公主总觉着这样的人会十分冷漠,日后的生活也定然不会举案齐眉。 可这成婚后将近半年的时间内,却足够攸宁公主看到陈野的真实性格了。 这是一个内里温和的真君子,一点都不如他的那位老师一样,是一个法家的糟老头子。 攸宁手中拿着一件袍子,走到了院落中,为陈野披在了身上。 “夫君,天气转寒了,在院落中看书时候,且记得加衣。” 陈野笑了笑,另外一只空闲的手握住了攸宁公主的手:“好,你如今已然有了身孕,万事都要小心。” 攸宁微微点头,神色中带着些属于少女的羞怯。 .......... 孝公十年,冬。 司寇府 陈野站在府外,听着屋内不断的传来女子声嘶力竭的声音以及稳婆尚冷静的声音,有些焦虑。 这是他的长子,也是嫡长子。 虽然在这一年内,几个侍妾夫人陆陆续续的有了身孕,但陈野最重视的依旧是这个嫡长子。 一个家族想要传承千年不灭,最需要的并不是贤才,而是一个稳定的继承制度。 无论何时,无论何人。 无论当时的家主多么宠爱自己的其余夫人、侍妾,妾永远不可扶正、庶子永远不能成为陈家的家主。 若庶子有才、有德、可自行发展,家主不可限制、不得嫉妒。 可以这样说。 陈野设想中的陈家,有一个稳定大局的、传承血脉的嫡系,有不受到限制的庶出。 “哇哇哇——” 屋内传来一阵阵的幼儿哭喊声,陈野的心终于放到了肚子里。 他的嫡长子,出生了。 第五十四章:光阴似水流年【一更,求收藏追读】 陈野坐在书房中,扒拉着手中的典籍。 未曾成为父亲的时候,他总觉着身上没有那么重的担子,但成为了父亲之后,他却是猛然发现世界上的一切好像都不一样了。 他微笑着摇头,将手中的书籍放下。 秦孝公、商鞅都送来了贺礼,朝堂上的诸多同僚们也都得知了消息来道贺。 嫡长子的名字几经犹豫,最后定为了“慎”,陈慎。 陈野希望自己的这位嫡长子日后能够谨慎、且多加思虑,这两个字也同时出自诗经·燕燕,为“终温且惠,淑慎其身。先君之思,以勖寡人。” 在终于确定好了自己长子的名字后,陈野将名字写在书信上,派人送入宫中、商鞅府邸。 盟会后的一年,他与自己老师见面的机会愈发的少了。 如今的陈野依旧是司寇,商鞅也依旧是大良造,整个秦国在商鞅的手中不断变得强大起来,但随之而来的则是不断的战争、以及外界对于商鞅的指责。 秦国国内的国民们对于商鞅的不满似乎也在逐渐增加,但这并没有什么用处。 随着变法而崛起的新贵族、以及获得军功爵位制度好处的人们,纷纷开口支持商鞅,在他们的心中,是商鞅为他们开辟了这一条向上的道路。 秦律虽然严苛、战争虽然频繁,但能够获得养家糊口的本事、能够获得以前几乎不敢想象的爵位,这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是一件极其幸运的事情了。 其他的国家难道就好过么? 这是所有秦国国民们的共同疑问。 然而当去往其余几个国家的商贩回来的时候,秦国的国民们就更加的庆幸了,在其他的国家向上的制度基本依旧是世袭、或者为君上所喜。 这样的制度,哪里有秦国的军功制度透明呢? 于是,在这样的满足当中,秦律依旧发挥着他的作用,并且在商鞅的手中已经玩出了花样来。 他听取了陈野的意见,将不同分类的律法设置在了不同的分类当中,秦律虽然依旧在增加,但却只是增添一些总纲。 这些总纲是不能够轻易改变的,所以规定的十分严苛。 在这期间,孟轲第二次来到了秦国。 因为秦国的势力逐渐强大起来,且秦国的国民并没有对这可以说是“苛刻”的律法进行反抗,这让孟轲心中十分好奇。 秦孝公十二年的春天,孟轲带着自己的一众弟子再次来到了秦国,并且与秦孝公有了一次促膝相谈。 这次详谈的过程除却秦孝公以及孟轲两人之外,没有任何人知道。 人们只是知道,在这一次的谈话后,儒家的弟子似乎开始逐渐的进入到了秦国,只是他们依旧没有成为秦国的官吏,更像是一种“门客”、“旅者”暂时的停留。 儒家的停留以及改变让天下人都有些侧目了,而随着儒家的改变,天下间其余的诸子流派也都开始纷纷犹豫起来。 或许秦国也是一個不错的选择? 毕竟就连以前曾流传出“儒者不入秦”这样流言的儒家,都已经打破了当初的规则,进入了秦国。 他们进入秦国似乎也没有什么? 于是,天下间纷纷掀起了一阵入秦的热潮。 商鞅、陈野等人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毕竟对于他们来说没有什么人能够动摇他们的地位。 反倒是秦孝公十分得意、且喜悦。 因为这象征着他将国家治理的十分优秀,这种优秀也能够让他去见列祖列宗的时候炫耀一把了。 时间依旧如同春水一样,在不知不觉之间,时间就逐渐过去了。 孝公十三年的元月,周显王派遣人手送来了祭祀的祭品等,象征着周天子对于秦国的认可。 秦孝公听从了陈野、商鞅以及儒家的建议,十分恭敬的出城门等候,在栎阳城外接受了周天子的赏赐,并且按照最初的礼节为周天子纳贡。 这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周天子如今的尴尬处境。 毕竟就连最后一处邦周的土地,都已经被他分封了出去,诸国混战之间,早已经不再给予他贡品,周天子的生活已然非常拮据了。 而或许是感受到了秦孝公的善意,周显王也不断的释放着自己的善意。 虽然没有什么实际的东西,都是一些口头上的赞赏,但这些赞赏对于秦国来说已然十分重要了。 这代表着【礼】对于秦国的认可。 随着周天子的赞赏传播出去,随着秦孝公的仁义之名传播,随着秦国势力的不断增强,秦国在诸国当中的地位也再次提升了。 秦孝公十五年的春天,秦孝公于官渡举行盟会。 这一次的盟会天下间的诸国几乎全都参与了,甚至周天子都来凑了个热闹,并且表现出了自己对于秦国的认可。 魏、韩、赵、燕、齐等国纷纷赞赏秦国,魏王、齐王则是第二次出面,要魏秦孝公尊霸主之名。 秦孝公依旧拒绝了。 在他看来,若是不能称王,即便是成为霸主又有什么意思呢? 这个名头只会给秦国带来累赘,而不能为秦国带来实际的利益。 在不能够满足自己私欲的时候,秦孝公表现的十分谦逊和冷静,表示秦国不过是一个蛮夷小国,如何能够越过中原诸国成为霸主呢? 这是对于礼的僭越和冒犯,他万万不敢如此。 在此次盟会之后,秦孝公的谦逊之名流传的更遥远了,几乎所有人都在称叹。 甚至孟轲都对秦孝公多有赞赏,表示秦孝公这样的国君真乃典籍中记载的贤名君主啊! 秦国有如此贤名的君主,如何能够不强大起来呢? 于是,天下贤才更想要进入到秦国,展露出自己的才华了。 秦孝公十六年的秋天,陈野的第五个儿子出生了,这个孩子也是攸宁公主所诞下的,是他的嫡次子,他为其取名为【瞻】,取自诗经·雄稚中的“瞻彼日月,悠悠我思”。 秦孝公十八年,魏、卫、赵三国,再次联手发动了对秦国的进攻,而此时陈野的嫡长子陈慎已然八岁了。 陈野并未参与此次战争,反倒是商鞅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参与此次战争,并且因为战国获封于【商】,也正是从这个时候,商鞅才真正意义上的可以叫做【商鞅】了。 在此之前,商鞅真正的名字应当是【卫鞅】、【公孙鞅】、甚至是【姬鞅】。 因为封于商地的荣耀,商鞅才一直被叫做商鞅。 时光匆匆而去,眨眼之间时间就已经到了秦孝公二十一年的冬天。 陈野看着逐渐老去的自己、以及逐渐老去的秦孝公,感受着国内紧张的气氛,站在院落中不由得叹了口气。 攸宁坐到了他的身旁,与往常一样为其披上衣衫。 “夫君何故如此忧愁?” 第五十五章:又是一年春【二更,求收藏追读】 陈野微微扶住了攸宁的手:“君上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了。” 攸宁也是叹气:“君父的身体本就不怎么康健,这几年来日思夜想、夙兴夜寐,怎么能够好呢?” 她转过头,看着陈野,心思却很灵敏:“夫君是在担忧老师么?” 虽然这近十年来,商鞅与陈野之间的交流很少,但攸宁却是最能够理解陈野心中对商鞅的感情的。 无论是师徒、还是知己,无论是父子、还是故交。 这诸多的情感汇聚在了一起,怎么会平淡呢? 即便他们没有私下的会面,但毕竟同在秦国为官,公事上还是有所接触的,私下也有信件的往来。 陈野微微点头,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那一切的晦涩,湛蓝色的天空中不断的飞过鸟儿,鸟儿自由的在天空之上翱翔着。 “老师的变法触动了不少人的利益,等到君上....之后,只怕这些人不会善罢甘休的。” 他的眸光中闪烁着些许的思索:“不过倒也没有那么的担忧,毕竟太子的态度不曾有所转变。” 说到这里,陈野的脸颊上难得露出了笑容。 他对于嬴驷的教导一直没有停歇过,如今的嬴驷可以说比历史中的那位秦惠文王更加的优秀、更加的智慧了。 甚至在陈野看来,嬴驷已经能够与原本历史中那位威名赫赫的昭襄王相提并论了。 攸宁哑然失笑:“那夫君还在担忧什么?” “新法对于秦国的作用,太子也知道的,他若是登基,必然不会废黜新法。” 她看着陈野:“不过么,只怕老师不能够再担任大良造的位置了吧?” 如今的秦国经过变法后,除却国君外,臣子中官职最大的便是大良造了,这个位置早在去年的时候,商鞅就表示不想继续坐下去了。 因为他的变法已经推广到了秦国的每一个地方,他觉着自己在这里也没有什么作用,于是多次上书请辞,让陈野担任大良造的位置。 不过被秦孝公以及陈野多次拒绝了。 秦孝公是出自对商鞅的喜爱以及情谊,不忍心看商鞅退隐;而陈野则是纯粹的懒,不想那么早的站上那个高台。 大良造的位置对于他来说,并不是一個值得惦念的位置。 “或许吧。” 他惆怅的看着远处:“其实我所担忧的,不仅仅是那些人,更是老师的身体。” 陈野略微有些沉默,片刻后自嘲的说道:“老师的身体并没有比君上好多少,我想无论他们二人哪一个先离去了,对于另外一个人来说,都是一种折磨吧。” 攸宁此时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只是紧紧的握着陈野的双手。 她温和而又坚定的表示着自己依旧在、自己一直在。 “希望一切都能够安然吧。” 陈野幽幽的叹了口气。 ........ 秦孝公二十二年的春天。 今年的春天来的似乎比往年更迟一些,而开了春之后,因为过长的冬日,商鞅生了一场大病。 这一场大病后,商鞅几乎成了一个甩手掌柜,不再掌控着秦国的朝堂。 或许这对于他来说早已经成了一种累赘吧? 如今的历史相比于原本的历史已然是发生了改变,毕竟在原本的历史中没有一个陈野劝诫太子、也没有一个陈野可以让商鞅将他的秦律修改的稍微温和一些。 如今的秦国中,反对新法的人越来越少。 而随着一条条律法的出现,秦国的国民们骤然之间发现自己的生活正在逐渐变得更加方便,这就让秦律的推行更为简单了。 同年的秋天,赵、齐、魏、燕四国盟军联合在一起,对秦国发动了进攻。 他们打着伐不义的名号,但天下间的其他国家却纷纷以他们喊着的口号为耻,因为在秦孝公为国君的这近十年内,秦孝公几乎没有主动发动过任何一场战争。 秦国成了仁义的国家,而非十年前那个残暴的蛮夷国度了。 而天下间另外的一些贤才则是看到了更深刻的东西,比如此时已然从鬼谷门下出师、整日研究【合纵连横】之道的苏秦。 苏秦看着地上自己所画的东西,脸上带着对于秦国那两位的惊叹。 “陈君、商君果然乃天下大才啊!” 虽然秦国没有主动发起过战争,但秦国的疆域却在不断的变大,每一次不同盟军的进攻,几乎都以失败告终。 在这十年内,盟军一共发动了三次战争,两次秦国胜利、一次因为秦国国内的天灾,几国谈和。 秦国没有吃亏,吃亏的一直是盟军。 韩、魏、赵三国最少的割让了一座城池,最多的已经割让了三座城池了。 秦国的疆域正在不断的扩大。 他几乎已经具备了东出的所有准备,可他在天下人的口中依旧是一个仁义的国家,从不发动不义的战争。 苏秦恍然感慨:“听闻秦君身体已然不大好了,若能趁着新旧国君交替的时候进入秦国,岂不是可以获得新君的支持,从而展露自己的才华,完成心中的抱负?” 这个时代的士们,总是愿意为了心中的志向付出一切的想法。 悠哉君子! .......... 秦孝公二十三年,持续了近乎一年的战争终于结束了。 因为有齐国在其中,所以这一次的战争比以往更加困难一些,秦人虽然善战,但却并没有十分优秀的将领。 这也让秦孝公从之前的飘飘乎中清醒了过来,尤其是齐国孙膑的能力,更是让秦孝公颇为忌惮。 也正巧在此时,楚国抛出了橄榄枝,愿意送出公主与秦国联姻,并且与秦国一同抵抗诸国联盟,这对于秦国来说是一个好消息,于是秦孝公慷慨的接受了。 至于公主? 则是被嬴驷这个太子收入了房中。 此时的嬴驷也已经十八岁的年纪了,虽然有通房侍妾,但却未曾有正儿八经的夫人,这对于楚国来说也是一个好消息。 毕竟一个身体不大好的国君,怎么比得上一个年轻的太子呢? 于是,在秦孝公二十三年的冬天,秦楚联军获得了最后的胜利,也趁着这个机会秦国再次从魏国身上撕咬下来了一块肉。 ........ 司寇府 外面小厮匆匆跑了进来,看着屋内的陈野说道:“启禀先生,宫中急召!” 第五十六章:君上!君上!【一更,求追读收藏】 君上急召? 陈野愣了一下,继而神色猛地一变,这个时候宫中急召还能有什么事情? 当即便站了起来,脸上有些犹豫的看向身旁的攸宁:“攸宁....你?” 攸宁公主此时神色淡然平和,她的眼神中透露着一抹坚定之色,转过头立刻吩咐道:“立刻准备车辇入宫,另外将大公子、五公子立刻喊来!” 她偏过头看向陈野:“夫君,只怕是父亲他.....” 陈野微微吐了口气,走到了攸宁的身边,握住了她的手:“无事,我还在呢。” 他看向不远处已经迅速将陈慎、陈詹带过来的侍女,微微点头,走到了两兄弟的旁边:“如今宫中急召,我和你母亲去看一看,你们在家中随时等候。” “若宫中有任何情况,我会随时让人来接你们入宫。” “知道了吗?” 陈慎已经八岁了,早已经读了诗书,与他陈野倒是两个不同的性子,看起来较为温和,随时随地都是一副笑着的脸颊。 之前孟轲第三次来秦国游历的时候,曾经指着陈慎的鼻子笑骂,说:“此子不类父,无有法家之风骨,反倒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也。” 这话出自孟子之口,等同于是代替儒家承认了陈慎的“君子”身份。 也正因为如此,年纪尚小的陈慎在秦国、甚至是在天下都有了不小的名声。 人们都常说有陈慎这样的儿子,陈野也算是无有愧疚先祖了。 他抬起头,一双眸子显得十分淡定:“父亲放心去吧,儿子和五弟一定会在家中安心等候的。” 陈野拍了拍陈慎的肩膀,此时屋外的车辇也已经到了,他立刻拉着攸宁往外走去,脸上的神色焦虑而又带着些紧张。 风雨欲来。 此时宫中急召,只怕不是什么好事。 毕竟年轻的时候宫中才传来消息,说是因为冬日的缘故,君上的身体有些抱恙。 前些日子更是破天荒的暂时停了一两天的早朝,这样的情况下,此次进宫,只怕是宫中.....要出事儿了! ........ 得到消息的不仅仅是陈野,还有商鞅,以及朝堂中的一众大臣们。 其中就包括了公子虔。 公子虔坐在屋内,盘腿坐在那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东西的屋子中,他的神色凝重而又带着些犹豫。 他在做一个十分艰难的选择。 这個选择一定会影响到他之后的几十年,但这个抉择却不是他愿意做的,而是有人逼迫他做的! “呼——” 公子虔呼了口气,而后咧开嘴笑了笑:“弟弟啊,这是你逼迫我的!” “若非走投无路,我怎会做出如此的选择?” 他悍然起身,神色凝肃:“来人,将消息传递出去!以最快的速度!” 黑暗中一个声音悄然应答:“唯!” 公子虔拔出手中的宝剑,宝剑之上倒映着屋内那些许烛火的光芒,显得飘摇而又肃杀。 ......... 商鞅连身上的衣服都没有穿好、鞋子都穿错了,他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爬一样的到了车辇上,身旁的小厮就连想要搀扶他都跟不上他的节奏。 “走!立刻!纵马!” 他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的打破了自己制定的新法。 新法中有言,不可在城中纵马,但此时的商鞅哪里还有这样的心思去遵守新法呢? 于是,一辆马车以一种几乎是飞的速度一样跑了起来,冲向秦宫的方向! 也幸好此时是傍晚,道路上已经没有太多的行人了。 远处的天空逐渐的落下了一点点的雨滴,天空之上无尽的风正在吹拂着,吹到人的脸上凉飕飕的,显得很是逼人。 在这漫天的风雨中,秦宫之中依旧绽放着光芒。 无数的烛火这一刻为这秦宫中的主人点亮,秦孝公躺在床榻之上,他的眼睛静静的看着床板,就像床板上有什么吸引他的东西一样。 他的这一生并不算短暂,且算是十分荣耀的一生了。 就算是现在立刻下去见到了他的父亲,他也可以拍着胸脯告诉他的父亲,他没有辜负他的信任! 继位秦国国君二十三年,这二十三年中殚精极虑的发展大秦,任用商鞅主持新法、任用陈野坚定了新法的道路,培养了一个合格的太子嬴驷。 不,不能说是合格,而是在陈野的教导下,这个太子已经是一个优秀的继承人了! 在这二十三年里,他一共抵御了四次几国的盟军攻秦、或是占据、或是收服了近十座城池!将秦国的土地几乎扩大了三分之一! 在这二十三年里,他举行了三次盟会,每一次盟会都由他主持,每一次盟会中都有人劝诫他称霸、鼓励他称王,但是他都抵御住了这种诱惑。 在这二十三年里,法家、名家、阴阳家、墨家、甚至是以往最看不上秦国的儒家都多次来到秦国,并且愿意让弟子入朝为官! 秦国已然人才济济! 在这二十三年里,天下所有人都认为秦孝公是一个仁义的国君,是一个如同典籍中记载的、先古时期的优秀国君! 他感觉自己没有遗憾了,此时只是在宫中等待着自己想要见的人而已。 ....... 司寇府 陈野方才离开,陈慎便看向了身旁的小厮:“给我们准备车辇,送到咸阳宫口。” 他的神色淡淡的,十分冷静。 陈詹有些迷茫的看向兄长:“大兄,父亲不是让我们等着么?” 陈慎微微摇头,他拍了拍陈詹思的脸颊:“笨蛋,父亲是关心则乱了,若是宫中无事,我们就说是想念外祖,若是外祖真的....到时候再入宫岂不是耽误时间?” “左右不过是在宫门口等一段时间而已。” 他蹲下身子,看向陈詹:“詹弟会怕么?” “害怕离别?” 陈詹并不理解什么是离别,他只是笑着说道:“詹不怕!有哥哥在,詹就不怕!” ......... 章台宫 秦国的国都早在秦孝公十八年的时候就已经搬到了咸阳,当时修建宫殿时候,还是陈野、商鞅等联合在一起提议的名字。 商鞅从车辇上滚落下来,身上早已经是脏污一片,他用尽了心中的最后一口气跑到了章台宫前。 没有人阻止他,也没有人敢阻止这位威名甚重的大良造、 “君上!君上!” 第五十七章:山陵崩之日【二更,求追读收藏】 商鞅的声音中带着些隐藏在深处的恐惧,他并不是担心秦孝公死之后他的下场,而是真心的担心秦孝公的身躯。 而床榻上的秦孝公听到商鞅的声音,哑然失笑:“你怎么如此狼狈?” 他显然一眼就看到了商鞅身上杂乱的衣袍以及身上到处都是的泥土,不由得有些斥责的意味:“你说你,都什么年纪了?” “都已经做了大良造这么多年来,怎么还是这般?” 商鞅跪伏在秦孝公的床榻之前,看着躺在床榻上虽然看起来精神很好,但眼神中的疲惫却再也无法遮挡住的秦孝公:“君上如今如此,鞅如何有心顾念礼节?” 他看向秦孝公:“君上,太医令如何说?” 秦孝公微微沉默。 太医令如何说? 太医令能够如何说呢,他的记忆倒回到前几日,倒回到太医令以一种恐惧而又带着害怕的情绪说的话。 时日无多..... 他将脑海中的思绪摇晃了出去,拉着商鞅的手说道:“寡人的日子,只怕已经到啦。” 秦孝公声音温和:“这一世君臣,寡人已然知足了。” “你我二人的情谊维持了二十多年的光阴,如同青山松柏一样不曾凋零,这是多么令天下君臣羡慕的感情呢?” “如今我就要故去了,你的身子尚且还好,要好好的看顾太子,知道了吗?” 这般说着,秦孝公又是看向身边的内侍:“太子、陈野可曾来了?” 那内侍低声道:“太子得到消息后,立刻放下了手中的政务匆匆而来,马上就要到了。” “陈君亦是如此。” 秦孝公又是说道:“你再去一趟,告诉陈野,让他把寡人的两个外孙带来,寡人要见一见他们。” 他偏过头看向商鞅,或许是生命的最后所有人都会有些絮叨,他止不住的念叨着:“伱别看陈野那小子整日冷静,但一遇到这种真正关心的事情,反而是会慌乱的。” 秦孝公像是一个长辈,事实上,陈野算是他的女婿,也算是半个儿子了,他的确是陈野的长辈。 “这小子说不定还没有我的大外孙子冷静。” “不信你等着他来了问问。” 商鞅握着秦孝公的手,不知道说什么,只是紧紧的握着,脸上的神情悲惨而又哀思。 不多片刻,脚步声急匆匆的响了起来。 远处走来一個方才弱冠之龄的青年,此人容姿俊朗,身上带着不怒自威的气势,他走到秦孝公身前,直接跪伏在了地上。 “君父!” 秦孝公看着嬴驷,不由得摇头,神色略微凝重:“你都已经是如此大的人了,怎么能够露出如此小女儿家的姿态?” “坐罢。” 嬴驷坐在那里,看着已经变得衰老,且此时精神略微不振的秦孝公,神色更为低沉。 他知道父亲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即将结束,可他还是有些舍不得的。 但内心又有一股子隐藏不住、难以克制的喜悦涌上心头,但这喜悦刚才出现没多久就被嬴驷狠狠的压了下去。 他与秦孝公与历史中不一样,历史中的他因为【老师】的事情吃够了苦头,并且因为秦孝公偏心商鞅而非是他这个儿子,所以其实在内心是恨着秦孝公的。 一个父亲为了一个臣子,处罚了自己儿子的老师,令儿子有如此大辱。 这样的儿子憎恶父亲,有什么错呢? 但若是换做现在的嬴驷去思考,却不会这么想了,因为他知道,一个优秀的君主本就不应当加入到臣子的乱战当中。 太子身为储君,也应当如此。 三人就这样一边闲谈,一边静静的等待着另外一个人的到来。 “呼——” 风儿轻轻吹着,远处的风雨不断的落下,一身寒气的陈野、攸宁、陈慎、陈詹四人走了进来。 还未曾等到陈野开口,秦孝公当即先问道:“陈小子,寡人问你。” “你是直接带着慎儿他们来的,还是让慎儿他们先等在家中的?” 陈野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他看向秦孝公,有些吞吞吐吐。 十几年的光阴,他早已经是将秦孝公当成了另外一个父亲了。 反倒是攸宁捂着嘴偷笑:“父亲还是如往日一般,一眼便能看穿夫君的心思。” 她回过头,看着慎思说道:“夫君原本是让慎儿他们等在家中的,后来慎心思缜密,在我们走之后便到了宫门口,因此没有耽误时间。” “在听说父亲想见慎思他们后,立刻便来了。” 秦孝公得意的看了一眼自己的老友商鞅,神情肆意,像是在说:“怎么样?我猜对了吧?” 他招了招手:“慎儿、詹儿,来让外祖瞧一瞧你们。” 陈慎二人走到了秦孝公的身边,陈慎年纪稍大些已然知道了生死离别,陈詹如今尚且年幼,不知道什么是生死大事,于是笑着走到了秦孝公身边。 “外祖~” 他轻轻撒娇说道:“你好久没有陪詹儿玩了!” 秦孝公看着年幼的、脸颊上带着几分稚嫩的詹儿,笑了笑说道:“外祖身体不好,以后可能不能陪詹儿玩了,詹儿原谅外祖好不好?” 陈詹嘟了嘟嘴说道:“那外祖一定要快快好起来哦。” 秦孝公拍了拍他的肩膀,之后又看着陈慎说道:“慎儿啊,你心思缜密是好事,但有些时候这是大人才需要操的心。” 他有些心疼的说道:“万万不可忧思过虑,知道了么?” 陈慎乖巧的点了点头。 秦孝公看着周边围拢着的人,脸颊上带着满意的神色,微微笑着:“寡人这一生也算不虚此名了。” 他看着嬴驷说道,整了整神色,颇为严肃的说道:“太子,你万万记得,不可忘记了历代国君的誓言!不可忘记了历代国君的雄心壮志!” 嬴驷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袍,望着秦孝公道:“还请君父放心,嬴驷万万不敢忘!” 秦孝公微微点头,这一刻他的精神似乎比之前更好了:“陈小子、商卿。” 他的声音略带苦涩:“我怕是坚持不住与你们一同再创造秦国的辉煌了,我只有一个问题要问你们!” 秦孝公此时已有强弩之末的迹象,他强行坐了起来,看着陈野、商鞅问道:“寡人虽一生未能称王,但寡人可配称王否?” 听到此话,商鞅、陈野都不由得落泪,二人共同道:“若君上不配称王,此世有何人可称王耶?” 此话一出秦孝公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却在片刻戛然而止。 山陵崩,君王殁。 一代雄主秦孝公,于孝公二十三年的这个冬天逝去了。 PS:说个情况宝宝们,22号-25号很有可能单更,这是存稿,我20号做个小手术,有留置针+术后的事情怕存稿不够,先提前道歉~么么哒。 第五十八章:伐秦!!【一更,求收藏追读】 风雨飘摇,所有的一切都像是加上了一层灰色的夹层一样。 此时,秦孝公的身旁内侍缓缓走出,手中捧着秦孝公留下来的最后一道旨意:“君上旨意,还请太子、大良造、司寇听闻。” 嬴驷从悲伤中缓缓的走了出来,跪伏在那里。 陈野的神色虽然悲伤和哀思,但却也还有力气转一个身子,唯独商鞅静静的跪伏在那里,握着秦孝公已然有些开始褪去温度的手,好似已然没有了知觉。 内侍看了一眼商鞅,本来想要说什么的,嬴驷却挥了挥手,叹了口气:“商君此时的心情,孤能够理解。” “你便直接宣旨吧。” 内侍不敢违背此时已经板上钉钉要成为秦王的嬴驷之语,当即展开了秦孝公留下的遗诏。 “寡人一生无愧,用商鞅而行新法、用陈野而固邦国。” “太子如今尚且未曾加冠,不能亲政,令其登基,而后留辅政之人,以商鞅为相国、以陈野为大良造。” “太子当勤勉之。” 宣读完诏书后,嬴驷的神色并没有丝毫的变化,只是低着头接受了秦孝公最后留下的旨意。 他转过头,看向依然愣愣的商鞅以及有些沉默的陈野,开口道:“君父留遗诏,还请商相、老师辅佐。” 商鞅依旧沉默不语,他的心早已经不在这里了。 陈野却知道此时他必须是站出来了,当即开口道:“还请君上放心。” “臣定然尽心竭力。” 他已然改口称呼嬴驷为君上了,因为嬴驷的登基已然成为了板上钉钉的事情。 商鞅这个时候好似是方才反应过来一样,同样机械式的看向了嬴驷:“老臣听旨。” 嬴驷走到大殿外,看着外面的风雨,虽然脸颊上的神色不变,但眼神中却有一股不能阻挡的锐利之色。 他从太子成为了秦国的国君,这是莫大的变化。 无论是商鞅还是陈野、还是攸宁、甚至是站在一旁的陈慎都感觉出来了这种变化,只众人心中各自有自己的想法。 ......... 一夜的风雨逐渐过去,宫中的消息也是传到了整个咸阳城、甚至以一种飞快的速度传遍了大秦、传遍了天下。 半個月的时间,所有人都知道了秦国的国君秦孝公崩殂了。 这是一位即便没有称王,但所有人都在心中将其当成了“王”的国君。 正在周游列国的孟轲从路人的口中听闻了此事,不由得悄然落下泪水,他看向秦国的方向,心中想到的则是当初与秦孝公的夜谈。 “孝公之殂,天下少了一位古时候的明君啊!” ........ 随着消息的传播,秦国国内家家户户几乎都挂上了白布,这是国丧,亦是所有秦国国民没有经过任何人的强制命令而主动施行的。 他们清楚明了的知道,孝公在位的时候为他们带来了多大的改变。 军中同样是默哀一片,所有的人都在为秦孝公祈福。 然而,有人愁苦便有人欢喜。 魏国,大梁。 得知了消息的魏惠王肆意张扬的大笑着:“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无论你生前多么厉害,如今不还是死了么?” 他神色严肃的看向台下的人:“即刻着兵准备!” “伐秦!” 台下的庞涓神色严肃,脸上带着些快意之色,他要复仇! ....... 韩、魏、卫、宋、赵五国联军伐秦的消息,很快就传播到了天下各地,所有听到这个消息的人都有些惊愕。 如今秦国的国君方才去世,五国便联合伐秦?这是要趁着秦国内政不稳的情况下,将秦国的东出之势力逼迫回去么? 在所有人都愣神的时候,唯有两个人脸上突然绽放了惊喜之色。 此时正是用他们的时候啊! 秦国之内,如今商鞅垂垂老矣,虽然依旧成为了秦国的相国,但从秦孝公去世后,却已经无力再争夺什么了,甚至有消息传出,恐怕他的日子也快到了。 而国内的另外一个相国陈野则是没有什么野心,且如今已然是近不惑之年的年纪了,哪里如他们一般年轻力壮? 正巧此时秦国国内大才青黄不接,他/他前去了,岂不是可以得到重用,一展心中抱负? 这两个想到一起的人,正是张仪、苏秦这两个师兄弟。 因为秦国名声以及商鞅变法顺利进行、加之秦孝公仁义之名的事,所以苏秦并未如同历史中的那样去其他的国家,他的首要目标便定在了秦国! 张仪则是一开始就相中了秦国,他知道,唯有在秦国自己才能够展露出自己最大的能力和才华! 更何况—— 如今的秦国几乎已然成为了第一强国,这样的国家如何能够不吸引人才们呢? ......... 章台宫 新登基的嬴驷坐在高台上,他的神色幽幽:“如今,魏、赵、韩、卫、宋五国伐我大秦,我等该如何?” 台下的人此时已然不像是上一次一样沉默,反而纷纷出列。 “启禀君上,虽然如今我大秦正值风雨之时,然则先君之遗风不可负!” “臣,请战!” 一个又一个的大臣站了出来,脸上都是带着坚定无比的神色,他们纷纷开口说道:“臣,请战!” “请战!” 请战的声音传遍整个大殿,嬴驷猛的起身,抽出腰间的长剑:“好!” 他的声音慷慨有力:“五国欺我先君逝去,趁此为难之机发动如此不义的战争,我等怎么能够容忍呢?” “寡人定当继承父亲遗志,将五国赶出大秦疆土!” “此战,必胜!” 台下的大臣纷纷附和:“此战,必胜!” 没有人会怀疑这一点,因为这是用从孝公八年开始的数次胜利换来的底气! 此时,一个谁都没有想到的人站了出来。 正是商鞅。 商鞅白发苍苍,在秦孝公去世后的十天内,他的头发迅速变得苍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最后一点心力一样。 “启禀君上,商鞅请战!” “请为主帅!” 此时他抬起头,眼神中燃烧着的是熊熊的怒火:“五国欺我大秦,便是辱及先君!” 他再次重复道:“商鞅请战!” 第五十九章:围宫【二更,求追读收藏】 商鞅心中的怒火熊熊燃烧着,几乎要将周围的一切都给焚烧殆尽。 自从孝公十八年的战争过了之后,虽然魏、韩、赵等国依旧对秦国有所忌惮,甚至是畏惧,但他们在后来的这五六年间都没有敢再次挑动战争。 而此次秦孝公去世,他们立刻便发动了战争,这如何能够让商鞅不愤怒呢? 他觉着自己生命正在缓慢的流逝,商鞅不想坐以待毙,更不想慢悠悠的在后方等待着自己的死亡,他想给自己找到一个轰轰烈烈的死法。 而这个时候战争出现了。 商鞅觉着这是上天、亦或者刚才离世的秦孝公对他的提示,让他借助这一场战争而随孝公离去。 这对于商鞅来说并不是一个困难的抉择。 毕竟如今的商鞅老妻早已经离去,整個相府中除却几个侍奉的人之外,已然是空空荡荡了。 嬴驷高居在台上,看着商鞅那几乎冒着火光的眼睛,柔和的说道:“商君,此时国内离不开您,您为何一定要前往前线请战呢?” “不如留在咸阳城,为寡人坐镇后方如何?” 商鞅微微摇头,神色坚定无比:“启禀君上,新法的改革已经持续了十几年,所有的内容都已经烙印在了秦人的骨子里面。” “他们是不会忘记的。” “而老臣已然没有什么可以推动的变法了,留在国都后方又有何用呢?” 他的眼睛看着嬴驷:“且如今陈相依旧在,哪怕是老臣离开了也不会有什么影响的,是故还请君上成全。” 看着商鞅的眼睛、感受着商鞅那坚定的意志,嬴驷无奈之下看了一眼陈野,陈野此时微微点头,他知道商鞅对于秦孝公的情谊,此时的商鞅正处于热血上头的时候,是怎么也打不消的。 他只是上前一步,而后开口道:“君上,既然商相有此之志,何不支持他呢?” “只是商君毕竟年迈,还请君上择太医令随行。” 嬴驷看向商鞅,低声道:“不知商相如何看待此事?若能够接受,那么寡人便允了您吧。” 对于嬴驷来说,商鞅其实并没有陈野亲近,更何况如今能够将这一位顾命大臣支开,对于嬴驷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他是知道自己老师性格的。 只要自己能够亲政,自己的老师会立刻放手权力,甚至放手的那一天还要高高兴兴的欢呼庆祝饮酒。 商鞅没有丝毫犹豫:“臣遵令!” 嬴驷这才松了口气,后看着商鞅以及众多大臣,传达了自己的旨意。 “诸位,秦人从不害怕战争,既然他们要战,那么便战吧!” “传寡人之令,以商君为主帅,号十五万军,迎击五国盟军!” 大臣们纷纷开口,脸上带着坚定之色:“臣等遵令!” .......... 章台宫后殿。 嬴驷坐在那里,此时的他已经有了秦王的威严,看起来像是一个成年人了,唯有他脸颊上尚且有些稀疏的胡子象征着他的年龄。 “老师,您觉着这一次的战争我们会胜利么?” 陈野根本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他只是诧异的说道:“啊?难道这一场战争还会输么?” “你是不是太小瞧秦人的战斗力了?” 他吃吃的笑着:“君上要考虑的唯有一个问题,当秦人的刀为君上获得了胜利之后,君上该用这一份原本就属于您的胜利去换取什么东西。” 嬴驷摇头轻笑:“老师说的倒是不错,只是寡人终究是有些担忧罢了。” “这毕竟是寡人登基后的第一场战役。” 陈野没说什么,只是安抚了几句嬴驷后,将话题转移到了另外一个地方:“君上,与五国盟军的战争不用着急,如今反倒是国内的另外一个人,恐怕需要注意一点了。” 嬴驷眨了眨眼睛,脸上带着了然:“老师说的是我的那位伯伯?” 陈野耸了耸肩膀十分轻松:“是的。” “先君在世的时候,便调查过这一位,先君十二年的时候,先君曾经查出来他与魏王有所勾结。” “这一次这么好的机会,他能够放过么?” 嬴驷看着手中的棋子,手中不断的盘横着。 片刻后他笑了一下:“您觉着,他会做出什么样子的选择?” 陈野嘿嘿一笑:“怕是最简单粗暴、看起来最聪明、但却实际上最愚蠢的选择吧。” 他抬起头,此时嬴驷也正巧了抬起头,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的说出了两个字:“围宫!” 而后两人都是一怔,继而哈哈大笑起来。 嬴驷看着陈野:“老师啊,看来我们两个想到一起去了。” 他冷笑一声:“自从父亲离世后,宫中总是有些骚乱,那些宗室也有些坐不住了。” “经常明里暗里的告诉我,应当信任宗室,而非老师与商相。” 嬴驷不屑的说道:“那一双双充斥着欲望的眼睛,简直是让寡人看着就觉着脏污!” “寡人并未曾理会他们,但他们只怕是有些忍不住了。” “这一次或许会和公子虔一同发动围宫之变吧?毕竟公子虔与老师、商相都有大仇,若他成为秦国的国君,只怕新法十不存一,老师与商相也绝对没有什么好下场的。” 陈野对此倒是没有否定:“君上说得对。” “只是,君上会给他们这个机会么?” 别人不知道嬴驷,陈野这个当老师的难道还不清楚么? 这位太子殿下,在前些年已经从秦孝公的手中掌握了宫殿护卫的部分兵权,如今登基后更是将那些权力牢牢的握在手中。 可以这么说,如果嬴驷不想让宫中的消息传出去,那么宫外便得不到一点点哪怕是风声。 如今嬴驷想要做的,不过是“钓鱼”罢了。 他想将隐患调出来而后杀死。 其中就包括公子虔。 .......... 公子虔府邸 所有人都已经身着铠甲准备好了,公子虔站在最前方,声音冷酷:“此次,有进无退!” “我已经与宫中禁卫有所联络,宗室更是支持我。” “杀昏庸之君,废黜新法之变!” 他举起手中的长剑,在这个夜晚悍然率领着自己的军队出击! 第六十章:杀!【一更,求收藏追读】 公子虔认为自己的想法和主意应该没有人能猜得到,毕竟在他看来自己的动作十分的隐蔽。 然而他没有想到的是,早在很久之前,秦孝公就已经防备着他了。 一个为他准备了很久的陷阱,正在咸阳宫前面等待着他。 这是一个平平无奇的风雨夜晚,夏天的夜晚下一场雨是很正常的,就在这淅淅沥沥的雨声当中,一场阴谋正在缓慢的进行着。 阴谋的其中一位男主角此时率领着自己的士兵们朝着宫殿而去。 而另外的两位男主角则是默默的在咸阳宫中等待着。 章台宫中 嬴驷看着陈野微微的叹了口气:“寡人倒是没有想到,叔伯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动手,我以为他会再等待几天。” “至少等待五国盟军与秦军交战,趁着我们焦头烂额的时候动手,倒是我高估了叔伯的耐性了。” 陈野却是没有丝毫的意外:“其实对于公子虔来说,这是最好的时间了。” “但凡等到几国混战的情况,他都会成为秦国的罪人。” 他的嘴角带着几分嘲讽之色似乎很看不起公子虔,事实上也正是如此。 “他既不想要成为秦国的罪人,又想要获得胜利的果实,什么都想要,但是什么都不想舍去,这怎么可能呢?” “世上的万事万物都是有定性的,得到某种东西的同时一定会失去某种东西。” “这是亘古不变的法则。” 嬴驷耸了耸肩膀:“可是叔伯不懂得这個道理。” 正在两人讨论的时候,外面传来一阵阵喧哗的声音,似乎是什么东西在交战一样。 嬴驷轻轻哦了一声,瞥了一眼大殿外的火光:“看来是我的那位叔伯到了。” 他站起身子来,此时的他雄伟霸道,是一个合格的秦王了,哪怕此时的他并没有亲政也是一样。 对于这种能力的人来说,所谓的亲政只是一个名义罢了。 毕竟不管是商鞅还是陈野都不会干涉他的决定,若是嬴驷做出了与二人不同的选择,最大的可能性是陈野与商鞅妥协。 当然,这样的可能性并不大。 毕竟三个人都是聪明人,而聪明人对于一些固定事情的处理方法往往是相似的。 顶多是风格有些不同。 陈野也跟着嬴驷站了起来,两人默默的走到宫殿外。 此时往日里显得昏暗、阴沉、肃穆的咸阳宫如同被大日照亮了一样,到处都是肆无忌惮的喧嚣声以及那可以照亮一切黑暗的烛火。 公子虔就站在最前方,跟着他的还有几个宗室子弟。 他们的身上穿着铠甲,手中握着长剑,面容肃穆中带着几分的肆意。 此时的他们觉着胜券在握,无需担忧! 公子虔看着从宫殿中缓缓走出来的陈野与嬴驷,脸上的神色骤然之间变得阴沉无比。 他盯着嬴驷依旧淡然的面容,口中说着正义凌然的话语:“嬴驷!今日我围宫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秦国!” “你信任商贼、陈贼,而忽略秦国中真正的贤良,宗室以及国民早已经不能容忍了!” “今夜之变,唯救国也!” 嬴驷不急不躁的看着公子虔,倒是让公子虔有些心虚、担忧了,一股隐隐的、不知从何而来的不好的预感从他的心中升腾起来。 “叔父!何如此说也?” 嬴驷只是反问道:“你说商君与老师是逆贼、奸佞,令国民们早已经无法容忍,可是今夜随着你宫变的有国民吗?” 他冷笑一声:“若你今夜大大方方的说,你就是为了一己私欲,而不顾秦国的安危发动的宫变,或许寡人还会忌惮你几分!” “可今日,伱毫无担当,只想为自己寻找借口!” “且是如此敷衍的借口!” 嬴驷上前一步,看着那些手中拿着兵器的士兵,这些不算是正儿八经的事情,只是公子虔的私兵罢了。 “商君变法,推行秦律、统一文字、开创私田、二十等军功爵位等制度,难道不是为了普通的国民么?难道不是为了秦国么?” “我君父在世的时候,不仅多次夸耀商君的功绩,更是靠着新法的成果而几乎成为天下共尊的霸主!” “若不是君父有贤良之名,仁义之心,天下早已经知道秦国的威名!” “而仁义之名更是仰赖有老师在!” “老师辅佐新法施行、大公无私、且身怀大才、护佑秦国,多次率领军队抵御他国进攻,此乃我大秦的肱股之臣,可落到了你公子虔的口中,变成了奸佞?” 嬴驷冷笑一声,话语多少有些咄咄逼人的感觉了:“我倒是想知道,比起来做出如此贡献的商君、老师来说,你这样一个在国家危难之际逼宫的人难道不更像是一个奸佞么?” 他猛地大吼一声:“今日跟随罪人公子虔逼宫之人,放下手中武器不再抵抗!寡人可减少你们的罪过,让你们进入罪人营中斩首立功!” “斩首一人者,罪行可消!” “之后依旧按照军功制度执行!与常人无异!寡人可以保证,不牵扯到你们的家人!” 嬴驷的眼睛灼灼,像是一头猛虎一样:“士卒们,告诉我!” “你们愿意做一个在国家危难之际逼宫的罪人,还是愿意做一个保家卫国的勇士?” 在嬴驷的逼问下,那些士卒们有些犹豫,不少人放下了手中的武器,或者将武器对准了自己身边还准备抵抗的士卒们。 对于这些士兵们来说,来到这里已然是死罪了,可既然君上宽恕他们的罪过,并且允许他们将功折罪,他们为什么还要冒险呢? 之前是没得选,必须跟着主君,否则便是死。 今时却是不一样了。 公子虔的神色有些变化,他没有想到嬴驷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也没有想到经过商鞅变法近十几年的光阴潜移默化,他的私兵早已经是害怕这种私斗了。 他们不愿意跟着公子虔立下所谓的“从龙之功”,因为他们除了这个选择外,有一个更好的选择。 军功! 且更加巧合的是,如今便有一场战争! 随着夜色的推移越来越多的士卒放下了手中的武器,而此时的章台宫依旧明亮。 嬴驷站在高台上,说出了他今晚身为秦王的第一个命令。 “罪人虔,以下犯上,大不敬。” “杀!” “斩其首者,封爵五等!” 瞬间,一个个眼睛都在黑夜中亮了起来。 第六十一章:陈野的最后一课【二更,求收藏追读】 斩首封爵五等? 这对于这些普通的士卒来说已经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奖赏了!要知道五等的爵位几乎已经可以让他们脱离原本的阶级了! 所有的士卒都像是一头头狼一样,看着公子虔等人。 而此时,站在公子虔身边的那几个宗室神色早就变得阴沉无比,他们没有想到嬴驷完全没有在意他们,甚至从头到尾都没有跟他们你说一句话! 这对于他们来说一个巨大的打击! 他们不甘心!但是看着那站在高台上,比之前秦孝公更霸道的嬴驷,这些人的内心开始害怕了。 宗室对于不需要宗室帮扶的秦王来说、对于强势的君主来说,并不是一個很有作用、很有效力的帮手。 这种情况下,秦王完全不在乎他们,才是正常的。 嬴驷看着下方的闹剧,眼神朝着某个方向看了一眼,他今夜的准备自然不可能是这样。 只是有一些意外的收获罢了。 如果他刚刚的话语没有能让那些士卒动心,且改变自己的立场,那么隐藏在暗中的禁卫军便会出现,将这些私兵屠戮殆尽。 毕竟,正规军的实力怎么可能是那些公子虔畜养的私兵能够比的呢? 陈野幽幽的叹了口气,这荒谬而又可笑的事变很快就能够结束,甚至不会激荡起来任何的水花。 章台宫中 嬴驷看着陈野,这个时候的他又像是一个没有加冠的孩童了:“老师,今夜寡人的表现如何?” “有没有让秦国的历代先君感到失望?” 陈野看着嬴驷的眼睛,他没有一刻将这个孩子当成是孩子。 这是秦国的国君,未来秦国的王。 无论是在历史中,还是在如今,这位的心机城府都不是盖的。 若是想要选择秦国历代君主中最优秀的,这位惠文王即便不能够成为第一、第二,也能够毫无疑问的进入到前三,哪怕他杀了商鞅。 在历史的脚步中,秦始皇之前,秦国最巅峰的时候是昭襄王,秦国强大的开端看似是秦孝公时期的变法,但其实,惠文王做出的贡献更大一些。 可以这样说,之所以有【战国大魔王】昭襄王的存在,就是因为有惠文王的存在! 在惠文王时期,文有张仪、武有司马错、樗里子、魏章、甘茂等人,可以说是秦国第一个人才的盛世了。 也正是在这个时期,秦国拿下了巴蜀之地、兼并戎狄,这才有了后来的大秦虎狼之师以及东出的最大基石。 没有巴蜀之地,昭襄王想要东出? 或许在现在的情况下可以,但在历史中的那个秦国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陈野轻轻吐了口气,看着面前炫耀的嬴驷说道:“君上今夜,雄伟霸道,无愧于秦国的君上!” 说完之后,倒是有些担忧的语气:“只是君上应当知道,您乃一国之本,不可轻易的冒险,今夜的事情其实已经有些冒险了。” “您并不能够确定,那些士卒们是毫无危险的。” 陈野的声音有些急切、甚至是有些严肃了:“若是君上出了什么事情,即便我与商君有再大的本事,也无力回天。” “您才是一切的根本啊!” 嬴驷听着陈野的话语,有些心虚的挠了挠头:“弟子知道了老师。” “下次定然不会如此冒险的。” 陈野微微摇头:“君上还记得我与您的第一课么?” 嬴驷点头:“老师教授给我的第一课,我一直不曾忘记,一直牢牢地记在心里。” 陈野这才点头,之后端正了身躯。 他先是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袍,而后正经的跪坐在那里,显得十分肃穆严重。 “君上,臣今日为您上最后一课。” 陈野看向嬴驷:“您不应当把臣当做是例外,朝堂中不应该有能触动您的意外,无论我还是日后的陈氏,都只是君上的臣子。” “若真的出现了什么争斗的事情,君上不应当插手进来。” 陈野几乎是一眼就看出来了嬴驷成为一个【优秀】君主的最后障碍,那就是他将陈氏、将自己当成了自己人。 就如同之前的公子虔一样。 在嬴驷的幼年时候,他能够为了公子虔以及宗族去亲自下场诋毁新法、反抗商鞅,那么日后的嬴驷便也会因为陈氏的事情而亲自下场。 而这不管是对于陈氏来说,还是对于秦国来说、亦或者对于嬴驷来说,都不算是一件好事。 嬴驷本来想要专注的听老师说什么,但却没有想到从老师的口中听到了这样的话,他一时之间有些愕然:“老师,您的妻子乃是我的阿姊、您的孩子乃是我的外侄。” “这样的关系,我们本就是一体的。” “为何您要这样说呢?” 陈野俯首,额头紧紧贴着青砖地面:“君上,此乃君臣之道。” “是对您的保护,也同样是对陈氏的保护。” 他的眼中带着悲痛:“我无法知道日后的慎思会变成什么样子的人,更无法猜测陈氏的第三代会出现什么样子的人,因此只能用这种办法来提前限制他们了。” “这并不是对陈氏的限制,而是对陈氏的保护。” “还请君上成全。” 嬴驷心中莫名的悲痛,但他看着陈野严肃的面容,心中一动。 老师这么说,自己便先应下来。 日后怎么做的话,不还是看自己么? 当即面色不变,依旧是一种悲哀的神色,但却将陈野搀扶起来:“老师,寡人答应您。” ......... 长街上。 因为宫变的缘故,大街上有些零零散散的私兵。 他们在街上肆无忌惮的流窜、抢劫、甚至是做出一些其他的事情来,因为他们知道反正自己是死罪。 既然都是死罪,为何不在最后快活一把? 这是人之常情。 一辆车辇从远处路的尽头缓缓驶出,其上站着一个约莫十二岁的孩童,孩童神色肃穆,手中持剑,区区八岁便已经有了七尺八有余的身高。 他的身旁一个个的家丁手中拿着武器。 正是陈慎。 陈慎脸色威严肃穆,看着远处那些流窜之人:“依照秦律,当斩!” 他手中长剑指向远方:“随我杀敌!” “杀!” 第六十二章:甲等上!【一更,求收藏追读】 厮杀的呐喊声传遍了整个街道,陈慎站在车辇上冷漠的看着远处流窜的众多士卒。 这些士卒在他的眼中不过是土鸡瓦狗,毕竟从在围宫时候偷偷逃跑的私兵能够是什么好东西呢? 夜晚的雨不断的落下,洗刷着这脏污的街道,街道上的血迹很快就被冲刷了个干干净净,什么都看不出来了。 一场政变就这样消失在无形当中。 ........ 章台宫 陈野离开之后,嬴驷的脸上带着些落寞的神色,他摇头看向陈野的背影,无奈的说道:“你说老师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身旁的内侍不敢开口,涉及到陈野的事情,他们这些奴婢能够说什么呢? 毕竟这位不仅仅是国君的老师,更是国君阿姊的夫君,也算是半个宗室的“自己人”了。 嬴驷坐在屋子中,脸上的神情复杂无比,他默默的看着面前的棋局。 “一切都是会改变的是么?” ........ 街道 陈野慢慢悠悠的往前走着,一边走还能够一边打开系统面板看两眼。 经过这些年的发展,陈氏已经慢慢的有了规模,不管是从人口来说还是从势力来说,都算是一個不小的家族了。 【家族】:樊氏陈姓 【家主】:陈野 【始祖】:陈野 【族人】:赢攸宁、陈慎、陈詹、陈安、陈守、陈靖...... 【传承时间】:15年 【政治信誉度】:60 【声望】:秦(崇拜)、齐(冷淡)、燕(冷淡)、楚(冷淡)、韩(憎恶)、赵(憎恶)、魏(憎恶)、周(憎恶)..... 【道具】:【丙等中·同心】【丁等下·暗器】【丁等下·锦袍】【丁等下·护符】*2、.....、 【气运点数】:2000 陈野看着多出来的气运点数,脸上带着些许微笑。 气运点数这个东西在家族未曾完全建立、他尚且没有进入到家族空间的情况下,只能够通过他自己的成就获得。 这几年来,他只获得了两千点的气运点数,将这些气运点数一直牢牢的积攒在手里,等待的就是现在这个时候。 他刚才在宫中与嬴驷所说的话是表明陈氏的立场,陈氏支持国君,但却不会成为【国君】的一部分。 陈氏希望有自己的路。 这是他的态度,他的那位徒弟也一定是能够看出来的。 所以才在最后答应了下来。 陈野抬起头,望着天空上的明月,一晃眼已经来到大秦近二十年了,他是秦孝公五年来到了这里,而如今已经是惠文王元年了。 来的时候他方才十九岁,如今近二十年过去,他也已经到了不惑之年。 他看着远处被乌云遮挡住的月亮,嘴角不由得露出了几分的怀念神色:“也不知道老师此时是否安好?” 陈野并没有担心商鞅会输掉这场战场,这场战争不管是魏国还是其他的国家,其实都没有想要战胜秦国,将秦国赶回西边的意思。 他们只是想要表明一个态度。 秦孝公的时代已经结束了,那个压迫着他们的时代——不仅仅是从武力上,更是从精神上、仁义的名声上压迫着他们的时代结束了。 没有人可以再让他们退后,即便是新生的秦国君主也不行。 这就是他们的态度。 至于公子虔所想的借助五国的力量,成为秦国的君主这种事情,不管是魏王还是其他几国的君主都没有这样考虑过。 整场戏剧,只有公子虔自己做了一个小丑而已。 其余的人都有各自的目的。 ............ 司寇府 陈野端坐在府邸中,神情庄重,像是要做什么重要的事情一样。 他之前已经焚香沐浴了整整三日,在这三天也保持了斋戒的习惯,陈府的其他人都很迷惑,为何陈野要这样,但没有任何一个人敢于询问。 只有陈詹仗着自己还年幼这一件事情,撒娇试着问了一次,但陈野并没有回答。 陈野的眼睛看向系统面板,他已经攒够了新手保底最后二十抽所需要的气运点数,现在就可以进行抽取了。 他轻轻的吐了口气,将自己的精神尽量的放松。 新手池子有一个五十抽内必定出甲等道具,且不限制是哪一个品阶的buff! 而出了新手池子之后,想要甲等上的道具就必须是往里面使劲儿砸气运点数了,毕竟保底只管甲等中下道具.....甲等上的道具是真的要看运气的。 “呼——” 陈野长长的吐了口气:“系统,给我二十连抽!”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陈野面前的系统面板上骤然之间出现了无尽的光芒,各种各样的光芒综合在一起出现,像是要把人的眼睛闪瞎了一样。 当光芒消失,系统的声音随即响起。 【叮,恭喜宿主获得【废品】【废品】【丙等中·属性点*1】【丙等中·属性点*1】【废品】【丁等下·护符】【废品】【废品】【丙等中·政治信誉度*1】【废品】【废品】【丙等中·同心】【丁等下·暗器】【丁等下·锦袍】【废品】】 【【丙等中·金丝甲】【丁等下·折扇】【甲等上·麒麟玉】【丙等中·政治信誉度*1】【废品】】 所有的光芒中,陈野一瞬间就注意到了那个最闪耀的、带着金色光芒的名字。 甲等上道具! 不管这个道具是什么样子的、什么属性的,仅仅是这个甲等上就够陈野兴奋的了。 新手池子能出好货么? 这不是出了么? 而且还是最高等的甲等上道具! 按耐住自己激动的心情,陈野缓缓的吐了口气后查阅起来刚才的系统信息,想要看一看这次除去废品外还抽到了什么道具。 “两个属性点么?挺不错的。” 陈野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而后在系统面板上打开了陈慎的面板。 【姓名】:陈慎 【身份】:陈氏嫡长子 【属性】:政治:95、谋略:90、军事:85、武勇:75、智谋:96 其实陈慎最开始的属性并不是这样,而是陈野将最开始的一些属性点给用在了他的身上。 陈野摸着下巴思考了几分钟:“那这次的两个属性点,便放在......” 第六十三章:麒麟【二更,求收藏追读】 “便放在政治上吧。” 陈野按了按额头,之后将两个属性点全部分配到了政治这个属性上。 此时,陈慎的政治属性已经达到了惊人的97,几乎快要被点满了都。 远处长街上 陈慎站在车辇上,观望着四周,只觉着周围有一阵阵清风吹拂,脸颊上带着些许温和,脑海突然清晰了许多。 他眨了眨眼睛,好像觉着之前有些想不明白的事情都能够想明白了一样。 而此时陈野忙完了手中的事务之后,方才有时间去仔细查看一下抽出来的那个甲等上道具到底是什么、有什么作用。 【麒麟玉】: 麒麟一出,必有祥瑞。 【技能】: 清神:可使佩戴者保持清醒状态、做出最理智、清醒的判断。 入梦:初代拥有者滴血认主,每三年可进入玉佩持有者梦境一次,通过梦境与玉佩持有者进行交谈。 镇守:麒麟为祥瑞,可镇守家族气运,可绑定历代家主,不可丢失、不可窃取、不可掉落。 护主:每十年可为玉佩持有者抵御一次致命攻击,该次数可以累计。 才子:麒麟才子,名传天下。佩戴者魅力+20,智谋+3、声望+20。 看着麒麟玉的效果,陈野不由得咽了口唾沫。 这就是甲等上的道具么? 在陈野看来,仅仅是第一個功能就已经是十分超值,不愧他甲等道具之名了。 让佩戴者保持清醒状态? 有多少时候人是无法保持清醒、冷静状态的?许多人在冲动下做出的决定有多蠢、能够毁掉多少东西,这简直是无法想象的。 而一个家族想要传承的更为久远,一个时刻能保持清醒的家主才是最重要的! 这般想着,陈野很快的将自己的血液落在麒麟玉之上,而后等到麒麟玉认主后,便将麒麟玉放在了自己的腰间。 玉佩方一落在腰间,陈野就觉着自己好似是被一阵清风拂面一般,因为年老的缘故有些迟钝的大脑再次恢复了清醒的状态。 他砸了咂嘴:“果然不亏啊!” .......... 战争是很迅速的,尤其是在几乎所有人都不愿意打这场战争的时候。 商鞅坐在大帐中听着下面的人汇报着战争的情况,秦军的战斗力依旧强悍,伤亡损失并不大,反倒是魏国等国家的伤亡严重。 只是这些伤亡在魏王的眼睛中只怕也不算什么。 毕竟与他无关,他只需要看几个轻飘飘的数字就可以嘞,而他获得的可是反抗【秦国】的尊严。 尊严是无价的。 至少在魏王的眼睛中,他的尊严是这样的。 即便是用再多普通士卒的鲜血去换取,也是值得的。 商鞅有些烦了,他不耐烦听这些东西便站了起来,走到了大帐外面,外面到处都是士卒,有些在休息,有些在执勤、而有些则是默默的坐在某些地方,而后看着秦国的方向。 哪里会有士卒不思念家的呢? 尤其是一些已经成家了的士卒,他们更想念家中的妻子、儿女等,他们想念家中的一切。 商鞅的眼睛中带着些许的感慨。 转过头,看着身后的众人说道:“君上的旨意到了么?” 身后跟着的某个侍卫开口道:“启禀商君,君上的旨意还未曾送到,但估摸着应该也就是这一两天的功夫了。” 没有人将这一场战争放在眼里,因为这些年他们经历了许多次战争。 只要最后的战争是胜利的就可以了。 商鞅摸着自己的胡子,眼神看向远处,脸上没有任何的神色,其实他只是在思考一个问题。 这次主动想要率领军队,只是为了死的轰轰烈烈而已。 为什么现在目的并没有达到? 商鞅很是困惑。 他以为自己的这一残躯在战场上应当支持不了多久才对。 不过这已经不是他要继续思考的问题了。 ........... 陈府 小书房中。 这是陈野为了自己的几个孩子特意建造的小书房,以方便几个孩子可以在这其中安心的看书,而不必受到自己的干扰。 此时的书房中,陈慎、陈詹、陈安、陈守、陈靖等人都乖巧的坐在那里,看着手中的书本。 在为这几个调皮捣蛋的孩子请了好几位老师之后,陈野终于发现了一个问题,对付这群孩子还是陈慎这个大哥最好用。 所以即便陈慎已经过了这个启蒙的年纪,但却依旧在小书房中与这几个小子一同上课。 “大兄,大兄!” 陈靖脸上带着些调皮的走到了陈慎的面前,有些讨好的说道:“夫子布置的作业实在是太多了,靖儿不会,可不可以不写呀?” 陈慎只是笑了笑,拍了拍他的头:“哪里不会?拿过来,大兄帮你看。” 他明明是在笑着,但看起来笑容却十分吓人:“大兄一定能够教会你的,至于课业么——还是要写的。” 这话刚说完,陈慎就注意到了一旁正在小声嘀咕没有学习的陈詹以及陈守两人,当即看向那两个人的方向:“你们两个,将昨日我留给你们的课业抄写十遍。” 陈慎的声音幽幽的,像是从冰窖中捞出来的一样。 书房外 攸宁捂着嘴笑了一下:“夫君。” 她眉宇中带着些许闪烁:“慎儿管教这群无法无天的孩子,果然还是有一手的。” 陈野耸了耸肩膀:“总之是比他的父亲我强多了,毕竟那几个小东西一哭丧脸,我就有些心软了。” 攸宁撇了撇嘴:“你啊,就是懒散。” 成婚这么多年了,攸宁怎么可能还不了解陈野的性格呢? 她调侃儿了几句之后便说道:“该为慎思请一位老师了,即便慎儿可以自学,但总归是要有老师的。” 陈野望向远处,同样感慨地说道:“是啊,该为慎儿请一位老师了。” ......... 惠文王元年。 一场开局轰轰烈烈但结局却十分滑稽的战争在这个秋天划上了句号,而同年,在战争结束后,嬴驷便更改了年号。 是为元年。 回来的商鞅整日窝在自己的府邸中不愿意出门,但嬴驷却依旧按照战功封彻候。 即便他已经是「君」了。 这也是新法施行以来第一位彻候,所有人都在侧目。 ......... 商府 商鞅一头白发,有些疲惫的看着面前的陈野:“你我有多久未曾像现在这样,私下面对面坐在一起了?” 第六十四章:老旧的臣子和新的台子【一更,求收藏追读】 陈野抬起头,看着已然青春不再的商鞅,声音中带着怀念。 “有多久了?” “大概有十几年了吧。” 他的眼神中带着些许落寞:“自从孝公八九年的时候,老师就不愿意与我在私下见面了,我已经从一个方才加冠的少年人,成了如今的不惑之年。” 商鞅倒也是笑着:“是啊,依稀记得那个时候你一身潦倒,一眼看去就能够看出来是来秦国谋生的,如今也是成了司寇、已然封君,有了一片家业了。” 说到这里,商鞅又是说道:“前两日听闻慎儿驾车在街上横扫那些流窜的逃兵?” 他指着陈野说道:“倒是比你这个当父亲的勇猛些。” 陈野的脸上带着些许得意之色:“一代人总是要比一代人强一些的不是么?” “不然的话,日后怎么撑得起来陈氏的门楣呢?” 商鞅斜了一眼陈野,不屑一顾的说道:“你们这帮子人总是想的太多,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们这個时候操那么多心有什么用?” 陈野耸了耸肩膀:“可能就是我放不下心吧。” 商鞅放下手中的书卷,这个年岁了他的头发已然苍白一片,披散在身后:“今日喊你来倒也是没有什么别的事情,只是想要见一见你。” 他有些沉默的说道:“这些年的变法也是多亏了有伱在,否则其中有几次我都要踏错路了。” 这话说的的确是真的,商鞅的变法与最初历史上的变法看起来几乎已经完全不同了,唯有最核心最本质的地方依旧一样。 变法是为了图强。 原本历史中商鞅的变法有许多严苛的地方,这也是日后秦国覆灭的根源之一。 而如今有陈野在,却是悄然将这种隐患给埋藏了。 陈野并不知道自己改变的这种小小的细节会给秦国带来什么样子的变化,但他想要按照自己的心意做一些事情,哪怕历史的最后结局并没有能够被完全改变那又如何呢? 陈野看着有些记挂这些事情的商鞅,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老师何必整日想这些东西呢?” “你我都是秦国的臣子,自然是要为了秦国强盛而共同奋斗的,何分你我呢?” 他指着远处的院落说道:“如今君上故去,老师难道就心甘情愿的蜗居在这院子里面不出来了么?” “朝堂之上又该如何呢?” 这是陈野今日来赴约的另外一个原因。 他不想让商鞅就这样呆在院子里迎来自己最后的结局,哪怕这个结局比起来之前已经好了不少。 毕竟今时今日的商鞅肯定能够得到善终。 他想让商鞅在辉煌中故去,这是应当属于商鞅的荣耀。 商鞅扭过头,看着陈野,笑骂一声:“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但是的确没有必要,谁说这样子的生活不是好的生活呢?” “陈小子啊人要懂得知足,一朝国君一朝臣的道理你难道不明白么?” “如今君上已经故去,太子已然成了新的国君,难道他不需要一个忠心于他的臣子么?” “你我已经是老旧的臣子了,如何能够在全新的戏台上呢?” 商鞅看着陈野的眼睛,他知道陈野的意思,陈野也知道他的意思,甚至他们都明白嬴驷不会怀疑他们、依旧会信任他们,因为嬴驷是一个优秀的君王。 只是,属于他们的时代已然过去了。 在过往的时代,他们两个是时代的主角,与秦孝公一同获得了天下风云汇聚的赞赏,而如今随着先君的故去他们也应当离开这个舞台,让新的人来了。 陈野坐在院落中,看着远处的落叶一瓣瓣的掉落凋零:“或许老师说的对。” 他笑了笑:“我总是想着老师的落幕应当更恢弘些,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可我却忘了,老师的性格或许本就不是那样喜欢热闹的。” 商鞅看着陈野,眉宇中带着几分温和:“其实我是那样的人,只是如今年纪大了,不想折腾了。” 他反问道:“难道一个甘心平凡的人会自荐于秦国国君,且主持了十几年轰轰烈烈的、改变了整个秦国的变法么?” 商鞅笑着说道:“只是如今岁月无情罢了。” 他略微有些落寞的看向手中的书卷,这是秦孝公尚且在世的时候送给他的:“况且,我找不到比先君更适合我的君上了。” “贤臣择君,选择了自己的君主便是一辈子的事情,不能够改变。” “这是我的抉择。” “先君故去,我便如同失去了栖息之地的谷鸟,随意落在荒野上等待结局便好了。” 商鞅的话很决绝,陈野也听出来了其中的含义颇为有些无奈。 “也罢。” “老师说的对,一个时代的故去,终究象征着新旧的交替。” .......... 苏秦、张仪二人此时在城门口,看着比往日更加繁荣的咸阳城,脸上不由得带着赞叹。 这两人乃是同窗,共同在鬼谷子的门下学习,也算是师兄弟的关系,如今倒是一同选择了秦国这一片“沃土”。 是的,对于这两个人来说,秦国是一片可以尽情施展他们才华的“沃土”。 张仪笑着看向身旁的苏秦说道:“没想到师兄竟然也选择了秦国辅佐,这倒是与师弟想到一起去了。” 苏秦此时还是一个意气风发的青年,他看着张仪道:“你我研究的都是纵横天下之术,而如今天下间能够有鲸吞天下之势的,只怕也就是秦国了吧?” “有这样的选择在,我如何会选择次一等的地方呢?” 张仪一边走,一边好奇的问道:“师兄看不上魏国?魏王似乎也不算差劲吧。” 苏秦微微撇嘴说道:“魏王?不过是秋后的蚂蚱而已。” “你且看他还能够张狂几年吧。” “若是没有秦国、没有秦孝公、没有陈野、商鞅二人在,或许我还会考虑魏国,如今么?” 他自信的笑着:“我自荐的第一件功劳,便落在魏国身上吧!” 张仪微微一笑:“那与师弟倒是不同了。” 他看向遥远的地方:“我的选择,乃为巴蜀!” 第六十五章:陈氏家主的前路【二更,求收藏追读】 巴蜀? 苏秦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旁的张仪,脸上带着些许思考。 巴蜀的确是一个合适的机会,尤其是一个适合秦国的机会,若是能够说动秦国国君攻占巴蜀之地,那么日后的大秦东出便有了基础。 此时的两个人并没有太大的竞争关系,因此气氛也稍微比较和谐。 “原来如此。” 他微微一笑:“你我要发展的方向不同,自然不会有什么利益之争。” “希望日后你我师兄弟二人能传出一段佳话吧。” 张仪此时显得意气风发,他的双手拢在袖子里,站在这古朴的城门前,优哉游哉的说道:“这是自然!” “张仪入秦,不过为名利而来!” ........ 司寇府 陈慎坐在书房中,一只手拿着手中的书卷,一边看着自己正在忙碌的父亲。 陈野正在整理这些年他所记载下来的一部分关于自己的学说心得,他并没有干脆利落的做一個【文抄公】,将后世的精华全部誊抄下来。 而是用自己这十几年的光阴,将后世的东西拿出一些适合现在这个阶段使用的、以及一些不会让秦国跨越太大导致扯到蛋的东西整理出来。 当然了,仅仅是这些就已经足够天下人震惊了。 毕竟陈野的学说复杂而又具有一种万象包容的惊心动魄的美,这是所有知识的通用性,那就是【美】。 “父亲。” 陈慎有些迷惑:“您这个时候整理这些做什么?” 陈野擦了一把自己额头上的汗水,他低下头看着陈慎说道:“慎儿,你知道为何今日我要将你叫到这里来么?” 他的声音中带着感慨:“因为我想为你找一位正儿八经的老师。” “但在你拜师之前,我首先要将自己身上的所学、以及我的思想传授给伱。” 陈慎一脸疑惑:“那为什么父亲不可以作为我的老师?” 陈野微微摇头:“为父的路不适合你,但为父的【路】适合你、适合陈家日后所有家主前路的基础。” “慎儿,你知道为何天下间贤才那么多,但能够搏出【子】这个称号,成为诸子百家的人却并不多么?” 陈慎微微思考片刻后说道:“因为他们没有找到自己的路?” 陈野点头:“是的。” “孔丘的路是【仁】、孟轲的路则是【仁政】、【君舟民水】;老聃主张无为;墨翟觉着这个世界应当没有不正义的战争,他的思想是【兼相爱】【正义】。” “不管他们的思想是什么,但他们都有自己的思想。” 陈野低下头:“我知道,你天生聪慧,所以也并不想隐瞒你什么。” “父亲这一生没有太大的野心,只希望陈氏能够绵延不断。” 说到这里,陈野又是笑了一声:“当然了,在能够传承绵延的情况下,为父希望日后陈氏出来的人都能够坚持四个字【问心无愧】。” “无愧于天太难,无愧于地不简单,无愧于国更是难上加难的事情,所以父亲并不为难你们。” “但无愧于自己的心,这一点是至关重要的,这也是日后陈氏最重要的家规。” 陈野的声音中带着感慨,他将书卷收拾好了之后,背着手站在门前,看着屋外的飞檐以及那顺着屋檐落在地上的雨:“你应当知道,你是陈氏的嫡长子,日后陈氏的家主便是你。” “这一点不会有任何的意外。” 陈野转头:“我会给你一年的时间,一年里,你将为父整理出来的书籍全部细读一遍、且将其牢牢的记载心里。” “这些内容或许你日后能够明白、理解,也或许你需要一辈子的时间去看懂,更甚至你可能一辈子都看不懂这些东西,但是这会成为你启蒙的最开始。” 陈野拍了拍陈慎的肩膀:“希望你能够牢记。” 陈慎只觉心中压力有些巨大,但这些压力转瞬间就变成了前进的动力,对于一个好学、且各项属性都已经达到人中龙凤这个指标的人来说,压力往往代表着动力。 他不由得抬起头看向陈野,好奇的问道:“那么一年后呢?” “一年后父亲准备如何安排我?” 陈野微微一笑:“一两年后,孟轲与我有约,会来秦国学宫任职一段时间,你跟着他学习一年;之后,跟随另外两个人学习纵横之术一年,再之后,去找当时的道家先贤、墨家先贤等人求教。” “我许你五年游历天下。” “如今你十二岁,一年后你十三岁,之后再七年的学习你便已经二十岁了。” “慎儿,父亲能为你做的,便是将你成长的道路铺到二十岁。” “二十岁加冠之后前进的道路,便需要你自己去细细的思索、考量了。” “若父亲届时还在,尚且能为你框量道路,若父亲已然不在,那便一切都要靠你了,陈氏,届时便会交到你的手中。” 这个小小的书房中,陈慎微微弯腰,脸上的神色不再有往日的青涩。 他低声而又有力的说道:“儿子谨遵父亲教诲!” 当陈慎离开了书房后,陈野一个人坐在屋子中,悄然的抚摸着自己腰间的玉佩。 他如今已然四十的不惑之龄了,在这个人们普遍活得并不是很长的先秦时期,正常人几乎都当上了爷爷,而他尚且是一个八岁孩童的父亲。 当然,早婚早育对于人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这一点陈野日后也会留在家规之中。 陈氏不需要有多么复杂繁多的族人,需要的是精而不是杂。 他放下手中的东西,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一样的看向远处:“也不知道,这个时候苏秦、张仪二人来了秦国没有?” ......... 秦宫 嬴驷眨了眨眼,看着手中的竹简:“你是说,老师他为寡人引荐了两位大才,还说秦国日后的将来便在他们的身上了?” 他有些狐疑:“这二人有这么大的本事么?” “莫非是如同老师与商君一样的大才?” “速速与二人定好进宫日期。” “寡人倒是要看看,能够让老师都感慨的贤才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第六十六章:纵横【一更,求收藏追读】 苏秦和张仪得到消息的时候还有些震惊,自己竟然刚才来到秦国求见国君,国君便宣召他们二人了? 这是何等的荣幸。 而等到身边的人为他们解释了事情的原委后,两人的眼睛中带着些许唏嘘之色。 “陈君当真是心胸宽广之人也,竟能为我等二人引荐?” 张仪脸上带着些许不可思议之色:“仪本以为,天下熙熙皆为利来,不曾想到世上有此真人。” 他回过头,看向身旁的苏秦道:“师兄,你我二人是否要拜见一下陈君?” 苏秦犹豫片刻后才说道:“按照礼节,你我自然是要前去拜访的,待到得国君召见后,便去拜访陈君吧!” ........ 古朴的咸阳宫伫立在咸阳城中,苏秦、张仪二人此时尚且未曾周游列国寻找自己的机会,但他们看到这几乎凭空而起的咸阳宫时,不由得发出了赞叹。 “伟哉!这便是咸阳宫么?” 一旁的侍者一言不发,只是默默的在前方引路,两人像是没有见过什么世面一样,一边左右看着一边往前走着、 此时的章台宫中,嬴驷正听着身旁的内侍一点点汇报着关于苏秦、张仪二人的事情。 当听完了张仪与苏秦二人的生平时,他不由得有些诧异:“此二人并未看出什么雄伟之才,如何老师会推举他们二人呢?” 他有些犹豫,并不是不信任陈野,而是不信任苏秦、张仪。 等到听闻苏秦、张仪二人在宫殿外的表现时,就有些更加不信任了。 于是,当两人来到大殿的时候,见到的就是面容微微严峻、坐在那里显得更加雄伟霸道的嬴驷。 “小民张仪、苏秦,参见国君。” 嬴驷虽然心里对两人有所怀疑,但脸上的面容没有一丝一毫的显现,只是装作惊讶的说道:“二位先生竟然来的如此之快?真是令寡人惊叹!” 他十分热情的说道:“老师曾为二位先生引荐,说二位先生有当世大才,不知先生何以教我?” 苏秦、张仪二人对视一眼,而后都从对方的眼眸中看到了那一抹升腾着的野心。 两个人谁会觉着自己比对方差呢? 张仪首先开口道:“启禀君上,张仪研究纵横之道,可以口舌之利,为君上轻而易举获得天下之城池也。” 苏秦微微一笑,同样不甘示弱:“苏秦可合纵天下诸国,令秦国的势力继续膨胀而不需被诸国忌惮,甚至可令诸国纷争不断,而秦国于其中暗自图强也。” 嬴驷微微挑眉:“二位先生竟都是有口舌之才耶?” 他有些坏心眼的说道:“只是不知二位先生谁的口舌更利乎?” 苏秦、张仪既然同一时间来了,自然知道国君一定会有此一问,当即张仪看向嬴驷,微微拱手:“启禀君上,张仪所长为离间、连横之术,愿为君上取巴蜀之地、而合纵戎狄,以使秦国多出纵横天下之善战骑兵。” 苏秦则是开口道:“苏秦所长,为拉拢、合纵之术,愿为君上谋赵、齐、燕、楚四国之盟友,而伐魏、韩、卫、宋等地,而以使秦国有展望东出之势!” 嬴驷并不觉着这两人在说大话,毕竟就算说大话对他来说也没有什么用处,只是笑着说道:“二位先生之才,竟是互补而成耶?此乃天之大幸也。” “只是如何实现二位所说?” 张仪当先回答道:“君上,赵魏二国本就不睦,多年前分晋之时,赵国更是多占据了许多的土地,如今魏国强盛,身边且有小人得势,若以重金诱之,使魏赵而相互攻伐,岂不是妙哉?” “且巴蜀之地如今盘踞蛮夷,但蛮夷心中岂会没有对大国之向往?” “戎狄与巴蜀之间的关系乃是族仇,若有戎狄之人攻伐巴蜀,巴蜀无法坚持的情况下,秦国伸出了援手,岂不是能够占据大义之名?” “且巴国与蜀国之间的关系同样不是很好,稍加离间,便可使三地混战。” “届时秦国仁义的名声更是传扬,天下之人更为赞叹秦国。” 此时的张仪比历史中的张仪更加如鱼得水,因为这个时候的秦国有秦孝公所打下来的仁义之名。 借助这样子的名声,张仪相想出了更为合适的计谋。 “而此时,若师兄之事已成,魏韩卫宋四国再次盟攻我大秦,秦国两线对战的情况下,只得派遣兵卒驻扎巴蜀之地而扶持他们,长久下去,岂不是可不废一兵一卒之势,巴蜀唾手可得也?” 嬴驷眼睛中忽然闪过一抹亮光。 借助戎狄、魏韩等国家的势力,达成自己心中的目标?这的确是一个很妙的办法。 他看向张仪:“话能说出来是一回事,但能做出来却是另外一回事了,先生口舌之利寡人已然见识到了,但先生可是真有本事能挑拨戎狄、魏赵之间的关系耶?” 张仪微微一笑,十分自信的拍着胸脯:“仪愿前往巴蜀、戎狄之地,不出五個月,仪便可以令君上看到成果。” 嬴驷的眼睛紧紧的盯着张仪,气氛逐渐的紧张起来,片刻后他突然抚掌大笑:“好!” “那寡人便给你三个月的时间!” “若先生能令做出初步的结果,寡人愿拜先生为上卿之位!” 他偏过头,看向苏秦,在听了张仪的侃侃而谈之后,他对于这个与张仪一同前来的师兄更有信心了,于是态度也稍显温和:“张先生承诺三个月可以达成他所说的事情。” “只是不知道,苏先生如何说?” 苏秦不紧不慢拢了一下袖子,整个人看起来更加淡然,他站在那里便如同青山上的一株松柏。 “君上,天下大势本就是分分合合,诸国之间哪里有什么永恒存在的利益?” “天下便是一块肉,有些人吃的多了,另外的人便会吃的少。” “苏秦愿为君上出使列国,以达成盟约之势。” 他伸出手,看向嬴驷摆出了一个手势:“请君上给苏秦同意三个月的时间,苏秦愿为君上带回一份盟约,以及魏赵之间的战争消息。” “苏秦愿立下军令状,若事不成,任由君上处置!” 第六十七章:陈君之高洁也!【二更,求收藏追读】 嬴驷听了苏秦的话正准备说什么的时候,张仪却突然再次开口了:“既然师兄立下了军令状,仪岂有空口白说之理?” “仪同样立下军令状!” “若事不成,则请君上治仪之罪!” 嬴驷当即起身,一只手拉着张仪,另外一只手拉着苏秦,脸上的笑容几乎遮掩不住了:“哈哈哈哈哈,两位先生说什么话?” “你我之间何必如此客气,还要立下什么军令状?” 他的脸颊上笑容十分亲和,像是看到了多年未见的亲人一样。 空口白说的话自然是不能相信的,但张仪和苏秦所分析的内容十分有道理,且他刚才也已经见识到了这两位的口舌之利。 此等人才,不好好的拉拢到自己身边,难道还要推给别人么? 其他国家的国君不知道有没有这样子的癖好,但秦国的国君却绝对是没有这样子癖好的。 于是,入夜。 嬴驷不仅将两人留在了宫中,更是与之彻夜长谈。 之后的三日,张仪、苏秦竟然一直被嬴驷留在宫中商谈他们之间的计划,秦国的国君身边有了新的宠臣这个消息,几乎瞬间便传遍了咸阳城。 大街小巷中都在谈论着这个事情。 之前受到国君重用的乃是商君,然则先君已然逝去,此时新的国君要有自己信赖的臣子了么? 那么旧日的臣子又该如何呢? 不少之前受到商鞅打击、且在新法中受挫之人的脸上纷纷露出了一抹窃喜的笑容。 他们想要等到新人起势的时候,抓住机会搞死商鞅! 是的。 哪怕已经十几年过去了,国君都已经换了一个,如今的商鞅甚至依旧是秦国的大良造,甚至兼任了国相也是一样。 那些暗中窥探着的虫子们还没有消失。 .......... 等到苏秦和张仪各自在咸阳城中有了府邸之后,他们才得了空闲的时间,两人合计约莫着便一同向陈野的府邸投递了拜帖,希望能够得到这位大名鼎鼎陈君的接待。 而陈野的回复却令两人都有些吃惊。 张仪看着手中的竹简,脸上带着近乎不可思议之色:“仪先前竟以为陈君举荐你我师兄弟二人,是为了施恩你我二人,结朋党之势,以独揽朝政。” “不曾想到,世上竟然真有如此高洁之人?” 苏秦的神色同样复杂,他比张仪年长些,所以看到的功名利禄与世间尘土也比张仪更多一些。 此时见到陈野这种几乎无所求的真正高洁之士,不由得慨叹一声,下意识的想到了孔丘所说的:“君子。” “陈君真乃君子也。” 陈野给两人回复的竹简上,皆有十二個大字。 【陈某无功,只图国强,何须见我?】 何须见我! 这便是陈野的高洁啊! 而苏秦、张仪两个人知道陈野是这样的高洁之士的情况下,如何会隐瞒他们两个人内心最开始的那些许阴暗? 当即不管因为什么而接待的客人,聊着聊着的时候都会聊到陈野的高洁之名。 陈氏的高洁,再次为世人所见证了。 ........ 陈府 陈野丝毫不意外的看着自己面板上的属性变化,基于苏秦、张仪不遗余力的宣传,陈氏在政治信誉度这一点上,再次提升了近二十点! 此时已然是达到了八十点。 政治信誉度的划分与其他的属性值并不同,他的满值不是一百,而是近乎没有上限,只有几个区分而已。 0~30属于低等、30~70属于普通、80~200属于可信、200~500则是属于坚定的、无可怀疑的、至于500以上? 五百以上的政治信誉度,几乎可以说这个家族的一个人指着外面的普通河水、甚至只是空口一句【我x氏之言,绝无失信也】便能够令天下所有人相信。 这几乎是已经达到了一诺千金的顶峰、甚至可以说比一言九鼎还要令人相信了。 陈野所要图谋的,便是在历史长河中,不断的积攒陈氏的政治信誉度,加上陈氏不称王、不为皇、只求问心无愧、求天下安的坚定信念,后世所有想要成为天下共主的人不管是敌人还是朋友,都不会怀疑陈氏,也不会攻击陈氏。 这便是传承之道。 当然—— 前提是陈氏能够做到这样,这就需要一代代的人用鲜血、用生命、用一生去信守了。 ......... 惠文王元年,秋。 张仪、苏秦二人各自带着使者周游,没有人知道他们周游的目的,也没有人知道他们想要做什么,但天下人的目光都看向了这两个人。 惠文王二年,春。 张仪抵达巴蜀之地,游说驻扎在巴蜀之地的统治者,并且说服了他们与秦国结盟,而秦国不对其动用武力。 他与蜀王、巴国的国君分别达成了协定。 在达成了协定之后,张仪便离开了巴蜀之地,而恰在张仪离开了没多久的时候,蜀王封在汉中的苴侯不知为何与巴国较好,几乎是要同穿一条裤子了。 在这种情况下,蜀王十分愤怒,想要发动对于巴国的战争...... ......... 车辇上 张仪淡然自若的坐在车辇上,随着车辇的架势而摇摇晃晃身体。 身旁的侍者小心侍奉着,他可是见识到了这位的才华和能力,仅凭三尺不烂之舌,不废一兵一卒、不消耗丝毫的利益,便能与巴蜀签订盟约,且—— 还在最后离开的时候顺手挑拨了一下蜀王与苴侯的关系,令巴蜀之间关系破裂..... 这样的先生,如何能够不小心伺候呢? 若哪一天记恨了自己,只怕三言两语便能够让自己消失吧? ......... 魏国 苏秦坐在魏王的对面,与之侃侃而谈,脸上全都是为了魏王好的神色,而他所说的内容也都是一刀一刀的插在了魏王的心口。 “魏王以为在下说的然否?” “如今魏武卒天下闻名,可昔日瓜分晋国的时候,却因为兵卒之事而吃了大亏。” 他拍着胸脯道:“我秦国国君无有称霸之意,此事过往的十几年间魏王想必也是能够看出来的,否则岂不是一早称霸耶?” “秦人留恋故土,若魏王想要拿回当时瓜分晋国时候失去的利益,秦国愿与魏国签订盟约,绝不插手战争,与魏国有秦魏之好。” “不知魏王意下如何?” PS:目前是要重走第三轮第四轮等三江啦宝宝们,追读有一千七多了,历史目前上三江就是两千,也就是说差了两百多三百左右了!!!希望大家能再忍耐两周的追读!!!千万不要前功尽弃啊!!!我更新时间现在十分确定,每天晚上十点半、十一点半!!!希望大家多多追读!!点到最后!! 能三江上架的话,一定让大家上架看爽!!! 这样!!!我再来个承诺,如果能三江上架,不仅上架之后日万,且!!上架当天爆更至少两万打底!! 决不食言! 第六十八章:世上最锋利的武器【一更,求收藏追读】 秦魏之好? 魏王神色思索中带着些许阴沉,对于魏王来说现在的秦国已经成了心腹大患,但在他的心里更大的祸患则是与自己同根同源的赵国以及韩。 他抬起头,看向苏秦,眯着眼睛:“不必在本王的面前说这些没用的东西,秦国怎么可能安然的看着我与赵韩争斗呢?” 魏王直接了当,没有丝毫含蓄的问道:“说吧,秦国的条件。” 苏秦当即坐直了身躯,看着魏王,身体慢慢的往前倾斜了些许:“秦国唯有一请。” “卫、宋二国伐秦时候,魏国不要参与。” 卫宋二国伐秦? 魏王脸上带着茫然,这两个国家怎么可能攻伐秦国?不要命了? 再者说了,这么多年来即便是五国盟军秦国也没有惧怕过,今时今日怎么有了如此的说法? 他眉宇微微蹙起,眼珠子晃动,在思考着秦国的打算。 但无论如何魏王都想不出到一个事情,秦国接下来的打算到底有多么的疯狂。 片刻后,犹豫了半天的魏王终于开口了:“好。” “本王答应你们,也愿意与秦国签订盟约!” 这个时期的盟约撕毁虽然也是常有的事情,但却并不像是日后的诺言那样轻飘飘,在这個时期为了招揽贤才,国君好歹还是要注重自己名声的。 毕竟一个国家的国君若是擅长撕毁诺言之人,怎么能够让贤才信任自己可以得到善终呢? 如今以来,诸多国家中做的最好的当是秦国了。 哪怕是秦国的上一位国君秦孝公去世了,当时的权臣如今依旧在新的朝代拥有足够的权利、且看样子是可以善终的。 这也是为什么如今秦国在天下的名声好、诸多人才愿意来投的缘故。 苏秦微微拱手,脸上带着笑意:“那我便替我国国君,感谢魏王了。” ......... 巴蜀之地。 巴国和蜀国的战争并不是突然之间而起的,在蜀王与苴侯的关系破裂,并且发动了对巴国的进攻之前,两国之间就多有不满了。 毕竟大家都在这一块山区中难得平原之地,且粮食等收获颇丰,可到底都是农业的产品,是需要水源的。 水源便是这两个国家最大的问题。 两国之间的战争很快就开始了,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无论是巴国还是蜀国都没有很快的结束这一场战争。 战争一直在持续着。 一时之间,死伤惨重。 ........ 张仪将手中的帛书放下,而后轻轻的投掷在火炉之中,他叹了口气说道:“好啊。” “将东西递给戎狄,让他们看到巴蜀之间的事情。” “之后令人等待,中间则是继续挑拨巴蜀之间的关系。” 他的嘴角带着得意之色:“这一次,乃仪立功之机也!就算不能够让巴蜀之地落入我秦国之手,也要让他们伤筋动骨,在日后没有能力反抗我秦国的进攻!” 此时的秦国反而不能够像是在原本的历史中那样强攻巴蜀之地了。 为什么呢? 因为名声的制约。 商鞅变法、陈野约政、孝公仁义,这三个巨大的改变让秦国从“蛮夷”变成了“仁义”之国。 而得到了仁义之国的好处后,就一定会付出相应的代价,比如这个时候强攻巴蜀不仅会让秦国的仁义之名破裂,更会让之前的所有努力全部白费。 所以张仪准备利用戎狄与巴蜀之间的关系,让三方进行混战。 而巴蜀无法抵挡戎狄,向秦国求救、并且请求归附秦国,秦国为了【尊王攘夷】,抵御蛮夷之辈,弘扬中原的仁名,则是愿意接受巴蜀之地,并且抵御戎狄。 将巴蜀之地纳入秦国领土后,秦国的版图就已经算是较为完整的了。 这个时候进攻戎狄,将戎狄收服后,还可以获得骑兵以及牛羊等畜牧,这对于秦国国内的经济同样是一个巨大的发展。 ........ 两个月后。 大梁 魏王端坐在高台上,神情中带着些许蔑视:“庞涓,本王令你率军十五万,伐赵!” 伐赵! 在这个风云汇聚的时候,魏王悍然发动了对赵国的进攻。 他要拿回自己失去的东西! 而此时,苏秦则是已然伪装后,出游到了卫国、宋国之地,他要挑拨卫国、宋国与魏国之间的关系,当这三国之间的关系破裂的时候,时代的序幕便会拉开了。 ........ 三个月,的的确确是三个月的时间。 章台宫 张仪站在台下,苦苦哀求:“启禀君上,我秦国乃仁义之国,如今巴蜀之地与戎狄发生战争,已然抵御不住了。” “我秦国岂能够袖手旁观呢?” 他张望着周围的人,脸上带着义愤填膺之色,尽情的表演着自己的高洁:“巴王、蜀王请求君上的帮助。” 张仪看向站在一旁的商鞅、陈野,开口求助:“商君、陈君!你们二位都是仁义高洁之人,难道便能眼睁睁的看着我中原邦周兄弟之国,就这样被戎狄欺压么?” 陈野看着一动不动的商鞅,无奈的上前一步。 他抬起头,看着坐在高台上的嬴驷,嘴角带着些恭敬之色:“启禀君上,臣赞同张先生所说,帮助巴蜀之地,而伐戎狄之事。” “先君在位时,曾多次言明,秦乃邦周之国,不可令戎狄而犯我华夏之地!” “今巴蜀有难我秦国如何能够看着?” 陈野一开口,朝堂之上的其他人也都看出来了什么,当即纷纷开口附和。 就连商鞅都是睁开了自己的眼睛,一同上前附和。 嬴驷坐在台上,脸上带着压抑不住的笑意。 仅仅是三个月的时间,以口舌之利便真正的拿下了巴蜀之地,这是何等的功劳? 当即沉吟开口:“好!” 他看向站在一旁的司马错道:“传寡人之令,张仪封上卿,以张仪为使者、司马错为主帅,发兵巴蜀,抵御戎狄!” ......... 朝后 商鞅看着陈野,笑着说道:“张仪、苏秦真乃神人也,竟真以口舌之利为秦获如此之功?” 明眼人都能看出,一旦秦国的军队进驻巴蜀会发生什么事情,但此时的巴蜀显然只能如此饮鸩止渴。 陈野笑着说道:“这世上最锋利的武器,不正是口舌么?” 第六十九章:聚势【二更,求收藏追读】 最锋利的武器是口舌? 商鞅有些感慨的走在街道上,脸上的神情看起来有些复杂:“是啊,这个时代最锋利的武器已经是口舌啦。” “我之变法已经在秦国这么多年了,也已然成型。” 他有些犹豫的说道:“那我的存在,还有什么作用呢?” 或许是看出来了商鞅的心绪,陈野脚下的步伐走快了两三刻,走到了他的身边,笑着说道:“老师,您的存在,便是秦国的柱石啊!有您在,秦国便能继续这样安然的前行。” “更何况,即便是不说秦国,单单说起来我,对于弟子来说,还想着请您为我家那一群小子们启蒙呢。” 陈野颇为感慨的说道:“都说为人父之后才能够体会到父亲的不容易,如今的我方才能够理解这样的道理啊,我身为父亲的时候,看着他们犯错、却总是狠不下心去教训。” “若老师不帮我,这秦国上下还有什么人能帮助我呢?” “也唯有您会真心对待我的这群孩子了。” 他的神色逐渐的严肃了起来,看着商鞅,声音中甚至有些恳求之色:“还请老师万万不要推辞啊。” 商鞅看着陈野的表情,颇为有些无奈。 自从秦孝公去世之后,他们私下的见面就多了起来,毕竟此时的商鞅虽然担任大良造和国相的位置,但却已经将权力都放手了,因此不必忌讳嬴驷。 更何况,他这样子做,其实也有想让嬴驷忌惮他,然后让他尽早离去的想法。 “行。” 他笑着回忆起来了陈野家中的那几个儿子,不由得哑然失笑道:“那几个稚子倒是还好说,但慎儿如今已然八九岁的年纪了,你想让他前路如何走?” “是跟着老夫学法、还是跟着孟轲那個匹夫学儒啊?” 陈野笑着,这个时候的他虽然已经成了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但时光和岁月却对他格外的宽容,看起来倒像是个二三十岁的人了。 此时他的脸上难得出现了些许顽皮:“为何要选择一个呢?” “陈氏的立足之道,从来就不是某一家,而是杂糅与包容,我准备让慎儿也如此。” 他看着商鞅,有些犹豫的说道:“倒是另外的几个儿子,我准备让他们打好基础后,各自选择一个去精学,而非自学之路。” 商鞅瞥了一眼陈野,一下子就看出来了陈野在做什么。 不过是精心培养嫡长,日后想让嫡长子当家做主,至于其他的也不算亏待,只是稍微限制了一些而已。 这是人之常情。 “也好。” 他看着陈野又是问道:“那你准备给慎儿多长时间?” 陈野这一次没有丝毫犹豫:“老师,我给了慎儿一年的时间,让他将我的著作精读、学习、研究,若一年后他可以从中窥得一二,便是可以为其择名师了。” 商鞅颇为有些自傲的说道:“那慎儿之后的第一位老师,你准备找何人?” 陈野看着商鞅的神色,听着商鞅的话语,哪里能不知道商鞅的意思? 当即大笑一声:“难得老师有如此之愿,慎儿的第一位老师当然是他的师公您了!” 商鞅这才摸了摸自己的胡子,脸上的笑容也真心了起来。 其实他并不介意陈慎和陈野一样,是一个杂糅包容的【陈家】,是的,这是商鞅在心里为陈野的【流派】起的名字,直接以其姓氏命名。 只要他的所学后继有人,只要他的思想能够被传承下去,那些繁文缛节商鞅都可以忽略。 这是一个最好的时代,也是一个最坏的时代。 人们的包容性前所未有的大,人们对于精神世界的探索也扩容到了一个时代的巅峰。 甚至是整个华夏两千年来的一大高峰。 .......... 伐不义!抵御戎狄! 当秦国打出这个旗号而出兵巴蜀,帮助巴蜀对抗戎狄的时候,天下诸国再次震惊了。 他们没有想到秦国竟然真的会做出这样的事情,难道不是趁着这个时候削弱巴蜀,之后攻占巴蜀才是正常的套路么? 怎么就出兵帮助巴蜀了? 这难道不是数十年、甚至数百年前有中原称霸之人才会做出来的事情么? 这个时代竟然还可以有这样的高洁之国么? 于是,秦国的声名再次远播。 ....... 大梁 魏王听闻消息后冷笑一声,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秦国的意图。 只怕帮助是假,之后慢慢的侵占巴蜀之地才是真的吧? 他看向面前的堪舆图,眉宇中带着思索,他当然知道秦国占据巴蜀后会彻底成了气候,并且势力暴涨,但这也证明了另外一件事情不是么? 秦国暂时没有东出的打算! 这对于魏王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于是,他安然的继续发动与赵国的战争,当然了。 这一次的战争已经波及到了韩,韩身为当初瓜分晋国的三家之一,如何能够逃得掉呢? ........... 在张仪拜上卿之后,回到了秦国的苏秦同样也官拜上卿。 对于苏秦的功劳众人并不是很清楚,但却知道不管是张仪、还是国相陈野、商鞅都认可了苏秦的能力。 于是苏秦成为上卿的事情,也确定了下来。 一时之间,秦国朝堂人才济济。 前有上一代的双子,今似乎又有双子并立。 陈野与商鞅、苏秦与张仪,似乎形成了一种完美的循环。 .......... 惠文王三年,冬。 陈府,书房。 如今的陈慎已经有了自己的书房了,他端坐在书房中,已经抽条了的少年长成了俊秀的样子。 整个咸阳城中谁人不知道君子陈慎的大名呢? 十三岁的少年郎身体再次发育,前些日子丈量身躯已然有了七尺七、七尺八左右,若是按照后世的身高来算,已然有一米八要多一些了。 看起来倒像是个成年男子。 院落中飘荡着雪花,陈慎放下手中的竹简,这三年来他日日钻研父亲的著作,越看越觉着心惊,越觉着他的父亲学究天人。 “父亲之能,我穷就此生能够追上些许么?” 他抚摸着桌子上的书籍,不由得感叹。 此时,屋外响起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一个十岁左右的孩童走了进来,探头探脑的:“兄长?兄长?” PS:之前疏忽记错了陈慎的年纪,现在已经修改,还请原谅!那一段时间的确是精力不足呜呜呜。 第七十章:老而不死是为贼了的年纪【一更,求收藏追读】 陈慎回过头,看着调皮的幼弟颇为有些无奈。 “进来吧。” 他看着陈瞻说道:“怎么了?往日里不是最怕来我这书房了么?怎么今日倒是有时间来了?” 陈瞻嘿嘿一笑:“父亲叫你呢,好像是和师公有什么事情找你?” 父亲?师公? 陈慎微微一怔,而后在心里默默的算了算时间,这才恍然明白了过来。 去岁的时候父亲曾经说给他一年的时间去学习这些东西,或者说不是学习,而是通读、诵研,之后会为他选择第一位老师,难道第一位老师便是自己的师公么? 陈慎的心里不由得露出了一抹笑容。 这对于他来说,是一个很好的老师,他其实并不是很想第一位老师是秦国之外的人,尤其是儒家的那位名扬天下的孟子。 孟子的许多政见陈慎并不赞同,也不支持。 但第一位老师如果是孟子的话,他一定会或多或少受到那位的影响,届时恐怕是对他的前路有所不好。 而商鞅就不一样了。 师公教导过父亲,自然知道如何用最正确的办法教导自己,且他们之间的关系如此密切,师公也绝对不会害他,定会一心一意的教导于他。 陈慎当即站了起来,眼眸中带着惊喜的神色:“好!” “我这就去!” 说着步履匆匆的朝着屋外而去,竟是连门外的大雪都顾不上了。 陈瞻看着脚步匆匆的陈慎,一时之间有些傻眼了:“大兄今日怎么如此匆忙和急切?竟是全然没了往日的半点风范!” 他挠了挠头说道:“难道父亲和师公真的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寻找大兄?” 陈瞻眉目一转,悄然的跟了上去。 ......... 院落中 此时已然古稀之龄的商鞅一头白发坐在雪中,脸上带着些平和之色,当年那位意气风发变法的商君,如今也是成了这一幅垂垂老矣的年纪。 见着跑过来的陈慎,商鞅嘴角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人一旦上了年纪,就喜欢和小孩子打交道,因为他们的身上充满了活力和生机,像是看到了当年的自己一样。 这对于老年人来说,是一个巨大的诱惑。 在抵达商鞅面前的时候,陈慎放缓了脚步,调整了自己的呼吸,而后走到商鞅和正一脸笑意的陈野面前:“慎儿见过师公、见过父亲。” 商鞅不由得感慨道:“慎儿已经成了懂礼的大人啦。” 他瞥了一眼陈野,颇为有些不客气的说道:“怎么样,你觉着如今的慎儿可是通过了你那一年的考验,可以拜师学习了?” 陈野摸了摸鼻子。 自从去年他开始让商鞅当自己几个儿子的启蒙老师后,自己这位老师就怎么看自己怎么不顺眼。 陈野本来请商鞅是为了让那群屁孩子害怕的,但他显然忘记了隔代亲这回事,于是最后只能被迫自己站出来当了坏人,而这個“坏人”自然经常被那群小孩告状。 往日里严肃的商君,竟也成了会无理取闹偏袒孩童的老人了。 陈野在商鞅的目光威胁下,不由得告饶道:“老师,您说了算,您说的算,哪里是我能够决定的呢?” 而陈慎则是十分严肃,他看着商鞅,微微躬身:“师公,父亲对待弟弟和我严谨是应当的,玉不琢不成器的道理,慎儿以及诸位兄弟姐妹都懂的。” “对待慎儿严格,也是慎儿要求的,还请师公不要怪罪父亲。” 商鞅摸着陈慎的头发,脸上带着慈祥与和善,他如同最寻常的老人一样说道:“好好好,都听慎儿的。” 紧接着就没好气的看着陈野说道:“怎么?还不跟慎儿说你的结果?” 陈野轻咳一声,神色有些严肃:“你这一年来的所作所为,父亲都看到了。” 他声音中的严肃在陈慎紧张的目光下缓缓消散,而后说道:“为父很满意,自今日起,伱便跟着师公学习吧。” 陈野的声音中带着些许难以掩饰的低落,这一抹低落一瞬间就被心思缜密的陈慎感觉到了,但陈慎明智的没有现在询问。 当即行礼:“多谢父亲,多谢师公。” ........ 雪花依旧在飘落着,院落中的几株梅花缓慢绽放盛开。 陈慎坐在陈野的面前,低声问道:“父亲,今日师公在的时候,您为何.....” 陈野抬起头,看向远处飘落的梅花,语气中有些低沉:“你师公的身体....只怕便是这一两年的事情了。” 这是事实。 自从秦孝公死后,商鞅就像是没有了魂魄一样。 这三年的时间他都是在煎熬。 而去岁嬴驷加冠亲政之后,商鞅更是多次闭门不出,甚至上书告老辞官,若不是陈野、嬴驷都追到了他的家里阻拦,只怕早已经是辞官回到故土了。 商地虽然并不算苦寒,但相较于咸阳来说,还是太过于贫瘠了。 眼看着就这几年的时间了,无论是陈野还是嬴驷,都想让商鞅在这里得以善终。 陈慎猛的听闻此言,脸上骤然之间闪过一抹低落。 这个年岁他已经懂得了生死离别中蕴含着的巨大情感,他自然是能够明白父亲心中苦涩的。 陈慎抬起头,看向陈野道:“慎儿会好好陪着师公的!” ........ 冬去春来,万物复苏。 陈慎坐在书房中摇头晃脑的念诵着商君书的内容,发自内心的吸收着商鞅的一切知识。 而商鞅则是慈爱的看着这个传承自己衣钵的孩子。 ........ 惠文王四年春。 持续了一年的魏赵韩之间的战争依旧在继续着,三个国家的君主都不想要放弃。 赵成候这一次明显是对魏王感到了愤怒,几乎是发动了全国的兵力去抵抗魏国的进攻,韩为了不步赵国的后尘,也尽心竭力的帮助赵国。 齐国 齐威王看着下方的孙膑,微微一笑:“孙先生此时可愿接受本王的官职,前往出兵攻伐魏国了?” 在前些日子,赵、韩二国向齐国求救,而齐国明显是想要在这一场战争中分一杯羹! 孙膑沉默的应声道:“臣,愿意!” ........ 惠文王五年,依旧是一个冬天。 商鞅躺在病榻之上,嬴驷,陈野,陈慎,陈瞻、张仪、苏秦等具都是来到了他的床前。 第七十一章:商君!商君!【二更,求收藏追读】 周围的气氛十分凝肃,所有人都看着躺在床榻上,面容苍白,几乎已然无力的老人。 陈慎站在一旁,神色更为悲戚。 这一年的时间里,商鞅身为他的老师,与他的感情更笃,此时猛然之间让他接受离别,他如何能够接受得了呢? 毕竟尚且是一个十几岁的孩童。 商鞅缓缓睁开眼睛,好似是有了些许力气一样,他冲着陈慎摆了摆手:“慎儿,这里不适合你呆着,别让我的病气过给了你。” “陈小子,让孩子们都出去吧。” 陈慎刚想说什么,陈野便扶住了他的肩膀,此时的陈野眼睛中的悲伤之色并不比陈慎少多少,他只是低声说道:“让你师公安心吧。” 紧接着转过头,对着几个孩子都说道:“你们都先出去吧,在外面等着。” 等到孩子们都出去了之后,商鞅好似是突然松了一口气一样,猛地剧烈咳嗽了几声,他躺在那里,眼睛不知道在看着什么地方。 “我这一生,没有什么遗憾的。” 他的嘴角带着些许笑容,一生的经历像是走马灯一样恍然出现在他的脑海中,从最开始来到秦国投奔秦国国君,之后被秦国国君信任主持变法,最后又有了一个陈野这么优秀的弟子。 之后的十几年里面,多次变法都没有受到太大的阻挠,且将自己一生的心血全都浇灌到了秦国的身上。 他不由得感慨的说道:“这世间之人,哪里有能够比我还要幸运的呢?” “我不仅完成了心中所愿,更是妥善的、如此安然的活到了现在,如今不过是时候到了,上天要将我召回去罢了。” “你们不必伤心。” 嬴驷此时往前走了几步,走到了商鞅的病榻之前,握住了商鞅的手:“商君何出此言?” “您的身体,一定会好的。” “秦国方才强盛没多久,您还未曾见到秦国横扫天下的时候,如何能够就这般故去?” “难道您要舍弃秦国,舍弃您与父亲所开创出的一片基业么?” 商鞅笑了笑,他只是说道:“君上,能够遇到先君乃是商鞅的幸运,而如今秦国之强盛,先君也不曾见到啊,是时候让商鞅前去与先君叙叙旧了!” 他的精神头看起来更好了一些,像是有了力气,甚至能够半坐起来了。 商鞅招了招手:“好了好了,不要这么悲伤。” “人生老病死不过是常情而已,何必如此悲观呢?” 他笑着说道:“陈小子啊。” 商鞅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一样,转过话头看向陈野:“平日里不可忧思过度,许多事情没有结果便没有结果,有些时候没有结果并不是坏事。” “老夫到了这個年纪也方才看明白,人的一生不就是追求自己的过程么?” “若你只注重结果,而忽略了过程的话,那才是一生的遗憾。” 说完这几句话,商鞅只觉着胸口有些疼痛,好似是那些凭空出现的力气全然消失了一样。 他猛地变得虚弱了起来,握着嬴驷的手都有些无力了。 远处一个人影似乎出现了,那是一个中年男子的身影,身上穿着秦国国君的服饰,脸上带着谦和的笑容,似乎再说:“商卿?商卿?” 耳边传来这熟悉的呼唤声,商鞅的眸色有些迷惑了,他看着那个身影缓缓伸出手。 “君上?” “君上!” 秦孝公嬴渠梁站在那里,脸颊上带着微笑:“寡人来接伱了!” “不与寡人说一说这些年秦国的变化么?” 商鞅只觉自己的身体好似是变得年轻了一样,他猛地从床榻上站了起来,笑着走向了嬴渠梁,微微行礼,一如当年他初次见到嬴渠梁的时候一样。 “臣这便为君上讲一讲这些年秦国的变化!” “我大秦,国强矣!” 远处的风雪继续飘落,被嬴驷握在手中的手猛然之间无力的垂落在床榻上,商鞅嘴角带着笑容缓缓的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这位纵横了一生,数次变法,而使秦国强大起来的伟哉、雄哉的商君,辞世了! 骤然之间,屋内传来一阵低低的哽咽声。 商鞅之子跪伏在地上,没忍住哭出了声来,他的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断的落下。 嬴驷的脸上带着一抹空白的悲戚,陈野的手紧紧的被握在攸宁的手中,他的另外一只手手心中有些许鲜血渗出,指甲穿透了皮肤刺破了手心。 “吱呀——” 开门声响起,屋外的哭声传到外面,整个商君府的人都知道了这莫名的悲伤之事。 商君故去了! 陈慎、陈瞻、陈安等人走到屋内,看着那躺在床榻上已然不能如之前一般,给他们妙语连珠启蒙的师公,眼泪瞬间夺目而下。 惠文王五年,主持了秦国变法、修订了秦律、用私有制代替公有制、创建二十等军功爵位制度、坚持行使郡县制度、废除世家世袭特权的商君,在一个寒冷的冬天离开了他所热爱的秦国。 这个冬天的寒冷,超过了所有秦人的想象。 消息如同风暴一样传遍了整个秦国,秦国的所有人都陷入了悲伤当中。 商鞅离去的次日,嬴驷加封商鞅为【安国君】,且追封太子师,加一千五百食邑,这是几乎没有出现过的殊荣。 不仅如此,商鞅的丧礼还按照国丧的等级去办理,秦国几乎所有人都在为商鞅而戴孝三日。 这是一国之君才能够享受到的礼节,而如今的商鞅却享受到了、 这更让天下的贤才们激动万分。 有如此礼遇人才的国家,他们怎么能够不心动呢?谁人不是生前求权,生后求名呢? 于是,前往秦国而来的人才,更多了。 ........ 赵国 正在周游赵国的孟轲听闻了商鞅离去的消息,脸上带着些许怅然若失的神色。 他不由得感慨道:“不曾想到,他竟然是没有能够熬得过这个冬天。” 一旁的弟子则是问道:“老师,您不是不喜欢商鞅的愚民之策么?为何会如此感伤?” 孟轲只是微微叹气,望着远处飘荡着些许烟尘的天空:“人之悲戚,何由外物呢?” “惠文王五年,冬,商君卒。——《新秦书·商君传》” 第七十二章:孟轲【一更,求收藏追读】 商君的离去对整个秦国都造成了不小的影响,但这个国度的人们依旧照常的生活着。 天下大势未曾有什么变化。 周显王听闻了商君离去的消息后,特意派遣使者前来秦国慰问,并且表示了自己的哀悼。 这是周天子第一次为一个诸侯臣子的离去而感到悲伤。 因为他知道,自己这几年能够过上稍微好一点的、不那么拮据的日子,依靠的全都是陈野、商鞅以及秦国。 自从秦国开始恢复了对周天子的纳贡之后,其他几個中原大国的国君便不能够继续装作什么都不知情的样子了,他们也陆陆续续恢复了纳贡——虽然很少。 但周天子总算是有了经济来源。 天下的贤才们在悲戚一位传奇人物离去的同时,也汇聚到了秦国。 其中最重量级别的人物,大概就是儒家的孟子了。 孟轲是如今儒家的领袖,哪怕他之前好几次都曾经周游秦国,但却并没有在秦国停留太久的打算,而这一次不同。 所有人都感觉出来了秦国与孟轲、儒家之间好似已经修复了的关系。 难道这一次,孟轲会留在秦国? 秦国在重用了法家之后,会再次重用儒家? 这一猜测让法家的众多弟子以及人物都有些担忧,于是他们纷纷汇聚到了陈野的府邸。 陈野虽然没有什么出名的法家著作,但他身为商鞅的弟子、以及新法的执行者之一,已然是成了法家如今的代表人物。 陈君府 陈野无奈的看着面前众多拥挤着的人,脸上浮现出来一抹无奈之色:“你们何必如此担忧?” “秦律是不会更改的。” “孟轲留在秦国,是与我有约定,要成为我那个竖子的老师而已。” 老师? 在场的人更加惊愕了,他们纷纷看向陈野:“陈君!如何能够让慎哥拜入儒家门下呢?商君在天之灵岂能够安歇啊!” 陈野略微无语的翻了个白眼,众人都看到了,但没人敢说。 这个时候的陈野已经四十多岁了,快到知天命的年纪,谁能够说他的礼节是不对的呢? 没有人敢开这样的口。 陈野笑了笑,还是稍作安抚:“不是拜入儒家。” 他的神情严肃:“你们应当知道,我并不是法家弟子,我有我的路,包容万象,以天为常,以心为理。” “想要走上这条路,便需要兼容并包,杂糅百家之长。” “昔日孔丘能够周游列国去拜访各个先贤,如何陈慎便不可以呢?” 陈野继而冷笑一声,一下子揭穿了这些人的真正目的:“更何况,在我秦国,秦律为主,无论何等晋升都是以秦律中二十等军功爵位为准的。” “先前的苏秦、张仪二位上卿,你们以为他们是靠着什么才成的上卿?” “是君上的青睐么?” 他环视着这些已然忘记了该用什么去争取权力的人们,心中有些失望。 商鞅走了之后,法家的确是有些不成气候了。 “苏秦连横诸国,为秦国取得了合适的时机,并且挑拨赵韩魏三国互相攻伐,为我秦国之东出奠定基础,以此军功拜上卿。” “张仪出使巴蜀之地、一手挑起巴蜀戎狄之争,为我秦国鲸吞巴蜀之地打下基础,也因此拜上卿。” 陈野猛的站了起来:“你们想要维护法家的尊严,想要让法家在秦国中更加强盛,那么便去争!去做事!而不是整日想着用什么阴谋诡计去算计其他人!” 他真的有些生气了。 听着陈野充满怒火的声音,那些法家的弟子纷纷低下了头,脸上闪过些许羞耻之色。 商鞅的存在对于法家来说是一个巨大的好事,但他存在的时间太长了。 长达二十多年的时间,让法家的这些人已经丧失了当年的傲气,只想依靠着商君的遗泽继续霸占秦国。 唯有一个年轻人缓缓站了出来,神色恭谨:“我等谨遵陈君之令!” 陈野抬头看去,便看见栏则站在那里,语气稍微放缓了些:“老师的弟子中,唯有你尚且明理、且心中有丘壑。” “你放心便是了。” “孟轲之事不会影响到法家,也不会影响到伱们。” “该做什么就去做吧。” 说完之后便摆了摆手,让众人退下了。 长街上,陈君府外。 众人跟着栏则低着头叹气走着。 “栏则,你为何不劝劝陈君,请他上书将孟轲等儒生赶走呢?” 不断的有人如此发问,栏则最后停下脚步,转过头,声疾厉色:“住口!” “天下英才汇聚秦国,乃是国强之兆!” “你不求诸多大才留下,反而为一己之私而欲灭我秦国强盛之机?你是何居心!” 他大喝一声:“将其拿下!其定然是他国之间!” ........ 府内 听闻府外的杂事,陈野无奈的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书简。 “备车,我要面见君上!” .......... 章台宫中 嬴驷招手,令人为陈野端上蜜水,一边笑着说道:“老师,你这急匆匆的来,寡人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情呢。” 陈野却是神色依旧恭谨:“君上,城中流言只怕是有备而来,不可不防。” “如今秦国虽然强盛,但若君上有....之心,则我等不可放松警惕。” “数年的光阴准备,只待一朝而发,便可筹备那件事情了!” 那件事情? 嬴驷端着杯子的手微微一抖,他往前凑了凑身躯,脸上的神色凝重无比:“老师是说....寡人这一生可以揣想.....?” 陈野微微点头,脸上带着骄傲之色。 “君上,有臣在,有张仪、苏秦在,如今更是凑齐了最后的一块板子,当百家的贤才汇聚秦国的时候,当他们对于秦国前进策略判断失误的时候,便是秦国一举爆发的时候!” “届时先君的遗志、君上的志向,具都可以实现!” 嬴驷的呼吸稍微有些粗重了,他只是搓了搓手,在这一刻表现出了一个二十三岁青年应当有的神色:“哈哈哈哈哈哈!” “好!好!好!” “那寡人便耐心安然等着!” “等着那一日了!” 第七十三章:接纳【二更,求收藏追读】 陈野的话让嬴驷心里有了满足的期待。 他期待的是什么事情? 太简单了。 称王! 秦国需要称王了,秦国也应当称王了。 其实在上一任国君秦孝公在位的时候,秦国就可以称王了,只是秦孝公在商鞅以及陈野的劝诫下暂时忍耐了下来。 为了更大的利益! 为了秦国能够博得仁义之名,为了秦国能够更加强盛! 秦孝公忍耐了自己的野心和欲望,这不是常人能够忍耐住的,甚至他连称霸也不曾称霸,一生便以那样的仁义之名而去。 这对于嬴驷来说是一种折磨。 待到陈野走了之后,嬴驷站起身子来,望着远处恢弘伫立在那里的咸阳宫,夕阳下的一切都显得那么的恢弘而又壮丽,些许薄薄的金色镀在了宫墙之上。 远处三两抹云朵挂在天穹上,人几乎可以看见那闪烁着的星辰了。 “时机!时机!” 嬴驷拍着栏杆,脸上的神情无奈而又充斥着激动之情,他终于要等到那个时机了么? 本以为他这一生或许会如同自己的父亲一样,为了秦国的雄图霸业而忍耐! 内侍站在不远处,脚步匆匆的而来,脸上带着恭敬之色:“君上,儒家孟轲递上拜帖,想要见一见陛下。” 儒家的孟轲? 嬴驷抚摸着自己留着的胡子,微微眯着眼睛,这个时候见孟轲是好是坏?孟轲这个时候见自己是想要做什么?这都是问题。 犹豫片刻后,他才开口道:“请!” ......... 苏秦府邸 张仪、苏秦二人坐在一起,脸上的神情平和,他们似乎并不在意有多少人才汇聚在秦国,又有多少人会争夺他们的机会一样。 这风起云涌的咸阳城,无论掀起来多少的风雨似乎都与他们没有关系一样。 “师兄,这咸阳城如今倒是多了些许儒生,只是我看那些儒生与鲁地的儒生大有不同,倒是有几分意思。” 苏秦撇了撇嘴:“孟轲这個家伙带出来的弟子,自然是有当年孔丘弟子几分样子的,哪里是鲁国那一群已经不知道真知之人能够比的呢?” 说起来鲁地的儒生,苏秦的脸上带着满满的厌恶。 “那群家伙,不过是一群腐儒而已!” 张仪并不在意,只是说道:“听闻今晚君上便会见那位孟轲,只是不知道两人会聊些什么?” 苏秦哑然一笑:“孟轲看似不在意秦国,不在意自己的政治主张,不在乎自己是否能够被肉食者所重用,但其实他的内心十分在意这件事情。” “你以为他周游列国是为了什么?” “你以为孔丘周游列国是为了什么?儒家不过是一群口头上喜欢说的好听的人罢了,其实他们也想要肉食者去重用他们的主张,从而实现自己心中对于天下的规划和蓝图。” 说到这里,苏秦微微停顿片刻:“然而,除却鲁国之外,天下不会再有任何一个国家会用儒家的政治主张了。” “反倒是他们的其他主张,应当会被推广。” 儒家的政治主张? 对于这个时代的人们来说,那简直就是一个笑话。 孔丘主张恢复周礼,继续维护周的统治,而孟轲的主张稍微比孔丘好了那么一点,但也没有好太多,他主张仁政也就算了,他竟然还主张【君舟民水】。 让民众驾驭在国君之上。 这是孟轲和孔丘最大的弊端,因为他们看不懂到底是什么人可以任用他们的主张,他们也不明白,当一群没有那么多文化的【民】地位在【君】之上的时候,会有怎么样子严重的后果。 所以孔丘周游列国而不得重用,最后自嘲“丧家之犬”。 所以孟轲一生无论去往哪个国家,都不曾被重用。 这是覆盖在战国时期【三显学】名声之下,最真实、最没有反驳能力的一个事实。 张仪微微耸肩:“不过儒家的教化还是不错的,我曾听闻孟轲曾经想要开设一座学宫,以教化天下之人。” “这一次他前来秦国的目的,应当便是这个了。” “毕竟孟轲自己也明白,自己的政治主张是不可能实现的,尤其是在秦国。” “秦国需要的是能够继续强大起来的办法,而不是将自己禁锢在【礼】当中的政策。” 学宫? 苏秦眼神微微一亮:“孟轲若是想要创办学宫,倒是一个可行的办法。” “只是我们难道就这样看着?” 他嘿嘿一笑:“你我的纵横家之学说,难道不应当也广为流传么?” “难道你不想多收门人弟子么?” “若是学宫开创,你我能够在学宫中也教授挑选弟子,那对于你我来说,当是大事啊!” 张仪抬起头,二人对视一眼,之后开口:“不错!” “不过此事不能伱我独行,不如去找一找如今秦国内的其他流派吧......” “总之好事不能让儒家自己占了吧?” ......... 章台宫 一如苏秦张仪所说,孟轲在见到嬴驷的时候,其实还是有些隐晦打算的,若是能够说动嬴驷任用自己的主张,那岂不是能够得展胸中的抱负? 但当孟轲见到了嬴驷的时候,便叹了口气,放弃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他看到的是一位雄主! 一位眼神中充斥着欲望、野心的雄主,这样一位雄主一定会继续坚持秦国之前的策略,以仁义之名,继续任用法家,或许其他的流派还可以在秦国生存,但绝对不会达到法家的高度了。 战国时期的诸子百家和国家之间的关系便是这样,不是诸子百家选择了某个国家,而是某个国家接纳了一个适合自己的流派! 而最受重用的为何是法家? 因为法家讲究集权!讲建立封建专制统治!这对于上位者来说,是一件无法抵御的事情。 于是,当晚他与嬴驷之间的谈话,除却学宫之外,自身的政治主张一个字都没有说。 ......... 陈君府 陈野抬起头,微微皱眉:“你们说,想要参与到孟轲所建立的学宫?” 他的嘴角似笑非笑:“学宫的事情尚且没有一个说法,就连我都尚且还不知道,你们怎么就听闻了?” 第七十四章:惠文王六年的冬日【一更,求收藏追读】 陈野的眸色中带着冷冽,他环视着坐在自己面前各个低着头不敢抬头的弟子们。 这是商鞅的弟子,也算是他的师弟了。 当然,这其中不仅仅有法家的弟子,还有一些其他流派的弟子。 比如混在其中的苏秦、张仪二人..... 陈野偏过头,看向坐在人群中的两个人,脸上闪过一抹无奈之色:“我说两位,你们跟着瞎掺和什么呢?怎么今日也有功夫到了我这里来了?” 苏秦嘿嘿一笑,拱了拱手显得有些尴尬的神色,倒是张仪看不出来丝毫的尴尬,只是嘿嘿一笑。 “见过陈君。” 他上前一步,拉扯着陈野的袖子:“陈君啊,我们这不是听说君上想要建立一座学宫的事情么?这种好事可不能给儒家啊。” “您就算不为法家考虑,不为我们考虑,也得为秦国考虑是不是?” “若是现在这学宫只让儒家的那些人进去,只怕是要成酸臭气的地方了,那秦国还能好吗?” 陈野翻了个白眼瞥了一眼有些耍无赖的张仪:“且不说张先生什么时候成了法家的弟子了,就只是说这学宫的事情,与秦国有什么关系?” “不过是一個教书的地方罢了。” 陈野不紧不慢的故意将重要性不说,但是他知道苏秦知道、他也知道张仪知道,更知道这两个人也知道自己知道。 张仪撇了撇嘴,双手踹在袖子里:“我说陈君啊,您这就说话不好听,故作糊涂了。” “难道非要我说的那么清楚么?” 他幽幽的叹了口气:“不管是纵横家,还是儒家,亦或者说是法家,对您来说自然是没关系的,但您难道不想让秦国之内诸多学说遍地开花么?” “当众多流派的贤才汇聚在咸阳城的时候,秦国的强盛难道还会遥远么?” 陈野略微有些沉默的坐在那里,周围的其他弟子、学生们见到陈野的沉默心中一喜,知道这是陈野在考虑这件事情了,当即纷纷开口劝说着陈野。 “唉。” 陈野长长的叹了口气,而后睁开眼睛,脸上带着无可奈何之色。 “也罢,我便是去找一找君上,看看能否请君上开恩吧!” 他指着众人说道:“你们啊,就会给我找难题!” ......... 苏府 离开了陈野府邸后,苏秦和张仪两人携程回到了苏秦的府邸,刚一到屋子里,张仪就一脸好奇的看着苏秦:“我觉着这个事情没有那么简单,陈君答应的太过于轻松了。” “这其中恐怕.....” 苏秦放下手中的东西,微微一笑,显得十分怅然:“你难道不知道么?孟轲与陈君之间的关系,并不疏远,甚至陈君的嫡长子继商君后的第二位老师便是孟轲!” 这个消息猛的让张仪一惊,孟轲要当陈君嫡长子的第二位老师? 他有些狐疑的说道:“那这一出是?” 苏秦嘿嘿一笑,不断的摩挲着自己的手,让自己的掌心发热以驱散些许寒冷。 刚从外面回来,哪怕是屋子里面烧着柴火也依旧冰冷无比,让人觉着身体有些不适:“应当是君上、孟轲以及陈君三个人一起联起手来做给那些人看的吧?” “应当也是给我们看的。” “自从商君变法之后,法家的势力在秦国国内就一直膨胀,甚至膨胀到了一种如今的君上都要有些顾忌的地步了。” “商君离去之前应当也是考虑到了这些,所以根本没有开口向君上说什么,甚至到了最后的几年压根就不管那些弟子了,也有一种让他们自生自灭的感觉。” “如今孟轲的到来,却是让这些人心中动一动。” “若是换做寻常的时候,要开创一个百家共鸣的学宫,你觉得秦国那些法家弟子会乐意?只怕是要闹起来了。” “而如今这一出一来,法家弟子们觉着有了威胁,但至少没有到最坏的、他们猜测的那个结果。” “于是也就能够接受了。” 苏秦的目光穿透面前的火焰,好似是能够从烟火气中看到陈野的模样一样:“陈君以及君上的这一招啊,果然是厉害无比,让人敬佩。” 张仪砸了咂嘴,他也琢磨回神了,不过这对于他们来说也不算坏事。 “嘿嘿,左右对我们来说不算是坏事不是么?” “我们纵横家本就没有多少人,也没有多少势力,法家也好、儒家也罢、甚至是可能到来的墨家也行,反正咱们管好自己就行,争不过他们,难道还不能跟着喝一口汤么?” ........ 章台宫 孟轲、嬴驷、陈野三人对立而坐,脸上都是带着满足的笑容。 嬴驷更是端起来手中的酒爵:“那便一切都交给老师了!” 陈野微微起身躬礼:“臣遵令。” 而后,嬴驷看向孟轲,脸上带着些许惆怅:“先生所说,其实寡人很喜欢,但为了秦国的长远之计,不得不拒绝先生,这实在是一大憾事。” “但先生之才华,当世绝对,此杯满饮敬先生,还望先生不要气馁。” 孟轲不惊不辱,脸上的神色平和无比,像是早已经看透了世上的事情一样,但只有他眼睛中的苦涩才能够彰显出他的不平静。 他终究还是没有能够忍得住,向秦国国君倾诉了自己心中的政治愿望。 只是不出意外的,被拒绝了,甚至没有转换的余地。 “君上说笑了。” 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一切便在烟消云散。 ......... 陈府 孟轲看着面前恭谨、谦让的陈慎,脸上不由自主的划过一抹满意的神色,虽然这个弟子不能够传承自己的衣钵,但能够有这样子的弟子,谁能够不开心呢? 这个世界上最令人开心的事情,便是能够看到有人能够学习、传承自己的思想、知识了。 “今日之后的一年内,你便跟着我学习吧!” “我会竭尽所能的教授你我会的一切,希望伱能够将其吸纳。” 陈慎微微行礼,此时的他身躯挺直,像是一颗雪中的松柏一样:“是,老师。” “惠文王六年,冬。孟轲至秦,建咸阳学宫,于是天下英才汇聚,秦之兴盛,由此始也。《新秦书·杂一》” 第七十五章:计【二更,求收藏追读】 惠文王六年的冬天转眼之间就过去了,在这一年里发生了许多事情。 首先是在天下人的注视下,一座号称兼容并包、容纳百家之英才的咸阳学宫建立了起来,这座学宫的山长是天下有名的贤才,秦国的封君、国相,陈野。 陈野的才华以及名声天下人全都知道并且信任,因为他做司寇的时候就已经刚正不阿。 这座学宫的祭酒更是人才济济。 秦国上卿、纵横家苏秦、张仪二位先生,儒家如今的领袖孟轲、道家赫赫有名的庄周、墨家如今的矩子墨林、公输家当代的家主公输也,农家、阴阳家的几位也都在。 可以说,咸阳城成了天下事实上的中心。 而络绎不绝前来求学的弟子们带来了数不尽的商人,商人们带来了其他诸多国家有才有的货物和物品,天下间的一切好似都在这一年汇聚在了秦国的咸阳城了。 咸阳城每天好像都有一个全新的样子。 而这种变化也让天下其他国家感到畏惧和震惊,他们惧怕秦国的发展,于是纷纷开始学习秦国的办法建造学宫。 首先跟着学习的是齐国,他们建立了一座“稷下学宫”,而后是赵国、韩、魏等国,他们纷纷在国都建造起来了属于自己的学宫,想要以此来汇聚贤才。 秦惠文王七年的春天就在这种各种国家建立学宫的氛围下度过了。 但不知道是为什么,其他国家的学宫发展始终没有达到秦国咸阳学宫的那种程度,这也是困惑其他国君的一个巨大问题。 魏王甚至因此而恼怒,下达了命令,不允许魏国的商人、学子、以及士子前往秦国学习,他将魏国整个封禁了起来,敢前往秦国学习的人全部处死。 这個政策在最开始十分有效果,魏国前往秦国学习的人很快就减少了一大批,甚至就连商人们也不敢冒险前往秦国了。 但不过是两个月的时间,一切又有了改变。 魏国的百姓们纷纷开始朝着秦国的方向逃亡,他们想要离开这个国度。 士子们并不受到魏国国君的威胁,因为能够成为士这个阶层的,多多少少都有些门路和关系,魏王身边开始出现奸臣,而这些奸臣收受了钱财之后,就会偷偷为他们打开方便之门,让他们离开。 而离开了的士子们因为付出了钱财才能离开,所以在离开之后就大肆宣扬着魏王的昏庸。 魏王从英明神武到如今的人人喊打,只用了三年的时间。 大梁 魏王颓然的坐在宫殿中,他并不是真正的昏庸无能、也并不是愚蠢,因此他即便是听信那些奸佞的话语来安慰自己,他也无法隐瞒自己。 他能够清晰的听到外界的声音,那个说他变得昏庸了的、会成为葬送魏国前路的声音。 这让魏王更加恼怒,可是朝中的反对势力日渐兴盛,他已经无力再像之前一样想要做什么就做什么了。 “王上......” “国相言,必须放弃禁国之策了.....若是继续这样下去,国内的人口会更加迅速的流失,而且我们需要秦国的一些东西来补充我们国内的缺少。” “商人们已经苦不堪言....” “今年的赋税也已经.....” “碰——” 话音还没说完,就从上方飞过来一只酒爵,酒爵落在地上发出咣当的声音,像是酒爵主人愤怒的宣泄。 那内侍只得停下,静静的站在那里,等待着属于王上的答案。 片刻后,一道颓然无力的声音传了过来。 “听他的吧。” ........ 秦魏交界处,平阳 “哟?许久没有见你了,你怎么来了?” 一个秦国的商人站在街道上,冲着不远处一个脸上带着疲惫,但眼神中充斥着色彩和光芒的人招手道。 那个人脸上带着兴奋之色:“之前不是魏王实行了禁令,不许我们前来?” “如今禁令已经解除了!” 他得意的说道:“所以我就赶紧来了!” 这样的对话和事情发生在秦国的每个地方,而其他暗中观察着的国君们也都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感觉到无奈。 松了一口气是因为秦国并没有因为魏国之前的行为而报复,无奈是因为他们发现自己的确是无法在这方面赶超秦国..... ........ 咸阳学宫 许多的学子在这里学习,学习成功后人们的去留并不受到限制,可以留在秦国,也可以回到自己的国家。 在最开始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所有人都是觉着不可思议的。 秦国真的这么的宽容大度么? 竟然允许有人才学成之后不报效秦国?难道这不是资敌的一种么? 可当出现了一个想要回到自己的国家而放弃了秦国招揽的人出现,而且秦国没有阻拦的时候,所有人都知道了,秦国说的是真的! 这里就是真正的文化中心! 咸阳学宫的名声传播的更远了,人们更加信任、更加喜爱这里了。 于是,又一次前往咸阳学习的潮流兴起。 而这是秦惠文王七年秋天的事情。 ....... 章台宫 嬴驷十分不理解的看向坐在自己面前的陈野,一手拿着棋子,另外一只手抚摸着自己的胡子:“老师,您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决定呢?” 他一脸困惑:“那位学子十分出色,且赵与秦之间的仇恨导致总有一日他会成为伤害秦国的利剑。” “您为何要放他离开?” 陈野微微一笑,将手中的棋子放在某个位置,眼神锐利。 “君上,我是让他回去。” “但是他回去之后,真的能够施展自己的才华么?” “赵国国君真的会信任他么?” “即便是赵国国君信任他,赵国的其他臣子能够容忍这样一个外来者么?” 他的眉宇中带着几分精光:“更何况,我们在赵国国君的身边,不是有探子么?” 陈野微微一笑:“若有人在赵国国君身边稍加挑拨呢?” “我们放了这位学子,得到了名声。” “赵国国君却杀了这位学子,赵国的污名便无法洗刷了。” “而这之后,学子们还敢回去么?还能够回到自己的国家么?” “且——” “有了秦国如此宽容做对比,谁还会选择可能杀了自己的国家呢?” PS:目前追读快一千九啦,也就是说还差一百多左右就可以上三江了。下周上第四轮推荐,涨幅应该是没问题的。所以基本上确定11号上架了朋友们。 所以还是求一波追读!!!!下周一就是决定三江的时候了!!!!所以希望下周一宝子们一定要追读!!!一定要追读!!! 承诺的我一定做到!!希望大家加油!!继续保持追读!!就是一直点到最后自动跳转。 么么么么么哒。 第七十六章:陈野之思【一更,求收藏追读】 嬴驷闻言微微一愣,而后哑然失笑:“老师想的竟然是这样。” 他看着陈野微微叹气说道:“但老师说的有道理,只是我们如何能够保证那个学子会被杀?” 陈野有些讶异的看向嬴驷:“君上难道不能保证?” 两人四目相对,嬴驷有些尴尬的低下头,他本来是想跟自己的老师抬杠的,但看着老师那个看傻子一样的眼神,有点不好意思抬杠了,只能默默的低下头,摸了摸鼻子。 他转移话题道:“老师,慎儿又跟着苏秦、张仪那两个家伙学习了快一年了,之后有什么打算?” 陈野一边下棋一边说道:“再让他在学宫之中再学习一段时间吧,等到开春了之后,慎儿就该周游列国了。” 他的眼睛中带着些许惆怅的色彩:“其实我到了这個年纪,反而有些舍不得慎儿出去了,攸宁也是如此说的,不如便让慎儿在秦国老老实实的呆着。” “实在不行让他在学宫中找几个老师。” “可是慎儿却拿出来前两年我说的话来反驳我,说【无有实践,便没有真知】,非要梗着脖子学诸子先贤一样周游列国,见到天下的风物,将自己的所学在实践中融为一体。” 陈野说到这里,更是有些无奈,但他的无奈语气中却隐隐约约透露着自豪与骄傲。 当然了,这本来就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 嬴驷闻言砸了咂嘴:“这小子倒是有志气,如他所说,他周游列国回来之后,定然是举世闻名的大才了。” 他开玩笑的说道:“说不得到时候天下便会流传【陈子】的声名了。” “老师你到时候可不要被自己的孩子给比下去了。” 陈野翻了个白眼,颇为无奈。 他与嬴驷的岁数差距其实并不算很大,在他娶了嬴驷的妹妹攸宁公主之后,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就更加密切了,所以有些时候他也就不会太遵守礼仪。 “被自己的孩子比下去不算是什么坏事,若是自己的子孙后代一直不如自己那才会出大问题。” 陈野颇为得意的说道:“休说是到时候了,便是如今慎儿的声名就已经隐隐约约传播到了天下间。” 紧接着又有些担忧:“我只是担忧,这般的名声对他来说是好事么?” “届时周游列国,只怕会十分危险。” 嬴驷毫不在意的摆手:“那有什么?届时寡人从老秦军中择选一些出来,再从寡人的护卫中选择一些,让他们跟着慎思周游列国。” “昔日孔丘不是带着三千弟子周游?慎思身为您的儿子,自然也不能落后。” “不至于带数千人,但是带四五百人总是可以的。” 嬴驷笑的牙不见眼好像能够看到那一天的场景一样:“真想快点看到那样子的一副场景啊!” 陈野看着嬴驷笑的一脸奸诈的样子,颇为无奈:“君上,您乃一国之君,怎么能整日想着这些事情?” 嬴驷反倒是耸了耸肩膀,冲着陈野说道:“老师,如今巴蜀之地以及戎狄之间的战争依旧在持续,想要见到成果大抵是还要一年半载的。” “而中原诸国也不敢轻举妄动,咸阳学宫也在蒸蒸日上,国内根本没有什么事情。” 他看似无奈实则骄傲的说道:“这样的情况下,寡人不找一些乐子,还能够干什么呢?” 听着嬴驷炫耀一样的反问,陈野冷笑一声:“君上可以好好思考一下,如何用在战争开始的时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让天下诸国闭嘴,顺带将巴蜀彻底纳入我秦国的版图。” 他看着嬴驷微微一笑,这个笑容立刻让嬴驷想到了当年陈野准备给他布置课业的时候。 嬴驷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但转瞬间就挺直了腰板。 他现在是国君了,老师不能再布置课业了吧? 然而下一刻,从陈野口中说出的话就让嬴驷彻底崩溃了。 “当然了——既然君上觉着自己的时间充裕,那么臣便时隔多年的给君上布置些课业吧。” 陈野看着嬴驷,像是看不到嬴驷眼睛中的抗拒一样。 “若吞天下之国,当以何策?”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落下,嬴驷眼睛中的神色一变,他看着坐在那里端正严肃的陈野,眉眼突然亮了起来,他没忍住往前凑了凑身躯:“老师,您的意思是?” 陈野看着嬴驷:“臣没有什么意思,只是,我们苦苦等候的时机,似乎快要到了。” “便是这一两年的时间了。” “而等到那件事情完成之后,天下之间的局势一定会有新的变化,这种新的变化涉及到了方方面面,君上一定可以看到这一幕,所以臣想要让君上提前思考。” 说完这句话,陈野停顿了一瞬后又坦然的说道:“当然,其中也有我惧怕的因素。” 他有些惆怅的将手束在了袖子中:“我成婚较为晚,生育慎思他们几个也比较晚,如今已经是不惑之年了,慎思他们尚且未曾加冠。” “等到他们成年的时候,我不知道是否还存活于世。” 陈野看向嬴驷,声音难得的温和:“就算是你,也比我年幼许多,我不知道再过几年的情况如何,我是否还活着,只能趁着我还活着的时候,将我知道的传授给你,让你思考、然后最后帮你判断一下天下局势。” 嬴驷有些沉默的坐在那里。 他从五岁的时候拜陈野为师,如今已经是二十多年了。 相比于老师这个称呼来说,其实嬴驷更觉着陈野是自己的朋友、知交、当然,也有一些长辈的感觉,毕竟陈野好似从来没有不靠谱过。 如今猛然听到陈野说自己不知道自己能再活多少年的话,突然有些难以接受。 他看向陈野,语气低沉,自称都有了些变化:“弟子一定会尽快完成老师交代的,还请您放心。” 陈野站了起来,拍了拍嬴驷的肩膀:“当然了,除了这个原因外,老师让你思索这个还有其他原因。” 嬴驷抬起头:“其他原因?” 陈野眨了眨眼,一边行礼告退,一边说,最后人已经消失了,声音还留在大殿内。 听着那话,嬴驷有些哭笑不得。 “哈哈哈哈哈,当然是报复伱刚刚说自己很闲了!” “走了走了!” 第七十七章:“陈慎”【二更,求收藏】 嬴驷无奈扶额叹气。 当然了,他相信自己的老师最后这句话是真的,肯定是有一定的报复心思在,但是他更加相信的是陈野之前所说的内容。 陈野害怕自己无法活到那个时候。 他看着陈野的背影,眼睛中带着惋惜、悲痛,老师如今已然四十多岁了,可以自称【老夫】的年纪了。 “希望老师能够好好照料自己的身体吧,秦国怎么可以没有老师么?” 不仅仅是他,就连整个秦国都已经习惯了有陈野的存在。 陈野的存在或许不像商鞅那样是一把熊熊燃烧着的大火,那么的夺目、那么的璀璨、剧烈,但是陈野的重要性一定不会输给商鞅,甚至比商鞅还要重要。 这是秦孝公在临死之前的时候,握着嬴驷的手一句一句交代的。 嬴驷的脑海中回忆着那一天。 那一晚风雨大作,他提前被他的父亲传唤到了大殿中,他的父亲握着他的手一字一句交代着所有的事情。 一共说了两个时辰,其中只是陈野的事情便说了整整一個半时辰。 嬴驷看着面前摆放着的棋盘,神色莫名,其实也正是从那一天晚上开始,他才知道自己老师默默的做了多少事情。 从变法到学宫,从商鞅的众多弟子到诸国之间的天下大势,从民生到法理,好像没有自己这位老师不懂的东西,好像没有自己这位老师没法做到的事情。 秦国有如今的变化,商鞅占据三成功劳,他的父亲孝公占据两成功劳,剩下的五成功劳全部都是自己老师的! 潜移默化的改变才是最大的、最恐怖的改变。 想到这里,嬴驷又摸了摸额头:“不过慎那个小子好似已经跟老师学习了不少,甚至老师把他毕生所学的著作也都是给了慎儿,不管慎儿能学到多少,都是秦国的福分啊。” 他不由得有些由衷的感慨道:“老师为何不能长生不死呢?” ......... 陈君府 书房 陈慎坐在陈野的面前,两个人的面前放着一张绢帛,绢帛上密密麻麻的写着什么,仔细看竟然是一张类似于卷子的东西。 陈野微微一笑,看着一脸茫然的陈慎说道:“慎儿,你先跟着商君学习了一年,后跟着孟轲学习了一年,之后又跟着苏秦、张仪学习了半年,这两年半的时间是我曾经承诺给你的。” “如今你已然十六岁了!” “常人家的孩子在这个年岁已然成家立业,可我却依旧拘束着你,你是否觉着不满、厌烦?” 陈慎端坐在那里,如今他的身躯已然到了八尺三(191),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巨人一样。 他恭敬的说道:“我知道父亲不会害我,因此不会觉着有什么。” 陈慎的声音十分温和,与陈野完全不同。 陈野的声音是清冽的、如同清泉一样,落在地上叮叮咚咚的,陈慎的声音则是柔和的、如同春天的风一样,微风拂面。 他看着自己的父亲说道:“父亲,今日您唤我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么?” 陈野指着桌子上的绢帛说道:“也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只是检测一下你的所学。” 他看着陈慎说道:“此卷为我所出,给伱一个半时辰作答。” “若你能够及格,那么我便许你半年之后可以周游列国,不再阻拦。” “若你不能及格,那么便是你所学未成,到不了实践的那一步,便不必再出去了。” “老老实实待在我与你母亲身边吧!” 陈慎抬起头,眼神中带着惊喜,这个时候的他才像是一个半大的少年一样:“您同意我周游列国了?” 陈野慨叹一声:“我从未想过阻止,毕竟你是个男子,怎能如深闺妇人一样?” “天下间的大才,哪一个不曾周游列国?” 他站起身子,背着手:“做吧。” 陈慎心头惊喜,但却没有立刻动手,而是深深的呼了几口气,将自己的情绪控制在一个平稳的状态后,才拿起手中的笔。 绢帛上的众多问题由浅入深,到了最后的时候,陈慎只觉着自己的额头汗珠都要冒出来了。 外面的风声继续吹拂着,陈野看着远处的苍茫。 为人父母,总要为子女计之深远。 更何况是自己的嫡长子呢? 他未来是要继承陈家的,这样的孩子怎么可能是安安稳稳没有见过风雨的呢? 一个半时辰后。 陈慎手中捧着绢帛走到陈野的身边,低着头,声音中带着恭敬:“父亲,孩儿已经完成。” 陈野接过卷轴,并没有展开,反而是说道:“好。” “去你母亲那里吧,你母亲想你了。” 陈慎没有多问,转过身朝着院落走去,而等到陈慎走了之后,陈野方才站在风中展开了手中的绢帛。 密密麻麻的字迹映入眼帘,其中虽然有些看法稍微稚嫩,但却能明显看出陈慎的性格。 若要以这世上的某一种东西当做例子类比陈慎的话,那么最好的类比便是那漫天冬雪里傲然挺立的松柏了,而这绢帛上所写的无论是治国之策、应民之策、亦或者是军事之策等,都能看出来陈慎之才。 “孩子大了,总是要放手啊。” ........ 惠文王八年,春。 咸阳城 陈慎站在车辇上,身后跟着家仆、护卫、一众人浩浩汤汤的朝着距离秦国最近的魏国而去。 半年前他完成了陈野的考验,被陈野允许周游列国,但在周游列国之前需要在咸阳学宫学习半年的时间,而如今已然半年过去了。 陈慎,十七岁了。 他有三年的时间周游列国,以完善自己心中的所学。 城门口,陈野看着陈慎离去的背影,心中惆怅复杂万分。 陈氏的第二代,终于登上了历史的舞台。 属于陈慎的时代在这个平凡的一天,拉开了属于他的帷幕。 而在这之前,更多的荣光尚且还属于他的父亲。 ......... 巴、蜀 巴王、蜀王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中看到了疲惫和无奈、痛苦:“持续多年的战争,我们还能撑得下去么?” “这几年,秦国的军队一旦离开,被打退的戎狄便会再来。” “我们还能够坚持几年呢?” 第七十八章:猎猎作响的东风【一更,求收藏追读】 两人的眼睛中都带着苦涩,事已至此他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巴王长长的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些许晦涩:“当年的时候,就不应该接受秦国的帮助啊,否则怎么会沦落到现在的地步呢?” 蜀王则是斜了一眼巴王,脸上带着不屑:“不应该接受秦国的帮助?” “若是那个时候没有接受秦国的帮助,你我只怕早就是在戎狄的进攻下亡国了,国之不存,你我还能够快活这么多年么?” 蜀王较之巴王聪慧一些:“若是真的要责怪,也不应该责怪帮助我们的,而是应当责怪这无情的世道。” “天下纷争,诸国列强,你我巴蜀占据了这肥沃的土地,占据了这大好的地利却国不强盛,不能够在这天下争得一分雄图,这便是最大的罪过了。” 他站起身子来,整理着自己身上的衣袍,让自己看起来更加的“循礼”。 看着远处的山峦以及绵延的国土:“我已然向张仪先生送去了书信,请求张仪先生向秦国国君传达我的恭敬,表示我想要入咸阳朝见秦国国君的愿望。” “你是否要与我一同前去?” 巴王脸色冷酷,但话语却是很软:“去。” “如今之计,除却将国并入秦国之地,以谋求封君之位,还能够有什么办法呢?” “若不这么做,就会便宜了戎狄。” “你我与戎狄之间的仇恨,难道不比与秦国之间的恩怨要大么?” “秦国这些年更是有仁义之名,你我便成全了秦国吧!” 巴王、蜀王二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中看到了深处的无奈,这的确是一件令人无奈的事情。 ......... 秦国,咸阳城。 张仪看着手中的书信放声大笑,眼睛几乎都看不见了,他的笑声甚至传到了府外。 压根顾不上整理自己的衣衫,张仪直接高声喊道:“备车!备车!” “我要见君上!” ......... 苏秦府邸 苏秦听闻了张仪得意的事情,不由得暗自摇了摇头,看着面前摆放在桌子上的各种书简,颇有些无奈的按了按额头:“倒是被张仪这厮抢先了。” 他明白。 如今能够让张仪如此兴奋的事情是什么,不外乎是巴蜀之谋要成了! 而若是此事能够成功,张仪便是可以借助这一份功劳再次赐爵! 这是实打实的军功! 因为可以这么说,巴蜀之地完全是张仪一个人拿下来的! 每年秦国抵抗戎狄的军队那是另外的事情,毕竟就算没有巴蜀的事情,秦国也要从戎狄手中劫掠奴隶、牛羊以及马匹。 此功可授勋十三转! 一刹那之间,张仪这个上卿便是可以名副其实了。 苏秦站起身子来,遥望着远处的方向,他的心中各种思绪也在翻涌,既然张仪的事情成了,那么他也可以借着这個机会让自己的谋划成型! 毕竟他们二人所谋的事情,几乎是相辅相成的。 秦国的强盛巅峰,几乎就在眼前了! ........ 陈君府 陈野缓缓将手中的东西放下,这是他之前让人研究烧制的陶器杯子,比起来青铜酒爵他还是更喜欢这个东西,毕竟青铜那个东西用着是有毒的,更何况每天都要用着吃东西的。 他可不想重金属中毒,死的早还死的惨。 杯子中飘荡着一片片茶叶,这个时候其实已经有茶叶了,只是人们尚且不会饮用。 最经常的用法是将茶叶当成是某种【蔬菜】而熬制【汤】。 货真价实的【汤】,因为要放盐巴、香料、等等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 一缕清香缓缓飘荡在他的鼻尖,陈野微微一嗅:“不错。” 他的对面,攸宁的脸上带着惊奇之色:“没想到夫君所说的竟然是真的,此物竟然有如此清香的味道?” 她感慨了一句说道:“着人送入宫中些许吧,也让君上尝一尝。” 陈野点头:“这是自然,从发现了此物后,我就着人送到君上那里了,只是君上不喜苦涩,觉着此物不如饮酒。” 他脸上带着些笑意:“殊不知,这苦涩之味而有回甘啊。” 陈野放下手中的杯子:“攸宁,伱瞧。” “空中开始吹拂起来东风了,慎儿和陈氏能够借助这一缕东风而青云在上么?” 攸宁并不意外自己夫君的话语,她只是说道:“以慎儿之才,定能趁风而起的。” 她看向陈野:“只是,其余几个孩子呢?” 攸宁一边收拾着桌子上的东西,一边半埋怨的说道:“这些年,你对慎儿、瞻儿倒是关心,但是对守儿、安儿他们几个只是寻常。” “都是你的孩子,你多少都要管一管的,不要把所有事情都一股脑的推给我。” 陈野握着攸宁的手。 他与攸宁的成婚最开始并不是因为所谓爱情,而是因为联姻,孝公需要一个人笼络他,他也需要一个人成婚,且安抚孝公。 只是这么多年来,他与攸宁之间相处,情感自然油然而生,而后酝酿成了这一瓶如同岁月的酒,醇厚而又带着悠长。 “这些年,辛苦你了。” 陈野轻声道:“陈氏有慎儿撑着门楣已然足够,瞻儿便由他的心思去吧,他总想马上争功,那我便求君上让他入伍去,求一个爵位。” “至于守儿、安儿,便去学宫。” “在学宫中学习几年,若想要成家立业,有自己的打算,我支持,若没有自己的打算,那便养着就是了。” “如今的陈家,难道还养不起这几个孩子么?” 他偏着头看向攸宁:“慎儿身为长子,这自然是他责无旁贷的责任,日后的陈家都是要他做主的,他替我这个父亲多操劳操劳怎么了?” 攸宁无奈的拍了拍陈野的手:“你啊——” 两人对视一眼,脸上都带着些笑意。 ....... 赵国,某处小城 车辇缓缓而行,烟尘在身后而起。 陈慎站在车辇之上,神情严肃的望着远处的方向、 他发现外面的世界和自己想象中的世界并不一样,外面的世界残酷而又动荡...... 这是一个人吃人的世道。 陈慎悠悠叹气,手扶着腰间的宝剑:“世道如此,徒悲奈何?” 第七十九章:陈氏绝不苟且!【二更,求收藏追读】 车马依旧在缓慢地行驶着,路边到处都是流离失所的人,有些人的身上尚且能够穿着包裹着身体的衣服,有些人的身上则是衣不蔽体。 地上的泥土飞扬。 一个个的人如同行尸走肉一样不知去往何方,不知来自何地。 周围的护卫们眼神锐利,手中拿着武器,这些都是从老秦军以及秦国国君护卫中挑选出来的士卒,如今用作了陈慎的护卫。 陈慎与周围的一切好似都不一样。 他的身上衣袍华丽而又干净,头顶虽然没有发冠,但有簪子束发,整个人显得谦和温驯。 这個时代,没有人会认错一位贵族与普通的民众。 因为两者的差距比畜生与人之间的差距还要巨大一些。 “公子,已然中午了,该用膳食了。” 陈慎微微点头:“好,令大家休整吧。” ........ 惠文王八年,夏。 巴王、蜀王入咸阳,这个消息令所有人震惊的同时又感觉十分正常。 巴蜀与戎狄之间的战争持续了近六年了,这七年的时间巴蜀每年的消耗都是一个天文数字,最开始的时候人们甚至在猜测巴蜀什么时候会被戎狄彻底覆灭。 而就算是有秦国的支持,巴蜀也不可能再坚持下去了。 人们惊愕的只是巴蜀竟然坚持了这么久,这的确是一件令人不可思议的事情。 章台宫 嬴驷高高的端坐在高台上,脸上的神色带着些愕然:“巴王、蜀王,你们这是何意?” 他甚至站了起来:“这岂不是要陷寡人与不仁不义么?” 巴王、蜀王二人此时身上穿着着华丽的衣袍,这是祭祀用的衣衫,唯有在最庄重的时候才能够穿着。 二人的手中拿着两国国君的印玺,神色哀伤。 巴王上前一步,神色恭敬:“赢公!” 周对于秦的赐爵已然是到了【公】,此时的巴王称呼嬴驷为赢公没有什么问题。 “巴蜀二地居于蛮夷附近,已然受到蛮夷的侵扰多年了。” “就连此次若是没有赢公的帮助,没有秦国先君穆公的仁慈,巴蜀二地也已然成了中原大地的罪人。” “我二人日日夜夜难以安眠,害怕自己愧对列祖列宗的托付,害怕自己愧对于向天子立下的守我华夏之土的誓言。” “蛮夷之地的戎狄已然多次侵扰,巴蜀实在不能相抗衡了。” 巴王、蜀王二人对视一眼,将自己头顶的发冠拿下,与自己手中的印玺放在一起,而后又从怀中拿出一道诏书。 “我等二人前来之前,已然求得天子诏书。” “自请去国而将巴蜀之地并入秦国,天子已然应许!” 巴王、蜀王将东西捧过头顶:“还望赢公应许!” 嬴驷脸色茫然无措,他望着周围的诸多大臣们,周围的大臣们也都是纷纷开口:“君上!此乃仁义之事,还请君上应许!” “还请君上应许!” 一道又一道的浪潮声传来,嬴驷站在高台上苦涩而又无奈,最后只得说道:“好,既然天子有诏,二位有请,寡人如何能够不应许此仁义之事呢?” 他长长的叹了口气说道:“二位去国入秦,不可不封,寡人封二位为“巴君”、“蜀君”如何?” 巴君、蜀君二人对视一眼,而后匍匐在地,行了大礼,便是对秦国国君的恭敬。 自称由小王改为“臣。” “臣多谢君上。” 此时张仪出列,神色严肃恭谨:“君上,巴蜀既然已并入我国之土,那么戎狄之事便已然不是外人之事了。” “我秦国兵强马壮,虽仁义不愿行不义之战,然则伐蛮夷之争怎么能算是不义的战争呢?” “臣请发兵戎狄!” 嬴驷环视众人,在场的众人没有一个反对的,于是便当即开口道:“好!” “传寡人之令!” “戎狄多次犯我华夏,乃不赦之罪!” “令司马错、张仪率兵十万,征讨戎狄!誓要灭其族,以宣我大秦国威!” 司马错、张仪二人当即出列,声音铿锵有力:“唯!” ......... 巴蜀并入秦国的事情并没有让天下诸国惊讶,反而是秦国竟然在拿下了巴蜀之后,发兵征讨戎狄的事情令人有些迷茫。 魏国,大梁。 魏王眉头一挑,他看着身后的堪舆图:“戎狄么?” 他嘴角带着些许不屑:“只怕意图不在戎狄,而在义渠吧!” 魏王一眼便看出来了秦国的打算,而魏王能够看出来的事情,其余几国的国君自然也不会看不出来。 但事到如今,他们还有办法么? 魏国、赵国、韩之间的战争已然结束了几年,但他们都元气大伤,没有能够阻挠秦国的力量了。 于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秦国发动对戎狄的战争,而后借着这个机会窥探义渠。 当然—— 对于这些国家来说,这都算是小事。 因为秦国暂时还没有东出的打算不是么? ....... 章台宫 嬴驷猛的站起身来,一脸你疯了的样子看着陈野:“老师,你要将瞻儿送入军中?” “这怎么可以!” “此次对戎狄的战争多么危险,瞻儿甚至还未曾加冠,如何能够上战场呢?” 陈瞻如今十五岁,就连弱冠的年龄都算不上。 若是换做贫苦人家或许已然当家了,但在贵族这里,十五岁已然是孩童。 陈野的神色倒是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只是说道:“他既然想去,那便让他去就是了。” “他从小与慎儿就不一样,想要在马上争功。” “此次与戎狄之间的战争并没有那么的危险,毕竟戎狄与我们之间的差距还是很大的。” “若此时不让他前去历练,那日后呢?日后与中原诸国的战争,只怕更加危险。” 他放下手中的杯子,望向远处:“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若不是他一门心思这般,我如何能舍得呢?” “且如今秦国乃军功爵位制度,他若是想要出人头地,不去争一把军功,还能怎么办?” 陈野的声音悠然:“不只是瞻儿,就连慎儿也是不可能躲避的。” 他的声音这一刻变得冷酷无比:“陈氏,绝无有苟且偷生之子!” 第八十章:“陈子”【一更,求收藏追读】 嬴驷微微沉默,他看着坐在那里的陈野,声音略微有些沙哑:“老师,何必如此呢?” 他坐直了身躯有些沉默:“不管是慎儿还是瞻儿,都是我的外甥,我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不能袭爵?” “等到了合适的机会,找个理由让慎儿继承您的封君之位,之后再给瞻儿找个由头让其立下些许功劳,以此封关内侯就是了。” “何必如此冒险?” 嬴驷的声音中带着劝诫,他看着陈野说道:“变法针对的是其余的那些贵族,为的是不让他们牢牢的把握权力,以此威胁国君的地位,这一点您是知道的。” “慎儿和瞻儿、乃至您都是自己人,何必将自己刨除在外呢?” 嬴驷说的话很诚恳,而事实也正是这样。 商鞅变法废除了贵族的世袭特权,但这个可不是说废除了国君这一脉的特权,相反,正是因为废除世袭的贵族特权,国君手中的权力才更大了。 在所有人看来,陈野娶了国君的女儿,所生下的孩子就已经算是国君一脉的了。 这种情况下,被“废除”的那一部分“特权”,自然废不到他的身上。 陈野只是坐在那里,神色不变,他的眼神平和而又带着些许锐利:“君上,您还记得臣给您讲授的第一课么?” 他猛然之间再次提起来了二十多年前的那一课。 嬴驷坐在那里略微有些沉默,他知道自己的老师想要说什么,事实上他时刻没有忘记那一课的教诲。 可..... “老师.......” 嬴驷的声音苦涩无比:“人总是有感情的,若是没有感情,还能够算得上是一個人么?” “国君同样是人,怎么可能时刻对所有人都保持着那种清醒的状态,将所有人都算计到里面去呢?” 陈野微笑着看向嬴驷,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像是多年前的那个下午一样。 他轻轻的说道:“君上,所有国君的自称是什么?” 嬴驷一愣:“寡人。” 陈野看着嬴驷说道:“何谓寡人?孤家寡人,是为寡人。” “君上的位置是高高在上的,是永远高处不胜寒的,所以才能称孤道寡,这个位置注定有许多的艰辛和苦难,注定要与寂寞为伴,注定......” “要将一切常人的感情去除。” “今日为臣、为慎儿他们开了这个先例,那么日后呢?” “日后怎么办呢?” “下一任秦国的国君,是否可以为自己的外甥也这般?” “一个国君可以有几个外甥呢?” “外甥这般了,那么国君弟弟的孩子呢?国君弟弟孩子的外室呢?” 陈野的声音很冷静,但其中的含义却十分骇人:“人的欲望是无尽的,所有的事情都是开头的时候很难,因为所有开头的时候人们总习惯性的去寻找先例。” “可一旦有了例子可以遵循,那么日后的事情就简单了。” “从零到一的艰难,一定超越了从一到万。” 陈野微微俯首:“是故,这个例子绝对不可以开启,还请君上一定要守住。” “未来,哪怕有一日臣离世了,也不可因臣而赐爵慎儿、瞻儿。” “至少在未来的百年之内,天下大势不会有太大的改变,秦国要让所有士卒、底层的士子们知道,在秦国,只要你做出了贡献,便能够获得奖励!” “让所有的老秦人知道,想要袭爵,想要出人头地,想要改变自己的阶级,必须参与战争!必须获得战功!” “以战立国的大秦,一定会成为所向披靡的无敌之师!” “这便是臣与老师一起为秦国留下来的,最后的财富了。” 嬴驷坐在那里,有些颓然的看着陈野,不知过了多久,才悠悠的说道:“好——” “寡人答应您。” 他闭上眼睛,感受着内心的苦楚。 这一刻的嬴驷是孤独的、寂寞的,甚至是苦痛的,但是他的内心更深处也明确的知道,自己是快乐的、雀跃的、欢喜的。 没有任何一个国君会心甘情愿的让任何人成为自己的例外! 哪怕是自己的老师!哪怕是自己的妹婿!哪怕是自己的知交!哪怕是自己的血亲!哪怕是自己宠爱的人! 他们的内心都是放纵的,一边想要试探的放纵那些人,一边想要看着那些人为了自己而收敛而拒绝! 这就是国君! ........ 秦国国君与陈野的谈话不知为何传遍了整个咸阳城,咸阳城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件事情。 陈君依旧是那个公正的陈君! 哪怕是对待自己的孩子,他都不曾退步,而维护秦律的尊严! 这是何等之人啊! 在权力与爵位的诱惑下,陈君选择了高洁的品行、选择了自己的坚守。 来往咸阳城的商贩们更是惊愕,在商人的眼睛里,唯有实打实的利益才是真的,类似于陈野这种人更是让他们不敢相信真的存在。 可事实如此,谁又能够做出伪证呢? 于是,他们带着陈野的事迹走遍了天下的每个角落。 有商贩的地方,就有人在口口相传陈野的高洁,陈野的公正廉明。 而陈野所出生的地方,已经被更名为【陈县】,陈县的所有人都以自己这里出了一位陈野这般的人物为荣。 天下口口相传,再加上有孟轲、商鞅、公输也、张仪、苏秦等众多诸子感叹陈野的才华,人们于是尊称陈野为“陈子”,前来拜访陈野的人络绎不绝,竟然比之前还要热闹了。 许许多多的人想要在陈野的门下学习,也有一些大才的人想要成为陈野的门客。 一时之间,天下更加的热闹了。 ........ 陈府 书房中 陈野看着面前的数据面板,幽幽的叹了口气,他知道这是自己最后能够为陈氏做的了。 他并不是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平安袭爵,而是他清楚的知道,一旦陈慎、陈瞻袭爵,那么他们两个的前路就彻底断绝了! 荣耀是不能继承而来的。 想要荣耀,唯有一个字,争! 争的头破血流,争的天昏地暗! ....... 赵国 都城邯郸 一列士兵停在陈慎的面前,神色恭敬:“公子,我国国君想要见一见您。” 第八十一章:生子当如陈慎耶?【二更,求收藏追读】 陈慎抬起头看着士卒,脸上神色平静,他微微挥手让身边的人冷静下来。 “国君有请,我怎么能够拒绝呢?” “只是不知道我的护卫们是否能够一同前去?” 那士卒的神色不变:“国君并未有过禁令,自然是可以的。” 他看了一眼站在那里,一身凶悍的“护卫”们,心中知道这些人的根底,只是笑着说道:“我国国君只是听闻您周游列国,如今到了赵国国都之中,所以想要见一见您。” “您父亲仁义的名声广为流传,天下人都为之敬佩。” “我国国君也不例外。” “前些日子我国国君尚且还在感慨,此生不能够得见陈子,当真是生平一大憾事,恰逢此时听闻您的到来,所以想要见一见您。” “您不必较紧张,更不必拘礼。” 陈慎微微点头,他十分从容的吩咐着身边的护卫,而后令身旁的人驾驶着车辇缓缓沿着城中的街道前去。 不过多时,众人已经到了赵国国宫的前面。 士卒一脸歉意的说道:“因为是进宫,所以您只能携带五个护卫,还请您见谅。” 陈慎并不在意,只是说道:“哪里有面见其他国家的国君,还要带着护卫的说法呢?这是十分失礼的。” 于是,回头吩咐了身后的护卫后,跟着士卒朝着宫中走去。 赵国国宫中。 赵成候坐在大殿中,周围坐着赵国的其他臣子们,在听到脚步声响起的时候,所有人都是回过头看向走进来的陈慎。 陈慎迎着众人锐利的、审视的目光,没有丝毫的拘谨、害怕,反而是十分坦然的按照礼仪参见赵成候。 一举一动,没有丝毫的失礼。 “秦国陈慎,见过赵国国君。” 赵成候看着坦然自若,似乎没有感受到丝毫压力的陈慎,心中更是感慨万分。 秦国有一个商鞅已经是上天庇佑了,之后更是出了一个比商鞅更加厉害的陈野,如今陈野的儿子竟然也是这么的优秀,这是多么令人嫉妒、愤恨的事情? 可看着这样的谦谦君子,赵成候只觉着自己心中的嫉妒竟然显得十分丑陋。 “先生不必多礼。” 按照道理来说,陈慎还不配被称之为“先生”,如今赵成候的称呼只是借着陈野的身份而称呼陈慎罢了。 他看着陈慎问道:“先生周游列国,所求为何?” 陈慎不紧不慢的回答道:“为完善心中所学。” 赵成候再问道:“先生心中所学是什么?” 他看着陈慎:“听闻先生曾拜师商君、后拜师孟子、苏子、张子,之后又入学宫学习,可却始终没有展露胸中的才华,难道先生是没有什么才华么?” 陈慎只是笑而有礼的说道:“国君此言,慎不能驳也。” “人之所求,各自为之。” “慎本一凡夫而已,有什么才华呢?” 赵成候此时显得有些咄咄逼人了:“哦?先生这话是说孟子等人未曾教授你才华之道,让你学会一丝半毫?” 陈慎只是回道:“学识者,人皆不同,老师们自然是用心教授于我,只是不同的人或许能够领悟到的也不同罢了。” 赵成候微微垂眸:“那我便不问先生所学之才了,只是想问先生,这一路而来,所见所得?” 陈慎此时站在那里,显得有些悲天悯人了。 “天下动荡,流离失所者众。” 一句话,说的整個赵国的朝堂寂静无比。 流离失所者众! 这个众字太过于尖锐了,哪怕是在座的众人已然没有了脸皮这个东西,此时也是被这一句话刺的心头发僵。 赵成候却在此时长叹一声:“果真是虎父无犬子耶?” 在陈慎进来之后,他们只是短暂的交谈了几句话,赵成候便瞬间感觉到了陈慎是一个怎么样子的人。 这是一个看似温和,实则内敛的人。 他暗自在心中做出了判断,而后笑着转移话题。 大殿内的气氛再次变得柔和了起来,舞乐激荡着出现在这宽宏之间,宴会的气氛瞬间感染了所有人。 编钟的声音响彻云霄,大殿内的人们似乎可以忘记外面的一切。 ......... 赵国,邯郸城外 车辇缓缓继续行驶,陈慎站在车辇上回想着这几日在赵国的所见所闻,心中的感慨更甚。 他不是一个会多愁善感的人,但此时的他想要说出孟轲一样的话来。 这样的国家,难道还有救么? 因为一己私欲而挑起的战争蔓延在整个赵国,赵国的国都中,这些大贵族们却在尽情的享乐。 天下的纷争已经持续了这么多年,难道就没有一个人来终结他么? 陈慎陷入了沉默的思索。 身边的士卒走到他的身旁,脸上带着些许沉吟的询问:“公子,我们前往何地?” 陈慎抬起头,眼睛望着那湛蓝色的天空,似乎想要从天空的颜色中看出来答案一样,沉吟许久后,他才开口道:“周。” “我想前去邦周,见一见这世道。” ....... 陈慎离开赵国之后,赵国国君曾多次在公开的场合称赞陈慎,并且说出了“生子当如陈慎耶”的感慨。 而当有人询问他为何对陈慎如此推崇的时候,赵成候却只但笑不语,像是得到了什么明确的指点,又不敢明说一样。 一时之间流言纷纷扬扬。 当消息传到了咸阳城的时候,攸宁急切的推开了书房的大门,将其中依旧冷静的陈野挖了出来。 攸宁的脸上带着些气切之色:“如今流言沸沸扬扬,若不及时进宫与君上解释清楚,只怕必有后患啊!” 陈野倒是不着急,只是说道:“君上哪里是那么容易蒙蔽的呢?” 他笑着说道:“再者说了,便是你我真的进宫解释又能如何?慎儿一日不回到秦国,你我的解释便一日没有什么作用。” “不如安然一些。” ....... 边陲之地 秦国与戎狄之间的战争已然打响,而戎狄明显是学的更聪明了一些。 大帐 司马错微微扶额叹气:“君上怎么就把这个大麻烦扔给了我呢?” “当真是令人头疼啊。” 第八十二章:礼之所在,义之所当【一更,求收藏追读】 司马错如今的确很头疼,因为他发现一个巨大的问题。 陈君的儿子陈瞻很不好安排。 怎么安排?怎么对待? 这都是问题。 若是亏待了,不说朝中的人以及君上了,就算是这士卒中受到过陈野恩情帮助的人们,都不会放过他。 可若是小心翼翼的捧着,那又完不成陈君交代的事情。 正当他头疼的时候,外面响起一阵脚步声,士卒轻声道:“将军,陈氏陈瞻求见。” 陈瞻? 司马错微微一愣,当即道:“有请。” 他放下手中的竹简,脸上的神情更加困惑了,这个时候陈瞻来找自己有什么事情? 不过多会儿,沉稳有力的脚步声响起。 陈瞻出现在司马错的面前。 “陈瞻见过将军。” 司马错抬起头看着陈瞻的样子,一时之间有些愣住了,这是十五岁的半大少年么?看起来一点都不像。 约莫八尺二左右的身躯,已然有了些胡须,眉眼中带着锐利的光芒,像是一把出鞘的宝剑。 只是站在那里便锋芒外露。 这一瞬间,见到陈瞻的司马错心中已然没有了怀疑和犹豫,这样雄伟的身姿以及气势,怎么可能是个花样蜡样头呢? 他上前,拍了拍陈瞻的肩膀,大笑一声:“好!好小子!” 司马错有些感慨的说道:“自你成年之后,我便再也没有见过你了,没有想到往日那個孩童已然长成了这副样子!” 他语气中带着商量:“不如来我身边,做一个亲卫,一同战长杀敌如何?” “这样叔叔还能稍微照顾照顾你。” 陈瞻咧开嘴笑着,他与陈慎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性格。 如果是陈慎是一缕微风让人觉着温和的话,他便是疾风骤雨中的阳光,璀璨而又热烈。 “司马叔伯,我父亲说不让我蹭您的光。” 他嘿嘿一笑,挠了挠头:“这一次出来,主要就是为了历练的,父亲说我整日躲在大树下被庇佑的时间长了,无法长成参天大树的样子。” “这才说动了我母亲,让我前来战场。” 说到这里,陈瞻的神色略微有些严肃:“秦律有规定、想要获得爵位,便必须从战场中取得!此时唯有军功可以授爵!” “父亲说这是秦国之本,也是秦国强大的根源,为了新法已经牺牲了无数的人,每一个秦律的字迹都是被鲜血染透的,陈氏绝对不做掘秦国之本的人!” 他的目光中带着热烈:“我此次前来,带了父亲的一些部曲,君上也给我了一些部曲,别的不说,至少能够在战场上保住我的一条性命。” “父亲说这已经是他最大的私心了,若是我没有那个本事,在战场上少了胳膊少了腿那就乖乖回去。” 司马错听着陈瞻的话,不由得叹了口气:“陈君这是何苦呢?” 他有些怜悯的看向陈瞻:“倒是可怜了你们兄弟二人了。” 陈瞻倒是神色清明,眼睛中一点委屈都没有:“司马叔,这算什么委屈呢?” “男儿在世,不就应当如此么?” “若一直蒙祖辈的余荫,那算什么男儿?” 司马错拍了拍陈瞻的肩膀:“既然有此心,那我便不再多说了,战场上一切小心!” “若是实在不行,便....” 后面的话没有说完,但后面的意思两人都懂,还能什么呢?不过是先保住自己的性命,其余的事情再说! 就在两人交谈的时候,远处突然传来一阵苍凉的鼓声。 “咚!咚!咚!” 随即而来的是一道道类似于呜咽的声音,那声音传遍整个大帐。 敌袭! 司马错神色一变,当即道:“瞻侄,前方已然发现敌人!” “传我令,全军肃正!” 天空上的大日招摇的挂在那里,下方的士卒们早已经做好了准备。 所有人的眼睛中都带着兴奋的神色,因为战争意味着有人头!人头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爵位! 取封侯爵赏,就在今日! ........ 东周国,巩地。 车辇停留在城门口,陈慎已然从车辇上缓缓走了下来,周天子因为将最后一块土地封赏给了宗室建立了东周国,所以他只得暂居在这里。 当然了,这几年天子的日子已然比前几年好过多了。 或者说从秦国的孝公后期开始,周天子的日子几乎已经不算是贫穷,甚至是与之前有天差地别了。 穆公带动了几个中原大国,令他们不好意思再装作不知道自己应当给周天子纳贡的事情,而这些纳贡则是可以让周天子的生活不再拮据。 毕竟最后的王城都已经失去,周天子哪里还有什么经济来源呢? 陈慎每到一个地方,当地的郡守亦或者小国的国君都会派遣人提前等候,想要见一见这位近两年闻名的贤才。 到了巩的时候也不例外,东周国君以及周天子都已经令人在此等候了。 两个使者同时来到了陈慎的面前,脸上带着恭敬。 “天子、国君想请您一见,不知公子是否愿意?” 陈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看着那位身上的衣衫虽然不算破旧,但却显得有些磨损的使者,微微行礼:“见过使者。” 陈氏如今是秦国的臣子,秦国乃是周的臣子,所以见到周天子的使者是要行礼的。 那位使者脸上闪过些讶异,似乎没有想到一样,但转瞬间就回礼,等候着陈慎的回答。 陈慎神色平和:“天子召见,岂有不见之理呢?” 他看向一旁东周使者:“于礼而言,当先见天子,还请使者回禀东周国君,待天子召见后,慎便前往。” ........ 宫殿中 周显王在听闻陈慎的行为后,微微一愣,脸上明显带着些惊愕之色:“天下间,竟然还有人循礼至此?” 而听闻下方的使者言明,陈慎在对待自己时候,也如同日子周强盛时臣子见使者之礼后,周显王的心中不知为何突然有了一阵酸楚的情感涌上心头。 他的眼角不自觉的有些湿润,胸腔中似乎有什么要飞出来了一样。 两滴泪水控制不住的从眼角滑落,顺着脸颊滴落在地上。 “陈慎之礼,本王何能束之?” “然则其依礼而为,此为仁义之举啊!” “显王四十年,陈慎见天子,循礼而无逾矩,时天子泪曰:陈慎其人,礼之所在,义之所当,乃仁义之人也。——《新战国书·周本纪第一》” 第八十三章:陈慎的前路【二更,求收藏追读】 待到陈慎来到宫殿内的时候,周显王姬扁已经收拾好了情绪,看不出什么了。 他坐在那里,一如以往一样维持着自己属于天子的荣耀,哪怕所有人都知道现如今的周天子没什么荣耀了。 见礼后,周显王看着陈慎,心中突然有些情绪激荡。 他屏退左右后,走下了台阶,走到了陈慎的面前,此时的周显王看起来不像是一个天子,更像是一个无力的正常中老年男子。 “陈先生,本王有事不明,还请先生教我。” 五十多岁已然知天命的年纪,周显王却好似一生都过得十分糊涂,他握住了面前少年的手,希望能够从少年人的口中得到一丝救赎。 “邦周可还有前路耶?” 听着周显王的疑问,陈慎站在那里,脸上的神色更是有些无奈和疲惫。 邦周有前路么? 陈慎自己也不知道。 他从家中出发周游列国,马上就要第三年了,这三年的时间他看着世间的沧桑变化,看着乱世之中的民众们,心中的困惑并不比如今的周显王少。 天下如此动荡,民众何其无辜? 看着沉默的陈慎,周显王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站在那里一言不发,只是幽幽落泪。 ....... 宫中 周围的油灯燃烧着,些许青烟缓缓从油灯之上飞到天上,周围的编钟声恍惚之间好像回荡着,但若是仔细听去就能够发现其实没有一点点的声音。 宫殿里面安静的掉一根针都能够让人听见。 陈慎坐在那里,枯坐在那里,神色恍惚,他回忆着白天与周显王的交谈、与东周国君的交谈,回忆着这两年多来一路上的所见所闻。 “啪嚓——” 袖子中的书不知什么时候滑落了出来,这是陈慎从出发之后一直贴身携带的书卷,也是陈慎最喜欢的一卷。 书卷并没有什么复杂的内容,反而十分简单。 这是一卷随笔。 他父亲陈野的随笔,其上的内容很简单,甚至有些枯燥了,无外乎是在某个时间段做了什么,然后记录下来。 不知不觉之间,陈慎再次打开手中的竹简,看着其上所记录着的、寻常而又枯燥的一切。 看着看着便入了神,白日里激荡的情绪似乎缓缓的再次沉入心灵的湖底,他再次复归平静。 一只手抚摸着竹简,另外一只手则是蜷缩在袖子里。 陈慎闭着眼睛,思索着自己的前路。 出发之前,他只想要扬名。 可出发之后的现在呢?他想要什么呢? 陈慎的脑海中缓缓的出现了想法,他想要让天下快速的安定下来,他想要让其余国家的国民也能够过上如同秦国一样的生活,他想要让天下安定,战乱停止。 战火不休,天下哪里会有安然的日子呢? 他想让国民不再流离失所,他想按照自己的内心去完成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陈慎知道,自己的弟弟求的是一個【名】,而他呢? 片刻后,陈慎猛的一笑。 他求的是一个心安。 想明白了这一点之后,陈慎突然之间笑了,他整个人身上的气势看起来都有些改变了,不像是以前那般虽然柔和,但却好似有一层尘土蒙在其上一样。 如今的陈慎看起来像是绽放了光芒的夜明珠,虽然光芒并不强盛耀眼,但却无论如何都在那里引人注目。 “唉。” “只是父亲恐怕是要头疼了。” 陈慎知道,自己的父亲一直以来想让自己继承陈氏,成为陈氏的家主,可家主需要的是稳、而不是按照自己的心去做。 一个家族的兴衰其实如同一个国家的兴衰一样,家主亦或者国君要学会冷酷无情。 他挠了挠头:“不过我平日里为父亲解决了那么多的问题,现在总该父亲为我烦恼了吧?” ........ 陈府 就在陈慎想明白一切的那一瞬间,陈野就得到了系统的提示。 【家族成员命运发生巨大改变,请及时查看。】 陈野并没有惊讶,在陈慎离开家前去周游列国学习的时候,他就已经预料到了这一点。 而看到陈慎的改变,陈野不仅没有生气,反而是抚掌大笑。 他知道陈慎的想法,但其实陈慎的想法是错的。 家族的传承,或者说世家的传承,它与一个国家的延续是不一样的。 世家的传承虽然也需要有掌舵人,但是只要这个掌舵人不是很蠢,懂得留下一些后手就可以了。 毕竟国家是无法逃亡的,没了就是没了,想要从头开始建立起来是十分困难的。 但家族不一样,除非将这个家族的所有人赶尽杀绝,否则只要有任何一个家族的人逃出去,之后只要稍微有些机会,就可以再次建立起这个世家。 家族真正的底蕴是可以移动的,是无形的。 比如祖训、比如治家之道、比如坚定的信念,哪怕是知识和财富都可以重新获得,但这些无形东西的获得则是需要时间的冲刷..... 所以其实陈野并不在意陈慎的改变和选择,甚至比较支持。 因为他哪怕想要建立千年的世家,但却并不想建立一个在危难关头只知道躲避延续的看客。 无论其他的世家是什么样子的,陈氏必须有自己的坚持和信念。 这才是陈氏! 也唯有经过了这样的考验,想明白了这一点,陈慎才会真正的成为下一任的陈氏家主! 否则,哪怕是依旧按照嫡长让陈慎成了家主,陈野也会继续把持陈氏的权力,直到出现新的能够坐镇陈氏的人,亦或者让陈慎赶紧弄出来陈氏的第三代嫡长而后亲自教育。 陈野脸上的神情几乎是喜悦了,他冲着屋外道:“取我的酒来!” “今日不醉不休!” ......... 惠文王九年的春天就在这样子的情况下到来了。 秦国与戎狄之间的战争几乎没有任何的悬念,毫无疑问的胜利,并且在张仪的主持下,戎狄与秦国签订了盟约。 盟约中规定,戎狄每年要给秦国献上一定数量的牛羊、马匹,且戎狄的首领要俯首称臣。 当然,这场战争中也出现了新的令天下人侧目的人物。 陈氏的幼子,陈瞻。 第八十四章:“巧合”【一更,求追读收藏】 陈瞻的扬名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甚至出乎了主将司马错的意料。 在那一次的敌袭中,陈瞻带领着自己的卫队斩敌首近五十,他自身斩首的敌人都已经达到了十三人。 这几乎是一个不可能实现的数字。 然而无论是那些卫队还是其余的士卒,他们都能够佐证,这些人的确是陈瞻杀死的。 按照军功制度的爵位来算,斩首一人便可以赐爵第一等,斩首十三人按照爵位制度则是可以授爵第五等,而陈瞻所斩杀的敌人中,还有一些并不是普通的士卒。 大帐中。 司马错搓了搓手,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陈瞻,脸上带着啧啧称奇的赞叹,心里则是在谋划着怎么从陈野的手里把人给要过来.... 这样子的好苗子若是不跟着自己从军入伍,那简直就是秦国的损失! 思及至此,他走到陈瞻的面前,脸上带着慈祥的笑容,与最开始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了,这个时候的司马错完全是把陈瞻当成是一个想要拉拢的人,而不是晚辈。 “瞻儿啊,你竟然还有这個本事?” 他有些责怪的说道:“陈君也是的,既然有这样的本事,怎么能把你藏在家里不放出来呢?” “要不你直接来叔叔这里,给叔叔当偏将算了,有叔叔在,保你十年之内授爵至少十三等!” 司马错是有资格说这样的话,毕竟他自身的军功都已经积累到了十六等,而等到这一次的战争结束,他便可以授爵十七等了。 整个秦国除却商君、陈君两个人之外,暂时就数他以军功授爵的等阶最高。 陈瞻嘿嘿一笑,他看着司马错,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司马叔,我也想跟着你,但是还不知道我父亲怎么想呢。” 他有些苦恼的说道:“就连这一次也是我好不容易求来的,说不定回去之后我父亲就不让我出来了。” “毕竟这次按照军功我可以授爵七等或者八等,有了爵位之后我父亲可能就让我老老实实的在家呆着了。” 司马错听了也觉着有些愁。 要是换做其他人的话这个事情也就简单了,毕竟以他司马错的身份,说动其他人还不简单? 但陈瞻偏偏是陈野的儿子...... 要说整个秦国,司马错最惧怕谁,那一定是陈野了.....或者说不是司马错惧怕陈野,而是整个秦国的人有几个不惧怕陈野的? 资历老、地位高、能力强、下手狠。 这几样任何一个单拿出来都是了不得的,偏偏陈野全都有..... 两人愁眉苦脸的对视着,忽而司马错眉宇一亮:“这事儿好说啊,咱们是说不动陈君,但是有一个人一定可以。” 他嘿嘿一笑:“陈君从来不会违抗君上的意思,不如我们写信给君上,请君上想一想办法?” 陈瞻眼睛一亮:“舅舅?” “好!” “舅舅一定有办法的!” ......... 咸阳城,章台宫 嬴驷听着手下人的汇报,眼角略微抽搐:“这个司马错!就仗着寡人宠幸他!” “八百里加急的渠道,是这么用的么?” 身旁的人停下来汇报的声音,小心翼翼的看着嬴驷,嬴驷冷哼一声:“停下干什么?继续念。” 内侍心里莞尔一笑,口中继续说着。 待到汇报完成了之后,嬴驷才摸着自己的胡子陷入了沉思。 “瞻儿竟然有如此大才?” “这.....” 他的神色阴晴不定,若是以一个舅舅的身份,他当然是想让陈瞻赶紧回来,安安全全的,有了八等的爵位已然不错了,之后再慢慢想办法提升就是了。 可若是以一个国君的身份...... 如此大才,躲在家里岂不是秦国的损失么? 嬴驷颇有些犹豫不定:“这,寡人该如何是好?” 他站起来,在大殿内来回走动着,心中的天平其实正在偏移,片刻后他叹了口气:“写信,告诉司马错,若下一次的战斗中,瞻儿能够立下足以授勋第十等的功绩,寡人便为他想办法!” “哪怕是直接给老师下旨,也一定让他留在军中!” ....... 边疆 陈瞻骑在马背上慢悠悠的走着,嘴里还叼着一根草。 远处几个士卒快步迎面而来脸上带着焦急:“公子,将军唤您呢!” 陈瞻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赵他? 难道是舅舅回信了? 当即纵马朝着大帐的方向而去,方才抵达大帐附近便直接翻身下马,跑着进了大帐中:“司马叔!可是舅舅来信了?” 司马错嘿嘿一笑,举着手中的信件说道:“君上说,若你在下一次冲突中能够立下功劳,累计可以授勋第十等,君上便为伱想办法!哪怕是直接下旨,也让你留在军中!” 陈瞻急忙抢过信件仔细的看着,当看清楚嬴驷的回复后,不由自主的大笑出声:“哈哈哈哈哈哈好好好,好好好!” 他的眉宇中带着几分张扬:“我就知道舅舅一定会帮我的!” ........ 雁门郡 陈慎站在车辇上,望着远处那苍茫而又辽阔的边界,脸上带着些许的享受。 边疆的环境其实并不好,但他却在享受着这一切的经历。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这些经历对陈慎来说,是将自己往日看的书全部化为真实经历、化作一点点眼前所见真实的“转换”。 “公子。” 士卒走上前来,看着陈慎道:“再往前便要出雁门郡,而抵达秦国上郡了。” 陈慎哦了一声,心中则是计算着。 如今是出来周游列国的第三年,按照道理来说也该回去了.....但是他想在外面多呆一段时间,多看看外面的风光。 犹豫了一下后,他开口道:“既如此,便前往上郡吧。” 他看着堪舆图,微微画了一下:“而后,以此路线返回咸阳。” 那士卒看了一眼路线后,微微颔首:“唯。” 他自然看出来了这样的路线是饶了远路,但这跟他没有什么关系,他只需要服从就可以了。 ......... 大帐 油灯在噼里啪啦的燃烧着,司马错、陈瞻二人在油灯下研究着对策,这一次,不是针对戎狄,而是针对义渠! 司马错感慨的说道:“这次为了你,我可是担了大风险。” “若是此事不成,君上只怕是要扒了我的皮啊。” PS:明天早上八点我会把更新提前放出来,请大家一定要追读!!!!明天的追读数据决定了是否能上三江!!!!!请一定一定一定要追读!!!!还差一百左右!!这周追读都没涨呜呜呜呜我真的想上三江啊!!!! 第八十五章:战!战!战!【二更,求追读收藏】 陈瞻搓了搓手,一脸的激动和雀跃。 “司马叔,你这话说的。” “就算出了什么问题,舅舅也不会舍得怪罪你的。” 他将某个东西放在堪舆图上,轻笑一声:“再者说了,来之前舅舅不就已经交代过了对于义渠的战争么?” “如今正巧借着这个机会,将义渠拿下。” “从此之后,我秦国的边疆处就再也没有什么后患了。” 这话说的倒是真的。 义渠国在秦国的后面不远处的位置,可以说几乎是在咸阳城外不远,这种距离已经成了秦国的心腹大患。 每一任秦国国君都在担忧,担忧义渠会生出什么叛乱的事情。 这是秦国东出最后的一个问题,若能解决义渠的问题,秦国便不用再思考,在东出的时候背后有人捅刀子了。 司马错被陈瞻揭穿了之后也不着急,只是嘿嘿一笑:“你说得对。” “义渠已然成了君上的心腹大患,若能解决此事,不管是你还是我,都会得到奖赏,而即便是失败了,也不会有什么问题。最差的结果也不过是义渠发动与秦国的战争罢了。” 他摊了摊手:“可战争不本来就是我们所希求、渴望的么?” 司马错的眼睛里带着热烈的光芒:“老秦人哪里会畏惧战争呢?老秦人只会畏惧没有战争!” 陈瞻抬起头,与司马错对视一眼,脸上的神色中都带着些莞尔。 ....... 惠文王九年的夏天,整個秦国都陷入了平和发展的情景,国内国外、甚至是中原诸国、天下各地都诡异的平静,这或许才是最正常的状态。 同年的夏天,韩昭侯任用申不害为相变法,比历史上晚了足足近十年的时间。 而这晚了的十年时间,也让韩错过了成为一流强国中顶尖战力的可能。 因为其余的几个国家都已然进行了变法,将能够掠取的利益全然掠取,进行了属于自己的变法和改变。 而伴随着韩昭侯以及申不害的变法,战国七雄中最后一个封建主义专制的国家也形成了。 天下间除却秦、赵、韩、魏、齐、楚、燕这七个大国之外,就只剩下了宋国、卫国、鲁国以及周天子所寄居的东周国。 一时之间,好似天下的脚步都放慢了起来。 天下陷入了快速发展,而众多国家都沉默的阶段。 ....... 惠文王九年,秋。 深秋的肃杀影响着天下所有人,只是一个夏天,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与之前的不同。 咸阳城的学宫中,来来往往的各国士子们也变得比之前少了,人们好像更喜欢在自己的国家呆着了,但咸阳城的咸阳学宫依旧是天下学子心中的圣地。 学宫 孟轲坐在大殿内,手中捧着竹简默默的阅读,心中的感慨却是一日比一日更甚。 他不知道自己的前路如何,更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有朝一日完成自己心中的政治愿望,但他好像感觉到了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只剩下这几个小国了么?” 孟轲的嘴角带着苦笑。 整个天下便是你吃了我,我吃了你,数百年前还有几十个大大小小的国家在天下并立,像是一派欣欣向荣的样子。 而如今只是短短的二十年时间,天下间的几十个国家便消失了九成。 只剩下几个大国伫立了。 他看向桌子上简单画着势力分布的绢帛:“只是不知道,这几个国家准备何时动手呢?” 孟轲站起身子来,他望向远处湛蓝色的天空,觉着自己离开秦国的时机似乎已经到了。 “总要在鲁国灭亡之前,再去鲁国看一看啊。” 做好了决定的孟轲一身轻松,他早就看出了秦国不适合自己,可一直妄想着秦国国君有朝一日会重用自己,施行自己的政治主张。 可他最近听闻了一个消息。 当知道这个消息的一瞬间他就知道,秦国国君绝对不会重用自己的主张的。 因为秦国国君哪怕披着一张仁义的外衣,他依旧是有称霸的野心。 秦国与义渠之间的战争,要开始了! ......... 楚国丹阳 一女子站立在竹林间,眉宇间带着几分娇媚之色。 她幽幽的叹了口气。 “王上想要择选美人送予秦国,这怕是我的机会啊。” 芈八子的手在袖子中微微缠绕着,脸颊上的笑容带着几分决然之意。 她对自己的姿色较为自信,若是能够贿赂选拔的官吏,让自己进入到这个名单当中,或许便能够接触到秦国国君,若能够留在秦国国君身边为一侍妾,她的命运也会发生巨大的改变。 “看来,要想想办法了!” ......... 义渠 义渠王听着下方众人的探讨,只觉着有些无奈,他长长的叹了口气,而后说道:“诸位,此时不是我们是否愿意偷袭秦国的问题了。” 他一开口,大帐内的众多讨论声全然都消失了。 只剩下一双双眼睛看着他。 义渠王轻声说出了目前他们最为严峻的问题:“冬日要到了,各族之中可是已经攒好了过冬果腹的粮食?” 他站起身子来,身姿雄伟,黝黑的皮肤上布满疤痕。 “若是没有准备好,不劫掠的话难道让部族的人饿死么?” 义渠王眼神中带着些坚定之色:“我已然决定了,明夜偷袭秦国大帐!劫掠周围的秦国城镇!一定要抢到足够的粮食以过冬!” 而他做出决定后,下方的众人自然没有敢不从的。 于是,偷袭秦国的事情便这样子确定了下来。 ........ 秦国边疆,与义渠交接处外。 大帐中 司马错嘿嘿一笑,扬了扬手中的信件,不由得张扬的笑出了声:“哈哈哈哈哈哈哈,义渠王决定明夜偷袭我秦国边镇城池,村庄,以储备过冬的粮食!” 他看向陈瞻,砸了咂嘴说道:“陈小子啊,伱是怎么知道秦国一直有商贩向义渠贩卖粮食的?” 陈瞻嘴角勾勒出一个笑容:“商人逐利,他们可不会管什么家国,不会管什么削弱蛮夷。” “这些年义渠不事生产,但却能够支撑着这么多的人口,除了秦国内出了人朝义渠贩卖粮食,还有什么别的可能呢?” 他将手中的棋子落在棋盘某一点。 大龙已成。 “下一步,便是攻灭义渠!” PS:求追读求追读!太近了可能会影响到追读数据,所以明天早上八点更新!!!!明天的追读决定了三江了!!!一定要追读!!!!求追读!!!! 第八十六章:勿动!动则死!【一更,求追读收藏】 陈瞻二人的计策很谨慎,将那些贩卖粮食的商贩捉拿,但并没有打草惊蛇。 而没有了这些商贩的粮食供应,义渠却不知道,依旧按照原本的打算去准备过冬的粮食,于是这些粮食便会不够用了。 当粮食不够用的时候,义渠以及义渠王就只能够铤而走险,侵扰秦国的边界处。 也唯有在这种情况下义渠才会忙中出错,当义渠王率兵侵扰附近秦国村庄,以获得粮食的时候,陈瞻便可以率轻骑直取义渠老巢。 伐灭义渠国的日子,到了。 ......... 义渠、秦国边界处 义渠王不知为何总觉着心中有些不安,好似是要发生什么事情了一样,他有些犹豫不决的骑着马停驻在那里,神色踌躇。 “大王,怎么了?” “可是有什么顾虑?” 义渠王幽幽的叹了口气,没说什么只是摆了摆手,令士卒们继续前行。 他没有将心中的不安说出来,因为按照道理来说这个时候不会有什么事情的,更何况如今已然出兵,再有什么犹豫也已经迟了。 此时将心中的担忧说出来,只会影响整体军队的士气。 “无事,走吧。” 义渠王双腿一夹,朝着远处而去。 身后的士卒们也是纷纷鞭马,浩浩汤汤的队伍便出发了。 此次侵扰秦边境,只为了劫掠! ....... 咸阳城 章台宫中 嬴驷的脸颊上带着些许的惋惜:“先生竟不愿多留么?” 孟轲坐在他的对面,神色中带着恭谨,但眼睛中的神色却是十分坚定,他拱手行礼,而后低声道:“君上,轲之所愿已然完成,如今咸阳学宫成为了天下闻名的学宫,我留在秦国已然没有什么作用了。” 他望向远处的方向,声音平和:“天下动荡,轲只想展露心中的抱负,而令天下百姓安康。” “再者说,昔日孔子曾周游列国而学心中之路,我的学问不如孔子,怎么能够不完成当年孔子所完成的事情呢?” 孟轲的声音中带着决绝:“还请君上准允。” 嬴驷虽然心中惋惜,但也知道孟轲心中的抱负在秦国是没有实现可能的,或者说在如今的天下,没有任何一个国君会接纳孟子的政治主张。 毕竟都是诸侯,谁对谁心里没有点了解? 想要取代周而成为天下共主,这是所有诸侯心中共同的愿望。 于是只得开口道:“也罢。” “那便依照孟卿的意思。” 他看向孟轲说道:“若有一日先生愿意在秦国停下降脚步,那么秦国依旧随时恭候先生的到来。” 孟轲微微行礼,又说了几句后便起身。 他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而后将自己的发冠扶正,此时的他像是一个斗士一样。 殿外有风,风轻轻吹起他的袍子,显得潇洒不羁。 孟轲一边往外走,一边心中思索万千,不知为何此时的他突然想要开口吟诵些什么,但又不知自己此时此刻该说些什么。 最后,他的声音低沉有力的念诵着。 “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鱼而取熊掌者也。” “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 名之所欲也,心亦所欲也,舍名利而修心也。 章台宫中 孟轲离去后,嬴驷坐在原地脸上带着些许愁容,他对于失去孟子这样的人才而感受到可惜,但他却并不因为失去而忧伤,反而很是喜爱。 他长长的叹了口气说道:“流派之争啊,果然是残酷无比。” “只是不知道孟轲离去之后,咸阳学宫该如何呢?” ....... 咸阳学宫 孟轲准备离去的消息很快的就传遍了整個学宫,学宫中的弟子也好,老师也好,都在惆怅一位真正贤才的离去,只是他们对此也没有什么办法。 他们都知道,即便是孟轲留在秦国也断然不会受到重用的 苏秦、张仪等人只能幽幽的叹了口气,而后散去。 孟轲院落 公输也站在孟轲面前,神色中带着惋惜:“你为何一定要离开呢?难道是秦国不够好么?” “即便是不能受到重用又能如何?只要熬着,总会有时间的。” 孟轲只是摇头轻笑:“你我之所求是不一样的。” “你求的是安身立命,而我求的则是一展心中所学,这是无可避免的。” “哪怕——” 公输也看着孟轲说道:“哪怕你知道,即便去了其他的国家,也不会有国家接受你的才华而任命你为国相?” 孟轲洒然一笑:“这又有什么呢?” “难不成在没有来秦国之前,我就没有如同丧家之犬一般四处奔走么?” 孟轲此时已然是看开了,他如今只想遵循着自己的内心行动。 ....... 边疆 义渠王方才抵达边境,只是看了一眼周围的环境,心中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大了。 一直到昨天为止,他都没有在这一路上见到人。 义渠王微微皱眉他猛地拉住了手中绳子,方才准备下令立刻撤退的时候,突然感觉到地面一阵动荡! 远处烟尘四起,一道爽朗的笑声则是从远处传来。 “哈哈哈哈哈哈,义渠王!我等伱许久了!” 正是司马错! ....... 义渠国边疆外二十里。 陈瞻坐在马背上,纵马而起,几乎是要飞起来了一样,他的身后率领着近千人的轻骑,这几乎是秦国所有的骑兵了! 他带着这些骑兵,今日便是要袭击义渠! ........ 义渠国,城门口。 趁着夜色,有人悄然无息的打开了封锁的城门,远处的点点星火明亮,一个多月前,甚至两个月前,在来军营的时候,陈瞻早就是做好了一切的准备。 截断粮食、逼迫义渠王出去巡猎,联系在义渠国的探子里应外合,之后以义渠国突袭而悍然发兵。 城池中,还在梦乡中的人们毫不知情,而王宫中的人们则已经被这些士兵拿下! 王宫,王子居所。 “碰——” 脚下一个用力,那关闭着的大门便直接被踹开了,陈瞻手中握着宝剑,看着那已然被惊醒,但脸上不知道是愣住了还是怎么样,没有开口的义渠王子。 义渠王子本欲拿着武器反抗,而陈瞻的一句话却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勿动,动则死!” PS:求追读!!!能不能上三江就看今天了!!! 第八十七章:钟鸣鼎食之家【二更,求追读收藏】 动则死! 这句话说出口,在场的众多士卒都感觉到了一阵霸气。 这便是秦国! 陈瞻看向周围的士卒,冷笑一声:“将其抓起来,等候带回咸阳城,为君上献礼!” “其余人等,将义渠国都内上上下下的人等全然控制起来!” “等身后的大军到来,将其交给他们处理。” 身后的士卒早在奔袭的过程中就已经对这位少年将军服气了,如今更是对其言听计从。 “唯!” ...... 边境 司马错擦了擦手中长剑上的血气,看向一旁跪伏在地上,头发披散着的义渠王,嘴角带着笑意:“义渠王,如今你已然成了被俘之臣,可是要嘴硬?” 义渠王抬起头,一双虎目中带着些许杀气。 “若不是你们中原人用奸计害本王,本王怎会沦落此等地步?” 他的嘴角带着嘲讽:“既然已经成了被俘之臣,要杀要剐随你们的便,但若是要让本王乞降,休想!” 司马错微微一笑只是说道:“是么?” 他一招手:“这段时间好好的伺候义渠王,免得义渠王到了咸阳后还这么嘴硬!” 说着便转身骑在马背上。 “其余人等,跟本将走!此时应当已然突袭拿下义渠国都!随我一同覆义渠国!” 身后的士卒们眼睛中带着闪亮的光芒,他们望向远处的方向,脸上带着激动,这一场战斗比往日里的战斗更加简单,但人头却是实打实的军功! 此一战能够凭借军功封爵的人不在少数! 且最差的也是第二等的爵位! ........ 惠文王九年冬。 这一年的冬天特别冷,天下间除却秦国之外,其余诸国国君的心也非常冷。 因为他们听闻了一个消息。 秦国覆灭了义渠!且这一次的战争中,秦国根本没有损失太多,甚至因为陈瞻提议的“千里奔袭”的思路,秦国的伤亡比历次战争都要小。 损失小、收获大,这便是秦国伐义渠所得的一切。 自此,秦国的版图彻底的完整了。 除却西边的更西边还有蛮夷的存在外,秦国的背后再也没有了敌人,而即便是身后也有蜿蜒的长城阻挡着蛮夷..... 秦国崛起之势,已然没有可以阻挡的了! ....... 秦国,咸阳城 章台宫内 嬴驷看着手中的信报,脸上闪过一抹愕然的神色,他明白司马错是一副怎么样子的狗脾气,所以就更加知道这一卷满满的全都是夸赞和军功的绢帛到底有多么重,多么真实! 他下意识的拽了拽自己的胡子:“这小子,竟然这么强悍?” “以雷霆之势奔袭义渠国都,以诱饵之计引义渠王出现,顺势埋伏歼敌。” 嬴驷的嘴皮有些干涸,他端起来一旁的杯子,轻轻抿了一口,只觉着口中发苦,精神也更加清晰了。 他咬了咬牙低声道:“不行,寡人要想办法将瞻儿留在军中。” “这若是放任他在家中呆着,像是被长辈保护的孩童一样,怎么能够继续发展呢?” “有陈瞻在,秦国历代先君志向的实现,只怕都要早上十几年!” 只是转瞬间嬴驷就苦着一张脸:“但是如何才能说动老师呢?” 恰在此时,内侍低声道:“君上,陈君求见。” 嬴驷难得有些慌乱和心虚,他轻咳一声:“快请!” 不多时,陈野走了进来。 嬴驷见到陈野,颇有些心虚的当先开口:“老师前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陈野看着嬴驷心虚的神色,心里一转就明白了情况,当即颇有些无奈的说道:“君上不必如此。” 他的神色平和:“瞻儿能够闯出这一番名声,那是瞻儿的能力,也是秦国的幸运,臣怎么可能还会继续阻拦他在军中呢?” “之前阻拦也不过是因为一来他母亲担忧,二来惧怕他只会书上的内容而不懂如何真正指挥,令秦人白白牺牲罢了。” “如今既然展露了如此才能,臣自然是愿意让他进入军中的。” 一番话说的合情合理,嬴驷也当即松了口气,脸上带着些畅快和自豪:“老师说的真好!” 他骄傲的说道:“都说外甥似舅,瞻儿这马上争功的能力如此之强,当真是有我赢姓的强悍啊!” 这番自吹自擂的话说的一点都不心虚,毕竟陈瞻之才是真的,陈瞻身上有赵氏赢姓的血脉也是真的。 他看着陈野说道:“老师,这一次瞻儿所立之功,足以授勋十四等,这次老师应当不会再阻拦我了吧?” 陈野微微撇嘴,只是说道:“君上乃是君上,自然是听君上的。” ........ 东周,巩。 天子宫中 周显王神色中带着些兴奋以及失落,他喃喃自语道:“秦国当真是好运道啊。” “前有陈野、商鞅此等大才,后有陈瞻、陈慎两兄弟。” 他微微摇头叹气,脸上带着些许的不甘心:“若陈氏于我邦周之内,助我邦周再续辉煌该有多好?” 周显王的不甘心是很正常的,因为虽然在他父亲以及他之前,邦周的势力已然开始衰落,但直到他父亲这一代,邦周尚且是有些许权威的。 他见证了这一抹最后权威的消失,自然心中不甘,想要光复。 只是再辉煌的大日也有落下的时候,邦周基本上已经没有拯救的可能了。 周显王再次叹气,后看着身旁的内侍说道:“从王室所收的器物中挑选几件青铜爵鼎、编钟礼器,赐予樊氏陈姓。” “便说这是陈氏应得之物。” 他浑浊的眼睛中闪过一抹暗光。 ......... 魏国 魏王神色阴沉,他看着堪舆图上的势力范围图,脸上带着些许幽深。 他放下左手中拿着的酒爵,只是轻叹一声:“势力已然成型,这个时候再想要阻拦秦国,只怕是要付出比以往更加沉重的代价了。” 秦国已然崛起! 这是不可争的事实,谁也无法去质疑。 他的手指微微划着堪舆图:“若此时中原的六个强盛国度能联合起来,赵韩魏燕齐从东西进函谷,楚则是由南攻,或许尚且有挽回的余地.....” ....... 秦国 周天子的使者已然到了陈氏的府邸,赐青铜爵鼎之事,已然无可质疑。 自此,陈氏可称“钟鸣鼎食之家”也。 “惠文王九年冬,天子赐钟鼎于陈,樊氏陈姓可称钟鸣鼎食也——《新秦书·陈世家》” 第八十八章:如何获得尊严【一更,求追读收藏】 天子赐钟鼎的事情在天下引起了巨大的风波,这是周王室首次赐予非国君之人钟鼎。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陈氏。 而在看向陈氏的同时,他们也都发现了陈氏令人震惊的底蕴。 陈氏的第一代陈野就不必多说了,天下人已然将其列为诸子百家,与其余众多流派的开创者、以及领袖一统并称为【陈子】。 这是莫大的荣耀。 甚至隐隐约约有人承认,陈子乃是这一代诸子的领袖。 战国素有三显学的说法,也就是儒家、墨家、道家三个流派,而人们也隐隐约约将孔子、墨子、老子三个人列为诸子百家之首。 在陈野的名声广为流传的时候,人们不再诉说三显学,而是称“四子”。 陈子、孔子、墨子、老子四个人在某种程度上已然可以并列矣。 当然了,这样的说法如今还没有得到广泛的认可,只是在某些地方,小范围的得到了认可,并且这么说。 天下间大多数人还是觉着,陈子是在这三個人之下的第一人。 毕竟无论是这三个人中的哪一个,都开创了一个流派,并且具有很强大、广泛的影响力。 陈野虽然好似有自己的学说,但却并没有开创出一门学问。 而陈氏的第二代呢? 这才是天下的目光都看向这里的原因。 陈氏的第二代依旧十分出众,嫡长子陈慎周游列国,完善自己的学说,拜师商君、苏子、张子、孟子,并且向公输、墨家矩子、以及庄子求教学问。 赵成候夸耀:“生子当如陈慎”,周天子夸赞其:“乃真仁义之君子,礼之所在,义之所当。”。 天下间的贤才纷纷夸耀,并且有人猜测周天子赐钟鼎于陈氏,也有一部分陈慎的原因。 虽然其还未曾展露出过人的才华,但能够得到如此多的夸奖,当不是徒有虚名之辈。 陈氏的嫡次子陈瞻更是已然显露出了属于自己的才能。 他在秦国对义渠国的战争中发挥出了无可争议的作用,以雷霆之势率兵攻下义渠国都,生擒义渠国王子,将其带回了咸阳城。 更是凭借自己过人的军事才能,几乎是不费一兵一卒的拿下了义渠国,令秦国的身后再也没有威胁。 这样的才能,如今却才十五六岁,这如何是常人能够媲美的呢? 甚至有人猜测,陈瞻授爵第二十等的时候,恐怕还不会超过二十岁。 这样的年纪成为彻候,怕是天下独一份的了。 更何况还没有凭借先辈的余荫? 陈氏又出两贤才。 他们家里其余的子嗣虽然没有显露才华,非常优秀,但却从未在外惹是生非,咸阳城中就没有见到过陈氏的子弟十分纨绔的。 陈氏的家风可以由此看出了。 ......... 章台宫 陈野与嬴驷面对面而坐,嬴驷的眼睛中带着些许怅然:“天子竟然赐钟鼎给老师,这是莫大的荣耀啊。” “只是老师为何如此忧愁的样子?” 陈野微微的叹了口气说道:“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他似乎能够看出来这件事情背后其余诸国以及周天子的目的,无外乎是增加陈氏的荣耀,而令陈氏与秦国离心罢了。 陈野抬起头,看着嬴驷说道:“天子如此做,只怕是背后有其余几个国君的唆使。” “虽然我并不认为如此便能够离间秦国与陈氏之间的关系,但天下间对于陈氏的攻击,只怕就要开始了。”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个道理是十分浅显易懂的。 嬴驷却是大笑出声,他看着陈野说道:“老师何必如此忧心呢?您不是常说,后辈人有后辈人自己的路,不必想那么多么?” “如今怎么却开始思虑起来这些了?” 他从桌子上拿起来一卷绢帛,轻声叹了口气:“如今义渠已然拿下,秦国的身后再也没有威胁了。” “老师啊。” 嬴驷的身躯微微往前倾斜,脸上带着些许盼望的说道:“寡人何日能够称王呢?” 陈野看向嬴驷手中的绢帛以及其上记录的堪舆图,心中却是在思索着。 他指向某个地方,轻声道:“君上,秦国必须在称王之前,拿下这里,若是能够拿下这里,便是时机已经到了。” “秦国可称王矣。” 嬴驷微微皱眉,看向陈野所指向的方向,那是一片并不算大的地方,但却紧紧的挨着函谷关的方向。 这里若是能够拿下,秦国便是有了东出之向。 “老师,拿下这里,岂不是暴露了秦国有东出之意?” “如今天下如此平和,其余诸国之间也并未有联合之想,纯粹是因为秦国没有暴露出东出的意思,只是紧紧的守护着如今的地方,且朝着西方而去。” “若秦国之意暴露,只怕六国顷刻之间便会联合起来啊。” “届时,哪怕以秦国如今的力量,只怕也是会有悬念是否能够获胜。” 陈野不紧不慢,他坐在那里,声音中带着些许笑意。 “君上,您觉着就算秦国没有东出之意,其余诸国就不会联合了么?” 他的眼睛中带着肃穆:“只要秦国继续强大,他们依旧会联合起来。” “而如何让六国知道,秦国想要做什么并不需要看他们的脸色呢?” 陈野的声音中带着铁血以及杀气,他一字一句,声音肃穆而又有力。 “唯有一个办法!” “那便是战争!” 他的眼神锐利中杀气肆意,整个人没有了往日里的儒雅之气,反而像是一个战争贩子一样。 “尊严以及话语权,不会凭空出现,也不会因为口舌而获得。” “张仪、苏秦之所以能够如此轻松的以口舌之力得到想要的东西,并不是因为口舌真的有多么强大的力量,而是因为他们背后的秦国拥有强大的、几乎没有人可以阻拦的力量!” “无论是巴蜀、还是戎狄、亦或者中原诸国。” “他们都不是因为口舌而妥协,而是因为大秦的军卒!” 陈野看向嬴驷,嬴驷此时坐在那里,两人对视一眼,而后陈野轻飘飘的说出了最后一句触动嬴驷内心的话。 “尊严,从来只在战争中,从无数的鲜血中获取!” 第八十九章:陈氏的第三代【二更,求追读收藏】 陈野所说的是真理。 张仪和苏秦这两年较为平和的原因,也是因为知道他们的功劳多数是因为秦国的国力。 唯有依仗强大的国家,他们的“口舌”才能够发挥出最大的作用。 这是无可更改的事实。 嬴驷幽幽的叹了口气说道:“老师说的有道理。” “寡人只是总想着在和平的状态下,去获得强大的实力,最好能够不费一兵一卒就可以占据城池。” 他低下头。 其实在孟轲、墨家等诸子百家停留秦国的这些年里,嬴驷多多少少受到了一些孟轲和墨家的影响。 他开始有些厌弃非正义的战争了。 只是这些影响非常细微,无论是他还是往常时候的陈野都不曾察觉出来。 陈野摇头笑着:“君上,这个世界上哪里存在和平就能够兼并所有国家、获得他们国家利益的事情呢?” 他拿着一枚棋子,放在面前的桌子上。 “如今的天下就如同一盘放满了棋子的棋盘,若是想要占据一枚棋子的位置,唯有一个办法。” 陈野又拿起来一枚棋子,将其放置在那枚棋子之上,而后将那枚棋子拿起。 “那便是吞噬其他的棋子。” “这个过程不可能永远保持和平的,因为当足够强大的国家预感到自己将要失去所有的时候,他一定会拼死一击。” “在这样的情况下,必定会产生战争。” “这是永远都无法避免的。” 陈野的话说的很冷酷,但这便是天下间最大的道理。 嬴驷将脑海中受到影响的那部分思绪悄然的关在内心的最深处,只是笑了笑,看着那布满棋子的棋盘说道:“老师说的对啊,这些年还是要继续准备。” 他的眼睛中划过一抹暗光,些许情绪都隐藏在其中。 “老师觉得,秦国还需要准备多长时间?” 陈野在心中暗自算了算,之后直接了当的说道:“秦国占据巴蜀之地未曾有多长时间,在消化了巴蜀以及义渠所带来的利益后,君上便可以尝试着举行盟会了。” 他微微一笑:“盟会前,一定会有一场战争,这一场战争便是能够决定天下人是否会尊重君上称王的前提。” “或许,还能够借助这一场战争,令周天子也尊重君上称王。” 陈野打的算盘很明显,他想要秦国的称王从“僭越”,变成周天子都承认的“合理”。 这有利于秦国名声的保持。 或许日后等到秦国再强大一些,等到秦国中的人才再多一些,等到......周王室彻底的消失在烟尘中的时候,秦国就不必再为了维持“仁义”的名声而妥协了。 在此之前,一定程度的妥协是必须的。 嬴驷微微颔首:“那便等待吧。” 他站了起来,走到大殿前,看着外面平和的一切,声音中带着些许按捺:“这么多年都等了,难道还差这一两年的时间么?” 嬴驷看着湛蓝色的天空,以及天空中悠然的云朵:“能够在寡人这一代称王,已然是幸运的事情了。” “寡人比君父幸运.....” 是的,这一点谁都无法否认,他比秦孝公幸运。 因为哪怕秦孝公时期有无数的机会可以称王,都因为各种原因、为了秦国更久远的发展而放弃了。 秦孝公的一生都在妥协,而他,嬴驷,不必妥协到死亡都无法称王。 ........ 燕 燕国本在苦寒之地,边疆蛮夷时不时的侵扰燕国,这也养成了燕国人特有的性格。 “自古燕赵多游侠”这句话并不是说说而已。 燕国人的性格向来是豪爽的、直率的、且带着些许侠义精神的。 燕国国君站在大殿中,他望着西北方向,悠然叹气:“秦国早已可以称王了,只是为何一直拖延不肯?” 他的手在桌子上微微轻叩。 燕国的势力不如中原诸国强大,毕竟是边疆苦寒之地。 可却也想要称王..... 这对于燕国来说也是巨大的一步,因为这象征着燕国不再算是周的臣子了。 他看向桌面上摆放着的绢帛:“或许本王应当同意魏王的提议?” 燕国国君神色幽然,有些犹豫不决,若是不到最后不可挽回的地步,他实在是不愿与魏国联合对抗秦国的,毕竟这对于燕国来说没有什么好处..... 秦国就算再强大,难道还能来这种苦寒之地么? 此时的燕国国君并没有想到,在这個时期,秦国的国君已然有了一统天下的雄心壮志..... 不只是燕国国君,这个时期的天下诸国都不曾有一统的心思与想法..... 他们只是觉着,最要紧也不过是秦国称霸,成为诸国共尊的“盟约之主”,他们需要俯首而已。 ........ 惠文王九年的冬天就在这样复杂而又多变的情况下过去了,很快的来到了惠文王十年的春天。 春天的到来令万物复苏。 陈瞻押解义渠王子、义渠王回到咸阳后,不出意外的因公授爵。 他所累积的战功足以他授爵第十五等少上造,这是实打实的高层爵位了! 毕竟当初的商鞅也不过是因功成为了“大良造”,也就是第十六等大上造而已,后续等到了秦孝公十五年的时候,才因为变法之功再次进爵大庶长。 后来也是因为军功才封君。 商鞅真正通过二十等军功爵位封关内侯,是在惠文王元年的时候。 后来离世了之后,才追封的彻候。 如今的陈瞻多少岁? 不过十五岁而已! 而司马错也因生擒义渠国主的功劳而再次进爵一等,成为了第十七等的驷车庶长。 整个秦国尚且还活着的人中,除却陈野之外,也就是以司马错的军功爵位最高了。 陈野则是早就封了关内侯,加之封君,地位已然不是常人可以比的了。 在封赏后,陈瞻也如愿以偿的留在了军中,也因此他躲过了来自攸宁公主的“催婚”。 而陈慎则是非常不幸,因为留在咸阳的缘故,整日被攸宁催婚。 不过幸运的是,他也遇到了自己所喜爱的姑娘。 惠文王十年的秋天,在嬴驷的主婚下,陈慎成婚了。 三个月后,陈慎的妻子被诊为喜脉。 次年,陈慎的长子、陈氏的第三代在一声声啼哭中,诞生了。 这一年,是为惠文王十一年。 此时的陈野,已然五十岁,到了知天命的年纪,垂垂老矣。 第九十章:东风【一更,求追读收藏】 陈府 陈慎来回的在屋内走动着,陈野则是老神在在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唯有握着拐杖的手微微发抖。 攸宁公主坐在陈野的旁边看着这父子两个紧张的样子。 外面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陈瞻匆忙的回来了,一脸的风尘仆仆:“父亲、兄长,怎么样了?” 陈野微微招手,让陈瞻坐下:“稳婆已然在接生了,不必担忧。” “君上也让太医令太看过了,胎位很正,绝对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陈瞻这才嘿嘿一笑,看着陈慎说道:“大哥,你行啊。” “跟嫂子才成婚一年多点,这就有陈氏的第三代了?”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攸宁公主就控制不住的生气,她微微怒目看向陈瞻:“你还好意思说你兄长!” “我催你多长时间了?你就不听,只知道窝在你的军营里!” 陈瞻尴尬的笑了笑,还没等说什么呢,外面就传来一阵喧哗的声音,继而一道啼哭声响起! 陈慎猛的站了起来脸上带着惊喜的神色。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屋外小厮就已经匆忙而来,脸上带着兴奋至极的笑意:“恭喜先生,恭喜先生!” “夫人诞下了一位公子!” 公子!?! 陈慎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陈瞻也顿时惊喜了起来,两人一同往外走去。 陈野坐在屋子里,微微的闭了一下眼睛,心里也由衷的欢喜。 他看向系统的面板。 那里赫然已经出现了这个“陈氏第三代”的各种属性面板。 【姓名】:暂无 【身份】:陈氏第三代嫡长 【属性】:政治:85(成长中)、谋略:80(成长中)、军事:80(成长中)、武勇:85(成长中)、智谋:90(成长中) 陈野看到这个属性的同时,心里猛然松了口气。 平均值至少全部都在80以上,甚至还有一個智谋的属性是在90以上的。 关键问题是,这几个属性的后面都标注了成长中,意味着可以通过后天的培养而促使这几样属性继续提升。 这个属性已然算是可以的了。 按照陈野的推算,至少在他成年之后,可以轻而易举的提升到90的地步。 这已然是顶尖的水平了。 在没有人为干涉的情况下,能够连续两代都拥有这么高的属性,这已经是一个家族兴盛的前兆。 更何况..... 陈野这些年通过抽奖,也积攒了十几个属性点。 哪怕真的偶尔有一代嫡长的属性不是很高,也可以通过这种手段挽回。 他看向身边的攸宁,笑着说道:“这第三代的孩子取名,咱们便不插手了吧。” 陈野站起来,慢悠悠的与攸宁一同朝着后院走去。 这个时候的陈慎应当是激动的,且让这个小子多开心开心一阵子吧。 ....... 前院 陈慎抱着怀中的孩子,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笑容,也唯有在这个时候他才能够真正的体会到自己父亲的心情。 那是一种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的心情。 他感受着怀中孩子身上传来的些许温度——虽然不知道裹着一层厚厚软垫的孩子如何传递出温度的。 孩子的一哭一笑仿佛都能够挑动他的情绪一样。 身旁的陈瞻凑着往前,英俊的脸庞也带着些许痴笑:“这就是我的小侄子么?” 他笑着从怀里拿出来了早已经准备好的长命锁,轻轻的放在了孩子的小被子旁边:“这是叔叔送伱的礼物!” “希望你平平安安的,长命百岁!” 陈慎也是洒然一笑:“你啊,真这么喜欢孩子,就应该也早日成婚,也免得父亲母亲担忧了。” 陈瞻耸了耸肩膀:“那还是算了。” “我还是再等等吧。” ...... 书房内 陈慎坐在屋子中,翻阅着手中的竹简,感受到了一种颇大的压力.... 因为他该为孩子起名了。 最后,翻阅了无数典籍的陈慎,最后给自己的孩子取名为“昭”,有光明、明亮的意思。 取自诗经大雅·既醉的 “既醉以酒,尔肴既将。君子万年,介尔昭明。” ........ 就在陈慎为自己孩子取好名字的时候,陈野也自然而然的知道了,因为他那里系统面板发生了变化。 陈昭的名字由【暂无】变成了【陈昭】。 坐在油灯下的陈野微微开口道:“陈昭么?” “不错的名字。” 陈氏第三代的嫡长子,陈昭!至此已然确定了。 ......... 惠文王十一年的春天。 这个春天发生了很多的事情,首先是陈氏的第三代嫡长子出生了,陈野正式成为了别人的“大父”,也就是爷爷。 五十多岁的年纪,即便是在这个时代也算是老人了。 身边的人也逐渐的老去,此时的陈野已然不经常上朝了,即便是上朝也是闭着眼睛坐在一旁,像是睡着了的样子。 陈慎则是在成婚后的不久就通过了咸阳学宫的考核,而后正式进入了秦国的朝堂。 他的位置让许多人都觉着有一种诡异的了然。 司寇,掌管律法。 嬴驷的这个决定让不少人都哑然,但他们却没有反驳的办法,因为陈氏公正的名声已然让天下所有人都信任了。 秦国的人们也都很信任陈氏。 在陈慎出任司寇的时候,所有国民都欢呼,他们觉着能够再次回到陈野为司寇的时代了,那个时代律法是绝对的公平。 事实也正是如此。 一直到如今,陈慎的长子出生,他都未曾偏袒过任何一个人。 而陈瞻则是通过军功,也进入了朝堂,如今的他担任的位置是一军的主将,几乎与司马错持平。 陈氏的第二代已然站在了朝堂之上,而陈氏的第一代依然占据国相的位置。 秦国的朝堂之上,一时之间分出了许多的派系。 陈氏一脉、苏秦、张仪为首的纵横一派、昔日孟轲虽然走了但留下了几位弟子,他们所代表的儒家一脉、商君昔日的弟子所代表的法家一脉、以及咸阳学宫所代表的学宫一脉。 时间匆匆而去,天下的局势也开始了变化。 惠文王十一年的夏天,在无数的大雨倾盆落下,以至于秦国内发生了涝灾的时候。 魏国、赵国、韩、楚四国宣布联盟,以攻伐不义之国。 他们的目标是秦国。 而秦国中,不管是嬴驷还是陈野、亦或者是苏秦、张仪、司马错、陈瞻、樗里疾(赢疾)都笑了。 他们知道,等待的那一股东风来了。 第九十一章:谁人能挡秦国之势!【二更,求追读收藏】 四国联盟攻伐秦国的借口让所有人都觉着错愕,这天下难道还有比秦国更“仁义”的国家么? 所有人都觉着没有了。 因此,即便是四国之中的国人也是多有反驳的心思,但碍于国君的威严并不敢说出口。 而天下间奔走的那些贤才则是不一样。 他们开始大声疾呼,表示自己对于四国联盟的不满。 孟轲甚至专门撰写了一篇文章,其中斥责了四国的不义之举,而墨家的众人则是更加直接了当,墨家当代矩子带着人前来秦国,要帮助秦国的人抵御四国联盟。 纵横家、阴阳家、名家等诸多流派也都纷纷谴责。 可以说,这一场战争还未曾打响,在天下人的心中四国联盟已经是“不义”的一方了。 谁能够取得战争的胜利,似乎没有人怀疑过。 因为秦国的强大所有人都能够看到,只要秦国自己不作死,那么秦国一定能够获得最后的胜利。 而如今的秦国,国君贤名、臣子们也俱都是大才,这样子的秦国怎么可能会作死呢? 于是,秦国之内的人们完全没有担忧这场战场的样子,依旧和以往一样正常的生活着。 ........ 咸阳学宫 儒、墨、法、纵横等众多流派的学子汇聚在一起,这是咸阳学宫最日常的活动“辩论”。 咸阳学宫的创建起初是因为孟轲,但最后担任学宫之主的却不是孟轲,而是陈野。 这是因为陈野的思想最适合担任学宫之主,其余的诸多贤才比如孟轲、苏秦等人,只是担任了博士、亦或者祭酒。 在建立学宫之后,陈野便宣布每隔两日在学宫中央的空地中举行“辩经会”。 “兼听则明,偏听则暗,有容乃大,兼容并包。” 这十六个字烙印在学宫的门口巨石上,乃是陈野的思想。 虽然只有简简单单的十六个字,但其中所蕴含的智慧却是无穷的,这也是为何当初学宫成立所有人一致推举陈野为学宫山长的缘故。 也是陈野虽然并没有著书立传,但为何会被称之为“陈子”,甚至隐隐被拿来与墨子、老子、孔子三人并称的原因。 人们从这十六个字中看到了属于陈野的智慧,但却无法为他总结出一個流派。 有人曾说陈野之思想,乃兼容并包,包罗万象,可称“杂家”,但更多的人觉着陈野的思想并不是简单的将所有东西杂乱的堆积在一起,所以不可以用“杂”来形容。 也有人曾经询问过陈野,他是否为他的思想取了一个名字,陈野只是但笑不语。 因此,陈野并没有一个流派。 而今日“辩经会”的众多学子所争论的,正是陈野的思想、流派,以及陈野为何不著书立传的事情。 辩经会并不是所有的辩论都有意义。 这也是陈野的思想。 “无用的知识,有些时候才是最有用的知识。” 这句话出自《陈子语录》,是去岁的时候,在陈野身为司寇时期就跟随他的人所记录整理出来的一本书籍,虽然不是陈野亲自整理,但其中的许多话语却实打实的出自陈野之口。 这也为陈野成为“陈子”打下了最坚实的一块基石。 因为孔子最重要的书籍“论语”也不是孔子所著,而是孔子的弟子及再传弟子整理的其书籍。 众多学子因这“无用的知识”而争论,从天空之上的大日尚且在中央,一直争论到了大日缓缓落下,橘红色的光芒照耀在这中央的草地上也未曾停止。 站在远处的嬴驷缓缓地笑了,他看着身旁看着有些困倦的陈野,不由得说道:“老师啊,即便你未曾著书立传,人们也在传播你的声名啊。” 陈野却并不在意:“关我何事?” 嬴驷噗嗤一笑,他知道自己的这位老师在某些时候有些“道家”无为的举动,但却没有想到连最重要的“名”都无法让他心动了。 他转移了话题:“这些学子都是我大秦未来的希望啊。” “若是能够继续这般发展下去,大秦定然会继续昌盛下去的。” 陈野此时却点了点头,精神头看起来比刚才夸耀他的时候要好得多:“这倒是真的。” “思想上的进步,永远会反映到现实当中。” “当思想发展到巅峰的时候,人们的智慧会映照在现实的每一个角落。” 他看向嬴驷:“君上,战争结束后,君上便可以准备盟会了。” 陈野的话语轻飘飘的,但其中所蕴含的意思却令嬴驷心中猛地一喜。 准备盟会是为了做什么? 为了称王。 秦国为了在这个时代称王,已然做了无数的准备和等待,上一任的国君甚至直到最后也不曾称王,怀抱着遗憾而离去。 嬴驷的手在袖子中微微颤抖。 最后只说了一个字。 “好!” ......... 惠文王十二年,经历了一个冬天的战争最终还是结束了。 这一次战争的结果并没有令任何人觉着惊讶,秦国再次获得了胜利。 毫无疑问的大获全胜。 在战争持续的第三个月,盟军便已经溃败,在战争的第五个月,秦国的军队甚至已经打到了魏国的领土上,魏国的边疆好似是对秦国开放了大门一样。 这个结果令魏王十分惊愕和恐惧,他几乎顾不上和其余几国商议,立刻便给秦国送来了和谈书,甚至派遣了使者。 商议的结果便是魏国割让三座城池于秦国,这虽然令魏王有些不能接受,但眼看着那杀气腾腾的军队已然朝着魏国国都而来,他想要不接受都成了不现实的事情。 在魏国接受了和谈之后,韩、赵、楚三国也都开始恐惧。 韩、赵、楚纷纷派遣使者与秦国和谈,秦国没有拒绝,结果便是韩、赵、楚纷纷割让了城池与秦国。 楚国更是将国内的几位女子册封,而后送予秦国,其中就包括了芈八子。 在得到了四国联盟割让的城池之后,秦国的势力范围再次扩大,而这一次扩大则是让天下诸国所有人都看到了秦国的恐怖。 他可以东出,可以南下。 占据了这些城池的秦国似乎已然无可阻挡了。 这正是秦国以及六国国君每个人都想看到的事情。 周显王四十四年的春天,秦国向中原所有国家发出了盟书,秦国要在新获得的城池“官渡”举行盟会了。 PS:说个小事~编辑通知我上三江了~~~~~~~~~~~~~~~~~~~下周三上架哦宝宝们~~~~~ 第九十二章:盟会前的准备【一更,求追读收藏】 秦国要举行盟会的事情没有出乎其他国君的意料,甚至还让他们有一种“终于要来了”的感觉。 毕竟秦国就算是不举行盟会称霸,他也是当之无愧的霸主了。 天下间还有人能够抗衡秦国的铁骑么? 还有能够与秦国相提并论的国家么? 还有能够阻挠秦国称霸的国家么? 没有了。 就算是如今中原国度的霸主魏国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远远不如秦国。 于是,所有收到了盟书的国家都纷纷表示,自己会参与这一次的盟会,并且会好好的“配合”秦国。 人们都对这次的盟会做足了心理准备。 无论秦国是要称霸还是要称王,他们都已经做好了接受并且祝贺的准备。 当然—— 六国之中的楚国、韩、赵国、魏国四国的国君则是非常喜悦与开心的,他们甚至在盟会之前就见了一面,坐在一起庆祝着自己的胜利。 是的,是胜利。 四国联盟攻伐秦国的事情,本身就是一场阳谋。 这是四国以及秦国所有人都知道的,甚至没有参与到四国联盟的燕国、齐国也是知道的,并且为之无奈的。 秦国获得了四国各自的几座城池,而四国则是用这几座城池就让秦国再也不用隐忍了。 魏王甚至得意的抚摸着自己的胡子,他大笑着说道:“哈哈哈哈哈哈哈,任陈野在怎么聪慧、任由陈氏在怎么厉害、人才辈出又能够如何呢?” “嬴驷难道会听从他们的意见而放弃这几座城池么?这是实打实的放到了嘴边的肉!” “本王就不相信有人能够拒绝!” 赵成候也是微微一笑:“这是阳谋,是谁都无法拒绝的事情。” “哪怕明知道这块肉中有毒药,所有的国君的第一想法也是先把这块肉吃下去。” “至于毒药?” 他的脸上带着难得的快意,自从他即位之后就很少这样子开心的大笑过。 “毒药慢慢的消化就是了。” 楚王摇头叹了口气:“你们这些中原人啊,总是有很多的阴谋诡计,不过这一次,倒是用的好。” 他不由得感慨的说道:“什么样子的敌人是最可怕的,最令人恐惧的呢?” “不是强大到让人退缩的敌人,而是一直以仁义外表、慈善的言语蛊惑天下所有人,并且说自己毫无威胁的敌人。” “比如秦国。” “秦国若是一直这般龟缩在西陲之地默默的发展,天下诸多国家什么时候能够认识到秦国的恐怖之处呢?” “哪怕四国盟军、甚至之前的五国盟军一直输也没有什么用处,天下人只会觉着是盟军的错误,而秦国是仁义的国家。” “他们看到了秦国的强大实力,但却被秦国的“仁义”之名所迷惑,觉着秦国是没有任何威胁的国家。” 楚王的声音低沉:“这种模样不能够再让秦国继续维持下去了,否则我们都危险了!” 一直没有开口发言的韩昭侯则是此时说道:“不错。” “这一次虽然损失了几座城池,但让秦国的野心和实力一展无余。” 他的眼睛中带着些许算计:“这一次的盟会,我不相信嬴驷还能够忍得住。” 韩昭侯断言道:“他定然会称王!” “这一次,无论是陈野还是陈慎、陈瞻、亦或者是苏秦、张仪,哪怕秦国所有的贤才全都阻挠,嬴驷也不可能不称王!” 几人对视一眼,楚王语气中带着劝诫的说道:“既然秦国要称王了,不如韩、赵也跟着一起称王?” 魏王的神色一转,也同样是带着笑意的劝诫:“楚王说的有道理啊。” “两位不如跟着秦国一同称王?” 韩昭侯、赵成候对视一眼,心中带着些许无奈,他们知道这是无法避免的事情。 天下之间如今除却他们和燕国之外,其余的大国都称王了,若只剩下他们二人是“周”的忠臣,那么其余人成了什么? 叛逆? 还是贼? 所以,等到秦国称王之后,剩余的他们韩、赵、燕三个大国必定会被所有人逼迫着称王。 这是无可置疑的事情。 因此,两人当即笑着说道:“这是自然。” 他们的神色中也带着些许野望,毕竟谁不想称王呢? 韩昭侯直接断言道:“等到秦国称王,我必定紧跟着一同称王,毕竟秦国也需要一同称王的人不是么?” 他微微一笑:“否则,他自己称王岂不是太过于显眼了?” 众人对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 咸阳城,章台宫 嬴驷坐在宫中,看着对面坐着的陈野,脸上带着复杂之意:“老师,您何必这样自污呢?” 陈野端坐在那里神色不变,一如既往的温和:“此事除却臣之外,还有何人可以做呢?” 他指着外面,像是嘲讽般的说道:“如今我们要做的事情,便是让那些国君们全然大吃一惊,让他们想不到我们会这般做。” “他们不是觉着自己的计谋成功了,秦国不得不暴露自己的野心了么?” “那么,便让秦国的野心在天下人看来有一层台阶下。” “这便是臣最后能为秦国做的了。” 嬴驷还是有些不愿意,然而还没有等他说什么,大殿外响起一阵脚步声,内侍走了过来,脸上带着恭敬之色:“君上,苏、张二位上卿求见。” 苏秦、张仪? 这俩人来这里做什么? 嬴驷虽然困惑,但却依旧点头:“让他们进来吧。” 不过片刻的功夫,苏秦、张仪二人脸上带着笑意的走了过来,他们行礼后,苏秦直接开口道:“君上养我们多日,如今到了我们二人该发挥自己力量的时候了。” 他们看着陈野说道:“陈君,您的声名乃是秦国最大的武器。怎么能够用到这种小事上呢?” “苏某、张某向来没有什么名声,一直以“诡辩论”而闻名于世,此时这件事情,不正是我二人建功立业的时候么?” 陈野有些沉默。 按照道理来说,的确是这样.... 嬴驷看着沉默的陈野,又看了一眼气势高昂的苏秦、张仪二人,当即站了起来:“二位先生为秦国之付出,驷不敢忘!” “既如此,此事便托付给二位先生了!” 第九十三章:周天子【二更,求追读收藏】 惠文王十二年,秦国派遣使者前往“巩”参拜周天子。 这是几十年间第一次有强国正儿八经的派遣使者、礼节周到的前往天子地参拜周天子。 周天子隐隐约约觉着有些不安。 秦国想要做什么? 天下人也有些不安,秦国要做什么? 谁都不知道秦国想要做什么,但所有人都在期盼着秦国做些什么,以打破自己仁义的名声。 惠文王十二年,在使者“苏秦”、“张仪”二人还在参拜周天子路上的时候,陈野怒而发出了讨贼檄文,讨贼书的主要攻击对象便是苏秦、张仪二人。 同月,秦国国君也愤怒的表示,苏秦、张仪二人妄自称矫诏,他们二人不是秦国的使者。 秦国国内的诸多贤才、咸阳宫中的众多对象也全都是进行了辩论,往常的辩经会只会持续一天两天左右,而这一次的辩经则是整整持续了两个多月还未曾结束。 辩经的主题很简单,便是苏秦、张仪二人的举动。 随着辩经会的持续进行,苏秦、张仪、陈野之间无声的战争也在持续的蔓延,没有硝烟的战争蔓延的时候,关于他们的争论主题也逐渐的流传了出来。 苏秦、张仪二人欲请周天子册封秦国为王,而陈野则是不赞同,甚至秦国国君都不赞同。 但国内许多人赞同这件事情,并且觉着秦国已经足够强大。 楚国、齐国、魏国三个国家都能矫诏称王,为什么秦国这么强大的国家反而不能称王呢? 并且,秦国是正儿八经的请周天子册封,而不是像魏国、楚国、齐国一样自己妄自称王。秦国有什么僭越的地方呢? 所有人都在疯狂的辩论着这件事情。 最开始,天下人争论的是秦国称王的事情是不是僭越。 慢慢的天下人争论的话题变成了,楚国这等蛮夷都能僭越称王,魏国、齐国也能妄自称王,那为什么秦国这种正儿八经尊周天子的强国不能被册封为王? 之后人们争论的言语慢慢的变成了“秦国这等仁义的国家称王,难道不是众望所归的事情么?” 再之后,人们的争论变成了“秦国称王之后,会对天下有什么样子的改变。” 到了最后,人们已经不再关注秦国称王这件事情的本身了,而是开始逐渐讨论起来秦国称王后其余的国家会不会景从,那些国家的僭越该如何处理。 在天下人讨论最纷纷扬扬的时候,苏秦、张仪二人来到了“巩”,并且见到了周显王。 周显王坐在大殿中,周围的装饰十分的繁琐而又华丽。 他看着站在台下恭敬中带着些许敷衍的苏秦、张仪二人,心中幽幽的叹了口气。 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 从一开始秦国开始尊他,并且纳贡的时候,他就知道,秦国一定是有目的的,而这个目的恐怕便是称王。 毕竟天下没有免费的餐食。 秦国自秦孝公开始恢复数十甚至百年前的纳贡之礼,一直持续到如今已然有了三十多年了。 这三十多年来,秦国的纳贡带动了其余国家的纳贡,让他的日子、让周王室的日子好过了许多,甚至现在几乎已经恢复到了与最开始差不多的地步。 除了王权以及实力。 尊贵的生活并没有腐蚀周显王的智慧,反而让他更加聪明了。 他明确的知道,这些是秦国预先付出的报酬,总有一日是要收回去的。 周显王声音平和:“二位先生来此何干?” 他的声音中带着慈善,像是一個寻常人家的老人一样。 苏秦、张仪二人对视一眼,神情恭敬:“臣参见天子。” “臣等今日前来,是为我国君请,请天子赐封我国君为王!” 二人站在那里,虽然行着礼,但腰却是直的。 周显王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幽幽的叹了口气:“可以。” 两个字让苏秦、张仪也有些震惊,他们以为要行威逼利诱之事,已经做好了牺牲自己的声名而为秦国的准备。 可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事情竟然如此顺利。 看着他们惊愕的神色,周显王反而笑出了声,他看着苏秦、张仪二人说道:“怎么,难道这不是你们的所愿么?” “孤准允了。” 他笑眯眯的说道:“天下之国中,唯有秦国可以承担“王”的声名和地位。” “自孝公恢复纳贡起到如今,已然有三十来年了,这三十年间,因为秦的缘故,天下众国不再装聋作哑,而是纷纷效仿孝公之行而恢复纳贡。” “孝公是尊礼的仁义之国君啊!” “而如今,嬴驷继承了他父亲的仁义之名,不仅恢复纳贡,还每年年节都朝拜孤,这是天下众多国君都无法做到的事情啊。” “嬴驷则是做到了。” 周显王的神色看起来十分感慨:“如此仁义的国家,如此圣明的君王,几乎是要从上古先贤的典籍中才能够见到的,这样子的国君孤加封他为王,又有什么令人惊讶的呢?” 他平和的看向苏秦,张仪:“回去之后,回禀你国国君,便说盟会之日,孤会亲自前往官渡。” “为他加封为王!” “此事不可推辞!辞则违抗天子之命!” 周显王的话语中带着些许坚定,他已然决定要在最后的关头为秦国做些什么事情。 反正邦周在他的手中已然是分崩离析,几乎撑不住最后的脸面了。 是秦国、是秦孝公以及现在的嬴驷纳贡才让邦周有了最后的体面,秦国如此,他怎么能够不投桃报李呢? 当然,这也与当今的天下局势有关。 若此时天下间没有任何一个国家妄自称王,没有任何一个国家僭越的话,即便是秦国如此再做三十年,周天子也不会动容而加封秦国为王。 可如今邦周的“礼”已然崩塌,天下间已然有了三位王,他不在乎再多一个。 在苏秦、张仪二人离去之后,周显王甚至嘴角带着些许微笑。 他看向远处,轻声低喃:“这天下啊,再乱一些吧。” “显王四十四年,秦使入巩朝天子,议秦王事。时天子慨叹曰:“孝公之仁义、惠文王之德行,乃上古先贤典籍之君,足以称王也!”,言,亲往盟会,加封秦王。——《新战国书·周本纪第一》” 第九十四章:这么做的理由【一更,求收藏追读】 周天子宣布要为秦国国君加冕为王的消息瞬间传遍了天下,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个消息。 人们赞颂周天子的慷慨,并且称颂着秦国国君的仁义。 当然,也有许多人是不愿意的,他们认为周天子并不是自愿为秦国国君加冕的,只是被苏秦、张仪这两个秦国派过去的使者逼迫,不得已之下才答应了这个事情。 于是,天下间很多心中依旧向往邦周的贤才朝着巩进发,他们想要亲自朝见天子,询问天子此事是否乃是他真心诚意自己愿意的。 这個世界上从来就不缺少为了理想而愿意奋斗、牺牲的人。 尤其是在这个时代。 一个个的人朝着巩而去,一个个人带着失望以及震惊离开邦周最后一片净土。 天子竟然是真的是自愿的,并且口中对秦国国君多有称赞! 这怎么可能呢? 可想到这些年秦国国君以及秦国所做的事情,他们心中似乎也有了答案,那便是秦国国君是真的得到了天子的认可。 显王四十四年的这个夏天,天下所有人都在期待着。 期待“官渡盟会”的举行。 他们都知道,在这一场盟会上,会诞生一位新的“王”,且这位“王”的出现是合乎所有礼法的。 目前为止,除却周天子之外,其余三个“王”全都是妄自称王的,即便他们自己觉着没什么,但天下其余人永远都会记着这一点,而历史也会记载这一点。 齐、楚、魏,三国国君妄自矫诏称王! 此乃僭越之举! 无论光阴和山海如何改变,这份记载会伴随着史家的存在而继续存在于这个世上。 即便有人忘记了,记录历史的太史官职也会永远的、世世代代的传承这一份历史,就像当年崔杼弑其君一样。 ........ 秦,咸阳城。 章台宫内 嬴驷听着苏秦、张仪的汇报,脸上带着些许阴沉之色,并不是因为称王而不开心,而是因为周天子的表现让他觉着奇怪。 天子难道不会觉着这是僭越的事情么? 为何竟然同意了? 不仅同意了,还昭告天下说要为自己加冕为王? 周天子到底想干什么? 更令嬴驷忧心的是另外一件事情,他称王的消息传遍了天下,但其余几国的国君竟然没有一丁点的动静? 这不对劲儿。 他看向坐在一旁、十分平和,仿佛早已经预料到这一点的陈野,不由得开口问道:“老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天子的态度,其余几国国君的态度,都不对啊。” 陈野却一点都不着急,抿了一口茶水之后,笑着说道:“君上,这便是我所说的,我们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才能够称王的原因啊。” 他的声音中带着些许感慨的说道:“邦周的态度太正确了,没有出乎我与老师的预料。” “这才是天子应当有的态度。” 陈野轻笑一声:“天子当然会同意秦国称王的事情,一来是回报这么多年来,因为秦国的缘故他能够过上较为舒服的生活。二来么......” 他看向嬴驷:“这就与其他几位国君的态度有关系了。” “君上,如今的天下局势乱么?” 嬴驷微微点头:“乱。” 陈野再次询问道:“那您觉着,如今天下最强大的国家是哪一个国家呢?” 嬴驷不假思索的回答:“当然是我秦国!” 他颇为骄傲:“如今的秦国,即便是六国联合起来,也顶多与秦国持平而已。” “若分散,则没有任何一个是秦国的对手!” 说到这里,嬴驷猛的一愣,他看着面前笑着的陈野,心中突然浮现出来了一个可能性:“您的意思是,这些都是周天子与其余几位国君的算计?” 陈野微微点头:“天子也好,其余国君也罢,他们都怕了,害怕秦国继续发展下去。” “如今的秦国,唯有六国联合起来才能够对抗。” “可是如今的中原诸多大国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像是一团乱麻般,他们怎么能够联合起来呢?” 陈野看似发问,实则说出的全都是确定的话语:“君上,若是您是六国中的一位国君,您觉着该如何让六国联合起来?” 嬴驷神色难看的说道:“找一个共同的敌人。” 陈野微微点头:“是的,找一个共同的敌人。” “那便是秦国。” “且要有一个合理的借口或者说是理由。” “这次的称王便是一个合格的借口,能够让六国联合起来。” “凭什么你秦国是正儿八经的、合乎礼的称王,而我们就是僭越?” “你是礼仪之序,那我们都是逆贼喽?” 陈野笑着说出了这样的话:“所以他们会联合起来,秦国会成为其他几个僭越称王之国的共同敌人,只要秦国存在一日,他们就会在对抗秦国的事情上达成共识。” “因为唯有除掉秦国,他们身上的耻辱才能够被抹去。” 陈野神色幽幽,他将手中的杯子轻轻放下,声音中带着感慨的说道:“所以,这才是我之前让君上准备好的缘故啊。” “从此之后,放眼望去,秦国大概不会再有盟友了。” 嬴驷听了陈野的这话,不由得嗤笑一声,这是他第一次在陈野面前露出这样略带嘲笑的神色。 “老师这话说的,难道之前秦国就有盟友了么?” “自从商君变法之后,秦国便是孤立无援。” 陈野走到了嬴驷的面前,微微一笑:“但是君上,臣教您最后一课吧。” “这是臣最后的感悟了。” 他看向桌子上放着的棋盘,以及那棋盘上纵横交错的黑白棋子。 “这个世界上,没有永恒的友谊,只有永恒的利益!” “只要我们有充足的利益,哪怕在如今的情况下,也会有人愿意顶着风险,顶着其余几国的愤怒而和秦国联合的。” “您等着就是了。” ........ 惠文王十二年,秋。 道道秋风萧瑟而起,旗帜在空中飘荡着,下方站着士卒们。 天子缓缓的登阶而立,神色肃穆。 嬴驷以及其余几位国君站在台上,脸上带着恭谨、谦逊之色,即便所有人都不把天子当回事了,他们也不会表露出来。 “咚!” “当~” 编钟声、战鼓声同时响起,面前的青铜爵鼎之上飘出道道青烟。 PS:晚了不好意思,明天一定准时; 第九十五章:今日称王,非秦之罪也!【二更,求收藏追读】 今日的盟会规格十分超然,所有的人也都十分肃穆。 因为今日天子要第一次为一个异姓加封为王。 在这个时代,这是首次,也是第一个真正的、合乎情理的王,没有人能够诋毁的王。 魏王、齐王、楚王、赵成候、燕侯、韩昭侯站立在一边,看着周显王为秦国国君嬴驷加冕为王。 编钟的声音以及周围的战鼓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密集。 周显王站立在嬴驷面前,嬴驷微微弯腰。 “今日为尔加冕,赐封为王。” “尔当勤勉,固我邦周之土。” 周显王的身旁伫立着象征权柄的九鼎,他的声音平淡而又苍老,又带着些许的凄凉。 像是从远古而来的古老声音一样。 嬴驷站在那里,这個时候的嬴驷可以说真正的成为了秦王。 自此之后,他便是周天子加封的唯一一位王者。 他略带谦逊,声音中带着愧疚:“秦本蛮夷小国,得天子之幸而赐国,先祖心怀勤勉而固邦周之土.” “今得天子之幸,赐封为王。” “当秦之罪也。” 周显王明显知道嬴驷话中的含义,只是微微一笑说道:“今日称王,非秦之罪也。” “秦王以仁义著称,时时侍奉勤勉,固我华夏邦周之土,驱逐蛮夷之辈。” “何能以罪称?” 他的手放在影子的肩膀上,神色中带着骄傲以及满意:“尔之国、尔之仁义之名远播,望尔继续。” 秦王嬴驷低下了自己高贵的头颅,恭谨而又谦逊的听从着周天子的话语。 周天子微微轻咳,他的身子骨向来不是很好,尤其是这两年。 如今又长途跋涉来为秦国加封,已然是到了一个极限。 但是周显王知道,自己不能够倒在这里,若是倒在这里,不仅他的目的无法达成,就连秦国日后也会受到非议。 他虽然是想要让天下再乱一些,但是不想是这个乱法。 当即便强行打起精神道:“好。” “孤精神不济,便不继续在这里了。” 周显王转过头,回望着身边的人们,脸上带着些许怀念和惆怅,他的眼前出现了当初刚刚登基时候的意气风发,甚至敢斥责这其中的某一位君主,说如果他不来为先王丧便要杀了他。 只是他不曾想到,邦周早已经失去了那种强大的力量。 世事变迁啊。 当周天子离去之后,祭坛之上的其余几位国君方才是松了口气,然而他们看向秦王的眼神却是不太妙。 魏王更是上前一步脸上带着似笑非笑之色,轻声说道:“秦王当真是好手段啊。” “仅仅是用了三十多年的纳贡,牺牲了些许财物便能够让天子加封你为王。” 他的声音中带着嘲讽:“真是与当初你的先祖为天子牵马而获封地的卑微,一模一样呢。” 韩昭侯此时也是上前一步微微一笑:“毕竟秦王的先祖便是天子的马夫,如今的秦王为天子恭谨而行,难道不是应当的事情么?” 嬴驷站在那里,神色不变,并不引以为耻,只是大笑一声:“即便秦之先祖是为天子牵马的马夫又能如何呢?” 他嘲讽的看着众人:“尔之家族,初不过仅为晋国之卿大夫而已,后来杀害了自己的国君而裂土为国,后来又妄自僭越称王,这样的你,有什么资格嘲笑我秦国呢?” “不过是嗟尔小国罢了!” 嬴驷的腰杆挺的直直的,他轻声说道:“如今我为王,尔等低者不过一侯爵,高者不过公爵之位,有什么资格嘲笑我呢?” 他的声音逐渐的严厉了起来,其中带着无尽的霸气:“难道尔等便如此不懂礼数?” 魏王倒是有些气的狠了,他冷笑一声道:“你乃邦周之王,我为自立之王!你的王如何能管的我这个王?” “昔年宋桓公也曾如此言语,但最后不过化为一抔黄土!” “秦王也想落得那般的下场么?” 嬴驷却丝毫不怯懦,上前一步,与魏王针尖对麦芒的说道:“孤倒是想要沦落到那种地步,但是魏王有这个本事么? “本王便在咸阳城中等着!” “万望魏王不要有朝一日,被人押解着到咸阳称罪!” 显王四十四年,官渡盟会便在这样的硝烟弥漫中结束了。 而官渡盟会结束后的半个月内,韩昭侯、燕侯、赵成候相继称王。 到了这个时候,天下间的七个强国纷纷称王,所有人都能够看出来,邦周的时代彻底的结束了,没有人会再记得邦周。 当然,除了秦。 秦依旧像往常一样为邦周纳贡,而魏国等国家虽然僭越称王,但却不得不捏着鼻子继续向周天子纳贡。 这便是天下大义的压迫力,即便他们再怎么不乐意,也应当遵从王室之令。 当然,不管是周的天子还是秦王、亦或者是天下间其余的国君,他们都知道,继续向邦周纳贡的日子不多了。 显王四十四年的冬天,周天子、周显王在这样的天气中突然生了一场大病,像是气数将近的样子。 太医令看过之后只是不敢言语。 当消息传出去的时候,秦、魏、赵、齐、楚等诸国的国君纷纷派遣太医令前来为周显王医治。 巩,天子寝殿 周显王躺在床榻之上,这个时候的他似乎恢复了些许力气,只是不由得感慨。 他望着那头顶的床榻幽幽的说道:“孤这一生.....” “不虚此行。” 说完这几个字,周显王不由得长叹一声,似乎要将心中最后的那股气给叹出去一样。 而事实上也是这般。 当这口气出去之后,显王的手无力的落在床榻之上。 周显王四十四年,自邦周重建后的第二十三位君主,周显王姬扁,崩于巩。 时,天下大悲。 秦王亲自前往巩,为天子礼。 次年春天,姬扁的儿子姬定继位,也正是在这一年,天下各国在这一年称王的君主纷纷更元。 惠文王更元年。 诺大的咸阳城中,学子们依旧在学习,而在这大大的咸阳城中,有一座小小的府邸伫立。 陈府。 陈慎坐在那里,看着自己怀中的孩童。 如今的陈昭已然两岁了。 这是陈氏的第三代,依旧如此聪慧。 第九十六章:雄心壮志望从头【一更,求收藏追读】 怀中的幼子尚且在安眠,陈慎的眼睛中带着些许温和的神色。 屋外的风雪声正盛。 一阵脚步声响起,继而一个小厮走了进来,神色中带着恭敬:“公子,先生找您。” 父亲? 陈慎脸上带着好奇的神色,这个时候父亲能够有什么事情喊自己呢? 当即冲着那小厮微微点头后,便朝着陈野的书房走去。 此时屋外大雪纷飞,鹅毛一般的雪花落在陈慎的肩膀上、身上,他没有停下自己的脚步,哪怕这风雪好似越来越大一样。 只是在这风雪中走着的陈慎有些微微的叹气。 他的弟弟不听家中的话,硬是要在这样子的天气和年节驻扎在秦国的边疆,为秦国镇守。 哪怕如今的秦国压根不会有国家会冒犯也是一样。 他不由得看向天空,道道白点从天上落下。 “也不知瞻弟如何了。” “可曾有危险?” 陈慎小声的嘀咕着,他想着元月的时候陈瞻或许会回来? 毕竟那是秦国最重要的一个日子了。 每到元月,无论是贵族还是国君,都会祭祀自己的先祖,这算是这個时代另类的“年”了。 思索着的陈慎很快就走到了陈野的书房。 一进门,陈慎就感觉到了屋子里面的温度,于是顺手将身上的披风拿了下来,递给一旁的侍女。 他有些忧虑的看着自己的父亲,这个垂垂老矣的男人。 从这屋子里面的温度看,也能够感觉到一些陈野的身体状态。 屋子里面的温度太高了—— 这代表着陈野如今十分惧怕寒冷,但这是不应当的,因为外面的温度不会冷到这种程度。 “父亲......” 陈慎的话语声还没有说完,陈野便举起来手令他不要说话了。 “不必担忧我。” 陈野的声音依旧平淡,因为他知道自己的死亡并不能够意味着什么,也并不能够结束什么。 他死亡之后,大概率是进入到灵魂空间沉睡,也能够看到外面的一切。 这相当于没有死亡。 也因此他对死亡并不像是其他人那样觉着畏惧,反而是一种无所谓的态度。 或许正是因为这种态度,如今他的身体也比同龄人要好的多。 陈野从自己的腰间将那块“麒麟玉”拿下来,麒麟玉上刻着一个“陈”字。 这是被系统敲诈了一百点气运点数,才让系统在这麒麟玉上留下的姓氏,这是象征着陈氏传承的“家主玉佩”,或者说是一种信物。 当然,这个时代或许还没有家主这个说法。 将麒麟玉递给陈慎后,陈野咳嗽了几声,其实他这个状态更应该做的是继续拿着麒麟玉,因为麒麟玉或许能够让他多活个一年两年的。 但陈野并不愿意。 多余的时间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作用,不如早些将这玉佩给了陈慎,或许还能够对陈氏的传承起到一些作用。 “咳咳。” 他轻咳一声,有些喘息的说道:“这是陈氏家传的玉佩,名为麒麟玉。” 陈野的神色凝重,他望着陈野说道:“我能够感受到,我的日子没有多长时间了,所以要在临死之前将这玉佩给你,也将这玉佩的神奇之处告诉你。” “免得这东西在我手中断了传承,将来被不肖子孙卖出去。” 陈慎的神色略微凝重,他看着手中似乎微微泛着些许光芒的玉佩,脸上带着紧张之色:“父亲,你的身子骨好着呢,何必这么说?” “不如....” 他不知为何有些惧怕,惧怕自己父亲的死亡。 陈野摆了摆手,用力的说道:“不必说那么多,你听着我说就是了。” 他的声音略微疲惫之色,但却坚持着将麒麟玉的各种作用一字一句的告诉了坐在面前的陈慎,等到将全部的信息说完之后,陈野方才是松了口气。 若是这玉佩的秘密最后也没能说出来,那简直是太亏了。 他终于松了口气,而后说道:“这件玉佩,是陈氏历代家主传承的信物,历代家主除却觉着自身大限将至外,绝不可离身。” 陈野看着陈慎,神色严肃:“知道了么?” 陈慎紧紧的握着手中的玉佩,却不知为何眼角通红:“儿子知道了。” 陈野这才是笑了笑,继而说道:“行了,何必如此感伤呢?” “人之生老病死都是常态,你母亲去岁离世,我的年纪比她大些许,反倒是比她还要晚走几年。” “如今我的身躯已然不能够支持我有多大的动作了,这个冬日便跟我向王上告病吧。” 陈野并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够熬得过这个冬天,但他觉着可以借着这个机会找个时间摸鱼。 他来到大秦的这几十年时间,自己从来没有什么休息的时间。 从来的那一刻起,为了陈氏的传承,为了自己的活命,他兢兢业业的干了三四十年,这样子的日子他早就是过够了! 看着陈野开怀的笑意,陈慎低着头,掩饰住内心的情绪。 “儿子知道了。” 陈野摆了摆手:“行了,走吧。” “别在这烦我了,看见你就心里就烦。” “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 陈慎站起身来,微微行礼,神色复杂。 等到陈慎离开了之后,陈野才是微微打了个哈欠,而后坐在身后的床榻上,竟然是半眯着眼睛,有些许睡着了。 .......... 魏国,大梁 魏王站立在高台上,经过长达十几年的博弈,他终于再次获得了胜利。 朝堂的权利再次掌握在了他的手中。 他望着台下站着的众多臣子,不由得感慨道:“孤之雄心,而今从头迈啊。” ........ 邦周 姬定坐在属于自己的王位上,神色略微有些阴沉,年少的他还无法接受这莫大的落差,以及如今邦周没有什么权利的现实。 年轻人总是有自己的奢望的,他想要让邦周在自己的手中再次焕发出生机。 这一年,是秦惠文王更二年,也是周慎靓王元年。 ........ 秦国,咸阳城、咸阳宫中 随着一道啼哭声的响起,嬴驷和芈八子的儿子,嬴稷诞生在了这个宫室中。 或许,这是属于这个时代最后的终结。 第九十七章:“攻陈之盟”【二更,求收藏追读】 惠文王更三年。 嬴稷的诞生让嬴驷觉着十分快乐,他整日都在炫耀着自己的这个孩子,似乎觉着这个孩子继承了自己所有的血脉一样。 而在家中的陈野听到这个消息还是感觉到了震惊。 这算是历史的必然趋势么? 即便是原本的轨迹已经偏移到了这种程度,该发生的还会发生,该降生的还会降生? 陈野陷入了思考。 如果自己没记错的话,原本的历史轨迹中,嬴稷也是在这一年降生的吧? 就是因为原本不太关心嬴驷的后院,所以导致他完全不清楚芈八子到底是什么时候进入到的嬴驷后宫..... 当然了。 他要是太关心嬴驷的后院问题,那才是真的出了大问题。 悠闲的坐在院落中,看着满天的大雪,陈野不由得叹了口气,继而感受着雪花落在自己身上的感觉。 陈慎最近越来越忙了,反而是他逐渐的清闲了下来。 嬴驷那边也是知道陈野的身体好似逐渐不太好了,所以最近也一直没有用政务来麻烦陈野,这也是让陈野多休息的意思。 随意的打了個哈欠,陈野站了起来,朝着屋内走去。 一旁一脸担忧站在他身边的侍女、小厮们才放下了心来,先生想要淋雪感受雪带来的快乐,他们哪里敢阻止呢? 但是一旦先生的身体出了问题,他们一个都跑不了的。 回到了屋子里的陈野缓慢的坐在一旁,屋子里的炉火已经开始升温了,柴火在燃烧着,一旁的小厮尽量不让烟尘起来而干扰到这位忙碌的家主。 陈野坐在那里,看着手中的竹简静静的发呆。 离开了“麒麟玉”之后,他的思维也开始逐渐的受到身体的限制,而变得有些迟钝和感情用事了起来。 他开始思索,自己是不是需要著书立传,为陈氏家族留下一些什么呢? 这是自然而然就产生的情绪。 拿着笔的陈野停顿在那里,似乎陷入了久远的回忆,片刻后的他又重重的叹了口气,将手中的笔放在了一边。 何必在意这些虚名呢? 再者说了,很多事情、很多思想都是无法写出来传递下去的。 唯有自己体会,才能看到真实。 最关键的是,这个时代无法承受那些思想。 先进的思想唯有和先进的物质条件在一起搭配,才是好事,这叫做物质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长长的叹了口气的陈野坐在炉火前,感受着炉火的温度,再次陷入了沉思。 ......... 一处宅邸中 几个坐在那里零零散散的人脸上都带着愤慨之色:“难道真的就让陈氏这般的得意么?” 有人咬牙切齿的说道:“陈野一个人霸占了秦国的朝堂这么多年,如今又来了一个陈慎?” 一旁有人补充道:“不只是陈慎,还有一个陈瞻!” 他冷笑一声说道:“陈慎占据朝堂司寇的位置,陈野占据了国相的位置,那陈瞻则是以军功封爵十五等了!” “这般下去,整个秦国不都是他们陈氏的了?” 这是合理的推测。 陈氏两代人占据了秦国朝堂太长时间,这让秦国原本的老贵族们开始不满。 甚至宗室中也隐约有人开始不满了。 他们觉着秦国强大了起来,这样的秦国理所当然的应该让他们这些宗室过得更好一些,而不是让一个半路跑来秦国的陈野窃据高位,享受这么大的权利。 秦国封王,难道是陈野的功劳么? 或许是因为近些年陈野、嬴驷太过于温和,以至于让这些宗室们也好、隐藏在暗中的老鼠也好,都开始逐渐的动了不该动的小心思。 在这看似平静的湖水下方,一个名为“攻陈之盟”的小小联盟很快就联合了起来。 ........ 章台宫 嬴驷看着手中的奏章,脸上带着些狐疑之色。 不知道为何,怎么总感觉最近出现的关于老师、慎儿、瞻儿的奏章多了起来,但目前为止多是夸赞的,没有几个诋毁的。 嬴驷并不是笨蛋,他一下子就猜到了其中的含义,嘴角勾勒起一抹嘲讽的笑容。 不过是“捧杀”之举罢了。 一味的说着老师以及陈氏的功劳,并不是为了夸赞老师和陈氏,而是为了让他这个君上感觉到压力,以至于觉着陈氏功高盖主。 这样子的手段都能够用出来了。 他沉着脸,将手中的奏章放下,低声道:“让张卿、苏卿即刻进宫见孤!” 一旁的内侍低声道:“唯。” .......... 书房中,柴火燃烧着。 陈慎坐在陈野的旁边,低声说着最近发生的事情。 他刻意的将一些针对陈氏的消息隐藏在了下方,而只诉说一些或是平常、或是开心的消息,他不想让自己的父亲都这个年纪了还在为了家族担忧。 陈野半眯着眼睛坐在那里,像是睡着了一样。 但总在陈慎说出不能解决的问题时,三言两语将解决问题的办法说出口。 待到说完了之后,陈慎有些犹豫的站在那里,他还有话想说,但是不知道该如何说。 “父亲。” 最后,陈慎还是怀揣着坚定的信念开口了。 他看着陈野,低声道:“麒麟玉还是暂且先放在父亲身边吧。” 陈慎不是庸人,他感受到了麒麟玉离开自己父亲身边后,父亲身体和精神状态的变化,他想让自己的父亲多停留在人间些许时候。 陈野微微睁开眼睛,眼神中带着的锐利依旧不弱于当年。 那眼眸中似乎蕴藏着无数的威严和肃穆。 “嗯?” 只是一个短暂的音节,便让陈慎感觉到了些许压力。 他低着头低声解释道:“父亲,麒麟玉在您的身边,可以让您的精神好些。” “放在儿子这边,反倒是没什么太大作用的。” “儿子还年轻。” 陈野笑了笑,看着陈慎说道:“不必如此担忧,为父没事。” 他叹了口气说道:“关于最近城中的那些流言、以及朝堂上的事情,尽早解决吧。” 陈野低声道:“我有预感,一个纷乱但却精彩的大时代,要来临了。” “在那个时代来临之前,将那些脏污的东西全部都打扫干净吧!” “让秦国、让陈氏以全新的姿态,迎接未来的抵达!” PS:说一个事情.....得延迟到周三凌晨上架了,哭哭。 今天章节又有些晚了,真是对不住,这两天状态不是很好,精神一直很恍惚。 我会尽快调整状态的。 第九十八章:天下事、国事、家事【一更,求追读收藏】 纷乱却精彩的大时代? 陈慎有些惊讶,更有些不理解,难道现在的情况还不够算是精彩么? 他不理解。 “父亲,难道天下还能够更乱么?” 陈野的嘴角只是带着些许神秘之色,他微微一笑说道:“如今天下算什么乱呢?” “乱中有序,虽然礼乐崩坏,但却依旧竟然有序,天子也在。” “诸侯虽然都已经不在乎天子,甚至多是胁迫天子为自己牟利,但只要是出自天子之口的事情,即便他们不想同意,表面上也不敢违抗,只能在背地里耍弄一些手段。” 陈野站了起来,脸上的神情中带着些许唏嘘之色。 “而之后的时代啊,怕是真的要乱了。” 说到这里,他突然停顿了一下,然后看着陈慎说道:“你可曾听说过齐国那里,有一位上卿,虽然身体残缺,但却足智多谋?” 身体残缺但却足够多谋? 陈慎微微一愣,就想到了那个人,当即说道:“父亲说的可是孙膑?” 陈野微微颔首:“孙膑其人用兵之诡,非常人能够揣测的。” 他低声说道:“而这样子的习惯,会逐渐的让天下诸国都变成这般,这不是一件坏事,但也不是一件好事。” 说到这里,陈野从一旁的桌子上拿出来一本兵法,有些犹疑,但终究将东西递给了一旁的陈慎。 “我知你心中有想要前往边疆建功立业的心思,将此书拿好,仔细研读。” 昨日思索良久,陈野终于是将脑海中一些可以在这个时代拿出来的东西拿了出来,并且写了下来。 兵法! 他神色严肃,声音中也是带着肃然之色:“此书唯有你与瞻儿可以看,其余的,就算是你的其他兄弟也绝对不可看!” “你们二人看完之后,即刻焚烧。” “等到你们二人到了我这个年纪,孩子也到了伱们这個年纪的时候,再将其默写出来,传授给陈氏的下一代嫡子。” “切记,除嫡子外,不可传!” 陈慎看着手中的书籍,心中知道这书籍的分量,此物可为传家之用! 当即便点头,脸上带着些许坚定之色:“儿子知道了!” 陈野这才是有些许放心的摆了摆手:“好了,既然知道了便去吧。” “我等着你们兄弟二人都建功的那一日。” 他有些疲惫了,随意的坐在书房中,而一旁的陈慎神色恭谨,将手中的书籍牢牢的握在手中。 ........ 秦国西边的义渠虽然已经扫荡了,但北方却依旧有匈奴的存在,更西边也有一些蛮夷之国。 而中原诸国这两年也是跃跃欲试,想要挑战秦国的权威。 六国隐隐约约的联合了起来,六位“王”的态度特很明显,他们不愿意看着一位真正符合“礼”的王出现,这会让他们的存在变成一个天大的笑话。 但这样子的话他们不敢明说。 于是,只能够联合起来胁迫周天子、也胁迫秦国。 他们的动作天下人自然都是知道的,也看在眼睛中的,于是六国的名声愈来愈差了,以至于到了天下人开始纷纷支持秦国的地步。 秦国的仁义名声传播的更远了。 周慎靓王二年,在六国王的联合逼迫下,周慎靓王不得以加封六国国君为王,这一次他们终于名正言顺的成为了“王”。 可,他们的敌人却并没有改变。 因为他们的“王”来的羞耻,秦国的“王”却来的荣耀,秦国不灭,他们的耻辱便要永远的挂在他们的身上,无法抹去。 于是,六国开始谋划消灭秦国的事情了。 惠文王更三年,周慎靓王二年(公元前318年),六国再次联合起来盟军,以“伐无道,清君侧”的名义,宣布对秦国的战争。 六国盟军以孙膑为主将,他们想要一举攻伐秦国,最好是能够将秦国打回最开始的地方。 并不是他们不想将秦国覆灭,而是因为他们不敢。 若是给秦国留一些后路,秦国或许还不会拼命,但若是真的一点后路都不留...... 六国也怕自己出问题。 ....... 秦,咸阳城,章台宫 芈八子坐在嬴驷的身旁,近些年来芈八子越来越得到嬴驷的宠爱,几乎是冠绝后宫,其余的几位夫人全都是没有芈八子更加得宠。 但即便是如此得宠的芈八子,也暂时没有获封“王后”。 芈八子自身也不在意,自己已经有了一个儿子,且此时的嬴驷也没有王后,即便是自己不当这个王后又能如何呢? 等到自己的孩子成了国君,自己不照样是太后? 嬴驷坐在那里,悠哉悠哉的看着手中的各种政务,此时的他颇为高兴。 .......... 惠文王更三年(公元前317年),六国盟军抵达秦国边境,秦国同时派出大将司马错、赢疾、陈瞻三人,以司马错为首,陈瞻、赢疾二人为副将抵御六国盟军。 七国之混战几乎是将天下人都卷了进来,所有人都知道,这一场战争是要持续很久的。 同年,秦王嬴驷派遣苏秦出使。 两国交战,不斩来使,这是自古的礼节规定,即便是此时的六国也不会破坏,毕竟谁都无法保证自己不会派出使者,这是关系到大国面子的事情。 更何况,如今战场上的形势并没有说哪一个占据了上风。 也因此苏秦所到之处并没有受到白眼。 感受着周围人对自己依旧恭敬的姿态,苏秦在车辇上再次深切体会到了国相陈野所说的那句话:“尊严从来只在鲜血中铸就”。 若是没有秦国那些士卒在战场上的牺牲,哪里会有他们这些人的从容不迫呢? 谁也不知道苏秦与六国国君都说了什么。 也没有人知道六国国君为何会休战。 只是知道,在苏秦回国之后,秦国没有付出任何代价,六国也没有付出任何代价,但这一场被所有人猜测要持续至少三年的战争,就这样子结束了。 十分潦草的结束了。 甚至双方交战都尚且未曾交战。 天下人都在猜测这是为何。 ........ 某个城镇 孟轲微微皱眉,这片刻的宁静却让人感觉到了些许不安。 他看着外面平静的一切轻声道:“只怕风雨欲来啊!” 第九十九章:安国君【二更,求追读收藏】 不只是孟轲如此猜测,天下有名之士大多数都在猜测是否有更大的风雨和动乱将要到来。 七国之间到底达成了怎么样子的盟约? 这一点没有人知道。 所有的国君好似在一瞬间成为了亲密的兄弟一样,大家都没有理会天下人的猜测。 和平似乎会保持很长的时间。 惠文王更三年(公元前317年)的冬天,秦国、赵国、燕国都与蛮夷进行了持续时间不短的战争。 战争的结果自然是中原的诸多国家获得了胜利。 或者说,在这个阶段,蛮夷几乎没有可以获得胜利的时候。 即便燕国此时并不能够算是中原的强国,在中原七大国中的实力也只能够算是中下等的也是一样按着蛮夷的脑袋锤。 而赵国,因为一些原因,赵武灵王至今未能够亲政。 七国中的国君更替似乎都有些频繁了,这也让所有的王们下意识的关心起来自己的身体。 毕竟谁愿意还没有当几年的王上就崩殂呢? ......... 巩 周慎靓王轻咳几声,他的帕子上沾染了些许红色,他不由得苦笑一声。 从即位之初的雄心壮志,到如今已然两年了却依旧无法阻拦邦周的崩溃,他似乎已经用尽了自己的心力。 他其实知道,邦周的崩溃其实不是他的责任,也是他无法阻拦的,可他的内心就是无法过去自己的这一关,这对于他来说是一个极其自责的事情。 编钟声悠然的在耳边响起,可周慎靓王却已经无法专心致志的继续听这悠然的音乐了。 “难道天命不在我邦周么?” 周慎靓王话语还未曾说完,眼角的泪水早已经不断的落下,沾染在衣袍上,有些许湿润之色了。 他的目光看向遥远的西边去,似乎能够透过这层层的虚空看到西边那里的某个国家,以及坐在国位之上的秦王。 “先是商鞅变法,后是孝公、然后是如今的秦王、陈野、陈慎、陈瞻,秦国的气运为何如此昌盛?” 周慎靓王的内心十分愤怒,像是被煮的滚烫的热水一样,不断的冒泡。 他的手紧紧的握着,鲜血从掌心中流出。 “寡人能有办法,阻拦秦国么?” 这個时候的周慎靓王陷入了情绪的死角,他不管不顾那么多了已经,只想着阻拦秦国的发展,从而让自己的内心好受一些。 他将所有的罪责全部都是扣在了秦国的头上,这样他可以将自己的罪责最大程度的减小。 可...... 秦之崛起,如日初生。 这个时候的邦周,哪里还有能力阻拦秦国呢? 周围的内侍们听到了周慎靓王的自言自语,心中也都是一跳,他们都是知道最近这些年的好日子是为什么才来的,也知道是谁给他们的。 是周天子? 不,不是。 是秦国。 周天子早已经无法承担起来这些内侍们的开销,甚至连自己都无法养活,若不是秦带头恢复纳贡,只怕周天子最后的尊严也要消失了。 这样的秦国,天子竟然有所不满? 于是,一些人开始偷偷的给秦国报信,他们想要让秦国知道这个消息,即便最后无法去往秦国,若是秦王能够看在自己报信的份上给自己一条活路也是好的。 当然,他们没有想过继续侍奉在秦王的身边。 因为这些人自己也知道,背信的人无法得到下一位君主的信任。 这些侍奉之人的内心也没有丝毫的羞愧。 一条船只即将倾覆,难道离开它不是最好的选择么? 礼乐早就崩坏了。 哪里有那么多的人还能够坚持“信”和“礼”呢? ........ 一封封的报信从巩而出,悄然无息的来到了秦国,来到了咸阳城,来到了嬴驷的桌前。 嬴驷看着面前的信件,仔细阅读之后,不由得感慨了一句。 他怀中抱着嬴稷,低声道:“稷儿,你且看。” 嬴驷的声音中带着些许嘲讽:“这个世界上,永远不缺喂不熟的白眼狼。” 怀中的嬴稷呀呀乱语,像是在说什么一样。 嬴驷的儿子并不只是嬴稷一个,但嬴稷却一定是最受到宠爱的那个。 毕竟能够被嬴驷抱着处理政务的孩子,也只有嬴稷一个了。 随意的将这些信件放在一旁,看着怀中的孩子,嬴驷心中不由得有了另外的一个想法,或许自己可以给自己的儿子找一个伴读? 他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似乎有一个人是很合适的。 那个孩子比嬴稷大了五六岁左右,如今已然是表现出的十分聪慧,且这个人的地位虽然不能说与自己的孩子相当,但却并不低多少。 若是论血缘来说,那个孩子算是自己的外甥孙。 想到这里,嬴驷笑着看向自己怀中的幼童:“稷儿,我给你找一个哥哥当玩伴儿如何?” 尚且两岁的孩童虽然已经会开口吱吱呀呀的乱语了,但显然是无法理解这么长而又复杂的话语,更无法回答的。 嬴驷自己却像是个孩童一样,笑着说道:“既然稷儿不反对,那便是同意咯?” 他笑着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不过嘛。” “怎么说服老师呢?” 嬴驷想来想去,最后还是决定不找老师了,毕竟老师最近身体不太好,这种小事若是还麻烦老师,肯定是要被老师责骂的。 他绝对不是害怕老师心疼自己的孙子而不同意。 也绝对不是害怕老师打击报复。 更不是仗着自己是陈慎的舅舅,所以不害怕这位“外甥”的报复。 更更更不是....欺软怕硬。 也绝对没有想要拐走咸阳城中,已经有了初步名声,人人夸赞的“陈氏第三代”嫡长孙为自己儿子保驾护航的想法。 嬴驷有些心虚。 在下定了这个主意后,又转过头,看向身旁的内侍:“替孤拟诏。” “封君、国相、彻候陈野,功勋卓著,加封号“安国”,食邑么.....便加个五百户吧。” 做完这些,嬴驷才是松了口气。 “这下老师不能找我的麻烦了吧?” ........ 陈府 陈昭坐在书房中,小小的一只,突然接连打了两三个喷嚏。 小小的他揉了揉自己的鼻子。 “怎么回事?” “难道是谁在背后念叨我?” 第一百章:陈慎教子【一更,求追读收藏】 陈昭的小声嘟囔并没有引起面前先生的注意,他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看着这样的先生,陈昭撇了撇嘴,脸上带着一抹痛苦之色。 “啊,我还要被这样的先生折磨多久啊?” 他挠了挠头,趁着前面的先生不注意,自己偷偷的在下面翻开了一本书,自己静悄悄的看着。 前方的先生还在讲授着《论语》,继而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面,而陈昭自己偷偷看的则是央求母亲为他偷偷拿来的,父亲珍藏着的书籍。 据说这是他大父所著作的书籍,一般人是看不到的。 就算是他的父亲也是在十来岁的时候才从大父的手中获得。 一大一小两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感受着书籍中所记载的内容。 屋子外。 陈慎、陈野两个人站在那里,静悄悄的看着这一幕,陈野的嘴角带着和善的笑容。 “这小子。” 陈慎有些嘟囔的说道:“这也是奇了怪了,每次我考核他的时候,他都能够把所有的内容都完整的背诵下来,并且有自己独到的见解。” 他有些尴尬:“我以为他上课的时候在认真的听先生讲解,但没有想到.....” 陈野却并不为意,他背着手往院落中走去。 此时已是冬日,昨夜方才下了鹅毛大雪,路上、树枝上都落下了点点的白雪,在一夜的倾覆之下,雪已经是覆盖了整个地面,积了深深的一层。 “教育的目的并不是为了让昭儿困倦在这一方小小的屋子里,而是让昭儿能够明白世间的道理,并且打下坚实的基础。” “当初你的时候,并不是没有如今这個条件,可我依旧让你自己学习。” “而如今,你教育自己的孩子,想要让他在百家老师的教导下理解百家的内容打下基础,这是一片爱子之心,所以我并不干涉你的决定。” “可,慎儿啊。” 陈野叹了口气:“你太过于忙碌了,你忽视了昭儿的天赋。” “也忽视了另外一点。” 此时的陈野神情十分严肃:“这一点是伱在成为司寇,踏入朝堂后,逐渐养成的习惯。” “这是一个坏习惯。” “为父今日喊你前来,目的便是为了改正你的习惯。” 他看着陈慎,轻声道:“从昭儿的事情中,你可是发现了自己的这个坏习惯?” 陈慎听着陈野的话,逐渐陷入了沉思。 一个坏习惯? 但是自己应当是要从陈昭的事情中发现的?说明自己在教育昭儿这件事情中,也下意识的犯了这个毛病是么? 他开始抽丝剥茧,一点点的思索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事情。 陈野站在院子中,站在自己儿子的身边,看着这个已然算是中年人了的儿子。 人生在世,哪有不犯错误的时候呢? 更何况陈慎犯的并不是什么大错误。 即便是他也会有失误的,比如之前不知道写什么东西留下来。 可现在他知道了。 即便是之前已经有了汇合他思想、教导族内嫡长的“教材”,也缺少一本杂糅了教育、族规等等内容的“杂记”。 一本看着不像是以教育为目的的,不那么严肃,却可以让族内的孩童潜移默化中养成好习惯的杂记。 此时,屋内先生的教导正好停顿。 下一句的吟诵声继而响起。 “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 陈慎抬起头,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脖子,轻轻的叹了口气。 他看着面前的父亲:“父亲,我知道了。” 陈慎的声音中带着歉意、带着愧疚:“我在司寇的位置上高高在上,忘记了“吾日三省吾身”的道理。” “我忘记了家事、国事、天下事之区分。” “我忘记了父亲交给我的书籍中,曾经所说的话语,我不仅仅是司寇,不仅仅是陈氏的嫡长,我还是陈昭的父亲,还是您的儿子。” “我忘记您曾经说过的,“过程”与“结果”,有些时候要注重过程,有些时候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看结果。” “享受过程,分析结果。” 陈慎站直了身躯,在过去的十几年间,他从陈氏的嫡长子变成了秦国的司寇,以陈氏之名而获得了无数的荣耀,于是,他渐渐的迷失在了这个身份当中。 这不是一个合格的家主应当做的。 他有些“傲慢”了。 陈野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笑着说道:“好了,不必想那么多了。” “人哪有不犯错的?” 他扭头看了一眼那屋内的两个人,轻笑一声说道:“不过么,君上有想法让昭儿进宫,与公子稷当一个玩伴和伴读,你觉着此事应当如何?” 陈氏的许多事情,除非是陈慎这个辈分和身份无法解决的事情,否则他一直都是让陈慎处理的。 毕竟陈慎如今已经这个岁数了。 陈慎略加思考,后说道:“此事父亲不方便出面,毕竟老师与君上之间的关系,也不好拒绝。” “而我以一个小辈的身份出面,与君上言,提议让昭儿成为“公子荡”、“公子稷”等众多公子的伴读?” 陈野微微点头,看向陈慎说道:“可以,按照你所说的做吧。” 陈慎心里这才是松了口气。 每一次父亲对他的询问,他都当做对自己的“考验”。 而陈野并不言语,其实最好的办法是同意这个事情,毕竟陈野知道前路所有的轨迹,嬴稷理所当然的会在赢武还没当几年国君就作死之后成为秦王。 之后横霸天下几十年,成为战国大魔王。 但问题是,历史的轨迹难道就不会有一点点的改变么? 他要做的不是像一个保姆一样,连怎么吃饭都要帮助陈氏,而是要让陈氏学会自己“吃饭”。 陈氏不称王、不站队,会一直保持公正。 这是陈氏的立身之道。 陈慎做的没有一点错误,这也是陈野希望看到的,恐怕也是嬴驷希望看到的。 ........ 章台宫中 嬴驷微微挑眉,看着自己对面的“外甥”,轻笑一声:“你这个滑头啊。” “行吧,那便让昭儿为众多公子的伴读吧。” 第一百零一章:“恶”【二更,求追读收藏】 关于陈昭入宫,与众多公子一同学习的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这对于陈氏来说是一件好事,但对于隐藏在秦国中的那“攻陈之盟”来说,却并不是什么好消息了。 因为这意味着,陈氏的第三代依旧会受到“秦王”的宠爱。 这是个天大的坏消息。 而他们不断的窥测,不断的让人试探,最后得出的结论是,陈野的身体虽然一直病恹恹的,但却没有要彻底坏掉的征兆。 很有可能,在十几年后陈昭登上朝堂舞台的时候,秦国的国相尚且还是陈野..... 这就如同是晴天霹雳一样落在了众人的头顶上。 小小的屋子里,所有人都在喷薄着怒火。 “难道就这么看着陈氏猖狂么?” “这都多少年了?” 有人歇斯底里的怒吼道:“从商君变法开始,陈氏就开始崛起了。” “直到如今!” “先是陈野,后是陈慎、陈瞻,然后是现在的陈昭?” “我们就这样看着陈氏连续三代把持秦国的朝政么?难道君上就这么放心陈氏么?” 这个时候,有人幽幽的开口说道:“你别忘了,陈野的妻子是谁,陈慎、陈瞻的母亲是谁,陈昭的大母是谁!” 此话一出现,所有人都顿住了。 就像是一群发疯的人突然清醒了一样,陈野的妻子、陈慎陈瞻的母亲,陈昭的大母是谁?是攸宁公主。 那人冷笑一声:“所以君上不会怀疑陈氏的清白,因为陈氏本来就是自己人!” “陈氏的第二代是他的外甥!陈氏的第三代是他的外甥孙!” “不放心他们,难道放心我们这些外人么?” 这人的话语过于直接了当和伤人了,以至于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沉默和破防了..... “那我们该如何?” 那人幽幽的叹了口气说道:“如何?” “从国内我们自然是找不到机会了,但从外面我们还找不到机会么?” 他轻轻的笑着说道:“赵国的王如今正在变法,以胡服骑射为引,更改国内的习俗,赵国的国力逐渐的昌盛了起来,如今几乎已经能够与秦国相提并论了!” “这般强盛的国度,若是主动提及互换质子呢?” “天下本就有互换质子的传统。” 其余人听的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让陈昭当这个质子?” 那人微微摇头:“不,不是陈昭。” 他脸颊上带着极度讽刺的笑容:“是公子稷!” 公子稷? 其他人不理解为何是公子稷,他们现在的目标不是陈氏么? 那人只是微微一笑,脸上带着些许神秘:“我们还有时间,如今的公子稷方才两岁多,即便是要当质子也是八岁之后的事情了。” “而这五年的时间里,难道我们不能够引导陈昭与公子稷站在一列?” “届时,只要将公子稷当做质子送出去,陈昭难道不会一同前去?” “在外身为质子,即便是国内发生了什么事情,难道是他能够轻易回来的?” 这话没有继续往下说透,但所有人都明白了他话语中的意思。 赌! 赌下一任秦王不是陈氏所押宝的嬴稷!而是其他人! 当然,这不算赌。 因为他们在其中会鼓动、拼尽一切的不让嬴稷成为下一任秦王。 针对陈氏的阴谋,正在缓缓的进行当中。 ......... 咸阳学宫。 公子稷、公子荡等人以及陈昭都来到了咸阳宫学习,一来是为了表明王子与众多学子的身份一样,都是学生,表现了秦王室对于学宫和知识的尊重;二来则是让公子多接触这些学子,毕竟无论谁未来是王,学宫中的人才都是他们的肱骨之臣。 当然,公子们不可能和其他普通学子一样上大课。 只是这一点的区别,咸阳宫的学子们还是可以接受的,毕竟若是换做其他国家,他们这些普通人怎么可能见到公子? 一间屋子内 咸阳学宫的教学经过几番改革、调整,已经逐渐的朝着现代的教学方式靠拢。 比如一节课从一直上,更改成了一個时辰,一天有四节课,三是一个轮回。 分别是【法】【儒】【墨】【纵横】【道】【农】【纵横】【自修】【辩经】 涵盖了诸多的流派,每一个流派在三天内有一个时辰的时间学习,最后一天的下午有一个时辰是让学子们回顾这两天学习的内容,自己【三省吾身】的时间,也是巩固知识的时间。 第三天则是留出来让学子们【辩经】,自由说出自己心中所想、所思,让思想交汇的时间。 从第四天开始,便是重复这个流程。 前面的先生正在教授【商君书】,因为今日轮到【法】这一课了。 公子稷虽然年幼,只有两岁,但此时却乖乖的坐在那里,听着自己有些听不懂的天书。 他本不应该来的。 但嬴驷为了让公子稷加入这场【争斗】,不管不顾的就让他来了。 当然,身旁是有侍从、奶母照顾的。 赢武看着一旁的这个弟弟,眉宇一转,他天生力气很大,装作不经意之间想将一旁的东西推翻,砸到嬴稷的身上。 而在他尚且没有成功的时候,一旁的陈昭微微一笑,搀扶住了差点“摔倒”的赢武。 “公子,小心。” 赢武看着自己面前这个一脸温和,但是眼神中却似乎隐藏着什么波涛的小孩,一时之间不由得有些“畏惧”,他下意识的站直。 但转瞬间就声色急厉的说道:“本公子用你扶?” 陈昭并不在意,只是笑着说道:“那公子还是小心了。” 说完后就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而赢武也是老老实实的坐了回去,心里却是在思考,陈昭是看穿了自己的想法,还是只是想搀扶自己? 这其中有很大的差别。 他偷偷看了一眼身旁的嬴稷,心里的想法并未曾消失。 母亲曾说过,这个孩子是要跟自己争夺秦王位的! 若是这孩子早早的夭折了.... 那还能有谁与自己争夺王位呢? 陈昭坐在那里,看似是在听讲,其实内心则是在叹气。 孟子言人性本善,可他怎么不这样觉着..... 人性真的本善么? 他怎么觉着恰恰相反..... 第一百零二章:王【一更,求追读收藏】 人性本恶还是人性本善,这是一个自古以来就争论不断的难题。 即便是历朝历代的大贤们也是争不清说不明的,各自有各自的道理,更何况陈昭此时尚且只是一个孩子? 课堂上的老师还在滔滔不绝的讲授自己的课,而这个时候的陈昭则是听的很认真。 一来,咸阳学宫汇聚了大量的人才,这里的老师质量怎么着也不是陈慎为他请来的那位可以媲美的。 二来,陈昭也不想在这里看大父的书。 毕竟这個时候的他已经想明白了,“偷书”这件事情,彻头彻尾的就是一个“陷阱”。 肯定是大父和父亲商量好了,然后让母亲拿给自己的。 毕竟虽然父亲是在八九岁的时候才阅读的大父书籍,但他如今也不算太小,已经到了可以阅读的年纪。 更何况..... 他这几日阅读了这书籍之后,发现书籍中的许多道理虽然深刻,但却十分浅显易懂,有些地方还是跳跃过的,像是中间尚且还有一本的样子。 这一定是父亲和大父、母亲商议过后,精心挑选过的。 想到这里,陈昭有些无奈的扶额叹气。 有这样聪明的大父和父亲,他真的是要乖乖的了。 ........ 惠文王更四年(公元前316年),春天在一个万物复苏的气候里来到了。 天下的各个国家都在逐渐的恢复生产,魏国在魏王的手里逐渐的没落了,但与之相反的是赵国。 赵国的王宣布了“胡服骑射”以及其他的种种变法改革,在这样子的改革下,赵国的势力逐渐强大起来,而强大起来的赵国要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与魏国开战。 是的,与魏国开战,而不是秦国。 魏国与赵国之间的战争开始于惠文王更四年,而结束暂时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结束。 赵王这边宣布的战争理由是,之前魏王借助不义的名声多次征伐赵国,从赵国这里获得了不少的土地,所以赵国要抢回来。 是的。 这是第一次有强国之间的战争理由这么的简单粗暴。 “抢回来土地” 虽然赵国在这句话之前加上了一些“不义”等说辞,但对于自己真实目的却没有一丝一毫的隐藏。 这是从春秋诸国征战开始后,第一次有强国不再掩饰自己的目的。 得知这一消息的人们纷纷感慨和慨叹,当然他们知道自己在感慨什么,只是莫名的觉着有些许感伤。 而各国的史官们、一些大才们则是叹了口气。 他们知道这变化和感慨是什么。 是一个时代的结束,是另外一个时代即将开始的前兆。 所有人都知道,当强国之间不再打着“仁义”“尊天子”等等的名号的时候,真正残酷的现实才会到来,这是所有人都无法接受,但却所有人都知道,历史必将有这样走向的残酷现实。 若是一直处于“仁义”之名,而万般顾忌的话,天下诸国不可能再一统了。 昔日的邦周可以压制天下诸国,让中原华夏看起来还是一片整体。 而如今的天下还能够有这样子的国家么? 目前来看,秦国可以,但秦国似乎并不愿意这样做。 ......... 鲁国,一史官家中。 那人静静的坐在屋子里,幽幽的叹了口气,他的面前刻刀、竹简摆放在眼前,似乎准备记录什么一样。 他看着面前的竹简,恍惚了片刻后,悍然拿起手中的刻刀。 在竹简上刻下了三个字——《战国书》。 何为战国? 诸多国家不再以仁义之名而战,而是以自己为战! 国家之间的战争开始变多!持续时间开始变长!目的开始变得单纯! 不只是鲁国的某位史官,天下间几乎所有国度的史官都纷纷开始了新的记载,他们不约而同的将这一段历史以一段崭新的形式记录下来。 这是一切的开端,而不是某个时间段的中间。 战国的时代,似乎要因此开始了。 当然,也有一些史官并未从头开始记录,他们认为这个时代并不能够完全脱离上一个时代的影子,唯有当一个划时代的人物出现,让所有人都认为这时候与上一个时代划分了界限,才能够叫做“新的时代”。 为首的代表是秦国的史官们。 他们牢牢的握紧手中的刀笔,绝对不会景从于其他人。 ........ 魏国 魏王站在高台上,看着面前的堪舆图,眼神幽然,他的手指悄然无息的划过某些地方,眼神中带着些许贪婪与不甘心。 “天下如此之大......” “咳咳——” 他轻咳几声,手上的帕子上沾染了些许鲜血。 他的寿命已然没有多少了。 能够熬到如今,只是硬撑着罢了。 他闭了闭眼睛后,看着身旁的内侍道:“替本王写信,令使者前往赵国谈和。” 魏王睁开眼睛看着外面,一字一句的说出自己心中所想,让内侍整理成文。 那内侍越听越觉着心惊胆战,王上竟然有这样子的想法? 写完了一封信后,魏王又轻声道:“再写一封。” 当内侍写完了之后,他站了起来,强忍着喉咙中有些发痒的感觉:“即刻令人送往燕、楚、韩、齐、秦等各国,一定要记住,只能够交给他们的王上!” 那内侍轻声道:“唯。” ........ 秦国,咸阳城中。 章台宫 嬴驷端坐在宫殿之中,看着面前放着的绢帛并没有理会,只是看向了对面坐着的陈野。 “老师,您最近已经许久没有出门了,今日怎么来我这里了?” 陈野看向嬴驷,微微一笑:“因为更远大的目标中的某个节点已然到来了。” 他看向嬴驷:“君上可是有一统天下,横扫六合的想法?” 嬴驷眼睛微微一亮,继而熄灭,他知道自己这个时代是肯定不行的,要是能够完成也是后代的秦王了。 不过这并不要紧。 就像他的父亲为了远大的目标可以忍耐称王,让他称王一样,他也可以为后世的秦王一统做些什么。 “老师,本王该如何做?” 陈野微微一笑:“召集盟会。” 他的眼睛中闪过寒光:“如果不出意外,魏国应当已经有了这种想法了。” “赵国也是。” “否则,他不会开这个头,不是么?” 这是王的默契。 第一百零三章:有些事发生之前【二更,今晚十二点上架,求订阅】 天下诸国的国君心中都有了默契,尤其是这七个强国,心中更是有了难以掩饰的默契。 即便他们上一秒还在打生打死,打的狗脑子都出来了也是一样。 为了共同的、更大的利益,他们可以下一秒就握手言和,并且乐呵呵的称兄道弟,像是一妈生的一样那么的和谐。 国君嘛。 就是得在利益问题上不要脸。 在利益问题上要脸能成为国君?能成为国君的能在利益问题上要脸? 开玩笑。 嬴驷嘿嘿一笑,他看着陈野说道:“那秦国该如何呢?” “如今秦国的实力已经太强大了,惹得天下诸国开始警惕了.....“ “是否需要.....” 嬴驷话语中的意思,是在思考秦国是否应该为了更远大的利益而在这一次的事情上让步,以此来让其余六国不再那么忌惮他们。 陈野却微微眯了眯眼睛,笑着说道:“不,王上不应该让步,反而应该继续保持这样气吞万里的样子!” ? 嬴驷心中有些困惑,正当他准备问的时候,抬头却看见了自己老师那笑眯眯的神色,心里一凛,当即轻咳一声低头思考。 自己老师最讨厌的就是有什么问题不思考就发问了,若是真的就这样问了出来,只怕...... 并没有思考太长时间,只是短短的一瞬嬴驷就明白了这其中的理由。 毕竟从结果往理由推测并不难,难的是从理由推测结果。 “老师的意思是,如果我们这个时候退步了,让步了,表现得更加谦逊了,六国反而会怀疑我们有什么阴谋要算计他们,会更加警惕,甚至再次联合起来?” 陈野微微点头:“不错。” “贸然的改变一定会让人更加警惕,而不是在你的改变中还傻兮兮的觉着你变好了。” “六国国君并不是傻子,即便他们中有一两个傻子,他们的朝堂之上也有不是傻子的人存在。” “聪明人最大的特征就是喜欢自己多疑。” 陈野撇了撇嘴,似乎不经意间看了嬴驷一眼,继而说道:“不管他们是否能在多疑之后想清楚事情到底是什么,但他们多疑的时候,本身对我们就是一种威胁。” 嬴驷拍着大腿叹气道:“这些人,怎么就那么喜欢多想呢?” “那老师的意思是?” 陈野摇头轻笑:“我已经老了,哪里还有什么意思?” “王上自己想吧。” “想不出来就与臣子们多讨论讨论,看看秦国到底该怎么做。” 说到这里,陈野站起身子来,背着手,嘿嘿一笑:“我都这一把年纪的了,难道还不能让我休息休息?” “我老师在我这個年纪的时候,都已经闭门谢客了。” “老夫现在还能够给王上出出主意,已经是老夫身体康健喽。” 说着便行礼,继而说道:“臣告退。” 之后背着手就朝着远方去了..... 独独留下嬴驷一个人坐在章台宫中,一脸错愕的看着陈野的背影,等到完全看不见陈野背影的时候,嬴驷才小声的嘟囔了一声:“这老头子,怎么年纪越大越任性了???” “主意都不给出。” 撇了撇嘴,嬴驷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四周,这才说道:“宣苏秦、张仪、司马错、赢疾、陈瞻、陈慎众人入宫。” “便说本王有大事要商议!” ........ 七国的君主陆陆续续的都收到了来自魏王的信件,所有的国君看完信件后的第一反应都是陷入沉思,而后召集国内的重臣开会。 魏王信件中所说的事情太过于重大了,甚至重大到所有人都无法单独的做出决定..... 而就在这样子的默契中,魏赵之间的战争短暂的停止了。 不管正在战斗的士卒们到底是怎么想的,但稳稳的坐在宫殿中的肉食者们却下达了命令。 他们不在乎军队的损耗,也不在乎士卒的伤亡,只在乎自己的利益。 ......... 惠文王更四年秋(公元前317年),魏、赵的国君在边境亲自进行了交谈,而后两国国君宣布和谈,并且没有任何的附加条件。 魏王在回国之后,多次称赞赵王的仁义之名。 而赵王也多次在朝中、甚至是公开场合表明,魏王实则是被国内的奸佞蒙蔽了,所以才会在之前做出攻打赵国的事情,如今已然是将之前占领的赵国城池归还。 于是,战争就在两个人互相称赞魏王/赵王是个仁义之人啊的节奏中结束了。 同年的秋天,仅仅是在魏赵和谈之后的一个月内,魏燕、魏齐、魏楚、魏韩等四国接连在各自的边境举行了盟谈,像是在商议着什么一样。 天下人纷纷开始猜测,这样子大的动作,魏国是想做什么? 难道是想要联系除却秦国之外的六个强国一起,再次举行盟会攻伐秦国么? 然而,魏王的下一步动作却让所有人都惊讶了..... 这一年的冬天,魏国正式向秦国发出盟书。 魏王邀请秦王到两国边境处盟谈,有重要的事情要商议。 这个消息传出去的时候,天下人都有些看不明白魏王在做些什么? ........ 某个村落 在这里落脚的孟轲在听闻了魏王的动作后,手中的动作猛的有些停顿,片刻后幽幽的叹了口气:“天下纷争啊.....便是如此吧。” 他看着身旁的弟子们开口:“启程,前往秦国。” 孟轲在周游了列国之后,猛然之间发现了以前他忽略了的、没有认清过的事实。 这是一个比烂的时代。 秦国虽然不重视儒家,也想要建立一个封建的国度,但.....其他的国家更烂。 秦尚且有咸阳学宫这等汇聚了众多贤才的地方,可其他国家的那“学宫”简直是烂中烂,不仅贵族横行,而且目的也根本不是为了学习.... 与咸阳学宫一比,简直是烂泥扶不上墙。 于是,周游了一圈的孟轲最终还是决定回到秦国..... 有陈野在,就算实在不行,给自己恢复原本的祭酒呗? 能够肆意的宣扬自己的思想和政治抱负,已经是一个巨大的好地方了。 ....... 一处城楼上 魏、秦两位君王坐在那里,神色幽幽。 PS:半个小时后上架,上架先更两章六千的大章,等于是六章普通章节了! 上架+迟来的三江感言 说个重要的消息...... 老爷们,在和大家度过了五十多个美好的夜晚之后,咱们的缘分和关系,终究到了谈钱的这一步了..... 本书今晚凌晨就要上架了..... 这次上架真的是一波三折....最开始的打算是十二月一号上架,然后因为等三江推到了十一号.....然后又因为想pk强推,推到了十三号...... 真是一次酣畅淋漓的上架捏.... 对了,求个首订.....强推pk应该就是看今天的订阅......睡了我五十多天,好歹给个首订帮我一把上个强推吧呜呜呜呜,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啊.... 咱们五十多個夜晚,一天两次.....那不就是百日..... 然后说点上架的事情.... 首先感谢宝宝们的追读,让我这个小萌新上了三江~~~~其次感谢我的编辑青舟!!!欢迎大家来四组找舟舟!!!人帅心美负责任,哪怕我的开头写的一塌糊涂也一直对我不离不弃呜呜呜呜,恨不得以身相许。 然后就是上架感言这玩意儿吧也不是第一次写了.....但这一次写总有点“物是人非事事休”的感觉..... 毕竟上一次写的时候我还是个工作稳定、年轻帅气、挥斥方遒的靓仔,这次写上架感言的时候已经是人老珠黄、无业游民、整天发癫的衰仔了...... 唉,不说这些了,说说上架的事情吧。 先说最重要的更新吧,毕竟这关系着鱼仔是否能混口饭吃,更新关系着诸位老爷们是否能看的爽。 首先更新。 今晚00:05,先发两一章六千多字大章,一章四千字章。 白天至少再更两章六千多字的大章,加一起一共是两万二左右,大概率是三章,也就是一万八,加上凌晨更的一共两万八三万左右。这是承诺大家的。即便是当天没有写完,第二天也会补,一定完成承诺的三江上架更三万的话。(话都说出来了不做到岂不是很丢人?樊哥我丢不起这个人) 也就是说一共下来上架当天更新三万字。按照普通章节来算就是十五章左右了吧,不给起点的平均水平拖后腿吧?在现在的起点也算是爆发了吧? 然后是打赏、月票加更。 嗯....其实我很佛系,打赏什么的,大家给我的话我就舔着脸要,大家不给我也不说啥。 但是加更还是要有的嘛。 舵主1更,堂主2更,护法3更,宗师4更,盟主5更,白银50更,黄金500更。 有没有是另外一回事,好歹态度鲜明是不是(手动狗头) 这个月的月票的话,400往上,每多200+1更,如果能有幸在新书月票榜留下一点点名字,到时候再说加更的规则,只多不会少。 另外就是后续的每日更新了。 之前说上了三江之后给大家日万,这话我既然说出了口,就绝对不会食言。 这个月,下个月每天两章,一章六千字左右。也就是日更一万二左右,承诺给大家的事情我绝对不会食言。(我是喜欢写大章的,我不喜欢断章,虽然断章能让大家追读,但是我觉着这样大家看的不舒服,我写的也不舒服,毕竟情绪会断。) 然后就是基础上的增幅更新,就看订阅吧,这个真的看订阅,毕竟是想着混口饭吃的书,失业的我真的不想坐吃山空,真的不行的话只能.....emmmm只能麻溜的先找个活去干了。 现在是看两方面吧,一方面三江之前追读都一千九了,这三江推了两天半了,那怎么着首订也得有个一千五左右吧.....总不能上架前追的好好的,上架之后就突然不追了吧,那我也太惨了呜呜呜。 另外比较固定的就是看收订比了,现在抹个零就是一万二收,历史的收订比一般在8/9左右吧?毕竟现在防盗挺厉害的,收订比也都上来了。 也就是1500订以上开始在承诺的三江基础上增幅加更! 在这个基础上,首订每多四百就在一万二的基础上加两千字的更新!大家别嫌少,毕竟我的基础更新已经很多了对不对? 如果首订能精品嘿嘿嘿嘿.....持续日更一万六,持续三个月! 另外就是如果下个月能拿到精品徽章,完成三千均订的成就,直到明年的六月份都保持这个日更,怎么样? 如果能达到六千均的成绩,直到明年十二月一直这个日更怎么样? 如果能拿到万均的徽章,这本书直到完结一直日一万六怎么样? 这样的话基本上后年七八月差不多也就完结了.....且字数会达到一个惊人的程度.....吓人 各位老爷还不贡献一下手里的点币? 而且我承诺,只要追订不崩,爆更不停! 且保质保量。 写的多么多么多么好咱不敢保证,但是质量绝对不会下滑,并且量大管饱这个我能保证的了。 毕竟这次我手里是握着大纲的,而且是很顺畅的大纲,毕竟前面已经有好几本本千年世家的书珠玉在前了对吧?我会争取写出来自己的感觉,写出来属于鱼仔的书,写出来“官渡陈氏”的风骨。 更新我是放在这了,至于能不能拿到,就全看读者老爷们给不给面子订阅不订阅了。 最后~说一下评论什么的吧,就是上架之后我会开粉丝值,不多,就100,上架当天更新将近三万字,订阅了之后也就是直接解锁了。或者老爷们赏我100点币or赏我一张月票嘿嘿。 我一向很佛系,就是只要您赏我口饭吃,您想啐我两口再走,那您就啐两口吧,毕竟您给钱了。 也不会限制【付费】读者提意见。 但您要是没给钱,您看的免费章节不爽了想啐两口,那您还是直接点退出吧,何必为难别人,毕竟就算不合你的心意,你也没付出什么代价,还看了一些免费章节了。我写书也不容易,都是混口饭吃,何必非得互相找不痛快呢? 您说是吧? 这就像是你捉摸着去洗脚城采个风,我进来了在床上还没扭两下你觉着我活不行,那顶多就是一拍两散,您再点个,不至于非得在我身上写个字说【活太差】让其他人别点我吧? 那我还要不要混口饭吃了。 这是不是就很过分了。 另外就是弃书也不用说,我写书,你看书,你没付钱之前咱们就不是买家和卖家的关系,是陌生人之间的关系,您觉着不合胃口走就是了,还要大张旗鼓的说自己是“试毒”就多少有点离谱。 毕竟我只是写书,不欠你的。没出钱就别把自己当高高在上的上帝,毕竟你没出钱算啥顾客啊。这话不好听,但是事实。 就像你工作,人家不仅试用期给你辞了还不给你工资,还要在你的脸上写【此人是个废物,工作能力十分差劲,性格还很傻逼】,还不允许伱擦掉,还理直气壮的说“我是替广大的资本家老爷们试试你的毒”“我是你的恩客”,你乐意咩? 我这人就是直,写书一方面是为了爱好,另外一方面就是为了挣钱,甚至挣钱的比例还多一些,尤其是现在,这没什么丢人的,这也算是一份工作,用自己的劳动换钱,也不是乞丐啥也不干就求钱。 您给了钱,花钱看了,啐我两句,只要不涉及家人和恶毒的诅咒,您就啐两口吧。唾面自干我做不到,但是听您说对我的意见还是能做到的。 你没给钱,那就别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喷人,不然我脾气不好,肯定喷你。 我就是这样,一切朝钱看。 我也不当了婊子立牌坊,不让付费读者说话,这是砸了我自己的饭碗,骂自己的衣食父母,我还没不要脸到那种程度。 但前提是——【您花了钱(qian)“法定货币,zg目前通用的为rmb,起点通用的为起点币,具有购买力”】。 好了好了,一说废话就停不下来的毛病真的改不了,暂时先不唠了。 晚上在床上恭候您的大驾,等你们哦宝宝们,么么么么。 是兄弟就来买我一晚(bushi) 哦对了,推荐一本书,?(????ω????)?,百万字完本小说,作者是我的好朋友好兄弟好基友可以穿同一条裤衩子,大秦大精品历史文,高定两万八,均订六千的大精品。《开局被始皇问斩怎么办?》,作者是个叫糖醋打工仔的衰仔。跟我文风非常相似简直是一毛一样,喜欢我书的人肯定喜欢这本,可以去瞧一瞧。 最后,愿大家每天都能健康常在、追寻自己喜欢的脚步,自由的用自己的灵魂享受相同或者不同的每一天。 最后的最后。 有没有富豪哥哥姐姐弟弟妹妹看穿我的坚强,准备告诉我不用努力了以后,然后包了我的? 我最多可以接受比我大一百岁的,也就是1898年出生的哥哥姐姐,再大我就不能接受了哈。(如果无儿无女,财富以百亿计算的话,也可以再放宽点限制......) 第一百章:风云汇聚正在此时【6k一更,求首订】 城楼之上,秋风正盛,潇潇肃杀之感席卷天下。 周围站着两国的士卒们,神情寡淡,像是随时都可以拿着手中长矛搏杀一样。 秦国、魏国两国之间的仇恨从秦国上一任国君秦孝公时候就已经很深了,到了如今秦惠文王的时候,两国之间的仇恨几乎是达到了不能够化解的地步。 在原本的历史上当然不是这样的。 秦国与魏国之间的仇恨没有这么难以化解,真正难以化解的是秦国和赵国之间的仇恨。 在这里,因为秦国崛起的时间与魏国崛起的时间恰好相逢,两个强大的国家都成为天下最强大的国家,都想成为自己咳嗽一声就没有人敢反驳的国家,自然会产生一系列的矛盾。 城楼上的风继续吹着,远处一片片发黄的叶子伴随着这萧瑟的风飘落下来。 魏王举起手中的酒爵幽幽开口:“想不到,你我竟然还有一日能够坐在这里,心平气和的交谈。” 他自嘲的笑了一声:“从你我父王开始,魏国就在不断的与人结盟,发起对秦国的攻伐。” “一直延续到我们这一代,竟然还是如此。” “只是如今,魏国的国力却已然进入到了衰落的阶段,不如秦国远矣。” 魏王谦逊的话让嬴驷听着心中一顿,虽然这话听着是让人挺开心的,但总感觉有点不对劲儿,魏王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向他低头?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他不动声色的转动手中酒爵,笑了一声:“魏王何出此言?” 嬴驷谦逊的说道:“秦国从来没有想要称霸的野心,就算是称王也是在天子的加封下才称王的。” 他环顾四周,声音中带着如同圣人般的悲悯:“天下人,苦啊。” “国人们只是想要一个和平安定的环境生活,可战乱却不断的袭扰,让国人们不能够过上心中所愿的生活。” “这难道是天下人的罪过么?这难道是国人的罪过么?” 嬴驷微微摇头:“不,这是我们这些肉食者的罪过啊。” “我们应当背负这些罪过,给国人们带来和平与安定的生活,令他们能够安居乐业。” 魏王眼角略微抽搐,不只是他,在场的众人眼角都是微微抽搐,这话说的比唱的都还好听,如果不是知道商鞅变法的具体内容,与现在秦国的【秦律】的话,或许他还真的信了。 看着魏王一脸不信任的表情,嬴驷只是幽幽叹气:“天下人误会秦国久矣!” “秦国的士卒强悍,不是因为秦国好战,而是秦国想要这天下再也没有战争啊!” “唯有自身强大起来了,才能够让天下人服从不是么?” 魏王心中一动,让天下人服从? 这话说的有点大了啊.秦王难道还有别的心思? 他不动声色,只是笑了一声,转移话题道:“秦王,我们还是说说这次的事情吧。” 魏王神色严肃:“想必秦王也已经知道了,之前本王已经寻了其余几位国君的事情吧?” 他微微招手,身旁的内侍从怀中取出一副堪舆图,而后轻笑一声:“秦王请看。” 堪舆图上的一切却让嬴驷眉毛微微一挑,只见这堪舆图与如今的天下形势全然不同。 不仅仅是七国之间的势力范围划分不一样的事情,更甚者这其上已经没有了其余几个小国,如卫国、宋国、鲁国等等. 天下间只剩下了七个国家! 秦!齐!楚!燕!韩!赵!魏! 七国如同一只只巨大的兽类一样,将天下瓜分完毕,而七国之间的形势也与如今不同。 因为魏国宋国鲁国等多在魏赵韩齐楚交接处,即便覆灭了这几个国家,秦国和燕国也得不到什么好处。 这本来是这次盟约最难以实现的事情,因为秦国和燕国不可能什么都不拿。 但魏王显然很聪明的解决了这个问题。 魏赵韩楚齐五国瓜分了卫、鲁、宋等国,而魏赵韩楚则是分别割让了两座城池给秦国、燕国。 齐国则是没有付出任何代价。 这就让嬴驷觉着很奇怪,难道齐王就白白的拿到了好处? 其余的几国国君能够同意? “哦?这堪舆图倒是有些意思。” 嬴驷抬起头,看着面前的魏王,轻声道:“魏王这是何意?拿出来一副错漏百出的堪舆图,难道是为了考校本王么?” 魏王不反驳只是声音中略带趣味的说道:“难道秦王看不出这堪舆图其中的意思么?” 他站了起来,随着他的动作,身后的士卒们也纷纷严肃了起来。 秦王身后的秦国士卒更是杀意满面的看向此处。 嬴驷微微一摆手,同样也是站了起来,众多臣子们跟在他们的身后,看着这两位国君交谈。 魏王站在城楼之上,眺望着远处的方向,似乎那里有什么可以吸引他的东西一样。 “秦王啊,这天下动荡的时间太久了。” “如今邦周的礼节和制度已然完全崩坏了,所有国君,包括你,其实心里都恨不得邦周快点死去,不是么?” 对于这个问话,嬴驷并没有回应,只是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但有时候不回答反而是最好的回答,魏王见状哈哈大笑起来,他站在那里,手不断的拍扶着面前的城墙:“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摇头,转过头,眼睛死死的盯着秦王:“前一阵子赵王所做的事情,想必秦王是心知肚明的,甚至有可能在其中也有些推波助澜不是么?” 自己的身边有人被秦王收买了,赵王的身边肯定也有人被秦王收买了。 这是正常的。 毕竟现在七国之中,七个王身边,谁还没有几个人被收买了? 就算是秦王身边也有他收买了的人。 这是正常的。 “难道秦王就不想再推一把?” “天下诸国即便是那些小国,难道就没有想要争霸的心思么?” “这些国家少一个是一个,对我们来说都是好事。” “不是么?” 嬴驷微微沉默,继而叹了口气说道:“魏王只说想让秦国做什么吧?” 他不回答前面的话,不想要落人口实。 魏王也不在意,秦国本就不需要落人口实,他也没打算在这个时候跟秦国作对,找秦国的晦气。 毕竟秦国要是站在邦周那边、站在小国那边,帮助其余国家一同抵御六国,那就是真的麻烦事情了。 谁也不知道秦国是否有这么强悍的实力. 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也是为什么这次不出多少力的秦国反而是得到好处最多的几个国家之一。 魏王轻声道:“不需要秦国做什么。” “听闻边疆蛮夷匈奴因为戎狄的事情,要大举进攻秦国了。” “过几日的盟会后,秦王可是要千万注意。” 嬴驷转瞬间就听明白了此事,当即叹了口气说道:“抵御蛮夷本就是秦国应当做的、也是一直在做的事情。” “魏王不必担忧。” 魏王一笑,一招手,又有一个内侍拿着盒子走了过来。 “秦王,这便是几座城池的布防图、堪舆图等。” “秦国向来以仁义信之名威传天下,我们对秦国自然是信任的,希望秦王不要辜负我们的信任。” 嬴驷深深的看了一眼为魏王,而后道:“魏王放心就是了,秦国绝对不会做出妄然撕毁盟约的事情!” 事实上,不是秦国不会,而是秦国绝对不想。 撕毁盟会,收下这几座城池而不履行诺言的事情,其余六国恐怕比秦国更想要秦国去做. 为什么? 因为现如今的秦国就像是在修炼“绝世功法”中的人,不能有一丁点的差错。 天下贤才都是因为秦国的仁义之名和秦国强大的实力而来的,如果这个时候秦国做出撕毁盟约的事情,等于是自斩一刀。 贤才们大多数还是要脸的. 即便到时候真的不想走,也不得不走了。 因为他们说自己来的原因就是“秦国的仁义之名”不是么? 魏王知道嬴驷听懂了自己话里面的深意,也不尴尬,只是微微一笑,再次转过身,看着那城楼之下的旷野。 些许秋风吹来,魏王伸出手,感受着风中传来的气息。 他不由得感慨一声:“天下动乱了啊。” 嬴驷只是说道:“风云汇聚,天下怎么能够不乱呢?” 是的,风云汇聚! 风云汇聚正在此时! 魏王只是轻声慨叹:“也不知道这天下最后的胜者会是谁呢?” 嬴驷站在那里,颇有些意味深长的幽幽道:“天下间的事情谁说的清楚呢?如赵国,在七国中本不是太强大的国家,可如今因为赵王的改革,一下子跃居前列。” “在从这次的事情中获得好处后,谁也不知道他能够到达什么程度不是么?” “说不得,可以恢复昔日晋的威风啊。” 这话里面带着的意思就有些诛心之意了. 昔日晋国的威风? 昔日的晋国如今安在?分裂成了魏、赵、韩,赵有了往日的威风,想的第一件事情,是吞并原本属于“晋”的另外两个部分么? 秦王嬴驷的挑拨之意十分明显了,但魏王却忍不住、控制不住的内心却想了这件事情。 赵国的势力如今这么强悍,之后会吞并魏国么? 赵国如今拿了回去魏国侵占的土地,日后会想要拿走魏国更多的土地么? 魏国如今尚未完全衰落,赵国如今尚未成为天下第一国就敢如此做,日后真的超越了秦国成为了天下第一强国,第一个吞并的会是其他的国家么? 会是秦国么? 不会,秦国处于边陲蛮夷之地,恐怕是最后一个吞并的吧。 会是齐国、楚国、燕国么? 不会,齐国、楚国、燕国要么处于边陲之地,要么与赵国并没有紧邻。 那么赵国到时候第一个吞并的是谁? 是魏国与韩啊! 魏王在袖子的手微微颤抖,他的心中、脑海中无数的思绪纷乱着飘荡起来 嬴驷与魏王并肩站在那里,脸上的神色不变,只是眼眸中带着些许细微的笑意,他轻轻的看着远处辽阔的天地,这江山如此多娇啊,让天下英雄去争、去抢、去想要获得天下的归属权! 八百年的邦周就这样子要崩塌了么? 这似乎已经成为了无可否定的、无法更改的现实,从此之后天地之间只剩下了七个强国,以及只剩下了一座城池的“邦周”了! 天下巨变! 由这一座小小的城池,由这短短的一个月,由这小小而又巨大的七个人就决断了。 惠文王更五年。 去岁的冬日,魏王与其余几个国家的国君会面后,很快的盟会的消息就传了出来。 令天下许多人惊奇的是,这一次的盟会主持者并不是强悍的秦国,而是一直似乎处于“失败者”地位的魏国。 但没有人质疑魏国主持的身份。 因为最强大的秦王也没有说什么,似乎是默认了这一次盟会的主持者是魏王。 其余几位王也都没有开口,天下间的人们都感觉到了一阵风雨欲来的压迫感,好似这一次的盟会之后,天下会变成另外一幅样子一样. 秦国,咸阳城 咸阳学宫 孟轲风尘仆仆的站在咸阳学宫之前,看着与之前依旧一样的咸阳学宫,心中有些感慨。 他在外周游了六七年的时间,这些时间竟然没有让咸阳学宫有任何的改变么? 就像是他的“故乡”一样,静静的伫立在这里,等待着他的回来。 公输也站在咸阳学宫之前神色平静,唯有那一双眼睛中带着眼藏不住的笑意与喜悦,这是他的故交,这是他的知己! 孟轲上前,两人行礼。 “?回来了。” 公输也的声音中带着感慨与兴奋:“自多年前你离开咸阳学宫,如今已然这么多年了。” “一向可还好?” 此时此刻,即便是一直很平和、处事淡然的孟轲声音中也有难以压抑的喜悦:“还好。” 他望着咸阳学宫,古朴的学宫伫立在这里。 “我沐浴更衣后,便前往宫中求见王上。” 上一次还是“君上”,而这一次便是“王上”了,孟轲也不得不感慨这世事变迁,若白驹过隙,山海成尘。 公输也微微点头,颇有些得意的说道:“你瞧着咸阳学宫是没有什么改变,但其实不然,经过山长的多次更改,学宫内部的很多事情已经发生了改变。” “走吧,我带你瞧一瞧。” 两人便这样漫步在咸阳学宫中,一路走来,孟轲的心中带着些许的感慨。 公输也说的不错,这学宫看似没有变,其实已然发生了不小的改变,与他在的时候那种“初萌发”的样子完全不同了。 若说之前的学宫是“萌芽”,如今的学宫便已经是“茁壮成长”的大树了。 就如同这天下局势一样,看似没有变化,其实内里已经翻天覆地。 公输也不由得问道:“孟兄此次回来,还走么?” 孟轲的声音中带着失望,这是对世事的失望,是对天下人的失望,是对其余“肉食者”的失望:“不走了。” 公输也略带试探:“即便秦王做出了什么有损“仁义”之名的事情,也不走了?” 孟轲没有回头,声音中带着玩味:“公输兄是想说七国准备吞并其余几个小国的事情?” 公输也一顿,孟轲是怎么猜出来的?但转瞬间就了然了,孟轲这种聪明人怎么可能看不出来魏王的动作? 不过天下间能够看出来接下来局势变幻的人,怕是不多。 “不错。” 他声音低沉:“秦国和秦王其实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其余的国君全都是在这个时候联合了起来,难道秦王要冒天下之大不讳去拯救那些小国么?” “且不说秦国是否是其余六国联合的对手,就只是说要因为那些小国而牺牲秦国的士卒、秦国的国人,我就觉着有些不爽利。” “这是对那些小国的仁义,难道不是对国人的残忍么?” 若是换做以前,或许孟轲还要与公输也辩论一番,说什么仁义的道理,但此时的孟轲却已经全然看开了,只是笑着说道:“不走了。” “我便在这学宫中,好好的教书,将自己的思想传承下去。” “或许后世之人,有能够理解我思想的君主呢?” 他耸了耸肩膀,眉宇带笑:“如今天下诸国中,我唯独看到了秦国有一统天下的气魄,无论是真仁义还是假仁义,秦国都仁义了这么多年。” “谁也不能否认这个事实。” 孟轲停住脚步,轻声道:“天下的黔首已经受难太多年了,所有人都想要一个盛世,一个和平的盛世。” “可只要天下依旧在分裂,天下黔首就不可能过上和平的日子。” “随他们去吧。” “肉食者们谋之的事情,与我们何干呢?” 听着孟轲有些消极的话语,公输鱼心中不由得有些许震惊,孟轲遭遇到了什么事情? 竟然如此消极了? 他不敢多问,只是领着孟轲走向他在学宫中的屋子。 这院子一直为他保留着,没有任何人居住。 看着干净整洁,但却明显保持着原本样子的院落、屋子,孟轲不由得一股情绪涌上心头,眼睛有些许红润。泪水划过眼角,顺着脸颊落了下来。 “我回来了。” 回到故乡,心感之。 此处为孟轲的“精神故乡”了。 周游列国数年不得志,其中之三昧谁能解? 章台宫 嬴驷坐在棋盘前,面前的棋盘纵横交错,但黑子却仍有一线生机,他的面前坐着陈慎。 陈慎一脸恭敬之色,显得十分淡定。 嬴驷轻声道:“慎儿,你觉着这天下之棋如何?” 陈慎只是道:“天下之棋,纵横交错、变幻万千,哪里是慎儿能够看得懂的?” 他拿起一枚棋子,悄然放在某个位置上,继而说道:“但世事万千,万变不离其宗,诸国之间的纷争,进入到下一个阶段,也未尝不是给陷入僵局的天下一点新的变数。” 嬴驷不语,陈慎继续说道:“待到天下形势进入到新的阶段天子那边” 他并没有将话说的完全,但嬴驷却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觉着谁动手合适?” 陈慎稍加思索说道:“魏王或者赵王就很不错,他们两个一定会有一个人想要动手的。” “但如此做,有一点不好。” 他的声音中带着些许谨慎:“他们做了这种事情,秦国的“名”或许会有些许损耗,毕竟他们表现出来了雄心壮志,或许会借此收敛一波雄才。” 嬴驷微微的眯着眼睛,看着身旁坐着的陈慎,突然转移话题说道:“天下形势变幻,各国提议互相交换质子,以让各国之人可以安心。” “你觉着寡人应当以何人为质子?” 陈慎抬起头,看到嬴驷眼睛中的暗光,心中一顿,一个猜测油然而生。 他不敢多语低着头道:“王上的想法,岂是我能够妄自揣测的?” “只是不知道王上心中是哪一位公子?” 嬴驷但笑不语,但心中却是已经定下了人选,只等到盟会结束后,天下安定个一两年,待到那个“人选”的年龄再长几岁了。 惠文王更五年,夏。 接二连三的大雨落下,将天下乾坤洗了一个干净。 六月六日,大吉。 这一次举行盟会的地点在秦赵韩魏几国交界处的“官渡”,这是官渡第二次成为盟会举行的地点,上一次他见证了秦国成为雄霸天下的国家。 这一次呢? 谁也不知道。 夏季的风不比春天,更不比冬日。 猎猎作响的风吹动伫立在远处的旗帜,这一次的盟会参与者只有七个国家。 齐楚燕韩赵魏秦。 天下七大强国汇聚于此。 盟会的内容没有人知道,甚至没有人开口言语,只剩下焚烧殆尽的一缕青烟缓缓直上青天。 天地惘然! “嗡――” “嗡――嗡――” 编钟的声音清脆带着些许余味悠长,回荡在这一片天地之中。 惠文王更五年,秋。 天下大乱。 “慎靓王四年秋,匈奴南下,犯华夏边境,时秦、燕二王举兵伐蛮;同年秋,魏、楚合盟伐宋;楚、齐合盟伐鲁;赵魏韩合盟伐卫,天下大乱。――《战国书?周本纪第一》” PS:求首订!!!!!等个一两分钟发第二章!!怕错乱喽。然后明天白天最少两更,大概率三更!这样五更就是三万字! 第一百零一章:天下谁人能逃!【4k二更,求订阅】 天下大乱! 真正的天下大乱。 就好像是在一瞬间按下了加速键一样,整个天下都乱了起来。 慎靓王四年的秋天,在一片潇潇肃杀的氛围当中,那举行了盟会的七个强国在瞬间对周围的小国发动了战争! 没有任何理由,没有任何借口,就是直接了当的战争! 那野蛮的行为让天下人震惊的同时也感到悲痛,他们能够从这些行为当中看出来,天下间的纷争要开始了! 这是真正的纷争! 天下各国,史家的人们感觉到了一阵阵的战栗! 这是发自他们灵魂的战栗! 他们感觉到了一个波澜壮阔大时代的结束,也感觉到了另外一个更加纷乱的、更加精彩的大时代的到来! 不断的有史家开始记录这一段历史。 他们将邦周的历史从此划分成了两段,一段在前,一段在后。 从此之后,几乎没有人有异议,新的历史从什么时候而开始,旧的历史从什么时候而结束。 周慎靓王四年秋! 这是一个历史中注定铭记的节点,不会有人忘记的。 惠文王更五年的秋天。 咸阳城中 章台宫 嬴驷坐在大殿中,外面传来一阵阵喧哗的声音,他听着那声音只觉着心中无奈,这便是有“仁义”之名的坏处了。 外面全都是请愿的学子们,他们想要让秦国站出来怒斥其余五国的不义战争。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坐在这大殿中的人早已经是和那五国一同的了! 甚至不只是这大殿中的人,被他们认为是和“秦国一样仁义”的燕国也同样是加入了这一场饕餮盛宴当中! 没有人是例外! 所有肉食者都张开了自己的血盆大口,想要将那些弱小的一切给吞噬掉,借此将自己的血肉养成。 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响起,恰好在嬴驷想要站起来出去回应的时候响起。 随着脚步声的响起,一个人走了进来。 正是陈慎。 陈慎呼了口气,而后轻声道:“王上,父亲猜到您有可能冲动之下走出大殿,去给那些学子一个交代,父亲让我告诉您,外面的人他会解决的。” “希望您不要出面。” “这个时候,王上您的出面,只会让秦国陷入到被动。” 嬴驷幽幽的叹了口气,他听着外面的喧哗声,不由得无奈说道:“都是我无能啊,竟然让老师在这个年纪了,还要出山为我解决问题.” 他的心中是有愧疚的。 毕竟在这大殿坐着的时间,他其实是真的在等待“陈野”的出现。 他觉着那个战无不胜的老人,那个多次解决了问题的老人,一定会解决这次出现的问题。 嬴驷将陈野当做依靠。 虽然在辈分上他们是一个辈分的,毕竟谁让陈野“老牛吃嫩草”娶了他的妹妹呢? 咸阳宫外 一阵阵的喧哗声响起,众多学子们站在那里,脸上带着义愤填膺。 这些尚且没有经历过外面浮杂的学子们不知道那么多心思,只是知道,五国所发起的战争是不义的战争!而这样子的战争应当被制止! 能够阻止他们的,唯有秦国! 他们没有考虑到秦国的利益,只是怀揣着一腔热血,希望秦国以“血”捍卫秦国的仁义之名。 这些人多是来自其他国家的人。 而咸阳学宫中的老秦人没有一个参与了这事,因为老秦人们都知道,若是发生了战争,若是与五国之间开战,那么要付出生命的一定是他们的“家人”。 一定是“老秦人。” 其他国家的人或许会来秦国谋取高官之位,但会为了秦国的利益而牺牲么? 少。 或者说几乎没有。 远处一辆车辇缓缓而来,其上载着的人正是陈野。 陈野的身躯略微佝偻,陈瞻为其驾车。 能够让一个封爵十五等的人为其驾车的人,整个秦国大概也只有两个人了,一个陈野,一个嬴驷。 这个时候,不知道谁喊了一声。 “安国君来了!!!” 话语声在这一片喧闹声中十分显眼,在外围的人们开始嘶喊。 “安国君来了!!!!” “安国君来了!!!!!!” “安国君来了!!!!!!!” 在这样一声声的传递中,人们逐渐的安静了下来,他们站在那里,静静的看着通过人群特意让出一条通道的车辇,也看着这车辇上的那位老人。 老人站在那车辇上,神色平和。 陈野望着周围的学子们,脸上难得的浮现出来了一抹肃然的神色,这是学子们从未见到过的神色。 因为陈野虽然有时候会前往咸阳学宫为学子们讲课,但却从来没有生气过。 “咳咳――” 略带沧桑的咳嗽声微微响起,回荡在这一片人群中。 “诸位来此何干啊?” 陈野环视四周,凡是与陈野对视的人都纷纷有些心虚的低下了头,他们不知道自己为何心虚,但莫名的觉着自己不应该、也不能够与这位老人对视。 当然了―― 这虽然有陈野自身积威和气势的作用,更多的则是他刚才使用的一个【丙等下】的道具,这是他前两年抽出来的。 【威势】:使用后加强自己身上的威势,提高你的威严度、可信度。 在抽出来这个道具的时候,陈野曾经想过自己会在什么时候使用这个道具,如今倒是没有想到用到了这里。 他心里笑了一声,以前还曾经想过学一学“蔺相如”,假如某天有人威胁自己的国君,或者威胁自己的时候,使用这玩意吓唬吓唬他呢? 在看到所有人都低下了头之后,陈野才冷笑一声,不等众人回答便直接问道:“诸位学子围堵王宫,可是想要逼宫谋逆?” 陈野伸出手,一旁的陈瞻十分了然的抽出腰间长剑,放在陈野的手中。 “碰!” 长剑被陈野狠狠的摔在地上,荡起来一层层的烟尘。 “来。” “谁想要谋逆?” “本君便在这里,拿着长剑杀了本君,继而闯入本君身后的王宫之中!” 他的目光中带着锐利以及怒火:“王上虽然有仁义之名,但王上乃是秦国的王上!究竟是谁给了你们这样子的胆子,敢围堵王宫?” 陈野的怒吼声传遍整个街道,那些之前义愤填膺几乎丧失了理智的学子们此时就像是被一盆冷水从头顶浇了下来,浇了一个透心凉一样. 他们猛然之间清醒了过来。 自己来咸阳学宫是为了什么?为了在秦国谋一个官职!谋一个出路! 想要在秦国谋出路最重要的是什么? 是考虑秦国的利益! 是一心为秦国着想! 当然,最重要是不能让秦王对自己有不满的心思存在! 可现在他们在做什么? 他们为了五国攻伐小国的事情,所以围堵了秦国王宫? 冷静下来的学子们此时几乎是要昏过去了。 可还有一小部分人依旧义愤填膺的站在那里,他们的眼神中带着怒火以及不甘心! 这些自然都是卫国、宋国、鲁国这几个小国的人。 他们的国度被围攻了,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性,他们自然要在外奔波嘶吼、呐喊的。 陈野知道,这个时候大部分人的心已经被他说动了,只剩下一小部分人,这一小部分也是最坚定的,最难以说动的人。 因为这伤及了他们的根本利益。 于是他用较为平和的语气说道:“当然,我知道有些学子是心中忧愤,悲痛之下才做出来的这种事情。” “毕竟他们的国度被围攻了,被攻伐了,所以他们愤怒、他们失去了理智。” 陈野叹了口气;“若是此时此刻,将在场的诸位换成了是老夫,老夫也同样会如此做的,因为只要能够救我身后的国家,即便是将这一身碎骨抛下又能如何呢?” 这话说到了那些人的心坎,他们的眼角不由得红润起来。 想到尚且在战火中飘摇,随时都有可能消失的国度,他们的情绪几乎是再也控制不住了,一声声的哽咽、抽泣声在人群中回荡着。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国将亡矣! 还有什么悲痛能够比这更加令人悲痛么? 陈野的声音中带着悲怆,他看着在场那些哭泣的人们:“我知道,你们伤心,可是秦国难道就有办法么?” “如今,匈奴大举南下!” “秦国、燕国正在他们南下的途中!” 陈野张开双臂,以一种悲痛莫名的声音问道:“诸位,难道要让秦国放弃抵御匈奴而去征伐中原的五国么?” “难道要让蛮族踏破中原的土地么?” 他的脸上同样带着愤怒:“难道要让秦国因为中原其他的国度,去放弃秦国自己本身么?” “秦国能够同时抵御匈奴以及中原五国的联合么?” 陈野环视四周:“?们以为,秦王此时的心中好受么?” “秦王自盟会中回来后,已经足足有半个月未曾吃喝了!每日尚且是人强迫着才能够服用些许水米。” “为何?” “因为在盟会上,秦王被告知,匈奴已经南下,若秦国此时站出来反对他们与小国之间的战争,那么他们会首先调转手中的武器而针对秦国!” “两面夹击之下,秦国安存?” 陈野说到这里,已经怆然泪下。 “当然!” “孟轲曾言,生我所欲,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 “秦国可以不顾自身的安危而去挽回大义!” “可以手中握着长矛,战到最后一个老秦人死在战争上!” “但――” “谁能够承受秦国覆灭后,匈奴南下踏破中原的罪孽呢?” 陈野站在那里,佝偻的身躯逐渐的站直了,他就那样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像是一座不可迈过的山峰一样。 “我知道你们心中有怨,有恨。” “那么便怨恨老夫吧!” 陈野的眼泪无法停止,声音哽咽几乎不能出声:“骂老夫吧!恨老夫吧!” “我身为秦国国相!安国君!先君留下来的辅国之臣,我不允许王上出兵攻伐中原五国!不同意君上为仁义之名而致秦国覆灭!” 说到此处,陈野几乎已经无法站直自己的身体。 那车辇周围的学子们此时已经痛哭,不少鲁国、卫国、宋国的学子跪伏在地上,声音哽咽中带着悲戚,他们知道的,他们知道的。 知道自己不应该怨恨秦国,也不应该怨恨面前的这位老人。 他们应当怨恨的是那覆灭他们国家的人! 秦国没有做错什么!面前的老人也没有做错什么! 他们在哭泣的同时,心中浮现出来些许怒火,那怒火几乎是要将一切焚烧殆尽! 学习,学习! 他们要将一生的所学,全部用在秦国之上! 他们要帮助秦国一统天下! 中原的那五国不是很喜欢这种不义的战争么?那就让他们同样葬送在这种不义的战争中吧! 秦国当一统! 此时,那紧紧关闭的宫门打开了。 嬴驷从中走了出来,他的身上衣袍早已经是换成了素色的,甚至头顶的冠冕也已经换成了素冠! 他站在那里,一身悲戚,面色惨白,甚至需要人的搀扶才能够站立在那里。 出来后,嬴驷不发一言。 他冲着众人行了一礼,神色悲戚莫名,身躯久久没有起来。 “不是安国君的错,不是老师的错。” 嬴驷的声音哽咽:“是寡人,是寡人的错。” “是寡人无能啊!” 最后一个“能”字说出口的时候,嬴驷的哭腔几乎无法掩饰住了,他站在那里,几乎是嚎啕大哭。 “是寡人无能!不能维护天下!” 泪水从这位国君的脸颊上滑落,即便是看见如此失态的嬴驷,周围的学子们也没有感受到丝毫的不屑,反而正是这样子的失态,让众多学子的心中更是感动。 一国之君,能为他们的国度覆灭而大哭,换素服。 这若不是仁义之王,还能有什么人配的上仁义之王的称呼呢? 众多学子弯腰行礼:“此事非秦王之罪!” “我等之罪,罄竹难书!” “请王上责罚!” “惠文王更五年,天下大乱,诸国纷争,齐楚韩赵魏合盟伐鲁、卫、宋,匈奴南下。时咸阳学宫众学子围宫,危。安国君驾车而出,晓之以理,怒而曰:“此乃吾罪,非王之罪”。秦王嬴驷素履素冠素服而出,言:“此非安国君罪也,乃孤之罪,孤无能!不能护佑天下安!”。众学子悲,俯首言:“此乃吾等罪!非秦王之罪!”。太史公赞曰:天下危亡,而非秦之罪;秦王嬴驷,着素服以国丧为天下之义,此非仁义之君耶?上古先贤莫能比之!――《史记?秦本纪第一》” 第一百零二章:国强矣!【6k三更,求订阅】 嬴驷声音哽咽,几乎不能言。 他看着跪伏在地上,身上沾染尘埃的众多学子,不由得说道:“诸位何必如此?” “有何罪也?” 周围逐渐的围拢过来了些许黔首,他们看着站在那里的嬴驷,看着跪伏在地上的学子们,你一嘴我一嘴的知道了这里发生的事情。 所有人看着站在前方的嬴驷,心中都有些动然。 这是他们的王啊! 哪有比秦王还要仁义的王呢? 此时,一直悲痛的陈野缓缓走出,陈瞻在他的身边微微搀扶着他。 “王上。” 他的声音铿锵有力,且带着些许肃穆:“秦律有言,当以秦律为责!不可违背秦律!” “学子围王宫,此乃大罪!” “臣请依秦律做!” 周围的学子没有一个有什么意见的,他们甚至在这一刻觉着陈野的形象更加高大了起来,因为这才是他们心中的陈野! 是那个客观公正,秉持着秦律为主的陈野! 于是,跪伏在地上的学子们纷纷开口道:“学生请王上依秦律做!” 嬴驷的眼角再次落下泪水,他望着陈野,声音中带着恳求:“老师!难道法之外没有情么?这些学子难道不是情有可原么?” “他们是为了家国大义而来,而不是为了自身。” “便放过他们一次吧!” 陈野站在那里,像是一尊守护秦律、守护秦国的神灵,他的脸上带着沉顿之色。 “王上,秦律不可违!法不可违!” “围宫之罪,首恶依照秦律当流放!其余众人当杖责二十!” “还请王上下令!” 人群中,那几位为首的学子对视一眼,而后施施然的走了出来,脸上还带着些如释重负的神色,他们知道这一次领着学子前来围宫没有好下场,但他们依旧做了。 因为总有些事情高于生命! 几人微微弯腰行礼,轻声道:“我等之罪,不可饶恕。” “此例不可开!” “还请王上下令!” 嬴驷站在那里,神色变幻莫测,他轻轻的走到陈野身边:“老师,法者,难道不是为了人而来的么?” 他的眼睛中同样带着坚定,一如当年一样,为这几位学子开脱着。 “老师当年曾经说过,法的最终目的不是为了“罚”,而是为了让人能够谨记其中所为。” “如今这几位学子已然明白了,为何一定要“罚”呢?” 陈野的眼神也有些犹豫了。 此时,那长街上不断的有臣子前来,甚至苏秦、张仪二人都是匆匆的来到了这里。 他们恰好听到了嬴驷所说的话,心中也是感觉十分正确。 当即上前一步。 张仪笑着说道:“原来是惆怅这个事情啊。” “臣倒是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张仪笑着看向陈野:“安国君,依照秦律,这首恶当流放到何处?” 陈野微微一顿,而后说道:“倒是没有说明。” “一般是流放到秦的边疆之地。” 张仪看向那几个学子,又看向嬴驷,继而说道:“这几位么,我也都见过,也都认识,知道这几位在学宫中也是有才名的,是很有能力的人。” “若是真的流放了,反而是对人才的一种浪费。” “如今大秦的边疆的话巴蜀是否也算?” 张仪微微眨了眨眼,脸上带着莫名的笑意:“前些日子,王上还说巴蜀那里缺人,没有人能够治理一些乡县,如今这不是人么?” “将他们流放到巴蜀去,但以“罪”之身,暂且无名无分的治理乡县,若之后能够有功,则给他们官身,若没有么?” 张仪一笑,脸上的神色中却没有丝毫的温和:“那便是继续在那里无名无分、无权无力的为秦国的子民解决问题吧。” “如此,既是流放了,没有违背秦律,又没有单独这几位施展才华。” “王上、安国君觉着如何?” 嬴驷一听,眼睛猛地变亮了起来,他带着些许希望的看向陈野:“老师” 陈野幽幽的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也好,左右也是流放,找一些事情给他们做,也是不浪费了。” 他偏过头,神情严肃的看向几个人说道:“你们可是愿意?” 那几人一顿,而后心中顿时涌现出来无数的欢喜之色,这有谁不愿意呢? 本来以为要流放到边境而后死在那里了,如今虽然依旧是流放,但却还有了一线生机不是么? “我等愿意!” 张仪又看向其他的学子,想了想说道:“至于这些学子么?” “杖责二十的惩戒实在是有些过了,不如改成罚金+杖责十?” 其余学子中一部分人顿时松了口气。 若是说一些罚金加上杖责十的惩戒,他们是能够承受得了的,毕竟这些人的身体并不是非常好,这个时代的杖责二十下去,只怕是一条命去了八九分。 如今杖责十棍嘛,顶多去半条命。 半条命总比大半条命好吧? 陈野嗤笑一声,指了指张仪说道:“就你小子聪明,知道给老夫找麻烦。” 他略微沉吟:“只是如今老夫也不是司寇,?去问司寇去吧,别问老夫。” 陈野冷哼一声,背着手就准备上车回府。 嬴驷连忙拦住了陈野说道:“老师,老师,寡人还有要事与您商议呢,您先别走!” 陈野微微皱眉,继而恭敬的说道:“臣遵旨。” 张仪耸了耸肩膀,看着站在一旁搀扶嬴驷,免得他因为过于虚弱而摔倒的陈慎:“司寇,您觉着仪方才的提议如何?” 陈慎看了一眼自己正在生气的老父亲,又看了一眼点头的嬴驷,当即说道:“父亲和王上都没有什么意见,我也没有什么意见,这的确是一种合理的处置方式了。” 于是,众多学子的惩处便这样子定了下来。 待到学子们都散去了的时候,这咸阳宫外再次恢复了宁静和祥和。 章台宫 刚一进宫,嬴驷就甩开了陈慎的手,抹了一把脸,手上沾了些许白色的脂粉。 陈野也是恢复了往日平和的神色,就连张仪、苏秦二人都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脸上带着庆幸之色。 “安国君啊,您不愧是人老成咳咳,人老智慧多啊,竟然能够想到这样子的办法来化解学宫中那些学子的愤怒。” 陈野眯着眼睛坐在那里,听了张仪的话冷笑一声:“若不是你们想不出办法来,还需要我这个半条腿进入了坟墓的老头子来想办法?” 嬴驷倒是有些无奈:“老师,这也不能怪我们无能啊。” “毕竟这些学子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问题,更何况秦国的头顶还有仁义之名?” “他们被冲昏了头脑之后,没有考虑匈奴南下的事情,也是正常的。” 陈慎一言不发的坐在这几位的身边,只是低着头一边学习一边思考着。 陈野微微摇头叹气,继而说道:“在盟会的时候,我就在思考这个问题了,如今能够完善的得到解决,也是一件好事。” “经此一事,这些学子们便会死心塌地的留在咸阳,留在秦国了。” 嬴驷嘿嘿一笑:“老师,您是怎么在短短的半天就想到这么多的?这样一来不仅将学子绑在了秦国的战车上,更是让天下人都没有可以置哙的点。” 陈野神色有些古怪的说道:“其实这个办法不是我想的,而是一个你们万万想不到的人想的” 他小声的说道:“是孟轲跟我说的这个办法。” “那个家伙还完善了一把,只是不愿意自己说出来,觉着不符合自己的“人设”,所以让我来说。” 孟轲?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继而你看我我看你,都看到了对方眼睛中的震惊。 儒家的孟轲?孟子说的? 孟子出的这个主意? 嬴驷几乎是惊讶掉了下巴:“孟轲?他不是一向说战争要仁义的么?不是还说了什么舍生取义么?” “咋” 陈野耸了耸肩膀:“你说这些我哪知道,反正主意是孟轲出的。” 他的眼睛中带着些意味深长的说道:“或许,王上努努力,能够把孟轲从学宫中拉出来,为我大秦效力也说不定呢?” 嬴驷神色一动,他倒是真的有这个想法了 鲁国 鲁国国君站在城楼之上,看着城楼下那围攻的军队、士卒,脸上带着些许惨然的笑意,他没有想到,没有想到鲁国传承了这么多年,最后要毁到他的手里! 这让他怎么能够接受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站在城楼上,鲁国国君大笑一声,而后拔出腰间长剑,横在颈间。 “悔不该,悔不该啊!” 城楼上的士卒、城楼下的士卒,那围攻着的军队见到此情此景,都不知道他所说的悔不该是什么意思。 但所有人都明白. 鲁国真的要亡了! 鲁国国君闭上眼睛,而后手中长剑猛地用力,鲜血顺着长剑缓缓地落在地上。 他的右手无力的低垂,而后长剑瞬间落在地上。 “咣当――” 一声轻响,鲁国国君的身躯朝着后方缓慢的倒去。 “君上――” “君上!――” 守城的士兵望着这倒下的身躯,声音悲怆。 这一刹那之间,一部分正在拼杀的士兵瞬间血气涌上心头,他们突然变得悍不畏死了起来。 “国之将亡!吾身何存!” “国之将亡!吾身何存!” “国之将亡!吾身何存!” 他们握着手中的长矛,视死如归的朝着前方冲杀! 一具具尸体倒落在地上,鲜血浇灌了这一片土地,使其变得更加肥沃了。 哀兵必胜? 那是在有前路的前提下! 这些士兵看不到胜利的希望,他们只是前仆后继的朝着自己想要的地方而去! 谁都无法阻止。 这是他们的选择! 鲁国,某处宫殿 此时站着几十位儒生,这是鲁儒一脉如今大部分的弟子了,毕竟鲁国虽然是儒学的发源地,且孔子在此停留了很多时间,但他们终究没有出现一个惊才绝艳的领袖。 如同孟子一样。 他们的怀中抱着整理出来的典籍,脸上带着平和的笑。 “走吧。” “去见先师!” “走――” 一个老者缓缓地将手边的油灯一推,灯油洒落在地上,一抹火焰落在了那堆着的书籍上,刹那之间无数的火焰升腾了起来,将这个宫殿包裹住。 这里充斥着灯油、书籍! 全部都是易燃的物品,火焰几乎是在一瞬间点燃了整个大殿,甚至没有挽回的可能。 熊熊烈火中,鲁儒一脉伴随着他们整理了一生的典籍,就这样消失了。 大殿外的空地上,十几个年轻人站在那里,他们的怀中同样抱着典籍。 鲁儒一脉的那些老儒愿意以身殉国,但是他们并不愿意让鲁儒一脉辛苦整理出来的典籍以及思想就这样消失,所以他们选择了一些思想更为开阔、偏向孟儒一脉的弟子,让他们拿着这些典籍去秦国! 去秦国咸阳学宫,去投靠孟子。 看在同样是儒家弟子的份上,孟子一定会帮助他们的,至少会收留他们。 这样他们的一脉也算是未曾断绝,不是么? 为首的那个年轻人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他透过熊熊的烈焰,看向远处的西边:“走!去秦国!” 他的声音中带着些许仇恨的影子。 “在秦国某一出路!为国复仇!” 他转身,一步一个脚印的朝着秦国的方向走去。 宋国。 宋国的国君与鲁国的国君不同,在几国同时宣布了对宋国的战争时,他就直接选择了投降。 是的,投降。 宋国的国君站在城门口,上身的衣物已然褪去的干干净净,就那样赤着站在那里,手中捧着宋国的印玺、堪舆图、布防图等等。 他的脸上带着谄媚之色如同一条狗一样。 当大军抵达城门口的时候,他主动上前。 “宋国乞降!宋国乞降!” “愿献上国书、堪舆图等,只求放过我一条性命苟且。” 他一招手,身后的士卒带着几个绑着的人走了过来,那几个人头发花白,身上布满了伤痕,但脸上的神色却是坚定不屈。 当他们看到谄媚的宋国国君的时候,不由得“呸”了一声。 宋国国君不以为意,只是说道:“这几个是试图抵抗的人,小人已经将他们全然拿下了!” “听候您的吩咐。” 卫国 卫国国君、卫国朝堂上下的众多臣子们,全都是站在那里,脸上带着恭敬之色,没有一个反抗的。 他们直接欢快的将前来攻打的人迎接进了城池,并且送上了印玺、堪舆图等。 国与国是不同的。 就像鲁国的国君与鲁国的士卒们拼死而战,宋国的国君不仅乞降,而且将反抗的臣子抓起来,卫国上下全部都是卑躬屈膝之辈一样。 惠文王更六年,也就是周慎靓王五年。 这一年发生了许多事情。 六年春,五国合盟攻伐卫、宋、鲁三国,仅仅是用时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就在六年的春天完成了这个目标。 几国将天下瓜分了个干干净净。 同年春,秦国、燕国将匈奴再次赶了回去,没有了边疆骚扰的秦国、燕国合盟了。 距离如此之远的两个国家因为仁义合盟了,他们没有举行盟约,只是互换了国书之后,就毅然决然的发动了对五国的战争。 秦国的讨贼檄文中是如此写的。 “邦周之国,列为兄弟。今五国不义,伐小而破庙,人神共愤、天地共诛之。” “秦燕,伐不义!” “此战,非秦燕之罪也!” 惠文王更六年的夏天,不知道为什么,面对秦国燕国的攻势,五国并没有做多余的抵抗,就像是认命了一样。 在秦国攻下了两座城池、燕国攻下了一座城池之后,五国国君传书,欲与秦燕和谈。 秦王嬴驷本来不想要接受的,但此时咸阳学宫中的祭酒、儒家的领袖孟轲却站了出来,他陈述了如今和谈的重要性,更是说明了天下百姓安乐的重要性。 于是,秦王嬴驷、燕王便接受了和谈。 和谈的结果是秦燕两国所占据的地盘归属秦燕所有,而战争则是即刻停止。 本来秦王嬴驷是想要恢复鲁、卫、宋三国宗室宗祠庙宇的,但三国王室剩下的人却纷纷出面,感谢秦王仁义的同时,拒绝了秦王的提议。 他们说,自己的国家被灭亡,自己的国人不得以成为他国的国人,这对于他们来说已然是一件十分痛苦的事情了。 黔首们流离失所,可他们好歹还有一个容身之地。 若是再建立宗祠以祭祀先祖,且不说他们有何颜面面见先祖的事情,只是说这样如何对得起黔首们呢? 听了这三国宗室的言语,嬴驷叹了口气后终究没有继续坚持自己的想法。 惠文王更六年的夏天,席卷天下的战争就这样子结束了。 可是战后的余波却远远没有停止。 一部分人通过这场蹊跷的战争,看到了一个巨大的阴谋。 天下人不是所有都是傻子。 聪明人看到了其中七国的妥协和退让,也同样看到了这七国合盟的“背景”。 于是,一部分的心中出现了一个问题。 “秦国真的是仁义之国么?” 秦国是不是仁义之国这个事情有待商议,但秦国是天下间较为强大的国家,这倒是一个无可争议的事情了。 甚至可以说隐隐约约是第一强国了。 赵国的改革和变法依旧在进行中,但似乎并没有像当年秦国变法那么好的效果,这倒是让人不知道是为什么了。 赵王也在迷惑着。 为何当年秦国的商鞅变法那么的顺利,直接成就了一个第一强国,一个霸主,但如今自己的改革明明也应当这样的,却总是有些地方上不去? 当然,迷惑归迷惑,但赵国的军事实力却是一跃成为了七国中的第二强大。 甚至就连一直以来的强国齐国与魏国都是不能够与之媲美了。 与赵国相反的则是魏国。 自从上一任的魏王崩殂,这一任的魏王上任之后,一切就发生了改变。 国内的一切好似都开始了暗暗的变化。 首先是魏武卒。 这个当年魏国的依仗,如今变得腐朽不堪,甚至是成为了国内一些权贵手中的武器,用他来刺向国君。 会有这个结果,是上一任魏王在最后与贵族们妥协的缘故。 他允许贵族们掌握一部分的魏武卒。 而贵族则是利用掌握着的这一小小的部分,逐渐渗透了整个魏武卒。 上一任魏王晚年,意图学习秦国的军功制度。 所有的贵族想要继承爵位,就必须是身上有军功,掌握了魏武卒的贵族们为了获得军功,则是上行下效的“偷”“抢”“窃”。 抢部下军功的事情常有。 而一旦有人想要检举揭发,这些贵族们便互相遮掩。 倒是有一个人十分聪慧,没有直接在军伍中揭发,而是偷偷跑到了魏国的国都大梁,甚至贿赂了魏王身边的宠臣,因此见到了魏王。 他向魏王检举魏武卒中抢夺部下军功的事情。 魏王震怒,下令彻查这个事情。 那个士卒本来十分兴奋,以为自己的冤情能够沉冤得雪,但最后这个彻查差事的人来询问他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崩溃了。 因为这就是抢夺他军功的那个贵族子弟。 这个贵族子弟凭借着抢夺他的那些军功,回到了大梁,成为了魏国的司寇。 在悲愤、与那个贵族子弟嘲讽的笑容中,那个士卒自刎了。 这个消息传回了这个士卒所在的行伍,自此之后,魏武卒的战力就大大下降了。 后来,贵族们为了能够凑齐军功,却不让自己的孩子去前线冒险,也因为此时的魏国与秦国之间的战争经常吃败,危险性大大增加,他们开始在每次战争之前,准备好足够的奴隶。 在战争的时候,即刻让自己家中子弟躲在最后方。 战争结束后,用奴隶的人头来换取军功。 魏国的没落也就成了理所应当的事情了。 秦咸阳城 章台宫 嬴驷看着堪舆图,看着不断扩大的秦国势力范围,不由得轻笑一声:“老师,国强矣!” “这难道不是寡人与您的功劳么?” 陈野则是笑着摇了摇头:“都是您的功劳啊。” “惠文王更六年,秦燕伐不义,合盟攻赵魏韩楚齐,五国大败,后和谈。――《战国书?列国纷争战卷》” PS:求订阅。下一更在晚上的九点半左右~ 明天开始依旧是每天两更,一更六千字~这是承诺的哈。 时间的话就固定在上午的11:30,晚上的21:30。求追订啦~ 另外,章节号错了改不过来了.就这样吧 第一百零七章:惠文王更八年【4k四更,求订阅】 国家的强大从来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而是一个连绵不断的、持续的过程。 但秦国的强大却好像与这个规律相反。 在商鞅变法后,国家瞬间强大了起来,甚至持续了很久。 秦国以外的人或许看不出什么,但秦国的国人、尤其是统治者却能够明显的感觉到这其中所蕴含的原因和变数到底是什么。 是陈野。 嬴驷此时的感慨,也全然是他看到了秦国如此强大的缘故。 而陈野却并不这样认为。 秦国的强大不是一个人的功劳,而是全部人的功劳,所有的秦国国人都对此有建树。 所以,陈野并不因此而居功。 嬴驷则是看着陈野,不知道在思索什么的样子,片刻后他开口道:“老师,您觉着秦国的下一代秦王,谁比较合适呢?” “荡儿?还是” 陈野微微摇头:“王上,这是您的事,不是臣的事情。” “臣怎么能够插手王储之事呢?” “这是不合乎礼数的。” 嬴驷的神色十分诚恳,他的身躯微微前倾:“老师,难道您还不信任我么?” 他的自称变了,从寡人变成了我,变得更加的真诚了。 但陈野依旧只是说道:“王上,这不是臣应该过问、也不是臣应当去提出建议的事情。” 他的神色十分严肃与坦然:“这种事情,王上最好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毕竟若是消息泄露,无论是对于哪一位公子来说,都不算是一件好事。” 嬴驷这才低下头,无奈的叹气:“我的年纪也逐渐的大了,身体一年不如一年了。” 他的语气中带着些许悲戚:“老师啊,您的身体从前些年看着就不好了,但一直到如今,您还健健康康的。” 嬴驷自嘲道:“昔日我还想着,若是有一日老师走在了我的前面,我一定会为老师亲自穿上丧服,可如今看来,我的身体怕是撑不到那一日了。” 陈野微微蹙眉:“王上今日怎么说这些话?” “难道太医令那边说了什么?” 嬴驷微微点头,他看着陈野,没有丝毫的隐瞒:“老师既然问了,那我便不隐瞒老师了。” “太医令说我的身体内里空虚,只怕是只有三五年的光景了。” “这三五年,还需要一直服用药物撑着。” 三五年? 陈野的脸上带着些许震惊,手下意识的握住了嬴驷的胳膊:“三五年的时间?” “太医令怎会如此说?” “可是请了其他医者?” 嬴驷微微点头:“这两年我暗中寻了不少的医者,但所说的都与太医令一样。” 他的目光诚挚:“老师,若是哪一日我走了,秦国真的要靠您嘞!” 陈野沉默不语。 他也没有想到自己的身体竟然能够一直坚持到现在,甚至要超长待机到嬴驷也挂掉了. 这对于陈野来说也是一个不可思议的事情。 他放下手中的杯子,轻叹一声:“王上,您这两年的打算,难道都是因为您知道了自己身体的问题?” 嬴驷没有偶丝毫的隐瞒,他看着身旁的陈野说道:“是的,老师。” 他坦然的将自己心中的所有计划告诉了这位老师,他觉着目前为止,秦国内他能够信任的也就只有这位老师了。 “我已然扶芈八子为王后,稷儿便是嫡长子,理所应当的要继承王位。” “但荡儿以及他的母亲一定不会放过稷儿的。” 嬴驷站了起来,在大殿中来回的走动着:“所以,我原本的打算是送稷儿前往赵国为质子,并且令人暗中保护他,让他不受到伤害。” “稷儿的年龄太小,即便是有太后亲政他的年纪也太小了。” “更何况,过于长时间的让太后掌政也不是一件好事。” 嬴驷猛的回头,眼睛中闪烁着些许光亮:“最开始,我的打算是让国内一些人支持荡儿成为国君,然后找个机会鼓动荡儿做一些事情,之后便是“意外”了。” “荡儿因意外而死,那个时候,楚国的势力一定已经培养了起来,他们有足够的力量支持稷儿回国。” “届时,稷儿成为新的秦王,而八子则是掌政一段时间,有瞻儿、慎儿在,八子即便是摄政也不敢有什么妄动。” 嬴驷坐在陈野的面前,这短暂的动作都已经让他有些气喘吁吁了:“这是我原本的打算,因为我不知道老师是否能够活到我离世的时候,所以我本身打算的辅国之臣是陈氏的第二代。” 他的嘴角带着得意的笑容:“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老师您的身体虽然看似病弱,但却一直坚持到了现在,甚至可以将我熬死了。” 说到这里,嬴驷的语气中带着些调侃儿:“所以,我就推翻了原本的打算。” “但也没有完全推翻。” 他眯着眼睛:“八子的手伸的太长了,有些时候已经触碰到了我的底线,所以我需要震慑她,让她知道,什么是王上!” “王上便是能够一言决定他们命运的人!” “我依旧会送稷儿入赵为质子,但我会让昭儿一同前去。” 说到这里的嬴驷语气有些许的心虚,毕竟他将陈氏的第三代嫡长直接拐走,拐到了赵国去. 他不知道自己的老师是否能够容忍这样子的事情发生 所以,嬴驷说着说着语气就有些低,若是不仔细去听,几乎听不清他在说甚么了。 但说过了这一段,他的声音再次激昂起来。 “老师,等到了我临死的那一年,我会提前让人接稷儿和昭儿回来!” “到了那个时候,虽然八子会成为王太后,可摄政之人是你们两个!她虽然可以临朝,但没有任何事情的决断权!” 嬴驷的眼睛紧紧的盯着陈野:“我相信老师。” 陈野瞥了一眼明显处于一个不正常情绪的嬴驷,轻笑一声,说出的话却出人意料:“所以你后面声音那么大,是害怕我不同意你将昭儿送到赵国去?” 嬴驷正在喝水,猛地被呛了一下。 他有些心虚的说道:“老师,您的想法呢?” 陈野微微点头:“不错的想法,将稷儿送到赵国去当质子,在这个阶段,他所学会的东西会比在秦国国内更多。” “人最重要的是实践。” 放下手中的杯子后,继续说道:“但我不放心陈昭一个人在赵国,我会让守儿一同前去,这一点王上没有意见吧?” 嬴稷当即嘿嘿一笑:“没意见,没意见。” “其实昭儿不必跟着稷儿一同为质子的,若是有守儿跟着,那便是让昭儿单独出发吧。” “这样也不容易引人注目。” 陈野微微点头,突然看着开心的嬴驷说道:“对了王上,如今天下局势纷乱至此,秦国日后的路该如何,您想好了么?” 嬴驷愣了一下没有反应过来,只是巴巴的说道:“啊?” 陈野眨了眨眼:“?说你想写一篇三千字的奏文给老师看?” 他拍了拍嬴驷的肩膀:“王上啊,您竟然能够有这样子的觉悟,臣真的是感动涕零,不知该说什么了。” 嬴驷:“啊?” “老师这.” 陈野一歪头:“你说你想写五千字?” 嬴驷瞬间闭嘴,坐在那里有些无奈,老师惩罚人的方式怎么从小到现在都没有什么变化呢? 总是让自己写一些奏文什么的。 陈野看着嬴驷老实的样子,哼哼的笑了一声,而后站起来行礼告退了。 等到陈野走了之后,嬴驷撇了撇嘴,一边吩咐人拿来绢帛与笔墨,一边小声的嘟囔:“没想到老师这一次这么轻易的就同意了,简直是太好了。” “哎,也是我这个当舅舅的对不起慎儿。” “孩子还那么小,就让他背井离乡的。” 安国君府 陈慎见到陈野回来了之后,当即走到了陈野的身边,脸上带着难得的谄媚之色。 也唯独有事情求陈野的时候,这小子才会露出这样子一副不是“君子”的样子,若是传出去,简直是要让那些整日夸赞陈慎的人笑掉了大牙。 “父亲,父亲。” “昭儿的事情,您说的怎么样了?” 陈野瞥了一眼没出息的陈慎,而后叹了口气说道:“行了,不必担忧了。” “我已经跟王上说了,后岁之后,借着秦赵交换质子的机会,让守儿带着昭儿一同出去游学,不过不能在外面呆太长时间,最好能够在赵国之中隐居历练。” 陈慎这才是松了口气。 不是他一直担忧,而是陈昭这个小子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去外面游学了,并且还拿出了他当年的例子,说他这个父亲都能够周游列国,为什么他不可以? 即便是不可以去的太远,去韩赵魏总没问题吧? 可现在的天下局势紧张的很,陈氏的第三代嫡长子前往其他的国家,这难免会让秦王有什么别的想法. 也因此,这个事情一直搁置了。 “父亲,还是您厉害啊。” “您是怎么说的,王上不仅没有怀疑,还同意了?” 陈野嘿嘿一笑:“这还不简单?” “嬴驷那个家伙,什么时候能够算计的过我这个当老师的?” 章台宫 内侍轻轻叩门,而后走了进来,脸上带着恭敬之色:“王上,陈昭公子求见。” 嬴驷微微一挑眉,然后笑着说道:“让他进来吧。” 等到陈昭活蹦乱跳的进来之后,他才抱起来陈昭说道:“昭儿,我答应你的事情可是做到了。” “等你回去,老师就会告诉你,你可以周游列国,前往赵国了!” 他颇有些得意,像是一个寻常的和自己外甥孙炫耀的老人一样:“舅爷爷厉害不厉害?” 陈昭嘿嘿一笑:“舅爷爷真好!” 嬴驷哈哈大笑起来,颇有些得意的说道:“我就知道,老师最后肯定是会同意的,之前让你放心你竟然还担心。” 他掐了掐陈昭的鼻子说道:“小子,现在信了舅爷爷的话了吧?” 嬴驷有些惆怅的对着陈昭说道:“那你答应舅爷爷的话,也不能忘记了哦。” 陈昭当即伸出手,用经常和自己大父的手势,小手指勾住了嬴驷的小手指。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嬴驷也学着陈昭的样子,一字一句的说道:“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安国君府 陈昭回来后,来到了大父的书房中,这里是大父的禁地,除却已经逝去的大母以及父亲、五叔父之外,其余人都不能够随便的进入。 当然,现在有了陈昭之后,陈昭也能够进来了。 这是一种莫大的殊荣。 一进门就看见大父靠在桌子上,正在拿着一卷竹简翻阅着,脸上还带着些懒散的神情。 陈昭一度以为自己的大父之所以不让其他人进来,是因为不想让人看到自己的这个样子。 “大父。” 他恭恭敬敬的行礼,之后轻声道:“王上没有怀疑。” 陈野这才是点了点头:“王上心中所想的继承者是嬴稷,你随着嬴稷一同前去赵国是一件好事,有了这个共患难的关系,日后的嬴稷也会更信任你一些。” 他坐了起来,看着陈昭,轻声感叹的说道:“昭儿啊,你要记住。” “君心似海深,随时都会变化。” “不要不信任君主,但也绝对不可以全部信任君主。” “以你的聪慧,应当知道我的话是什么意思。” “陈氏的第三代便是要靠你了,日后等我、你父亲亡故之后,你便是陈氏的家主。要担负起让陈氏绵延在历史中的重任!” 陈昭站在那里,神色坚定:“大父,昭儿一定会完成大父的所托,让陈氏绵延不绝!” 天下的局势在周慎靓王五年的大变之后,迅速变得安稳了起来。 赵国的实力强大起来后,开始试探起来周围的国家。 比如魏国,比如韩国。 他暂时不敢试探秦国,因为秦国多年前的实力都比她现在的实力强大。 多次的试探下,赵国没忍住对韩发动了进攻。 就在惠文王更七年的冬天。 而这一年的冬天还发生了另外一件事情。 周慎靓王,崩殂。 周天子再次换了一位,这一次是周慎靓王的儿子姬延继承了天子的位置,并且收回了封赏给东周国的“巩”,周王室再次有了安身立命的地方。 转眼间,就到了惠文王更八年了。 秦国内提议立储的声音,越来越大了。 PS:我真的是废物.手指头疼真的写不出来了。 这几天一定补上。 成绩汇报兼更新说明 朋友们...... 我道心崩溃了啊!!!! 谁能想到呢,两千多的追读竟然只有一千二的首订...... 这谁能想到呢?这谁能想到呢?这谁能想到呢?这谁能想到呢?这谁能想到呢???? 简直是直接击碎了我的道心..... 到手的强推也飞了.....我也废了...... 说多了都是泪啊 目前首订1225,高定1280,均订一千多,不是不能写,反正在我的能写的线之上的。 毕竟上一本书我也是这样,收藏一万一千多,首订一千一百六,这次收藏一万一千八,首订一千二,比上次好歹强了一点点对吧? 所以大家放心吧,肯定不会道心崩溃然后切书的。 对了,今天的更新只有两万....哥们我吹出去的牛竟然硬生生被我自己吃下去了,泪目。白天光顾着道心崩溃了。 我尽量这两天给补回来.... 另外说一下之后的更新吧。 每天上午十一点半左右、晚上九点半左右各一章,随机掉落哈,如果上午的是4k,那晚上的就是6k,总而言之加一起肯定是一万,这一点我能保证,这一次绝对不把自己的话吃回去。 我真的没想到成绩会这样....这次上架的牛算是吃了三分之一,真的....我会这两天尽量补回来的。 另外就是,之后的剧情会越来越精彩的。 希望大家多多支持。 谢谢。 么么哒宝宝们。 《千年世家:从商鞅变法开始崛起》成绩汇报兼更新说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零八章:战争的开始【补昨日2k,求订阅】 提议立储的声音浪潮是从更六年的时候陆陆续续就有的,其中有许多人在推波助澜。 国内的浪潮声直到惠文王更七年的时候才逐渐大了起来。 或许是背后推波助澜的人看声音没有从一开始就被掐灭,所以胆子越来越大了。 在惠文王更七年的冬天,惠文王嬴驷的身体出现了问题的时候,这种声音就好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借口。 所有人都不再遮掩自己的意图了。 不断的有人在朝堂之上提议立储,这些人是不同派系的。 “楚系”、“法家”、“儒家”、“墨家”、“纵横家”等等,都有自己支持的公子,他们都想让自己支持的公子成为下一任秦王,而后消灭秦国内其余的流派势力。 诸子百家在诞生之初就不是和平的。 各家各自攻讦对方的事情并不少见,甚至在最开始的时候因为一言不合而杀人的事情也是有的 你拆我的台,我拆你的台。 你辩驳我的思想和政治主张,我去了别的国家受到国君宠爱成为掌权者后,暗戳戳的将伱们这一派的人赶出去。 就像是一出绝美的华丽舞台一样,诸子百家的人们就是其上的一个个“演员”。 目前为止,秦国之中立储声最大的是“公子荡”“公子稷”“公子芾”、“公子悝”“公子壮”。 令人惊奇的是,在这五位公子中,有三位都是“王后”芈八子的孩子。 公子荡则是除了芈八子之外,最受宠的夫人所出。 公子壮则是惠文王的庶长子。 听闻了国内流言以及消息的陈野则是有些莫名的笑了起来,历史终究还是被更改了。 哪怕只是小小的一点点。 但那据说是不可更改的车辙不是终究在某些事情上偏移了轨迹么? 或许从很早开始,车辙就开始逐渐偏移了轨道。 只是那些改变太过于细微了。 比如“咸阳学宫”取代了“稷下学宫”成为诸子百家时代思想最后的辉煌,比如咸阳学宫一直到如今还受到人们的敬仰,并没有被王轻视、践踏。 比如孟子没有留在齐国,而是因为在咸阳学宫的经历所以被齐王怀疑,最后留在了咸阳城,留在了秦国。 比如苏秦和张仪竟然成了同僚。 再比如. 芈八子成为了王后,嬴稷成为了理所当然名正言顺的“嫡长子”,嫡长子不再是那个连名字都没有留下的“惠文王后”所出的“公子荡”。 这便是历史的更替。 但历史也总是调皮的,在某些方面虽然允许你有小小的变化,但有些地方或许是因为改变的“车辙”不够多,依旧会回到原有的轨道。 比如,惠文王嬴驷的心中,“嬴稷”依旧要成为质子前去赵国,经历一番“磨难”,后才能够取得“真经”。 当然了,目前的陈野还不知道未来是否还会有一位“秦武王”做出一番事情后,“意外”而死,最后才让嬴稷成为国君。 这是不可揣测的。 “我这个弟子哦。” 陈野幽幽的叹了口气说道:“越来越难以揣测了,谁知道他到底是真的跟我说了未来的计划,还是试探我呢?” 正如他跟陈昭所说的,君心莫测。 即便是从小看着嬴驷长大的陈野,此时也不敢、不想揣测嬴驷的内心。 嬴驷毕竟是一位君王,毕竟是一位在历史上都赫赫有名的君王。 他只是凭借着“先知”窥测到了一些事情而已,这并不意味着他就比嬴驷强多少,甚至可以这样子说,若不是这些“先知”,他甚至比不上咸阳学宫中出类拔萃的一些学子。 就在秦国国内立储声音逐渐扩大的时候,天下其他的地方也不怎么安宁。 周赧王元年,魏王见天子。 魏王见过天子之后,很快的就回到了国内,之后以“天子”的名义号召“诸侯”伐不义,帮助韩以对抗赵国。 不久之后,燕、齐二国纷纷响应,四国之间组成了合盟,共同对抗赵国。 赵王没有丝毫反应,甚至嗤之以鼻。 他以为自己可以对抗四国的联盟,因为在这之前,秦国不仅对抗过四国联盟,更对抗过五国联盟 赵国当年就是那被“大败”的“五国”中的一个。 如今的赵国,难道还不能够与多年前的秦国相提并论么?难道实力还没有那么强大么? 对付几个已经开始衰落的国家,简直是轻轻松松。 这些都是赵武灵王的想法。 而四国联盟的想法则是,我打不了秦国还打不了你了? 你就算是变法了又能够怎么样? 在座的各位谁没有变法过? 谁不是实力强大的七大强国之一?我要不是实力强大,你会跟我们一起联合起来灭掉其他的小国? 于是,在双方都抱着这样想法的前提下,浩浩荡荡的、持续了近七年之久的,史称“刚于之战”的战争开始了。(我捏造的哈) 这是一次浩劫。 是的,浩劫。 在有“陈氏”的这段华夏历史中,过去现在未来这么多年中,能够被称之为浩劫的战争只有五场。 “刚于之战”、“碎玉之战”、“伐天之战”、“护国之战”、“崖山死战”。 其中,除了刚于之战外,其他的几场战争都是惨烈中带着希望的战争,最后也都获得了胜利。 当然胜利的前提是无数的鲜血堆积。 刚于之战刚开始的时候,其实没有人预测到了这一场战场的血腥和结果 毕竟在无数年的战乱华夏历史中,这不过是很小的一个战争而已 当战争一开始的时候,五国的国君都懵了。 这是赵国/这是四国联盟? 一个想法在他们的脑海中油然而生:“秦国你丫的害我!” 战争的第一年,几位王都是不在意的,战争么,反正死人死不到他们的头上 只是一些民众而已。 战争的第二年,几位王上都咬着牙坚持,都已经这个时候了,总不能停下吧? 战争的第三年 五国的君王已经杀红了眼。 看着他们杀红了眼,最开心的当然是没有参与的楚国以及秦国。 尤其是秦国。 但转瞬间,秦国就不开心了。 因为国内掀起了轰轰烈烈的“立储之争”。 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但同时也十分惨烈。 PS:这不是今天的正常更新哈,是补上架没有更三万补更。欠的一万字我说了会这两天陆陆续续的补。 下午五点半,晚上九点半的是今天的正常更新。 第一百零九章:“立家之道”【4k二更,求订阅】 其余五国之间的战争惨烈是在于民众的惨烈,所有的国君都在最后杀红了眼,他们觉着自己手中的刀不能够在这个时候放下。 于是血流成河。 而秦国之内的惨烈则是在于流派之间的惨。 立储向来是大事,尤其是在如今的秦国之中,秦国的实力越来越强大,几乎所有人都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什么希望的曙光? “一统天下,在复“邦周””。 当然了,“邦周”已经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这些人也不会复兴邦周,他们所想的是当年邦周一统之后的一切。 理想高远者想的是黔首和民众们能够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了,而一些理想没有那么高远的人想的则是周初的“分封”。 若能够辅佐秦一统天下,届时分封诸侯的时候会不会有自己的一席之地呢? 若有,则日后可以称王矣! 这对于这些人来说才是最要紧的,于是,站好队伍成了他们要走的第一个岔路口。 五位公子到底谁能够成为下一任的秦王呢? 秦国这一片水塘,瞬间便泛起了浑浊。 而五位公子也是在这样子的环境下,开始了自己的思考。 咸阳宫 嬴荡坐在大殿中,眉宇中带着些许深思,随着年月的一天天过去,他也长大了,若是不说话的时候,看起来倒也像是一个心机深沉的公子。 可一旦开口. “荡儿。” 他对面的女子开口了,脸上带着一抹忧虑之色:“如今检王上的心思难以揣测,你要多多争取朝臣的支持才对,切记不可因为些许小事在暴怒了。” 身为嬴荡的母亲,她自然是最了解嬴荡的。 “且,你记住了。” 她的神色凝重:“你不能够再表现出伱的那些喜好了,你身边汇聚的那些门客也全都给我赶出去!” 以往的时候,她对于自己儿子养一些大力士门客是没有什么意见的。 哪个公子没有自己的喜好呢? 难道有自己的喜好就不能够成为秦王了么?这反而是一种个性的展示,秦国以军功立国,喜好大力士倒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因为大力士在战场上也是能够立下功劳的。 这样子的人往往能够成为“悍将”。 若是有人嚼舌根说嬴荡的爱好是“歪门邪道”,那么就可以用这个理由搪塞过去。 但. 现在不行。 王上明显是动了立储的心思,否则朝堂中哪里会有这么多的流言蜚语? 她还不了解自己的那位王上么? 就凭借嬴驷对朝堂的掌控力,他若是不想立储,只需要一个眼神,这些流言就会在一夜之间全部消失。 不能让嬴驷对嬴荡哪怕有一丁点的不满。 因为在某些时候,即便只是一丁点的厌恶,都足以决定一切了。 嬴荡被自己母亲的话语惊醒,他回过神来,满不在乎的说道:“母亲,您就不必担心了。” 他摆了摆手,大大咧咧的说道:“至于那些大力士,没必要遣散的。” 嬴荡否决了自己母亲的提议:“难道我一个公子,养一些门客还成了问题么?” 看着自己儿子的神色以及听着他话语中的不耐烦,嬴驷的母亲也是有些无奈,自己的这个儿子啊,从来就不会听自己的话。 不过好在朝中已经收敛了一部分势力 想到这里,她低声道:“如今朝堂上还没有表明态度的,也就是陈氏了。” “陈氏在朝堂之上的话语权非常重,许多人都曾经是相国的弟子,甚至就连王上都是。” “若你能够拉拢到陈野,那么秦国的江山,便是没有任何疑问的会落在你的手里。” 她拍了拍嬴荡的肩膀:“这两日你便去拜访陈国相,切记一切要表现得儒雅,并且气度开阔,万万不可因为一些小事与国相、亦或者陈氏府内的任何一个人发生冲突。” “记住了么?” 嬴荡听到母亲提及陈氏,第一个想到的人不是其他人,而是陈昭。 陈氏的第三代,那个在自己年幼的时候就曾经威胁过自己的人。 他的眼中闪过一抹厌恶,但最终却压了下去。 若是他成为秦王,一定是要将陈氏连根拔起! 王后宫中 芈八子坐在那里,看着面前的三个孩童,幽幽的叹了口气:“你们都是我的孩子,如今却要为了王位而兄弟相残,我心中实在是觉着痛苦。” “但母亲不能够挡你们的路。” 她看着公子悝、公子芾、公子稷三人说道:“你们若是有什么手段,便尽管用出来。” “朝堂之上的楚系一脉势力,也随便你们的拉拢。” 芈八子的神色微微有些严肃的说道:“唯独有一条,你们三个怎么对付其他人我不管,但若是你们当中有人敢伤害自己的亲兄弟,那么休怪母后无情!” 三人微微躬身行礼,即便是最小的嬴稷都开口说道:“还请母亲放心。” 至于这话语中所说的“放心”有几分可信度,那就不知道了。 出了芈八子的宫殿后,嬴稷缓缓朝着远处而去,脸上带着一抹忧虑的神色,他轻声叹气:“母亲虽然是这么说的,但我那两位兄长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只怕是心里早就算计着怎么对我了吧?” 嬴稷嘴角带着苦笑,朝着远处走去,毕竟他是目前唯一一个和陈氏第三代的嫡长子走的很近的人。 他并不知道是什么样子的缘分,让他和陈氏的第三代嫡长陈昭走的这么近,但往日里的优势此时反而是成为了劣势,当然,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依旧是优势。 公子悝、公子芾、公子荡、甚至公子壮都会首先将矛头对准他。 因为陈氏站在他的身后。 有陈氏的支持,与他几乎是不可战胜的,毕竟现在的陈氏老爷子还在。 他是嬴驷的老师。 甚至只要那位愿意,他也可以是这一场“立储”之争的裁判员。 谁胜谁负,难道不就是那位一句话的事情么? 不过这个时候他也无法继续忧虑下去,而后抬起脚,就朝着宫外走去。 他想见一见自己的朋友了。 安国君府 陈野坐在屋内,面前坐着五位公子。 这一天是很巧合的一天,五位公子在同一天,甚至在差不多的时候全部来到了陈野的府邸。 目的只有一个,请见安国君。 五个人一个比一个谦逊,一个比一个老实,坐在陈野的面前老老实实的称呼“师公”。 父亲的老师,对于他们来说不就是“师公”么? 当然了,关系不能这样算的。 陈野心里也十分清楚,这不过是五位公子想要和自己拉近关系罢了。、 活了这么久了,他什么看不懂呢? 只是他也不想拆穿,毕竟拆穿了对他来说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好处。 “五位公子,请。” 陈野缓缓的倒出茶水,看起来一派平和,就像是不知道这五个人之间的明争暗斗一样。 “这是我派人之前从巴蜀附近寻来的茶叶,入口苦、回味甘甜,乃是一等一的春茶,这春茶炒制,也算是经历了万般的磨难,最后来到了我手中。” 陈野笑着说道:“我去岁得到这东西之后,便送入了宫中些许。” “手里只留下了这一点,今日五位公子前来,便索性给几位冲泡了,让诸位尝一尝。” 公子荡、公子芾、公子悝三人都是假笑着端起来了面前的茶杯,他们是一句话都没有听懂。 而听懂了的嬴稷和赢壮则是眸子中带着些许思索,安国君这个时候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呢? 入口苦、回味甘甜? 嬴稷略带思索的低下头,轻声说道:“这么一尝,果然是不愧先生远隔万里从巴蜀之地寻来此物。” “倒是比寻常的饮用之物强了不少。” 这个时代的饮品很少,唯一有些味道的大概也就是“蜜水”了,也就是在水中加一些蜂蜜。 蜂蜜的味道并不算很重,所以只能说是有些甜味而已。 赢壮的年纪最长,如今已然是而立之年了。 他看着陈野说道:“壮和诸位弟弟贸然前来,倒是扰了安国君的情景。” “倒是我等的错了。” 陈野哈哈大笑一声,指了指桌子上的东西说道:“我已然是到了耳顺的年纪、甚至快要到从心所欲的年纪了,整日在家中就是看看书、喝喝茶,能够有什么事情呢?” 他的话语中似乎带着点别的意味:“几位公子尚且能够想到我这个老头子,已然是老夫的幸事了。” 正在说着的时候,不远处一个人影缓缓走来,正是陈昭。 陈昭手中端着一个木盘,其中放着些许糕点。 这些都是陈野闲着无聊的时候弄出来的,其他的东西搞不出来,难道面食还搞不出来不成? “几位公子尝一尝,老夫平日闲着无聊的时候,索性研究起来了厨艺。” 几个人虽然心里焦急,想要说些拉拢的话,但碍于有其他人在,也都闭着嘴一言不发。 毕竟在这种情况下开口,岂不是给其他人机会? 于是,所有人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 只是配合着陈野尝了尝那“糕点”。 众人聊着聊着,公子荡就有些忍不住了,他本身就对陈野以及陈氏没有什么好感,如今在他看来,陈野的这些行为更是在羞辱、玩弄他们。 本来想要发火的时候,他突然想到了自己父亲对陈野的态度,当即强压着心中的怒火。 他抬起头,脸上的假笑几乎已经挂不住了。 “安国君,其实这次前来是有一件事情想要请求安国君的。” 公子荡一开口,其余几位公子对视一眼,眼睛中闪过一抹惊讶之色,虽然知道这个愣头青肯定会忍不住,但他们没有想到这个愣头青这么忍不住啊? 于是也纷纷开口道:“我等前来,也是有些事的。” 公子荡嘴角一撇,这些人,自己不开口的时候他们也不开口,就怕惹恼了安国君,自己一开口就纷纷跟着自己开口了。 简直是不要面皮。 陈野只是笑着:“哦?诸位公子同时有事情找我这个没用的老头子?” “只是不知道是何事啊?” 公子荡大大咧咧的开口了:“不知安国君可有听说过“立储之争”?” 他就像是没有心眼一样,直接将这个不能放在明面上说的事情说出来了,就这么大庭广众之下。 陈野微微眨眼:“有所听闻,但不多,毕竟老夫已经许久没有去朝堂了。” 公子荡没有理会后面的话,听了前面的话后只是说道:“安国君听说过就好。” “如今,立储之争的五个人都在这里了。” “安国君以及背后所代表的“陈氏”,想要支持谁呢?” 陈野此时也不笑了,只是坐在那里:“支持谁?” “陈氏支持秦王。” 支持秦王? 这是什么意思? 公子荡也有些没听懂:“安国君的意思是?” 一直没有开口的公子壮这个时候开口了,他打断了公子荡的话语,只是看着陈野的眼睛说道:“安国君的意思是,不想参与到这一场“立储之争”么?” 陈野点头,没有理会公子荡瞬间变得阴沉的脸,只是说道:“不错。” “陈氏并不想参与到这一场立储之争,这是陈氏的立家之道。” “无论谁成为秦王,陈氏都会继续完成自己要完成的事情。” “即便新的秦王不再宠幸陈氏,不再信任陈氏,陈氏也会在秦王所指派的位置上,继续完成那个位置的职责。” 赢壮听了这话后有些沉默,而公子荡则是有些不屑,他看着陈野说道:“不参与?” 他指着一旁的陈昭说道:“若是不参与,那么陈昭为何会站在五弟的那一边?这难道不能够代表陈氏么?” 这个问题问出口后,其余几位公子除却嬴稷之外,其他人也都是看向陈野。 明显是也对这个问题有疑惑。 陈野微微一笑:“陈昭只能代表他自己,且诸位公子是否忘记了一件事情。” “陈昭当初是身为诸位公子所有人的伴读去的学宫,只是诸位公子并没有与陈昭结成友谊。” “不是么?” PS:第一更送到。晚上九点半第二更,那一更就是六千字了。 另外不是每天都有补更掉落哈。得我有余力的时候。 么么哒。 第一百一十章:陈昭【6k三更,求订阅】 陈野的话瞬间让诸位公子陷入了尴尬的沉默当中。 因为他说的是现实。 当初陈昭是作为他们共同的伴读进入学宫的,在最开始的时候也是对所有公子一视同仁的。 或者说 直到现在,他对所有公子也是一视同仁的。 除却嬴稷之外的其余几位公子在脑海中扒拉着关于陈昭的记忆,只能够看到陈昭一直在学习,并且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陈昭的处理都如同他的父亲与大父一样,公正而又平和。 这是一位和“安国君”陈野,如今的“司寇”陈慎,“将军”陈瞻一样的,公平公正的“君子”。 无可挑剔的君子。 赢壮也确实是成年的公子,他的反应十分迅速,当即一脸愧疚的按住了嬴荡的手,轻声说道:“安国君,是我弟弟冒犯了。” 他叹了口气,不着痕迹的踩了一脚嬴荡:“年纪尚且还小,您不要在意那么多。” “还是一个孩子呢。” 对于一个在争夺王储之位的人来说,什么是最致命的? “还是一个孩子呢” 这句话就是最致命的。 因为说出这句话,若是其他人也认可的话,那么他瞬间就会从一个争夺王储的公子变成一个“孩子”,从此之后,他再也没有资格与面前的人争夺王储之位了。 他们的身份是不对等的。 一个是“孩子”,另外一个则是“王储”候选人。 嬴荡的脸因为愤怒而有些许薄红,他想开口说些什么,但赢壮却明显没有给他机会,显然是要让他把这个闷亏吃下去。 “安国君说的对,是我们没有把握住机会。” “只是我有一个问题想要询问您,也想要知道您最后的、确定的答案。” 赢壮站在那里,像是一个谦和的君子,但他口中所说出来的话却一点都不谦和:“您确定,陈氏、您、司寇、将军,以及陈昭公子不会插手王储之争么?” “确定陈氏站在局外么?” 他像是蛊惑,又像是劝诫一样:“安国君,王储之位关系到下一任的秦王,而陈氏既然在秦国之中,就一定是躲不过去的。” “既然躲不过去,为何不好好的加入呢?” “这样,下一任秦王继位的时候,您若是押中了,也能够延续陈氏下一代的辉煌不是么?” 赢壮的话语中带着些暗示:“您已经是相国了,或许您之后相国就是司寇呢?再或许之后的司寇就是陈昭公子呢?” 他的声音轻柔,但许诺出去的利益却一点都不轻。 “陈氏若是能够三代为秦相,这是多么宏伟的一个美谈啊!” “黔首们、国人们会更加信任一直担任司寇的陈氏一脉,这对于陈氏的绵延,对于陈氏在天下的声名来说,难道不是一件好事么?” 赢壮虽然不知道陈氏为何一直站在局外,但他以过人的智慧,一下子抓到了陈野一直以来好似在做的事情。 “提高陈氏的声名,让陈氏一直绵延。” 虽然他找到的点不准,原因也是错误的,甚至过程也全部都是错误的,但—— 出奇诡异的是,他所猜测的结果却是正确的。 并且他拿出了足够的利益,足够合适的利益。 听着赢壮所提出的条件,其他几位公子的眼睛中瞬间闪过一抹惊骇之色,赢壮怎么能够许出这么丰厚的条件呢? 公子悝、公子芾两个人一瞬间就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是给不出这样子的价格的。 因为他们的背后都站着一些楚系的势力。 在秦国如今的诸多势力当中,哪一个势力最强大?陈氏一脉的势力,因为无论是陈野还是陈慎、陈瞻都还在,并且位居高位,能文能武,他们几乎把控了秦国的权势。 所以他们是最强大的。 而稍微次之的就是其他几个互相制衡的势力了,其他势力为何那么拼命的参与这一场立储之争? 目的不就是为了等到新的王上位的时候,可以倾斜自己的势力、信任自己么? 不就是为了掌握朝政么? 可若是此时许出了国相和司寇的位置,那他们背后的人怎么办? 虽然有陈氏或许一定能够坐稳王储的位置,但他们其实更加相信自己身后的势力。 而嬴荡不言语的原因就很简单了,因为他不想。 他厌恶陈氏一脉,就算是真的陈氏选择了他,利用完陈氏之后他也会将陈氏丢掉的。 刚刚又被赢壮讽刺、被陈野“侮辱”,他怎么可能违背自己的内心说出讨好、奉承陈野的话呢? 这是不可能的。 而最后的嬴稷只是坐在那里,因为他的年纪太小了,所以其实在这一场立储之争中,他并不占据优势。 甚至若秦王这几年身体就彻底坏掉的话,他成为王储的可能性会继续变小。 因为秦国不需要一个不能亲政的、年幼的王。 此时的秦国已然强盛,若是换做历史中的那个,倒是没有什么问题,毕竟那个时候的秦国还没有吞噬义渠,更没有将巴蜀的“利益”消化完毕,刚刚还经历了武王举鼎的“闹剧”以及“野心”。 那个状态下的秦国,需要的就是一个“平和的”、“弱小的”“不能亲政”的秦王。 嬴稷是最好的选择。 陈野端起来手中的茶杯,微微的抿了一口,他看着几个公子的神色变化,不由得轻笑一声,继而叹了口气,轻轻的笑着说道:“诸位公子啊,陈氏从来不参与这些事情。” “陈氏只想仰不愧于天、俯不愧于地,扪心不愧于自己。” “所以,陈氏不会参与这些事情中的。” “若是下一任秦王因此而延误陈氏,那么便是陈氏的命运。” 他将茶杯放在桌子上,声音轻柔:“那也怪不得谁。” “乃是陈氏之命。” 赢壮听出了陈野话语中的拒绝,他看着坐在一旁的陈昭,不由得再次放缓了语调:“难道安国君不考虑考虑陈昭公子么?” “陈昭公子如今与我的弟弟一般年幼,等到下一任秦王继位的时候,怕是恰好要入朝吧?” “届时,安国君的身体” 他像是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是我冒犯了。” “但我并没有恶意。” “安国君的身体,还能够撑到那个时候,为子孙谋划么?” 陈野微微眯起眼睛,在这一瞬间,他坐直了身体,脸上带着平和之色,但眸子中却是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这一刻,就像是一只猛虎突然之间睡醒了一样。 他要狩猎,要将眼前冒犯的人杀死! “碰——” 茶杯猛地放在桌子上,发出一道清脆的声音、 陈野低声道:“我可以认为,是公子在威胁我,威胁陈氏么?” 他的眼神中带着威胁:“公子可知道,能够威胁陈氏的人,至今为止还没有出现?” 赢壮顶着突然之间气势大增,像是要将自己吞噬的陈野,脸上的笑容有些难以维持了,他在这种强压下,下意识的说道:“安国君这话是什么意思?” “是想要暗杀本公子么?” 听了赢壮的这句话,陈野突然之间一笑。 这一笑将两人之间的危险气息全然化解了,只剩下了些许平淡。 他只是看着赢壮,低声说道:“公子这话说的,倒像是陈氏是某个逆臣了。” 陈野微微摇头,不再客气:“诸位,老夫倦了。” “便不再留诸位了。” 说完之后,直接闭上了眼睛闭目养神,甚至已经无视了在场的几位公子。 嬴荡此时一改刚刚愤怒的神色,反而有些幸灾乐祸了,他看着一脸愠怒,像是被人打了脸的赢壮,语气中带着嘲讽:“兄长,我还以为您多会说话呢?” “没想到,您的说话之道,就是威胁安国君啊?” 公子悝、公子芾这个时候也是落井下石的说道:“安国君乃是秦国柱石,乃是父王的老师,兄长您怎么可以为了储君的位置这么威胁安国君呢?” 三人纷纷开口表示,自己回到宫中后,一定会向父王说明这件事情的。 之后,几个人一同行礼离开。 唯有赢壮停留了一下,脸上带着苦涩的说道:“请安国君恕罪,我并不是那个意思。” “方才被安国君气势所迫,一时之间说错了话,还请安国君见谅。” 这个时候的赢壮卑微的好像不是秦国的公子,而是安国君的小辈一样了。 当然,若是论一论,他的确是陈野的小辈。 因为陈野的妻子是赢壮的小姑,陈野算是赢壮的姑父,这一点是赢壮、几位公子走出了安国君府邸后,才想明白、记起来的事情。 几人站在安国君的门口,如同被赶出去的流浪者一样。 赢壮看向其余几位弟弟,神色温和:“几位弟弟应当不会乱说话吧?毕竟我只是一时口误而已。” 然而其余几人并没有买他的账,只是嘲讽的说道:“兄长一时口误,便威胁了我大秦的安国君?若是下一次口误,岂不是要威胁父王了?” “我回去之后,会立刻求见父王!” “兄长若是不放心,觉着我会胡说,那么便是我等几个一同去找父王吧!” “兄长也好直接给父王告罪!” 说着,便上了自己的车辇,缓缓的朝着远处的咸阳宫而去了。 唯独剩下嬴稷一个人站在那里,赢壮此时神色难看,只想解决自己的问题,所以一点没有注意到这位弟弟。 于是也驾车离开了。 嬴稷则是站在安国君府邸门口,静静的等待着,他在等待一个人。 片刻后,陈昭从府邸内缓缓走出,神色依旧平和,像是刚才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他只是看着面前的公子稷,微微点头,轻声道:“不知公子留在此处是有什么事情么?若是有需要,陈昭愿为公子解忧。” 嬴稷心里的那口气一下子就松了下来。 这是他与陈昭约定好的,若是安国君并不阻挠他自己的选择,那么便如此说;若是安国君阻挠,便派遣人出来说:“陈昭公子昨日病倒,如今病去如抽丝,不能见您了。” 如今既然是陈昭自己出来,更是说了当初约定好的暗语,看来是安国君并没阻止? 他并不理解这是为什么,但这对于他来说明显是一件好事。 然而陈昭的下一句话则是让他有些迷茫了。 因为陈昭开口道:“在公子功成之前,我不会暴露陈氏第三代的身份,从今天开始,陈氏的第三代嫡长子陈昭便会重病卧床,几乎不能言。” 陈昭的神色坦然:“一切正如方才大父说的那样,陈氏并不会站在任何一位公子的那边。” “陈昭也代表不了陈氏。” “陈昭只能够代表陈昭。” 他看着嬴稷说道:“若公子介意这一点,真正需要的不是陈昭,而是陈氏的话,那么陈昭也可今日退去。” 陈昭平和的看着嬴稷。 君王在选择自己的臣子,臣子也同时在选择自己的君王。 这个时代的“士”还是很有骨气的,若是自己看不上的君王,哪怕是礼贤下士求到自己的门口,他也绝对不会出手帮助的。 哪怕是死,也同样不会。 陈昭说出的虽然是实情,但他却是在用这个事情考验嬴稷,若是嬴稷的表现让他失望了,他也绝对不会继续坚持自己的想法,即便他的祖父说了嬴稷是下一任秦王。 当然了,陈昭不帮助嬴稷,不代表陈氏的其他人不会。 陈氏不止他一个人,陈氏的第三代也不只是他一个人。 这便是世家能够传承许久的原因,因为世家有很多的容错率,甚至可以押注不少人。 比如诸葛家族。 诸葛三兄弟分别在魏蜀吴三家都押了注,只要有任何一个赢了,那么最后诸葛家都会继续辉煌下去。 历代的世家都是这样做的。 比如后来有名的王家、有名的谢家。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的那个“王谢”。 他们就极其擅长下注这件事情。 嬴稷没有丝毫犹豫,只是看着站在那里的陈昭:“我所想要的,乃是我的故交、知己,陈昭。” “是你。” “不是陈氏第三代的嫡长子陈昭。” 他的声音坚定,眉宇中没有一丝一毫的退却,他上前一步,握住了陈昭的手:“他日之我,我不敢保证。” “但今日之我,绝不辜负今日之昭兄!” 陈昭看着站在那里,面上还带着几分稚童气的嬴稷,脸颊上带着些许笑意。 他同样开口,但说的话却比嬴稷更加果断和坚决。 “君不负昭,昭不负君!此誓天地可鉴!日月同闻!” 年少时候的友谊便在这个时候结下了,天地可鉴的誓言传遍两个少年的心间。 一直在暗中听着的陈野脸上带着些许的柔和,他想到了自己的老师与孝公,秦孝公即便是离开了,也没有忘记当年的“青山松柏”之情谊,自己的老师更是孝公离去之后,便一直想要追随而去。 陈氏的第三代能够有这样子的君臣之情谊么? 他不确定。 但陈氏如今还在起步阶段,这个时候即便是栽一个跟头也没什么。 章台宫中 不出其余几位公子所料的,嬴驷在听闻赢壮竟然敢威胁陈野之后,立刻勃然大怒,这一次的愤怒甚至是没有丝毫掩盖的。 赢壮跪伏在地上,脸颊上的鲜血缓缓的滴在地面上。 其余几位告状的公子也被嬴驷的怒火给惊吓到了,他们想过自己的父王会生气,但却没有想到自己的父王竟然会这么的生气! 方才他们还未说完的时候,嬴驷就暴怒的将手中的竹简直接朝着赢壮砸了过来! 锋利的竹简边缘直接将赢壮的脸颊划伤了! 且暴怒中的嬴驷不允许任何人叫太医令,只是冷冷的看着赢壮脸颊上的鲜血滴落在地面上,声音冷冽的说道:“赢壮!你以为你是谁?” “伱以为你是秦国的王了么?” 这话一出,在场的其余内侍心中的同情瞬间转变成了可怜。 秦王这话说的太重了! 且他们理解了秦王如此愤怒的真正原因,赢壮僭越了。 他今日只是一个还未曾立储的公子,便敢威胁秦国柱石,荣宠两代、军功爵封彻候、加封安国君的陈野,那么来日呢?若他真的成为了秦王,会变成怎么无所顾忌的一个君王? 这绝对不是秦王嬴驷想要看到的。 秦国如今看起来很强大,但其实也很脆弱,若有一个昏庸的君主,秦国会立刻变回原本的样子。 和现在的魏国一样惨烈。 嬴驷缓缓闭上了眼睛,口中的话语却没有丝毫的停顿,像是演练了一百遍一样。 而周围的内侍、跪伏在地上的公子们听到这话,也都吓得不敢动弹,跪伏在地上瑟瑟发抖,像是一个个的鹌鹑一样。 “传孤旨意。” “公子壮无有尊卑、不通礼仪、顽劣不堪、性情乖戾,为人张狂而无有公子之风,胆大妄为而有桀纣之似,信奸佞而远贤臣,宠无道而憎贤能,其行可憎,其人当诛!” “着,宗室玉符去名,谪为黔首。” “囚宗室祠庙,无诏不得示人,无诏不得出!” 嬴驷睁开眼睛,看着下方跪着的几个人,脸上带着些许嘲讽的笑:“孤只是想看看你们都能够有什么本事,却没有想到,本事没有,坏毛病倒是一大堆!” 朝堂内的立储之风他如何不知道呢? 秦国国内的立储之争他如何不知道呢?他只是想看看自己的这几位儿子中,除却嬴稷之外,可还有其他的可堪大用的。 若是有,即便是日后嬴稷成了王,他也会在临死之前为他封君,留下遗诏让嬴稷善待兄弟,让那人好好辅佐自己的兄长。 谁说兄弟之间只有争夺? 他与自己的弟弟赢疾难道不就是一对好兄弟么? 赢疾沙场立功,同样爵封十五等! 甚至他已经准备给赢疾封君了! 而在他和赢疾以及众多臣子的努力下,秦国蒸蒸日上,如日初生,这难道不比兄弟相残好么? 可这些人无法理解他的苦心! 嬴驷缓缓闭上眼睛,掩埋下心中的失望:“将罪人压下去吧。” 他没有给赢壮反驳和辩解的机会,等到赢壮失魂落魄的被拉了下去之后,嬴驷又开口说道:“回去告诉你们身后的人,只有这一次。” “若再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别怪寡人不客气。” 几位公子战战兢兢的行礼,准备离开的时候,身后的嬴驷又缓缓的开口了,声音低沉而又有力:“另外,戳了孤的心,他们要付出代价。” “无论这几日发生了什么,你们都给我老老实实的呆着。” “你们身后的人同样是!” 说完之后,便闭上眼睛摆了摆手,不再看这几个让他头疼的逆子了。 等到他们全都离去,连影子都不见了之后,嬴驷才继续开口道:“按照名单,抓人!” “全部杀!” “有阻拦者,无论何人,杀!” “敢隐藏其上之人者,无论何人,杀!” “敢有抵抗者,夷三族。” 淡淡的话语,充斥着无边的血气。 惠文王更八年,咸阳城中的菜市口就没有停歇过,不断的有人被押送到这里,不断的有人头滚滚落地。 整个咸阳城内充斥着血腥的气息,城外的护城河几乎是被染成了红色。 城外所有人都在讨论着这滚滚人头落地到底是因为什么。 但没有一个人能够猜到,这一场屠杀,竟然只是因为一个傻子开口威胁了一个老人。 当然了—— 或许不仅仅如此,但表面上的原因,至少所有大臣知道的原因,是这个。 早朝 群臣你看我,我看你,都在小声的议论着这一个月的事情。 王上的侍卫不断的抓人,不断的有人被砍头,甚至是夷三族,这些都是因为陈野. 所有人再次认识到了,陈野在嬴驷心中的地位。 而陈野,也难得的再次出现在了朝堂上。 只是到了他这个年纪,早已经是可以有座位、有软枕、有侍女站在一旁侍奉了。 陈野就那样大大咧咧的坐在那里,依靠着身后的柱子,柱子和腰的中间还有软枕,屁股下也是坐着垫子,周围摆放着水果,生怕这位大爷有哪里不舒坦了。 这恐怕便是老而不死是为贼的最真实写照了。 “王上到——” 尖锐的声音划破朝堂的宁静。 以往一旦开始就充斥着“立储”争吵声的朝堂,今日格外的宁静。 PS:状态比较低迷.需要恋爱刺激我,话说真的有没有甜甜的恋爱找找我?另外,今天的日万送到,明天我争取保证准时更新。 没准时的话,也请兄弟们原谅我 不是鱼仔不努力,是真的呜呜呜呜状态低迷. 今天的更新我明天检查错别字哈。 如果大家看到错别字了也请直接纠错,谢谢谢谢。 第一百一十一章:“质子”【4k一更,求订阅】 往日里早就开始纷争,议论立储的大臣们此时一格格的如同鹌鹑一样,一言不发,没有比之前嬴驷暴怒下的几位公子好多少。 嬴驷虽然性格很好,几乎不跟朝臣发怒,但一旦发怒,便是天翻地覆。 “踏踏踏——” 一阵阵脚步声响起,嬴驷从后殿中走了进来,脸上神情看不出什么,像是前几日的事情未曾发生过一样。 可诸多大臣们却一句话都不敢说,他们的鼻尖似乎还能够闻到那飘荡在空中未曾散去的血腥味。 嬴驷看着一言不发的人们,却是嗤笑一声,语气中带着玩味:“哦?” “今日诸位为何如此安宁啊?” “今日不议立储了?” 他的脸颊上带着笑容,像是一个慈祥和善的邻家大哥一样,但语气中带着的韵味却让在场的大臣身体猛的一抖。 此时唯有一个人开口了,且说的还真的是立储之事。 众人听到这个时候还有人敢提立储之事的时候,心脏几乎都从胸腔中跳了出来,然而当看到是谁开口的时候,心又被他们放了回去。 若是这个人说的话,那倒也是没什么事情。 正是陈野! 陈野缓缓站了起来,身旁的侍女连忙搀扶着他。 “启禀王上,关于立储之事,臣有奏。” 嬴驷听到陈野开口,也是缓了缓脸上的神色,笑容中多了出来一抹真诚。 “老师?有何事?” 陈野站在那里,静静的像是一颗支撑大秦的松柏一样。 他的声音中带着些许肃穆的神色:“立储之争,即便是我这个不上朝的老头子也听到过,这实在是太过于荒谬了,此例绝不可开!” 陈野转过头,看向朝堂上站着的衮衮诸公,神色急厉带着些许怒火。 而每一个被他看到的人都不敢抬起头与陈野对视。 “如今中原五国纷争,几乎所有的中原国度全都是插手了,刚于之战之惨烈乃是数年来都未曾见过的。” “在这一场持续到如今的战争里,五国各自至少死伤了近十万众!” “而在这样的情况下,朝堂之上的衮衮诸公不想着如何让秦国的利益变得更大,而是在国内掀起来了一场利益之争?” 陈野嗤笑一声,语气中带着满满的不屑:“这样子的诸公,不如送去妇人宅中帮助妇人们织布!” “也好为秦国的税收做出些许贡献了。” 陈野的话就差指着这些大臣们的鼻子骂他们,说他们连屋子里的妇人都不如,至少妇人织布还能够为秦国贡献税收,可他们却只知道吃喝与争夺利益。 若说这话的是其他人,在场的人早就是暴起指着对方鼻子骂了,甚至有可能撸起袖子与对方大干一架。 可现在说出来这种话的是陈野。 陈野是何人? 堂堂安国君,秦国柱石、秦国内与商君一样是首位爵封二十等、两个儿子一个是司寇一个是将军,咸阳学宫的山长、甚至孙子都已经是诸位公子伴读,惹得诸位公子去争夺的贤才 更何况,就算没有这些,他们也不敢还口。 因为台上那位王上正扛着一把屠刀,看似笑眯眯,实则带着血腥气的等着他们呢. 即便是苏秦、张仪、赢疾、司马错等人都是乖巧的低着头站在那一言不发,没看见安国君的两个儿子都站在这一言不发的挨训么? 连自己儿子都骂的安国君,难道还不敢骂你? 开玩笑 陈野发怒起来,比嬴驷还要可怕,毕竟嬴驷发怒只是扛起屠刀,大不了就脑袋落地,二十年后还是一个好汉。 但陈野发怒则是指着你的鼻子骂,骂的还特别难听. 你不仅不能反驳,还要陪着笑脸。 而且得罪了嬴驷伱不一定会死,毕竟嬴驷是君王还要担心“仁义之名”,但得罪了陈野,君上绝对会杀了你 先例就是之前直接被杀的血流成河的“立储之争” 陈野看着低着头一群等着挨骂的人,心里刚刚消散的些许怒火又是爆发了:“诸位也都是秦国的贤才!更是有几位爵封十五等!” “怎么都跟吃干饭的一样?” “现在知道闭嘴不言了?之前呢?之前你们在干什么?” “忙着争名夺利?” “秦国若是出了什么问题,你们去哪争名夺利?” “嗯?” “回答老夫!” 陈野喷的是怒发喷张,大殿内的气氛是十分严肃凝重甚至还有些许尴尬。 高台上的嬴驷脸颊上带着些许笑意,他轻咳一声,正准备说什么的时候,就看见自己的老师转过身子,一双眼睛盯着自己。 下意识的,嬴驷的身躯微微一抖。 好像事情有些不妙啊。 只见陈野神色肃穆,眼睛中的神色却是带着狠厉和阴沉:“王上,朝堂之上的事情,老夫在家中不知道,难道您也不知道么?” “您只顾着和群臣争论,难道就没有想起来当初臣为您上的第一课么?” “难道就没有发现中原五国的混乱么?” “此时即便是秦国不插手,也可以与南边的楚国暗中合盟,甚至是与楚国交换利益!” “可您在干什么呢?” 嬴驷有些讪讪的坐了下来,脸上带着尴尬的神色,而此时那原本低着头的群臣们却偷偷笑了。 还以为安国君的脾气变好了,没想到安国君的脾气还是那么暴躁。 既然连王上都挨骂了,那他们还有什么委屈的? 难道他们还能比王上更尊贵、更委屈不成? 嬴驷轻咳一声,声音中带着些尴尬,他强行扭转话题说道:“老师说的有道理,如今倒也还是不晚。” “前些日子寡人才收到楚国传来的国书,这国书上所说的内容倒也确实是与老师所说相仿。” 说到楚国国王来的国书,他的脸上划过一抹玩味的神色。 “楚王说,楚赵曾经有仇,如今赵国与五国征战,他想要借机复仇,想要借道秦国而伐赵,愿意献上两座城池为礼,请求寡人的同意。” “诸位觉着如何?” 在场的众人一愣,继而纷纷议论了起来。 借道? 这种事情可以说没什么可以讨论的余地,直接了当的拒绝就是了。 毕竟上一个被借道的国家,如今已经是没了. 即便是秦国并不害怕楚国,但何必冒这个风险呢? 看戏不好么? 然而还没有等众人开口说什么,坐在高台上的嬴驷又开口了:“楚王说,若是秦国不信任他,他可以亲自来到秦国,自己作为人质。” “或者送自己的某位儿子前来为质子。” ? ? ? 在场所有的大臣听到这话,脸上都是带着些迷茫的神色,他们不理解楚王的脑回路到底是什么。 借道来秦国,并且愿意带着自己的儿子一同前来当人质。 ? 这是图什么呢? “王上.这,这,这个,这个楚王是为了什么呢?” “难道楚王就不害怕秦国扣住他,之后向楚国要钱款城池么?” “甚至若秦国有歹心的话,那么楚国不就危险了么?” 而反应过来了的大臣却是莞尔一笑:“只怕是借道是假,但借此机会互换质子是真吧。” 嬴驷哈哈大笑起来,他看着众多大臣说道:“不错。” “楚王恐怕只是想要借着这个机会与秦国互换质子,即便是我们提出让楚王来,他也绝对是不会来的。” 嬴驷嗤笑一声:“楚王可是惜命的很。” 他摇头叹气:“关于质子的事情” 嬴驷其实是有些犹豫的,他并不是很想在这个时候交换质子,尤其是不想在这个时候与楚国交换质子。 他刚刚拿出来这封信,其实只是为了打断陈野 陈野瞥了一眼坐在台上,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嬴驷,微微的翻了个白眼,而后上前一步,轻声说道:“王上,楚王信中并未说什么时候交换、也并未直接明说交换质子一事。” “王上不若回信,表明借道之事朝堂之上无法通过。” “询问楚王是否还有其他的办法。” “这一来而去之间,怕是也要一年半载的光景了。” “臣看着刚于之战似乎也要结束了,五国恐怕都有些撑不下去了吧?” 他的语气中带着嘲讽:“赵国因为赵王变法的缘故,所以国内的青年人口尚且可以撑得住,但他们国内的粮草恐怕是已经要耗尽了。” “至于魏、韩两国,只怕是早就撑不住了,如今全凭借着一口气硬撑吧?” 陈野眨了眨眼睛说道:“王上何不以秦国的身份调和五国之战?便以“黔首之苦”“仁义”之名调和,如此一来,不仅可以获得一波声名,更是伴随着五国势力的下降而变相的让秦国实力增强。” “水涨船高之下,中原几国与秦国的差距就更大了。” 嬴驷微微思索后便直接点了点头:“安国君说的有理,那此事便按照安国君所说的来吧。” 惠文王更十二年,秦王嬴驷出面,调和魏赵韩齐燕五国之间的战争。 言称刚于之战已然导致几十万的人员伤亡,各国之间的纷争也应当已经是到达了极限才对,既然如此为何不早日停止? 这个时候的五国其实都已经是清醒了,并且开始后悔。 但一来没有一个合适的台阶,二来谁都是咽不下这口气,所以一直咬着牙强撑着,一口牙几乎是都要咬碎了。 如今有秦王出面调和,倒是一个个的顺着台阶就走了下来。 惠文王更十三年的春天,秦王嬴驷拖着病体与几国的国君在刚于举行了盟会,这一次的盟会虽然是嬴驷主持,但其中的主角却并不是嬴驷,而是其余五国的国君。 在这里,五国国君签下了盟约。 史称“刚于之约”。 刚于的签订得益于秦国强大的实力,这一次的盟会比任何一次的盟会持续的时间都要长,从惠文王更十三年的春天一直讨论、或者说争论到了惠文王更十三年的夏天 几国国君几乎是无法在盟约上达成一致,因为战争的损失实在是太大了,所有人都想要在盟约中获得些许利益,以弥补自己损失的那一口“气”,也正是到了这个时候,所有人才恍然之间明白了一件事情。 之前能够一直压着几国盟军打的秦国到底有多么强悍. 仅仅是一场刚于之战便是让他们损失至此,那之前一直在不断的抵挡三国、四国、甚至是五国、六国合盟伐秦的秦国,到底是有多么深厚的底蕴? 但转瞬一想,似乎秦国与他们之间的战争并没有持续这么久,所以损耗应该不是很大。 但又转念一想,他们一个强大到几乎可以说是七国第二的国家打一个四国合盟,并且还是处于衰落期的“魏国”“齐国”以及不算强国的“韩”,搭上一个还要抵御匈奴的“燕国”都打成了这样。 那压着全盛时期“魏武卒”“孙膑”以及“燕、韩、赵”三国打的秦国,实力到底是多么强悍啊 当然了,之所以能够想到这件事情,也是因为五国争论的时间太长了,导致嬴驷有些不耐烦了,于是开口威胁,诸位若是谁不满,不如与秦国较量一番? 可以说,刚于之约的签订,完全是因为秦国强悍的实力压迫 在这样的压迫下,几国不仅迅速的完成了之前几个月都未曾能够完成的盟约签订,更是暗自达成了其他的一些盟约. 当然,这其中有一个国家很突出。 他不仅没有和其余四国达成盟约合盟,反而是拒绝了四国的合盟邀请,转身找了秦国 宫殿中 嬴驷也是一脸诧异的看着面前的赵王:“赵王找孤何事?盟约不是已然签订了么?” “难道赵王还有什么想要更改的么?” 赵武灵王神色怪异,他看着面前一脸病弱,看样子好似是活不长了的嬴驷,轻笑一声:“草原上有一句话,牛羊才会成群,猛虎顶多会寻找一个志同道合之伴。” “秦王,你我两国的实力强大,若是能够联合在一起,何曾畏惧其他国家呢?” “既然如此,我为何要放弃与强大的秦国联合,而去寻找几个弱小的国家联合呢?” “那并不能够让我得到什么,反而会让我失去很多。” 听着赵王的话,嬴驷心中微微一挑眉,这还真是瞌睡了送枕头啊 他正愁如何与赵国合盟,从而交换质子呢 然而嬴驷面上不显,只是开口说道:“原来如此。” “只是.” “秦国之实力与赵国联合,不是正如赵国与其余几国联盟么?” “赵王想要与强大的国家联盟不错,可秦国为何要同意此事呢?” PS:准时送到!!晚上九点半的6k一定也能准时送到。 求追订!!!想攒一攒的开个自定也行啊么么么么哒、 第一百一十二章:得意到几时?【6k二更,求订阅】 秦王的话很现实,毕竟你赵王嫌弃弱小者,那我秦国为啥会不嫌弃你赵王啊? 赵王并不以为意。 “秦王所说的我自然是知道的,但赵国能够拿出令秦王满意的东西,其余四国却拿不出让我满意的东西。” “所以秦王一定会愿意和赵国合作的。” 嬴驷微微眯了眯眼睛,脸上闪过一抹好奇之色,他看着自信无比的赵武灵王,不由得说道:“哦?让本王满意的东西?是什么?” “赵王难道知道本王想要什么不成?” 赵王微微一笑,从怀中拿出一副堪舆图,指着某个地方说道:“就以此为礼如何?” 嬴驷脸上神色一变:“你竟然愿意这般?” “与秦国的合盟,对伱有什么好处?” 赵王笑着说道:“与秦合盟的好处么,日后秦王自然是知道的。” “你我都是聪明人,不必虚与委蛇,也不必瞒着谁,这合盟书一旦签了,我立刻便会昭告天下你我合盟的事情,所有对赵国的进攻,理所当然的应当被认为是对秦国的进攻。” “相反,赵国对其他国家的进攻,也理所应当的被认为是秦国对他们的进攻!” “我不要多,只要五年!” “五年的时间内,秦国要与赵国保持一致!” 嬴驷看着赵王,略微有些感慨的说道:“赵王这话说的,难道如今不应该是秦国更担心你们联合么?” “其余国家进攻秦国,赵国动不动呢?” 赵王嘿嘿一笑:“我就怕他们不动!” 这话说的是实话,刚于之战失败的时候,赵王虽然很不甘心,但其实是认了命的,准备回去好好的发育发育自己,之后再徐徐图之。 但问题是,因为他们的争论,导致秦王警告了他们。 而这种警告不仅让魏王等反应过来秦国的实力,也让赵王怀疑起来了秦国的实力. 只是与魏王等人不同的是,赵王想到的不是联合别人对抗秦国,而是“其他国家一定会联合起来对付秦国”,但“秦国一定会胜利”。 秦国除却巴蜀、戎狄之外的城池是怎么来的? 或许其他国君没有注意到,但赵国却是注意到了的 具都是其他国家割地赔款来的。 甚至他这两年征战而来的土地,还没有秦国被动的接受进攻,而后大胜之后获得的城池多。 赵王心里就萌生出来了一个想法。 既然如此,为何不与秦国联合? 届时,他与秦国一同对抗魏国等人的合盟,胜利之后难道不也是战胜的一方,可以获得其他国家的赔偿么? 而且赵王确信,魏国在不久之后,一定会发动对秦国的进攻。 而四国的联盟也一定会输。 这五年的时间,赵国能够获得几座城池? 一定比她发动进攻来得多。 嬴驷看着赵王脸颊上的笑容,瞬间明白过来了赵王的想法,心里颇为有些无奈,这事情终究还是被人看出来了。 被动的“挨打”这件事情是陈野提出来的“策略”之意。 其实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为何? 因为在孝公时期秦国就有了仁义的名声,可是秦国的土地是需要不断扩大的,那么怎么在不失仁义之名的同时还能够扩张自己的土地? 答案是让别人来打自己。 战争输了的一方,割让城池才能够求和这几乎已经成了惯例,而秦国对自己的强大实力也很有信心,于是这个策略便一直这般的执行了下去。 至今为止,秦国因“挨打”而获得的城池,已然有十几座了。 他看着面前的赵王,无奈摇头一笑:“好,既然赵王能够看出此事,那本王也便不再推辞了。” “只是合盟的事情,寡人还需要回去之后再与朝臣商议一番,如何?” 赵王没有一点奇怪的神色,他知道这么重要的事情,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够决定的,所以也不再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同意了嬴驷的说法。 惠文王更十三年的秋天,五国在“刚于”完成了签订的盟约,并且结束了这一场持续了将近七年的战争. 而前脚签订了刚于盟约后,后脚“韩燕魏齐”四国便在四国的交界处签订了另外一条盟约,四国正是“合纵”,联合在一起对抗日益强大的秦国。 他们的口中所说的是“为了国人的生存”,当然这话没有几个人相信就是了。 咸阳城 章台宫中 惠文王嬴驷看着坐在旁边的陈野,脸上也是带着些许纠结,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与赵王合盟。 “王上,赵国给出的条件并不算非常丰厚,您为何同意此事呢?” 其实在两个王说出了此事,并且没有反驳对方言论的时候,就可以视为同意了,回到朝堂中只是为了商议细节。 嬴驷的神色变幻,过了片刻后轻声说道:“赵王给出了本王不能拒绝的代价。” 他的眼底闪过一抹锐利之色:“也正是这个原因,寡人才是同意的。” 陈野心中有些许不解,其他人他不了解,可这位王上他怎么可能不了解呢? 这位到底是因为什么才同意了,只是如今他闭口不言,他也不能强行问出来 于是,陈野只能够无奈的叹了口气,而后说到:“王上不愿意说便不说吧,只是这交换质子的事情,您可是确定了?” “若是赵国这边确定了,那么便也可以顺势与楚国盟。” “左右一个质子是送,两个质子也是送。” 陈野并不在乎那些公子在外面活得好不好啊,左右对秦国有利的事情,都提一提好了,楚国的使者还在咸阳城内没有走,等着秦王的回信呢。 这个时候嬴驷纵使有千万般的不舍得,为了日后的大秦考虑,他也只能说道:“便让稷儿去赵国,而悝儿去楚国吧。” 他的眸子中闪过些许幽幽之色:“正好,寡人也很好奇,楚国到底会用什么样子的态度看这位有着楚人血脉的公子呢?” 这是嬴驷的一种试探。 陈野也并没有觉着奇怪,只是说道:“但若是真这样子安排出去,只怕天下中人以及朝堂上的人” 嬴驷没有等陈野说完,便接着说道:“天下人以及朝堂上的人便会怀疑,这两个人被我踢出了立储之争中是么?” “我要的便是他们这般的反应。” 嬴驷神色玩味:“其实寡人一向是循规蹈矩的,但谁规定王一定要这样呢?” “老师啊,我没几年的光景了。” 他看着听到自己这句话显得有些紧张的陈野摆了摆手:“老师不必担心,不必担心我在临死之前因为不甘心做什么,因为我的心里最大的愿望永远都是秦国能够一统天下!” “哪怕这个统一天下的、被人人夸耀的人不是我也一样。” 嬴驷的声音幽幽的,显得十分阴沉:“为了这样子的目的,我的父亲可以一辈子不称王,带着遗憾离开人世。” “我自然也可以按捺住自己内心的不甘。” “老师便让我这一次吧。” 陈野同样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既然如此,那便按照陛下的心思去做吧,左右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事情。” 他说的话十分有自信:“天塌了,也有我顶着。” “我为你顶回去!” 惠文王更十四年的春天,在四国盟约的余波还没有过去的时候,天下间再次回荡着另外一个令人惊奇的消息。 “秦赵二国也同样举行了盟约,两国决定合盟,对这两个国家其中任意一个的进攻,视为对另外一个国家的进攻;这两个国家中任意一个国家对其他国家的进攻,视为另外一个国家同样对这个国家发动进攻。” “共进退!” 这三个字是秦赵喊出来的,而令天下人震惊的是其余几个国家的反应。 对于这七个国家中前两强的两个国家联合,他们竟然是没有一点点的动静,甚至比以往更安静了。 惠文王更十四年的夏天。 赵王派遣使者来到秦国,并且提出了互换质子的事情。 同年的夏天,已经在秦国等待了半年多,甚至快要一年了的楚国使者在听闻赵国使者的提议后,也同样在楚王的暗示下提出了楚国也想要与秦国互换质子的事情。 朝会上 再次提及质子的事情时候,所有的大臣已经不像是上一次那么激动了,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赵国以及楚国能够提出来这样的要求是合理的,而且秦王能够让这样子的讨论出现在朝堂上,秦王的态度也很明显了。 接下来的事情便是要考虑一下,该让哪位公子前去赵国,又该让哪位公子前往楚国呢? 当然了—— 在定下来这两个国家的人选之前,还有另外一个让人更加好奇事情。 秦王嬴驷会派遣哪两个孩子为质子? 要知道,质子可不是什么好事情,一般来说成为质子的公子都是国君不受宠爱的孩子,这样子的孩子基本上也就等于是被国家、被自己的父亲放弃的 毕竟谁会那么有病,让看好的、宠爱的孩子去往别的国家为质子? 虽然地位并没有发生改变,但其实和被“俘虏”的人是差不多的,只是他们拥有更高一点的自由度罢了。 万一国内出现了什么问题,难道不需要“宠爱”的、有“能力”的公子来解决问题么? 需要的。 万一自己的身体突然出了问题,不需要合格的继承人来解决问题么? 需要的。 而在这一次的朝会之前,大臣们多多少少都听了一些传闻,大概猜测是谁前往赵国和楚国当质子了。 也因此,他们都在小声地交谈,做着最后的努力。 虽然之前他们搞小动作被秦王嬴驷警告了,但是谁会真的甘心什么事情都不做呢?那岂不是等死? 也唯有少数人才真正的心怀忌惮,真的终结了一切的想法和注意。 嬴驷望着台下神色各异的、心中只怕也是各怀鬼胎的人们,轻笑一声:“诸位可是有什么想法和提议?” 他带着玩味的说道:“可不要到时候还说寡人没有给你们说话的机会!” 一个个的朝臣听了这话就像是壮了胆子一样,纷纷上前拥挤着,就像是菜市口卖菜的在推销自己的菜一样,只是他们推销的是“别人手里的菜”。 讨论声逻辑不觉,你跟我争,我跟你争,一时之间谁都有些说不过谁。 “咳咳——” 嬴驷轻咳一声,继而说道:“老师,你有什么想法?” 陈野缓缓地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的嬴驷,其实心中是有些许心疼的,毕竟谁乐意看着自己的“徒弟”,尤其是这么优秀的徒弟这么早离开的呢? 他叹了口气,陈氏此时忠于的是“秦国”,所以他应当为秦国的国君解忧。 “启禀君上,臣倒是觉着,公子稷从小聪慧无比,如今合适的年纪,不如往赵国的事情,便点了公子稷罢。” “至于楚国么。” 陈野略微沉吟后说道:“公子悝、公子芾身上都有楚人的血脉,合该他们中的一位前往楚国。” 朝堂上的楚系一脉听了后面的话倒是没什么反应,左右这两位公子身上有楚人的血脉,就算是回到了楚国也没什么,楚王也不会为难他们的。 毕竟日后若是他们成了秦王,只怕也是要多感恩楚国的照拂。 可.公子稷前往赵国? 虽然如今已经与赵国签订了盟约,可一旦他们想要撕毁盟约,不管不顾其他的事情如何? 他又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情了?! 当即便有楚系一脉的势力上前一步,神色恭敬:“王上,公子稷的年龄是否太过于小了?” “若是让他孤身一人前往赵国的话,只怕.” 言下之意也很简单,那便是换一个人吧,这位连院子都没出去过的小孩、还没有长成的小孩子估计受不起那么波折。 而此时的嬴驷却显得十分冷酷,他只是站在那里, 旁人的劝诫对他来说好似没有丝毫作用,他好似只听到了陈野所说的话一样。 “你们说的都有道理,不过老师的想法也是可行的。” 嬴驷说的这话跟没说没有什么区别,像是和了个稀泥一样,但他的下一句话却表明了态度:“至于年岁小么,这也不算是什么大事。” “去赵国当质子而已,又不是去吃苦的。” “寡人与赵王都已经商议好了,届时会让公子带几个侍卫前去的。” 这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安静了。 一些大臣心中甚至想着“感情您早就想好了啊?”“那您还说什么呢?”这样子的话。 但没有一个人是敢开口说出来的。 而朝堂之上的楚系一脉的势力似乎也知道了这个事情不可能更改了,于是都平静的接受了这个事情。 毕竟,就算这两位公子都折损了,也没事。 不是还有一位身体中有着楚人血脉的公子在咸阳城么? 退一万步来讲,如今王上的身体看着还好,王后的身体也挺不错的,日后未尝不会有下一个公子出生。 何必跟一位刚刚举起屠刀,将国内的势力清扫了的、势力强悍、且性格强硬的君王做对呢? 于是,在这一年的夏天,两位公子出使赵国、楚国为质子的事情,就这样子定了下来,整个秦国中唯二无法接受这个事情的,就是芈八子以及即将出使的公子悝。 芈八子无法接受自己辛苦经营的局面就这样子一朝散去,但心中又不敢因此憎恨提出这个意见的陈野。 因为芈八子聪慧的猜到了一个事情。 一向不参与朝堂的陈野为何突然出现在朝堂且提出让公子悝、公子芾中的一位前去楚国?谁在他的背后让他不得不打破之前数年的习惯? 整个秦国之中,谁有这样子的本事? 这还用猜么? 不用猜。 因为只有一个人有这样子的能量,也唯有一个人有这样子的可能让陈野无奈。 秦王嬴驷。 认识到这一点的芈八子几乎是处于暴怒的状态,甚至已经丧失了一部分的理智。 关于芈八子丧失理智的事情,甚至史书上都有记载。 “更十四年,王以公子稷、公子悝出使赵、楚二国为质,后大怒。七月十四日王见后,后以身抱恙为由,拒之。此后三拒之。” 这是记录在惠文王起居注中的事情,随侍惠文王的史家弟子将这些都一清二楚明明白白的记录了下来。 而在芈八子第四次拒绝了见惠文王之后,不管是朝堂还是后宫,都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安国君府邸 陈野坐在院子中,嘴角带着一抹嘲讽的笑容:“哎呀,有些人受宠了之后,就忘记了一些事情。” 他摇了摇头甚至以此为例子,教育起来了即将离开咸阳城的陈昭。 “昭儿啊,你可要记住,日后千万不能这样。” 陈野的声音中带着唏嘘之色:“君王的宠爱永远都是有时效性的,不管他多么宠爱你,不管你有多么强悍的权势,只要一朝君王翻了脸,那么这一切就都不作数了。” “他宠爱你的时候,你甚至可以带着他的王冠,甚至可以随意的打骂、斥责他。” “这些他都不会觉着有什么。” “可一旦他不宠爱你了,觉着这个游戏玩的厌倦了、腻了,你所做的一切都会成为你的罪行,而这些事情,你不要指望一个君王会不追究。” “贫时不屈,达时不荡,此方为人之理。” “昭儿记住了么?” 陈昭神色恭谨:“孙儿记住了。” 陈野这才拍了拍他的头,继续看着手中的书籍,只是陈昭一下子就注意到了,他的大父看的还是半个时辰前的那一点。 于是无奈的看着身旁的小厮说道:“你继续说吧。” “大父不爱听这些,但大父向来是主张读书时应当专心,将这些喧闹的声音当做一种考验。” “不会怪罪你的。” 那小厮站在一旁,战战兢兢的看了一眼陈野,见陈野没有什么表示,这才松了口气,继续说着从他人口中听到的流言。 这些流言已经传遍了整个大街小巷。 惠文王更十四年,冬天。 这个冬天不算冷,但对于芈八子来说,却十分寒冷,甚至冷到了骨子里面。 因为在这个冬天里发生了不少事情。 首先,公子荡的母亲再次受到了嬴驷的喜爱,并且在一个月前被太医令诊断出怀有身孕,且大概率是双胎。 此乃大喜,也是祥瑞的象征。 其次,宫中来了许多的新人,这些新人都是花儿一般的年纪,且性格多样。 无论是性格温顺的,还是如同芈八子这样性格娇媚却又带着些烈性的都有,嬴驷似乎沉浸在这些“新人”当中,已经足足有三个月没有再来一次王后芈八子的宫中了。 最后,芈八子感受到了宫内的风向。 她想要改变这一切,于是开始想要讨好君王,但. 一切都晚了。 在原本的轨迹中,属于惠文王后的下场出奇般的落在了她的身上。 她被边缘化了,被冷落了,被无视了。 芈八子能够逐渐的感受到,无论是自己手中的权柄还是自己的宠爱,都在如同流沙一般从指尖散去。 她坐在宫殿中,日复一日的看着窗外的一切。 后悔么? 是后悔的,可是如今后悔也没有作用了。 惠文王更十四年的冬天过去之后,春天便来了,这个时候公子稷、公子荡两个人已经来到了赵国、楚国中。 然而两个人所受到的待遇也是不同的。 公子稷在赵国的待遇就是寻常的质子,或许会比寻常的质子要过得好一些,因为毕竟秦国是强国,赵王也不敢轻易的得罪。 所以他的生活也就是比在秦国的时候稍微差了一点。 差的这一点,在陈守带着陈昭在他的居所旁定居后,也弥补了过来。 而嬴悝过得则是不知道比在咸阳城的时候好了多少。 楚王待他极好,甚至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孙辈一样,每日都在宫中宴饮,甚至大肆赏赐,若是不知道的人见到了,或许还以为这才是楚国下一任的君王了。 在这两位公子离开后,似乎立储的人选只有两个了。 一个公子荡、一个公子芾。 而公子荡的可能性似乎更大,毕竟芈八子被冷落,公子荡的生母却再次获得了荣宠,各种赏赐几乎不比王后差了。 王后宫中 芈八子坐在那里,只是用手支着自己的下巴,轻轻的感慨了一声:“春去冬往,新人旧人的。” “她能得意到几时呢?” PS:准时送到了吧~哎嘿,希望明天也能准时送到。qwq么么么么哒。 求订阅求订阅,求追订求追订。 第一百一十三章:奸佞者陈野!【4k一更,求订阅】 芈八子的感慨不无道理,不管是前朝还是后宫,能够长久得到君王宠爱的人能够有几个呢? 即便是看似一直受宠的陈氏,不也是战战兢兢的么? 惠文王更十四年的天下看似十分平和,但隐藏在下方的“一切”却暗潮汹涌。 “攻陈之盟”自简单的成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也没有汇合过。 因为他们十分清楚一件事情,想要绊倒陈氏不是一时的,需要找到一个合适的时机才可以。 而合适的时机并不是随便就能够出现的。 他们就像是在暗中的毒蛇一样,悄悄的等待着,等待着这个合适机会的出现。 惠文王更十四年,惠文王的身体再次出现了危机,太医令甚至说出了若能够熬过这个冬天尚且有几分希望的话语。 所有熟悉太医令说话方式的人都知道,这样子的话基本上就是断言这位君王活不过这一年的冬天了。 章台宫中 陈野、陈瞻、陈慎、司马错、赢疾、张仪、苏秦等国之重臣全部站在嬴驷的床榻边上,嬴驷将他们召集而来自然是有重要事情的。 他勉强的抬起手,先是笑着说了句:“老师啊,没想到前些日子的话语一语成谶了,我果然没有能够活过您啊。” 陈野的脸上带着莫名的悲伤,他走上前,握住了那只勉力抬起来的手,只是说道:“王上何言如此?” “太医令已然说过了,您绝对能够获得过这一个冬天的。” “没什么问题的。” 嬴驷脸上带着苦涩的笑容,他何尝不明白太医令话语中的含义呢? 正是明白这话语中所蕴含的意思,也清楚的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所以他才将这几位重臣唤过来。 只要有这几位在,即便是他中意的秦王暂时还没有能够回来,秦国也没有什么妨碍。 他反握住陈野的手,颤颤巍巍的说道:“老师啊,我的身体我是知道的,这个冬日我怕是熬不过去了.” “咳咳咳。” 话还没说完,一道道急促的咳嗽声响起,身旁的内侍连忙在身边侍奉,那帕子上全然都是鲜红的颜色。 嬴驷摆了摆手,让身边的内侍退去,看着陈野说道:“我已经写好了诏书,是关于下一任秦王的。” 众人刚准备说话,嬴驷再次摆了摆手:“我知道,如今我的身体尚未有一个断论,此时将下一任秦王的继位诏书写好,若日后身体好了,也是个问题。” “但我害怕.” “老师,我怕我的身体有一个万一。” 他环视着众人,轻声道:“我今日将诏书给了老师,若我身躯康健,真如诸位所说熬过了这个冬日,那么这诏书自然是无用的。” “若事发突然,无论有什么别的事情出现。” “无论是谁拿出了什么诏书,都要以老师手中的这一封诏书为准!” “知道了么?” 嬴驷的声音沙哑中带着些许肃穆和威严,让在场的重臣们纷纷开口:“唯!” “臣等绝不辜负王上所托!” 或许是方才说话太过于用力了,嬴驷又是一连串的咳嗽声,当咳嗽声停止了后,他才又是看向了站在一旁的陈野:“老师啊,我是活不过你了。” “我的孩子、秦国的江山,我便托付给你了!” 他不等陈野反应,便直接了当的看着站在一旁的众人说道:“我病重的这段时日,国相监国!” “一应事物,由国相处理!” “见国相如见孤!” 嬴驷的声音比方才还要慎重,他看着在场站着的人,这里面有宗室,他的弟弟赢疾,有边疆将军、有纵横之术无双的苏秦、张仪,这些都是国之柱石。 但能够撑得起来秦国的,唯有他的老师。 陈野叹了口气,微微上前,他想要拒绝这个事情,这个事情的责任太大了。 更重要的是,他并不清楚嬴驷这样子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这个情形太像了。 太像后世中的某个众所周知的桥段了 白帝城托孤! 可即便陈野是诸葛亮,难道嬴驷是刘备么? 刘备的仁义之名天下皆知,嬴驷的仁义之名虽然也天下皆知,但嬴驷的仁义之名是怎么来的,别人不清楚,他陈野还不清楚么? 就像是造星一样. 秦国、嬴驷、甚至秦孝公嬴渠梁,他们三个就是陈野最得意的“作品”,让所有人相信这个野心勃勃的国家,这两位野心勃勃的君王是“仁义”之君! 可看着自己徒弟那带着些许渴求的眼神,陈野终究还是没有能够狠下心来。 或许人总是这样,即便知道前方可能有什么对自己不利的事情,但感情总会左右一个人,让这个人无法做出理智的判断 他轻声开口:“臣虽老矣,但愿在尚且活着的时候,为王上托起秦国!” “若事有不逮,老臣定然尽心竭力、死而后已。” 他不敢说鞠躬尽瘁,但敢说一句尽心竭力、问心无愧,他当不成诸葛武侯,但也绝对不会拉着陈氏走向司马老贼的那一步。 听着陈野的话语,嬴驷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他笑了笑,虚弱的脸颊上这个笑十分的刺眼,让众人都不忍心看了。 嬴驷又看向一旁的陈慎、陈瞻招了招手:“慎儿、瞻儿,你们来。” 等到陈慎、陈瞻走到他的身边,嬴驷看着两人,眼神中露出一抹不经意的羡慕:“慎儿、瞻儿啊,舅舅不知道与伱们说什么,只愿你们前路一片坦途。” 他低声道:“传孤诏令,加封陈慎为太子少傅、陈瞻为太子少师。” 如今,太子未立而现有太子少傅、太子少少师,这是对陈氏的一种束缚,但同样也是对陈氏的一种保障。 少师少傅都相当于是太子的老师,而在这个尊师重道,讲究“礼”的年代,先王亲自定下的两位老师,只要没有什么大的差池,后世的君王难道不怕天下骂名么? 嬴驷终究是害怕了。 或许越强大的人到了这个地步,越是会害怕后面的事情吧。 他看向一旁的张仪、苏秦二人:“二位先生,孤怕是不能够看到二位先生为孤纵横天下了!” 苏秦、张仪二人对视一眼,纷纷上前:“王上何出此言?” “此乃臣之失责。” 嬴驷摆了摆手:“好了好了,不必说这些,你我君臣之间,难道还讲究这些虚礼?” 他又叹了口气说道:“赢疾,你留下,老师,你们都离去吧。” 陈野等人并没有询问什么,只是行礼后便离开了。 赢疾乃是宗室,更是嬴驷的弟弟,有什么话要交代才是正常的。 殿外 司马错等人望着一旁的陈野,脸上带着忧心之色:“王上的身体” 陈野的脸上也同样是无可奈何的悲戚:“太医令说,日夜操劳、忧思过度才是王上此次病重的原因。” 他望着远方:“如今王上虽病重,将国之事务交给了老夫,但老夫年纪大了,精力有所不济,不能完成王上的托付,诸位尚且在壮年之时,便交给诸位了。” 司马错、张仪、苏秦三人对视一眼,看向一旁的陈瞻、陈慎准备说什么的时候,陈野摆了摆手:“不必看他们两人,他们两人年岁尚小,哪里能够处理什么政务?” “王上都说了,一切以老夫所说的为准,难道刚出了大殿,三位便不认了么?” 司马错等人讪讪一笑,继而答应了此事。 安国君府 陈野看着陈慎、陈瞻二人,交代道:“这几日你们便多听、多看,切记不到万不得已的关键时候,不要出言。” 陈慎二人没有丝毫的困惑和疑问,当即点头:“孩儿懂的。” 这个时候不是陈氏应当出风头的时候,毕竟王上病重,将朝政给了几位大臣,但一共七位大臣,陈氏自己就占据了三个之多。 且其中一位还是总览国务之人。 这位甚至得到了“见他如见王上”的话语。 这样的陈氏,难道不是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么?得意的时候,更是要多小心、多谨慎,以“明德”立身方才是立家的正道。 依旧是那句熟悉的话。 “贫时不屈,达时不荡。” 苏府 司马错四人坐在府邸中,脸上带着疑惑不解:“安国君这是怎么了?” “你们觉不觉着这几日安国君和司寇兄弟都有些奇怪啊?” 苏秦、张仪二人老神在在的坐在那里,显然是比司马错这个武夫聪慧一些,一下子就看出来了这个事情背后所隐藏的内容. 赢疾则是一言不发的坐在那里,用略带嫌弃的、像看一个笨蛋一样的眼神看着司马错。 司马错还在发问:“最近我找司寇询问政务,想要让他问一问安国君意见的时候,总是找不到。” “就算能够找到他,他也是一脸歉意的说安国君身体抱恙,只怕无法处理,让我来找你们二位商议。” “我说我跟他俩人商议也是一样的,他说他也身体抱恙了?” “我说那实在不行,喊上陈瞻那个小子一起商议也行,结果司寇说陈瞻那个小子身体也抱恙了???” “且不说安国君和司寇了,安国君年纪大了,身体抱恙我能够理解,司寇一看就是弱不禁风的,身体抱恙我也能理解。” “可陈瞻那个小子壮的跟头牛一样,整天横冲直撞的,身体好的恨不得能顶三个我。” “他身体怎么也这么巧抱恙了??” 张仪听着听着就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指着司马错说道:“司马将军,难道你没有感觉出来什么不对劲儿么?” “就算是身体抱恙,难道那么巧,安国君府的三位都身体抱恙了?” “而且就那么严重连出面都不能?” 他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唏嘘:“这是想要避嫌啊。” 避嫌? 苏秦睁开眼睛,眼神中带着些许敬仰:“王上令我等四人为辅国之臣,如今病重,令安国君为总览一切的监国,可辅国之臣一共有七位,陈氏自己就有三个。” “且其中一位还可以不顾我们的意见直接决断。” “你难道不觉得陈氏站在了风口,太过于招摇了么?” 司马错一脸的错愕,他当然不愚蠢,所以苏秦一点他就明白了,可正是因为他不愚蠢他才更加不明白。‘ “王上对安国君等如此信任,怎么会怀疑他们么?” “这是对他们的信任啊!” 苏秦倒是笑了一声,随着他的地位和年纪逐渐的变大,他有些时候也敢在私底下开两句陈野的玩笑了。 当然,是不带恶意的那种。 “你还不知道我们这位安国君么?为人最是谨慎了。” “眼看着自己站在了风口浪尖,当然是要躲一躲,当年商君不也是这样子做的么?” 说起来商君,在座的几人都是沉默了。 他们想到昔日商君成为相国的时候,也是如此这般的以“身体抱恙”之名,闭门不出,谁都不见,而如今他的弟子陈野成为国相,同样辅国的时候,竟然也做出来了同样的选择。 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 司马错摇了摇头,不由得抱怨道:“唉,安国君就是太小心了,国内难道还有人会攻讦安国君么?” “安国君一心为国,做出的贡献谁人不知道呢?” 张仪却嗤笑一声:“恰恰是因为安国君的功劳太大了!所以有些人才会生出不应该有的心思!” “近些日子,咸阳城可是不太平啊。” 这话说的确实是真的。 在嬴驷病重,几乎无法主理朝政、令陈野以及几位大臣辅国的时候,一些流言就悄然的出现了。 就在陈野以及陈瞻、陈慎身体“抱恙”之后的没几天,一些朝臣便开始上书,说陈野一人独断朝纲,乃是僭越之举。 而近几日,些许奏文几乎是已经就差把话说明白了。 苏秦的眼神低沉,尚且未曾说话的时候,赢疾却开口了:“等吧。” “等那些人暴露出来自己真正的目的。” “便,一网打尽,斩草除根!” 赢疾向来话不多,但每一句都直接了当,丝毫不拖泥带水。 又过了几日,上书的奏文已然很明白的写明了自己的目的。 有人当朝弹劾陈野,并在奏文中说出了:“秦国之乱,为有奸佞。” “奸佞者,陈野!” 此言一出朝堂震骇。 PS:晚了.不好意思.晚上尽量保证不迟到! 第一百一十四章:君子立身以“德”【6k二更,求订阅】 “奸佞者,陈野也!” 这六个字一出,朝堂大乱。 无数人指着那悍然站出来弹劾陈野的人,有些是真心觉着这个人简直是疯了,而有些则是为了捧陈野,希望陈野能够看见自己的“舔”。 苏秦、张仪、司马错、赢疾、陈瞻、陈慎六个人坐在原地一言不发。 当国君病重后,陈野又在闭门不出“养病”的时候,朝堂上的事情几乎全部都是由他们几个人决断的。 他们不开口,此时也没有其他人敢开口。 但那个弹劾陈野的人还在继续胡言乱语,说着弹劾陈野的话,而且越说越严重,甚至将已故的商君给带了进来。 言说商君的变法是为了自身的利益,根本不是为了秦国。 说商鞅变法害了秦国这么多年。 说商鞅把持朝政多年之后,又让自己的弟子把持朝政,甚至说到最后,这位弹劾陈野的人说出了一句诛心之言。 “到底是王上真的病重了无法主理朝政,还是你们这些人联合起来暗害了王上?” “即便王上病重,也有太后、王后、甚至是诸多公子在!” “如何轮得到你们这些小人?” 他昂起头,眼睛中充斥着不屑的神色,似乎不想与这几个人同流合污一样:“朝堂之上,半数都是陈氏的人!都是陈氏的走狗!” “这天下到底是赵氏赢姓的天下,还是你陈氏的天下?” 朝堂上的其余大臣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心中都是抖了一下,他们下意识的看向坐在一边的那两位。 陈慎、陈瞻。 虽然今日安国君陈野不在,但这两位可是在的啊. 那个家伙会有什么下场?被诛杀?夷三族? 只见陈慎缓缓的站起身子来,脸上的神情依旧是平和的、淡然的、他坦荡无比,好像从来没有什么事情可以让他变换了脸色一样。 他轻轻的叹了口气说道:“这位同僚心中如此憎恶陈氏、又如此憎恶商君变法以及家父,到底是因为家父挡了伱们的路,让你们这些人不能够蝇营狗苟的活在秦国,还是如同你说的一样,是为了秦国好呢?” 陈慎走到这人身旁,大殿之上的士卒早在他侮辱商君、侮辱安国君的时候,便已经令人将他按住了。 他蹲下身子,看着这人的眼睛,眼神中的坦荡让这人都有些下意识的心虚了,下意识的低下头,躲避陈慎的眼睛,不敢和陈慎对视。 他的确不是真心地为秦国好,而是有人许诺给他了他利益。 若是成功了,他不仅可以名流千古,更是可以再往上走一走,可即便是失败了,那些人也承诺过,会将他的妻子老母安置好,绝对不会让他们受到一点的伤害。 财帛动人心。 即便不为了自己,为了自己的家人,他也想要试一试。 更何况,之前咸阳城中传遍流言的时候,安国君都没有杀人,难道现在还会杀人么? 虽然有些害怕,但是他义无反顾的还是决定要做这样的事情。 陈慎看着躲避自己眼神的人,嘲讽的笑了一声,他站起身子来,看向方才讨论的热烈的群臣,轻声道:“且先不说我的父亲,只说商君。” “商君为了变法,付出了全部的心血。” “这天下诸国哪一个不曾进行变法?但有哪一个是因为变法就达到了如今秦国的地位和实力的?” “韩没有变法么?齐没有变法么?” “嗯?” “不说这么远的了,只是说近的,赵国,赵王的变法难道还不够让诸位清醒过来么?” “不是所有的变法都可以让国力瞬间达到鼎盛阶段!” “而商鞅变法确实做到了!” “甚至如今因为变法一跃成为强国的赵国,也打不过多年前的秦国,更遑论是如今的秦国了。” 他的声音中带着些许叹息的说道:“商君的贡献,有目共睹,有些人为了攻讦陈氏,竟然连商君的功劳都可以忽略了!” “此非人哉!” 陈慎猛的转身,声音中带着些许唏嘘:“至于陈氏?” “诸位,我问诸位一个问题。” “除却前几日的“质子”之事外,诸位已经有多久不曾见到我父亲出现在朝堂上了?” 这话一问出,在场的人又是一片沉默。 陈野有多长时间不曾出现在朝堂上了? 上一次见到陈野,还是秦惠文王更八年的事情,如今都已经更十四年,马上要更十五年了! 六七年的时间,掌握大权,可以说是真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陈野都没有出现在朝堂上,“把控”所谓的朝政。 想到这个事情的众人纷纷低下了头。 陈野乃是真君子啊。 他们扪心自问,若是自己能够把握朝堂大权,自己会这么多年不出来么? 不,绝对不会的。 他们会尽情的享受权力所带来的一切。 这便是人与人的不同。 陈慎站在那里,身姿挺拔:“我的父亲,问心无愧;我问心无愧,陈氏同样问心无愧。” “仰不愧于天、俯不愧于地、问心无愧于自己,这是陈氏的家训,一直挂在陈氏的墙壁之上,也挂在陈氏所有人的心中。” “我父亲记得,我和我的兄弟记得,我的儿子和他的兄弟们同样也会记得。” “若有人觉着陈氏问心有愧,安国君府邸的大门随时敞开。” “若真的能够指出陈氏的错漏,陈氏上下自刎于门前!” 这话说的很重,甚至天下没有几个人敢说这样子的话,因为人总是会有一两件做错了的事情。 可陈氏不同。 陈氏的三代人至今为止,没有做过问心有愧的事情,哪怕有错漏,也会认错、弥补,已然问心无愧。这是古时候至人才能够做到的事情,如今的陈氏中,陈野和陈慎已然做到了。 整个空荡荡的朝堂上,只剩下了陈慎站在那里的身影,以及他开口说话的声音、 这显得他的声音是那么的坚定、那么的纯粹、那么的刚正不阿与一身正气。 这便是陈氏。 那诬告陈氏、诬告陈野的人也是不由得叹息一声:“整个秦国,不,整个天下间,能够说出这般话的人,能够有几个呢?” 他上前一步出列,跪伏在地上:“臣请还陈氏一个公道!还陈氏一个声名!” 有些时候,事情没有发生是因为缺少了一个带头的人。 而此时,这人一旦开口,其余人纷纷上前出列附和。 “臣请还陈氏一个公道!还陈氏一个声名!还安国君一个清白!” 呼喊声如同山崩一样,倾袭着人们的耳朵,坐在最前方的几位对视一眼,最后由赢疾站了出来,他的神色肃穆异常,看着那被士卒扣押住的人没有丝毫的犹豫:“拉下去,押住,仔细审问!” “王上说出诏书的时候,我等就在身边。” “我为赢姓之人,为宗室弟子,为王上的亲弟弟!” “我有什么理由欺骗大家呢?” 他叹了口气说道:“好好审问,看看背后是不是有什么人在作祟!” 而人群中,某些人则是暗暗地低下了头。 显然这件事情的背后并不是那么简单,而背后的人也并不是想要瞬间击垮陈野,毕竟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安国君府 陈慎看着坐在棋盘面前,慢悠悠下棋的陈野,有些无奈:“父亲,都什么时候了,您还在下棋?” “这一次的弹劾虽然没有成功,但那个总是留下后手的人是绝对不会坐着等死的。” “日后必定还有出手的时候。” 陈野却是不急不忙,笑着说道:“那又怎么了呢?” “你爹我问心无愧,所以不害怕那些人来查、来询问,更何况,我是国相,除非是有陛下的诏书,否则谁敢轻易闯进安国君府?” “有些事情啊,不是急就可以做成的。” 陈野叹了口气,没有因为这个“事情”着急,反而是因为陈慎的性格真的有些着急了。 “你的性格还需要忍一忍,磨炼一番,否则无法成就伟名啊。” 陈野明白这一任的秦王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了,当然更加清楚下一任秦王嬴稷到底是一个怎么样子的性格。 那是一个多疑到了极点的人。 即便是自己最喜爱的范雎也无法让他完全相信,他若是说完全信了你,那就是在欺骗你了。 陈野抬起头:“你看看陈瞻就不着急,苏秦张仪也不着急,赢疾司马错也不着急,那你在急什么?” 陈慎看着陈野,有些无奈:“关于父亲的消息,我总是关心的。” “只是如今其他几位都没有表明态度,不如我” 陈野摆手:“把你脑子里那些没用的东西全部都是给我忘掉,他们也是在等。” 他将一枚棋子放在某个位置,眨眼之间棋盘中已经死掉了的大龙瞬间再次活了过来,并且生龙活虎。 “要稳坐钓鱼台,就要等。” “要不了多久就能够看到司马错他们几个人的动作了。” 陈慎看着依旧悠闲的自家老爹,无奈的扶额叹气,之后被人叫走了。 而陈慎走了之后,陈野的脸颊上带着带着些许无奈的、没有恶意的嘲笑:“唉,这个儿子啊,整天比我这个当爹的都要操心。” “只是.” 陈野幽幽的望向远方:“背后的人,到底是谁呢?” 其实所谓的“背后”的人,陈野已经知道是谁了,毕竟前些年那所谓的“攻陈之盟”成立的看似小心翼翼,但没有躲过他的眼睛。 可是陈野不相信。 不相信仅仅凭借这些人就能敢在这个时候攻讦自己。 而且 那日嬴驷召见他们这些人的时候,最后留下了赢疾,又是与赢疾说了什么呢? 这几日,除却赢疾进宫见了嬴驷之外,其余人可是都不曾进宫啊。 嬴驷当真不知道这几日的风波么? 还是说,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怀疑在他的心中生根发芽,几乎要成长为茁壮的大树了。 惠文王更十四年的冬天比年的冬天都要更加的寒冷,雪早早的就在咸阳城落了下来。 十月的时候,朝堂上再次有人攻讦陈氏以及陈野,这一次的他们小心了许多,不说陈野是奸佞了,只是说陈野把持朝政,并且说苏秦、张仪、司马错等几位上卿难道功劳就小了么? 可依旧居于安国君之下。 十一月的时候,这种攻讦再次改变了策略,说陈氏把持着司寇的位置不肯放出来,目的是为了把持秦律,借机铲除异己,为自己培养势力。 十一月中旬的时候,整个朝堂上已经是吵成了一锅粥。 陈慎和陈瞻这一次没有出面,因为被陈野按在家中老老实实的抄写秦律,不让他们上朝了,只是让他们告病。 十一月下旬,或许是以为自己的攻讦有了效果,那些人已经活跃到了甚至每一天都能够想出来一个弹劾陈氏的理由了,还有人说陈瞻当年的军功更是假冒的。 但说出来这话的人转瞬间就被司马错斩杀在了大殿上。 血溅五步,没有丝毫的犹豫。 并且在杀了这个人之后,司马错还用带着鲜血的长剑指着那些不知道什么时候混进朝堂的儒生,脸上带着嘲讽:“你们攻讦陈氏以及安国君的事情,有安国君的交代,所以我并不打算怎么样你们。” “但你们意图攻讦新法、攻讦军功制度,攻讦陈瞻,那便是本将所不能够容忍的了。” 他咧开嘴笑着,笑的十分凶悍,像是刚才从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人一样。 “每一个士卒、每一个得到了军功封赏的人都是本将亲自核验过的,绝对不会有什么差错,若是有疑惑,只要有证据,本将立刻将自己的双手砍下,从此再也不握长剑!” “可若有人想要毁了我们从下往上晋升的渠道,妄图恢复贵族世袭的制度,那么便问问我手中的长剑是否锋利!” 说完这话,司马错便甩袖离开了。 整个大殿都寂静一片。 没有人想到,一向脾气很好的司马错会暴起伤人,也没有人会想到司马错会直接杀了那个人,没有丝毫犹豫,没有丝毫的程序。 司马错离开之后许久,朝堂上才有了些许声音。 但也不是可怜那个被杀了之人的,而是一道嘲讽:“呸,什么人都敢质疑军功制度了。” 他站起身子来,哗啦啦的跟着一片以军功封爵的高官们都站了起来。 “此等朝会,有什么参加的必要?” “一群酒囊饭袋。” “要我说,安国君还是太过于仁慈了,否则拿着一把剑把这些脑子里全部都是争名夺利的人全给他杀了。” “一个都别留。” 说完之后,一大堆人跟着他便离开了。 正当众多朝臣准备说什么的时候,再次有人站了起来,同样是人招惹不起的大佬。 苏秦、张仪二人。 这两个人虽然都只是上卿,但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若是不出意外,等到安国君卸任相国之位的时候,这两位便会成为新的相国。 苏秦看了一眼坐在那里闭着眼睛的赢疾,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的说了一句:“唉,安国君一生为国,如今却遭到这样的质疑,当真是令人寒心啊。” 他同样甩袖离去:“这朝会,不开也罢!” 司马错、苏秦、张仪、陈瞻、陈慎、陈野,七个辅国之臣中有六个都已经不在朝堂上了,这朝会的确是没有什么开的必要了。 赢疾站起身子来,环视着四周:“散了吧。” 百官离去之后,赢疾来到章台宫中,看着坐在大殿中,手里拿着一卷书籍看着的嬴驷,心中同样是带着困惑。 “兄长,安国君之忠,难道还需要这般考验么?” 他没忍住,终究是说出了这些日子以来自己内心的困惑。 是的,那些弹劾陈野以及陈氏的人,虽然并不是赢疾、嬴驷组织起来的,但却是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发展起来的,甚至是有意让他们渗入到朝堂之中的。 这些时日对陈氏、对陈野的攻讦也是嬴驷默许的。 赢疾那日被单独留下来,便是因为嬴驷对他说了这些事情. 嬴驷微微一笑,放下手中的书卷:“你以为我是为了考验老师?” 他摇了摇头:“不,我不是为了考验老师。” “我是为了让一些人以为我在“考验”老师,唯有这样,躲在暗中的那个人才会站出来。” 嬴驷的手划过桌子上的一封封奏疏:“你瞧瞧吧,这些都是我表现出来对老师的怀疑后,朝堂上多出来的奏疏,全部都是暗中弹劾老师的。” “这些人归属于一个势力。” 嬴驷的眼睛中闪烁着些许的冰冷:“楚系、魏系啊。” “弟弟啊。” 嬴驷长叹一声,无奈的说道:“我的寿数真的不多了,剩下的这些时间,我要尽量的让秦国暗中的局势暴露出来。” “这些年秦国为了发展势力,吸收了太多势力以及太多的人了。” “咸阳学宫更是面向天下人的。” “你知道秦国如今的朝堂中,究竟有多少六国的探子么?” 嬴驷自嘲的笑了笑:“就连本王都不知道。” “所以才跟老师商议,来了这一出。” 跟老师商议? 赢疾本身听得好好的,但听到这一句有点绷不住了,合着安国君早就知道啊? “可,若是安国君早就知道,兄长你为何瞒着我?” 嬴驷诧异的看了一眼赢疾:“老师能够装出来不知情的样子,但你若是知道了,你能够像之前一样装的天衣无缝让人看不出来么?” 赢疾本来想说能,但转瞬间停顿了一下。 他好像是不能的. 于是尴尬的咳嗽一声,转移话题道:“那现在兄长找全了么?” 嬴驷微微一笑:“当然找全了。” 他长叹一声:“明日孤便会上朝,老师也会来。” “孤倒是很想看一看,那些隐藏在暗中的人,到底是一个什么样子的表情啊。” 安国君府 陈慎、陈瞻两人依旧是在战战兢兢的抄写秦律,一边抄写还要一边听着自己老父亲对他们的嘲讽。 “连这点事情都看不出来,你们俩的脑子是怎么长的?” “还有你陈慎!” “一涉及到为父的事情,你怎么就控制不住自己?” “朝堂上说的那些话挺厉害啊?” “现在怎么不厉害了?” “我告诉过你们多少遍?要学会心平气和、冷静的、理智的看所有事情!不要被外物侵扰!要用心看世间的事情、用脑子看世间的事情!而不是用你们的那双眼睛!” “眼睛会骗人!耳朵会骗人!” “但是清醒的、理智的脑子不会!” 陈野冷笑一声,继而说道:“明日随着为父上朝!” 说完之后背着手就朝着院子里走去了,等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的时候,陈慎、陈瞻两个人瞬间放下了手中的笔,甩着手。 “累死了累死了。” 陈瞻性格活泼一点,他趴在桌子上,一个已经快三十岁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一样。 陈慎也是有些无奈。 自己孩子都已经十几岁了,自己却还跟个孩子一样动辄被父亲责罚。 不过,不管是他还是陈瞻的脸上都是带着笑意。 到这个岁数还能够被父亲责罚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情啊?难道不比想要与父亲说话都没有可能要好得多么? 这是他们发自内心的想法。 腊月,初三。 章台宫 一群人在台下摩拳擦掌,等着朝会一开始就开始“热情”“友好”的“讨论”,但今日好像出奇的安静 不知为何,有些人的心里突然有些不安。 随着“王上到——”那略带尖锐的声音,传闻中已然病重差不多快死了的秦王嬴驷安稳的站在那里,气色甚至比一般人都要好. 嬴驷脸上带着玩味的看着众人,轻笑一声:“诸位怎么不“讨论了”?怎么看着还有些惊讶的样子?” “是本王的康健,让你们怀疑自己的探子了么?” 而与此同时,宫内。 一批黑甲的卫士手中握着兵器,正在每个宫中抓人! 最先被踹开的,便是王后宫中的大门。 朝堂上,一群人忐忑不安,嬴驷看向宫殿的大门,大笑一声:“老师,进来吧!” “踏踏踏——” 脚步声响起,陈野缓缓走了进来,脸颊上带着慈祥无比的笑容。 但腰间却配着一把长剑。 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开口,即便他们觉着陈野佩剑上殿乃是大事! 可嬴驷的一言不发让他们认识到,这是嬴驷允许的事情。 众人开始扒拉着过去的记忆,他们逐渐的认识到一个恐怖无比的真相。 嬴驷的病是假的。 嬴驷对陈野的怀疑是假的。 嬴驷对陈野的捧杀是假的。 陈野的寒心是假的。 陈野的闭门谢客是假的。 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只有一件事情是真的。 那就是嬴驷和陈野联合起来要算计他们的事情是真的!此时后宫中,只怕他们的探子全部都被抓了起来! 嬴驷看着陈野,笑着问道:“老师,您准备如何处理这些人?” 他指着那些已然枯坐在地上,如丧了父亲一样的有些臣子。 而陈野则是微微一笑:“启禀王上,都说“君子立身以德”,要讲究德行和仁义啊。” 这话一出,那些人有些愣神,难道陈野会放过他们? 然而陈野的下一句话则是让他们再次陷入了绝望中。 陈野并不打算放过他们,因为陈野紧接着便说了:“但,臣不是君子。” “就算臣是君子,臣以立身的“德”也不会是“仁义”和“德行”。” 他环视着群臣、看着台上的嬴驷,看着瘫软着的群臣,笑着说道:“王上可知,为何臣请今日王上允许臣佩剑?” 嬴驷略带些许好奇,其实他也好奇这个事情。 “为何?” 陈野抽出腰间长剑,只见剑端的位置刻了一个大字。 “德”。 “这便是臣的“德”。” “君子立身以“德”,臣以立身的便是此物了。” PS:日万的第三天,卧槽我以为我定时了谁知道没有!!我都按时写完了!!!擦。另外本来想断一手的,断在“踏踏踏——”这里,但是想了想这样很不爽,各位老爷们看着估计也会很不爽。 所以我就没断。 么么么么哒。 第一百一十五章:什么叫反转和出人意料啊!【4k一更,求订阅】 “德”是一把剑? 这位名扬天下的“陈子”说自己的“德”是一把剑?给一把佩剑起名字叫做“德”? 在场的儒家弟子面面相觑,你看我我看你,一脸困惑。 这是什么操作? 但他们却一句话都不敢说,毕竟这位已经说了自己的“德”是手中长剑,万一自己喷他的时候,这位“以德服人”呢? 嬴驷看着一本正经介绍自己佩剑的陈野,也是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明明是这么严肃的场合。 他轻咳一声,而后看向站在那里,一脸我很严肃认真的陈野说道:“老师,您给自己的佩剑取名为“德”?这.” 陈野则是一本正经:“启禀王上,这有何不可?” “昔年孔丘周游列国的时候,带着自己的三千个弟子。” 他看向一旁的儒家弟子问道:“据说,孔丘身长九尺六寸?(一尺23.1cm),并且力气很大,可以徒手打开城门?” 那群儒家弟子心里清楚的知道陈野想说什么,但.陈野所说的的确是事实,所以他们也不能反驳,只能略带憋屈的点头:“回禀安国君,是这样的。” 陈野这才又说道:“老夫虽然不曾读过几本书,却也曾经看过《论语》,论语中有言,有弟子询问孔子是否要以怨报德。” “诸位可知道孔子是怎么回答的?” 以怨报德? 那群瘫软在地上的人脸上瞬间又升腾起来了一抹希望,难道陈野要顾忌自己的名声,所以准备放过他们,来一手“以怨报德”宣扬自己“仁义”的名声了? 可他们看到那群儒家弟子逐渐恍然大悟的神色时,心中隐隐有些许不安。 难道不是他们想的那样? 只见一名儒家弟子缓缓站起,走到大殿中央,轻声道:“回禀安国君,昔日有弟子问:“以德报怨,何如?”。” “孔子曰: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当以直报怨。” 以直报怨! 这就是孔子的回答。 而不是有些人误传的以德报怨。 孔子从来不是什么和善的老头子,而是一位身高两米二,一身肌肉并且能够徒手打开城门的壮汉。【注1】 这才是真正的孔子。 若孔子看到后世中那些所谓的“儒家”弟子整日喊着“以德报怨”,喊着要对敌人“仁义”的弟子,只怕是气的要从棺材里面爬出来,一个个的将其诛杀。 毕竟 孔子有“诛少正卯”的前例在先。 陈野转过头,手中提着长剑,一步步的走到那群人的面前,手中长剑的寒光有些许刺眼。 “孔丘这个一向以“仁义”著称的先贤都说要以直报怨,老夫这个俗人怎么能够做到以德报怨呢?” 他咧开嘴微微一笑,这个时候他的牙齿已经脱落了不少,因此笑起来显得很是恐怖。 那群人看着陈野走过来,几乎是要被吓得昏迷了。 这位该不会是想学之前的司马错,在朝堂上直接杀人吧? 谁料想陈野走到这些人面前后,却转过了头,望向前方的嬴驷:“因此,臣请依照秦律处之。” 大殿中的臣子们都沉默了。 这个时候即便是陈野直接诛杀了这些人,血溅当场他们也不会觉着有什么。 可陈野却依旧能够克制住自己内心的愤怒,而且依照秦律行事,再一次的维护了秦律的尊严。 这是多么难得的事情啊! 有权而不放肆,有力而不纵容,恪守己身,乃以奉公。 这才是真大人耶! 此时,众人又想起来了昔日商君对陈野的评价:“贫时不屈,达时不荡,真乃大人耶!” 这个评价,再次让众多大臣认识到了“陈野”。 也同样认识到了“陈氏”的家风。 公!奉公为守。 正!其身为正。 此乃公正。 一种“陈氏”可信的感觉从他们的心中升腾起来。 而站在那里的陈野也没有出乎自己预料的看到了系统面板上,陈氏信誉度的再次提升。 这一次的提升是巨大的。 之前通过陈野和陈慎、陈瞻的一点点经营,陈氏的信誉度从八十跨越到了一百一十。 这三十点是他们父子三人用了将近十年的时间才提升的。 而现在,仅仅是这片刻的功夫,陈氏的政治信誉度便是从“一百一十点”直接飙升到了“两百三十点”。 飙升了整整一百二十点! 当然,这并不是因为陈野的这个行为真的这么的让人信服,而是这个行为加上之前陈氏几十年如一日的坚守,才让天下人联想、而后信任。 是一种量的积累,量变达到一种程度就会产生质变,这是天然的哲理。 厚积薄发之下,陈氏的政治信誉度终于是来到了第三个阶段。【注2】 两百点以上的阶段! 陈野微笑着站在那里,他相信等到这群人下朝之后,陈氏的政治信誉度还会继续增长,因为. 口口相传的信誉度加上人们心中对于“正义”天然的推崇,会让一切事物“美化”。 台上的嬴驷看着站在那里的陈野,脸上也多了几分柔和的笑容,其实就算是陈野当场杀人他也不会意外,更不会阻止的。 可如今陈野的行为却让嬴驷心里更是满意。 当朝杀人可能在一些人看来不算大事,但对于一个君王来说,这是对于王权的挑衅。 王还在,你杀人? 伱将王上置于何地? 他摆了摆手,笑着说道:“老师啊老师,你不将这些人当场诛杀出出气?” 陈野挺直了腰板:“启禀王上,一切乃以秦律为先。” “臣虽为国相,但却更是秦的国人。” “无权当朝杀人,更无权当着王上的面杀人。” “在秦国,能够理所当然杀人的唯有两者。” 嬴驷轻轻哦了一声,略带好奇:“两者?” 陈野望向嬴驷:“其一,为秦律。” “秦律者,秦国之根,乃是维护秦国一切秩序的物,所以秦律杀人,乃是依照“法”,自然是可以理所当然杀人,只要是违背秦律的,按照秦律当诛杀的。” 嬴驷环视着四周,看着那坐着的群臣:“那么其二么?” 陈野声音依旧严肃:“其二为王。” “王乃一国之君,犯王者,当杀。” “因为王乃秦国之本。” 一根一本将一人一物解释的清清楚楚,而在场的法家弟子全都是眼睛中冒着金光。 这便是对于法的解释啊!这便是对于法家终极梦想,建立起来一个封建专制国家,而将之前的一切不合理制度的国家给覆灭的解释啊! 何为封建专制? 如此便是封建专制! 而其他流派的弟子听了反而是脸色有些漆黑,他们没有想到一向不以法家弟子自居的陈野会在这个时候,说出来这样子的话。 陈野站在原地。 其实并不是他想要建立封建专制国家,而是这个时代只能够建立封建专制国家! 这是最优解! 为何古代的希腊虽然可以说“文明”繁华,但却比不过同一时期的中原华夏? 为何希腊覆灭、罗马却能够坚持传承,且最后那片土地上的国家一个个的继续坚持“封建君主专制”? 还是那句话,因为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贸然实行那些先进的制度,只会给这个时代以致命的打击。 或许有些人觉着可以先带来先进的技术,将经济拉上来之后再实行上层建筑。 但技术的进步就像吃饭一样。 需要一口一口的吃。 就像人吃了第一百口饭就吃饱了,你却不能只吃第一百口饭,而忽略了之前的九十九口饭一样。 建房子还需要一步步的打地基,怎么换成了技术就能够一跃而起飞? 人们的思想不改变,一切都是白搭。 陈野很有野心,他想要改变的不是一个帝国,不是一个时代,而是未来的那轰轰烈烈的时代的浪潮! 他要一步一步的,每一步都在历史发展的轨迹下,但却“偏移”一点点。 每一次的改变,或许在历史的浩瀚大海中只能够算是一朵小小的水滴,可当陈氏数百年,甚至数千年的积累加在一起呢? 一朵、两朵、三朵、四朵。 当传承了千年的陈氏积累的浪花积累在一起,那便是足以撼动历史“车轮”的浩荡长河。 一如他在秦国做的这些一样。 就连嬴驷都不知道陈野到底做了什么,整个秦国,整个天下,或许没有人知道陈野都做了什么。 唯有陈野自己知道。 陈野微微笑了笑,他站在那里,一如既往的开口道:“所以,臣请王上下令,或依秦律行事,或者.王上可下令直接诛杀此等贼子。” 嬴驷听到这里突然噗嗤一笑,他太了解自己的这位老师了。 摇头轻笑一声:“老师啊老师,你连孤都算计。” 指着陈野有些无奈的说道:“好好好,孤下令,孤下令。” 说着这里,嬴驷的神色严肃:“尔等国贼,诬陷安国君、更意图谋害孤,罪同谋逆,当夷三族!” “今日首恶再此,便直接诛杀了吧。” “安国君乃是苦主。” “便请安国君动手,诛杀此等贼子!以正国法!” 几乎就在嬴驷声音落地的那一刹那,陈野便直接一边应声道:“唯!”一边走到那些人的身边举起手中长剑! “呲——” 长剑与逆贼的脖子相交接,发出一道沉闷而又有些清脆的声音,下一刻那些已经吓蒙了的人脑袋与脖子便分离了。 脑袋滚落在地上,鲜血溅到了陈野的身上,将其青色的长袍染成了鲜红色。 而陈野没有丝毫的在意,一步步的走向其余贼子。 手起剑落,没有丝毫犹豫,没有丝毫停顿。 大殿之上一片寂静,今日的一切发生的太让人不知道说什么了。 反转太多了. 本以为今日还是一个“讨伐”安国君的朝会,结果变成了安国君与王上一同算计这些贼子;本以为安国君会“以德服人”,结果安国君说自己的“德”是一把长剑。 本以为安国君会当场诛杀这些贼子,与前几日的司马错一样,结果安国君说要依照秦律行事。 本以为都依照秦律行事了,今天不会那么刺激,结果王上下令让安国君当场动手诛杀 一切的本以为都变成了“竟然还能这样”。 陈野一身血腥味,一剑一个杀完了之后,才走到了大殿中央,提着剑,剑身上还不断的往下滑落鲜血。 “臣已经完成了王上之令,特来回复王上。” 嬴驷听了都有些无奈,扶额叹气:“老师啊,孤看着你杀的人,当然知道你已经完成了。” 他颇为无奈:“行了行了,今日的事情算是已经结束了。” 他看向站在那里,战战兢兢和鹌鹑一样的众多臣子,心里莞尔一笑。 紧接着便是有了些许的阴霾。 这些时日给这些人的惊吓和“意料之外”已经够多了吧? 即便日后再出现什么“意料之中”的事情,这些人也会朝着这方面去想吧? 嬴驷的心里幽幽的叹了口气。 这样,等到日后他真的崩殂了之后,真的出现了什么“出乎意料”的事情,什么“不按常理”的事情,这些大臣也会觉着又是自己留下的后手准备和安国君一起算计人吧? 这样 即便他死了,也能为自己的老师和儿子做些什么了。 如此,死而无憾。 他强忍着自己想要咳嗽的身体状态,忍着巨大的痛苦笑着说道:“既然如此,便散朝吧。” 说着,便往后殿走去。 诸多臣子起身行礼,继而一个个的松了口气,都是小声讨论着。 唯有陈野站在大殿上看着嬴驷离去的背影,心中更是悲戚和无奈。 为何一向谨慎的陈野会当朝如此? 还配合嬴驷做出这般不符合他性格的举动? 因为陈野知道,自己唯一的这位弟子,真的时日不多了. 在送走了自己的老师之后,他终于也要送走自己的弟子了么? 有些时候. 活的时间太长,似乎也成了一种痛苦. 后殿 方才走到后殿的嬴驷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猛的弯腰一口血吐在了地上。 那血已经不是红色的,而是有些发黑了。 他接过身旁内侍递过来的蜜水微微漱了漱口,之后从袖子中拿出一枚丹丸。 这是猛药。 让他身体可以将最后一点“油”榨出来以供他这盏“油灯”燃烧的猛药。 与之对应的代价是,本来可以在病榻上活一年半的他,只能够活半年甚至不到半年了。 这是惠文王更十五年。 也是惠文王嬴驷在位的第二十七年,他是一位合格的君王。 PS:哈哈哈哈没想到吧,标题的反转不仅仅是前面剧情里面的几个反转,还有整体的【欢乐】和最后【刀子】的反转!!哈哈哈哈哈!!! 求订阅!!么么么么哒。 注1:这个事情出自《列子·说符篇》:“孔子之劲能拓国门之关,而不肯以力闻。”列子是公元前450出生,他成年的时候距离孔子去世只有三四十年的时间,这个事情应该是真的。 注2:前文有说明,0~30~70属于低等、普通、80~200属于可信、200~500属于无可怀疑的,500以上属于完全可信的。 第一百一十六章:新与旧【6k二更,求订阅】 章台宫,后殿。 在群臣都离去之后,陈野悄然来到了这里,看着坐在那里的嬴驷,不由得又是叹了口气。 虽然知道自己这个弟子心思很多,但这毕竟是陈野唯一的弟子。 几十年的相处下来,所积累的感情就如同细沙一般一点点的落在怀中,继而积累成了广阔无垠的沙漠。 他终究是不忍心。 “王上,还需要臣做什么。” 嬴驷看着面前眼神中明显带着忧虑的老师,不无感慨的说道:“老师啊,你一向谨慎,愿意为了我做这些,我已然是知足了,又怎么能够奢求更多呢?” 他握住陈野的手,脸上的神色中带着悲戚。 一双眸子如同秋天的落叶一般,带着感伤与怀念:“我实在是不愿意再劳累您了,但我却是没有办法了啊。” “我的性命便在这最后的半年时间了,我想要能够在这半年的时间里面,让稷儿迅速成长起来,因此我想让慎儿暗中前去赵国,为稷儿的老师,暗中教导。” “至于国内的司寇之位,还请老师暂时兼任吧!” “这半年的时间,国内会卷起一阵阵的风雨,唯有老师您才能够将所有的风雨给镇压!” 让陈慎去找过教导嬴稷? 陈野心中叹了口气,他知道嬴驷的想法,不外乎是想要将陈氏和嬴稷绑的更紧一些罢了。 这样陈氏才会在嬴稷即位的时候出力气确保他能够即位。 若是换成寻常,陈野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但此时看着面前几乎已然坚持不住,快要坠落的嬴驷,陈野终究是没有克制内心的情感,拍了拍他的肩膀。 其实在陈野的心中,陈慎并不是他的长子。 嬴驷才算是他的“长子”。 弟子如儿,陈野在十九岁的时候,两辈子的年纪加一起足够当嬴驷的父亲了,他在教导嬴驷的时候,是怀揣着身为父亲的心去教导的。 倾注的感情无法抵消。 “您放心吧,嬴稷会顺利即位的,您的安排也不会出现任何的意外。” 陈野看着嬴驷,坚定的说道:“即便是即位之后,我也会帮嬴稷看着的,会顺顺利利到他接手朝政,并且为他扫除面前的障碍。” 这是他对嬴驷的承诺。 嬴驷这才松了口气,他握着陈野的手却是不肯松开:“老师,你以陈氏之名起誓!” 陈野只是微微一笑立下了誓言。 等听到陈野的誓言,嬴驷才算是彻底的放下心来。 他坐在那里,神色虽然依旧苍白,但好像是有了些许红润:“老师,我若是去了,芈八子” 嬴驷的心中其实是有犹豫的。 芈八子野心勃勃,且确实是有能力的,更何况,嬴稷是芈八子的儿子,芈八子若是想做什么,一个“孝道”便是能够让嬴稷很多行为受到掣肘。 自古以来,国君幼小,而太后干政,宠爱自己小儿子、或者其他儿子的事情并不少见。 如当初郑国的太后,就威胁自己的国君儿子,给自己的小儿子封赏。 嬴驷担忧自己离去之后秦国也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事实上,他的担心也确实很有道理。 在原本的历史轨迹中,嬴驷离去之后芈八子主持朝政,几乎是把持朝政近二十年,一直到昭襄王三四十年的时候,芈八子才因为“某些事情”不得已的将“权利”还给了嬴稷。 而自己则是闭宫不出,将自己的性命留在了那里。 那是嬴稷最后的胜利也是芈八子的失败,但无论如何,朝政都在芈八子的手里把持了几十年。 哪怕是在嬴稷亲政后。 嬴驷的声音中带着担忧,但他却依稀有些不舍得,不舍得记忆中的那个芈八子随着自己一同离开。 他的脸上带着惆怅的神色:“老师,您说我该怎么办呢?” 这个时候的嬴驷还像是一个孩童一般,询问着自己老师某个自己无法解决问题的办法。 陈野看着嬴驷迷茫困惑的眼睛,心中无奈。 这是嬴驷想让自己再做一次保证。 君王之心,向来如此。 “您放心就是了,有臣在。” 他笑了笑:“芈八子能够以太后的身份压下一任秦王,但能够以太后的身份压住老臣么?” “老臣乃是您的老师,便算是她的老师。” “更是三朝臣子、加封安国君、掌国相位,有我在,秦国无忧。” 嬴驷在自己的脑子里过了一圈之后,发现也没有其他需要让自己老师做的事情了,当即心里那一口吊着的气完全出来了。 脸色也更加红润了些。 他看向身旁的侍卫:“王后那里可查出来了什么?” 侍卫行礼后,低声回答道:“启禀王上,王后宫中并未发现什么探子,倒是” “倒是公子荡与其生母的宫中,发现了不少的探子、” “我等查到证据,其与齐国、楚国、赵国、魏国都有联系,其中与魏国的联系更多。” “好似.好似夫人还许诺了赵国和魏国,若是公子荡能够成功即位,便将之前两国割让给秦国的城池如数奉还。” 嬴驷听了这话,冷哼一声,他怒极而笑:“好好好,好好好啊。” “秦国无数士卒洒血边疆才得到的城池,便被她这般轻易的拱手还回去?” “她以为她是谁?” 他冷笑着说道:“嬴荡是什么态度?” 那侍卫的头低的更低了:“公子荡并未反对。” 其余的话他反而有些不敢说了,其实不是并未反对,而是“大力支持”。 在嬴荡看来,只要能够换取到自己登基,无论是什么城池都可以交出去,就算是再割让几座也无碍。 这便是公子荡的态度。 而嬴驷也不是蠢货,几乎是一眼便从侍卫的态度中发现了什么。 “并未反对?” 他冷笑道:“只怕是大力支持吧。” 嬴驷微微闭上眼睛,声音中带着无奈和愤怒:“老师,你说这几个东西,除却嬴稷之外,还有人可以成为秦王么?” “我父亲、祖父和我三代才创下的基业,才让秦国有了如今的盛世,若交给这般的人,岂不是毁了?” “秦一统天下的理想,只怕也休想实现了。” 这话已然说出了嬴驷对嬴荡的失望。 在嬴荡做出这些事情的时候,其实他与秦王的位置已经无缘了。 当然了,原本的轨迹中,嬴荡是不至于此的。 但历史的更迭和改变从很早之前就开始了,嬴荡的身份和地位都发生了改变。 在原本的历史上,嬴荡的母亲是王后,即便芈八子再怎么得宠也不是王后,日后顶多算是一个王太后而已。 在这样的情况下嬴荡是嫡子,更是嫡长子。 只要自己不出意外,那么他便是下一任秦王,所以他才能够勉强保持理智,成为历史中的那个样子。 可如今历史已然改变,他只是一个庶子。 甚至都不是庶长子。 他怎么可能还跟历史中的他一模一样呢? 陈野却并不想听这些,他看着嬴驷,想要说什么却又停顿了下来,最后只说道:“王上,能活一日是一日。” 他看着嬴驷,虽然不忍心斥责,但还是想要说他两句。 “那些猛药还是不要吃了。” “虽然能够让王上保持如今的精神状态,勉力起来处理政务,但对您的身体却是伤及根本的,恐有损寿数。” 嬴驷咧开嘴嗤笑一声:“老师,我这副身体,还担心什么根本不根本的?” “哪里还有根本科可言呢?左右都是这一两年的事情了,不如让我保持精神状态的去死。” “这样我还能够为稷儿扫清前路!” 听着嬴驷的话语,陈野无奈的叹了口气后说道:“也罢,那我便不再多说了。” 他能够理解嬴驷的心理,若是他自己没有多长可以活了,他也愿意将这些时间压缩换取自己的精神能够保持寻常状态,可以在临死前完成自己的布置,为自己的孩子扫清前路。 而不是缠绵在病榻上。 赵国邯郸 王宫内 舞女正在翩然起舞,赵王坐在最前方,脸上的神情中带着些许的笑意和柔和。 他戎马半生,自然是该享受享受的。 但—— 今日的宴会显然不是为了享受。 在场的都是诸国之间各自交换的质子,赵王也同样心中清楚这些质子中有受宠的,有不受宠的。 受宠的只有一个,那就是秦王的嫡子嬴稷。 不受宠的倒是多了去了,其他几个国家送过来的都是不受宠爱的孩子。 毕竟没有几个人和嬴驷的脑回路一样。 嬴稷静静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听着那编钟不断敲击的声音,但心思却不在这面前跳舞的美人身上,而是在思索昨日陈守为他出的“题”。 陈守是陈野的庶长子,年龄上只比陈慎小几岁,是他的第二个孩子。 他虽然并不算是非常有才华的人,但为人却是老实、忠厚,性格温顺而又谦和,或许在几个孩子中,唯有他和陈野的性格是最相似的。 陈守没有出世,也没有爵位的原因并不是因为他的才华不够。 而是因为他自己不想要展露自己的才华。、 陈野尊重自己的每个孩子,而攸宁公主虽然并不是非常喜欢这几个庶出的孩子,但也不曾厌恶,而是一种寻常的对待普通孩子的心情对待他们。 当陈守十二岁的时候,陈野曾经询问过他。 想要拜谁为师,若是有心仪的对象,便可以替他寻找,如同陈慎一样。 若是想要周游列国,他也同样会请求嬴驷派遣卫士跟随。 但陈守一一将这些提议拒绝了。 他告诉陈野,自己想要留在家中,偶尔看看书、出去踏青、或者躺在屋子里睡懒觉,都是他所钟爱的事情。 不必觉着亏待了他。 他只是喜欢过这样懒散的生活。 就连这一次外出来到邯郸,也是陈野无奈之下的决定,因为其他几个孩子他并不放心。 唯有这个庶长子的性格让陈野放心,放心他带着嬴稷前来邯郸城。 嬴稷思索着昨日陈守为他出的题,想到一半竟然不由自主的用手在袖子中默默的算了起来。 数算在这个时代已经有了,但却并不深入。 而“陈守”在这一方面表露出来的才华,却让陈野不忍心就这样荒废,于是私下教导了自己的这个儿子不少。 如今,陈守将这些交给了嬴稷。 “公子?” “公子?” 一道道急促的叫声将嬴稷从思绪中唤醒,他抬起头,就看见远处的赵王正在看着他。 身旁的侍从也是低声提醒。 “赵王问您,在赵国过的如何,是否有不如意的地方。” 说完后,这侍从还贴心的说道:“赵王唤了您三四声,已然三息了。” 嬴稷一听,心中转念一想,当即起身,脸上带着些许歉意:“赵国之美人,实在是太过艳丽了。” “不知不觉间,竟让稷看愣了神。” 他脸上带着些许羞愧,之后端起桌案上的酒爵一饮而尽:“满饮此杯,为赵王贺。” 赵王听了嬴稷的话语脸上的些许薄怒不由自主的褪去了,转而是笑着说道:“哈哈哈哈哈,毕竟还是少年人啊。” “人少,则慕父母;知好色,则慕少艾,公子稷已然成人矣!” 转而便不再惦记这个事情了。 赵王看着嬴稷问道:“在赵国可好?可有人欺辱伱?” 嬴稷微微摇头,看着赵王声音中带着恭敬与谦和:“赵国国强,国人懂礼知礼,人皆谦逊,稷生活的很好。” “仰赖赵王治理,无人欺辱。” 赵王微微点头,心中不无得意之色,这嬴稷还是有点眼光的吗,这么夸耀自己。 于是更显得亲和了。 又说了几句之后,便让嬴稷坐下了,转而与其他质子交谈。 但与其他质子沟通的时候,却稍有欢喜的神色与亲近了,一来是因为其他国家都不如赵国强大,二来也确实是其他质子不如嬴稷会说话。 天色将晚,月上梢头。 宴会持续到很晚才结束,嬴稷从宫中走出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几乎快要到了宵禁的时候。 他坐上车辇,微微按了按额头:“走吧,回去。” 邯郸城,某处府邸。 一盏油灯微微的落在桌子上,照亮这个略显漆黑的屋子。 陈昭坐在一旁,看着手中的竹简,竟是看愣了神。 他沉浸在书海中的时候,陈守则是坐在一旁,同样是看着手中的书卷,脸上划过些许懒散的开心。 随着院落外车辇声的响起,屋子中的两个人都被惊醒了。 陈昭放下手中竹卷,笑着说道:“定然是公子回来了。” 陈守也是放下手中竹卷:“走吧,去看看公子这次都有什么收获。” 惠文王更十五年的冬天悄然来临,这是自惠文王病重以来的第二个冬天。 只是这一次与之前不同的是,他不必担心自己是否熬得过这个冬天了,因为他一定可以熬的过去。 从一开始的一丹丸,到后来的两个丹丸,嬴驷的气色越来越好,但其实内里的底子却是越来越差,几乎已经耗光了。 他在冬日甚至都不再穿大氅了,只是寻常的衣袍就可以。 这是因为那丹丸在不断的榨干他的身体,导致他的身体散发出温度,同样的也是因为这丹药中所蕴含的药力在不断的散开,所以让他觉着“热”。 事实上,他的身躯是“冷”的。 这就像是燃烧的火堆一样,虽然温度很高,但那是因为火堆里面的柴火不断的燃烧成灰烬的缘故。 冬日的秦国并没有停下来脚步,反而比之前走的更快了。 惠文王更十五年的十一月,即便是寒冬腊月,风雪覆盖的时候,魏国、赵国、齐国、燕国四国的联盟也悍然发动了对赵国的进攻。 而因为“秦赵盟约”的缘故,秦国也参与了这一场战争。 当然,主力还是赵国的军队。 寒风凛冽下,赵国的骑兵自变法改革后,第一次感觉到了痛苦。 地面上到处都是积雪,马蹄打滑,前行的道路是一片危机,而失去了马匹,失去了骑兵,赵国的军事实力便大大的降低了,虽然不至于回到原地,但却比变法后的他们弱小了许多。 原本的赵国对抗四国联盟都有些力不从心了,更何况是如今的赵国呢? 只是有秦国的帮助,这一次的战争没有输的很惨。 或者说,不是没有输的很惨,而是以一种惨烈的方式赢得了这一场战争。 惠文王更十五年的十二月十三日。 在风雪中,六国再次和谈。 魏、韩再次割让了两座城池,一座是秦国的,一座是给赵国的。 而与此同时,魏国内的反战浪潮声越来越大了。 他们不想要战争,尤其是不想要一直输的战争,自上一位魏王开始,只要是针对秦国的战争,几乎就没有任何一场是胜利的! 今日割五城,明日割五城! 秦军又至矣! 这样子的话悄然出现在魏国,但却是更改的版本。 成了 “今日割五城,明日割五城” “魏王又开战祸国矣!” 上一任魏王被臣子架空的事情,似乎又悄然的在魏国酝酿着了. 王不争气,魏国的臣子们只能够为了自己的未来而“奋力拼搏一把”了。 惠文王更十六年的元月,冬天尚未过去,一切都是被风雪覆盖了的模样,人们走在街头,没有人的脸上是苦涩的。 这是两任秦王这么多年的成就,也是陈野、商鞅这些贤才们努力这么多年的成就! 即便是在这个时候,咸阳城汇聚的商人还是很多。 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陈野和嬴驷两个人站在城楼上,看着那繁华的城池,脸上都是欣慰而又幸福的笑容、。 嬴驷转过头,搓了搓手,掌心发红,脸颊上尽是汗水:“老师啊,你瞧这秦国,如今怎么样?比起来我父亲将他交到我手上的时候,是好了还是坏了?” “好了几分?” 陈野倒是不与嬴驷客气,只是说道:“王上,这二十多年的时间,您与国内诸多贤才那么努力,秦国若是比之前还要差,岂不是显得我等很是无能?” 他平和的看着嬴驷的眼睛,知道这个孩子只是想要一个夸赞。 “王上做的很好。” “国人们的生活比起来先王在世的时候,不知道好了多少,人们可以安居乐业,即便是在这样子的惶惶乱世中,也能够有一片安然的乐土。” “这都是王上的功劳啊。” 两个人一边走,一边说着,身后悄然无息的飘荡起来雪花。 一片片雪花落在他们的身上,显得苍白。 天地苍茫,当积雪开始融化的时候,无数的雪水流淌在街道上,人们自发的出来将积水打扫干净。 整个世界像是被洗了一遍一样。 好似又变成了全新的。 惠文王更十六年二月在这种气氛下,悄然来临。 当燕子飞来的时候,人们知道,这是春天到了。 这是新的春天。 邯郸城 陈守看了看手中的信件,脸上的神色中带着些许莫名的惆怅,他拍了拍身旁已然长成少年的嬴稷:“稷儿啊,父亲来了信件,说是我们回去的时间快到了。” 是的,回去的时间。 嬴稷先是一喜,后是神色变幻莫测,他看着陈守,声音中带着些不可思议:“难道是父王的身体.?” 陈守微微点头:“父亲说,王上不顾惜身体,过去的半年里经常服用大补的猛药,如今身体亏空,几尽只剩下了一副壳子。” “他会提前给我们消息。” “城中的一切早已经是打点好了,只要得到消息我们立刻启程。” “日夜兼程下,我们三日便能够抵达咸阳。” 嬴稷坐在书案前,手不自觉的摩挲着,脸上带着些惆怅之色。 他虽然想要回去,也很想成为秦王,但却并不想是在自己父亲榨干自己为他扫平前路后,成为秦王. 这是一种复杂的情绪。 咸阳城章台宫 惠文王更十六年,三月。 嬴驷躺在病榻之上,此时就算是大补的药也无法让他保持之前精神奕奕的状态了。 身边苏秦、张仪等人站在那里,脸上带着莫名的哀伤之色。 陈野一头花白的头发,眼神中带着泪水。 这个春天是新的,但这些人却是旧的。 那无边的悲戚、哀伤的情绪,如今躺在床榻上像极了当年送别商鞅时候样子的嬴驷,这些都从陈野的记忆中翻涌出来。 这些都是旧的。 世事变迁,天地一新,唯人独旧。 PS:准时送到!求订阅么么么么哒,下个月如果能达成精品,就继续日万哦~现在已经差不多一千五左右了qwq,上架时候是一千一还是一千二来着。涨了将近三百啦~请继续! 第一百一十七章:苍天不公!【4k一更,求订阅】 这一刻,陈野的心中再次浮现出来了那个问题。 活的时间太长,真的是一个好事么? 床榻上的嬴驷缓缓的睁开了眼睛,一双眸子中充斥着灰色的衰败,他轻轻叹了一声,后望着在场的众人:“你们都来了?” 他的声音中带着些许解脱。 事实上,也许死亡对于现在的嬴驷来说真的是一种解脱。 猛药确实可以让人的“身体”保持在一种巅峰的状态,但“猛药”不可能缓解精神上的疲惫。 每日清晨苏醒的时候,看到的是自己“身躯”和“精神”的不平衡,这对于一个人的精神来说是一种极强的压力。 一日日的等死,谁能够受得了呢? 嬴驷受得了,并且熬了半年。 最后的这一个月,他几乎是克制住自己内心中想要毁灭一切的那种疯狂而坚持的。 人死如灯灭。 “老师啊。” 嬴驷看向自己身边,头发花白,斑驳不堪,像是点点碎掉的阳光一样的陈野。 他没有多说,但那个眼神已然像是说了一切。 “老师啊,不要忘了当初你答应我的。” 他死死的握住了陈野的手,眼睛在此时睁得很大,里面充斥着血丝,几乎布满了整个眼球。 陈野脸上露出一抹勉强的笑容,他看着陈野说道:“放心吧。” 他的声音故作轻松:“我当年答应你父亲,要照顾好伱和秦国,我不是做到了?” 陈野的声音随意而又柔和,像是旷野中的风一般自由自在:“你瞧,我这身体连你都没能活的过去,有些人是肯定活不过我的。” 这种话其实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说。 毕竟生死之间的恐怖,谁也不知道是否会改变一个人。 陈瞻、陈慎、甚至是与陈野关系较好的苏秦张仪二人,都是略带担忧的看着陈野,生怕这“生死”说出来,让嬴驷暴怒。 谁料想嬴驷并没有暴怒,并且还彻底的松了一口气。 他像是放心了一样。 陈野坐在一旁,脸上的神色更是无奈,他知道刚才嬴驷的话语里面隐藏的含义,除却他之外,恐怕没有什么人能够比他更加了解了吧? 嬴驷在担忧芈八子。 芈八子如今依旧是王后,去岁查出来了很多人与其余六国有勾结,但唯独没有查出来芈八子和楚国有勾连。 甚至一点都没有。 这个事情嬴驷信么? 嬴驷的理智是不相信的,但他的感性却让他相信了。 因为他是真的爱芈八子。 或许这份爱没有他爱秦国那么多,但也绝对不少,至少在一位君王的私人感情中占据了绝大多数的部分。 加上有陈野在,所以最后的最后,嬴驷终究是没有废后,依旧是让芈八子继续当着这个王后。 他所中意的孩子中,也唯有嬴稷能够担任这个秦王的位置。 可 在生命的最后关头,嬴驷开始不放心了,开始担忧了。 历史的过去如同走马灯一般萦绕在他的眼前,一切的一切都开始让这位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君王开始怀疑。 于是他病急乱投医,将最后的念头再次打到了陈野的头上。 他希望陈野能够坚持,坚持的熬着,哪怕最后要用药吊着自己的身体,也要熬到芈八子的死。 甚至 嬴驷微微抬起头,看向一旁的内侍眼色微动,那个内侍便走了过来,手中捧着一个盒子,盒子是早已经准备好了的。 “老师,这里面有孤留下的诏书。” “若事到不可留之地,可以用此物。” 陈野微微抬起头,看着那盒子,双手举起接过,他怀中抱着盒子,幽幽的叹了口气。 他可以猜测到这盒子中所留下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嬴驷怕他坚持不到芈八子死的那一天,毕竟他的身体看着没有芈八子好。 这盒子里的诏书,只怕就是他留给自己的“保险”。 确保即便是陈野死了,芈八子也不能为祸朝纲。 “臣遵旨。” 嬴驷这才是彻底的放下心来,他看着众人,继而说道:“孤的几个子嗣,多是不堪大用的,尤其是嬴荡。” “此子跋扈不堪,哪怕是天塌地陷,秦之将亡,亦不可奉其为王。” 他微微闭上眼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说道:“若有人奉其为王者,孤之亡魂定然索其性命!秦之列祖列宗,定然不会放过!” 众多臣子站在那里,听着嬴驷用尽全身的力气说着这话。 他们不觉着可笑,只觉着内心凄然。 一代雄主明君,到了生死边缘的时候,也不再怀有理智了,而是变得如此多疑。 “臣等听令。” 嬴驷的脑海中思绪继续运转着,片刻后又是说道:“如今,孤之将亡,国内不定。” “当遣质子往各国。” “公子芾性格温顺、为人谦和,便去齐国吧。” “奉孤诏令,即刻起身。” 声音刚落,不等众多朝臣反应过来,便有一个个的侍卫应声而去,准备带着公子芾直接前往齐国。 这是早已经与齐国商议好的,齐宣王会派遣他的嫡长子来到秦国作为交换。 张仪、苏秦一愣,王上的诸多公子中,除却去往他国为质子的人之外,只剩下了一个公子荡一个公子壮一个公子芾,如今公子芾也被送往他国,国内便只剩下了一个公子壮一个公子荡、 但公子荡刚才王上已然说了,不可为王。 难道王上中意的竟然是公子壮? 司马错微微一顿,不知道自己是否该开口提醒,但最后还是情感占据了上风,上前一步:“王上,若公子芾也前往他国,国内便只剩下一位公子壮了。” 他委婉的说道:“前岁,您将公子壮宗室去名,如今恐怕来不及将其增名而为秦王。” 来不及是一个试探的话语,若是嬴驷真的下定了决心,那还是来得及的。 嬴驷却只是笑了笑:“谁说孤的诸多公子中,唯有他们二人如今在国内了?” 司马错一愣,他仔细的回忆着,甚至开始思索是不是自己记错了。 但思来想去都并没有发现什么错漏之处。 “王上.” 他话还没有说完,便被嬴驷打断了,嬴驷看着众人笑了笑说道:“行了,先不说这个事情了。” “先说一说孤的身后事吧。” 嬴驷这个时候像是有了些许力气一样,他能够半躺着了。 “孤去时候,不可耗费国力大肆丧葬,不可扰民使民众不得正常生活。” 他思索了一下又是问道:“如今已然是几月了?” 陈野轻声答道:“王上,已然是近二月了。” 二月啊。 嬴驷感慨了一声:“二月是个好时节啊,春耕的诸多事宜可是已经准备好了?” 大司农出列,微微躬身道:“启禀王上,已然准备好了,只是” 嬴驷微微一笑:“行了,不必苦着一张脸。” “孤去之后,民间当以天代年,国人服丧三日便替之三年,下一任国君便以月代年吧。” “春耕乃是国之大计,不可因孤的缘故耽搁了。” 他看向身旁的赢疾又是说道:“另外,宗室那里也不可大肆操劳,以至花费过度,春天一旦到来,恐怕天下又将不安宁了。” “便让国人过上一个舒舒服服的夏天吧。” 赢疾微微躬身,脸上的神色平和,他乃是宗室,进宫自然是方便的。 这些话语嬴驷已经与他交代很多次了,他也早就知道如今的活着对于嬴驷来说是一种折磨,因此虽然有些许伤心,但伤心并不是很重。 嬴驷想了想,又是说道:“其余的事情么,上一次孤病重的时候,其实都交代的差不多了。” “为免生乱,便再次与诸位说一说吧。” “孤去后,国君年幼,但——” “有诸位国之柱石在,不可使他人干政。” 嬴驷的话中带着一股的凌厉:“诸位可是明白我的意思?” 干政? 这个词就已经很明显了,是针对后宫的。 苏秦、张仪等都不是蠢笨之人,当即微微躬身道:“唯。” 嬴驷继续说道:“此外,便一如上次的惯例。” “令安国君陈野为辅国之臣,在国君亲政之前,总览一切国务,见其如见孤,如见国君。” “奉孤之诏,任何人不能凌驾于他之上。”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中带着些许犹豫,似乎不知道下一句话应该不应该说出来一样。 “此外.” 嬴驷停顿了许久,终究没有将下一句话说出来,而是叹了口气将口中的话语转成了另外一句话。 “陈野之下,择陈瞻、陈慎、司马错、赢疾、苏秦、张仪等六人为辅国之臣,辅佐君王与安国君处理朝政。” 七人行礼而后听令。 嬴驷说完了这些之后,看了看大殿的方向,像是在等什么人一样,见到那里依旧是空荡荡的一片,又是强提了一口气。 “孤这一生,已然没有什么遗憾了。” “唯一的遗憾便是不能够看着秦国继续强盛下去,诸君都是秦国的柱石,在孤去之后,当尽力辅佐秦王啊!” 众人自然是点头。 又是过片刻,油灯依旧在燃烧着。 嬴驷依旧是在絮絮叨叨的说着废话,但却依旧没有立下秦王的人选,在场的人中,除却陈野之外其他人都有些着急了。 毕竟如今嬴驷的状态看起来已然非常不好了。 随时都有可能一口气过去了。 若真的过去了,而没有留下确切的下一任秦王人选,那对于秦国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只怕秦国便要大乱了。 于是,众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是各自用着眼色。 可却没有人敢开口。 司马错微微碰了碰赢疾,看了一眼嬴驷,眼神像是在说什么。 赢疾却微微摇头,示意司马错不要开口。 又过了半个时辰。 嬴驷的胸膛起伏,像是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但他却依旧硬撑着。 正当众人忍不住要开口询问的时候,大殿外却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与之一同响起的还有侍卫急厉的怒斥声:“奉王之诏,阻拦者死!” 众人不由得看过去,只见一个少年人被众多侍卫护送着前来。 那少年人一脸的风尘仆仆,但身上的气势却十分凛然,像是冬日的松柏一般,十分挺拔。 “公子稷?” 有人没忍住惊呼一声:“公子稷如何在这里?” 然而站在最前方的几个人全都是突然之间明白了,明白了为何嬴驷不肯透露下一任秦王的人选,更是明白了为何嬴驷今日显得这么奇怪,明明人之将死,却一直挺着最后一口气不肯离开。 是在等公子稷! 而这个时候,眼尖的苏秦、张仪则是倒吸了一口冷气,因为他们看到了公子稷身旁的两个人。 陈守、陈昭。 陈氏!又是陈氏! 张仪砸了咂嘴:“师兄啊,看来陈氏的第三代嫡长,再次入了君王的眼啊!” 苏秦撇了撇嘴:“有本事,你也让君王三代都宠你啊?” “你不瞧一瞧安国君之功,以及人家三代的子嗣的争气。” 苏秦感慨道:“陈慎被天子夸耀乃“礼之所在,义之所当”,陈瞻马上封功为候,陈昭更是年纪轻轻名满咸阳。” “秦国有陈氏乃天之幸啊。” 躺在病榻上的嬴驷这会儿像是有了最后一点力气,回光返照一样。 他笑了笑,甚至不需要人扶便能坐起来了。 “来。” “稷儿、昭儿,到我这来。” 嬴稷、陈昭走到嬴驷面前,此时的嬴驷已然是出气多,进气少了,他没有丝毫的犹豫和耽搁,望着众人,神色威严肃穆。 “此为孤之嫡子,礼之所在,国之所在!” “孤之诏令,公子稷当为太子!” “孤去之后,太子即位!” “不可耽搁!” 说完这话之后,没等众人行礼,再次开口道:“此外,陈慎其人公正而仁和,其功无数,加为上卿,增禄三百石,掌宫闱之兵。” “陈昭为人谦逊,才名传荡,兼之咸阳学宫优等,当为重用。” “令其任司寇一职。” 这是嬴驷早就想好了的。 “此外.” 嬴驷微微叹气,再次开口:“加陈守为太子师,望尔督太子学业!” “咳咳咳咳咳“ 像是用尽了最后一点力气,嬴驷说完这话后,猛地一口鲜血喷出,而后双眼睁着向后仰倒。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用微薄的旁人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道:“苍天不公,苍天不公!” “何不让我多活十年?” 惠文王更十六年春二月,惠文王崩殂。 临终言苍天不公。 “惠文王者,孝公之子。其人仁义,不负先王之名。在位二十又八岁,秦始称王,为天子所赐,不敢辞。惠文王更十六年春二月,于章台宫崩殂,寿四十有九。——《新秦书·惠文王本纪》” PS:今天有百分之四十五的概率掉落补上架的更新.嗯,如果掉落的话要么五点半,要么在九点半那一更里面加两千。 这个概率请参考鹅场游戏抽奖的概率。(严肃点头) 另外求订阅!!!!求订阅!!! 第一百一十八章:被更改的历史【6k二更,求订阅】 惠文王的死给沉寂了许久的秦国一些波澜,尤其是惠文王死之前所说的一番话语。 这些是不必隐瞒的,也是不需要隐瞒的。 更是隐藏不住的。 因为这些都是好事,而且是要面对国人的好事。 章台宫中 嬴驷最后的话语声不算很大,没有多少人听到了,但站的最近的陈野、陈昭、嬴稷、以及司马错等人却是听得完整。 苍天不公么? 众人心中有些许感慨,原来嬴驷心中也会有这样子的感叹和怨气么? 陈野心头更是无奈。 在历史中,嬴驷的身躯比如今更早的就衰败,他改变了历史,但却没有改变太多。 原本的历史中,嬴驷的死亡日期比现在早了大概三四年左右。 这便是历史的“车辙”。 大殿内的气氛十分感伤,但陈野知道此时必须是先将下一任秦王的事情定下再说。 当即上前,望着嬴稷开口道:“臣,参见秦王。” 随着陈野的一声响起,在场的所有人都反应了过来,于是都连忙开口道:“臣,参见秦王!” 嬴稷看着自己面前的众多臣子,心里不由自主的升腾起来些许野心,但转瞬间就被踌躇、畏惧给掩埋了。 自己即将成为这个国度的王,但他能够管理好这个国家么? 这个国家在他的父亲手中,很宏伟、很巨大,如今交到了他的手中,他能够更进一步么?或者说能够保持原本的样子么? 嬴稷都不确定。 他只是知道,他大父时期的秦国已然是一个巅峰的时刻,而等到他的父亲时却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越往上的路越艰难。 因为到了某种程度,每往前一步所需要付出的努力,都比之前多百倍。 或许是感受到了他的愣神,陈野微微朝着嬴稷身边的陈守、陈昭看了一眼,两人立刻反应过来,微微拉了一下嬴稷。 嬴稷这才是从思绪中回过神来,也不知道是该说他没有心思,还是该说他过于心大了。 “不必多礼。” 他微微挥手,回礼。 而后看向陈野说道:“安国君,孤尚且年少,不懂政务,此后的秦国便交给你了。” 他对陈野有天然的信任。 其一,因为这是他父亲临终前留给他的辅国之臣。 其二,他了解陈野的为人,陈野即便是掌控了秦国的朝政大权,也绝对不会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甚至还会将这些权利分成几部分交给其余几个人,直到有什么非他处理不好的问题后,才会出现。 其三,他信任自己的知己陈昭、更信任那个在赵国几乎成为自己“老师”的陈守。 他相信,能够教导出来陈昭、陈守这样子下一代甚至是下下一代的人不会是什么坏人。 此时的嬴稷更担心的是自己的母后,以及那之前因为惠文王的强势手段而暂时安静下来的“楚系”势力。 国之争斗,向来如此。 惠文王十六年的春天,这样子的一年方才开了一个头,但秦国却已然换了一个国君。 咸阳城内,甚至是整个秦国内,全然都是素白一片。 国君之丧本是应当全国服孝,这也是为什么,在原本的轨迹中秦国加上昭襄王后连续亡故了三位帝王后,秦国国内那么重的悲伤氛围了。 伤心自己国君的亡故当然是其中一个方面,另外一个方面便是因为服丧会耽误很多事情,甚至严重的还会影响到他们的生存。 在国君的命令下来之前,秦国国内已然做好了因国丧而耽误春耕事情的准备,但国君的命令下来之后,秦国国内的国人全都是愣住了。 以天代年? 服丧三日?不可耽误春耕? 咸阳城内,一些曾经见过秦惠文王的老人们不由得落下了泪水,在这一刻他又想起来了秦惠文王的旧事。 想起来了那个亲和的,甚至亲自搀扶自己的仁和国君。 常人的国君哪里会这样呢? 许许多多咸阳城中的旧人都在落泪,一些老人甚至悲伤到了影响自己身体的地步,有些人甚至哭到了昏厥。 惠文王更十六年的春天。 春耕在旧王方才故去的环境下,就这样子持续进行了下去,国内的一切事务在经历了短暂的三天悲伤后,带着悲伤继续赶路。 此时的秦国就像是一个朝着前方赶路的行人一样,在中途遇到了令自己悲伤的事情,短暂的悲伤后,继续朝着自己的目标前行。 安国君府 新君即位的事情忙碌了许久,旧王安葬的事情也需要陈野多加费心。 新君的事情暂且还可以交给司马错几人处理,但旧王安葬的事情陈野却不放心让他们来,于是只能够自己来。 有些时候,陈野忙碌完之后坐在自己府邸的院子中,就那样静静的看着院子中的一株光秃秃的梅。 墙角数枝梅。 这梅花是当年住进这府邸成了司寇之后,商鞅在某一年送给他的。 就这样子静静的栽种在角落里。 一年一年又一年的静静发芽,像是不会枯萎一样。 陈野不由得叹了口气,他觉着自己的身躯也是到了一个截点了,或许哪一日醒来之后就会到系统的“灵魂空间”中,偶尔睡一觉,偶尔看看自己家中的晚辈。 他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一旁的侍从一脸担忧。 秦孝公三年的时候,陈野来到了这里,那个时候他十七八岁的样子。 如今已然是昭襄王元年了。 秦孝公在位二十三年,秦惠文王在位二十九年,加在一起已然五十二年了。 他也已经七十了! 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迈着步子跑的少年人了。 回到了书房后,陈野静静的坐在书房中,有些时候他喜欢放空自己发呆,以此来打发自己的时间。 过了片刻后,陈野慢吞吞的打开了嬴驷临终前交给他的那个盒子。 盒子中两道诏书和一封信静静的躺在那里。 陈野打开诏书,两道诏书其中一封很简单,写明了芈八子无德,废后、且赐死,这封诏书后还加了一句:“后世之君见此诏书,不得更改,忤逆者革出宗庙。” 这话很绝情,也很冷酷。 嬴驷在最后还是不放心自己那位野心勃勃的王后,所以将这一封诏书留给了陈野,希望陈野能够做那个可以“节制”芈八子的人。 陈野并没有意外这一封诏书的出现,毕竟这是他与嬴驷早就商议好的。 倒是对另外一封诏书有了些迷惑。 另外一封诏书嬴驷没有跟他说过,好似是临时加进来的。 于是他打开仔细看了看。 当看清楚了诏书中的内容后,陈野的双手微微颤抖。 这一封诏书也很简单。 废王。 名字、国印已然覆盖在其上。 陈野打开放在一旁的信,仔细的看着,上面也写明了这一封诏书存在的理由。 “如若嬴稷对陈氏有歹心,老师可凭此诏自保。” “陈氏三代为秦之付出已然甚多,若秦王有负陈氏,则请陈氏弃国而走。” “老师切不可因往日情分,而不保自身。” 短短三行字,写的颤颤巍巍的,像是最后没有力气的时候写的。 陈野抚摸着那绢帛,似乎想要从中感受到嬴驷写下这封信时候的心情。 可终究没有能够说什么。 只是幽幽的叹了一口长长的气,他像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一样。 叹气声在这书房中久久的回荡着。 一切入如常。 昭襄王元年的夏天很快到来了。 这是一段被更改了的历史,似乎历史的车辙在这一刻缓缓的偏移了一点点,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而去。 在原本的历史中,此时应当是秦武王元年才对。 些许细微的改变终究会对历史造成影响,而一点点汇聚起来的影响,便是撼动历史车辙的力量。 王太后宫中 芈八子不苟言笑,她看着面前的竹卷,手轻轻的拂过那竹卷之上,但眼睛中却没有太多的喜悦之色。 她没有想到嬴驷在临终前竟然会做出这样子的决断。 为何宁愿将国家交给外人,也不愿意交给她呢? 她的儿子继承了王位,她成了王太后,难道她还会偏向外人么? 芈八子不理解,她也不想理解。 她想要掌控这个国度。 微微偏过头,她看着站在自己身旁的侍从:“给你的主子传个消息,便说我允了他们的请求。” 芈八子的眼睛中闪烁着的是一种名为“野心”的火焰。 国君年幼,怎么说也应该是她这个王太后干政、临朝的,哪里能够轮得到外人? 而芈八子在宫中的一举一动,都瞒不过另外一个人。 不是陈野,也不是掌管宫闱兵马侍卫的陈瞻,更加不是司马错、苏秦、张仪等人。 而是这个王宫新的主人。 嬴稷。 嬴稷站在书房中,脸上带着些许温和的笑容。 但他紧紧握着的手却表现出了他并不那么安稳的内心。 宫灯在一旁缓缓的燃烧着,映照着些许橙色的光芒,无数的橙色汇聚在嬴稷的身上,映衬的那玄色的衣袍略显温馨了。 他不由得自嘲了一声:“这宫中啊。” “倒是没有几分稀罕事。” 与原本的嬴稷极其孝顺是不同的,有陈氏存在的嬴稷与芈八子的关系并没有那么好。 一来是因为陈氏的存在,二来是因为芈八子成了“王后”。 原本的历史轨迹中,即便惠文王宠爱芈八子,但芈八子说到底也没有得到“王后”的位置,当她喜爱的孩子与惠文王喜爱的孩子不同的时候,她就只能够转而喜欢惠文王喜欢的孩子。 因为只有得到惠文王的宠爱,她的孩子才有机会成为秦王。 但她成了王后,又有不同。 嫡长子的身份本就有优势,所以即便她与惠文王喜爱的孩子不同,她也并没有那么在意。 这是其一,也是最重要的原因。 嬴稷在很小的时候,在宫中的时间并不多,他需要前往咸阳学宫学习。 而公子芾、公子悝虽然也是一样,但回去之后总会被芈八子叫到宫中关切两句,轮到嬴稷的时候,总是天色已晚,轮不到说几句就要离开了。 这是其二。 芈八子成了王后,惠文王的后宫中,很多事情便要芈八子处理了。 她的精力没有那么多了。 这是其三。 嬴稷十几岁的时候被送到了赵国,一个少年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唯独认识陈守、陈昭两个人,自然而然的会有一种对于这两个人的依赖,所以会更加信任他们两个人,从而更加信任陈氏。 一个人的感情是有限的,当对某一个人投入过多的时候,对另外一个人的投入便会少了。 此为必然。 这是其四。 原本的轨迹中,嬴稷对于芈八子的“孝顺”其实更多的是一种“畏惧”。 因为原本的轨迹中,嬴稷的年纪尚且幼小,芈八子把控朝政了几年后,他的年纪才稍显大了一些。 这中间错了三年。 那个时候的嬴稷已然习惯了“服从”,服从自己母亲的命令。 “畏惧”和“孝顺”掺杂在一起,形成了那个直到昭襄王四十一年才收回芈八子干政权利的“畸形”结果。 如今却不同。 其一,昭襄王已然成为了青少年,三年的时间让昭襄王嬴稷登基的时候处于一种“叛逆期”,正好是想要叛逆父母的时候,尤其是不太熟悉的父母。 其二,有陈氏在,芈八子没有能够掌权,更不能让嬴稷感觉到畏惧。 其三,有些人少年时候会爱“色”,而有些少年人则会爱“权”,当掌握一些权力,看到世间英才服从自己的时候,他们会感到由衷的开心。这是少年人的“征服感”。 这是其五。 这五个原因交织在一起,形成了现在的昭襄王,一个与历史中不同的、但却更加像是一位帝王的昭襄王。 他坐在桌案前,不动声色的看着手中的竹卷。 因为他知道,有另外一个人会为自己解决一切疑难问题。 并且不用怀疑。 这个人便是陈野。 朝会。 陈野本来并不是很想参与朝会,但苏秦等人直接说陈野乃是先王临终前所定下的总览一切的顾国之臣,若是陈野不在,很多事情都没有办法决断。 这一次的这几人很坚决。 还放出了若是陈野不参与,那么这朝会便是一日不开。 陈瞻这个小子几次跑到陈野那里说,苏秦这几位也说了,父亲您就算是在朝会上睡觉也行,只要去了就可以。 于是陈野便依旧上朝,只是一向是靠在一旁当吉祥物睡觉的。 只是 这一日的朝会,似乎并不是那么的简单。 半梦半醒之间陈野似乎听到有人弹劾苏秦张仪等人,这倒是让陈野心中存了几分看热闹的心态。 他的睡醒朦胧间便消失了,只剩下了“吃瓜”的八卦。 可谁曾想到,这个瓜越吃越不对劲儿。 因为那个弹劾的人左一句“摄政之权如何能在外人之手?”右一句“国政兹事体大,有些人总免不了以权谋私,在摄政时候偏向自身”。 一会一句“贼子势大,多次蔑视王上。”一会一句“更不曾尊王太后。” 一会说“贼子把持朝政几十年,树大根深。”一会儿一句“王上年幼,身边定有奸佞。” 陈野睁开了眼睛,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这个人说的倒不像是苏秦、张仪,怎么感觉越说越像自己,越说越像陈氏呢? 听到最后,陈野几乎是确定了。 这人说的就是陈氏,就是自己,因为就差是把自己和陈氏的“身份证号”说出来了。 虽然这个时代尚未有这个东西。 他看向正在说话的那个人,心中便是有了些许了然。 哦,楚系的人。 换句话来说,是芈八子的人。 陈野砸了咂嘴,他倒是没有想到芈八子这么快就忍不住想要出手试探自己了。 他倒是没有起身反驳。 对付这种小人物,还需要自己亲自反驳?那也太丢安国君的面子了。 人群中品出来味道的“陈氏一脉”以及“咸阳学宫”出身的官员都纷纷出列,你一言我一语,引经据典将那人的话语给喷了回去。 论起来“喷人”,没有几个比学宫出身的人更擅长的了。 打嘴炮么? 谁不会啊。 散朝后,陈野伸了个懒腰往回走,自始至终都没有对这一场争论有任何一个字的评价。 他本来以为,这只是芈八子一次常规的试探。 在看到了自己这边人的动作之后,会收敛一些,继而埋伏着,等待机会再出来。 但让陈野这个老谋深算的人也没有想到的是。 芈八子的进攻并没有消退,反而是更加猖獗了。 连着三四次朝会,芈八子的人都在试探,试探陈野的反应,或者说试探那位新即位的“秦王”的反应。 章台宫中 芈八子看着坐在那里,已然像是成年的嬴稷,本来想要说的煽情的话,也未曾能够说出口。 她脸颊上略微带着些许尴尬的说道:“稷儿啊,不要那么的忙碌。” 嬴稷微微抬起头,神色依旧恭敬而又谦和,他不会在这个时候与芈八子撕破脸,虽然他的态度也算不上多么友好。 “多谢母后关心。” 芈八子又与嬴稷说了几句话后,便暴露了自己这一次来找嬴稷的目的。 她的眼睛中带着些许泪水:“伱的两位兄长,如今还在外为质子。” “母后已经许多年没有见到他们了,你身为他们的弟弟,也有许久没有见到了吧?” “不如.” 话音还未曾落地,嬴稷便低声说道:“母后与两位兄长的确是许久未见了,只是召回质子的事情,乃是两国之事,孤如今还未曾亲政,哪里能够干涉这种事情呢?” 他的声音中略微带着些许愧疚:“母后若是思念,孤可令人快马送信。” “不说多的,每半年总能让母后见到一次信件的。” “母后可睹物思人。” 芈八子的脸色微微一僵,她是想要两个孩子回来么? 当然不是。 她是想要试探嬴稷的反应,若是嬴稷答应了下来,她自然还会有其他的要求。 比如为两个兄长封君、赏赐食邑等等。 若是还能够答应,那么日后便是令两位兄长掌握一部分的权力,帮你一同对抗朝臣这样子的鬼话了。 芈八子原本以为,即便自己与这个孩子的关系没有那么亲近,也不至于自己的第一个要求也不实现的。 她望着嬴稷,用一种陌生的眼神,一双眸子几乎是要落下泪水。 “稷儿是在厌恶母亲么?” 芈八子长叹一口气,语气哽咽:“当年我也是想要阻止你前去赵国的,可此事是陈野那个老东西提出来的,你父王已然同意了,母后有什么办法呢?” 她很聪明,将“嬴稷没有办法同意将两位兄长要回来”换成了“嬴稷因为憎恨母亲,所以不让两位兄长回来”。 这样一来,就显得嬴稷在孝道上有问题了。 可嬴稷并不吃她的这一套,只是摇头叹气的说道:“母后说的这是什么话?” “孤怎么会厌恶母亲呢?” 他放下手中的竹简,谦逊的解释道:“只是如今孤并未亲政,没有这样子的权力干涉两国之间的事情。” “若是母亲真的想要两位兄长归来,那么明日见到安国君的时候,我与安国君说一说母亲思念两位兄长了就是。” “只是安国君与诸位辅国之臣是否同意,便不是孤能够决定的了。” 芈八子看着坐在那里八风不动,不动声色就将自己话语挡回来的嬴稷,心中逐渐的有些凝重了。 嬴稷似乎完全不在乎她这个母亲一样。 最开始的要求都没有能够实现,还是这么简单的要求 那自己想要取代“陈野”的事情,还有可能么? 又待了半个时辰后,见到事情没有可能的芈八子这才匆匆离去,而她离开之后,嬴稷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眼神中带着几分阴影。 “母亲啊” 他闭上眼睛,对自己想要找回的所谓“母爱”彻底死了心,这是一份无法找回的“母爱”。 芈八子,他的母亲,比起来他更喜欢他手中握着的“权力”。 这是一个很难让人接受的事情。 嬴驷本不应该接受的。 但他接受了,因为陈守在赵国的时候,便听从了陈野的话,对这种事情有所防备。 “昭襄王元年,王太后思子,劝王,王曰:孤未亲政,可为转安国君。——《新秦书·惠文王本纪》” PS: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今天状态真的非常不好,写不出来,一晚上都在发癫,于是拖延到了这个时候。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愧疚了,给大家磕几个吧。 orZ orZ orZ orZ orZ orZ orZ orZ orZ 最后的最后,求订阅! 错别字明天起来改! 第一百一十九章:陈氏之宠,三代矣!【4k一更,求订阅】 权力就像是毒药一样,侵蚀着所有人身旁的“情”。 而情感也是最经不起侵蚀的东西。 因为知道芈八子的野心,所以在最开始的时候,陈野就让陈守暗中潜移默化的教导嬴稷,让他真正面对这一天的时候不至于崩溃。 也正是因为陈野的种种准备。 这一天真正来到的时候,嬴稷只是内心中有些许的伤感。 伤感自己那求而不得的母爱或许真的再也没有机会得到了,但他并没有伤感太久,因为这不是一个属于“王”应该有的情绪。 就算没有母爱又能够如何呢? 他还有老师、还有朋友、知己、还有一心为国、哪怕是看在父亲和大父的面子上,才守护自己的陈野。 有陈氏,有秦国的诸多大臣,有秦国的国人,有这天下江山 这才是他真正需要把握住的东西。 也正是因为如此,嬴稷迅速的做出了反应,令内侍将今日的事情全然传递给了在宫外的安国君陈野。 安国君府邸 陈野坐在那里,身旁的油灯燃烧着,一缕缕青烟直上。 他的身上披着衣服,显然是从床榻之上醒来的,甚至没有过多的收拾。 那内侍恭恭敬敬的站在陈野的身旁,哪怕是陈野如此打扮有些不尊重王上诏令他也没说什么。 这位能半夜起来,已然是十分敬业的事情呢。 “安国君,今日发生的事情便是这些了。” 他的内心中带着些许担忧:“王上令我告诉您,或许明日王太后会召见您,商议两位公子回国的事情。” 陈野低着头,轻轻地叹了口气说道:“那王上呢?” “王上有什么想法?” “是想让两位公子回来,还是不想呢?” 这同样是试探,是陈野对嬴稷的试探。 而内侍不动声色的说道:“安国君,王上只是令奴将此事告诉您,并未说其他的什么,奴怎么敢妄自揣测王上的心思呢?” “只是.“ 他的声音中带着些许猜测的谨慎:“或许,王上也想要让太后能够与两位公子团聚吧,毕竟王太后前两年虽然不曾思念王上,但王上却不忍心让母亲这般的。” 这话说的十分有技巧。 陈野抬起头,看了一眼站在那里的内侍,脸上划过一抹笑容。 这内侍也算是一个难得的聪明人了。 既表达出了嬴稷的心思,又巧妙的将这个事情和嬴稷之间拉开了关系。 如果嬴稷真的是想要让王太后与两位公子团聚的,那么为何这内侍后面还加了一句:“前两年未曾思念王上?” 这是在隐晦的表达嬴稷对于王太后偏心的不满。 而这种不满导致的结果就只能是一个,那就是嬴稷不希望两位公子归国。 但却不能自己表述,因为一旦他开口说了这样的事情,那么他就“不孝”,孝在这个时期虽然还没有到汉时候那么的“威严”,但却依旧是一个不能触及的话题。 礼仪之邦的礼仪,便是这个礼仪了。 陈野微微摆了摆手说道:“行了,回去告诉王上,老夫知道了。” “明日老夫便进宫面见王太后。” 那内侍偷偷看了一眼陈野的神色,心中这才松了口气,安国君不愧是安国君,哪怕自己将话说的如此隐晦,他也能够明白其中的含义. 当即行礼后,便回宫了。 等到这内侍走了之后,陈瞻才略带些许好奇的看向陈野,而一旁站着的陈慎的眼睛中却是划过一抹了然。 站在父亲身边的陈昭也是撇了撇嘴。 陈瞻虽然机敏但是他却不喜欢动脑子,尤其是在这种事情上。 所以在场的四个人中,就陈瞻没有听懂这些弯弯绕绕的,一点都不懂的朝堂政治的“内涵”。 “父亲,那内侍到底是什么意思?” “王上到底是想让两个公子回来么?” 陈野看着这个不争气的孩子微微的翻了个白眼,这白眼的一大部分是出于无奈,另外一部分则是出于对陈瞻懒惰的不满。 “你自己能不能多动动脑子?” 说着叹了口气,往后走去:“懒得跟你多说,问你大哥吧。” 陈瞻嘿嘿一笑搓了搓手,像是一只活泼的小狗。 陈慎看着自己弟弟这个样子也是有些无奈,但此时他也不想和自己这个弟弟纠缠,于是说道:“那什么,五弟啊。我尚且有事,伱问问你大侄子吧。” 说着就迅速离开了这屋子。 而站在一旁的陈昭则是脸上带着些许茫然,等他反应过来准备溜走的时候,一旁的陈瞻已然拉住了他的脖子。 “昭儿,别走啊。” “给五叔说说呗?” 陈昭无奈的转过头,看着一脸窃喜的陈瞻,无奈叹了口气,将方才陈野与那内侍的话语一个字一个字的拆开为陈瞻讲解。 陈瞻偷笑,他其实也不是真的听不懂,就是喜欢看自己父亲、大哥以及大侄子一副无奈但却只能给自己讲解的样子,这会让他觉着十分开心。 大哥生孩子不就是为了给他当玩具的么? 不然孩子有什么用? 次日。 一大早陈野便递了奏疏,不过半个时辰之后,王太后的召见便来了。 王太后宫中 芈八子坐在那里,看着面前这个身着华丽的老人,一时之间眼睛中带着些许的嫉妒,但那嫉妒转瞬间就消失了。 她能不嫉妒陈野么? 当然不能! 凭什么陈氏就能够家宅安宁,且这个老东西能活到现在,把持朝政几十年? 凭什么她想把持朝政的时候,这个老家伙还阻挠自己? 可如今的芈八子不敢暴露出来任何一丁点的嫉妒,因为她知道自己尚且还不是这一位的对手。 于是笑了笑说道:“安国君说有要事要见哀家?” “只是不知道有什么事情?” 她的脸上装出一副好奇的神色,好像是不清楚不了解这个事情一样,实际上她对于陈野来的目的一清二楚。 昨天才找了自己的儿子哭诉,说自己思念在外的几个孩子。 今日陈野就找上了门,这还不够清楚么? 陈野却并不想和芈八子绕弯子,而是直接了当的开口道:“王上与老夫说,王太后思念自己的孩子,想要召公子芾、公子悝两位公子回国?” 芈八子没想到陈野竟然这么直接,当即有些愣住了,不过转瞬间就反应了过来,一脸的哀愁。 “这倒是真的。” 她叹了口气:“先王再世的时候,哀家为了国之大计也不愿意提及此事,更何况那几年先王的身体一直不太好。” “我并不想让先王操心劳累。” “只是如今,王上日常忙碌,无有闲暇的时间陪伴我,先王又方才故去,我心中悲痛。” “想让两个孩子陪伴在身边,这难道有错么?” 芈八子一双眼睛如同哀愁的春雨,她看着陈野:“安国君,难道一个母亲思念自己的孩子也有错么?” 陈野并不被芈八子的这一套蛊惑。 虽然芈八子如今也方才三十多岁,将近四十的样子,因为成了王后所以保养得当,看起来风韵犹存。 他只是笑了笑:“一个母亲思念自己的孩子,当然没有任何的错。” 芈八子心中一愣,难道陈野真的被自己说动了? 这么简单? 她有些不敢相信。 然而陈野的下一句话却是让芈八子知道,事情的确是没有那么简单。 “可问题是,您并不是寻常人家的母亲,两位公子也并不是寻常人家的孩子。” 他的眼神锐利:“您乃是秦国的王太后!两位公子乃是秦国的公子!” “您和他们的身份,首先不是母子,而是秦国的国人!” “您和他们要顾及的,首先不是母子之间的亲情,而是秦国的安危!” “这是您们享受到了身份所带来的便利后,理所应当要付出的代价和承担的责任!” “这便是公子和王太后如今不能见面的缘故。” 陈野的眼睛如同一把锐利的剑,将芈八子的一切谎言都给戳破:“当初王上前往赵国为质子的时候,也不曾见到您这么的思念。” “去往楚国的信件一封接着一封,不知道您是在向楚王诉说如今秦国所发生的一切,还是在思念着公子芾?” “您既然能够忍耐住思念王上的心情,那么便一定能够忍耐住思念其余两位公子的心情!” “如今秦国方才换了国君,正是动荡的时候。” “其余六国对秦国虎视眈眈,即便是已经结盟了的赵国也不能够相信!” “此时将两位公子撤回来,那只会让诸国怀疑我们,怀疑秦国是否是想要发动战争!” “如今的秦国不能再有战争了,也不能再次动荡了!” “国人承受不起,秦国也承受不起。” “还望太后为秦国大局着想,打消这个念头吧!” 一番话说的芈八子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陈野的话语看似啰嗦,其实内容很简单。 总结起来也就是几个字。 让你儿子回来?做梦! 芈八子反应过来之后,被气的几乎坐不住了,浑身颤抖的看向陈野,她咬着牙,胸口不断的起伏着:“安国君!” 她依旧保持着最后一丝理智。 “安国君当真要与哀家撕破脸皮么?” 陈野微微一笑,看向芈八子:“你我之间,从来就没有脸皮之说!” “老夫受先王及孝公之托,看顾秦国,无论是任何人都休想做出不利于秦国的事情!” “若有人想要使秦国陷入危险之中,那么便先踩着老夫的身体!” 他站起来,看着坐在那里的芈八子:“老臣尚且有要事要处理,便不多留了。” “臣告退。” 说完后行礼,而后扭头就走。 芈八子在他的身后,脸都气的青紫了,但却对陈野没有丝毫的办法。 因为她隐约听嬴驷身边的某个内侍说过,嬴驷留下了一道对付她的诏书!在没有弄清楚这诏书是什么内容的时候,她绝对不能轻举妄动! 陈野在宫中与芈八子的谈论并没有隐藏着,所以在他进宫再离宫的消息传出后,许多人都在暗中打听。 想知道陈野与王太后谈论了什么内容。 而紧接着,宫中便有消息传出,陈野走后王太后连续摔了十几个酒爵,甚至勃然大怒。 昭襄王元年的四月份,陈野触怒王太后,但秦王嬴稷却没有任何的惩戒。 或者说,并不是没有任何的惩戒,而是还加封了陈氏的第三代嫡长子“陈昭”,授爵第五等,这并不算是什么太大的爵位,象征意义比实际意义大得多。 这表明的是秦王的态度。 秦王嬴稷在自己的亲生母亲王太后与陈氏之间,选择了陈氏,并且是毫不在意的、没有犹豫的选择了陈氏. 这让天下人都有些惊叹。 苏秦府邸 张仪咂舌称赞:“陈氏之宠,已然三代矣!” 是啊!陈氏受到秦王的宠爱已经三代了! 秦孝公时期的陈氏便已经是朝堂之上的伟大存在,但那个时候尚且没有这么的难以撼动,毕竟那个时候有商鞅在,商鞅才是最难以撼动的人。 惠文王时期陈氏已然是不可撼动的存在了。 而到了昭襄王时期 陈氏的那位已然为两朝之相了! 司寇的位置更是被陈氏把控了整整三代人,从陈野到陈慎再到陈昭. 秦国自商鞅变法后,司寇的位置被陈氏掌控了几十年的时间。 两人对视一眼,都是看到了对方眼睛中的不可思议,而如今的陈氏家主陈野,甚至连王太后都撼动不了么? 有些恐怖了。 但他们并不在意,说到底,苏秦和张仪只是为了名利而来。 如今的陈野并不经常管事,就算是出现也经常不发一言,这样的人难道不比上来一个真正把持朝政的人好么? 陈野触怒王太后的消息传出后,更多的消息传了出来。 人们都知道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而陈野又是如何触怒王太后的。 在知道了陈野是因为替秦国着想,拒绝将“公子芾”“公子悝”召回国才惹得王太后大怒的时候,秦国内的流言瞬间就消散了 安国君乃是为了秦国啊! 他们这些受到利益的人,如何能够指责为他们争取利益的人呢? 昭襄王元年,便在这样的风风雨雨中过去了。 “昭襄王元年,上初即位,王太后欲使二子归。安国君入宫,晓之理,言:为国计,公子不可归国。望太后三思。后大怒曰:“秦乃尔之国耶?”“王乃吾子!”,怒而斥之。安国君悲痛言:“若公子归国,则六国动荡,秦将不国矣”。后嗤笑言:“国之将亡,于我妇人何干?”安国君无法,再拒之。后因而恶之,多有责难。——《秦书·安国君列传》{1}” “注1:商传{2}著” “注2:商传:(前225-前155)秦末汉初官渡人,传为故商君之七代嫡长孙,安国公陈居{3}弟子。汉高祖十年(公元前197)受命修秦书,至文帝十六年(公元前164年)成。” “注3:陈居:(前245-前165)秦末汉初官渡人,居为故秦安国君之六代嫡长孙。始皇帝元年(公元前221年)-始皇二十年(公元前211年)位列三公,始皇再封为“安国公”。汉高祖元年,再请之,为丞相,居三辞之,言既为秦相,何为汉相?不敢妄称。后居之子彼出仕为相。” “一行字迹潦草的批注,位于泛黄的纸张下方。” “商传之大父传为被宣太后所害。因此,此事真假不知,或为传春秋笔法所致。” 第一百二十章:引蛇出洞【6k二更,求订阅】 当时间进入到了昭襄王二年的时候,秦国内的争斗就更加明显了。 当然,也更加的晦涩了。 这是一种虽然看似矛盾,但却并不怎么矛盾的事情。 既:所有人都知道王太后与安国君不合,但没有人能够明确的看到安国君与王太后之间的斗争。 即便是在秦国的朝堂上也是一样。 嬴稷如同一个木偶一样,端坐在朝堂之上看着下方的人争吵、提出问题、解决问题,或者把提出问题的人给解决掉。 而陈野也是一如既往的在朝堂上摸鱼。 他不想理会朝堂上的争斗,纵使那些人觉着朝堂上的争斗很多是他和宣太后的斗争. 但陈野真的只想摊手表示冤枉。 他真的很冤枉。 朝堂上与芈八子争斗的人并不是陈野,更不是陈氏,而是以朝廷利益集团为代表的几个辅国之臣。 其中甚至不包括陈瞻、陈慎,甚至也不包括陈昭。 陈昭最经常做的事情也就是陪着嬴稷读读书,然后处理一下案子而已。 陈氏的几个人好像是脱离了这个朝堂一样。 这也是陈野最开始就想要达成的事情,只是一直未曾能够达成。 昭襄王二年的春天默默地来临,春耕的事情再次被提及,经过咸阳学宫的一些教导,新进入朝堂的人开始关注“民生”与“实事”,他们开始厌恶朝堂上的争斗,并且以此为耻。 在咸阳学宫上一届的学长,如今已经位列一千石的大员“李源”的带领下,这些人以无可奈何的形势组成了“学宫派”。 当然了,朝堂上的那些人或许更加喜欢叫他们“实干派”。 这个词出自陈野对这些人的评价。 在某次朝堂上的争斗中,这些人因为想要处理一件非常急迫的事———某个郡县发生了蝗灾,但朝堂上那些人继续因为一些细微的小事而争斗。 这些人爆发了。 其中有一个愣头青不知道怎么想的,直接走到了正在打瞌睡的陈野面前,将陈野唤醒,并且诉说了如今朝堂之上的种种弊端,并且汇报起来了河东蝗灾的事情。 而清醒过来了的陈野因此暴怒。 不管是楚系、陈系、法家、儒家、墨家、还是纵横家,甚至是主持这一次朝会的苏秦都被暴怒的陈野一顿臭骂。 这位老先生甚至不知道从哪来拿出来了一根变长的铁尺,一尺摔在了那几个带头因为琐事吵架不休,以至于影响了重要事情的人脸上。 打人不打脸,自古以来就有这样子的说法。 但这次暴怒之下的陈野显然没有顾及这样子的道理,那几位带头的人脸上顶着尺子印记开了几天的朝会,见了几天的同僚。 无论什么人见到他们,都会下意识的问这个尺子印记的事情。 这让他们丢尽了脸面。 但他们却无可奈何,谁让这位第一是总览一切朝政,见他如见王的大佬呢? 而暴怒之后的陈野则是对“学宫派”进行了夸赞。 其中有一句让所有人都觉着十分动然。 “觉民生之艰难,于是实干之,比之某些奸佞强上百倍。” 于是,“实干派”的名字就这样子传了出去。 这些人有两个显著的特征,其中一个容易模仿,那就是咸阳学宫学子们统一的青衫,另外一个则是他们独特的气质。 一群人只要遇到问题就会帮助国人解决。 济民生之所急。 这是不容易模仿的,常人也不容易做到,而若是能够模仿到了七八成的人,也一定是这样子做的人。 那就不叫做模仿了。 “实干派”没有加入的壁垒,甚至没有一个统一的领袖,更像是一个小小的团体,大家汇聚在一起,一同为国人的发展而奋斗着。 这样子的理念很快的吸引了不少人。 其中墨家的人是最喜欢这种理念的,他们中陆陆续续的有不少人加入了“实干派”这个派别之中,也因此不再害怕其余派系的压迫,能够安心的为国民、为黔首而研究一些有利的东西。 渐渐的,当墨家当代矩子察觉这件事情的时候,墨家在咸阳城的弟子中,有七八成都已经加入了“实干派”中。 而当墨家当代矩子了解了“实干派”的理念之后,不顾一些人的劝阻,带着全部的墨家弟子加入了其中。 不只是墨家,儒家、纵横家、名家、等等,一些有志之士纷纷加入其中。 “实干派”迅速成长为了仅次于“楚系”“陈氏”“朝堂派”的强大势力,甚至隐隐约约可以跟他们相提并论。 这是陈野所没有预料到的。 安国君府 陈野微微挑眉,脸上带着些许不可思议的看着绢帛上记载的内容,砸了咂嘴,脸上有些许复杂的神色:“这倒是有意思了,实干派么?” “倒是没有想到,这些人会在这个时候就出现。” “实践出真知啊。” 陈野微微一笑,这些年来,他在做的并不是从“科技”上改变这个时代,而是从“思想”,也不是一上来就拿出那些所谓“先进”的思想,而是最基础的、最决定人潜意识的、也是最无懈可击的一个个的思想。 比如实践出真知。 实践派便是在他的一步步培养中诞生的一个萌芽,这个萌芽或许有一日会被覆灭,但只要萌芽存在过,历史就不会忘记,日后定然会再次生出来一朵相似的花。 实践出真知。 这是千百年来绝对不会被淘汰的道理。 也可以称之为“真理”。 他放下手中的绢帛,心中则是想着另外一件事情,那便是关于芈八子的事情。 “王太后的事情啊“ 陈野的头有些痛,芈八子的事情是真的不好处理。 如今的王上嬴稷显然是得到了嬴驷的真传,稳稳的拿捏住了当年他教给嬴驷的第一课,那便是不要参与到臣子之间的战斗中 这还是当年他教给嬴驷的道理,倒是没有想到最后头疼的还是自己。 他微微地摸了摸下巴,心里倒是有了一个主意。 昭襄王二年的夏天很快到来。 夏天的天气变化很快,几乎像是孩子的脸,说变就变,一场暴雨来的轰轰烈烈,而暴雨之下也是一个个急匆匆的人们。 秦国的实力依旧在默默的发展,而其余几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直没有对秦国发动进攻。 但试探却是始终没有消失的。 秦国朝堂上的争斗还在继续,但看起来就像是小孩子之间的打闹一样,几乎没有人能够占据上风。 赵国 自多年前进行变法之后,赵国的势力便日渐强盛了起来。 赵武灵王在完成了变法实力强大起来后,却日渐的变得昏庸起来,比如开始宠爱自己的长子赵章。 赵章是他的长子,但却并不是赵国的太子,日后继承赵国的人也绝对不会是他。 可赵武灵王就是日渐的宠爱赵章,以至于让赵惠文王赵何甚至都有些不满了,但目前为止,赵武灵王对赵章所做的一切,赵何还能够接受和忍让。 他想要先继承这个王位再说。 毕竟在继承王位之前,他都只是“太子”,是赵武灵王一句话就可以废除的太子。 也是一个不能够有太强大武力,否则会让赵武灵王不安的那个太子。 但这个时期的赵国,人才正在逐渐的生长起来。 赵国真正的鼎盛时期要来了。 在赵国真正的鼎盛时期,就算是秦国遇到了也是有些发憷的,虽然或许最后会取得胜利,但其中所要付出的惨烈代价也是会让秦国肉疼的。 陈野正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提早了很久就开始在赵国布局。 当初陈昭与嬴稷一同去往赵国的时候,去的可不仅仅是这几个人而已。 一场秋雨一场寒,虽然这个时候还没有这样的道理,但人们已经有这样的感觉了。 在这样子的天气中,任何人生病似乎都是一件正常的事情。 但这个任何人显然不包括“陈野”。 昭襄王二年的秋日,一场场秋雨落下的时候,在某次朝会上,陈野站起身子来本来想要说什么的时候,忽而不知为何向往仰倒。 “父亲!!!!” 陈慎、陈瞻两个人的眼睛瞳孔骤然缩紧,不顾一切甚至不顾这还是朝堂之上的冲上前去,不敢让父亲的身躯摔倒在地上。 这样子的年纪,若是真的摔一下,这个后果 所幸,陈瞻毕竟是纵横沙场的人。 他接住了陈野摔倒的身躯,与此同时,坐在前方被吓到了的嬴稷也是急忙大声喊道:“传太医令!传太医令!” 若是说宫中谁的医术最好的话,那一定是太医令的了。 太医令很快的来到了大殿中。 当他看清楚昏厥的人是谁的时候,一颗心几乎是提到了嗓子眼。 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怎么恰恰是在这个时候? 他一刻都不敢耽误连忙都到了陈野的面前,微微把脉后,神色变幻莫测。 良久后,他缓缓开口道:“启禀王上,安国君的身子只怕是” 后面的话未曾说完,但其中所蕴含的意思所有人都瞬间明白了。 一刹那之间,所有人都愣在了那里,他们不知道自己心中那一抹情绪到底是什么。 那情绪太复杂了。 有惊喜、开心、兴奋,也有悲戚、哀伤、愤怒、迷茫、困惑。 所有人的情绪在这一刻达成了惊人的统一。 开心惊喜是因为这位若是真的没了,那么压在自己头顶的一座大山便是没了。 可若是真的没了,秦国该何去何从呢? 这又是一个大问题 “碰——” 一个书卷袭来,恶狠狠地摔在地上,嬴稷的眼睛通红,其中泛着些许血色:“不可能!孤命令你,一定要治好安国君!” “否则便陪着安国君一同离去吧!” 安国君病了!并且在朝堂上昏厥了! 这个消息迅速传遍了咸阳城,就在安国君陈野昏厥的第四日,各国的国君书案上都收到了这个消息。 所有人的表现都很统一。 第一,兴奋大笑。 第二,找人确定消息的真假。 第三,兴奋大笑。 第四,大肆赏赐。 其余六国的国君在这一刻似乎是达成了统一,所有人都在快乐的欢呼,只有秦国的国人们陷入了悲伤的情绪当中,他们不愿意看到这位老人的生病、昏厥。 更不愿意看到这位老人离世。 虽然明知道这件事情是不可能的,但所有人都在默默地祈祷着,祈祷安国君能够快点好起来。 甚至有些人开始偷偷的给安国君立下了长生牌匾,以此希望安国君能够早日安康。 黔首们有时候很愚钝的狡猾,但有时候黔首们又很质朴的真诚。 他们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才能够让安国君醒来,他们也不知道一个人对自己好自己应该怎么办。 他们说不出像是“士子”们那样绚烂的言语。 但是他们懂得该如何感激一个人,该如何用自己的方式留下一个人。 越来越多的人在家中供奉了陈野的长生牌匾。 在封建的时代,黔首们也好、日后称呼的百姓们也好,对于一个“官”一个“王”一个“统治阶级”来说最好的祝福便是“希望你能够长命百岁。” 因为这代表着民众希望你能够一直统治这个国家,一直以伱的方式统治。 他们能够感受到善意。 章台宫中 得知消息的芈八子差点是跳了起来,这个事情对于她来说绝对是大好事一件。 为什么? 因为芈八子逐渐的掌控了楚系的势力,这些人也的确是有才华的。 在陈野不知道为什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水中,这些人也在为秦国兢兢业业的付出。 楚系和陈氏一脉的争斗为何一直处于平衡的状态? 难道倾尽楚国一个国家的力量,还无法对抗一个陈氏么? 不,并不是这样。 会一直保持平衡,是因为某个既充当裁判,又充当运动员的人站在一旁虎视眈眈,只要楚系稍微表现出来想要赶尽杀绝或者要胜利的样子,这位“裁判员”就会上场。 这个人就是陈野。 这是横在芈八子临朝问政前最大的阻碍,只要能够解决这个阻碍,芈八子距离完成自己的夙愿就不远了。 她强行的按捺住了自己内心的雀跃,心中不由得升腾起来一抹怀疑。 陈野那个老东西的身体一向很好,怎么突然之间就病倒甚至昏厥了?这是不是对她的又一次试探? 难道是想要等待自己露出马脚之后,再将自己处理掉? 这个时候,芈八子突然之间想起来了当初听到的那个传闻,陈野的手中有一封嬴驷留下来的,对付自己的诏书. 芈八子微微的眯着眼睛,这位宣太后开始怀疑起来了这件事情。 但这个放在眼前的机会他不会放过。 于是,她开始了属于自己的试探。 昭襄王二年秋,宣太后再次提出了自己思念儿子,想要将两位公子从其他国家召回的心愿。 而这一次,没有了陈野的阻挠,宣太后成功的在朝堂上提出了这个事情。 且,因为没有了“总览一切事务”的陈野在,没有人能够否决宣太后的这个想法,即便是嬴稷,因为即便是嬴稷也不能当着众多朝臣的面拒绝选宣太后。 这便是“孝道”。 于是,迫于无奈之下,在昭襄王二年的冬日中,昭襄王与楚王等去信,想要将公子芾、公子悝带回来,并且表示愿意送回两国的质子。 而得到的答复是,可以。 并且不需要将他们的质子送回来,因为这是“仁义之国”秦国所做的事情,他们相信秦国不会违背自己的盟约。 当然了,到底是因为他们相信秦国,还是因为他们国内的势力不愿意让在秦国内的两位公子回去,就不得而知了。 因为起初在听说要换回质子的时候,那些质子还是十分兴奋的神色,而知道了两国拒绝了交换,并且愿意让公子悝、公子芾回国的时候,那两位的状态并不算很好 并且听闻深夜两位的居所有大骂声传来。 昭襄王三年春天,经过了一个冬日,公子悝、公子芾终于回到了自己离开已久的国家,他们看着那依旧宏伟的咸阳城,心中唏嘘不已。 只是一个不小心而已,便在立储之争中失败,并且被送到他国为质子。 还好最后登基的是自己的兄弟,而他们的母亲可以用“王太后”的身份,以“孝道”为由,逼迫新王将他们要回来。 这一点让公子悝以及公子芾都十分兴奋。 在回到秦国,回到咸阳城之后,这两位公子第一时间见的并不是已经成为秦王的嬴稷,而是入宫见了自己的母亲,如今的宣太后。 见完了宣太后之后,两个人才去见嬴稷。 而这个时候,缠绵在病榻之上,偶尔才能够醒来的陈野用山参吊着性命,似乎一直挣扎着不肯离世。 嬴稷几次前往安国君府邸,偶尔能够见到虚弱的,只剩下雨一口气,不知自己在说什么,胡言乱语中的安国君。 那位强大的老人已经病到了这种程度。 偶尔能够听到他在呢喃,要完成弟子的托付。 弟子的托付是什么? 是照顾整个秦国。 嬴稷当时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瞬间就想到了昔日那个风趣幽默的老人,那个答应了自己父亲照料自己,于是鞠躬尽瘁的老人,心头有些许的悲伤。 他趴俯在陈野的床榻边上。 “师公.您怎么还不醒来?” “难道,真的要抛下秦国于不顾么?” 咸阳宫王太后宫中 芈八子春风得意,她在看到自己的两个儿子回国的事情没有受到阻挠的时候,就已经觉着陈野并不是装病,而是真的病了。 更何况这几日楚系一派的人将陈氏一脉的人打压的喘不过气来,就连很多实干派的人都受到了压迫,不能够好好的做事情了。 秦国朝堂上隐隐约约有些乌烟瘴气。 若是历史中的宣太后一定不会做这样子的事情,因为她虽然野心勃勃,但也想让秦国变得更好。 但芈八子不是宣太后,她只想要让自己的权势达到顶峰。 这是她失去了嬴驷宠爱后才明白的道理,权力唯有握在自己的手中才是最重要的,而其他的一切,比如所谓的国家强大、国人崇敬这些对于她来说,已经不再放在心上了。 这是“芈八子”与“宣太后”人生经历的不同所导致的不同,是无法人为决定的。 同样也是“历史”的轨迹无法决定的。 因为这些事情太细微了。 可正是这些细微的事情,组成了改变的洪流。 昭襄王二年的夏天,这对于秦国来说并不算是一个太好的年份。 河东、义渠、巴蜀等地陆陆续续爆发了蝗灾,黄在家几乎是对秦国的粮食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在这样子的情况下,魏国、赵国、韩、燕、齐五国再次宣布合盟。 哪怕之前没有任何一场战争是胜利的也是一样,五国再次悍然对秦国发动了进攻。 而其中之一的理由是“奸佞芈八子,毒杀安国君”。 五国都派遣了人在秦国国内大肆张扬这件事情,将陈野的昏厥从“病重”引导到了“中毒”。 这是五国国君都想看到的。 若是病重,秦国的国人绝对不会有什么情绪,可若是被宣太后下毒. 秦国国人的暴动,只怕就在当下吧? 毕竟这位芈八子自从嬴稷登基之后,做的事情没有一件是国人喜欢的。 她一心只想着争权夺利,却忘记了在国人已经如此的情况下,唯有牢牢地把控住国人的心,才能够更好的争权。 昭襄王二年的秋天。 章台宫内 嬴稷、苏秦、张仪、陈瞻、陈昭、陈慎、司马错、赢疾等人坐在那里,脸上都是带着疲惫的神色,其中以陈瞻三人为最重。 陈瞻缓缓开口,看着在座的众人道:“这一次的战争,除却我之外,恐怕没有人更合适了吧?” 众人都明白他的意思。 若他出征,则国内的那些流言不攻自破。 毕竟若真的是芈八子毒杀的安国君,安国君的嫡子怎么还可能愿意为秦国征战呢? 嬴稷长长的叹了口气,略带疲惫的说道:“好,便这样吧。” “昭襄王二年,安国君病重,于朝昏厥,太医令言:时日无多。又明年,韩赵魏齐燕五国合盟而伐秦,时咸阳流言绯绯,曰:后因事,毒害安国君。后武安君陈瞻抗五国,流言自破。——《新秦书·陈世家》” 第一百二十一章:“芈八子”【4k一更,求订阅】 战争来的很快,让人猝不及防。 休养生息了数年的秦国反应同样很迅速,很快就奔赴了战场。 秦王嬴稷携手安国君嫡长子亲自为大军送行,主导这一场战争的还是安国君的嫡子陈瞻。 这个消息传出后,秦国内的流言停止了一些。 毕竟所有正常人都在思考一个问题,如果真的是芈八子毒害了安国君,那么安国君的两个嫡子为什么会继续守护秦国呢?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难道不应该是与秦国决裂么? 而这件事情传出,流言安定了没多久,再次有人提出了反驳的意见。 “安国君乃是仁义之君,安国君嫡长子陈慎更是天子所夸耀的礼之所在,义之所当的仁义君子!” “这样的人,如何会因为自己的私仇而怨恨国家呢?” “所以,陈瞻与陈慎如此的行为恰好说明了,这流言是真的!所以这两位才站了出来安抚国人!为的便是不让国人继续沸腾而怨恨太后!” “从而憎恶王室。” 这个说法得到了许多人的认同,这实在是因为陈氏的名声太好了。 人们下意识的觉着陈氏总是“高洁”的,不会有阴暗思想的,哪怕是有这么大的仇恨,陈氏也依旧会守护家国。 流言再一次沸腾了起来,且这一次的沸腾比上一次更加严重。 甚至已经开始有咸阳学宫的学子们受到了鼓动,他们这一次没有围宫,而是整日在咸阳学宫中辩论。 辩论的议题也十分简单。 “忠与孝” 这个题目很简单,但又很宽泛,几乎没有人能够在这一场辩论中取得胜利。 按照家国理念来说,国便是一个个的家构成的,当然是孝更重要。 可. 这个时代又是正在构建封建专制国家概念的时代,人们的思想正处于这种变革之中,当然有些人会认为忠比孝更加重要。 有人说出了本不应该在这个时代出现的话语。 “自古忠孝难两全!” 忠孝好似一直是一个对立的话题,可在很多场景中,也的确是这样。 你要“忠”在这个时代最好的办法便是上阵杀敌,为家国征战,获得一块块的土地,让自己的国家更加强大起来。 可战争是有风险的,当你死在了战场上的时候,你如何“孝”? 咸阳学宫中,某处院落。 孟轲看着面前同样垂垂老矣的公输也,有些调侃儿的说道:“我说公输兄啊,伱不是最喜欢看那群学子辩论了么?” “怎么如今不看了?” 公输也与孟轲做了一辈子的知交,怎么能看不出孟轲的调侃儿? 当即说道:“你这老东西,就会戏弄我。” 他叹了口气:“你瞧瞧那群不怕死的年轻人在辩论什么?忠与孝!这是什么意思?让王上听见了只怕是要勃然大怒。” 孟轲耸了耸肩膀:“不必那么焦虑,王上不至于那么心胸狭窄的。” “为王者虽然多疑是一定会的情绪,但宽容同样是一个优秀的王上需要有的品格,恰好的是,秦国已然连续出了三代优秀的君王了!” 这放在往常几乎是一件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连续出三代贤名的君王? 哪怕是在邦周最鼎盛的时候也没有出现过连续三代贤名之王。 公输也只是有些犹豫,他看着孟轲说道:“你觉着,安国君当真是被太后毒害的么?” 孟轲神色中带着些许的犹豫之色,他轻声道:“安国君已然是知天命的年纪了,当年的孔子都未曾活过七十三这个坎儿,安国君他.” 对于这个时代的人们来说,先贤的岁数其实在某种程度上说明了“天命”。 更何况他们更加清楚孔子的身体素质 能自己打开城门的壮汉都没有活得过七十三岁,那么身体一直不太好的陈野,能活过这个岁数么? 公输也叹了口气:“其实我觉着太后即便是再怎么愚蠢,也不至于做出来这种事情。” “毕竟一旦这种事情暴露出来,那么毒害安国君的名声在,即便王上再怎么维护,她也难逃一罪。” 这话说的是真的。 换成任何一个人都不会对一国太后造成这么大的损害,但安国君不同. 安国君乃是秦之根本。 国人对陈氏、对安国君的恭敬不低于秦国王室。 更何况. 陈氏在秦国中的势力过于庞大了,哪怕是王上恐怕都要暂时低头,即便是不明面上处置太后,也要将王太后幽禁在宫中给陈氏一个交代! 否则 公输也心中甚至有一个想法。 昔日田氏代齐的先例尚且还在呢难道赵氏赢姓真的不害怕么? 陈氏代秦,也并不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毕竟陈氏不仅有实力,更有大义! 王太后毒害安国君! 为父报仇! 这个大义在手,哪怕是孔丘再世都不能指责陈氏的任何行为。 孟轲微微摇头:“不会发生你心中想的那个事情的。” 他的脸上带着些许惆怅:“不管是安国君还是两位上卿,亦或者如今的司寇,陈氏中人都不是那种心怀逆贼之人。” “只是.” 孟轲嘴角带着些许笑容,他十分了解陈氏,更了解陈野:“只是啊,大概陈氏上下所有人,都会怀抱死志,无论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要让芈八子死!” “即便与秦国决裂。” “在芈八子死之后,陈氏也会逐渐退出秦国。” “或是找一山林隐居,或是在其他地方。” 孟轲眼神中带着些许向往:“这才是陈氏之人会做的事情啊。” 不得不说,孟轲对于陈氏实在是太了解了。 哪怕是真的发生了被毒害的事情,陈氏也绝对不会做出来取代某个王朝的事情。 陈氏复仇,光明正大!坦坦荡荡! 罪魁祸首无论是谁,都要死! 哪怕倾尽陈氏所有人,哪怕倾尽陈氏所有底蕴! 而当复仇完毕之后,陈氏会在安顿好国家、天下之后,再次归隐,这便是陈氏。 公输也听着孟轲的话语,心中也是带着几分倾慕,因为他同样知道,陈氏会这样做的。 “也好。” “那目前来看,无论是陈瞻还是陈昭、陈慎都没有对芈八子有什么报复的行为,由此来说,难道真的不是太后做的事情?” 孟轲微微点头:“应当不是。” 这样的讨论不只是在孟轲与公输也之间,更是在整个天下间,所有人都在讨论着陈氏、讨论着安国君的事情。 有人得出的结论与流言相符合。 陈氏是为了秦国的天下才忍耐了下来,也有人得出的结论与孟轲相同,安国君大抵是真的突发疾病。 安国君府邸 被人们讨论的病重了的陈野缓缓睁开眼睛,披上一旁的衣服,拿起来放在旁边的蜜水抿了一口,之后走下床榻,脸上带着些许困意。 整日困在床榻上,真是让人疲惫的事情。 谁能想到,有一日他陈野竟然会厌烦起来躺着呢? 随意的坐在软垫上,拿起来桌子上的竹简看着,一会看看这,一会看看那,一会儿打开系统面板看看正在上涨的声望等 陈野眼角有些许抽搐。 好好好。 半个月之前,他昏厥的消息传出去的时候,其余六国对他的声望尚且是【仇恨】,而现在已经变成了【崇敬】。 好好好,好好好。 陈野冷笑一声,这声望倒是变得挺快啊? 区区半个月,就完成了从仇恨到崇敬的改变?他死了名声反而是变好了? 怪不得有人说,一个人的名声最差的时候,就是他活着的时候. 他无奈的扶额叹气,又看着自己包裹中的各种道具。 事实上,陈野很少使用这些道具,毕竟在战国时代,他还是比较安全的。 他只是将几个抽到的【护身符】分别给了自己的几个孩子,让他们随身带着而已。 这是身为一个父亲仅有的能够做的事情了。 他摸了摸下巴,嘿嘿一笑:“芈八子现在应该发愁死了吧?” “现在最不想让我死的,大概就是她了。” 陈野往后微微的靠了靠,依靠在床榻的边缘,翘着二郎腿一脸的得意:“跟我斗,还嫩着呢。” “这一波不给你吓出来点问题,我就不叫陈野!” 咸阳宫中 一如陈野所预料的一样,芈八子急的脸色苍白一片,虽然她真的很想杀了陈野,但这次的事情真的不是她做的。 她望着王宫外站着的侍卫们,脸上带着失望之色。 连自己的孩子都已经失去了对自己的信任么? 王上可是她的亲子,不相信她,竟然去相信陈氏的人?相信那些朝臣? 这一刻的芈八子十分失望,甚至觉着自己白生嬴稷这个孩子了。 有些父母生来就知道对自己的孩子好,而有些父母生来则是孩子的“债”,芈八子显然就是这样的母亲,她觉着自己生下了嬴稷,就算对嬴稷不好,嬴稷也应当孝顺她。 这个时代或许还没有“生恩”和“养恩”的说法。 但只要不是被拐卖的、不是被抢来的孩子,“养育”的恩情一定比“生育”的恩情要大得多,且根本没有可比性。 大殿外响起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公子芾、公子悝两人急忙走了进来,见到侍卫阻拦,当即推开了侍卫,并且往宫殿中走来,见到困居在大殿内的芈八子,当即跪伏在地上。 “母亲!” 两人眼角带着泪水,像是心疼自己母亲一样:“母亲是什么样子的人,难道嬴稷他不知道么?” “竟然如此对待母亲!” 芈八子看着跪伏在自己面前的两个孩子,心中不由得一抹委屈升腾而起。 是啊! 这两个孩子知道自己不是这样的人,即便是闯进宫闱也要见自己。 难道嬴稷不知道么? 她心里本来就已经偏移的天平逐渐的再次偏移了 昭襄王二年的冬日,寒风凛冽之下,六国再次交战了。 而一直躲在南方不肯出兵的楚国,这一次依旧是没有参与中原诸国的战争,但同样的,他们也没有趁着这个机会发展自己的实力。 楚王好似只知道吃喝玩乐一样。 国内的诸多大族势力虽然比起来楚王聪明了一点,但却并没有聪明很多。 一个个的也只顾着自己的地盘和发展。 楚国与中原诸国的情况都不一样,这个国度是一个很奇怪的国度,与其说是一个“国家”,不如说是一个“联盟”,在楚国中,霸占着朝政的是几个“士大夫”家族。 其中最强的是“屈”。 屈原的屈。 屈原之所以能够有资格被“楚王”驱除,是因为屈氏本身就是楚国内最强的几个家族之一,而他也不是被楚王驱除的,而是被其余几个家族联合楚王一起驱除的。 因为他想要变法。 但楚国国内的势力并不允许。 冬日中的战争总是结束的很快,五国的联盟似乎并没有想要和秦国你死我活,只是短暂的试探,而后几国便再次和谈。 这一次的和谈因为秦国内部的各种情况,加上即便再占据几座城池,秦国暂时也无力消化,只会让其余几个国家更加忌惮自己的缘故,他们并没有要割让的城池。 而是要了钱财与粮食。 河东、巴蜀等地的蝗灾更重了,今年秦国的粮食收成不好,若是明年蝗灾和几个地区的旱灾不能够缓解的话,秦国怕是要迎来这么多年来的第一次危机了 昭襄王二年的冬天就在这样的情况下结束了。 此时秦国国内所有的情况堆积在一起,就像是一个即将爆炸了的火药桶一样,一触即燃。 陈瞻班师回朝,太医令在持续的为陈野医治,但却没有得到一个准确的信儿。 是救不回来了,还是能够救回来? 嬴稷在这样越来越急迫的情况下,心情也是一直七上八下的 安国君府 陈瞻、陈慎、陈昭三人看着坐在那里,因为忍受不了“清汤寡水”的饮食加上“苦药”而自己暴露了的陈野,有些无奈。 陈瞻、陈慎二人更是扶额叹气:“父亲,您还是幼童么?” 陈野放下手中的筷子,筷子上红红的,沾的全都是辛油,他嘿嘿一笑:“装病不是为了看看咱们那位王太后还能有什么后招么?” 他叹了口气:“我的命数也快到了。” “但我不能辜负先王以及孝公的信任啊!” 第一百二十二章:先生救我!!【6k二更,求订阅】 陈慎抬起头,悄然无奈的看了一眼坐在那里一嘴辛油的陈野,冷笑一声:“装病确实是为了引出王太后的后手,以及逼迫她去做心里面想做的事情。” “但如今暴露了,却只是为了这一口吃的吧?” 陈瞻嘿嘿一笑:“兄长,你不要拆穿父亲嘛,别忘了小时候你拆穿父亲之后,父亲最经常做的可是揍你一顿。” 陈慎不怎么在意,只是笑着说道:“父亲都这个年岁了,还能够追着我打不成?” 他瞥了一眼跃跃欲试的陈野说道:“更何况,父亲难道不要身为安国君的威严了么?都已经七十多岁了,还追着自己的孩子打。” “这要是传出去,父亲的一世威名就毁了吧。” 陈野轻咳一声,这才是在心里面打消了揍陈慎一顿的想法,只是说道:“胡说,我什么时候打过伱们?” “那都是教育,教育懂不懂?读书人的事情,怎么能说是打呢?” 说着,陈野又是叹了口气:“慎儿啊,你掌管宫闱之兵的事情,过两日便去找王上说一说,暂时辞去吧。” 他站了起来背着手:“芈八子说不得是要在这上面动一动手脚的,你若是依旧在,她不好动手。” 陈慎神色一动:“父亲,您的意思是?” 陈野转过头,脸颊上带着些许笑容:“我收到消息,公子芾、公子悝两人进宫去见了王太后,你觉着他们此时见了王太后会发生什么事情?” “他们从他国回来为质子,真的会心甘情愿的看着原来最不受到自己母亲宠爱的孩子,成为王上么?” “过去的时候尚且有先王压着,如今呢?” “如今,新王尚且没有到亲政的年纪,未能把持朝政获得朝臣的信赖与支持,而唯一一个支持新王的朝臣,我,又病危了,躺在床榻之上生死未知。” “他们的母亲眼看着就可以把持朝政了。” “并且新王与王太后之间已经开始有了隔阂,新王甚至为了“一个外人”而将王太后幽居。” “若是此时他们还能够接触到宫闱之兵,你觉得他们会做什么?” 答案几乎已经是放在了他们的面前。 他们两位会做的、能做的事情,有且仅有一个,那就是逼宫谋逆,成为新的秦王。 这就是他们要做的,且一定会做的事情。 “王位的争夺啊,向来是残酷的。” “没有人会不喜欢权力” 公子府 两位公子至今都没有混上一个封君的位置,不过这也算是很正常的事情。 毕竟就连他们的人也是刚刚从他国回来的。 王太后明显没有掌控朝政,且之前一直被压制着,如何让他们封君? 公子悝看着公子芾,眼睛中转动着些许光芒,他低声的说道:“弟弟,你兄长,你此次进宫见母亲,只怕不仅仅是为了和母亲说说话吧?” 他的脸上带着些许玩味:“是不是还有些别的心思?” 公子芾冷笑一声,他看向一旁的公子悝说道:“你不也是么?想要试探母亲与嬴稷那个小子之间的关系。” “如今看到了,你又想如何做呢?” 公子悝耸了耸肩膀:“我又不是母后的长子,我能够有什么想要做的事情呢?” “只是.” 他看向公子芾:“嬴稷与我们的关系,可不如我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密切啊,如今又有那个糟老头子为他撑腰,他甚至连母后的意思都不听了。” “否则你我去岁的时候就应当能够回来,不至于等到那个人病重缠绵病榻的时候了。” “无论你我谁成为秦王,想必都不会对另外一个这么残酷,甚至有些赶尽杀绝的意味吧?” 公子芾抬起头,脸上带着些许谨慎之色:“你说的对。” “但宫闱之兵,却是被臣陈慎执掌。” “即便我们想要做些什么,只怕也是没有什么办法的。” “更何况,母后会同意么?” “若是没有母亲的支持,你我无论想什么办法、做什么事情,都是不可能实现的。” 公子悝没有犹豫:“你觉着今日母亲难道没有被你我触动么?” “母亲与嬴稷之间的感情,本就不是那么的牢固,而如今母亲被困居在宫中,便是你我的机会了。” “至于陈慎.” 公子悝的脸上闪过些许犹豫:“他的确是一个大问题,但却并不是不能够解决的问题。” 他眯着眼睛嘿嘿一笑:“那个家伙不是快死了?” “若此时有人上书说,古代的君王见到臣子的痛苦都是一并痛苦,并且能够体谅的,借此让嬴稷以及那些朝臣们提议让陈慎回去照料安国君、甚至是陈慎本人都主动卸任呢?” “而宫闱之兵的职务一向是重臣不能担的。” “此时你我主动请命,担任此职务,不就顺理成章的将兵权握在了手中?” “等到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公子悝的眼睛中充斥着狠辣的神色:“只要我们在所有人反应之前杀掉嬴稷,那么就算陈氏反对又有什么办法?” “除却你我之间的某个人之外,还有谁有资格继承这个王位?” 公子悝的计划简单粗暴,但在目前来看,能够成功的概率却是很高。 因为中间少了很多的弯弯绕绕,所以有几率出现风险的地方也相应的减少了。 其中最困难的恐怕就只有如何让陈慎卸任这个掌管宫闱之兵的职务了。 然而令他们两个都没有想到的事情是。 没过几日,在他们还没有行动的时候,于某次朝堂之上,陈慎主动上奏。 言明太医令说自己的父亲没有多少时日了,所以他想要照料在父亲的病榻之前,自古忠孝不能两全,自己的弟弟在朝堂之上为国尽忠,便让他这个做大哥的回去尽孝吧。 而陈慎的提议说出的时候,在场的人纷纷感动落泪。 嬴稷虽然有些犹豫,并且有些担忧,但最终还是同意了这个事情。 王太后宫中 嬴稷站在宫外,缓缓的走了过来,一进大殿便看见芈八子衣着简朴的站在窗户前,望着那远处的天空,像是在思考什么一样。 “母后有合何事我?” 他的声音很冷淡,不像是在对自己母亲说的话,反而像是在对一个陌生人说的一样。 芈八子转过身,脸上没有施以粉黛,反而是十分朴素,她只是轻轻的说道:“难道一个母亲想见自己的儿子,还需要理由么?” “王上?” 嬴稷看着芈八子只是笑了笑,他没有丝毫的犹豫,直接说道:“母后有什么话还是快点说吧,若是再弯弯绕绕下去,我可不一定会答应了。” 其实嬴稷说这话只是在试探。 若芈八子真的没有什么事情找他,他反而会坐在那里与自己的母亲说说话。 虽然已经知道了自己母亲的偏心和真面目,但那毕竟是他的母亲。 可芈八子听了这话,不知道是为什么,一向聪明的她好像没有看出来嬴稷话语里面的试探一样,直接开口:“你的两个兄长都已经回国了,可却一直无名无分。” 芈八子看着嬴稷说道:“我也不求你为他们封君、封侯了,给他们一个差事总行吧?” 嬴稷垂下眼眸,挡住了眼睛深处的阴翳。 他就知道,自己的母亲找自己来,一定是有什么事情的,而前两日进宫的两位兄长,肯定是最大的嫌疑人。 虽然已经提前知道了结果,但当芈八子真的连最后的温情假面也撕下来的时候,他的心里还是充斥着愤怒、悲伤。 明明都是亲生的孩子,为何自己总似乎得不到母亲的喜爱呢? 嬴稷转过身,看着外面的天空:“母亲想为他们求什么职位呢?” 芈八子没有听出来嬴稷话语里面的情绪,只是说道:“其余职位都太劳累了,不如便给他们一个掌管宫闱之兵的职位吧。” “你们毕竟是亲生的兄弟,这世上其他人之间的关系哪有你们这般亲密呢?” 说到这里,芈八子不无抱怨的说道:“你宁愿将这个位置交给外人,难道也不愿意相信你的兄长么?” 嬴稷只是淡淡的说道:“可以。” “但母后不要忘了一件事情。” 他转过头,眼眸中尽数是冰冷的神色:“令陈慎掌管宫闱之兵,乃是父王临终前下达的命令,并不是孤。” 说完之后嬴稷不再停留,只是行礼之后说道:“既然母后没有别的事情了,那孤便先走了。” 他没有丝毫犹豫,直接离开。 只剩下芈八子一个人站在那里,看着突然之间情绪变得低沉而又冷酷的嬴稷,脸上带着些许的落寞。 其实她知道嬴稷想要她说什么也知道求这个位置,他们母子之间的关系会变得更差。 可. “母后能有什么办法呢?” 她看着远处的方向,轻声说道:“我也是无可奈何之下,只能如此啊。” 这话若是让旁人听见了,怕是要觉着可笑至极。 什么叫做无可奈何呢? 又有谁逼迫芈八子了呢? 没有。 一切不过是芈八子自身的贪婪心作祟而已。 章台宫 嬴稷坐在章台宫中,神色幽幽。 他是从头到尾知道陈野计划的人,也是从头到尾看着这一切发生的人。 从一开始,嬴稷就知道。 因为陈野在施行这个计划的时候,曾经来找过嬴稷,不过开头的第一句话就把嬴稷吓到了。 陈野开口第一句话说的便是:“臣时日无多了。” 只是短短的六个字而已,就让嬴稷的心脏差点停止跳动,因为嬴稷知道,目前为止秦国上下能够钳制自己野心勃勃母亲的人,只有眼前这位老人了。 他不仅权势足够,身份地位也足够。 他是秦国的安国君,是先王的老师,甚至还是前前任国君的女婿. 这样的身份不管是掺和到王室中的事情,还是把控朝堂,让一些人不能够伸手,都是最合适的 可如今,这位时日无多了? 而当时还没有等嬴稷继续说话,陈野便自顾自的说出了自己来的目的。 “臣的身子骨从年轻的时候一直不算很好,但也正是如此,从年轻的时候便一直养着,底子还在。” “若施以猛药将所有的底子榨干,再依靠补药吊着身子的话,勉强能够支持三年的时间。” “三年的时间足够王上亲政了。” 陈野的神色幽幽的,像是一头隐藏在深山中的猛虎盯着猎物一样:“可是,王太后比臣却是要年轻许多,若是没有一个合适的借口让王太后永远不能干涉朝政,只怕即便是王上亲政后,也会被其干权。” “王上身为王太后亲子,碍于孝道怕是也不能多说什么,甚至不能够次次忤逆。” 陈野冷笑一声:“更何况,王太后明显较为喜爱您的两位兄长,可那两人没有什么才华,且心思狭隘,对秦国不会有什么好处,而若王上拒绝王太后的意思,不为这两位封君,只怕王太后会以孝道压迫您。” 他幽幽的叹了口气:“先王临终之前交代过老臣,一定要照看好秦国,所以臣即便是万死也一定要在临死前为王上扫平这个障碍!” 在当时,嬴稷听了陈野的话后,心里其实情绪是很复杂的。 自己的母亲可能要处心积虑的害自己,而一个陌生人却因为自己父亲的托付而自始至终鞠躬尽瘁。 这实在是太可笑了。 但这样子的事情对于嬴稷来说,却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也正是因此,他才接受了。 大殿外钟声悠然响起,嬴稷从思绪中回过神来,他慢慢的走到了窗边,脸上带着些许感叹:“这夜色如此之美,江山也确实如此娇艳啊。” 他嘴角带着些凝重。 这几日公子悝、公子芾经常寻常宣太后的事情,嬴稷是知道的。 恰恰是因为知道,今日白天的时候,宣太后找他为两个公子谋一个差事的时候,他才是那么的冷淡。 其实在陈野提出计划的时候,他与陈野在某方面尚且有些许争执。 那便是对待“芈八子”的处置上。 那毕竟是他的母亲,嬴稷并不想对她那么绝情。 而陈野和他打了一个赌,赌芈八子是否会同意那两位的计划,若是同意了,便按照陈野的想法处理芈八子,若是宣太后不同意.那么便按照嬴稷的想法。 嬴稷闭上眼睛。 他输的很彻底。 显而易见的,芈八子选择了他的两位兄长而放弃了他。 “孤已经忍让够多了啊。” “怪不得孤” 昭襄王三年的夏天如约而至,天空上经常落下雨滴,而一些地方的旱灾似乎也已经得到了化解。 经常来到秦国的商人们也在秦国的暗中支持下,开始在其余几国大肆购买粮食。 并且丝毫不在意一些“溢价”。 一些人看穿了这些商人背后的人,但他们却并不在意,比如其余六国的很多贵族。 毕竟就算购买粮食的人是秦国又能够怎么样呢? 用的是黄金白银财物绢帛么? 是的? 既然是真金白银的用钱来购买的,那么卖给谁不是卖? 难道要他们白白的送给城里面的那些黔首么?那他们岂不是亏大发了? 再者说了,就算是国内的国人吃不上饭了快要饿死了,粮价上涨了跟他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毕竟只要他们自己饿不住就可以了。 不是么? 这就是六国贵族的真实写照,所以他们毫不在意秦国购买粮食,因为他们储存的粮食足够他们大肆挥霍的生活。 绝对不会比以往更差。 赵国 赵武灵王于今岁退位,让自己的儿子赵何,也就是赵惠文王即位成了新的赵王。 而已经退位了的赵武灵王则是自称“主父”。 事实上,赵武灵王的退位与否并不影响他执掌朝政,他像是换了另外一个称呼一样,日常处理赵国事务的还是他。 只是“赵王”成了赵何而已。 当然了,因为赵何已然拥有了大义的赵王名声,所以一些人开始投靠赵何,并且攀附这位好似暂时不得志的赵王,以此来达成自己的“投资”,希望日后赵何真正掌权的时候,能够宠幸他们。 赵国中发生的事情看似是脱裤子放屁,但其实没有那么简单。 为什么赵武灵王要提前将位置传授给赵何? 因为他看到了赵何的不满。 赵何为什么会不满? 因为赵武灵王宠爱他的大儿子,并且不忍心看到自己的大儿子向他的“弟弟”,也就是身为储君的“赵何”行礼,觉着委屈了他的大儿子也就是赵章,并且对这个儿子大肆封赏。 但 赵武灵王虽然宠爱自己的大儿子,并且觉着自己的大儿子受委屈了,可他的脑子还是好的,觉着最适合成为赵王的还是自己的小儿子也就是赵何。 因为赵何确实是聪慧,并且从小有贤名。 在这样子的情况下,赵武灵王觉着自己不得不做出一些在他看来很明显的、很重大的妥协。 比如让赵何提前成为赵王,以此来安抚赵何的心。 告诉他,我心中的赵王还是你,所以我对你兄长的宠爱只是一种安抚而已,你不要误会 可赵武灵王不知道的事情是。 赵何并不在乎他宠爱自己的兄长,他在乎的只是那实打实的被分封出去的地盘! 那些都是赵国的! 也就是说都是他的! 也因此,即便赵武灵王将王位提前传给了赵何,可却没有达到他原本想要达成的目标,那就是安抚住赵何的情绪。 赵国之内的情形,一如秦国一样,如同火药桶,一碰就炸。 天下七国之间,不仅仅是秦国、赵国如此,其余几个国家也都是如此。 比如魏国。 魏王的两个儿子之间同样是有着波涛汹涌。 魏国储君的才华和声名明显不如他的弟弟,即便两个人如今尚且年幼也是一样。 那位被称为“战国四公子”的信陵君魏无忌在很小的时候就展露出来了属于自己的才华,让同样身为魏国公子的下一任魏王从小便笼罩在阴影当中. 当然了。 这个时候无论是信陵君还是下一任的魏王,都尚且是一个孩子。 比如齐国。 齐国虽然没有兄弟之间的争斗,但齐宣王的后宫却是有着十分诡异的状况。 齐王后是一位容貌并不怎么美丽的女子. 她有一个许多人都知道的名字,叫做“钟无艳”。 是的,就是那个“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的钟无艳。 比如楚国。 楚国此时正在进行内斗,国内的几个大家族争斗的你来我往,几乎是楚王都快拉不住的场面了. 比如燕国、比如韩。 这两个国家之中倒是没有那么多的事情,但小事也并不少 此时的天下处于一种看似平和,但内里却是暗潮涌动的时候。 夜,深夜。 天上的雨哗啦啦的下着,咸阳城的人们早已经是安然入眠。 章台宫中。 嬴稷做好了一切的准备,等待着事情的发生。 他得到了确定的消息,就在今夜,他的两位好兄长以及他的那位好母后,便会发动宫变,试图将自己杀死在这一场宫变中,以此来威胁朝臣换一个君王。 或者说,这已经不叫做威胁了。 因为先王的孩子当中,除却公子悝、公子芾二人外,其余其他人皆不在咸阳城。 国不可一日无君。 虽然这个计划非常愚蠢,愚蠢的嬴稷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但这个计划一旦成功,所获得的利益却是非常丰厚的,且成功的可能性还不小。 这样想着,大殿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 宫变开始了! 一个内侍急匆匆的冲了进来,脸上带着焦急之色:“王上,您快跟我来!” “有逆贼谋逆!” 嬴稷不动声色的点头,跟在这内侍身后,等到这内侍转身的时候突然抽出腰间长剑! 一剑闪过!人头落地。 嬴稷撇了撇嘴,这内侍方才的笑被他看见了,不过是想要引他到无人的地方罢了。 他当即推开门朝着早已经准备好的马匹而去。、 下一刻,嬴稷纵身上马,直奔宫门。 宫门早已经打开,嬴稷在这咸阳城街道上飞驰,路过街道的时候不断有人被惊醒。 一直冲到安国君府邸门口。 嬴稷翻身下马,本来平静的脸颊一下子变得悲伤无比,眼泪也是刷的一下落了下来,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像是要让所有人听见一样。 “先生救我!” “母后与两位兄长合谋,要杀了我谋逆夺位!” “先生救我!” 第一百二十三章:气吞万里如虎【4k一更,求订阅】 带着些许凄厉的声音回荡在这夜色下,那些被声音引动而出来的人脸上都带着茫然之色。 这是王上? 王上刚说了什么? 王后和两位公子意图谋逆,逼宫要杀了王上篡位? 所有反应过来的人脸上都是带着愕然,但转瞬间他们的眼睛中就点燃了无尽的怒火! 王太后怎么敢做这样子的事情? 一些想法开始在他们的脑海中浮现出来,之前好不容易压下去的“芈八子谋害安国君”的想法,再次出现了。 嬴稷的脸上带着悲戚,而此时早已经准备好了的陈瞻、陈慎、陈昭三人走出来,脸上带着不可思议的神色:“王上,您说什么?” “王太后谋逆?” 陈慎的脸上带着暴怒之色:“臣这便领兵,斩杀逆贼!” 而街道上看着的众人脸上出现了“松了口气”的神色,陈慎出手,无论是王太后还是公子什么的,应该是没有反抗余地的。 就在这时,那府内传来一阵淅淅索索的声音,像是什么人的脚步声一样。 起初并没有人在意,是看见了陈昭回过头,而后像是看到了什么令人恐惧的东西一样,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后,才在意起来的。 从安国君府中走出来的,让司寇陈昭都觉着不可思议的人会是谁? 一个不可能的答案从众人的心中浮现出来。 “安,安国君——!” “嘶——” 围观的众人下意识的倒吸了一口冷气,难道真的是安国君? 人们看向安国君那并不算多么华丽的大门,眼睛都不敢眨,安国君不是缠绵在病榻上,据说大限将至了么? 在众人的注视中,一个身上穿着普通的老人从府邸内缓缓的走了出来。 老人的头发花白,身上的气势温和,脸上带着些许皱纹,但能够从那一张带着沧桑的面容上看出来,这位老人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俊秀冠绝天下的人物。 他从府邸内走出,如同一位君王巡视自己的领土。 正是陈野。 陈野脸上带着平和的神色,他走到了嬴稷的面前,握住了嬴稷的双手,声音虽然轻,但却让人能够感受到这声音中所蕴含着的力量。 “王上,不必害怕。” 他低声细语,但落在周围众人的耳中,却如同猛虎的怒吼:“有老夫在,一切无忧。” 陈野平和的继续说道:“请王上下令,臣定然为王上诛杀逆贼!” 即便是在这个时候,陈野也没有冒犯“王权”,而是先请嬴稷下令,之后再进行自己的部署。 “王权”的神圣不可冒犯对于他来说虽然是一张废纸,但陈野却并不想打破这种“印象”,毕竟在他之后,“王权”还要限制很多人。 嬴稷看着那平和的眸子,心中将最后一丝担忧也彻底的放下了。 即便他与这位老人约定好了这一切,即便如今的所有事情都没有出乎他们当初的预料,即便老人依旧忠诚,可事情不到最后的一步,嬴稷不敢断言自己真的能够一点都不担心。 毕竟 若是这位老人愿意,他随时可以将自己从这个王位上掀翻,而后让先王的另外一个儿子即位。 甚至 若这位老人更加凶残一些,可以学习齐国的“田氏”,取代自己也未尝不可。 嬴稷稳住了自己的心神,他用颤颤巍巍的声音说道:“那便请安国君辅孤,诛杀逆贼!” 陈野微微点头,躬身行礼道:“臣,领命。” 说完之后,他猛地转过身子,脸上的神色更加威严,这一刻的他不像是之前那个温和的老头子了,更像是一个杀伐无双的将军,像是一头方才从山林中一跃而出的猛虎! 气吞万里! “陈瞻听令。” 陈瞻上前一步,神色恭敬:“臣在!” 陈野微微闭目:“令你领兵包围王宫,不可漏放一人出宫,有妄自出宫者,斩!” 陈瞻没有丝毫犹豫:“唯!” 陈野继续说道:“陈慎、陈昭,你们两个陪着王上,保护王上的安危。” “另外,找人去往司马错、赢疾、苏秦、张仪等人府邸,将这几个偷懒的家伙给我叫起来!” “秦国如今异动,我怀疑他们会勾结其余六国,趁着这个机会对秦国发起进攻。” “陈瞻,你在包围王宫之后,立刻日夜奔袭,前往函谷关镇守!” 陈瞻再次低声道:“唯!” 做完这一切之后,陈野笑了笑,而后再次开口道:“准备车辇、兵卒,老夫要进宫!” 他冷笑一声:“我想问一问那位脑子不太好的王太后,为何谋逆!” 周围的人不敢言语,不过片刻的功夫车辇便已经过来了,陈野老当益壮,令人为他披甲后站在车辇上,手中拿着当年惠文王赐予他的“穆公镇国剑”。 这是当初秦孝公赐给商鞅的宝剑,类似于“尚方宝剑”的效果,但比尚方宝剑更管用。 而商鞅过世之后,商鞅的儿子拿着这宝剑面见惠文王。 言明,商鞅在临死之前曾经交代过,若是哪一日他死了,就把这宝剑还给秦王! 这是商鞅能够为秦国和自己家族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了。 而惠文王兜兜转转,最后还是做出了和自己父亲临死之前一样的选择,将这宝剑赐给了陈野! 只是这一次,有了明确要求。 陈野缓缓闭上眼睛,车辇开始朝着王宫的方向而去。 当年嬴驷握着他的手,交代后事的时候曾经告诉他,希望他用这把长剑守护秦国。 陈野低声呢喃道:“今日,便用此剑,护国!” 他的声音并不显眼,伴随着这车辇车轮在地上缓缓行驶的声音,根本就没有几个人听见。 人们只是看到陈野站在车辇上,驾车朝着咸阳宫的方向而去。 而站在安国君府邸门口的秦王嬴稷脸上则是带着感动之色。 他用几乎是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感慨,其中还包含着些许哽咽的声音。 “太医令言安国君已然大限将至,只能在床榻之上了。” “可今日恰逢发生了这样子的祸事,秦国之本将倾,安国君恰在此时苏醒,这真的是天降的祥瑞之兆啊!” “若无安国君,只怕今日秦国危矣!” 周围的人们听到秦王的感慨,心中也是不由得有了些许感动。 秦王嬴稷的表现还在继续,他的声音哽咽,像是几乎要哭了出来:“安国君心中,竟惦记秦国至此啊!” 咸阳宫中 芈八子、公子芾、公子悝三人站在那里,脸上带着愤怒和茫然之色,公子悝的脸上闪烁着怒火,他手中长剑挥舞着,像是要将身边的人全部斩杀一样! “怎么会不在!怎么会不在!” “嬴稷能够跑到哪里去?这怎么可能呢!” 王宫被他们层层包围,就连一只蚊子都是飞不出去的,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就这样子凭空消失了呢? 一定有人在其中作祟! 可到底是谁呢? 而此时的芈八子站在火光中,她的身后大殿正在燃烧着,是她的某个儿子一怒之下打翻了烛台的火焰。 那火焰越升腾越高,他们站在火焰的背光之下。 芈八子微微的闭上了眼睛,当她的理智回归的时候,她其实还是没有那么愚蠢的。 从结果推到原因,他们这个计划会失败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这个计划从一开始就是有人故意“引导”的。 是谁能够隐藏在暗中引导这一切呢? 整个秦国谁有这样大的本领? 只有一个人,陈野。 芈八子幽幽的叹了口气,在这一刻她忽然之间明白了一切。 从最开始的“强硬”拒绝,到后来朝堂之上的争斗,再到后来的‘病危’,从放任自己将两个儿子要回来,再到嬴稷“困居”自己,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一个巨大的陷阱。 等待她去跳下去的陷阱。 从始至终,陈野都在针对自己一个人。 而且恐怕不仅仅是陈野。 芈八子在想通了一点之后,其余的也是迅速想通了,只怕参与到这个计划里面的还有自己的那个好儿子吧? 她的思绪纷飞,仿佛是回到了每一个选择的节点。 芈八子明白,嬴稷在暗中给了自己不少的“机会”,可是每一个时间节点,她都因为贪恋权势,想要获得更多的权力而选择了错的“方向”,这恐怕也是最后自己沦落到这个地步的原因? 她看向远处王宫的入口方向,若是她没有预料错的话,只怕陈野已经驾车来了吧? 陈野的“病危”一定是假的。 果不其然,还没等芈八子等待太长时间,喧哗声便响了起来,或者说不是喧哗声,而是一阵阵“踏踏踏——”的脚步声,整齐划一。 随着这声音走来的便是士卒们,而在士卒们最前面的便是那位坐在战车之上的老人。 老人今日穿着的十分华丽,腰间还佩戴着一把长剑。 芈八子没有在意陈野走来时平静的神色,也没有注意身后那看到“陈野”安然无恙,而发疯了的两个孩子。 她只是一点点的观察着今日陈野身上的衣着,似乎这对她格外的重要一样。 走来的这位老人身上穿着干净。 腰间佩戴着几枚玉佩,芈八子的眼神很好,她一眼便认出来了这玉佩属于她那个早死的夫君,也就是秦国的上一任王,秦惠文王嬴驷赐予陈野的。 而陈野头顶的发冠也十分有来历。 那是秦国的上上一任王,秦孝公嬴渠梁在陈野加冠的时候赐予的,并且当时是秦孝公、商鞅亲自为陈野加冠。 陈野手中拿着一把长剑。 长剑乃是穆公镇国剑,秦孝公也曾经佩戴过这一把长剑,这剑在孝公之前是秦国历代国君的象征。 陈野的穿着非常华丽,几乎是将自己这些年来,三代国君对他的赏赐全然穿戴在了身上,他隆重的像是要为什么人送葬一样。 芈八子却丝毫没有意外。 或许陈野不能够杀了自己,但却一定是来“送葬”的,给自己的两个儿子,公子悝、公子芾送葬。 也为她“芈八子”的野心送葬。 从此之后,她芈八子就算不死,也绝对没有任何的资格、机会去干涉朝政了。 哪怕陈野死了,王太后也再也不可能干涉朝政了。 芈八子闭上了眼睛,至于她这样做会对以后有什么影响,她并不在乎。 陈野率领士卒走到了这章台宫之前,巍峨耸立的章台宫如今正在燃烧着烈焰,火光倒映着一切人的贪婪和野心,他看着站在台上的三人,一脸威严肃穆。 “逆贼!” “悝!芾!” “先王再世时曾对尔等多加信任,王上即位之后更对尔等信赖有加!甚至冒着秦国与他国开战的风险,将伱们二人从他国要了回来,让你等不必再为质子!” “这一桩桩一件件,难道你们心中就没有一点的感恩么?” “就没有一丝一毫的愧疚么?” 陈野站在那里,须发喷张,声音恢弘——他悄悄使用了【声符】一种可以放大自己声音的道具。 这显得他的声音更加巨大,气势更强了。 “尔等胆敢谋逆,难道就不怕先王在天之灵,与你们不干休么?” 公子悝、公子芾站在那里,脸上带着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神色:“哈哈哈哈哈哈哈!感恩戴德?” “我等前去为质子,他嬴稷倒是成了王!” “只是让我等回国难道我等便要对他感恩戴德么?” “先王的兄弟全部都有了封君之位!” “可我们呢?” “休说是封君了,就算是参与朝政都是你这个老东西病危之后才有的!” “他嬴稷何曾把我们当成兄弟?” 两人的怒吼声回荡在这大殿之下,陈野还未曾说话,一旁站着的赢疾冷笑一声:“我之封君,乃是从战场之上得来的!” “尔等算是什么东西?” “也敢跟我相提并论!” 他扫视了一圈站在那公子芾三人周围的士卒,脸上带着嫌弃:“放下武器者,可充入“先锋营”中将功折罪!不计尔等谋逆之大罪!不涉三族!” 那些士卒们犹犹豫豫的,其中有一人胆子大些开口道:“我等都是被迫的!” “我们不信你,但信安国君!” 众多士卒的眼睛瞬间看着安国君:“要安国君说,我们才信!” 陈野上前一步,神色平静:“谋逆本是大罪,但尔等乃是被迫参与,不算首恶。” “依照秦律,以金、爵代罪,充入先锋营中,可不牵连同族。” —————————————————————— “昭襄王三年秋,王太后携公子芾、公子悝谋逆,大罪。王奔出宫,疾驰至安国君府外,时天人感应、上苍护佑,安国君醒,后于王言:“吾在,君无恙!”,入宫,斩罪首。——《新秦书·昭襄王本纪》” 第一百二十四章:灯油燃尽了的油灯【6k二更,求订阅】 陈野的话音刚落,大殿之外就响起来了一阵阵兵器落地的声音。 “咣当——咣当——” 刹那之间,许许多多的士卒就将自己手中的兵器扔到了地上,没有丝毫的犹豫。 赢疾脸色微微抽搐。 好家伙,这就是自己和安国君之间的差别么? 自己说了半天了,还不如安国君语气这么严肃、公事公办的讲明秦律管用? 当然了—— 如果让那些士卒们说的话,他们虽然很相信陈野的人品,陈野只要做出了保证他们就会相信,但其实他们更相信的是“秦律”,也相信陈野会维护秦律的尊严。 这就是“人设”的作用了。 陈野数十年如一日的维护秦律,甚至为了维护秦律六亲不认的好处就是这样了。 哪怕是他的敌人,只要陈野说会按照秦律办事,那么敌人也会相信陈野。 这些士卒如此简单的原因还有一个,那就是眼看着无论是王太后还是两位公子都已经要输掉这一场谋逆的战争了。 若是这三人哪怕还有一些希望能够登上那个位置,这些士卒中或许也会有一些拼死而为。 财帛才最能够打动人心啊。 这才是铁律。 陈野微微一挥手,身后的士卒们便冲了上去,将这在场的众人都控制住。 而另外的一些士卒、内侍则是开始救火。 那燃烧着的大殿是秦国的“章台宫”,是整个秦国的政治中心,是秦王所居住的地方,自然不能够就这样子在火焰中燃烧的。 陈野走到了芈八子的身前。 芈八子就那样子站在那里,静静的不动。 其余的士卒敢抓公子悝和公子芾,因为他们都知道无论是王上还是大臣们恐怕都不会放过这两位公子,这两位公子最好的下场也是在牢狱中过一辈子,亦或者在宗室祠庙中过一辈子了。 绝对不可能有什么翻身的机会。 可王太后不同。 这是秦王的母亲,王上真的能够狠下心来对付这位王太后么? 这是一个巨大的问题。 所以士卒们不敢动手,更不敢对这位王太后用强,所以只能够让在场的人中唯一一个有这个资格的人来了。 陈野走到了芈八子的身前,神色有些许复杂的看着这位宣太后。 他长长的叹了口气说道:“您何必如此呢?” 陈野自顾自的说道:“您是觉着,王上的心中没有您,不将您放在心中是么?” “可是您有没有想过,从小到大,您什么时候没有偏心过呢?” “王上最喜爱您的时候,您喜爱的不是王上,而是其余的两位公子,是因为他们在您的身边时间最长是么?” 芈八子只是淡淡的说道:“你想说什么?” 陈野没有理会芈八子,只是继续说道:“可是您应该不知道,王上当初不在您身边的理由。” 他的嘴角带着些许嘲讽,此时的陈野像是在为秦王嬴稷打抱不平一样。 芈八子微微皱眉:“你想说什么?” 陈野嘿嘿一笑:“想必王太后您自己都忘记了,王上六岁的时候,因为先王很宠爱王上,所以您跟王上说,要他好好的在父亲的身边,讨好王上,博得王上的宠爱。” 芈八子的神色逐渐的有了些许变化。 她看着陈野,但没有说话。 陈野不管不顾的继续说道:“所以,王上便一直长时间的呆在先王的身边,以此来博得先王的宠爱。” “先王十二年的时候,也就是即将称王的那一年,您被封为王后。” “先王给出的理由是您生育了三个儿子,并且三个儿子都很聪慧。” “是么?” 芈八子的声音有些干涸了:“你想说什么?” 陈野看着他说道:“但这件事情,实际上的理由是因为王上用“先王”答应给他的一个“承诺”换来的,为了这个承诺,王上听从了先王的话,自愿提出前往赵国为质子。” “您的荣华,是用您的儿子千里迢迢远离家乡,去往他国为质子,九死一生换来的。” 芈八子站在那里,身躯有些许颤抖,她的眼睛中几乎带着些许泪水。 “伱想说什么?” 依旧是这样子的一句话,但这句话的语气中已经有了些许的哽咽。 陈野耸了耸肩膀,没有回答芈八子的问题,转而是继续说道:“还有,您以为是王上不愿意将两位公子要回来是么?” 他嘿嘿一笑:“他的确是憎恶两位公子,但却并不是因为其他的原因。” “而是您在他成年之后,从来都没有再正眼看过他一眼。” “王上想让您低头,告诉他,他是您最优秀的儿子。” 陈野没有等芈八子说出来那句“你想说什么?”便继续说道:“另外,您一定猜到了,这一次的事情是我与王上联手布局的。” “但您一定猜测不到,为什么我解决您需要这么麻烦是么?” 陈野从怀中拿出一封诏书:“这是先王留下来的遗诏,诏书上明确写明了,废黜您的王后、王太后位,赐死。” 他将诏书展开,让芈八子仔细的看一看,表明自己并没有说谎。 芈八子站在那里,双手在袖子中紧紧的握着。 指甲扎破了她的掌心,点点滴滴的鲜血从掌心中落下,落在地上。 地面上已经漆黑一片了,那是血液干涸的颜色,今夜在这一片大殿上已然有太多的鲜血和牺牲了。 陈野慢悠悠的说道:“因为王上恳请我。” “他说,我的母亲虽然不宠爱我,但一定不会帮助我的兄长谋逆的,因为我的母亲知道,若是两位兄长想要谋逆成功,就一定要以一种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掉我。” “母亲虽然不喜欢我,但不至于杀了我。” 陈野看着芈八子,像是看着一只冷血的蜘蛛一样:“这是王上的原话。” “他告诉我,他愿意跟我打一个赌,这不是命令,但却是一个请求。” “若王太后您没有帮助那两位公子谋逆,那么便希望我能够将这一封诏书焚烧,不要留下一个钳制他母亲的东西。” “但若是王太后您帮助了两位公子谋逆,那么您的处置,王上便不再插手了。” 说完之后,陈野走到了芈八子的身前,眨了眨眼,像是一个老顽童一样。 “我虽然已经七十来岁了,但我却身体康健的很,可以跟你一起熬。” “熬到哪一日咱们一块死掉。” “但您的的确确是对不起王上,也不配王上为您这般的苦心孤诣,甚至放下了为王的尊严,也要为您请求。” 说完这话之后,陈野笑了笑,看着芈八子说道:“现在,还请您自己回到您的宫殿中去吧,等待最重要属于您的后果。” 陈野的话十分冰冷,但此时的芈八子像是失了神智一样,根本没有时间理会陈野话语中的冰冷。 她只是淡淡的、静静的、像是没有灵魂一样朝着自己的宫殿走去。 陈野转身,朝着偏殿的方向而去。 如今事情已经结束了,他要见一见嬴稷。 章台宫中 嬴稷站在那里,一身玄色的衣袍,背影中带着几分的孤寂。 之前因为着急忙慌的想要平定这一场祸事,所以他没有心思去想宫中的兵变以及背后必然会出现的人,但如今闲暇了下来后,他便想到了这一点。 芈八子终究还是选择了帮助她的两位儿子。 听到身后响起来的脚步声,嬴稷缓缓的说道:“安国君来了啊?” 他转过身子,看着陈野,脸上带着些许的薄红以及些许的迷茫,地面上四处扔着酒爵,整个大殿中也是一片没有办法掩盖的酒味。 这一切都是如此。 “为什么呢?” 嬴稷缓缓的开口问道:“为什么阿母就不能选择我一次呢?” “当初在父亲身边的时候,阿母便没有选择我。” “我已经尽力了不是么?” 他的嘴角带着嘲讽:“可还是没有用!” “咣当——” 嬴稷手中的酒杯被直接摔在了地上,与地面碰撞发出了清脆的声音,他愤怒而又悲戚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中:“为什么呢?” “为什么呢?” “明明我已经是秦王了,明明我已经是至高无上的王上了,明明她已经是王太后了!” “为什么呢?” 嬴稷跌坐在地上,他不明白为何自己的母亲会这么的偏心,即便自己成为了秦王都无法让自己母亲心中的那个天平偏向自己 陈野走到了嬴稷的身边,略微有些沉默。 是啊,为什么呢? “王上,这从来是没有理由的事情。” 他像是安抚,又像是嘲讽,又像是自嘲:“任何人的爱都不是无缘无忧的,王太后会如此做,只能够说是王太后的选择。” “您何必如此呢?” “一位优秀的王上,首先需要抛却的就是他的感情;” “王太后帮助您做到了这一点。” 陈野微微躬身行礼道:“此外,逆贼嬴悝、赢芾应当如何处理?还请王上决断。” 嬴稷只是无力的摆了摆手:“安国君以及几位辅国之臣商量着做罢。” “孤不想掺和进去了。” 他怀中抱着酒爵,仰着头喝酒,酒顺着他的衣袍、脸颊缓缓落下,像是泪水一样。 陈野看着这样的嬴稷,只是微微行礼,他知道这个时候的嬴稷需要一个属于自己的私人空间,他以前悲伤的时候,就是这样做的。 王太后宫中 芈八子坐在铜镜前,看着镜子中倒影出来的自己,不由自主的喃喃自语:“难道我真的做错了么?” 她真的觉得自己做错了。 自己对于三个孩子不同的情感注入,让她走到了这一步。 她的偏心、不公平,在三个孩子心中都扎根,然后经过些许雨水一浇灌,就发芽、成长了。 这就是代价么? 她当初偏心的代价? 芈八子不知道,只是坐在那里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微微有些许的失神,她好像觉着自己真的错了。 昭襄王三年,秋,秦国内乱,两位公子意图谋逆。 后被安国君平乱。 依照秦律,两位公子没有被留下任何情面的斩杀了,这是为了维护秦律的尊严。 当然—— 这是明面上的说法。 至于到底有没有“嬴稷”的嫉妒心作祟,这就是谁也不知道的事情了。 然而这一场战乱中另外的一件大事,却没有人再提及,那就是这场作乱的谋逆中另外一个参与者。 王太后芈八子。 王上没有提及,安国君没有提及,诸多辅国大臣也没有提及,谁都没有提及,仿佛是忘记了这个事情一样。 朝堂之上的事情还在继续。 安国君陈野依旧每天坐在大殿中发呆摸鱼,像是没有什么改变一样。 其余的大臣们依旧每日的争吵。 但安国君陈野那逐渐消瘦的身体却昭示着一件事情,那就是他的身体越来越差了。 所有人都发现了这一点,但所有人都无法接受这一点。 之前“病危”的事情很多人都反应了过来,那是安国君与王上的计谋,无数人希望这一次安国君的消瘦也同样是这样的“计谋”。 虽然这样的概率很小。 赵国,邯郸。 王宫中 一身华服的赵何站在那里,站在宫殿的门口,脸上带着些许不甘、些许愧疚,些许疯狂。 赵何便是赵惠文王,乃是让赵国达到顶峰的一个国君。 他的出现也正式表明了战国这个时代的出现。 赵惠文王仁义、宽容、像是一位完美的君子一样,在他的治理下赵国人才辈出,李牧、廉颇、蔺相如,以及著名的将相和,这都是在赵惠文王时期出现的事情。 然而此时的赵惠文王身上却是看不出一点的“仁义”“宽容”,他的脸上狰狞无比,只有一片报复成功后扭曲的快感。 “吱呀——” 一道沉闷的声音响起,面前大殿的门缓缓的被身边的内侍推开了。 赵惠文王缓缓走了进去。 事实上,在大门打开的一瞬间,阳光便照射进了这个屋子,屋子里面躺着一个人,这个人胡子邋遢、头发也乱糟糟的,像是很久没有梳洗了。 他的面容惨白、整个人有些无力。 正是前一任赵王。 赵武灵王。 赵何的父亲。 赵武灵王缓缓的睁开眼睛,他勉强的抬起手,挡住那刺眼的阳光,阳光落在他的面上,让本就消瘦的他显得更加消瘦了。 “你来了。” 他的声音很平静,显得很虚弱。 赵何站在赵武灵王的身前,脸上的神色更加凶恶,他咬着牙说道:“是啊,我来看看您有没有死!” 他的语气并不好,但赵武灵王却只是笑了笑,什么都没有说。 “你应该知道,我没有想要让你大兄继承王位的想法。” 赵何看着赵武灵王说道:“是的,我当然知道。” “可却不是你没有这个想法,而是你没有办法!” 赵武灵王并不生气:“是么?” “你真的觉得,以当时我的威势,我还需要看顾谁的面子么?” 赵何愣了一下子,但紧接着就恢复了平常的神色,他看着赵武灵王说道:“只要你肯认错,下罪己诏,我立刻就让人给你送来食物和水!” 他的眼睛中充斥着血丝,显然也一样很久没有吃喝休息了。 “否则的话,你就等着饿死在这大殿中吧!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赵何的声音冷酷,但若是仔细听,还能够听到他声音中隐藏着的那一抹希冀。 他希望自己的父亲能够认错,希望自己的父亲能够下罪己诏。 这样他就可以给他食物和水了。 虽然依旧不会放他出去,也不会让他重新掌权,但至少不会继续饿着他了 赵武灵王勉力的坐了起来,嘴唇已经长时间未能饮水而变得干涸、甚至有了些死皮,他用沙哑的力气说道:“我不会的。” 赵何瞪着赵武灵王的眼睛像是疯了一样:“我会将你饿死在这里!我不会手软的!” 赵武灵王缓缓的闭上眼睛,躺在那里,一言不发了。 他似乎不想要回答,也不屑于再回答一遍。 赵何看着躺在那里的自己的父亲,看着这个宁愿死也不愿意承认自己的错误,给自己道歉,下罪己诏的父亲! 他猛地仰起头,疯狂的大笑着:“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好好好!” 赵何猛地回头,走出大殿,他冷酷的声音落在赵武灵王的耳朵中。 “令人将这大殿给我封起来!不允许任何人进入!” “连老鼠也不许给我放进去!” “此后,任何人不得提起让!” “他既然这么愿意呆在这里饿着,便让他饿着吧!” 最后一个字落地的时候,赵武灵王躺在那里已经有些听不到赵何的声音了,等到赵何离去了许久之后,他才幽幽的叹了口气。 事实上,他愿意给自己的儿子道歉么? 当然愿意。 可是他不能下罪己诏,若是下了罪己诏,世人会如何说赵何呢? 说他嫉妒自己的兄长,暗害自己的父亲。 说他的掌权全部都是兵变,说他不孝。 天下人的口水能把赵何淹死! 赵武灵王不是为了赵何这个儿子,而是为了整个赵国! 一旦赵国国君做出了这样的事情,天下贤才的第一选择就不会再是赵国了! 虽然现在也不是。 但那会让本来对人才就没有什么吸引力的赵国,变得更惨。 赵武灵王躺在那里。 他宁愿饿死。 也不想让自己变法那么多年的成果,最后毁在这样的一件“小事”上。 然而赵惠文王自始至终都不知道这个事情。 一直到赵武灵王活生生的饿死在了这大殿中。 昭襄王三年的冬天很快来临了。 自从秋天的时候,王太后带着两位公子谋逆后,国内的氛围就变了很多。 虽然无论是嬴稷还是陈野都未曾提及如何处置王太后,但所有人都知道王太后日后再也没有什么机会了。 不过还是有消息灵通的人知道了王太后最后的结局。 她自请闭宫不出,在宫中日日的参拜楚国山野之间的某个“小神”,不知道在祈求什么。 人们从宫中流传出来的消息中只能够揣测,她在祈求平安。 因为有侍女听到了王太后口中曾经说出过这两个字。 并且有人借着这个机会上奏,说王太后已然知错,是不是可以不再困居宫中了。 至少应该给她王太后的体面。 嬴稷没有说什么,但第二天提出这个奏疏的人直接被嬴稷将奏疏扔在了脑袋上。 竹简直接将那人的脑袋砸破了。 后来从宫中流传出来消息,嬴稷前往王太后的宫中,准备说这个事情,但却被王太后请了个闭门羹。 王太后说自己潜心修行,不愿与人接触,沾染凡尘。 同时也下了一道诏书,说自己是自愿在宫中修行的,希望朝中不要有什么人污蔑王上。 这一道诏书出现的时候,人们都不敢相信,但却没有理由不相信。 昭襄王三年的冬天很难熬。 十一月的时候,安国君陈野告假半荀。 等到安国君再次上朝的时候,人们的眼睛中都带着了惊讶和不可思议的神色。 他们发现安国君变了。 原来的安国君虽然老则老矣,但是却是很有精神的,一双眼睛看谁一眼谁都要害怕的后退,而如今那一双明亮的眼睛变得浑浊无比。 原来的安国君不算胖,但多多少少是有些许肉的,如今的安国君几乎瘦成了一副骨架。 原来的安国君如同一盏充满了灯油,正在燃烧着照亮秦国这一片黑暗的油灯。 而如今. 油灯中的灯油仿佛已经燃尽了. 昭襄王十二月,上朝了仅仅三日的安国君再次告假。 这一次告假之后,安国君再也没有能够上朝。 太医令不断的前往安国君的府邸,不仅仅是太医令,就连民间那位有着“扁鹊”之称的医者,也说因为安国君的品性,所以愿意前来为安国君医治。 此“扁鹊”非彼“扁鹊”。 他是一个“称号”,传承自那位真正的神医“扁鹊”。 然而他看过之后,也同样摇头叹气,并且直言安国君还有两个多月的光景。 这个消息传出,天下有人痛哭、有人欢喜。 王太后宫中 芈八子的状态同样不是很好,她听着身边侍女说安国君的身体状况,不知为何明明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却不肯咽下最后一口气,像是在撑着自己。 她幽幽叹了口气:“这是在熬着等我死啊。” “算了。” “毕竟已经又苟且了几个月了。” “我也该去见先王了。” 说罢,拿出早已经准备好的毒酒,一饮而尽。 她的心早就死了,不过也是一盏没有了灯芯的油灯罢了。 安国君府 陈野眼睛睁得大大的,他躺在那里,呼吸急促,但却不肯死去。 此时,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父亲,宫中传来消息。” “王太后,甍了。” —————————————————————— “昭襄王三年冬,安国君、王太后相继崩殂,秦国大哀。——《新秦书·昭襄王本纪》” 第一百二十五章:“回归”【4k一更,求订阅】 陈慎急匆匆走过来,人还没有到陈野的身旁,他的话语声先到了。 躺在床榻之上的陈野这才放下心来。 他并不担心芈八子“不死”。 陈野等待着芈八子自杀不是因为他没有办法,而是因为他想给秦国一个体面,给芈八子一个体面。 如果芈八子不想体面. 那陈野就送她一个体面。 毕竟他的手里握着当初先王给他的诏书。 这狭小的屋子里,众人站在那里。 嬴稷也在。 他看着躺在床榻之上的老人,脸上的神色同样悲戚。 陈野看着众人,精神好像恢复了一些,他开口说道:“不不必伤心。” 他的眼眸中带着笑容:“死亡并不是最终的归宿,只是我累了。” 陈野费力的抬起手,招了招手看向不远处的陈慎,陈慎赶忙走到了他父亲的身边。 “父亲。” 陈野摸了摸陈慎的头,轻声道:“那块玉” 陈慎连忙从腰间将玉佩拿起,这正是之前陈野通过抽奖获得的【甲等上】道具,【麒麟玉】。 陈野看着这玉佩,又看着陈慎说道:“此玉,事关重大。” “代代相传。” “非家主不可佩。” “记住了么?” 他的声音很小,旁人根本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只能看见陈慎、陈野二人在交谈。 陈慎微微点着头,将眼睛中的悲伤全部掩盖住了。 陈野又看向站在一边的陈瞻、陈守等几个孩子,此时的他脸上有些许愧疚,事实上这些年他对于这些孩子虽然有教导,但却并不多。 他不算是一个合格的父亲。 “我走之后,你们几个兄弟之间要相亲相爱,不可手足相残。” 陈野轻声道:“此为家训,不可轻弃之。” 陈瞻、陈守等人上前,看着躺在病榻上依旧在担忧他们的父亲,异口同声的说道:“父亲放心!我们一定会做到的!” 这是实话。 虽然陈野觉着自己对几个孩子有偏心的嫌疑,也觉着自己不算是一个好父亲。 但在陈瞻、陈守几个人看来,没有比陈野更好的父亲了。 陈野的脸上浮现出来些许笑意,那笑容在苍白的脸上显得十分扎眼。 “咳咳.“ 他轻咳一声,并没有继续交代什么事情。 陈野曾经询过问系统,在他死之后会去哪里,是否还可以干涉现实中的事情。 系统的回答是他死了之后会去往“桃花源”或是生活、或是沉睡。 最开始陈野以为“桃花源”是陶渊明所写的那一篇“桃花源记”中所记载的那一片桃花源,但系统说并不是,而是一个类似于“灵魂空间”的地方。 也可以叫他“乌托邦”。 总之就是一个虚幻的地方。 至于能否干涉现实世界,这一点系统同样也给他了解答。 可以,但却是要通过从系统中抽取的道具。 陈野看向站在不远处的嬴稷,他在死亡之后有一次托梦的机会,到时候再给陈慎托梦交代一些事情就是了,毕竟有些事情也不能让外人听到. 这般想着,他摆了摆手:“你们走走吧。” “不要围拢在我的身边。” 他的声音低沉:“我想与王上单独聊一些事情。” 说到这里的时候,陈野的精神看起来已经恢复了不少,而人们却一点都没有惊喜,因为他们都能看出来这是陈野的“回光返照”。 陈慎几人不愿意违抗自己父亲的意思,当即褪去。 陈野缓缓的从床榻之上坐了起来,嬴稷连忙上前去,将其搀扶起来。 “安国君,您何必坐起来呢?” 陈野没说话,只是缓缓开口道:“王上,想必您也好奇吧。” “当日先王给我留下来了一个盒子,其中装着的东西至今为止,除了我之外,没有人知道。” “您一定也好奇其中到底是什么吧?” 嬴稷神色一动,他看着陈野,没有想到陈野会将这个事情说出来。 毕竟只要他不说出来,就没有人能够强迫他。 他眼睛中带着些许怀疑:“您这个时候说这些,是为了什么呢?” 嬴稷低声叹了口气:“其实,里面装着的到底是什么,我一点也不好奇,无外乎是父亲对您和陈氏的一种保障罢了。” 这一点并不难猜。 只要不是愚蠢的君王,都能够猜测出来。 而纵观华夏历史所有君王、皇帝,嬴稷的智慧在其中也能够排列前十五——且至少是前十五的存在。 在原本的轨迹中,嬴稷可是横扫战国的大魔王 足足横压了战国时代其余六国五十多年。 没点本事的人有可能做到这一点么? 陈野笑了笑:“您说的不错,的确是先王留给我的一些保障。” “只是我不愿意继续拿着这个东西。” “之前未曾拿出来,是因为我尚且活着,拿出来这个东西给王上,王上的心中只怕是要打鼓的,所以就让王上猜测去了。” 他的心中打鼓? 在陈野还没有拿出来东西的时候,嬴稷的心头一震,难道是针对自己的? 陈野从枕头下方拿出来两道绢帛。 嬴稷一眼便能够看出来,这是“诏书”,也正是这个时候嬴稷才知道,为何在“记载”中的两道“诏书”消失了,谁都找不到。【注1】 原来在安国君这里 陈野也不犹豫,他毕竟没有多长时间了。 “王上,这两道诏书一道是针对王太后的,先王临去之前曾经担忧王太后霍乱朝纲,威胁到您的地位,而又担心我没有办法熬死王太后,所以留下了这一道诏书。” “这是废后,且赐王太后自刎的诏书。” 陈野将诏书递给嬴稷,嬴稷看着绢帛上的文字,脸上带着些许的迷茫,他一直以为自己的父亲虽然宠爱自己,但更喜欢母后来着 可是,从这一封诏书来看,原来父亲喜欢他超过了喜欢母后? 陈野看着手中的另外一封诏书,声音突然变得低沉:“而这一封诏书.” “则是为了让陈氏自保的。” “它的作用只有一个。” “废王,另择新君!” 废王?另择新君? 一瞬间,听到这话的嬴稷懵了。他的父亲给安国君留下来了这样子的东西? 陈野笑了笑,他知道嬴稷会惊讶的。 任何一个人知道了这个事情都会惊讶的,所以他才不让其他任何人在这里,只让他和嬴稷在。 “除却我之外,没有人知道这一封诏书的存在。” 陈野将手中的诏书递给了嬴稷:“这一封诏书其实没有什么存在的必要,我相信王上,也相信陈氏。” 此时的陈野十分坦然的对着嬴稷说自己内心的话语。 “王上不是会无缘无故怀疑陈氏的人,若是怀疑了陈氏,或许是陈氏做出来了什么对不住秦国的事情。” “而陈氏也绝对不是“酸儒”,会坐以待毙。” “若王上怀疑了陈氏,陈氏会完成自己的使命后离开,隐居在某一处地方吧?” “因此,这诏书臣从未拿出来过,也没有让别人知道过。” “今日便将此诏书交还给王上了。” 嬴稷颤抖着的手从陈野的手中接过那诏书,将其打开后一点点的看着其上的内容。 内容很简单,一如方才陈野所说的那样。 废王,另立新君! 沉默了许久之后,嬴稷将手中的诏书交还给了陈野,在陈野有些惊讶的神色中笑了一声:“父亲留下这诏书,自然是有他的道理,我怎么能够处理这诏书呢?” “便还给您吧。” “任由您处理。” 嬴稷的最后一个字还未曾落地,陈野便直接将那诏书丢到了不远处的火盆中。 冬日的寒冷让踏在屋子中升起了火盆,那绢帛一碰到火焰立刻被焚烧了,些许火焰将那诏书裹了进去,而后化作些许青烟缓缓的直冲云霄。 火盆中焚烧殆尽的诏书灰烬与那些木头焚烧的灰烬混杂在一起。 陈野笑了一声:“您让臣处理,这便是臣的处理方式了。” “此物为何要留下呢?” “不过是给王上添乱罢了。” “等到臣离去之后,这个世界上除却您之外,就再也没有人知道,曾经有这样子一份诏书存在过了。” 嬴稷有些沉默的问道:“您为何不留下他呢?” “只要我在位,这封诏书就可以是陈氏的保障。” “保证陈氏不会衰落。” 陈野闻言只是略微豪爽的说道:“后世子孙自然有他们自己的路要走,难道要我这个老头子把一切路走给走尽么?那还要他们做什么?干脆只要我一个陈野不就行了?” 他拍了拍嬴稷的肩膀:“王上也不必那么忧心。” “一切有朝堂之上的人在,王上之风姿卓越,一定能够做出一番丰功伟绩的!” 说完这话之后,看着那火盆中的诏书焚烧的什么都不剩下了,就连灰烬也是消散,屋子中也没有刚刚焚烧过东西的味道后,陈野才是轻咳一声:“我的时间已经不多啦。” “王上请我几个不孝子孙回来吧。” “我想最后看他们一眼。” 嬴稷脸上带着复杂的神色,转身看着屋外吩咐了一声,很快的陈慎等人便进来了。 他们看着躺在床榻上的陈野,一时之间竟然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这位传奇的老人就在今夜即将走到他人生的尽头。 而陈野则是笑着,不像是在迎接死亡,反而像是在迎接一件令人兴奋的事情一样。 他笑容温和:“我陈野这一生,著书立传、看顾家国,两代君王的嘱托我都完成了!” “可以说仰无愧于天,俯不愧于地,其问心无愧!” “我走之后,不可大肆铺张。” “望秦国能够——长安。” 陈野的话越说越慢,说到最后像是没有了力气一样,他的眼神眷恋的看向窗外,那已经涣散了的眼神好似是透过屋内的种种,看到了什么东西一样。 他的眼前出现了这一生的走马灯写照。 从最开始来到了秦国,在“徙木立信”中获得了商鞅的信任,从而解决了即将“饿死”的危机。 之后借着“法”成功的拜师商鞅,算是有了自己的一个【投名帖】。 这看似是不必要的一步,但实则是最重要的一步,因为即便你有“引荐人”,一个国君见不见伱也是看你的“身份”和“师承”的。 战国时期能够得到各国接见之人,无一例外都是有着显赫的师承。 之后的十几年间,辅佐商鞅变法。 将蛮横以法治理秦国的“商鞅”变得柔和,这算是在历史的某个角落改变了秦国的某些命运。 再之后,商鞅走了之后辅国,使“惠文王”变成了“仁义之王”,使秦国的“称王”变得十分合理,甚至是周天子主动赐予的,由“僭越”变成了“合理”。 这些都是细微而长久的改变。 而中间的“秦武王”嬴荡,终究是被陈野蝴蝶掉了。 陈野仿佛看见了眼前有一片片的雾霭升腾起来,再次落入他的眼前,将一切都给掩盖。 他好像累了。 缓缓闭上了的双眼,正在消失的听觉,都在说明这一点。 屋内 陈野闭上眼睛的时候,他的手无力的垂落在了床榻之上,而嬴稷的脸上也是带着悲伤之色。 这位秦国的柱石,终究是离去了。 陈慎、陈瞻、陈守等陈野的孩子们不由自主的哭泣落泪,哪怕是一向沉稳不愿意在外人面前落泪的陈慎都是落下了泪水,眼眶通红。 “父亲!” 屋内传来的声音屋外的众人都听见了,所有人都陷入了悲哀之中。 与此同时。 陈野缓缓的睁开了眼睛,他看着面前朦胧一片的虚幻,眨了眨眼睛,摸了摸自己的身躯。 他像是活了过来一样。 面前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美丽,周围无数的桃花盛开,山林之间的房子伫立在那里,比宫殿更加的华丽。 这里是“桃花源”,也是他日后呆着的地方。 陈野一挥手,周围的所有景色全然消失,再次变成了一片空荡荡的。 这里本质上就是“灵魂空间”。 他看向自己的系统面板,看着自己这一生的成就以及现如今的陈氏。 【家族】:樊氏陈姓 【家主】:陈慎 【始祖】:陈野 【族人】:二代:陈慎、陈瞻、陈守、陈安.三代:陈昭、陈节、陈由. 【传承时间】:53年 【政治信誉度】:240 【声望】:秦(崇拜)、齐(尊敬)、燕(尊敬)、楚(尊敬)、韩(尊敬)、赵(尊敬)、魏(尊敬)、周(中立) 【道具】:麒麟玉(甲等上)、惊马(丁等中)、护身符(丁等下)、秋雨(丁等下) 【气运值】:4000 【入梦次数】:2 第一百二十六章:丧与礼 【6k二更,求订阅】 陈氏的面板很快的出现在了陈野的面前。 他很快发现了面板的最下方多了一个功能,叫做“入梦”,这个功能顾名思义,便是可以进入到他后代的梦中。 或者说,是将他某个后代的“思绪”牵引到“桃花源”中让他们两个见面。 总而言之就是这么回事。 陈野仔细的看过去,研究了半天之后,终于在一个偏僻的角落里面找到了这个入梦次数的兑换机制。 首先,入梦的次数不是无限制的。 想要增加有三种方式。 其一,自然增加。 每隔十年,会自动增加一次入梦次数,家族每诞生“一代”人,就会增加一次“入梦次数”。 这两个入梦次数的增加十分缓慢,但不用付出代价。 其二,兑换。 一万气运点数可以兑换一次入梦机会。 其三,抽奖。 在陈野死了之后,系统会进行1.1版本的更新,更新过后奖池里面会增加一下新的东西,并且去掉垃圾这个“奖品”,将其替换成入梦机会碎片。 五十个入梦碎片可以兑换成一次入梦的机会。 当然,池子里也有完整的入梦机会奖励。 目前来看,入梦机会只有这三种获得方式,当然了,陈野也可以利用其他的方式去干涉到现实。 在“桃花源”中,陈野可以选择沉睡,同样可以选择一直观看。 沉睡状态下,时间的流速会增加,一直到陈野预设的某种情境下,“桃花源”才会唤醒陈野的灵魂。 “呼。” 看完了系统面板以及更新出来的一些功能之后,陈野的脸上带着些许轻松的神色。 他的面前现实中的一切正在水镜中上演。 陈野一招手,屁股下面出现了一个椅子,他躺在椅子上,默默地看着镜子中,自己离开后所发生的一切。 安国君府邸 陈慎看着面前躺在床榻上的陈野,脸上的悲戚之色几乎是要将整个脸颊给掩盖住了,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能够现在崩溃。 他走上前去,看着站在那里,呆呆愣愣的嬴稷,轻声道:“父亲一定不想看到王上这个样子。” 陈慎叹了口气:“还望王上保重身体。” 这是无论如何他都要说的话,而他面前的嬴稷只是呆呆愣愣,片刻后才从思绪中回过神来,他看着面前的陈慎,将心中的思绪给收敛了起来,而后长叹一口气:“安国君与秦国恩重如山,乃是国之柱石。” “即便安国君临终前交代不可大肆铺张,孤也不愿让安国君就此离去啊。” 他站了起来看着身后的陈氏众人,轻声道:“孤想以国丧之礼,以对安国君,这是安国君辛苦忙碌了几十年应得的尊重。” 嬴稷的话说的很沉重,也很严肃。 这一刻的他像是真正的帝王,不允许任何人的反驳。 事实上,明年的今日,嬴稷也就可以亲政了。 陈慎、陈瞻、陈昭都站在那里,没有反驳嬴稷的话语。 一来,他们感受到了嬴稷话语中的严肃,也确实是感受到了嬴稷身为一个帝王的“霸道”。他们不想反驳这位帝王,尤其是在如今他们的父亲去世的情况下。 陈氏的顶梁柱之一塌了,这个时候乃是陈氏最风雨飘摇动荡的时候。 二来,陈慎等人其实心中也想让自己的父亲有一个体面的离去。 辛苦了几十年,从弱冠的年纪便一直为秦国付出,将秦国从当年的一个并不算强大的国家搀扶到了今日,几乎成为天下霸主。 这样的父亲,难道就不配一个“国丧”之礼么? 即便是一直内敛的陈慎,也不能接受父亲那么平淡的安葬。 “臣等,谨遵王上之令。” 昭襄王三年的冬日,是秦国最悲伤的时候。 王太后与安国君竟然在同一日去世了,这是秦国所不能接受的事情。 当然了,不能接受指的不是王太后的死,而是安国君的死。 一些民众、国人甚至在家中看着那立着的长生牌位哭泣,所有人都沉浸在悲伤中,整个秦国上下全都是挂着一片片素白。 若是能够从天空上往下瞧,便能够看到那如同雪衣覆盖的秦国。 哭泣声在整个秦国回荡了整整两个多月,这两个月内不断的有国人悲伤哭泣到肝肠寸断,甚至昏厥的。 同时,也有不少“义士”听闻安国君的死讯,想要跟随安国君而去的。 这样的人还不少。 他们聚集在咸阳城中,一起来到了安国君府外。 这些都是曾经想要投靠安国君为门客,但被安国君拒绝了的人,此时他们的身上穿着一身孝服,比安国君陈野的亲子陈慎、陈瞻等都像是“孝子”。 他们跪伏在安国君府邸门口,脸上带着平静。 “请见安国君之棺!” 数百人跪伏在门口,他们的呐喊声几乎是传遍了半个咸阳城。 陈慎一身素白从府邸内走出,脸上带着动然之色。 “诸位因何在此?” 其中一个像是众人领袖的人起身,他的身后众人也都是纷纷起身看着陈野。 “我等仰慕安国君之风姿,愿为安国君殉葬!” “还请上卿准允!” 活人殉葬! 这是一个持续了很长时间的制度,一直到了秦献公时期才被废除。 但也仅仅是“废除”,以陶俑”代之。 当然了,这个废除一直有人怀疑,废除的是大规模的“人殉”而不是“人殉”,甚至有些时候,一些贵族死去的时候,会以有众多的人为自己殉葬而感到开怀。 也有人觉着,没有门客追随而殉葬的人,算不得当代的名士。 后来的战国四君子在去世之后,也有人为了他们而殉葬。 陈慎看着那满脸坚定,神色中带着铿锵的众多人,脸上浮现出了一抹震撼之色。 他放眼望去,站在这台阶下的人足足有几百位。 陈慎有些犹豫了。 并不是陈慎想要接受这些人的“殉葬”,而是他不知道该如何拒绝这些人。 毕竟这些人风尘仆仆,千里迢迢的来到这里,便是为了完成他们心中的愿望,如今他将其拒之,只怕是 犹豫了许久,府邸外的寒风一直吹拂着。 那前来请殉的人也一直没有开口,只是沉默的看着站在那里的陈慎。 其实他们不需要陈慎的同意,但他们想要见一见那位安国君的棺。 也想知道,安国君会埋葬在何处。 于是,其中那位领头的人上前一步,声音中带着些平和:“上卿若在犹豫,不妨继续思索,只是我等想要见一见安国君之棺的愿望,可否能够宽容一二?” 这一点陈慎倒是没有丝毫的犹豫:“这是自然。” 他转身:“诸位请。” 听了陈慎的话,在场的众人脸上都浮现出了一抹兴奋之色,但转而都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悲伤、肃穆。 他们整齐的走到了府内,看着那摆放着的棺木跪伏在地上。 刹那之间,众人的痛哭声席卷了整个院落。 章台宫 比起来陈野的丧礼,王太后这里便简单了许多,唯有嬴稷一个人坐在王太后的棺木前。 她的棺木前绑着两个人。 公子芾、公子悝。 嬴稷坐在那里,拿起手中的酒爵,脸上已经是满满的红色了,他一杯接着一杯的将酒灌到自己的肚子里,仿佛这样就能够让他心中的愁绪消失一样。 “母后啊,您最不喜爱的孩子成了秦王。” “可如今您已经去世了,不能够享受他给您带来的荣华了。” 嬴稷的脸上带着狰狞,他像是笑,像是哭一样的说道:“但儿子能够为您做到另外一件事情,那就是让您最喜欢的两个儿子为您殉葬!” “您不是宠爱他们么?” “那便到了下面继续让他们侍奉您吧!” 说着一挥手,侍卫将堵着二人口的东西拿出,方一拿出便是一阵阵的痛哭声。 公子悝、公子芾二人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说道:“王上!王上!” “求您放过我们吧!” “我们不想死啊!” 嬴稷却好像是没有听见他们的痛哭与哀求一样,只是摇摇晃晃的抽出腰间长剑,他手中长剑指着公子芾说道:“你,愿不愿意为母后殉葬!” 公子芾战战兢兢、抖的像是要晃出残影一样:“王上!王上!求您饶我一命吧!” “咔嚓——” 一声轻响,嬴稷手中长剑利落了砍下了公子芾的人头,那人头落在地上滚滚而行,滚到了王太后的棺木前。 而嬴稷则是一脸肃穆的说道:“你不愿意为母后殉葬!你怎么对得起母后对伱的宠爱?” “那是孤都没有的!” “孤替母后杀了你这个不孝子!” 紧接着,又是用手中长剑指着公子悝说道:“你呢?” “你愿意为母后殉葬么?” 公子悝咽了口唾沫,战战兢兢的说道:“我,我,我愿意,我愿意!” 他声嘶力竭,生怕自己说不愿意,下一刻那把长剑就将自己的人头斩落! 然而即便他这么说了,嬴稷也没有放过他。 还沾染着鲜血的长剑瞬间捅进了他的身躯,鲜血不断的顺着长剑滴落在地上:“既然你愿意,那你便去吧!” 一旁的油灯燃烧着灯油而照亮着大殿。 周围的素白与这鲜红的血液交错,显得十分诡异。 灯火照亮了嬴稷那狰狞的面容。 此时的嬴稷不是秦国至高无上的王,而是一个得不到自己母亲喜爱的孩子。 安国君府 陈慎坐在书房中,就坐在他父亲陈野最喜爱的那个地方,按了按额头。 这实在是有些困难了。 且先不说这些人殉葬是否合法的问题,只是说他的父亲若是还在,就绝对不会允许这些人殉葬的! 这是一定的。 可该如何拒绝呢? 这些人慕名士之风而来,若他没有一个合适的借口拒绝,不仅是对这些人的侮辱,更会玷污了他父亲安国君的声名。 一缕风从窗户外吹来,吹动了那摇摇晃晃的烛火。 陈慎托着自己的下巴不知为何有些困倦,慢慢的,他的眼皮子越来越重,最后缓缓的闭上了。 一阵冷风袭来,陈慎猛地惊醒。 然而等到他看清了周围景色的时候,却是一脸茫然,这里是什么地方? 他不是在安国君府的书房中么? 怎么再次睁眼就来到了这个地方? 下意识的,陈慎咽了口唾沫,而后仔细的观察着周围的一切,他的手摸向腰间。 那里时刻藏着一把匕首,是他为了防身所以一直带着的。 但下一刻,陈慎却是猛地愣住了,那里竟然是空的!什么都没有!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慎儿?” 远处传来一道陈慎熟悉的声音,他愣在那里,几乎不敢回头。 这是他父亲的声音! “慎儿?” 等到第二道呼喊声响起的时候,陈慎才略带僵硬的回过头,他看着坐在那树下,仿佛回到了他记忆中二三十岁的父亲,眼眶猛地就红了。 “父亲?” 陈慎的声音沙哑,走向陈野,脸上带着茫然:“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野一挥手,面前出现了另外一个椅子。 他让陈慎坐在那里,笑着为陈慎解释了这一切的来源。 当然,他并没有告诉陈慎什么“系统”,什么“游戏”,他只是说自己在死后来到了这里,并且日后陈氏的人在死了之后都会来到这里。 死亡并不是“陈氏”的归宿。 只要“陈氏”能够绵延千年,成为“千年世家”,便可以“成仙”。 当然了,“成仙”是假的,但不编造出来这个借口,陈野没有办法与陈慎解释这一切。 陈慎似懂非懂,但却抓住了最重要的那一点:“所以,父亲需要让陈氏绵延至少一千年?” 他有些惊骇的说道:“这是一个十分困难的事情啊。” 父子两个人几乎忘记了陈慎来的原因,只是一个解释,一个听着解释。 良久后,陈慎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些兴奋:“原来如此!” 他看着陈野道:“儿定然不负父亲所托!” 这一刻,他已经完全理解了为何他的父亲经常教导他的,不称王,不站队了。 思及至此,陈慎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看着陈野说道:“父亲,您应当还不知道,这几日从六国来了许多的人,他们想要.” 话还没有说完,陈野便笑眯眯的说道:“想要为我殉葬是吧?” 陈慎点头,他这才想起,陈野在这“桃花源”中是可以看到外面一切的。 他看着陈野,轻声道:“父亲,我该如何呢?” 陈野笑了笑说道:“你觉着“殉葬”这是一个好的事情么?” 这一次见陈慎,一方面是为了将“系统”及“世家”的事情告诉陈慎,另外一方面便是与陈慎交代外面的许多事情。 陈慎微微摇头:“不是。” 他的声音中带着肃穆:“殉葬从来就不是一件好事,它是愚昧的、落后的事情,是对性命的践踏,也同样会阻碍秦国的发展。” 陈野点头,同样十分严肃:“是的,你说的很对。” “其实我这次入你之梦,除却要交代你一些事情外,最重要的事情便是与你说这“殉葬”之事了。” 他幽幽的叹了口气:“即便如今秦国的殉葬制度早在秦献公的时候就被废除了,可暗中一直有人偷偷的继续实行,一直到现在!” “这是不利于秦国发展的。” 陈野看着陈慎,他知道秦国在废除了“殉葬”制度之后,无论是贵族还是国君依旧在暗中实行此策,尤其是日后的一些秦王!甚至是秦始皇! 殉葬制度对于“文明”是一种近乎“摧毁”式的打击,因为许多帝王在临死之前,都会令一些工匠、贤才“殉葬”,以此完成他们到了下面也要继续“统治”的心愿。 “你一定要竭尽全力,彻底推动殉葬的结束!” 陈野看着陈慎,声音十分严肃:“这几日来安国君府,说要为我殉葬之人,便是你的借口。” 他一笑:“我相信,你不必我教你怎么做了。” “你已经是一个足够顶起来陈氏的家主了。” 陈野看着陈慎说道:“另外,我要与你说的是。” “不要顾虑秦国与陈氏之间的关系,不要顾虑你身体中秦王室的血脉。” 陈慎神色一动,他从陈野的话语中听出来了什么,但两人都没有将话说明白。 他们相信对方都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将一切都交代好了之后,陈野才是松了口气:“你该睡醒了。” 他调侃儿的说道:“再不睡醒,只怕你要在书房中被风吹的风寒了。” 陈慎微微一怔,他看着那坐在树下的陈野,眼睛中带着些许怀念,但却依旧道:“好的,父亲。” “今日一别,他日再见。” 陈野在树下朝着陈慎挥手,他的声音同样十分清醒:“我有东西予你,你睡醒之后便能够看见!” 眼前的一切在陈慎的眼睛中越来越模糊,最后消失。 在书房中,陈慎猛的惊醒。 他来回的看着自己的手,不知道刚才的一切是真是梦。 陈慎不由得喃喃自语道:“难道方才所发生的一切都是梦么?” “我太过于思念父亲了,所以梦到的东西?” 还没等陈慎松口气,就看到了桌子上放着的一张绢帛,其上写着三行大字。 “仰不愧于天,俯不愧于地,问心则无愧于己。” “陈氏千年之家,无需躲躲藏藏、无需对华夏不管不顾!” “千载陈氏,当为守华夏之土!” 陈慎看着这三行字,眼角的泪水再次不由自主的落了下来,这上面的字迹他认识,是他父亲写的。 但这幅字在他睡着的时候,明明不在这里。 他的腰间那“麒麟玉”发出点点的温度,将他的激动的情绪一点点的安抚:“原来,方才的一切都是真的,死亡不是“陈氏”的终结么?” 陈慎不由自主的笑了。 昭襄王四年,陈野离去的余波还未能够完全消散。 不断的有人从天下各地而来,他们都是想要为安国君殉葬的人,当听闻这个事情的时候,秦国国内、甚至其余六国国内的一些贵族都开始蠢蠢欲动了。 他们并不是自己没有“殉葬”的人,而是想要让“殉葬”这个制度被美化后,再次出现在这阳光下。 能够光明正大,且有“美名”的殉葬,为何要偷偷摸摸,战战兢兢的让人殉葬呢? 于是,不断的有人写信来,鼓动陈慎接受这些人的殉葬。 单单只是秦国国内,便有四五个贵族写信前来,说愿意提供“数百”“自愿”殉葬的人,以此为安国君的“殉葬礼”扬名。 这些人劝说陈慎接受殉葬,并且大肆宣扬,告诉天下人,殉葬并不是一种陋习,反而是一种高尚的行为! 唯有名士!唯有仁义之人!唯有天纵之姿的人才能够让这么多人自愿请殉! 甚至有一些躲藏在暗处的“儒家”之人前来,通过层层关系找到了陈慎,并且与陈慎说想要和他联手,共同塑造两位“圣人”。 一位是陈子,陈野。 一位是孔子,孔丘。 而将其塑造成“圣人”的方式,便是殉葬。 以此扬名。 陈慎看着信件中的这些字眼,心中就隐隐作呕,他只是坐在那里幽幽的叹了口气:“这便是父亲生前曾经常说的,人心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利益而腐烂么?” 他的嘴角挑起不屑的冷笑:“天下局势啊。” “只是一个小小的殉葬制度,便再次风起云涌了起来。” 咸阳学宫中 孟轲坐在那里,一脸的愤怒,他看着面前的公输也:“安国君生前是多么仁义的一位君子!他们怎么能够用这样的方法侮辱他呢?” 他向来是不赞同殉葬制度的。 并且觉着这是对“陈野”的一种侮辱。 孟轲有些不解:“我那个弟子怎么会如此糊涂,就这样放任那些人继续聚集?难道他真的想让这些人为安国君殉葬么?” 公输也神色淡然:“你自己的弟子,难道你还不了解么?” “我想,他应该是有大的图谋吧” 晨,朝会。 陈慎身上穿着上卿华丽之服,上前躬身行礼:“启禀王上,臣有要事禀明。” 嬴稷看着这样的陈慎,哦了一声:“哦?有何要事?” 陈慎微微抬起头,神色坚定:“臣请将“殉葬”制度纳入秦律,若有令人殉葬者,无论是殉葬者是否自愿,皆以违背秦律而处之!” 一语出,朝堂惊。 PS:明天下午五点半的可能会晚一点,有点事情明天,可能都放到晚上更哦! 么么哒。 另外,陈野去世后,书会越来越精彩的!这一卷是一个层层递进的铺垫,真正进入到“陈氏”的精彩故事,是在下一卷!我有这个信心越来越好!求订阅!! 第一百二十七章:新时代【4k一更,求订阅】 人殉制度并不是现在才有的,也并不是说现在才有人开始提议废除的。 这是一个很古老的话题。 古老也象征着这个问题很复杂,不是说一时半会就能够解决的,或许在这些贵族的眼睛中最好的解决办法,是随着时间的迁徙而慢慢淡化。 当然了,他们自己心里也清楚一个事情。 那就是这个事情永远都不可能解决。 因为能够决定他人命运的人,永远不会放弃那“死后也能有人伺候”的诱惑。 或许他们不确定到了下面自己还会不会存在,也或许他们根本不知道这些人的灵魂到了下面会不会继续伺候自己,他们更不确定“下面”是否存在。 他们只是享受这一刻掌握他人命运的机会和时间罢了。 在陈慎提出这个话题的时候,整个朝堂都是寂静的,掉落一根针都能够让人们听见。 过了片刻,才逐渐的有讨论的声音。 反对的声音有,但不多。 支持的声音也有,但同样不多。 这便是一个巨大的问题了。 陈慎看了出来,朝堂上的大臣们想要和稀泥,将这个事情敷衍过去,但这个决定陈氏并不同意。 他上前一步,神色较为坚定。 “启禀王上,臣请废除殉葬制度,乃是家父临终前的嘱托。” 陈慎并没有将实情说出来。 有些时候人就是这么的奇怪,若陈野没有给陈慎托梦,而是真正的故去了,或许陈慎在提及这个事情的时候会用“家父昨夜托梦”的借口来巩固自己的言论。 可当昨夜陈野真的给他托梦了的时候,陈慎便是要竭尽全力的将这个事情掩盖过去了。 而当陈慎说出“废除殉葬”制度是陈野所说的时候,朝堂上再次安静了下来。 在这之后,之前未曾出声的“咸阳学宫”一派,也开始出言支持陈慎了。 陈慎之前一直在司寇的位置上呆着,所以学宫一派虽然是支持“陈氏”,支持“陈野”的,但他们并不了解“陈慎”这个人,除非朝堂上有人攻击陈氏,否则他们不会轻易开口。 当学宫派也参与了这场朝堂争斗的时候,一切都好像容易多了。 争论进入了白热化。 因为反对废除殉葬制度,并将其列入秦律的人也开始纷纷下场,这是一个庞大的人群。 老贵族、新贵族都在反对。 就在这一刻,秦国内部两个一直分裂的而又对立的派系终于因为陈慎的一句话站在了一起。 在大殿之上的嬴稷看着这一幕,眉宇再次微微一闪。 他想到了父亲曾经与他说过的,关于自己那位“师公”的某一句经典言论。 “没有永远对立的人,只有没有合谋的利益。” 嬴稷就在这样的情况下,飞速的吸收着朝堂上的知识,在所有人都没有注意的情况下,慢慢的成长,等到他亲政之日,大概就会成为历史上那位真正的“大魔王”吧。 这样的情况比历史中提前了将近四十年。 毕竟昭襄王是在昭襄王四十年之后才摆脱了芈八子的控制,从而真正的、完全的掌握了朝政,走上了他大魔王的道路。 陈慎站在大殿之上,眸子锐利:“这几日想必诸位也都知道了,有不少人从他国赶来咸阳城想要为父亲殉葬,这些人中有不少是天下有名的游侠和贤才。” 他环视着在场的众人:“若这些人能够加入朝堂,难道对秦国没有好处么?” “他们活着能够为秦国创造更大的利益!” 而站在他对面的一个中年人则是冷笑一声:“但他们不加入秦国呢?” “他们有表达出来想要加入秦国的愿望了么?” “若是不加入秦国,他们便是秦国的敌人!而这才是大概率发生的事情!” 他上前一步,眼睛紧紧的盯着陈慎:“陈上卿能够保证,这些人一定会加入秦国么?毕竟他们只是仰慕安国君的风姿才决定前来殉葬的!” “得不到的人或者东西,宁愿毁掉也不可以让他们活下去!” 陈慎同样冷笑一声上前一步,几乎是与这人面对面脸贴着脸了,他同样锐利的反问道:“我不知道他们是否愿意加入秦国,但我可以确定的一点是。” “今日若让他们为我父亲殉葬,明日天下的贤才会再次将秦国视为洪水猛兽!远离秦国!” 他转过头,望着坐在朝堂上的嬴稷说道:“王上,您应当知道,如今秦国处于边陲之地却成为天下贤才第一选择的原因,那便是因为秦国的“仁义”之名。” “仁义是表面上的理由,真正的理由之前张上卿已经说过了!” 陈慎走到了正在闭目养神的张仪面前,开口问道:“敢问上卿,当初你加入秦国的时候,是为了什么?” “单纯的为了秦国的仁义之名么?” 张仪心里叹了口气,这小子不找别人,为什么要找自己? 他本来不想掺和进来的。 但陈慎既然问自己了,那他肯定是要回答的,于是开口说道:“表面上因为仁义而来,但实则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而来!” 张仪的答案没有出乎任何人的意料,这也是他们心中的答案。 陈慎幽幽的说道:“张上卿,若此时你尚且未曾加入秦国,正准备加入秦国的时候,却突然听闻秦国竟然有人光明正大的、大举接受人殉,并且有数百名,近千人为一贵族殉葬。” “即便这个贵族是闻名天下的“安国君”,你会如何想?” “会如何选择?” 张仪没有丝毫犹豫:“跑。之后除非死,否则绝对不会有加入秦国的想法。” “即便加入秦国之后,也要为自己找退路。” 陈慎看着众人,继续问张仪道:“那这是为何呢?毕竟那人殉是殉葬之人自愿的,是他们感受到了安国君的风骨才去的。” “伱为何会害怕呢?” 张仪环视众人,幽然叹气:“今日是自愿的,他日呢?他们既然能够接受人殉,那日后会不会强迫人殉?” “人为什么求功名利禄?不就是为了活的更好么?” “眼下既然加入这个国家有生命之危,那么为什么要加入?” 陈慎微微一笑,这才继续说道:“这就是我主张将人殉制度纳入秦律的理由了,正如同当年我父亲不愿意让先王直接为我兄弟二人授予爵位一样。” “理由都是同一个。” “先例不可开!” “此例一开,所有人都会想着既然有先例,那为什么不能有下个?一旦有下个,日后便再也不能堵住这个窟窿了。” 看着众多大臣依旧在沉吟,陈慎放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迅速支持他决定的话语。 “诸位.” “今日诸位的确是能够掌握那些人的命运,让他们人殉。” “但诸位能够保证,天下没有人能掌握你们的命运么?” “今日你们反对将人殉纳入秦律,那他日若是有人强迫你们殉葬呢.” 这话让所有人心中一惊,天下间有人能掌握他们的命运么? 有。 而且这个人如今就在朝堂之上,端坐在远处的台阶上。 那人正是秦王。 秦王之下,众人虽然依旧是不平等的台阶状,但.却永远有人在他们的头顶! 这一刻所有人都开始害怕了。 但. 没有人敢询问,秦律中的法,君王也要遵守么? 或许是看出来了诸多大臣沉默的原因,坐在台上的嬴稷微微一笑,这个事情陈慎提前上奏与他说过了,并且嬴稷同意了。 所以陈慎才在朝堂上说出这一番话。 否则,陈慎绝对不会在朝堂上或者私底下攀扯嬴稷的 他还是想让陈氏绵延不断的。 当即嬴稷便直接开口道:“若废除人殉,且将方才陈卿的话纳入秦律,孤可以做主,将王室、甚至是孤、以后的秦王都不允许人殉的补充,一同纳入这一条秦律之中。” “且,万世不能更改。” 嬴稷的话是一种支持,而且是明晃晃的支持。 像是提着一把屠刀在看着众人说道,你们敢不同意,你们敢私底下继续用人殉,那么我日后就敢让你们殉葬。 如今刀已经架在了脖子上,众人没有机会、也不能反抗了。 当即有些唏嘘的说道:“臣等附议此言!” “将废除人殉制度纳入秦律!” 为了保命,也只能如此了。 下朝后 张仪、苏秦走在一起,张仪摸了摸下巴,脸上带着思索的神色,他看向走在前方,身姿已然有了几分陈野风范的陈慎:“你注意到没有,陈慎好像有了些许变化啊。” “前几日之前,他的身上还有些许“怯懦”的“谨慎”,并不是说谨慎不好,而是太过于谨慎就成了“怯懦”,这会成为他变成“一代英才”最大的障碍。” “而今日他在朝堂上意气风发,舌战群雄的时候,好似有了几分安国君的风骨啊。” 苏秦同样眼神幽远,但他没有说什么,只是说道:“陈氏在安国君逝去了之后,终于有了一代新的柱石啊。” 说着,苏秦就有些无可奈何。 “看如今王上的意思,只怕这位过几年便能够拜相了吧。” 拜相! 这是一个多么惊人的事情,陈慎如今才多大? 张仪砸了咂嘴:“不至于吧?” “你我都还没拜相呢,陈慎才多大的年纪?怎么就直接拜相了?” “难道不应当是先去大良造或者左庶长的位置上待一阵子么?” 苏秦撇了张仪一眼,而后说道:“你难道见到安国君当过大良造么?” “拜相不过是子承父业罢了。” “至于你我么,王上估计会让你我中的一人担任大良造,另外一个人同样担任相邦吧。” 两个相邦? 张仪眨了眨眼:“两个相邦?” 苏秦微微点头轻声道:“王上似乎有心设一左一右两个相邦,这两个相邦可以互相牵制,但右相比左相地位会高一些,权利会大一些。” 他摇了摇头说道:“但我也不确定,只是看王上怎么想吧。” 安国君府 陈慎看着那跪伏在陈野棺前的众人,一脸的真诚:“诸位,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昨夜梦到家父,只见到父亲站在一副字的前面,偶有叹息声。” 他的脸上带着悲痛:“等到我惊醒的时候,对梦境尚且有些记忆时发现那是父亲的书房,于是思念父亲之下前往书房,发现了父亲经常说的话语就挂在那书房上。” “父亲常说,人生在世有三责,仰无愧于天,俯无愧于地,问心无愧于己。” “今日早朝我已然提出建议,无论是否殉葬者自愿,只要有人令他人殉葬,均为违反秦律。” “王上以及诸多朝臣已然同意,此法入秦律无可争议。” “诸位若真的仰慕家父风骨,怎么会忍心破坏家父守护了一生的秦律呢?” 陈慎的话十分真诚且坦然,他看着有些许怒气的众人说道:“且,诸位啊,你们谁人读过“陈子语录”?” 众人纷纷点头,他们仰慕陈野,自然都读过陈子语录的。 “我等都读过。” 陈慎这才说道:“若诸位读过家父的语录,定然了解家父的品行,家父是那种会为了自己,让几百近千人牺牲为他殉葬的人么?” “家父常说,人之存,则有意,不可违之。” “寻心,则为己。” 陈慎再次一躬身:“请诸位不要让慎为难,也不要坏了家父一生的仁义之名,让家父死都不能瞑目。” 这话就说的重了,可在场的人你看我,我看你,都觉着陈慎说的有些许道理。 他们不是为了自己,也要为了安国君着想。 安国君一生仁义之名,如何能够坏在他们的身上? 当即纷纷叹气:“我等怎可为一己之私心,坏安国君一世之名?!” “此事休矣!” 昭襄王四年,安国君按照国葬的礼仪下葬了。 同年冬天,昭襄王正式亲政。 新的时代来临了! “昭襄王四年,安国君崩,时天下人自六国至咸阳,请为安国君殉。文安君慎请废人殉,入秦律,王允之,曰:后世秦王,亦不可人殉,万世不可更之。时人听闻大怒,斥文安君。文安君言:父一生仁义,岂可令其不可瞑目耶?时人大悲,慷慨而言:“不可因吾等私,而坏安国君一世之名”,事乃休。安国君之仁义,此事可见矣!——《秦书·安国君陈野传》” PS:今天外出啦,所以晚了一些。第二更不出意外十二点之前,出了意外就一点之前. 么么么哒。 第一百二十八章:最无解的计谋【6k二更,求订阅】 新的时代已经来临,而六国的国君还不曾知晓。 或许在他们的眼睛中,仅仅只是秦国换了一位国君而已。 赵国邯郸城 赵惠文王坐在大殿中,神色带着些许的思索,他在思考一个问题。 陈氏在秦国的地位是真的非常稳固的么? 陈氏是真的不可抗衡的么? 有没有一种可能,可以挑拨陈氏与秦王之间的关系呢? 这一件事情他父亲在位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做了,而如今却还没有做成,赵何的心中有些思考,他在想着要不要和其他几国合盟瓦解陈氏与秦王之间的信任呢? 当然,他知道秦国与赵国之间的盟约。 但盟约是用来干什么的? 盟约的签订不就是为了打破么?更何况,若暂时不能够挑拨陈氏与秦王之间的关系,那么“盟约”还是不必打破的 就算秦国知道了又能够怎么样? 现在秦国风雨飘摇的这种情况下,秦国敢悍然对赵国发起进攻么? 赵何觉着,秦国应当不会。 魏王大梁 天下形势风云变幻,昭襄王已然亲政了。 目前方才亲政所以看不出这位君王的风格到底是怎么样的,但魏王却隐隐约约的感觉到了些许威胁 这是一种冥冥之中的感觉,无法言说。 他同样开始思考一个问题。 要不要改善与其他几国,尤其是与赵国的关系,从而能够合盟伐秦呢? 或者说不是伐秦,而是“抵抗”秦国,至少也让秦国不要像之前那样不断的扩张了。 若这一次没有任何私心的话,或许还是能够做到的. 六国加在一起,打不过秦国难道还不能勉强对抗么?大家就拼着看谁先死 他们有六个国家,总不至于比秦国先死吧? 但或许魏王忽略了一件事情。 秦国唯有一国,所以能够用出全部的实力和力气,哪怕是以搏命的姿态。 但六国是六个国家的合盟,无论如何都会有“六颗心”的存在,他们无法搏命,因为命有六条,先搏谁的命? 或许谁领头,便是先搏谁的命? 若是这样,谁敢领头呢? 因为没有人能够保证,当搏了命之后,那些原本的盟友会不会见到了自己的虚弱,而后趁机而入,将他给吞并了。 这一点在礼乐崩坏的如今,已经不是少见的事情了。 当然,没有原本的历史轨迹中那么严重。 毕竟张仪没有做出来原本在历史中那样的事情比如在正式的外交场合中,答应了楚怀王的事情,最后却不兑现承诺的事情 若是说战国时期对于“礼崩”这件事情做出最大贡献的人是谁,一般人们的心里都会浮现出来两个名字。 第一个,孙膑。 第二个,张仪。 孙膑对于“礼崩”的“贡献”在于战争方面。 在他出现之前,虽然大家打仗也没有多么讲究了,但毕竟没有那么多的“计谋”,但孙膑的出现彻底的打破了这个场面人们开始玩“战术”了。 当“计谋”出现在战场上,原本的“礼战”之名就被掀下来了最后的一块遮羞布。 人们开始只在意战争的“结果”,而不注重战争的“礼”。 这是礼崩的第一步。 而第二个,也是最严重的、最具有破坏性的、最没有底线的、将“礼崩”彻底从暗中扯到了现实,将“礼崩”浮现到了方方面面的人,是张仪。 可以这么说,如果礼崩这一件事情的贡献值分成十分,孙膑占其二,张仪占其七,其余天下人共分余下的一。 为何? 因为张仪做的事情,实在是太.破底线了。 说的难听一点,张仪做的事情相当于后世某个指着洛水放屁天下闻的人做的事情。 他以一国之相的身份,在正式的、公开的外交场合以国家和君王的名义承诺的事情,没有做到,不仅没有做到,还一而再再而三的没有做到。 他是没有什么“名声”可言的。 当然,张仪做的事情很符合“利益”,但却并不符合“礼”和“义”。 那为什么张仪的名声没有司马懿臭呢? 其一,因为张仪做的事情没有导致很严重的后果,且秦国十分给力,最后一统天下。 其二,张仪本身就处于一个混乱的、礼乐崩坏的年代,在这个时代里面,好似出现什么事情都能够被人原谅一样.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第一点。 若是司马氏指着洛水发誓之后一统天下,然后最后建立了大一统王朝,且连续四五代君王都十分雄才大略,最后按着“五胡”的脑袋锤的话,那“晋”的名声或许也不会有那么臭. 当然了,以上纯属猜测,毕竟万事没有如果。 在这样礼崩乐坏的前提下,虽然“盟约”尚且还是可以让人相信的,但没有国君会冒着自己灭国的风险去赌。 于是,六国联盟的事情继续无限期的搁置了。 巩 新即位的周天子坐在大殿中,他比他的父亲、大父都要聪慧,当然也更加的自负。 他想要做的不仅仅是坐稳国君的位置,他更想要恢复周的荣光。 在这位新的周天子看来,他最大的阻碍和眼中钉并不是其余的六国,而是那正在冉冉升起的“秦国”,这才是邦周最大的敌人。 因为他觉着,其余六国的“王”都是不正规的,都是不合礼的,天下人都会斥责他们。 只要邦周强大起来,这些人不足为虑。 唯有秦不一样。 秦国的“王”是他的大父亲自加封的,这是合乎礼法的,即便日后秦取代了邦周,邦周也没有任何可以在道义上指责秦的地方 不得不说,这位周天子的确是有些幼稚了。 他开始思考,该如何才能够给秦国制造一些阻碍。 思考了许久的周天子,终于想到了一个万全的办法,但这个办法仅仅是他还没有办法做到,需要六国的配合 他看着身边的内侍低声道:“去,传信于六国国君,便说孤有要事相商!” “令他们速速前来巩!” 一旁的内侍几乎是要被这位新天子的话语吓死了,令六国国君前来? 还是这种不耐烦的、命令的语气? 还只请了六国国君? 这位天子是觉着活得不耐烦了么? 但他一个区区内侍,不敢反驳周天子的话语,只能用一种略带委婉的语气说道:“王上,诸国实力强大,且国事繁忙,想让他们前来邦周,只怕并不容易。” “且如此大张旗鼓的请六国国君前来觐见,但却不请秦王,是否会令秦王心中警惕?” “如今您方才即位,虽然不惧怕秦国,但却是否需要小心一些?毕竟秦国边境与我邦周相连,若秦国出兵,只怕您就危险了。” 内侍说的话很有水平,不说邦周实力弱小,周天子异想天开,只以“危险”来提醒周天子。 周天子心中一惊,这内侍说的倒是有道理。 他看着内侍说道:“那你觉着,应当如何?” 内侍低着头,轻声道:“不如王上修书送予诸国?这样动静既小,也不会引人注意,且可以让诸国的国君感到您的重视。” 周天子这才点头,颇为有些得意的说道:“不错,便按照你说的做吧!” 那内侍额头上的冷汗这才是逐渐的消退,而后松了口气。 周天子并不算是傻子,但却是一个愣头青。 因为他出生的时候,秦国已经开始带着众多国家纳贡了,所以这位“周天子”没有过苦日子,他过的全部都是像以前邦周辉煌时候一样的好日子。 且,秦国因为要散播自己的仁义之名,所以对“赦封”自己为“王”的邦周还是非常恭敬的。 至少每年秦王都会亲自写信送到巩,信中也十分谦卑。 也正是如此. 这位新继位的、年轻的周天子便以为,邦周依旧强大,依旧是这天下的共主。 诸多国君都收到了周天子的消息,所有人看着信件都有些思索。 周天子虽然蠢笨如驴,但这个主意却十分有用啊. 若是真的这样,秦王难道真的不会介意么? 若是介意的话,即便不立刻表露出来,也是一根刺,一根扎在秦王心中无法拔出的刺。 有了这一根刺的存在,秦王还会允许自己的孩子与下一代的陈氏接触么? 只怕不会了吧. 如此,一定能够离间秦与陈氏! 昭襄王四年,冬。 周天子下诏,赐封陈氏爵为“公”,封于“官渡”,允其立国,另追封安国君陈野为“陈穆公”。 这一道诏书令天下人都感觉到了震惊,并且不理解这其中的含义。 毕竟“官渡”也就是“中牟”乃是真正的中原腹地,并且这里并不是周天子所掌握的地盘,是“赵国”的国土,周天子哪里来的那么大的权利,让赵国献出自己的土地呢? 然而更加令天下人震惊的事情出现了。 赵惠文王听了周天子的诏书之后当众表示,他很敬佩“陈穆公”陈野,同时也愿意让这样子一位若是生在当年邦周分封之时,一定能立国的贤才立国成为一国始祖。 “官渡”之城,他愿意献出。 令天下人震惊的消息还不止如此,与“官渡”接壤的魏国、韩、齐三国纷纷表示,一城之地对于陈氏来说简直是太过于简陋了,所以他们分别愿意拿出三座城池来。 加上“官渡”这座城池,加在一起一共是“十城”。 且都不是小城。 韩在鼎盛的时候也只是拥有三十座城池罢了.更何况,以陈氏的“声名”,只要他接受了“周天子”的赐封,那么振臂一会便是会有无数的贤才能人前来投靠。 且“陈国”处于中原几国的中央,即便是秦王暴怒之下想要征讨,也要先过了韩赵魏三国的这一关. 这对于陈氏来说几乎是一个天大的馅饼。 并且是送到了嘴边的馅饼,若是不咬上一口,就像是白白的将自己的钱财送予他人一样白痴。 人们都开始讨论起来了这个事情。 尤其是咸阳城内。 秦国的国人一部分是愤怒的,另外一部分则是有些期待的。 秦王虽然仁义,但安国君陈野的仁义之名则更是远播,若“陈国”建立,新的国家和国君一定需要国人和民众吧?届时他们偷偷越过秦国的边境而去投靠安国君的后人。 这样他们便能够在立国之初就成为陈国之人了。 且—— 这样思考的人当中,不仅仅有普通的国人和民众,还有一部分兵卒。 他们同样带着思考的神色,因为立国之初一定有许多需要他们的地方,一定有许多战争吧? 毕竟要扩张自己的领土 若“陈国”继续施行军功爵位制度,那么他们可以前往! 于是,消息更加传的沸沸扬扬了,所有人都在讨论陈氏是否会接受这件事情,陈氏是否会同意这件事情。 就连在章台宫端坐的嬴稷都开始隐隐约约有些担忧了。 毕竟这是一个巨大的诱惑。 十座城池! 立国为一国之君! 这样的诱惑,陈氏真的能够拒绝么? 这样的场景,在“桃花源”中的陈野自然也看到了,但陈野看到的、听到的第一瞬间,便是直接“呸”了一口。 在“桃花源”中,他的思维一直维持在一个巅峰的阶段,且他这么多年的见识和经验并没有消失。 陈野几乎是一下子就看穿了这计谋的阴险之处。 “陈国”几乎是一个不可能实现的“承诺”,或许他的真实性比司马氏放屁要可信一点,但其可信程度甚至没有那个嘴里没有一句实话的“张仪”做出的承诺可信。 什么? 你说张仪的口中既然没有一句实话,那么怎么能够拿来和这个“承诺”比? 因为这个承诺本质上就是一把刀。 一把不需要付出任何东西的刀。 且先不说其他的,只是说一下四国分别拿出来的的这几座城池吧。 第一,城池中的官员是谁?民众是属于哪个国家的? 若是建立了所谓的陈国,伱从何处来兵卒?从何处来城防图?从何处来税收?从何处来官员?从何处来治理人员?从何来士卒?从何来粮草? 你用原本的治理人员? 你能给的东西比赵国这些大国还要多么? 不能? 那你觉着这些人会听你的还是听原本国家的? 你用这几个国家提供的粮草? 那你的命脉都被握在别人的手中了,你还说什么所谓的“国”? 不过是被扶持的一个傀儡罢了. 即便是种粮食,难道一年的粮食便能够让你立足么? 而且被四个强大国家包围的一个小国,真的有自己的尊严么?其余几个国家只要稍微联合起来,到时候进攻你的时候四面进攻,你根本没有抵御的能力。 然后再说发展。 或许有人会天真的以为可以慢慢的发展从而使实力强大,但问题是,其余几个将你裹成了夹心粽子的国家,会看着你自由的发展么? 秦国之所以能够发展,是因为在商鞅变法之前其余几国根本没有把秦国放在眼里. 他们觉着秦国再怎么发展也不过是边陲蛮夷小国,所以没有防备。 但“陈国”就不一样了。 陈国想要发展,就如同在被偷袭过的人面前再偷袭一次.且还是在这个人最防备你的时候. 这可能么? 不可能。 这四国有承诺,你建立起来陈国之后不攻伐你么? 没有。 什么?你说你是周天子亲自册封的“公”,是被诸国承认的“国君”,其余诸国讨伐你是不合礼仪仁义的? 楚王用自己经典的语录回答你。 “吾,蛮夷也!” 只需要一句简简单单的话语,就可以进攻你,且,都这个时代了,周天子自己都有点朝不保夕了,你拿周天子的名义去维护自己? 或许方才三四百年前,邦周依旧强大的时候有用。 因为那个时候,邦周的天子真的会因为你的“哭诉”与“告状”而举兵伐“不义”。 陈野幽幽的叹了口气,他看着水镜外的一切。 此时最好的办法其实只有一个。 那就是立刻前往章台宫与嬴稷解释这个事情,而后当着所有人的面在朝会上书谴责此事! 这是唯一的办法。 因为陈氏如今全部都在秦国内部啊. 即便是真的想要建立陈国,也得人不在秦国啊! 如今陈氏上上下下几十口人全部都在秦国之内,若是他们表露出来任何一点想法,只怕立刻就会被秦王斩杀! 这也是陈野觉着几国承诺比放屁强不了多少的原因。 因为最开始几国想要的就不是陈氏能够离开秦国,几国国君想要的是陈氏死! 只要陈氏的反应速度稍微慢了一点点,秦王的心中就会升腾起来无数的怀疑,这些怀疑足够要了陈氏的命! 而之后,六国便是可以用“伐不义”的名义真正的联合起来讨伐秦国了。 因为“陈氏”接受“封公立国”是符合“义”和“礼”的,但秦国杀死与自己地位差不多的“陈氏”是残暴的、没有“仁义”与“礼”的象征! 不说全部,但至少一部分贤才会从秦国而走! 而因为安国君陈野以及陈瞻、陈慎、陈昭等人的声望,秦国的兵卒战斗力也会下降! 天下所有的国君都不是傻子。 自古以来最好用的计谋,也是最无解的计谋是什么? 或许三十六计每一条计谋都有可能是无解的,但永远没有“解”的只有一条,那就是“人心”。 战国时期最出名的、最经常使用的、成功率最高的计谋是什么? 是“离间计”。 因为离间计就是光明正大的阳谋。 没错,我就是大张旗鼓的告诉你我要离间你们两个。 但. 你能百分百的保证,他真的没有被我收买么? 你真的能保证么?你真的真的能保证么?你真的真的真的没有一丝丝的怀疑他真的被我收买了么? 人心是经不起考验的. 在“桃花源”中看着的的陈野也是幽然的叹了口气,事实上对于这次的计谋,即便是陈野在世也是无能为力,因为“人心”是最难测的。 他为什么要让嬴稷看完了那诏书之后再焚烧? 因为他知道,嬴稷在即位之后一定会有人告诉他,宫中有两封登记在册的“诏书”不见了。 且嬴稷一定会猜测到,嬴驷在临终前给他的盒子里装着这两封诏书。 且嬴稷一定会开始怀疑这两封诏书的内容。 怀疑是最可怕的,因为他会将人心底最害怕的东西无限的扩大,而后放到你的面前 所以,他让嬴稷看清楚诏书之后直接扔到火里面。 所以,他在让嬴稷看诏书的时候将众人都遣散,并且告诉嬴稷这个事情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先王知。 如今我要死了,先王已经死了,天地不会开口。 知道曾经有这样一封诏书的人只剩下你自己了!你不必怀疑自己。 他看向铜镜,等待看陈慎的反应。 陈慎的反应十分迅速,几乎是在周天子的使者来到陈氏,宣读了周天子诏书后的一瞬间,他没有丝毫犹豫的拒绝了侍者,并且怒斥。 “吾为秦臣,天子此为何意?” “岂非陷陈氏与不义?” 陈慎的声音十分冷酷,且带着怒意:“昔日天子夸我,言陈慎为“礼之所在,义之所当”,难道今日天子竟然要害我于不义么?” 他的眼睛如同要喷火一样:“此诏,陈氏不接!” 而后扭头看向身旁的侍从:“备车!” “吾要进宫!” 周天子的使者愣在了原地,但依旧尽心竭力的完成自己的“蛊惑”:“陈公!听我一言!” “陈公不必担忧陈氏的安全,如今六国合盟已然陈兵边境!” “只要陈公愿意接受这一封诏书,六国立刻发兵伐秦!” “且我已然联系了在咸阳城内的仁义之士与游侠,约有数百人!我等哪怕是用性命拼杀,也一定会护卫陈氏上下安然抵达官渡!” “咸阳之内,也有六国探子、谍卫!” “六国国君都承诺,也已经传书!只要陈公今日做好准备出咸阳城,咸阳城内所有六国的探子全部出动!” “陈公难道不愿为一国之君么?” PS:今天不好意思啦宝宝们,因为外出去玩了,所以回来的很晚。明天会准时的~ 求订阅么么么么哒。 第一百二十九章:今日之誓言【4k一更,求订阅】 陈慎没有丝毫犹豫,在这一刻爆发出来应该属于他弟弟陈瞻的“武力值”,直接一拳将这“使者”给打倒,脸色冷冽无比。 “来人,将这冒充天子使者的人给我绑起来!” “即刻备车入宫!” 车辇上,陈慎的手紧紧握着,望着远处的方向,眼睛中带着些许的犹豫和无奈。 他没有想到,周天子竟然会这么狠毒,也没有想到其余几国的国君会这么的配合,这简直是有些让人猝不及防。 人心一旦有了怀疑,那么便是永远无法回到原本状态了。 这是常态。 但此时此刻,无论这所谓的使者怎么说,他都要拒绝这个事情。 原因很简单。 因为六国的承诺就是放屁,天子的册封同样是放屁。 不管什么时候,即便是在和平的时候,也一定是实力大过所谓名分的。 当年的宋桓公想要跟楚王比名分,不是差点被搞死? 车辇缓缓入宫而行,载着着满腹的愁绪。 魏国,大梁 魏王眼睛微微眯着笑意,他放下手中的酒爵,其实他早就想对陈氏出手了,挑拨陈氏和秦王之间的关系对他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无论是否成功,他都能够得到好处。 因为他是一个王,所以他最了解王的心理,当怀疑的种子生根发芽,陈氏与秦王离心离德只是早晚的事情。 之前没有动手是因为有“陈野”在。 陈野此人的根基实在是太深了,即便是他挑拨,秦王也不会在他活着的时候表露出来任何的情绪,而陈野在的时候,也同样可以将这一切缓慢的化解。 但现在不一样。 陈野死了。 王太后死了。 惠文王嬴驷同样死了。 这三个人的离去对于秦国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打击,人们在怀念王太后和陈野的同时,一定会有一些“区别”的。 魏王以及其余几个国家的国君赌的就是这些“区别”。 王太后再怎么说也是嬴稷的亲生母亲,生与死是完全不一样的,生前的时候有多么的憎恶,死后就有多么的在意。 毕竟“憎恶”也是一种情绪,也同样是需要力气的。 当憎恶到了一个极点,你对他的情绪“消耗”就达到了一个极限。 记忆会美化一切的污点。 当自己的母亲在国人心中的地位还没有陈野高,当怀念王太后的人还没有怀念陈野的人多,当王太后的丧葬、甚至礼还未曾有陈野的多 这一切都会成为嬴稷心中那个可以破开的“裂缝”。 裂缝与种子都已经抛下。 魏王只想等待最后的结果。 巩 在得知六国国君纷纷响应自己册封陈氏为“公”的时候,周天子的神色是得意的,他以为自己的“权势”还有那么多,让诸国的国君都要配合自己。 甚至愿意拿出来十座城池给陈氏。 但转瞬间,周天子就又显得十分愤怒了,因为他突然之间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六国的国君宁愿拿出来十座城池给陈氏,都不愿意将城池还给邦周. 他坐在那里,咬着牙。 但所幸的一点是,虽然周天子愚蠢而又青涩,但他毕竟还没有蠢到那么的极点。 他知道,自己的实力比起来六国还是差那么一点的,若是贸然想要扩张邦周的领土,拿回属于他的东西,他很有可能被几国围攻。 “呼——” 周天子冷笑一声,他看着那堪舆图,而后默默的在心里想着。 等到陈氏拿到了这十座城池,他再下诏向陈氏索要。 不要多,让他给邦周四座应该是可以的吧? 周天子似乎已经想到了陈氏因为不敢违抗自己的诏书,所以只能被迫将四座城池给了邦周,而自己则是不用寄居在“东周国”这里,可以拥有自己的王畿之地的样子了. 周围的侍从看着周天子开心的样子,内心都有些无奈和迷惑。 这位天子又在笑什么呢? 他们不由得在心里面缓缓的叹气,这简直是要了老命了。 上一任的周天子虽然阴晴不定,但至少脑子没有问题,为何这一任天子的脑子甚至都出现了问题? 帮助六国对付秦国 这对邦周有什么好处么? 他们开始为自己担忧起来了. 因为新的这位周天子平日里的生活奢侈,即位方才一年多,就已经将上一任天子存储下来的钱粮用了大半。 而现如今的这种情况下,秦国会不会继续向邦周纳贡还是另外的一回事。 秦国一旦不向邦周纳贡的话,其余的六国还会继续么? 答案是一定的,他们不会。 因为现如今他们纳贡只是因为被迫,因为秦国在纳贡. 章台宫 嬴稷坐在章台宫内,手中拿着刻刀正在竹简上刻着什么,神色平和,眼眸中也是没有丝毫的犹豫。 他刻完了东西后笑着问身旁的人道:“你瞧孤刻的如何?” 身旁的内侍低着眼眸,只是低声道:“王上所刻,自然是举世无双之物。” 他悄悄的观察着这位君王。 事实上,就在周天子的使者去安国君府邸宣旨的同时,也有周天子的使者进宫面见秦王。 因为之前两任秦王的仁义之名,所以周天子的使者其实可以不用禀告就进入秦国,只是要见亲王的话还需要等候宣召。 两个使者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表明了周天子的态度。 他要册封陈氏为“公”,同时也表明了其余六国的态度,在这一点上还是有区别的。 进宫的那位使者只说了六国愿意拿出一共十座城池给陈氏,天子诏令希望秦王能够遵守,不要阻拦陈氏。 那内侍悄然看了一眼嬴稷。 这位王上在听到所谓的天子诏书的时候,竟然没有动怒,甚至还低声笑了几声。 有些古怪. 正在此时,外面响起一阵匆忙的脚步声。 而后一个内侍走了进来,神色急切:“启禀王上,上卿陈慎求见。” 嬴稷当即站起身来:“快请。” 片刻后,陈慎走了进来,一脸的风尘仆仆和急切,他见了嬴稷之后,当即告罪:“启禀王上,臣请罪!” 还没等他接着说,嬴稷便笑着走到了他的身前,将弯腰的陈慎扶了起来,之后说道:“卿何必如此?孤知道是什么事情。” 他走到书案后,又招了招手让陈慎坐下。 “不必那么紧张,都是些许小事罢了。” 小事? 陈慎一脸迷茫,根本不理解嬴稷到底想要做什么。 而此时,看着陈慎迷茫的眼睛,嬴稷不由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扭过头笑着说道:“老师,您还不出来为您兄长解释一二?” 老师?兄长? 陈慎微微眯了眯眼睛,看向那后殿的方向。 “踏踏踏——” 随着一阵脚步声的响起,一个身上穿着素袍,眉宇之间带着几分温和的中年人走了出来。 一身风骨长存,半点眉目温和。 正是陈守! 陈守微微一笑,见了陈慎说到:“兄长不必着急,这乃是王上的计谋罢了。” 紧接着,陈守坐在了陈慎的面前,轻叹一声,说起来了这件事情的原委。 “其实事情很简单,王上与我在在赵国的时候,因为无聊便经常推演天下间的局势。” “而我们发现一个问题,所谓的“礼”与“邦周”的约束,在“孝公”的时候还有一些,在先王的时候其实已然没有了。” “甚至就连邦周都是因为秦的缘故才能继续存活下去。” “随着先王称王,天下诸国瓜分了那些小国后,天下间的“礼乐”更是崩坏到了某种程度,在这样子的情况下,天下诸国已经是转守为攻。” “被动的防守以及用“仁义”之名而限制诸国的时代,已经结束了。” “我们继续对周天子恭敬不仅不能够继续得到好处,反而已经成为了我们的某种限制,因为我们无法预料天子是会一直站在我们这边,还是站在六国那边。” “一旦天子反转,与六国一同对付我们,那秦国一定会陷入一种非常被动的局面。” “所以我与王上便开始思考,该如何做又能不损伤秦国的额“仁义”之名,但是又能和“邦周”割裂。” “最后,我们想到了一个办法。” 陈慎此时已然是全部明白了,他的声音中略带了然的说道:“让周天子先动手?” 陈守嘿嘿一笑,看着面前这位从小就聪慧的大哥,继续说道:“不错,我们想到的办法就是让周天子先动手。” “无论是天子的身边还是其余几位国君的身边,都有被我们收买了的人。” “这种情况下,想要不动声色的蛊惑他们做一些事情太简单了。” “当我与王上得知,他们都想要离间我们陈氏与王上、与秦国之间关系的时候,王上与我就知道,机会来了。” “一个可以光明正大的、站在正义角度上与周天子撕破脸的机会来了。” “从此之后,我们不必再对周天子恭敬,甚至可以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开始反驳周天子。” 陈守叹了口气说道:“这将是秦国最大的一个变化,从此之后,秦国便完全自由了。” 陈慎已然想明白了陈守和嬴稷的计划。 周天子册封陈氏为“公”,并且联合其余六国让陈氏立国这个事情,本身便是不符合“礼”的,即便他是周天子。 因为其一陈氏不愿意,其二,陈氏不是邦周的臣子,而是秦国的臣子。 “分封制”中,最重要的一条便是诸侯国对自己国内有着全部的掌控力,哪怕是邦周的天子也不能够越过诸侯而处理诸侯的臣子。 这无疑是对“分封制”以及“礼乐制度”的一种破坏。 在这种情况下,秦国就成了“受害者”。 邦周的掌控者周天子,无论在事实上还是名义上,都成了“昏庸”之人。 秦国不再纳贡、不再尊周天子,甚至开始攻伐邦周都是一件没有任何人可以指责的事情. 当年的武王伐纣为何是一件宏伟的、光明正大的事情? 因为武王伐“纣王”时候,给出的理由是“纣王”无道昏庸。 陈慎幽幽的叹了口气,看着嬴稷与陈守,无奈的说道:“原来如此。” “只是此举太过于冒险了。” 这个冒险有两层意思,其实嬴稷和陈守都能够听出来,但陈守只是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没有说什么。 嬴稷站起身来,微微一招手,一旁的内侍端着早已经准备好的盘子走了过来。 盘子上放着两个青铜酒爵,以及一把青铜匕首。 嬴稷拿起匕首,在掌心狠狠的割了下去,鲜血顺着手心而缓缓的流了下来,他握紧拳头,将血液滴落在两个酒爵之中。 “滴答——滴答——” 略微浑浊的酒液很快就被鲜血浸染成了漂亮的红色,嬴稷将手中的匕首递给了面前的陈慎,轻声道:“我知晓卿心中的忧虑,但今日赵氏赢姓稷,愿在此与尔立下万古不变的誓言。” 他的神色威严肃穆,声音低沉有力。 “陈氏不负赢姓,赢姓不负陈氏。” “若赢姓负陈,则国运断裂,秦之不续!” 陈慎看着站在那里的嬴稷,忽然笑了,像是花朵一样艳丽,他同样拿起手中匕首,在掌心割下一刀。 鲜血滴落在酒液中,与之前嬴稷的鲜血混合在一起。 “赢姓不负陈氏,陈氏定不负赢姓!” “若陈氏负赢,则天诛地灭!” 二人端起面前的酒爵,举杯声音沉顿:“此誓言,万古不变!” 而后,一饮而尽。 嬴稷脸颊上带着笑容,他看着陈慎说道:“陈卿可放心了?” 他指着一旁的陈守说道:“我老师可是一直悬着一颗心,差点是因担忧而无法安眠啊。” 陈慎瞪了一眼陈守,翻了个白眼说道:“若不是他瞒着我与王上做出这种事情,他又怎会做贼心虚?” 陈守嘿嘿一笑,有些不好意思了。 而嬴稷与陈慎对视一眼,继而大笑出声,笑声回荡在这大殿中,久久不绝。 —————————————————— “昭襄王五年,天子封陈氏于官渡,许其立国,陈氏谢之。时,秦王大怒,斥天子曰:“王无道!秦怎能侍之?”,此后,秦不再于邦周称臣。——《战国书·周本纪第三》” 第一百三十章:“周天子”【一更,求订阅】 昭襄王五年。 秦王嬴稷在咸阳城宣布,不再朝贡周天子,并且斥责周天子的昏庸、无礼。 同时追封安国君陈野为“安国公”,加封安国君嫡长子陈慎为“文安君”,加封安国君嫡次子陈瞻为武安君。 这个消息传出之后,天下人纷纷震惊。 但秦王的反应似乎也在天下人的猜测中,毕竟这一次的确是周天子做的太过分了。 周天子越过了秦王而封秦王的臣子为“公”,并且蛊惑陈氏立国,别说发生在秦国的话,只怕发生在任何一个国家,那个国家的国君都会暴怒,并且斥责之。 而六国的国君这个时候也不敢过于开口表示自己的支持。 为什么? 因为他们在害怕,害怕“周天子”什么时候发癫,然后也封他们的某个臣子为“公”,许他立国。 他们不敢猜测自己到了那个时候会做出什么样子的反应。 所以这个事情的余波其实很快就平息了,没有什么人再次提起来这个事情。 六国没有损失什么东西,秦国也没有损失什么。 唯一受伤的,大概就是在这一场风波中占据“主角”位置的“周天子”了吧? 在最秦王宣布不再朝贡周天子了之后,其余几位君王也默默的、低调的断掉了对于周天子的纳贡。 新的周天子很快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儿,但却没有想太多。 因为上一任周天子,周慎靓王和上上一任周天子都在苦日子中生活过,所以日子都较为节省。 这几十年来,七国对周天子的朝贡多少是积蓄下来了不少。 至少可以再支持周天子人如今奢侈的生活半年多一年左右,所以周天子只是感觉到了愤怒,他第一次察觉到了愤怒到底是什么感觉。 他端坐在大殿之上,眸子阴沉。 极度愤怒下的周天子是完全没有理智的,他做出了一件令人震惊,甚至有些啼笑皆非的事情。 昭襄王五年秋,周天子宣布秦王不纳贡违抗天子诏书,所以他要讨伐秦王嬴稷。 与此同时,周天子向六国借兵,决定亲自御驾亲征,讨伐不义之贼子。 六国虽然觉着这个事情莫名其妙,但能够看见周天子讨伐不臣倒也是一件开心的事情,至于借出去的士兵能够多少回来? 那是小事。 反正周天子有钱粮,又不用他们出物资。 那些人死了也就是死了,大不了每个国家都少借给周天子一些就是了。 在这样子的心情下,六国纷纷宣布支持周天子讨伐不臣的事迹,每个国家各自借出了一万多的兵马,加上周天子和东周国内的士卒,一共拼凑出来了将近十万大军。 周天子站在车辇上脸上的表情中带着些许肆意,他觉着自己这个周天子当的比自己的父亲威风多了。 一声令下,好几个国家的国君都要借给自己兵马。 一声令下,天下莫敢不从。 这个时候的他已经彻底的将当初他父亲临死之前交代给他的一切都给忘记了,忘记了什么叫做韬光养晦,忘记了什么叫做小心谨慎,忘记了什么叫做为了延续血脉、宗庙,不可得罪秦国。 他只是知道,自己父亲在世的时候一直对秦国有意见。 他只是知道,他自己对秦国有很大的意见。 昭襄王五年秋天。 咸阳城,章台宫中 嬴稷一脸迷茫的看着面前的人,脸上带着些许困惑:“老师,您说周天子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他怎么敢讨伐秦国的呢?” “他以为秦国还是最开始那个需要周天子赐封领土的秦国么?还是说他以为邦周还是当年那个,一声令下没有人敢不服从的邦周?” 陈守坐在嬴稷的对面砸了咂嘴:“王上,臣也不理解周天子到底是怎么想的。” “但既然发生了这种事情,我们还是需要应对一下的。” 嬴稷翻了个白眼:“应对一下?” “若是六国合盟派遣名将前来,或许我们还需要小心应对,但这位脑子发蠢的周天子.” 嬴稷说到这里甚至还停顿了一下,脸上带着些嘲讽之色:“他真的懂兵么?” 虽然这样说,但嬴稷依旧是召集了群臣后,令司马错带兵前往抵抗了。 或许是一语成谶,带着兵马前来攻打秦国的周天子,在半路上的时候因为受不了这行军路上的苦楚,所以令军队走走停停。 又因为在宫中的时候过于奢靡,所以根本不懂得钱粮的可贵,多次责骂、侮辱行军的兵卒。 兵卒们虽然要听从周天子的号令,但有些兵卒却并不是周的士卒,而是六国的士卒. 久而久之,士卒们对周天子便有了很大的意见。 但这个时候还没有人提出,有意见也只是忍耐着,放在心里。 半个月后,周天子所带着的粮草用光了,而周国内也再也无力提供这么庞大的粮草数量了,可周天子并不想要放弃讨伐秦国的愿望。 于是传令诏书给六国国君,让他们带着粮草前来觐见。 传达周天子诏书的内侍几乎是要被吓死,但却不得不传,因为若是不传达的话,周天子一样会让他死。 六国国君看着面前同样一脸衰败之色,满脸生无可恋的内侍,眼角抽搐。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这样的蠢货么? 但在这个关键的时候,六国国君不愿意与周天子翻脸,他们想要看周天子伐秦的好戏,于是传达给周天子的话语便是哭穷。 其中还裹挟着些许道德绑架。 比如堂堂周天子,怎么能够让臣下出粮草呢?白用臣下的东西么? 再加上一旁内侍的忽悠,周天子成功的签订了“借据”,并且以天子的名义为誓言,说这些粮草都是暂时借六国的,之后都会还回去 昭襄王五年的秋天就在这样荒谬的情境下,很快的过去了。 一切如常。 咸阳城武安君府 在秦王嬴稷册封了文安君、武安君的时候,这两位兄弟便分府别住了。 陈昭坐在陈瞻的面前,一脸的苦涩:“五叔!您还笑我!” “难道不应该与我一同斥责我的父亲么?” PS:求订阅,么么哒。晚上更新7k左右的大章。 第一百三十一章:年年如今日【6k二更,求订阅】 陈瞻几乎是笑的要在地上打滚了,他勉强靠着身旁的桌子坐稳了身体:“不是,我说昭儿啊,你为什么不想成婚啊?” 陈昭是惠文王十一年出生,如今已经是昭襄王五年了。 如今他已然二十一岁,马上要到加冠的年龄了,自然是该成婚了的。 成家立业,成家立业。 这话不是空话。 陈昭挠了挠头,自己也不知道为何那么抵触这件事情,只是看着陈瞻说道:“五叔你不也没有成婚么?” 陈瞻耸了耸肩膀说道:“我没有成婚的原因是因为当初说了,不破匈奴绝不成家。” “而且我有好几个兄长,我只是陈氏第二代最小的孩子而已。” “四个兄长都有几十个孩子了,不少我这一个闲人。” “且——虽然我未曾成婚,可身边却没少了人。” “陈氏多养我一个风流的嫡次子,也没什么事儿。” “但你呢?” 陈瞻叹了口气给陈昭倒了杯酒说道:“伱可是陈氏第三代的嫡长子,你瞧如今的形势,陈氏需要下一代了啊。” 他的声音中带着低沉:“毕竟,咱们这位王上的孩子已经降生了。” 是的。 就在今年的春天,一个十分温暖的时候,嬴稷的嫡长子“赢柱”已经降生了。 陈昭的神色微微一变,他看着面前的陈瞻开口说道:“您的意思是?” 陈瞻冷笑一声,继而说道:“你父亲催促你的原因中,一部分是担忧你、关切你,但另外一部分恐怕也正是如此吧。” “大兄他一向谨慎、冷静,自从父亲故去之后,他不知道为什么却显得有些“狂妄”了,或许是想要继续延续陈氏这三代的辉煌?所以他想让你的孩子尽快出生,而后在能够陪伴的时候陪伴在赢柱的身旁。” “这才是大兄要求你尽快成婚的原因。” 说到这里,陈瞻停顿了一下,然后又是说道:“但其实问题也不在于此。” 陈瞻叹了口气说道:“自从父亲故去之后,大兄他就很在乎我们家族的传承。” 他犹豫了一下,终究是没有将自己心中的那个想法说出来,或许是害怕眼前的人听了会担忧吧。 陈昭反而是有些无奈了:“其实我也不是不愿意,只是没有遇到合适的罢了。” 他伸了个懒腰,斜斜地倚靠在一旁的墙壁上,手中捧着一卷竹简慢悠悠的诵读着:“不过父亲想的恐怕是不能实现了啊,咱们这位王上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陈氏的想法呢?” 陈瞻也是叹气。 其实以陈慎的才能和谨慎,怎么可能想不到这一点呢? 只是 他想到自己偷偷听到的陈慎与那位“扁鹊”的对话,眼底浮现出了些许担忧之色。 若是陈瞻再不成婚,只怕陈慎是等不到陈氏的第四代降生了。 昭襄王五年的秋天,临近末尾的时候,周天子的军队终于是抵达了周和秦的边境,两军布阵十分严肃。 司马错站在那里望着远处那基本上不成型的军队,脸上带着茫然 就这样的军队,和秦国打仗么? 以往打仗的时候,也没有感觉六国的军队这么次啊? 而等到交手的时候,司马错才恍然之间发现一个问题,那就是这些军队的确很次.而且不是一般的次。 周天子被坑了。 六国虽然各自借给了周天子一万多的士卒,但这一万多士卒不仅全部都是老弱病残,更是没有丝毫战斗力的老油子了。 两军交战没有多久,周天子这边的军队便迅速的溃散了。 甚至出现了不少的逃兵。 逃兵的数量占据了周天子军队总数的三四成,而剩下的六七成不是抵抗的非常简单后就投降,就是虽然想要征战,但却已经丧失了战斗能力。 这一场战场的结束是没有出乎任何人意料的迅速。 周天子甚至都被秦国俘虏了。 六国的国君们看似不在意,但其实心里面都在死死的盯着这个地方,等待着看秦国与周天子之间的好戏。 然而这场好戏还没有开场就结束了。 秦王表示,虽然自己征讨邦周是附和礼的,但邦周对秦国不仁,秦国却不能对邦周不义,哪怕邦周向六国借兵发动不义的战争讨伐秦国也是一样。 周王虽然战败,但却依旧是天下的共主,怎么能够受到这样的屈辱呢? 因此,秦王亲自下诏书,令司马错释放周天子,并且将周天子送回了“巩”,这对于周天子来说是一个更大的屈辱,但在各国的史官看来,这乃是秦国的仁义之举啊! 邦周的天子先施行不义的战争,破坏了已经岌岌可危的“周礼”,在即将崩溃的“周礼”上放下了最后一根稻草。 礼真正的在这一刻倾塌。 在这样的情境下,无论秦国做出什么样子的反击都是可以的,都是正常的! 而秦国竟然没有! 无数的史官开始鼓吹秦国的仁义————— 当然了,这其中有一部分史官却是认为,秦王虽然被周天子册封为了“王”,与周王并肩,但却依旧是周的臣子。 哪怕君王对臣子不义,臣子也不能够这般对待周天子。 不过这样的声音虽然有,但却并不大。 这其中有六国国君的功劳,因为他们也不想日后自己身上有什么这样的“黑锅”。 章台宫 嬴稷疑惑的看向陈慎,脸上带着好奇的问道:“上卿,为何要放走周天子,并且将他送回“巩”?难道不是应当杀了他,而后占据邦周的最后一块土地么?” 陈慎微微一笑,脸上带着些许的莫名之色。 “王上,仁义之名的名声好用么?” 嬴稷点头:“当然好用,但之前不是说,已经不符合这个时代了么?” 陈慎脸上的笑容更甚:“王上,仁义之名适合任何一个时代,只要自己没有被“仁义之名”束缚着就可以了。” “如今我们已经跳出了之前营造的牢笼,那么为何不给自己一个机会?” 他眯着眼,说出了新的计划。 “将周天子放回去,而后买通周天子身边的内侍,让他不断的在周天子的耳边鼓动天子,说这一场失败不是因为周天子的错,而是因为六国之君的错。” “都是他们将老弱病残的士兵借给了周天子,所以才导致周天子失败的,将周天子心中的怨恨引导向六国。” 嬴稷微微一想,继而说道:“上卿说的不错啊。” 他摇头轻叹:“人总是会为自己的失败找理由的,如果自己的面前有一个合适的理由,他一定会这么暗示自己,从而连自己都骗过去了。” 陈慎抚掌说笑道:“而人总是欺软怕硬的生物,周天子不敢怨恨秦国,他只敢怨恨另外的没有让他感受到害怕的人。” “比如六国。” 嬴稷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摩挲着那光洁,继而说道:“之后,也可以蛊惑六国国君。” “周天子不是写了“借条”,向六国借粮草么?” “可现在的周天子肯定是还不起的,既然还不起,就用其他的东西偿还吧。” “比如.一个正儿八经册封的“王”。” 此时的嬴稷虽然尚且年幼,但已经有了大魔王的些许本质,他几乎不用任何人的教导就已经精通了权谋与君王之间的各种明争暗斗。 “被封王之后,列国之间还能够继续这般和平下去么?” 嬴稷将面前棋盘上的黑子微微往前一推:“他们难道就真的没有想要称霸天下的想法么?” “只是没有合适的机会罢了。” 陈慎看着嬴稷说道:“再有两年,便该举行盟会了,此次盟会便提议在“巩”举行如何?” “届时.” 嬴稷与陈慎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睛中的那一抹精光与算计,当即长笑一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 嬴稷有些时候觉着,虽然自己很喜欢自己现在的这位老师,但有时候真的挺后悔的,没有让陈慎成为自己的老师。 毕竟他和陈慎的性格有些时候看起来真的十分相似。 他不无感慨的说道:“这两年的时间,便要辛苦上卿了啊!” “父王尚且在世的时候,曾经着手准备了一个秘密的情报网组织,这个组织一直到去岁的时候才真正的建立起来,然而孤却一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负责人。” 嬴稷的身躯往前微微凑了一凑,而后说到:“恰好如今国相的位置也在空着,不如您担任右相的位置,同时掌管这个组织?” 陈慎微微一顿,而后说道:“臣愿为王上效力。” “只是不知道,此组织为何名?” 嬴稷嘿嘿一笑轻声道:“黑冰台!” 历史上赫赫有名的黑冰台便在这个时候出现了。 昭襄王五年冬,天子归“巩”。 司马错凭借此战的功勋再次往上提了一提自己的爵位,如今已经爵封第十八等,马上就可以达到十九等封侯的地步了。 巩天子寝殿 周天子坐在那里,脸上带着阴翳之色,他看着面前摆放在桌子上的四封绢帛,阴沉的脸上几乎能够滴出来水了。 他方才回到“巩”,这六国之间的催债书就已经送到了宫殿之中。 一个个的全部都是在哭诉,若是天子不还这粮食,他们便无法过冬了,只能够令国内的国人饿死。 这实在是失德之事啊! 且这绢帛的末尾,一个个的都带着了暗示,说若是还不起的话,也可以学当年的“周显王”旧事。 显王的旧事是什么? 是为秦王封王! 他微微地闭上眼睛,脸上带着些许的悲愤:“为何呢?” 周天子仰天长叹,声音中带着悲戚:“为何父亲和大父在世的时候一切都好,只是孤一即位,就成了这个样子?” 身旁的内侍低着头不敢说话,但内心却是在腹诽,为什么成了这个样子你的心中真的一点数都没有么? 良久。 那编钟的声音回响在这大殿中,周天子有些无力的说道:“替孤回复他们,便说孤同意了!” “两年后的盟会上,孤会封他们为王!” 他坐在大殿中,看着远处的方向,眼神有些空洞,他同意封王并不是因为他真的被这几位国君给逼迫到了,而是他觉着反正已经有一个秦王了,就算是恶心恶心秦王也是好的 毕竟,秦王大概也是不想要这世界上再出现几个光明正大、名正言顺的“王”吧? 他不敢记恨秦国,但却难以忘记秦国给他带来的耻辱,所以他想要阴一把秦国,让秦王有苦难言。 而他报复的办法,便是同意其他几个国君的“封王”暗示。 而得到了周天子同意回复的诸多国君脸上、心中都是带着数不尽的开怀,他们没有想到周天子竟然真的会同意! 仅仅是用了些许粮草还有几乎已经失去战斗力的老弱病残,就能够换来一个名正言顺! 这对于他们来说简直是太过于值当的买卖了。 几乎是在他们收到信件的一瞬间,秦国的探子们就开始动弹了,一个个的消息传回了咸阳城,传到了嬴稷、陈慎、张仪苏秦等人的耳朵中。 昭襄王六年的春天如约而至。 这一年秦国内发生了一件大事,秦王再次更改了朝堂的制度,设立了“太尉”“御史大夫”“相国”,并成为“三公”。 三公的地位中,相国最高,为百官之首。 相国又分为左相和右相。 而后又设立了“三师”,分别是“太师”“太傅”“太保”,这三者没有多大的权利,但都相当于是国君的“老师”,地位在“三公”之下,但是在其余的官员之上。 在这样的变法下,秦王嬴稷又将“爵位”与“官职”分离开来,初步设置了十三位管理各种事务的官员,这些官员都是“一千八百石”等级。 这些官职的设置可以说让秦国的朝堂再次变得清晰了起来。 很快就到了昭襄王六年的秋天,秦王终于亲政了。 咸阳城外的祭坛之上,秦王嬴稷站在那里,身上穿着属于秦王的华服,眼睛中带着些许的激动和颤栗之色,他终于可以亲政了! 这是一个巨大的进步 毕竟在原本的历史上,这个时期的嬴稷即便是亲政了,也是需要听从宣太后的。 而如今的宣太后早已经是去找先王了! 而真正掌控了朝政的陈氏,却似乎并不在意自己手中权势的流逝一样,将权势全然还给了嬴稷。 嬴稷并没有忘却当初的誓言。 他亲政之后的第一道诏书便是加封各位官员,将之前的三公与三师的制度真正的落到了实处。 昭襄王六年秋。 秦王嬴稷大肆分封群臣。 加封文安君陈慎为“右相”,增食邑三百户;加封武安君陈瞻为“太尉”,增食邑三百户;加封上卿张仪为“左相”,封食邑三百户;加封上卿苏秦为“御史大夫”,封食邑三百户。进司马错为“关内侯”兼“太保”,封食邑五百户;进赢疾为“关内侯”兼“太傅”,封食邑五百户。 进“陈守”为“太师”,食两千石。 相比于前面几位的封赏,最后这位的封赏让人有点摸不清楚头脑,毕竟陈守这个人的名声好像并不显。 甚至在朝堂上,人们第一次听到这个人名字的时候,都在迷惑。 这个人是谁? 为何会突然进位太师? 要知道,三师和三公的位置一出来,所有朝臣都在虎视眈眈,他们想要瓜分这新出的“利益”,谁不清楚这几个位置便是日后掌控朝堂的位置? 地位永远是和权力相当的。 而后,有消息灵通的人知晓了陈守是什么人,他们几乎是从记忆中将这个人扒拉出来了。 安国君,哦不,现在应该说是安国公的庶子。 同时也是陪伴了现如今这位秦王在赵国数十年的老师,真正的老师。 于是,一瞬间所有人都失去了自己“争强好胜”的念头,这位和王上之间的情感,怕是和先王与安国公之间的情感一样吧? 他们中,不由得有些人开始叹气了。 陈氏的宠爱,真的绵延了三代君王啊! 一个朝堂,几乎一半都被陈氏掌控了,这样的朝廷,秦王真的能够放心么? 但这个时候没有人敢试探。 风头正盛的时候,挑衅陈氏,那岂不是真的找死? 他们尚且不想死. 昭襄王六年便这么寻常的过去了,没有战争,没有朝堂争斗,所有人都各自的安顿着属于自己的那一部分事情,各个国家也是发展着属于自己的势力,想要变得强大起来。 与秦国相邻的赵国,在如今这位赵惠文王的带领下,迅速的发展了起来。 而另外一个发展起来的国家,却是出乎中原所有国度的预料。 不是曾经强横的齐国,也不是以“魏武卒”名扬天下的魏国,更不是进行了变法的“韩”,也不是幅员辽阔的楚国 而是在边疆苦寒之地的燕国! 是的。 燕国发展起来了,在一个人的带领下。 乐毅。 后世中,若是有人想要称赞自己的才华,便会说自己有“管仲乐毅之才”,诸葛亮就曾经这样子自比过。 此乐毅便是彼乐毅了。 起初乐毅不是燕国的人,而是魏昭王的臣子,他奉了魏昭王的诏书前往燕国拜见。 燕昭王礼贤下士,奉迎这位贤才为“亚卿”从此开启了燕国的强大之路。 七国的势力,开始逐渐的变成了“一超多强”。 秦国最强大是为“一超”,赵国、燕国、齐国紧随其后,是为“多强”。 至于昔日强盛的“韩赵魏”? 已泯然众人矣。 曾经用申不害变法而成为诸多中强国的韩,在这个时候已经成了天下七国中垫底的存在了。 着实可惜可叹。 昭襄王六年冬(公元前299年),周天子下诏,欲明年在“巩”举行诸多盟会,号天下诸国参与,韩赵魏楚齐燕六国率先同意,表示自己一定会参与。 秦国也紧随着他们的同意而同意。 其实秦国就算是不同意也可以,但秦王嬴稷想要去看看热闹,亲眼看着周天子越来越憎恶六国国君。 也想要看看,这两年中,那些被收买了的“宠臣”到底在周天子与诸国国君的耳边,吹了什么风,这些风又有什么作用。 是的,秦王嬴稷没有按捺住自己的心,他不仅派人去蛊惑周天子,还派人蛊惑了六国国君中的“魏王”与“楚王”。 他想要图谋一件大事。 一件足以改变如今历史格局的大事。 冬日的雪花一片片的落在地上,在文安君府邸内,陈氏的所有人都聚在了一起。 整个府邸显得十分热闹。 陈慎、陈瞻、陈守、陈安等陈氏的第二代坐在一起,共同回忆着自己的童年以及和父亲的旧事,他们说着说着眼睛中都带着些许的红润之色。 陈安与陈守不一样。 他是一个真正继承了“陈野”精神的孩子,当然也是陈野最喜欢的一个孩子。 陈安奉行的原则是:“能躺着绝对不坐着,能够让老爹和兄长帮忙,自己一定做那个扶不起的“烂泥”就行”。 这就是他的人生准则。 而这样的他过得也十分的开心。 如今的他有足足九位夫人,膝下有十四个儿子,四个女儿。其中三位嫡子,一个嫡女,剩余的都是庶出。 可以说是陈氏中孩子最多的一个了。 如今文安君府邸内的热闹,大多数都是他的孩子带来的。 而陈守则是稍微内敛一些只有四位夫人,膝下也只有六个孩子,其中两个是儿子,四个是女儿,两个儿子全部都是嫡子,女儿则都是庶出的女儿。 身为嫡长子的“陈慎”也不遑多让,他膝下有五个儿子,一个女儿,但嫡子却只有陈昭一个。 这也是让陈慎无奈的地方。 他很希望自己的正室夫人在为自己生下一个嫡子。 陈瞻坐在那里,悄然抿了一口杯中的酒,感叹的说道:“陈氏有诸位兄长开枝散叶,倒是免得我这个闲人来凑数了啊哈哈哈哈哈。” 其余兄长纷纷瞥了他一眼,脸上带着不屑之色,他们还将他当成孩童。 “你不明白这其中的乐趣啊!” 陈氏府内的欢声笑语回荡在这一片府邸的上空,在“桃花源”内的陈野看着这一幕,脸上也是带着些许的笑意。 真希望,年年如今日,岁岁如今朝啊 ———————————————————————— “昭襄王五年,王亲政,封三师三公,同年,天子诏诸王盟。——《战国书·周本纪第四》” PS:这一卷快结束啦。大概就是月底的事儿了,大家猜一猜这一卷会结束在什么时间点?什么事件?保证大家猜不到哈哈哈哈哈哈。 第一百三十二章:必然发生的事【一更,求订阅】 昭襄王六年夏天,时不时的落雨在地面上,将一切在春天苏醒的事物再次唤醒。 秦国内的一切也是十分的平和。 朝堂之上,嬴稷尚且没有展露出来太多的雄心壮志以及“大魔王”的本质 秦国依旧按照当时他未曾亲政时候的一切去运转着,三公三师们好像只是换了一个身份,由原本的“辅国之臣”变成了有名有份的“三公”与“三师”。 燕赵两个国家也各自的发展着自己的力量。 有乐毅在,燕国的势力飞速的进步,甚至在一定程度上赶上了赵国的势力。 战国时代拼的就是一个“名将”的存在。 燕昭王对待乐毅也是十分的宽容,基本上有什么要求都会满足。 而赵国则是在赵惠文王的发展下,也同样是攀爬到了某个巅峰,或者说,这个时期的赵国比原本历史轨迹中的赵国更加的强大了。 秦国以一己之力,带动了天下实力等级的上限。 “巩”,东周国 周天子坐在大殿中,神色中带着些许颓然与戾气,他随手将手中的酒爵扔在了地上,一脸醉醺醺的样子。 这个时候的他方才是明白,才是终于想起来了他父亲的交代。 不要得罪秦国! 千万不要得罪秦国! 一定不要掺和到六国与秦国之间的战争! 这三句话的含义,周天子终于明白了。 因为去岁的元月当秦国停止了向周天子纳贡之后,其余的六个国家纷纷停止了对周天子的纳贡,而理由也很简单。 自己的钱粮都被周天子借过去了。 所以根本没有多余的钱粮去纳贡了,而且,秦国都没有纳贡,他们为什么要纳贡? 而当时的周天子还没有想那么多。 他只是觉着不纳贡就不纳贡吧,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直到有一天,一位真的对他忠心耿耿的内侍告诉了他,府库中的存粮、钱财不多了,希望他能够不要再这么奢靡下去了。 如今七国停止了纳贡,若是他再这样子下去,不出两年的功夫,恐怕他就要濒临饿死的边缘了! 这让周天子十分的惊骇。 或者说——震怒。 当时在震怒之下,他差点直接杀了那位忠心耿耿的内侍,还是看在这位内侍是他父亲留下之人的面子上未曾直接斩杀,但也弃用了。 之后的他一直在思考这件事情,等到他真的去府库看了之后,才明白那内侍所说的一点都不假 府库真的要空了! 而这一点,没有人敢告诉他. 这才是令周天子更加恐惧、震惊、甚至是愤怒的事情。 现如今,那位内侍就站在他的身边,依旧对他忠心耿耿,而周天子早已经是不相信其他的内侍了。 周天子幽幽的叹了口气说道:“怎么会这样呢?” 他的脸上带着不解。 那位内侍一边为周天子收拾,一边轻声安抚周天子:“王上,都是那六国之王蛊惑您,否则您怎么会和秦国翻脸,还要征伐秦国呢?” “若不是他们蛊惑王上,王上也不会想着要挑拨陈氏与秦国的关系,秦国也就不会断绝纳贡了。” 他说到这里,还啐了一口:“秦国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竟然因为这些许的事情,就断绝纳贡,且言说不再向我邦周称臣!” 将地上的脏乱东西都收拾好了之后,才站在了周天子的身边。 而周天子也是一脸的认可。 他怎么可能怪罪自己呢?怎么可能将一切的罪责放到自己的身上呢? 如今,内侍为他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发泄口。 六国。 他的双眼中充斥着愤怒的神色,咬着牙冷声说道:“不错!若不是六国国君蛊惑我,我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 周天子缓缓的吐了口气,一边听着内侍的安抚,一边在心中计划着自己该如何报复“六国之君”。 至于秦国? 他暂时还不太敢报复秦国. 毕竟秦国的实力太强大了!让他有些生畏。 等到夜色将深的时候,那内侍才缓缓的走出了大殿,一瘸一拐的朝着自己的居所走去。 周天子可怜他,特意在这宫中单独为他置了一个居所,算是对他的补偿。 屋子内,烛火一点点的燃烧着。 他趴俯在书案上,静静的在绢帛上书写着什么。 “计成。” 楚国 楚王轻轻的叹了口气,而后脸上带着些许思索的说道:“周天子的势力已经衰落成了这个样子,难道这天下还不能够由我楚国来坐一坐么?” 他眯着眼睛,身上带着些许煞气。 楚王知道,如果自己做这个出头鸟的话,一定会被其他人给“打”的,毕竟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可是他根本不在意这一点。 盟会之上,他要做那件事情,以问天下! 昭襄王六年,秋。 秋风肃杀。 七国国君纷纷来到了“巩”,周天子早已经在“巩”城外的荒野上修建了盟会的台子,此时祭台之上,七国国君以及一位周天子站在那里。 周天子在为六国的国君加冕为王 那象征着天下王权的青铜九鼎就摆放在祭台之上,周围回响着那编钟的轻音,些许青烟随着祷告声而飞到了天穹之上。 周天子自始至终都板着一张脸,但其他的国君们并没有在乎这一点。 板着脸就板着脸,反正只要事情做了就可以。 所有人都以为,这一场盟会就这样平淡的结束了,一切都在预料中。 然而,楚王接下来的动作却是让人有些骇然。 楚王上前一步,拦住了准备离开的周天子,笑着开口道:“天子何必如此焦急?” “我等好不容易聚在一起一次,恭贺天子之功,您怎么能离去呢?” 周赧王脸色一变,他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楚王:“楚王还想如何?” 楚王神色不变,只是轻声说道:“不如何。” 他指着那远处的九鼎,淡淡的问道:“只是我等既然为王,倒是有些事情有些好奇了。” 楚王笑了笑,扫视了众人一眼,他知道那个收买了自己身边内侍,蛊惑自己问出那句话的人就在这剩下的六个人当中。 但他不在乎。 他只想问出那句话。 于是,楚王上前一步:“不知这象征着天子之权、江山稳固的九鼎何重?” —————————————————————————— “周赧王四年,诸王于“巩”会盟,楚王问天子:“吾等既为王,当知其鼎何重耶?”——《战国书·周本纪第四》” PS:今天有点顶不住这是第一更,还有第二更,依旧更八千哈今天 第一百三十三章:分【6k二更,求订阅】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全都愣在了原地。 没有任何人可以反应过来,当然,或许是他们装的,毕竟谁也不想在这个时候表现得太正常了。 楚王还在看着他们呢! 周天子还在看着他们呢! 祭台下的士卒们也因为楚王大胆的发言而看向祭台之上,眼睛中带着满满的不可思议。 然而,今日的震撼远远不止如此。 齐宣王笑了笑,脸颊上带着些许和气,看似和稀泥的说道:“楚王,你这话说的。” “这九鼎虽然是周天子的,但天子怎么能够知道鼎到底有多重呢?” 他不无感慨的说道:“这九鼎自锻造出来后,便没有人能够将其称重吧?” 听着齐宣王的话语,周天子的面容微微缓和了些许,他以为齐宣王在为他说话。 他正准备强行笑着岔开话题,但齐宣王的下一句话却让周天子怎么都是笑不出来了。 齐宣王转而扭过头,看着台下招了招手:“我国内有几位大力士,这几个大力士都说自己力大无穷,我却是丝毫不相信的,所以时时刻刻的带着他们。” “今日恰好,也带着了他们。” 齐宣王像是一只狐狸一般的笑着说道:“方才楚王所说的虽然有些问题,但其实也是有一些地方是我赞同的。” 他上前一步:“我等既然都已经是王了,自然应该知道这象征着王权的九鼎到底有多重不是么?” “若非如此,怎么能够算得上是王呢?” 齐宣王环视着四周,图穷匕见的说道:“今日既然我带着了这几位大力士,便让他们来试一试这鼎的轻重吧!” “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他根本没有询问周天子的意见,而是直接开口询问了其余的几位国君。 完全忽视了这鼎的归属其实是周天子所决定的。 但周天子站在那里,即便是脸已经被气成了鹅肝色,也已经是不敢说什么。 因为哪怕是现在,这几位王手中还握着他这位天子亲笔写下的借据! 周赧王是很要脸的一个人。 否则他也不会真的写下一张张的借据,也不会因为些许小事而征讨秦国了,正是因为“要脸”,所以他没有办法真的在这个时候发怒。 因为他打不过这几位国君,这些人手中还有自己的把柄 想到这里,周赧王的心中更加愤怒了。 而其余诸位国君就像是没有看到他的愤怒一样,只是笑着同意了齐宣王的话语,而这个时候几国的国君纷纷开口说道:“这倒是也巧合了,我正巧也带了国内的几位大力士来。” 几位国君异口同声说出来这话了之后,他们自己都震惊了,当即对视一眼,看着其余众人,脸上带着惊疑不定。 但这个时候他们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笑了笑,开始招手让自己的人上来。 他们眯着眼睛,像是早已经合谋的一样,但其实心里早已经是开始骂娘。 “难道那个天杀的狗娘养的不只是把消息告诉了我?” 是的 几位国君之所以在这个时候带着了大力士,是因为收到了一封密信,上面写了这次盟会之上,楚王一定会“问鼎轻重”的事情,也写明了齐宣王一定会带着大力士来,想要举鼎的事情 而信件中还十分“坦诚”的写明了,这封信只写给“你”。 其他任何人都不会收到这个消息。 在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国君们都开心的要命,以为自己可以把握住这个难得的机会了,但此时他们才知道,自己被人当成枪用了! 而在众人的目光中,秦王嬴稷则是一脸茫然的环视着四周。 “啊?” 他发出了迷惑的声音。 其余几位国君不知为何,看到了秦王的这个样子后,突然觉着心中的那一口气舒坦了一些. 看来那个“x娘养的”没有把这个事情告诉秦王啊?所以秦王根本没有一点点的准备,所以这个时候才是这么的被动! 赵惠文王看似十分好心的说道:“秦王乃仁义之君,怕是没有随身带着大力士的习惯,若是实在不放心,不如本王将国内的大力士借给秦王一用?” 而魏王也是笑着说道:“秦魏乃是邦交之好,怎么用得着赵国呢?” “若秦王不嫌弃,孤也可以将国内的大力士借一位给秦国。” 韩王、燕王也纷纷开口,这个时候的六王都十分的大气,因为他们之后还有更大的图谋,这个时候大气一点,又能如何呢? 嬴稷脸上颇有些难看,但这个时候,张仪凑到了他的面前,附耳轻声说了什么。 之后嬴稷的神色才缓和了些许,笑着说道:“这倒是不必了。” “虽然孤未曾随军带着大力士,但孤的兄长却是天生神力,只怕不比诸位的大力士弱多少啊。” 他笑着看向身后一直平静的站着,像是枯木一样的嬴荡,声音温和的询问道:“不知兄长可愿为秦国一试?” 站在嬴稷身后的嬴荡缓缓抬起头,一双眼眸中充斥着死寂之色。 “臣弟愿往。”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说完之后,嬴荡便再次低下了头,眸子中带着谁都看不见的阴沉。 其余几位王看到没有秦国的乐子可以看了,当即耸了耸肩膀也没说什么。 所有人好像都忽略了站在那里的周天子。 齐宣王也不在意这些,有几个人来分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他一开始就没有打算独吞,毕竟齐国的实力虽然强悍,但在如今的七国之中已经不算显眼了。 有秦国在,有燕国赵国在,怎么说也轮不到齐国独吞的 他招了招手,让站在台下的大力士上台而来。 放在祭台上的那青铜九鼎显得很是笨拙与沉稳,其中所蕴含着的乃是邦周这八百年来的历史。 大力士缓缓上前而去,想要尝试着举起来那青铜鼎。 可即便是他们的脸颊都憋红了,也没有人能够将这九鼎中的一个举起来 齐宣王的神色逐渐的变得冷淡起来,他看着那几个所谓的“大力士”,有些咬牙,难道这一切最后还是要给他人做嫁衣? 他的眸光有些许闪烁。 这几位大力士是他选拔了许久才找到的,若是他们都举不起来,其他人只怕也是够呛啊。 当即心里又是松了口气。 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也没有出乎齐宣王的预料,韩赵魏燕楚五国的大力士一个个的全都在这青铜九鼎之上吃了大亏,倒是有一个楚国的大力士勉强能够举起来这九鼎之一。 或者说,不是举起来,而是勉强撬动了其中一角。 然而仅仅如此便已经花费了那位大力士所有的力气,甚至最后一口血喷了出来。 鲜血洒落在那青铜九鼎上,青色与红色交相辉映。 站在一旁的周赧王冷笑一声脸上带着不屑之色,他再也没有能够忍住,只是低声笑着说道:“诸位,这九鼎的轻重,诸位可是看清楚了?” “还需要问孤么?” 这时候的周赧王像是回到了邦周最强大时期的他一样,显得傲慢无比。 他也确实是有这个底气。 九鼎镇天下,其余几个国家没有人能够举得动这九鼎的话,不就正意味着邦周的天下这些人还没有“天命”可以承载么? 这是天佑邦周! 他甚至没有忍住这样说道:“这乃是天佑邦周啊!” “邦周之天命,尔等何人能承载?” 在这样的奚落与略带嘲讽的声音下,六王神色都有些许阴沉了,被周赧王嘲笑并不是他们破防的理由,毕竟周赧王就算嘴巴再硬又能够如何? 今日不还是被他们逼迫的只能够将他们封王? 不还是被他们逼迫的只能够让他们举鼎? 他们真正害怕、破防的是周赧王口中的“天命”,难道真的如同周赧王所说,邦周天命未绝,所以没有人能够举得动九鼎么? 九鼎镇天下的说法不是这个时候才有的。 这九鼎相传乃是当年大禹治水时候留下来的,乃是象征着九州的“国器”。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低着头站在嬴稷身后的嬴荡缓缓的抬起了头,他看着那沾染着几位大力士鲜血的九鼎,眯着眼睛,嘴角突然勾勒出来了些许的笑容。 这个笑容中带着些释然、些许挑衅,些许争强好胜 他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嬴稷,轻声用口型说了什么话语,没有人注意到,因为所有人都看着九鼎,想着周赧王所说的事情。 嬴稷只是微微点头,其他的一点反应都没有。 就在六王沉默,周天子嚣张的时候,一道略微有些沙哑的声音传来,回荡在这祭台之上。 “不是还有我么?” “六国无能,不能举鼎。” “难道也说明我秦国无能么?” 这声音很粗狂,话语甚是狂妄,但六王却没有一点动怒,他们纷纷看向站在那里,正在一步步走向九鼎的人。 嬴荡。 秦王嬴稷的兄长。 赵惠文王听了嬴荡的话,微微挑眉,脑海中一道灵光一闪而过,他有些玩味的看着站在那里的嬴稷,心中带着些许唏嘘。 今日之局,看来是这个年轻的王定下的啊 其余几位王虽然尚且没有反应过来,但都侧目看着一步步走向青铜鼎的嬴荡,眼神中隐约带着几分期待 毕竟,相较于被周天子嘲讽,秦王带来的这位能够举起来鼎更让他们得意。 秦王再怎么厉害,不也是诸侯王中的一个? 与周天子是有本质区别的. 若今日没有任何诸侯王带来的人能够举起来九鼎,他们这一次的“问鼎”便是失败了,根本达不到他们所期待的那个结果,或许会起到反作用,让天下人对邦周再次产生恐惧 而这种情况下,或许邦周真的还有可能起死回生。 虽然希望不大。 嬴荡将自己身上的衣袍缓缓的脱落在地上,露出一身的肌肉,他伸出手将头发束起。 他的身上有许多的伤痕,这些伤痕都是在练习与厮杀的时候留下的,但此时所有人都看着他的身躯,这一副几乎是完美的身躯. 嬴荡能将鼎举起来么? 没有人知道。 但他们都隐隐约约的带着期盼。 周赧王的心中有些紧张,不知道为什么他看着面前那个一身肌肉脸上带着平静的嬴荡,心中隐约的觉着有些不安,这些不安不知道从何而来,也不知道该从何而去。 只是这样平静的出现了 嬴荡缓缓的蹲下身子,将手放在九鼎的“脚”上,而后猛地怒目圆睁,将身上所有的力气都用到了手上! 这一刻,他的身上肌肉暴起,甚至身上出现了些许如同“蛇”一般狰狞,又如同“藤蔓”一般蔓延的血管与青筋,血管与青筋狰狞无比,出现在嬴荡的背部。 “起!” 一道几乎是响彻天际的声音猛然之间响起! 那稳如泰山的九鼎第一次发出了些许嗡鸣声,“它”缓缓的离开了地面,而后被两只手举起,缓缓的来到了嬴荡的胸前。 周赧王有些不可思议,声音都破音了:“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他的声音与嬴荡身上的青筋与血管一样狰狞无比:“邦周气运未曾断绝,你如何能够举起九鼎?” “这不可能!” 此时的周王已经没有了方才的从容与淡然,因为情绪过于激动,狰狞之下头顶的发冠都落下了。 他披头散发的站在那里,恍惚之间让人看到了历史上某位“周天子”。 周幽王。 那位烽火戏诸侯,导致最后没有人前去救援而死在了戎狄之手的“周天子”,此时的周赧王的模样好像历史中那位周幽王的模样。 楚王则是嘲讽的说道:“天子,到底可不可能,如今不是已经发生在伱的面前了么?” “难道你的眼睛欺骗了你么?” 周赧王的脸色更加阴沉,他只是低吼道:“他未曾举起!” “鼎如今只在胸前,如何算是举起?” 他补充着说道:“即便是举过头顶,又怎么能够算得上是举起呢?” “只是勉强罢了。” “除非此人能够举着九鼎走下这祭台!否则怎么能算数?” 这话说的虽然有些荒谬,但此时其余几位王纷纷附和,尤其是赵惠文王,他不太想要看着秦王嬴稷能够完成当初的谋划. 否则,他们这些配合着“秦王嬴稷”演戏的人成了什么? 一出闹剧里面的丑角么? 而嬴稷在一众的附和声中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沉默的看着远处的嬴荡。 此时的嬴荡心中憋着一口气,他没有理会其余众人的话语声,只是再次怒吼一声。 “喝——” 伴随着这一道怒吼声,他手中那停留在胸前的鼎再次缓缓上升. 上升上升 一直举过了头顶! 当九鼎之一被他举过头顶的那一瞬间,嬴荡的嘴角浮现出了些许笑容,他看向嬴稷的方向,眼神中带着杀意和狰狞。 他没有说什么,只是举着鼎,缓缓的走下了这祭台。 一步,两步。 祭台在他的脚下发出些许震动,他每走一步都是对祭台、对他自己、对周赧王的一种挑衅。 此时的他身上充斥着血气,血管几乎是要爆裂开来了。 “咚——” 一道道脚步声伴随着众人的心跳响起,所有人都看着嬴荡缓缓的一步步的走下台阶,他像是走着秦横扫天下的路一样,一步一个脚印。 “咚——” 一道几乎是轰鸣的声音响起,落在众人的耳边。 地动山摇。 地面几乎都被这鼎砸了一个大坑。 嬴荡笑着站在那里,神色平和:“如何?” 只是淡淡的两个字,其他的什么都没说。 周赧王站在那里,七个国家的王都站在那里,这一刻所有人都鸦雀无声,唯有那空中的风猎猎作响 所有人都看着嬴荡。 良久的沉默。 片刻后,嬴稷抚掌大笑:“吾兄之勇,天下何人能及?” 这是一个问句,同样也是一个肯定句,因为天下间确实没有比嬴荡更加用猛的人了,尤其是在这种情况下。 刚刚举起九鼎之一的嬴荡,便是这天下最勇猛的人。 嬴荡转过头,平静的看着嬴稷:“那我便去休息了。” 他嘴角咧了一下:“有些乏了。” 说着,便一步步的走向秦国的车队。 一步,一步,走的虽然缓慢,但却很有力。 当嬴荡的背影消失在众人眼睛中的时候,赵惠文王才略带感慨的说道:“今日秦王兄之威名,当传扬天下啊。” 楚王更是有些酸不拉几的说道:“我等今日的谋划,竟然全都是成全了秦王?” “倒是让秦王捡了这个便宜啊。” 嬴稷只是笑了笑什么都没有说,站在那里,看着周赧王,看着九鼎:“天子,既然秦国举起了这鼎,这鼎是否可由秦国带走了?” 齐宣王微微一顿,继而也是看向了周赧王。 在七王的注视下,周赧王浑身颤抖,大秋天的只感觉到和冬天一样的冰冷。 他吞吞吐吐的想要拒绝,但七王没有给他拒绝的机会。 在耍流氓的时候,七王一向很有默契。 燕昭王上前一步微微一笑:“天子既然说了让我等举鼎,那么自然是举起来了就可以拿走的。” “虽然我们没有举起来,但我等都是诸侯,秦王既举起来了,不就算是我等举起来了?” 他笑着说道:“一共九鼎,天子占其一,我等各自占其一,剩余两个,便给了秦王如何?” “毕竟,秦王占其一,秦王兄嬴荡如此勇猛之人,难道不能占其一么?” 楚王也是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笑着说道:“哈哈哈哈哈,此言有理,此言有理啊!” “我等分了这九鼎就是。” “天子应当不会拒绝吧?” 分九鼎=分天下。 这其中的意思哪怕是周赧王再怎么愚蠢,也是能够明白的 但此时,七国的大军正在祭台之下虎视眈眈,他敢拒绝么?他能拒绝么? 拒绝不了。 周赧王四年秋,诸王分鼎,天下纷争的局面便在这样的情况下定下了。 秦王大帐中 嬴荡躺在床榻上,脸上的神情中带着些许的平和,但他嘴角的鲜血却已经说明了一切。 “如此,可满意了?” 嬴稷走到他的身边,蹲下自己的身躯,脸上带着平静:“我会完成我的承诺。” 他没有说什么,只是站在那里。 嬴荡笑着说道:“难道你不害怕我子日后报复你?” 嬴稷转过头,颇为诧异:“报复?” “孤是秦王,他只是一个普通人,怎么报复我呢?” “难道推翻孤的国家么?” 他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即便推翻了孤的家国,将孤杀死,而后自己登上国君的位置,也不过是赢姓的家国,赢姓的秦国罢了。” “这又有什么可以害怕的呢?” 嬴稷十分坦荡:“恰恰相反,我不仅不会害怕,还会十分开心、喜悦。” “因为这意味着,秦国距离天下问鼎,更进一步。” “意味着,他比我更强。” 嬴稷转过身站在嬴荡的面前,平和的神色下像是有着烈焰在燃烧一样。 “秦一统天下的愿望,决计要实现,也一定能够实现!” “其实你也是为了这个历代先王的宏愿,所以才愿意来举鼎的不是么?” 他抚摸着放在自己身旁的青铜巨鼎:“九鼎天下啊。” “诸王瓜分九鼎,便是瓜分了这天下。” “日后若是谁能够重新聚齐九鼎,便是能够如同邦周一般横扫天下,再次建立一个强大而又宏伟的帝国!” “如今,秦国有两鼎,不正如同今日秦国的强盛么?” 他走到嬴荡的面前,微微的抚上他的眼眸:“兄长放心吧。” “秦历代先王一统天下的愿望,会在我的手中实现——至少会踏出那一步。” 嬴荡这才合上了眼眸。 那一双锐利的、从来没有闭上过的眼眸。 昭襄王七年,惠文王之子嬴荡举鼎而亡。 章台宫 嬴稷端坐在大殿之上,此时的他颇有些气吞山河之势。 ———————————————— “周赧王四年,楚王问鼎,意谋天下。诸王举鼎,唯“秦武君”嬴荡成之。此不为秦得天下之兆耶?后诸王分鼎,天下纷争之势初成。同年,秦武君嬴荡崩。——《战国书·周本纪第四》” 第一百三十四章:昭襄王!昭襄王!【4k一更,求订阅】 台下的众多臣子望着台上这位意气风发的秦王,心中多少是有些不在意的。 他们心里的想法与六国之君之前的想法一模一样,不过是换了一位秦王而已。 难道换了一位更年轻的秦王,就能够改变现如今朝堂之上的局势么? 他们这些真正掌握了权势的人会用手中的权势告诉他,不能。 哪怕是秦王在朝臣的手中,也只是一个傀儡。 当然了—— 如果真的是如同孝公那样强势的君王,他们这些人倒是也没有什么办法。 但问题是,眼前之人会是那么强势的君王么? 他们都不这样认为。 所有的朝臣中,唯有站在最顶端的“三师”“三公”这几位过往的辅国之臣才能够清楚的认识到,这位新继位的新王到底是一个多么恐怖的王. 昭襄王六年,号称战国超长时待机战斗机、战国大魔王、战国最令人恐惧的国君、秦国强盛的奠基者和掘墓人、秦国历代最伟大的君主之一、秦国一统必不可少的一块拼图的秦昭襄王嬴稷,正式登上了“历史的舞台”。 他开始掌权了。 并且在即位之初就初步的改变了秦国的官职,将原本位于最巅峰之一的“大良造”变成了和十几个人同等阶级的官位。 其次,设立了“三师”与“三公”。 起初,人们没有在意这个小小的变化。 不过是新登基大的王想要炫耀自己手中的权利罢了,君不见他虽然设立了凌驾于大良造之上的官职,并且设立了左右国相,但这掌握权力的人依旧是当初的辅国之人? 甚至一点都没有改变。 而有心之人则是从其中看到了这官职的变化,这是一个十分微小的信号,但对于那些隐藏在暗中已经等待了十几年的人来说,这就像是惊雷一般响彻。 秦王用一种非常克制的手段,在限制“陈氏”的权力。 在原本只有一位国相的情况下,哪怕是苏秦加上张仪两个人绑在一起都是不够陈慎一个人顶的,但假如国相变成了两个呢? 自然而然的,就可以有另外一个人,另外一股势力成为“国相”,瓜分原本只属于陈慎一个人的权力。 而且,担任国相的这个人甚至可以慢慢的蚕食陈慎的权力。 这是完全可以的。 虽然在名义上右相比左相尊贵的多,但也并不是没有左相的权势超过右相的,只要坐在王座上的那个人愿意,一切都不是问题。 比如在始皇时期的“李斯”一样。 李斯最开始只是廷尉而已,但身为九卿的他权势已然隐隐约约能够与三公相提并论,而等到他成为了左相之后,他的手中权力更是超越了右相。 在那个时候,人们甚至已经不记得右相的名字了。 当然,在昭襄王这个时期,左相即便再怎么强横,也不会越过右相太多,毕竟右相位置上的人在这里呢。 陈氏陈慎。 这四个字便已经是一个金字的招牌了。 可即便说了这么多,也不能够阻止一个事情,那就是“王上刻意的瓜分陈氏的权利”,甚至将这些权力分给其他人 “攻陈之盟”的人已经蛰伏了几十年了,从当年孝公晚年的时候开始,一直到现如今已经昭襄王六年了! 整整三个时代啊! 即便是石头在洪流之下都会被冲刷的发光,更何况是这些“攻陈之盟”的人们呢? 但他们只是默默地坚守着,而直到今日他们看到了希望。 胜利的希望! 昭襄王七年的春天如约来临,在这个春天不知为何秦国内突然发生了许多的灾害。 或者说不仅仅是秦国,而是七国所有国家都发生了不同程度的灾害,其中只是秦国的灾害最为严重罢了。 洪灾、旱灾、蝗灾,三个灾害轮流而来。 也幸亏早在许多年前,秦国就一直默默的收购着六国贵族的粮食,以一种很高的价格。 而在发生了这些灾害的时候,朝堂上下也是反应十分迅速的开始赈灾。 不是没有人有质疑。 他们觉着这些粮食给那些人用就是浪费粮食,因为他们想要用这些粮食来发动更多的战争。 当然,提出来这些意见的人刚刚说出口就被脾气暴躁的陈瞻给揍了一顿,牙都打掉了四五个 而在上面看着的嬴稷也没有拉架,只是在那人状告陈瞻的时候,略微有些敷衍的说了两句便过去了。 至于其他的臣子? 其他的大臣们脸上都带着些许平和,像是什么都不在意一样,只是笑着看着这一幕的发生。 他们同样认为这个人该奏。 但更多的是,他们想要看陈瞻脑子发昏。 如今朝堂上陈氏已经把控了如此多的力量,若是陈氏的嫡次子也是一个心机深沉的老狐狸,那他们该怎么玩得过陈氏呢? 章台宫后殿 嬴稷坐在大殿中,眉宇中蕴藏着几分笑意。 他看着黑冰台的人送上来的情报,一边抿了一口茶水,一边笑着说道:“黑冰台那边都查到了什么?” 一旁的内侍连忙开口道:“启禀王上,周天子在回到“巩”之后,悲愤之下吐血,如今正躺在床榻之上不敢下床。” “其余六国对此虎视眈眈。” “楚王似乎召集了国内的一些“灵巫”之类的,想要借此来汇聚凝聚在九鼎之上的气运。” 嬴稷微微点头,轻轻的叹了口气,将手中的竹简铺在了桌子上。 “天下啊。” 他微微的眯着眼睛,准备趁着这个机会,发动战争。 如今楚国、齐国实力不算强大,但却占据了那么多的土地,这让嬴稷十分不满。 他需要更多的土地,秦国的国人需要更多的土地。 他未来的计划,也需要更多的土地! 昭襄王六年秋。 在天下大旱,灾情不断的情况下,秦王嬴稷悍然发动了战争,并且不是对一个国家的战争。 没有人知道他们是怎么联合起来的。 总而言之,天下人看到的结果是:秦国赵国合盟,攻打韩;秦国燕国合盟,攻打齐;秦国魏国合盟攻打楚国。 三线作战! 这是一个十分疯狂,几乎所有人看了都觉着不可思议的作战计划。 但这个疯狂的作战计划,真的就实行了. 昭襄王六年的秋天是一个疯狂的秋天,哪怕是后来的昭襄王再次想起来这个时间点的时候,也同样被自己的疯狂给震惊的咂舌,并且表示再来一次的话自己肯定不会这么的疯狂了。 但,那个时候陪伴在昭襄王身边的人则是清楚的告诉了他。 即便事情再发生一次,你也依旧会这个样子做的,因为你就是这样一个疯狂而又令人畏惧的王。 赵国,都城邯郸。 赵惠文王看着面前站着、脸上带着质疑和困惑的肥义,脸上带着些许无奈:“你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孤,孤同样也很困惑,为何孤会同意嬴稷这么疯狂的想法。” 他扶额叹气说道:“这个时候,六国之间本应该联合起来对抗秦国的,但都不想在这个时候落后啊。” 赵惠文王背着手,站在那里,身影中带着些许孤寂:“若是我不同意与秦国合作,与嬴稷合作,伱信不信嬴稷转过身去就会联系韩王,与他联手一起攻打我们赵国?” “赵国的实力的确强大,但却并没有那么强大” “这一点,你一定要知道啊。” 奉阳君李兑同样是冷声开口:“王上说的对,如此纷乱之世,不是你进就是我退。” “哪怕是与虎谋皮,我们也要成为与虎一起共谋的那个人,而不是成为被人谋的“皮”啊。” 肥义见这两个人的意见十分统一,便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说道:“既然王上与奉阳君都这么认为了,那么便是按照王上与奉阳君的想法来吧。” “我虽然不能够做什么,但一定保证好奉阳君的粮草等杂务,不让这些影响到奉阳君。” 赵惠文王更是开口说道:“无论如何,一定不能够在这一次的战争中露怯!” 他的声音中带着难得的狰狞,这是一位仁和的君王,在战国时期也算是最有仁义之名的一位了,很少见到他用这种恶狠狠的、狰狞的语气开口说什么。 “不能让秦国看出来赵国的虚弱!” 是的。 刚刚结束政变,平了原太子赵章之乱,围困饿死了他父亲赵武灵王的赵国,正在处于一个虚弱的时期。 当然了,即便是虚弱的他们也十分强大。 燕国 燕昭王看着站在台下的乐毅,与赵国不同,燕国之所以会统一秦国的提议,是因为乐毅的“支持”,或者说已经不能够算是支持了,而是鼎力相助。 他轻声问道:“乐卿,你为何坚持要与秦国合盟呢?” 乐毅只是微微一笑,他看着悬挂在燕昭王身后的堪舆图,笑着说道:“王上,秦国与齐国并没有相邻,您觉着他为何会与我们合盟攻打齐国呢?” 燕昭王微微一愣,他其实也好奇这个事情。 乐毅却没有丝毫的意外,指着燕的某处地方说道:“秦国想要这里的城池啊。” 他摇头叹气:“所以,秦国答应与我们合盟攻打齐国,等到打下来了齐国,他们便是会以此作为交换,将他们在秦国的利益全部都送给我们,而换取燕国的这里。” 乐毅说道:“秦国处于边陲之地,这里不仅仅是苦寒,更是受到很多限制的地方。” “他们想要吞并天下,就必须是在西方如同一只猛虎一般,一口口的将天下吞食个干净。” 燕昭王一顿,他看着乐毅说道:“那我们不应当是联合起来对付秦国么?” “为何反而是与他联合起来对付齐国了?” 乐毅再次叹了口气,指着齐国的某处说道:“这里对于齐国来说可有可无,但对于燕国来说却是一个战略要地,若是能够拿下来这里,燕国便可以形成大势。” “南下吞并群雄的大势!” 他的声音十分肃穆,像是在说什么玄学一样:“如今天下,有能力兼并天下的唯有四个国家。” “首当其冲的便是秦国。” “秦国经过商鞅变法、孝公、惠文王两位雄才大略的王者,更是有陈野、陈慎、陈瞻这几位大才,兼之这位新出世的秦王,已然形成了不可逆的大势,东出吞并群雄的猛虎之势!” “虎啸山林间,天下几乎已经没有人可以阻挡了。” “其次便是燕、赵、齐这三个国家了。” 乐毅眯着眼睛:“其中燕、齐这两者与秦国一样,都处于四角边陲,虽然苦寒,但却更容易发展,也更容易聚“势”,而“势”与“气”一旦形成,便是无法阻挡的。” “至于赵国。” 他有些踌躇的说道:“赵国的强大是被秦国之气给带动的,但也正是因为有秦国在,他们的“势”才没有形成,因为旁边有一个更加恐怖的秦国在!” 乐毅说道:“这里,对于燕国来说,如同巴蜀之地对于秦国一样!” “燕国势在必得!” 燕昭王听着乐毅的分析,虽然没有听得太懂,但却依旧点了点头:“便按照乐卿的意思去做吧!” 魏国,大梁 魏王没有给任何人反驳的机会,在魏国内也没有人能够反抗他。 唯有大殿中的两个孩童坐在那里,其中一个脸上带着丝丝缕缕的惆怅。 他不无感慨的说道:“天下诸国被利益所惑,不得不配合着秦国饕餮而食天下,秦国的那位王,当真是雄才啊!” 这孩子的身边,另外一个看着大一些的孩子脸上带着迷茫:“无忌,你在说什么?” 无忌!魏无忌! 魏无忌抬起头,看着自己的兄长微微摇了摇头:“没呢,我在说秦王真的是好威风哦。” “父亲也很威风!” 昭襄王六年秋,战争爆发了。 七国就如同之前所预料的一样,有一点点的火星子就能够爆炸。 他们打了起来。 而这一切便是由一个人一手挑起的。 昭襄王,嬴稷。 而目睹了这一场战争的天下贤才们,纷纷感慨,他们看到了属于昭襄王的时代即将来临。 或者说已经来临。 第一百三十五章:登入朝堂之人【二更,求订阅】 战争的开始很简单干脆,秦赵魏燕四国合盟,准备一起瓜分其余的三国。 当然了,他们最终的目的并不是瓜分这三个国家。 或许——秦国有这样的想法,但其他三个国家一旦发现他有这样的想法,立刻便会将他的想法给按下去的。 毕竟谁不知道,这三个国家被瓜分了之后,就该轮到他们了? 他们不允许,也绝对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桃花源”中。 陈野躺在躺椅上,默默的看着这一切的发展,现在的他尚且有些许的力气和精力去观看这些历史一步步的变成“现实”。 但当一年又一年的过去后,他就会开始感觉到疲倦了。 不过那都是许多年后的事情了。 或许,许多年后他依旧活力四射的在空间中,观察着这无聊而又充斥着趣味的历史呢? “唉。” 其实在新的官制出现的时候,陈野就发现了这其中所隐藏着的意味。 与其他国君以及秦国内的朝臣不同的是,陈野知道更多其中的内幕,毕竟那个官制的改革是他交给陈慎的,而且,也是他眼看着陈慎将这官制在一个合适的时间,以一个合适的“巧合”教到“嬴稷”手中的。 这意味着陈氏想要撤退了。 或者说,带领着陈氏的陈慎,已经开始为陈氏准备后路。 王上总是刻薄寡恩的,尤其是这种纵横几十年的王上。 昭襄王七年,战争频发,在三个战场上分别都有不同的人才显露出来。 秦燕与齐的战争中,秦国某个世代传承的老贵族中,有一个人脱颖而出,他几乎是以一种快的让人怀疑的速度获得军功。 在最开始的时候,这个年轻人用了整整四个月的时间,才获得了第一个人头从而进爵一转。 但紧接着,在第五个月的时候,他就凑够了进爵五等的人头,也因此成为了秦国军队中最低等级的“伍长”,成为了五个人的领头的。 也正是在成为了“伍长”之后,这位已经不算年轻的中年男人终于展露出来了属于自己的才华以及令人害怕的军事才能。 第六个月中本来有一场小冲突的,这是在发生战争后,尤其是在后战国时代的战争中是很常见的,但就是因为这个“平凡”伍长的原因,这场小冲突爆发成了一场巨大的战争! 这场战争几乎席卷了半个秦燕齐战场。 而当这场战争结束后,这位平凡的伍长再次进爵为第八等,而越级、破格,由秦王嬴稷亲自进为百将。 在此必须说明一下,秦国这个时期的军队建制。 五人为伍,设伍长一人;二伍为什,设什长一人;五什为屯,设屯长一人;二屯为百,设百将一人;五百人,设五百主一人;一千人,设二五百主一人。其中,“二五百主”也称“千人”。 千人在这个时期已经算是中上层的官兵了。 百将则是处于中层的士官。 一般正常来讲,从一个普通的士卒成为“百将”需要数次战争——至少是三次巨大的战争。 这需要至少十年,甚至更长的时间,因为有些人哪怕天资卓越,也因为一些原因得不到那么多的人头、军功。 这个中年人出身自老贵族“白氏”。 他的名字很简单,或许是他的父母希望“白氏”能够再次得到秦王的起用和宠幸,因此只有一个单字。 “起”。 这个已经近三十岁的,不再年轻的中年人,叫做白起。 他还有一个更加响亮的名字。 武安君!杀神! 大帐中 若不是因为身旁有秦国的将军一直在盯着,乐毅数次都想要下手将白起这个人给直接杀死在这战场上 别说现在秦燕正在合盟,就算是真的合盟也能够撕毁盟约。 更何况现在不算是合盟呢? 顶多算是一起攻打齐国罢了。 当乐毅见到白起,甚至听到白起与司马错进行一些交谈的时候,他就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 此子断不可留! 若是留下,一定会有无尽的祸端! 这是乐毅心中的直觉告诉他的,反正战场上死一个人太简单了,太容易了。 可当乐毅真正的执行自己心中计划的时候才发现,原来战场上死一个人竟然这么的困难! 且不说那些保护白起的“部曲”,仅仅是这位才华横溢的中年人本身,对乐毅的计划和图谋来说都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对付庸才,隔空上阵排兵布阵已然足够。 但可惜的是,白起不是庸才 他不仅仅不是庸才,更是一个可以和乐毅本人比肩、甚至超越了他的天才! 对付这样的天才,哪怕是乐毅本人亲自上阵都有可能失败,更何况是隔空操控呢? 而在另外一处战场上。 秦赵韩的战场之中,同样有一位天资纵横的人如同流星一般出现,这个人在原本的轨迹中,本来应当是大器晚成的。 但不知道是受到了哪一只“蝴蝶”的影响,他提前爆发出来了属于自己的全部实力 廉颇! 与白起同样是战国四大名将的廉颇! 在秦赵韩的战场上,这位后世原本以“防守”出名的名将,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魅力。 秦赵韩战场的结束十分迅速,几乎是以风卷残云的速度就结束了。 韩对于秦赵两个强国根本没有任何的抵抗能力 这可是第一和第二的强大国家! 就相当于现在的兔子和老鹰一起攻打某个在海洋上只有数百个公民的“公国”一样简单! 甚至比喝水还要简单! 因为喝水你或许还要考虑水温,但秦赵攻伐韩不一样,你什么都不需要考虑。 只需要莽过去就是了。 昭襄王八年春,韩王求和。 秦、赵狮子大开口,几乎吞并了韩一半的国土,长平以北的土地几乎全都失去割让给了两个国家。 而秦赵在瓜分了半个韩之后,他们各自又开始瓜分这次在战争中得到的利益。 首先便是土地。 赵惠文王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得罪这位强大的秦王,因为大多数时候强大意味着“小心眼”,他拿了刚于、平阳等地的城池。 而为了弥补秦国的损失,将“长平”“官渡(中牟)”给了秦国。 这两个地方都是非常肥沃的平原,并且在这一次的灾情中并没有受到太多的损失,将这两地给了秦国,也是赵惠文王的一种示好。 秦王十分愉悦的答应了赵惠文王的请求,双方进行了充分而又友好的交谈,将这次暴戾吞噬的“食物”平分。 昭襄王八年冬,在寒风凌冽中,齐国率先承受不住了。 齐王求和。 割让“饶安”、“马陵”等地给秦燕两国。 而秦王也没有出乎乐毅和燕昭王的预料,表示这两个地方与我国领土并不相邻,但这次战争明显是我们出力多,不能让我们什么都拿不到。 因此提出,燕国可以用“晋阳”来换“饶安”。 燕昭王在听到这个“提议”的时候几乎是想要暴躁的怒吼,因为“晋阳”不属于燕国!它属于赵国! 但让燕昭王更加生气的是,赵王提出他可以将“晋阳”交给“秦国”,只要燕国将“中山”的一半交给赵国作为交换就可以了。 最后,在三方“友好”“真诚”“亲切”“深入”的交谈后,做出了如下决定。 燕国得到了“饶安”以及“马陵”,成功的将自己的触角深入到了中原腹地,成为了盘亘在齐国、赵国之间的一根刺。 从此,燕国真正的有了“南下吞并群雄”的势。 它的国土呈一个T字型了。 而赵国则是得到了“中山”的三分之一,巩固了自己在“中原”的地位。 秦国则是得到了晋阳等地. 这块土地倒是没有什么,但这土地中有一片为“蔺”,蔺相如的蔺。 在其余两个战场都结束了之后,楚国也终于顶不住了,因为楚王开始害怕了。 他害怕,自己如果再负隅顽抗,秦国会联合魏、赵、燕,四国一起合盟攻打自己!甚至他害怕其余六国联合在一起瓜分了自己! 为什么楚王会这么害怕? 因为楚国的地盘实在是太大了! 可以说,其余六国加在一起,都没有楚国的地盘大. 楚国啊当真是幅员辽阔。 昭襄王九年,春。 楚王求和。 作为“求和”的代价,秦国获得了“上庸”以及“析”“宛”“邓”等南阳郡的一部分。 而魏国则是得到了“徐州”“彭城”。 这次席卷天下的大战中,受伤的只有韩、齐、楚三国,而剩下的四个国家则是得到了不同程度的加强。 或许这就是“弱者恒弱”“强者恒强”的道理吧。 而在所有人都冷静了下来,开始分析这一次战争了之后,众多国君开始审视起来自己到底得到了什么,自己失去了什么。 这是第一阶段。 在这个阶段魏、燕、赵三国国君都没有意识到什么。 紧接着,他们抛下了“自身利益”,仅仅是去看秦国得到了什么。 作为这次战争的发起者与最中坚的力量,秦国向西北、向东、向南全部都又扩张了一部分此时的秦国几乎有四分之三的楚国那么大了! 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毕竟,就以往秦国的那点地方都能够培养出来那么强大的秦国士卒,如今再次扩张 会发生什么呢? 谁都不知道。 三王开始审视这一次的战争,之后,叹气声、以及后悔的声音漂浮在三国国都之上。 他们开始后悔了。 于是,隐隐约约松散的六国,再一次有了“合盟”的迹象。 这一次的合盟不同于之前的合盟,这一次没有“叛徒”,所有的王都迫切的想要阻挡秦国继续发展,都想要限制住这位明显有着“庞大野心”的秦王 他们初步认识到了战国大魔王的可怕。 昭襄王九年,春与夏之际。 获得了战争的胜利后,秦王嬴稷再次开始大肆的分封群臣。 在战争中有亮眼表现的“白起”凭借着军功封爵第十三等,而后拜上卿,为“军司马”,仅在太尉之下。 而“陈瞻”则是凭借着军功再次进爵,封彻候。 这是军功制度所能够走到的一个巅峰了。 二十等军功爵位制度,第二十等便是彻候。 更何况,陈瞻已然凭借着之前的功劳封“君”为“武安”,这是除却“安国君”之外,秦国最顶级的封君了。 在“安国”之下,便是“文安”与“武安”,这两个爵位更进一步便是“安国”了。 秦国内,无数的士卒都以封“武安君”为梦想。 就如同后世的“封狼居胥”一样。 或许“武安君”本身这个爵位没有那么高的地位,但是当陈瞻成为了武安君,那么武安君就有这样的地位了。 而在暗中匍匐着随时准备迸发的“攻陈之盟”,再次欢悦的庆祝着。 如果说上一次设立“左相”“右相”不是故意的话,那么这一次设立“军司马”便是一眼可以看出是故意的了。 “太尉”是一个国家的最高军事长官,由陈氏的陈瞻担任。 如今,王上特意设立一个“军司马”是什么意思? 不就是为了限制陈瞻,限制陈氏么?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道理,朝堂上的人都能够看出来。 赵国,邯郸。 在看到了廉颇的强悍之后,赵惠文王如同得到了宝玉的穷人一样,几乎是想要天天炫耀。 他以一种几乎称得上是“飞速”的速度封廉颇为“信平君”。 这比原本历史中的他封君提早了近三十年 而后,拜上卿,令廉颇掌管全国的军事。 周赧王七年。 这位不算成功,但也不算太过于失败的周天子,崩于“巩”,但此时他的“崩”已然引不起任何的动静了 人们并不在意他什么时候死了。 或者说 天下人已经不在意邦周什么时候凋零了。 —————————————————————— “昭襄王六年,王举国以战,得城三十,大胜而归。——《秦书·昭襄王本纪》” 第一百三十六章:寡恩【一更,求订阅】 周赧王去世的时候,唯有六个人在意了这个事情,但却并不是为周赧王的故去而感觉到伤心。 他们反而是在谋划另外一件事情。 瓜分邦周的最后一块领土,消灭这个可以在“大义”上站在所有王头顶的“小国”。 是的。 对于现在的列国来说,周早已经是沦为了看都不想看一眼的小国了。 当然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拿到周天子手中所占据的那一“九鼎”,列国之间的纷争从当初九鼎被瓜分的时候开始,就已经变成了“大义”与“名”的战争。 谁能够聚齐“九鼎”,或许就能够获得那最后的一块拼图. 这并不是说“九鼎”能够增强国力,它的代表意义其实更强一些,象征着“天命”所归。 在这个时代,人们还是非常相信“天命”这件事情的,尤其是其中所代表着的含义。 越有高才的人,越相信天命。 于是,一场轰轰烈烈的战争再次爆发了. 秦、赵、魏、燕、四国都参与了这一次的争斗,前些日子还好的要命一起瓜分三国的这四个国家,转瞬间便因为利益争斗在了一起。 余下的三国都在看着这个热闹。 在经历了之前的战争之后,这三国已然元气大伤,只想着恢复自己的力量,从而抵御那些意图让他们亡国的人了。 战争并没有持续很久。 最先出局的是魏国,魏王虽然有雄心壮志,但在前次的战争中已经损耗了太多,魏国不比其余三国。 燕国有乐毅,赵国有廉颇,而秦国则是有司马错、赢疾、陈瞻、白起等一众大将。 战争的胜利毫无疑问落在了秦国的身上,即便在战争的后期,燕国与赵国联合在一起,乐毅和廉颇联手也是一样。 秦王得到了第三尊“九鼎”。 各国的史官们都在纷纷感慨,这是秦国天命所归,而秦国得到的天命是从商鞅而开始,到了陈野执政的时期达到了巅峰,这是商君和陈氏所带来的天命啊! 当这个流言出现的时候,陈慎第一反应不是兴奋,而是紧张与感慨。 这一日终究到了。 史官们的言论虽然是自由的,但放纵他们的却是另外一个人,是那个高高的端坐在王座之上的人。 嬴稷。 文安君府 陈氏第二代所有人都汇聚在了文安君府,因为他们都察觉到了国内的形势涌动。 陈安半躺在地上,脸上带着平和随意,甚至还打了个哈欠。 陈慎坐在那里,望着坐在大殿中的自己的诸位兄弟,脸上的神情更加的肃穆了:“王上对陈氏的怀疑,更重了。” 陈瞻淡淡一笑只是说道:“不是怀疑,是防备。” 他将手中的杯子放下轻声的感慨:“不过这不能怪王上,陈氏手中的权利太大了,且把持秦国的时间太长了。” “从父亲那个时候开始,陈氏已经历经了三个王了。” “迄今为止,秦国内没有贵族势力能够比得过陈氏,陈氏已然成了当年秦律所斩的那种“老贵族”,而你我兄弟三人,则是占据了这个国家最顶端的位置。” 陈瞻自嘲的说道:“三公三师啊,瞧着多么高的名头。” “但仔细说来,百官之首是兄长你,武将之首是我,甚至就连四哥都占据了一个“秦王师”的名头。” 他指了指半躺在那里,懒散无比的陈安说道:“甚至就连三哥,王上都给了他一个上卿的位置,让他能够自在这么多年。” “除却二哥之外,陈氏的第二代哪一个被王上漏掉了?” 陈安撇了撇嘴:“五弟,你这话说的。” “三哥我也没有很差劲吧?怎么落在伱的嘴里,给三哥我一个位置就这么不对?” 陈瞻瞥了一眼陈安一眼:“三哥,人贵在有自知之明。” “希望你明白这一点。” 陈慎摆了摆手,叹了口气:“之前所计划的那些事情,要加快速度了。” 他的眼眸中带着一抹深沉,声音略带沙哑:“我们要在事情发生之前,完成那个事情,如此才能完全的保全陈氏。” “这是我们一定要做的。” “父亲将陈氏交到我们的手里,不是让陈氏随着王上的猜疑而更改的。” 陈慎默默的闭了一下眼睛,手抚摸着腰间的玉佩。 而此时,陈守开口了,声音同样沙哑,脸上带着些许的疲惫和茫然。 嬴稷是他的弟子,是他寄托了许多感情的弟子。 面前的众人是他的兄弟,脚下的土地是他的家,如今他的家他的家人,与他的弟子争斗了起来. 他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大兄,难道我们就没有别的办法么?” “事情难道就没有转机了么?” 陈慎略微有些犹豫,片刻后说道:“或许吧” 他打起精神,笑着:“或许事情并没有坏到我们想的那一步呢?若是那样,我们便继续留在这里,若是事情有不可为,我们便回到封地就是了。” 这个时代的封地与后世的封地还不同。 “封君”的“封地”是神圣不可侵犯的,除非你要与这个“封君”撕破脸,否则即便是王上也不能够随意的进入他人的封地。 封地就相当于是一个小小的国家了。 这与后世的某些豪强大族有最关键的区别,那就是封君有着很高的独立性和“正义性”。 陈瞻看着陈慎说道:“话说回来,二哥在封地还好么?” 他们两个在因军功封侯的时候也好,封君的时候也罢,都没有重新选择封地,而是请求将他们的封地与父亲的封地相连。 而许多年前,他们的二哥,陈野的第二个孩子就请求回到封地中了。 封地不能够没有陈氏的人在,但陈氏当时并没有太多的“主人”可以管辖那里。 本身是由五个兄弟抽签前往的,但陈野的第二个孩子“陈靖”却是主动表示,愿意离开繁华热闹的咸阳城,前往“官渡”封地去。 如今,也有十几年的时间了。 陈慎微微摇头叹气:“二弟的性子你还不清楚?和老三有的一比。” “只是二弟的性子中带着些“守静平和”,这些年将封地经营的很好,我等即便是离开咸阳城这个权力旋涡,也能够在封地中继续发展的很好。” 他看着一直没有出声的陈守,再次安抚道:“更何况,即便是陈氏要离开咸阳城,离开这权力的漩涡,也不是所有人都要离开的。” “你何必这么担忧呢?” 陈慎内心做出了决定:“若是离开权力中枢太久,陈氏便会被秦国逐渐的忘记。” “到了那个时候,陈氏便会逐渐的没落。” “所以陈氏依旧需要有人留在朝堂之上,且这个人必须能够代表陈氏、且与王上的关系要良好,只有这样王上才不会加深对于陈氏的怀疑。” 陈守有些犹豫:“兄长,不必因为我而考虑这么多的。” 他的神色逐渐的坚定了起来:“若是在家族与弟子中选择一个,我定然会选择家族。” “我也并非是留恋这咸阳城的富贵。” 陈守环视着坐在这里的众人,轻声道:“我之才能不如大哥和五弟,性格不如二哥和三弟,但我依旧有坚定的信念。” “若是不可为,便不必为之。” “这点决断我还是有的。” 陈慎听着陈守的话心中有些感动,陈守在家中一向是较为沉默的那个,又因为年纪小颇受到众多兄弟的照顾,就连最小的陈瞻也因为性格原因看起来比陈守还要“大”,性格比陈守沉稳许多。 如今听着陈守的这一番话,众人都有一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感觉。 就连一直站在陈慎旁边的陈昭都有这样的感觉。 毕竟自己的这位四叔性格沉默,较为平和宽仁,他不自觉的就像是看“晚辈”一样了。 也不知道这种心态从何而来。 还没等陈慎感动一会儿,陈安便开口了,他打着哈欠说道:“我说老四啊,你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 他嘿嘿一笑:“肯定是要有人留下的,毕竟若是咱们都离开了咸阳城,咱们那位王上就会开始怀疑陈氏了。” 陈安掐着嗓子说道:“你们为什么全都走了?是不是想要背投他国?是不是想要背叛孤?是不是想要报仇?是不是怨恨了孤?你们一定是这样的想法!” 听着陈安掐着嗓子说的话,众人都没能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来。 就连心情有些低落的陈守也是没忍住笑声,他看着陈安说道:“三哥,你真的是” 陈慎也是情难自禁的笑了一声,而后说到:“行了,行了,不要做这种失礼的事情了。” “总之,现在王上在做的事情与我们是不谋而合的,你我都安抚手下的人就是了,实在不行,便将重担转交出去。” 他坐在那里,轻声说道:“我会学习父亲,告病。” “将手中的事务逐渐的转交给苏秦、张仪他们两个,昭儿也会将“司寇”的事务逐步交给王上较为看重的那个咸阳学宫的学子,至于瞻弟.” 陈慎叹了口气,有些无奈。 “瞻弟与守弟便不必将手中的事务交出去了,即便是到了最后那一步,五弟和四弟也会留在咸阳城。” 这是一种类似于“质子”的身份。 算是陈氏的投名状。 或许是听出来了陈慎话语中的愧疚和歉意,陈瞻摆了摆手笑着说道:“大哥不必多想,我是自愿留下的。” 他拿着手中的酒爵轻轻抿了一口,而后似乎是觉着不爽利,直接拿起一旁的壶往嘴里倒。 “你知道的,我性格就这样。” “武将的归宿便是战死在沙场上,你要是真的让我跟着回官渡,我倒也是不习惯了。” “更何况,你们走还行,毕竟以王上的心思,可能觉着这些事务谁都能干,对秦国的影响不大。” 他指着自己的鼻子,略带调侃儿的说道:“我这种天才名将,王上可不会放我走的。” “毕竟若是投往他国,便是秦国的一个心腹大患了。” 这略带着自夸的语气说出来的,却是令人有些心痛的事实。 陈慎微微闭上了眼睛,没再说什么。 夜晚,陈慎独身一身坐在书房中,身后悬挂着陈野曾经送给他的那幅字。 时间逐渐的过去了,一缕清香缓缓飘散而过,陈慎趴在桌子上线入了沉睡中。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陈慎看到的就是几年前出现在他梦中的那一片“桃花源”,桃花源此时好似正值春天,桃花盛开,些许春风微微一吹拂,一片一片的花瓣落下。 “父亲.” 陈慎的语气中带着些许低沉:“陈氏要离开咸阳城了。” 陈野只是笑着说道:“这不是很好么?” “王多寡恩。” “能够及时的做出判断,给陈氏留下退路,你做的已经很好了。” “何必这么低落?” 陈慎坐在陈野的旁边,脸上带着些许忧伤:“我是担心五弟,若是母亲还在,该有多担心他呢?” “若是您还在,陈氏或许不用陷入这般的境地了。” 陈野只是摇着手中的扇子:“不必想那么多。” “即便是我在也无法改变这样的结局,陈氏想要绵延千年,日后这样的事情定然要经历许多,所以这并不是什么“失误”而是难得的“经验”。” “也不必因为要离开秦国而感到悲伤。”、 “日后在历史的浪潮中,或许陈氏会经历许多这种“飞鸟尽,良弓藏”的事情,陈氏历代的家主要做的仅仅是保全陈氏、保全天下。” “你要知道,陈氏所图的、所为的,并不是“秦国”,而是天下之人。” “求的,是问心无愧。” 他点了点那虚幻的“玉佩”:“麒麟玉难道没有让你想清楚这些么?” 陈慎躺在那里,听着父亲的教导,好像又回到了当年年幼的时候。 他默默地躺在那里,感受着春风的吹拂。 昭襄王九年冬,天大寒。 章台宫 嬴稷坐在那里,看着陈慎的告病奏疏,脸上带着些许的平和。 他知道陈氏的忠诚,但陈氏所掌握的权力太大了。 突然,嬴稷自嘲的笑了一下。 因为这是他父亲临终前的交代,所以他不得不做。 或许,自古君王多寡恩。 第一百三十七章:老师与弟子【二更,求订阅】 君王的寡恩从来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而是日久天长的。 嬴稷将陈慎的奏疏放下,转而看向了远处的方向,那是文安君府邸的方向,也是安国君陈野墓葬所在的方向。 安国君死后,按照先王嬴驷的交代与之同葬。 这超越了一般臣子的规格,当时一时之间被称为“美谈”,安国君与惠文王嬴驷之间的君臣情谊则是被所有人赞叹。 但只有嬴稷自己只知道,君王的怀疑早已经出现。 为何他方才亲政没多久,就开始推行“三公”“三师”的职位,并且开始分化陈氏人手中的权力? 毕竟陈氏一直表现得十分“忠诚”,或者说不是表现的忠诚,而是真的忠诚 这样的陈氏即便嬴稷的猜忌心思再多,也不应当是在这个时候,在刚刚即位的时候表现出来的。 ——至少要在完全掌握了权力后。 可他依旧这样做了。 因为这是先王的交代,惠文王在临终前,在陈野、陈慎等人抵达宫中之前,就已经将后事交代好了,有且仅有嬴稷一个人知道。 嬴稷现如今依旧记得那个场景。 他的父亲拉着他的双手,让他一定要提防陈氏,避免如同齐国那般的事情发生。 但在提防的同时也不必害怕。 因为只要陈野、陈慎在一天,或者说陈氏的第二代在一天,那么陈氏永远都是秦国最大的保障。 他担忧的是陈氏的之后。 所以,要收回权力,但要在陈野、陈慎、陈瞻三个人其一活着的时候。 嬴稷为何一亲政就开始做这件事情? 因为陈野已经故去了,陈慎的身体不太好,陈瞻又是一名武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战死沙场。 之后再收回权力的威胁就太大了。 所以,要现在来。 嬴稷站了起来,走在这宫殿中,他的心绪十分复杂,觉着自己有些无颜见自己的老师了。 或许,人在害怕什么事情发生的时候,什么事情偏偏会发生吧。 大殿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内侍走了进来,平缓了自己的声音后道:“启禀王上,太师陈守求见。” 嬴稷蹲在那里,他老师来了? 犹豫了几下后才看着那内侍:“快请。” 说完这话后,他坐在书案后,看着手中的奏疏,脸上虽然依旧平和,但眼眸深处却有一抹愧疚,手中忙碌着不知道什么事情,只是来来回回的放下东西再拿起来。 “踏踏踏——” 一阵脚步声响起,陈守走了进来,第一眼他看见的就是坐在那里假装自己很忙碌的嬴稷。 他摇头轻叹。 事实上,在今日那“家族会议”的后半段上,所有人都清楚的明白,要提防陈氏的、要瓦解陈氏的并不是嬴稷,而是“惠文王”,所以他们才会一遍遍的感慨“君王多寡恩”。 他看着面前的弟子,心中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 日后自己的这位弟子也会和先王一样么? 提防自己的老师? 在自己临死之前给自己的儿子交代好后事,其中之一便是处理了自己这个老师? 他不知道。 而坐在书案后假装自己忙碌的嬴稷有些心慌,他低着头看不清大殿中的情况,也不知道现在的陈守站在那里是在思考什情,他只是听到脚步声停止后再也没有响起。 他开始在脑子里面脑补,自己的老师是不是用一种失望的眼神看着自己? 良久后,陈守那依旧平静的声音才在大殿中响起。 “王上今日这么忙碌么?只是不知是否有时间,听臣唠叨几句?” 嬴稷抬起头,手中的动作依旧在忙碌的掩饰着自己的焦虑以及尴尬,只是轻声道:“老师,您来了?” “请坐。” 陈守看着嬴稷的这样子,突然笑了。 他不知道日后的嬴稷是否会变成嬴驷那般样子,但此时的嬴稷显然不是那个样子的,他会因为“陈氏”忠诚却被瓦解而感到愧疚和尴尬,会因为不知道如何面对自己这个老师而装模作样。 这是正常的。 陈守摇头叹气:“好了,不必装模作样了。” 他的语气脱离了方才的疏离,重新变成了嬴稷熟悉的样子,他笑眯眯的说道:“王上应当是看到了大兄的奏疏吧?” 嬴稷微微点头,声音有些沉顿:“文安君乃是秦国之柱石,身躯出现问题,孤一定是要关切的。” “孤已经派遣了太医令前去,一定能让文安君康复。” 陈守笑着,说出的话语却如同刀子一般锐利:“王上真的觉着大兄是“病重”么?” 嬴稷沉默。 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陈守却没有再留情面,继续说道:“大兄的告病不是是给王上,也给陈氏一个体面罢了。” “我们知道这不是王上的意思。” 听到这里,嬴稷猛的抬起头,眼神中带着惊讶,他没有想到陈氏竟然能够知道这件事情 陈守继续说道:“大兄会告病,再过两年,等到张仪能够接受他的事务的时候,就会上书启奏回封地。” “昭儿也会请辞司寇的位置,表明自己想要周游列国,完成我父亲未曾完成的“著书立传”,这是要完成先祖遗愿的事情,所以希望王上能够同意。” 陈昭也要走? 还没等嬴稷反应过来说什么,就听到陈守继续说道:“陈安同样会上书,请辞上卿之位,表明自己只想追寻先贤的脚步。” 他叹了口气说道:“庄子已然答应收三哥为弟子。” 陈守继续说道:“大兄唯有两个孩子,一个昭儿,一个方才出世的孩子,昭儿只能离开,而那个孩子不能够离开母亲,所以便一同离去。” “我和五弟会留在咸阳城,与此同时,二哥的长子会从官渡来到咸阳城,三哥的长子同样会留在咸阳城。” 他看向嬴稷:“我和五弟就不说了,我们两个留在咸阳,孩子自然也会跟着留在咸阳。” “陈氏其余的人,会回到官渡。” “王上觉着陈氏的这个提议,是否合适?” 此时的陈守不再是太师陈守,不再是嬴稷的老师,而是陈氏的四子“陈守”,他所代表着的是陈氏的利益。 年轻的帝王看着陈守,语气中带着些许惆怅和无奈:“我知道老师是害怕我愧疚,但老师啊,你我之间一定要走到这一步么?” 他没等陈守回答,便是开口道:“我同意老师所说的。” “但老师和武安君的孩子就不必留在咸阳城了。” 嬴稷自嘲一笑:“想必此时陈氏所有子弟的心中,咸阳城已经成为了龙潭虎穴吧?” “既然如此,何必留下呢?” “我不是昏庸的君主,也不需要陈氏留下“质子”才能够放心。” 他看向陈守:“只是我想知道,陈氏真的甘心么?文安君真的甘心么?” 陈守神色不变,他知道这是这位君王的最后试探,只是笑着说道:“陈氏没有什么不甘心的,当初父亲不过是一个乞者,后来遇到了商君才得以青云直上。” “之后,历经孝公、先王、王上三朝,爵封安国,更是军功抵达二十等,封彻候。” “这样子的辉煌,已然让陈氏知足了。” 他的声音轻柔,在回忆着往昔:“而今时,陈氏一门三封君,三师三公之中更是占据了一半之数,这样子的辉煌,古往今来有哪一个家族能够达到呢?” “至于所谓的失去,陈氏并不在意。” 陈守看着嬴稷:“父亲在世的时候曾说,陈氏所求的不过是仰不愧于天,俯不愧于地,问心无愧于己罢了。” “如今陈氏等人能够做到这一点。” “富贵乃过眼云烟。” 嬴稷听着陈守的一番话,心中感慨万分,此时的陈氏与当初他父亲临终前所说的一模一样。 他当即从书案下拿出一封诏书。 “不,不是一门三封君。” 陈守一愣,一门三封君? 他接过诏书一看,上面写的赫然是为自己封君。 陈守神色复杂:“王上,臣之功,怕是不足以封君吧。” 嬴稷洒然一笑:“这可不是孤的诏书,你瞧瞧这是谁的诏书?” 陈守低头看去,这才发现,这竟然是惠文王的诏书! 其上写明,封陈守为官渡君! 之前,陈野加上陈慎、陈瞻的封地,已经算是占据了半个官渡,而这一封诏书则是将剩下的半个官渡也直接给了陈氏。 从此之后,只要秦国还在,官渡便永远是陈氏的官渡。 当然了。 百年之后,只要陈氏依旧在这一片土地上,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就会逐渐的习惯有“陈氏”的存在。 对于他们来说,“陈氏”便是“国君”。 无论朝代更迭,再也没有人能够触动陈氏的存在了。 陈守微微叹气心中感慨,寡恩最是帝王,但同样念及旧情也是帝王啊 他俯首行礼:“臣代陈氏,谢过王上。” 昭襄王九年冬,右相国陈慎上书告病,一应事物暂由张仪代之。 昭襄王十年春,右相国陈慎上书告病请求还家,上三拒之,遣太医令前去为文安君治疗,太医令回来之后说文安君的身体是因为劳碌过度导致的。 若是继续这般劳碌下去,恐怕会影响到他的寿数。 而听到了这个消息后的嬴稷再也没有理由挽留陈慎了。 昭襄王十年夏。 文安君、右相国陈慎第四次上书告病请求还家,归于封地,秦王嬴稷终于允许了。 同年秋。 司寇陈昭请辞,言当年安国君陈野离世的时候曾经遗憾于自己未能著书立传,他身为陈野的孙子,需要完成自己大父的愿望,所以想要周游列国。 然而身上有重担在,不能轻易离开。 因此请辞。 王再三挽留,终究不得。 陈慎请辞的时候人们还没有看出来什么,而当陈昭也请辞的时候,人们终于从中闻到了些许“味道”,那是一种错过了“大战”的惋惜。 昭襄王十年冬,在右相的位置空缺了小半年之后,嬴稷下诏书,进张仪为左相,迁苏秦为右相。 昭襄王十一年春。 太尉陈瞻告病,言明自己的身体无法处理太尉的事务了,希望嬴稷能够允许自己将一部分的事务交给军司马白起处理。 他则是继续担任“太尉”的位置。 嬴稷允许了。 短短的两年时间,秦国的天就变了。 昔日里辉煌无比的陈氏,突然之间好似如同大树坍塌一样而败落,昔日里三师三公占据一半的陈氏,如今在朝堂上只剩下了一个没有实权的太师陈守,以及交出了大多数权力的“太尉”陈瞻。 而虽然安国君府、文安君府依旧在那里,但陈氏的弟子已经大多数都离开了咸阳城,回到了他们的封地,官渡。 相府 张仪神色复杂,成为相国他本来应当开心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却开心不起来。 “陈氏的败落,竟然如此迅速。” 苏秦瞥了一眼张仪说道:“你觉着陈氏败落了?” 张仪一愣,难道不是吗? 苏秦感慨似的说了一句:“若这种便算是败落了,那么我希望日后的苏家也能够如此的败落啊。” “文安君他们已经离开了咸阳城,回到了自己的封地中。” “在封地中如同君主一般。” “陈氏也没有完全的远离朝堂,而是蛰伏了起来。” “虽然看似表面上败落了,但其实无论是底蕴还是人脉关系,一个都没有少。” “上有太尉、太师两位在朝,中间有陈氏的无数门生学子在,而后还有官渡作为封地托底。” “自此之后,陈氏已然有可以绵延百年之气象了!” 延续百年之气象? 张仪一惊,然而心中仔细想想好似的确是这样。 思及至此不由得感慨:“原来如此啊。” 他摇头轻笑:“这恐怕也是安国君想要看到的吧?” 苏秦放下手中的杯子说道:“焉知这不是安国君一手安排的呢?” 赵国,邯郸城。 赵惠文王一脸的惊讶与惊喜:“伱说什么?” “陈氏离开了秦国?” 台下那人一脸尴尬的说道:“王上,陈氏没有离开秦国,只是回到了自己的封地官渡。” ———————————————————————————————————————————— “昭襄王十一年,陈氏往官渡,自此,官渡陈氏以立。”《华夏书·官渡陈氏》 第一百三十八章:官渡陈氏【一更,求订阅】 赵惠文王却并不在意,只是放声大笑着:“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回到封地与离开了秦国有什么区别呢?” 他颇为有些得意:“原本以为当年的离间之计已然失败,没有想到啊,竟然只是隐藏在了暗中,蓄势待发罢了。” 那内侍继续说道:“听闻陈氏的陈瞻、陈守二人并未离开咸阳城。” “陈瞻依旧在太尉的位置上,只是将手中的事务大部分交给了那位白起。” 白起? 赵惠文王一愣,继而想到了这个人,但也并没有太多的在意。 他在意的其实也并不是“陈氏”,而是陈氏与“秦国”的关系太密切了,密切到他几乎以为这两者不可分割。 白起算什么呢? 这种突然崛起,且没有什么什么根基的老贵族,赵惠文王有一百种方法可以让君王怀疑他。 可是陈氏不同。 赵惠文王甚至怀疑过,若是陈氏继续按照原本的模式在秦国内生存,以后的秦国或许会发展成“陈与赢,共天下”。 在陈氏离开之前,陈氏的第三代已然诞生,且依旧是和秦王是幼年时候的玩伴,而陈氏的第二代也如常成为了秦王的老师。 若是不出任何意外的话,秦王毫无疑问会将自己的“妹妹”亦或者“姐姐”中的某一个嫁给陈氏的第三代为夫人。 如此一来,陈氏的第四代和陈氏的第二代便一样,身上都有秦王室的血脉了 这样持续到陈氏第六代的时候,或许陈氏便已经和秦国王室几乎融为一体。 他看向台下站着的内侍,脸上带着些许笑意:“以本王的名义,前往官渡为陈氏送去礼物,便说孤仰慕君子陈慎已久,往昔君子于咸阳城内不得见,今朝离开樊笼,不知可否前来邯郸一叙。” 内侍微微应声,而后离去了。 坐在赵惠文王身边的太子脸上带着迷惑:“父王,陈慎会答应么?” 赵惠文王耐心的教导自己的大儿子,这些为王的道理:“陈慎愿不愿意来是一回事,但是这个消息传没传出去,又是一回事。” “有陈瞻、陈守在咸阳,陈慎是不可能来邯郸的。” “这是他的为人。” “但当我送去礼物的消息传到咸阳城,无法时时刻刻看着陈慎的嬴稷会开始怀疑陈慎么?” “这是一定会的。” 赵惠文王的嘴角带着些许笑意,看起来十分温和,但却让人感觉到无尽的寒冷。 “我要的不是陈慎,我要的是陈氏与秦国的关系进一步破裂。” 他幽幽的叹了口气:“秦王已然得到了九鼎之三,占据了三分天下之一的气运,其余诸侯王怎么能够与之抗衡呢?” “可六国内部,哪怕是到了如今都不能够统一合盟,对抗秦国。” 赵惠文王低着头,手抚摸在太子的头颅上,轻轻的:“需要加快速度了,不能让秦国再这样子发展下去了!” 官渡 远处的车马缓缓行驶在这乡间小路上,陈慎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中,透过窗子看着那外面的风景,眼睛中的神色中带着几分的哀愁。 离开了咸阳城,离开了秦国的政治中心。 他父亲说这是好事,但对于陈氏来说,这真的是好事么? 陈慎吐了口浊气,仿佛是想要将内心的杂乱全部都吐出去一样,他的手紧紧的握住挂在腰间的麒麟玉,而后目光深远。 路边不断的有封地内的民众在收割田地,秋日正是繁忙的时候。 田地里面一片的金黄色,让人看着略微有些舒心。 这便是官渡。 陈氏的封地。 陈氏的宅子在官渡的最中心,不算非常豪华,但成片成片的连在一起,毕竟如今陈氏也算是有几十口人的大户了。 又过了半个时辰,车马摇晃间才终于到了陈氏的宅邸外。 陈靖早已经是站在门口等待着了。 “吁——” 车马声停止,陈慎从车辇上走了下来,看着站在那里,身上穿着简朴,一身的和气,看着不像是封地的“陈氏公子”,倒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夫了。 这倒也是陈靖的习惯。 “大兄一路可还安好?未曾遇到什么事情吧?” 陈慎一边往前走,一边笑着说道:“这一路倒是安好,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说着又自嘲的笑了一声,指着远处那列队的士兵说道:“毕竟王上都将亲兵借给我用了,送我归于封地,路上怎么可能还有什么不长眼的呢?”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往前走着。 他们的身后,诸多小辈站在一起,此时的他们还有些许陌生,但聊着聊着,便就放开了自己慢慢的熟悉了起来。 毕竟在咸阳城的这一脉虽然不经常回来,但逢年过节还是会回来一趟的。 只是众人的变化都有些大罢了。 陈慎带着众多陈氏族人,一路走到了祠堂的外面,祠堂中列着的灵位并不算多,最上方的是陈野的“父亲”,也就是他们的大父。 陈野这一辈只有陈野自己一个人,因此也没有什么兄弟的,陈野父亲下方的灵位便是陈野的了。 这祠堂其实看起来并不算是祠堂,只能说是供奉父亲另外的地方。 毕竟陈氏的第二代还未曾离世。 陈慎拿着手中的香火微微躬身,神色虔诚:“父亲,我带着陈氏,回故居中牟了。” 他再次行礼:“日后,陈氏主脉便不再离开此地了。” 这是陈慎的决定,也同样是陈慎对于未来的规划。 香火燃烧后的烟气缓缓的飘荡着,陈慎、陈靖两兄弟许久没有见面,倒也是有说不完的话。 陈靖看着陈慎笑着道:“大兄,不必想那么多。” “难道回官渡不好么?” “总比在咸阳城勾心斗角强得多。” 陈慎也是眉眼含笑:“倒确实是好的,只是有些担忧在咸阳城的四弟、五弟罢了。” 他叹了口气说道:“五弟常年征战,身体一体不太好,他又是不愿意留下香火,我催促了几次也没有什么用处。” “实在不行,便只能从我的孩子中过继一个给他了。” 陈慎的嫡子虽然只有两个,但庶子却并不算少,原本陈慎的打算是过继一个嫡子到陈瞻的名下,也算是为他延续香火,但被陈瞻拒绝了。 他说到时候要自己挑一个能文善武的,到时候可以继承他的兵法传承等。 当成弟子去养活。 陈慎没阻止他的办法,这个弟弟向来不是他能够劝得动的,就连当初的父亲都没有办法劝动他。 两个人聊着聊着就聊到这官渡如今他们的“兵卒”,封君在封地中是可以有“门客”以及“兵卒”的,这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封地,几乎与一个小国是没有什么区别的。 这也是为什么原本的历史轨迹中,在嬴稷之后就越来越少,甚至几乎没有了“封君”这一说的原因。 因为要“封君”,就类似于在自己的国家中划出去一个“小国家”,这谁能够愿意呢? 屋外脚步声匆匆的响了起来,那小厮脸上带着惊恐的神色:“主上,先生,府宅外有人拜会,说是想要入主上的门下为门客。” “乌泱泱的几十个人都在那里等着呢如今。” 陈慎与陈靖对视一眼,都没有感到意外,毕竟陈慎回来的消息早已经传遍了天下。 如今有门客来投,这倒是合乎常规的。 “走吧。” 陈慎站了起来,脸上带着从容,之前不收门客是因为不想“陈氏”树大招风,免得受到王上和群臣的猜忌,而如今大肆广收门客,却也同样是因为免得王上和群臣的猜忌。 毕竟你回到了封地,却不肯招收门客,你是不是有什么大的图谋? 这种想法,一定会出现在那位多疑的君王以及多疑的臣子心中。 府邸外 一个个的士子站在那里,有些脸上充斥着激动,有些则是一脸的从容,站在最前方的人脸上带着些许平静。 他和其他人不一样,他不担心陈慎会不将自己收入门下。 因为他出身自“咸阳学宫”,且早就是陈慎的门客了,只是一直没有对外如此说。 陈慎站在府外的台阶上,看着台下的众人,十分谦逊:“诸位能到此,便是看在慎的薄面,只是慎才疏学浅,恐无法将诸位都纳入麾下,因此请诸位见谅。” 话语很简单,众人也都知道陈慎言语中的意思。 不过是想要看一看他们的本事罢了。 因此,一众人都十分活跃。 昭襄王十年冬,文安君归官渡,大肆招揽门客,麾下门客一时近千人,风光无两。 时人以之与其父“安国君”陈野、其弟“武安君”陈瞻三人并称,为“镇国三君子”,乃国之柱石。 咸阳城 嬴稷在宫中看着各种政务,时不时的夹杂着几封对于陈慎的弹劾,看到这种奏疏,嬴稷都会不屑的扔到一边。 他明白陈慎那般谨慎的人之所以大肆招揽门客是为了什么,不过是为了让自己能够时时刻刻的知道他的消息罢了。 更何况. 他派过去的人一个都没有被筛选掉,全都是进了陈慎的门客中。 这也是“陈慎”对他的一种表示,表明自己在封地内做什么事情你应都可以看,我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所以大肆招揽门客并没有让嬴稷觉着害怕、忌惮,反而是安抚了嬴稷的心。 有人能够时时刻刻的传递消息,这便是好事,总比陈慎回到了封地后十分安静,他什么都探听不到强得多。 昭襄王十一年(公元前294年),在经历了严寒酷暑之后,六国终于决定合盟了。 而合盟之后的六国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既没有发动对秦国的战争,也没有其余的表示,这让天下人看了之后都觉着很是奇怪。 六国到底想做什么? 这个疑问不仅仅出现在六国的国人心中,更是出现在了秦国史官的心中。 他们开始迷茫、开始怀疑。 六国到底想要做什么? 而在众人全都在怀疑的时候,秦王嬴稷却在宫殿中暗中接见了来自楚王的使者。 秦王的身上流淌着楚国的血液,秦国的朝堂上,因为芈八子的缘故,也有不少楚人为官,且地位还不算低。 所以在发动战争的时候,楚人的官员们一般都会象征性的反对,但反对的力度却并不大。 因为只要楚国没有到亡国那个地步,他们就对付自己的国家比其他人对付自己的国家还要狠毒,或许只有到了亡国的时候,他们才会觉着这是属于自己的国度吧? 秦王嬴稷坐在宫殿中,看着楚王的使者,轻声道:“楚王真的这般说?” 楚王使者脸上带着恭敬与谦卑:“是的。” “我王上言明,楚国位于南边蛮夷之地,不愿意掺和进中原诸国的纷争,因此想要与秦国签订盟约,互不侵犯。” “盟约的时间也不会令秦王为难,便以您在位的时间为定如何?” “只要您还在,这盟约就在。” 楚王使者低着头:“若您同意,楚王愿将叶、陈等八城相赠,且在盟约的存续期间楚愿每年赠秦十万石粮食。” “不知秦王意下如何?” 嬴稷微微挑眉,脸上带着些许似笑非笑的神色,他抚摸着自己的下巴,轻声笑着道:“其实就算楚王不这般,秦也不会发动对楚国的战争。” “毕竟孤的身上流淌着楚国的血脉啊!” 楚王使者并没有将这话当真,毕竟在不久之前刚刚发生了一场战争,秦与魏联合起来,差点把楚国的狗脑子都打出来。 “既如此,那我回禀我王了。” 昭襄王十一年秋,秦、楚于两国交界“西陵”为盟,并签订盟约,约定互不侵犯。 史称“西陵会盟”。 昭襄王十二年冬,武安君府。 陈瞻微微咳嗽,而后从怀中拿出了一个小瓶子,将里面的药丸服下,咳嗽便好了许多。 他望着北边的方向,抚摸着桌子上的长剑。 陈瞻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了,他想发动一场对匈奴的战争。 即便不能够消灭匈奴,也应当让匈奴至少百年不敢南下! 只是 陈瞻叹了口气,他的身体支撑得到那一天么? “父亲啊” “望您在天之灵护佑我,护佑我多活几年吧!” ———————————————————————— PS:这几章多讲的是“陈氏”哦,比较日常。是“陈氏”从咸阳城的陈家,变成“官渡陈氏”的一个过程,是陈氏第一次急流勇退的过程,也是陈氏开始逐渐站在“中立”这个队伍的过程,是“陈氏”“去秦王化”的过程。陈氏应该是“天下人”的陈氏,而不是秦王的陈氏。 么么么哒 第一百三十九章:列国争【二更,求订阅】 昭襄王十一年的秋天是一个较为和平的秋天,楚国背叛了六国的盟约与秦国合纵联合到了一起。 并且约定了互不侵犯,楚国为此付出了一些城池。 但无论是楚王还是楚国内的那些封君,都觉着这一笔交易十分划算,毕竟只有秦国攻伐他们的份儿,哪有他们攻打秦国的份儿呢? 秦国如今的仁义之名昌隆,天下贤才也因为这个仁义的名声而前往秦国。 难道秦国还会因为攻伐自己,而丢失这“仁义”之名么? 哪怕是要丢,恐怕也是会等到中原的五个国家全都被秦国覆灭了,秦国才会撕毁盟约,来攻打楚国吧。 当然了,这一切都是在嬴稷不死亡的前提下,毕竟盟约中所签订的是嬴稷活着的时候。 楚国的封君以及楚王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这么迫切的希望另外一个国家的国君能够活的时间长久。 当秦楚进入到了蜜月期的时候,秦国内那些蛰伏起来的楚国臣子们也纷纷露头了,毕竟现在秦楚有这个盟约在,便应当是不会有战争发生的,而秦王应当也会喜欢重用楚国臣子的。 毕竟,在攻伐其他国家的战略上,楚人从来不会含糊的。 而其余五国对此的反应也很是微妙,赵国像是没有看到一样,只是埋头发展,在军事上重用廉颇,陈兵在赵国与燕国、甚至是与韩的边界处,好像是要发动进攻一样。 燕国与韩也没有坐以待毙,两个国家联合在了一起。 燕昭王更是重用乐毅,在文治武功上全都得到了飞速的提升,燕国的名将乐毅好像是有了当初秦国“安国君”陈野的模样了,能文能武,什么都擅长。 会治国,还是一位名将。 渐渐的天下有人说乐毅乃是“小安国君”,而燕昭王并没有因此惧怕乐毅会侵害燕国的权势,反而是十分得意,在诸多公开场合都赞叹乐毅的才能。 并且提高了乐毅的地位,任命其为相国。 在燕国,是没有所谓的“三师”“三公”这样的位置的,相国只有一个,且是除却君王之外,地位最高的人了。 哪怕是太子见了他,也是要客客气气的。 这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昭襄王十一年的秋天很快的过去了,而冬天则是在所有人的憎恶中如约而至。 无论人们怎么讨厌冬天,讨厌这个不能够让“万物复苏”,甚至寒冷的不能出门的季节,冬天也依旧会每年按时到来,不会迟到,偶尔却是会早早地来临。 章台宫中 火龙已经烧了起来,嬴稷坐在书案后,脸上有些许冷的发红,他方才从外面回来。 等到屋子里面的温度渐渐暖和了,他才将身上的大氅脱了下来。 陈瞻则是坐在他的对面,脸上的神色看起来有些许的疲惫,嬴稷笑着说道:“武安君今日倒是有闲工夫到我这里啊。” 他看着陈瞻说道:“难道是有什么事情?” 陈瞻没有说话,心中有些犹豫,自己是否应该将心中的所求说出来呢? 他的确不经常与嬴稷见面了,从昭襄王十年陈慎离开了咸阳城之后,他就要么告病在家,要么上了朝会也一言不发,闭着眼睛默默的休息。 “太尉”这个官职在他的身上,就像是没有一样。 嬴稷也没有催促,因为他能够从陈瞻的眼神中看出来陈瞻的犹豫,能够让这位从来不犹豫的将军犹豫的,一定不是什么小事。 左右他也没有事情,便等着陈瞻想清楚也就是了。 片刻后,陈瞻终究是没有忍住,长叹一口气说道:“启禀王上,臣请明年伐匈奴。” “臣请为主将,为王上驻守边疆!还请王上允许。” 驻守边疆?伐匈奴? 嬴稷心中一顿,他万万没有想到陈瞻提出来的请求竟然是这个他有些犹豫了,但却并不是因为他怀疑陈瞻,而是因为他在猜测陈瞻这样子做的理由. “武安君,你怎么了?” “发生了什么?” 陈瞻知道瞒不过嬴稷,只能叹了口气说道:“我的身子已经有些不行了,正在日渐衰落,前些日子太医令前来为我请脉,我怕是只有这两三年的时光了。” 他看着嬴稷,神色中带着恳请:“身为武将,最好的结局便是战死沙场马革裹尸而还,而不是病死在床榻之上!” “所以,臣请伐匈奴!” “大秦未来一定有更深远的志向,比如横扫六合,一统天下!” “若是如此,那匈奴一定是新生帝国的阻碍,也是秦国一统天下的阻碍!” 陈瞻的眼睛中带着些许璀璨的光芒:“现在,先把匈奴打怕了,等到日后秦忙于中原战争的时候,他们就不敢插手了!” 嬴稷坐在那里,脸上带着思索,他觉着陈瞻说的有道理. 当然了,其实也不只是因为陈瞻说的有道理。 他幽幽的叹了口气,继而说道:“兄长啊,你的身体真的撑不住了么?” 是的,按照辈分来算的话,陈瞻应当算是嬴稷的兄长。 毕竟陈瞻的母亲攸宁公主乃是惠文王的姐妹。 陈瞻听着这个许久没有从嬴稷口中叫出来的称呼,一时之间有些许恍惚,好似是回到了当初母亲还在的时候。 他摇了摇头看着嬴稷,认真的说道:“的确是撑不住了。” 陈瞻的嘴角挑起来一抹无奈的苦笑:“但凡有一点办法,我都不会如此。” “我不知道我的身体是怎么回事,但这样子的我,不想要做一个暮年躺在病榻上的将军,那样子的死法太过于平凡了。” 陈瞻说道:“要死,我也要如同天上璀璨的星辰一般!哪怕是坠落,也要在天际划出一道璀璨的痕迹。” “请王上准允。” 嬴稷看着陈瞻,这一次的他没有丝毫的犹豫,立刻说道:“好!” “待到明年的夏日,我便为兄长亲自请兵!” 他语重心长的说道:“只是这个冬日,还请兄长能够坚持!” 陈瞻起身,微微行礼:“王上放心就是了。” 嬴稷心中在想什么,陈瞻心里一清二楚。 他其实并不是笨,而是懒散。 之前陈慎和陈昭在的时候,他一直表现得什么都不懂的样子是因为有人会给他分析,但现在,会给他分析的人已经离开了咸阳城。 若是他再不自己学会这些的话,只怕是日后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官渡 陈慎半躺在院落中,他的身下是躺椅。 这个东西是他在“桃花源”中见到陈野躺的舒服而临时起意记下来的,梦醒之后他找到了能工巧匠,将这东西的图纸画了下来,然后令他们研究打造。 一直到前一段时间,这“躺椅”才真正的打造出来,可以让人躺着享受了。 当然,打造出来的第一把躺椅,陈慎令人送往了咸阳城给嬴稷。 嬴稷可以不喜欢,也可以不用这个东西,但是他却不能够不送这个东西。 椅子一晃一晃的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显得十分的悠闲。 院落中的风儿轻轻的吹拂着,陈靖从外面走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陈慎躺在那里的悠闲模样,无奈的扶额叹气:“大兄,你怎么这么悠闲?” 他叹了口气说道:“伱前些日子吩咐我建立的私塾,我已经吩咐下去要建好了。” “只是,族中那些调皮的小子你应当也是知道的,谁能够压得住他们?” 陈慎眨了眨眼睛,坐了起来,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笑着说道:“当然是我了。” 他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而且都告诉你了,不要说什么“私塾”,这样不好听。” “父亲生前的时候,我曾经从他的口中听到了一个名字,我觉着十分合适,便叫做“学校”吧。” 陈慎看着远处轻声说道:“不仅仅是招收官渡的学子,还招收其他地方的学子,只要是心中向学的,我便收。” 他微微闭上眼睛,感受着周围的风:“父亲生前不曾广收门徒,也不曾著书立传,这些父亲没有完成的事情,我都想要替父亲完成。” “孔丘如今为何名声那么大?不就是因为他收的弟子多么?” “三千多个弟子,总会有争气的。” 陈慎笑着说道:“我想让父亲成为与孔丘、老子、墨子一般伟大的人物,甚至要比他们还要伟大!声名还要更加的远播!” 这是陈慎的志向,也是陈慎在离开了朝堂之后,给自己找的事情。 陈靖砸了咂嘴:“那好吧,反正兄长你们去做这些事情就好了,我就好好的管好官渡这一片地方,以及田地里面的东西。” 他嘿嘿一笑:“前些日子农家的人还来官渡向我请教,其实我哪里会什么太多伺候庄稼的事情呢?” “不过是幼年的时候,曾经跟着喜欢在院子里种菜、伺候田地的父亲学写了一阵子而已。” 陈靖感慨的说道:“越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我越是能够发现父亲的厉害。” “当年在生活中一点点的细节,哪怕是不经意之间所做的事情,若是拿出来仔细的研究,都能够发现其中所蕴含的哲理,都是一门学问啊!” “而这样子的父亲,却一直声名不显。” “直到你我冒充父亲的弟子,写出了《陈子语录》,才让父亲的声名大燥。” 陈慎站在那里,手中拿着半边扇,脸上带着些许惆怅之色:“我等怎么能够揣测父亲的心意呢?” “不过当初《陈子语录》之所以能够问世,大抵也是因为父亲并不想阻止你我吧。” “现如今看看当初的计划,真的并不是多么的严谨啊。” “父亲看不出来就怪了。” 两个人躺在那里,回忆着童年的生活。 他们觉着那个时候才是最幸福的。 而不是现在,与天下人打交道,与六国的国君打交道,甚至还要与远在咸阳城的秦王打交道。 陈靖默默的笑着:“如今做了父亲之后,方才能够体会到父亲的心情。” “不过你还没有劝说成功五弟么?” 陈慎幽幽的叹了口气:“我前些日子给五弟去信了,告诉他我的第四个嫡子降生了,这一次无论他再怎么反对,也需要回官渡一趟,我要将这个孩子过继给他。” “决计不能让他断了香火。” 陈靖有些沉默,他低声道:“去岁五弟回来的时候,我曾经观望过他的面色,似乎不是大好。” “我曾与“扁鹊”学习过一段时间,略微懂得些许药理。” “怕是” 陈慎摆了摆手,闭着眼睛没说什么。 他有些累了。 “五弟自然有他的想法这是他的人生,你我都不能替他决定。” “你还记得当初父亲所说的么?” 陈靖神色肃然:“自然记得。” “陈氏中人,不求大富大贵,不求权势滔天,只求仰不愧于天,俯不愧于地,问心无愧于己。” “若如此,哪怕天翻地覆,哪怕己身不复,亦九死不悔。” 陈慎微微颔首:“不错。” “五弟既问心无愧,不愧天地,并且选择了这般做,你我便尊重他就是了。” “只是希望,那样子的一天来的晚一些。” 再晚一些吧 赵国,都城邯郸。 蔺相如站在王宫的大殿中,神色里面带着些许的从容,即便如今的他还未成为赵国的“相国”,他也依旧从容。 群臣们讨论着关于与其余四国联合起来伐秦的事情,但蔺相如并不想听这些。 他不知道为何,只是想要叹气。 秦国已然强大到就算六国联手或许都对抗不了的局面了,可如今的六国却依旧是各自有各自的心思,楚国更是与秦国签订了盟约,退出了六国合盟 他们真的有机会,能在秦国的刀下继续坚持下去么? 燕国都城 燕昭王有些紧张的看着乐毅:“乐卿,你可是心中有了主意?” 乐毅坐在那里,神色肃然。 其实他能有什么主意呢? “赵国既然提出要合盟,准备伐秦,那我们便是做好准备就是了。” “秦国太过于强大了.” 他微微一笑:“而且,在秦国的探子不是送来消息,明年的时候,陈瞻准备伐匈奴?” “或许,这是个机会!” 第一百四十章:“新绿”【一更,求订阅】 伐匈奴? 燕昭王有些犹豫。 他看着乐毅说道:“若是在陈瞻伐匈奴的时候,五国合盟伐秦,岂不是有些失去了道义?” “无论中原华夏怎么争斗,终究是要一致对外的。” 燕昭王虽然是一位平庸的君主,但他却知道华夏与匈奴蛮夷间、华夏内部之间,这两种争斗是不一样的。 他叹了口气说道:“若是在这种情况下伐秦,陈瞻顾忌秦国的局势因而撤军回来,从而让匈奴人意识到秦国的疲软进而南下,这种情况下,即便是秦国在合盟之战中输了,难道孤心中便能心安么?” 燕国同样是处于边疆的国家,或者说秦赵燕三国都处于边疆,多次抵抗蛮夷。 他们与蛮夷之间的仇恨或许比彼此之间的仇恨更重。 乐毅坐在那里,心中松了口气。 其实他也不想在秦国征战匈奴的时候攻伐秦国,但是他拿不准燕王的主意,于是故意这般的试探。 若是燕王也不同意,那么便好;若是燕王支持的话,他只能够尽力的找人劝说,实在不行只能如此攻伐秦国了。 他抬起头说道:“既然王上觉着这个时候攻伐秦国有失道义,那么便与其余诸国商议一下吧。” 乐毅的眼睛中带着些许思索:“其实臣下同样以为这个时候不是最好的时机。” “最好的时机,应当是秦国伐匈奴之后的那个时候。” “当匈奴被秦国打残的时候,秦国自身的实力也损耗了不少,这种情况下合盟伐秦,不仅不会让匈奴南下,更是会让我们的牺牲降到最低。” 燕昭王眉目一亮,当即笑着说道:“好!” “那便如此做!” 昭襄王十二年的春天很快就来到了,秦国内部流传着很多的消息,所有人都知道,今年要发生一件大事,但除却苏秦、张仪这些处于最权力最顶端的人之外,尚未有人猜测中到底是什么事情。 一个十分寻常,而又十分不寻常的朝会。 寻常是因为这一天没有什么奇特的。 不寻常是因为,自从昭襄王十年陈氏众人离开了咸阳城,离开了秦国政治中心后,就不经常出现在朝会上的陈守、陈瞻二人,全都出现在了朝堂上。 并且陈瞻的身上,穿着华服。 那是赐封他为武安君的时候,他所穿着的衣服,非大事绝对不会穿出来的。 人们看着前面站着的那个身影,眼睛中带着紧张。 这位出现,难道是有什么大事了? 往日里有些提不起精神看朝堂争斗的“陈氏一脉”以及“学宫一脉”这个时候都提起来了精神,一个个的看起来精神烁烁。 当朝会的进度进展到一半的时候,陈瞻缓缓出列,声音沉肃。 “启禀王上,臣有一请,望王上准允。” 嬴稷看着站在下方的陈瞻,神色同样凝重,他也是知道陈瞻身体状况的,从去年的冬日陈瞻请诏的时候,他便令太医令时时刻刻的看着陈瞻的身体。 他知道,陈瞻的身体怕是要到一个极限了。 莫看如今的陈瞻尚且处于壮年,好似十分强壮一样,但内里已然快要被挖空了。 “武安君有何事?” 陈瞻微微躬身行礼,神色肃穆:“北域蛮夷匈奴,屡次进犯秦国,屡次进犯中原,去岁冬日,更是胆大妄为,侵扰我秦国边疆数十个村落,将我中原百姓当做牛羊。” “此之行为,天之所弃、人所之不能忍之。” “秦国为华夏中原之国,兼具九鼎之三,乃聚华夏之气,当镇守华夏大地。” 陈瞻一字一句的说着有些陌生而繁琐的前奏,这其中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刀一样。 “历年以来,匈奴犯秦、燕、赵三国之地,所伤亡百姓近乎以数万计。” 他抬起头,用尽全身的力气说道:“臣,武安君陈瞻,请战!” “请伐匈奴!” “臣愿为主将,不破匈奴,誓不犯!” 周围的众多朝臣听到这话脸上都是带着一抹惊讶,就连陈氏一脉以及学宫一脉的大臣都是有些不可思议,但不可思议之后便是沉重的思索。 陈瞻所说的话是真实的。 匈奴因为是游牧民族的缘故,所以每年冬日都会侵扰中原,戎狄其实只是匈奴的一个小小部分罢了。 如今天下局势虽然依旧不算明朗,但秦国的实力在这里。 而且—— 若是这个时候秦国伐匈奴,那么五国除非想要被天下人的唾沫星子淹死,否则绝对不会合盟伐秦的。 至少也要等到伐匈奴之后吧? 而这么漫长的时间,难道秦国就不会做好准备么? 当然了.最重要的是,北边的地方适合牧马! 秦国如今多数都是步兵,但骑兵在战场上也是十分重要的!这也是为什么秦国会想要攻伐戎狄的缘故,攻伐戎狄,将戎狄的土地纳入秦国的领土,便是因为戎狄那里适合牧马! 于是,一时之间众人纷纷应和陈瞻的提议。 “王上,臣附议!” “王上,臣附议!” 嬴稷坐在台上,看着那些臣子们脸上的激动之色,心中幽幽的叹了口气,他看着台下站着的那陈瞻,脸上的神色中带着些许唏嘘,别人不知道陈瞻的身体,他还是知道的。 或许能够坚持到伐匈奴之战的结束,但. 这一场战争结束后,陈瞻还能够回来么? 或许能够回来,或许.要马革裹尸了。 他闭上眼睛,声音沉重的说道:“允。” “传孤之令,蛮夷之匈奴,屡次侵犯我华夏之地,秦国当举义旗,伐匈奴!” “令武安君陈瞻为主将,司马错、赢疾、白起为副将,率二十万大军,伐匈奴!” 陈瞻站在大殿的中央,神情复杂,他身后白起、司马错、嬴稷等人站在身后,轻声道:“臣,听令!” 章台宫后殿 嬴稷坐在那里,此时的他不像是一位君王,而像是一个普通人。 “老师,你就不能劝一劝武安君么?” 他叹着气说道:“武安君的身体,其实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若是日后待在咸阳城中不再出征,而是好好的养着,还能够再延续四五年的光阴。” “若是他执意如此,只怕是真的” 陈守看着嬴稷,脸上带着无可奈何的笑容:“王上,难道您还不知道我五弟的性子么?别说是我了,就算是我父亲再世,恐怕都是劝不动他的,他一心想要做什么事情的时候,就会撞破南墙都会继续。” 他的声音中带着些许的漂浮:“更何况,破匈奴一直是五弟的心愿。” “也是他想要为华夏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了,我怎么能够阻止他呢?” 嬴稷按着额头:“可若是让武安君如此,孤有何颜面去见安国君,有何颜面见父王,有何颜面见姑母呢?” 陈守安抚道:“王上何必心中有愧疚呢?” 他笑着说道:“即便是父亲再世,也不会因此而怪罪王上,也不会阻止五弟的,父亲再世的时候常说:“陈氏之人,当仰无愧于天,俯无愧于地,问心无愧于己。”” “一个人一生若是能够问心无愧,觉着自己无愧天地,便是最好的陈氏之人了。” 陈守笑眯眯的说道:“所以,三哥拜庄子为师,几乎隐居山林中的时候,大兄没有阻止,我们都没有阻止。” “所以,二哥在官渡封地中,整日如同农夫一样照料田地的时候,父亲也没有阻止,更没有觉着二哥不堪,这便是陈氏,这便是陈氏中人啊。” “若因此令王上心中忧虑,那便是陈氏的罪过了。” 嬴稷坐在那里,半晌没有说话,最后只得无奈的说道:“也罢也罢,我向来是拗不过你们的。” “不过前几日,武安君说想要回官渡看一看,可是官渡发生了什么事情?” 陈守没有犹豫解释道:“五弟一直没有子嗣,身旁侍女、外妾虽多,但却都没有为他生育一儿半女,因此大兄想要为其过继一个孩子。” “也算是传承他这一脉的香火。” “而且,这一次五弟他所以,在临战之前,五弟也应当是要回一趟官渡宗祠的。” 嬴稷听出来了陈守话里面没说出来的意思当即点头:“原来如此,那便让武安君尽快出发吧。” 他望着窗外的风景说道:“春夏交接之际,沉默了一个冬天的匈奴,恐怕也是跃跃欲试了。” 陈守微微点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应了下来。 前往官渡的驰道上。 陈瞻嘴角带着一抹嘲讽:“王上的怀疑心越来越重的,我只是回一趟官渡而已,又不是做什么其他的事情,还要让人护送。” 陈守耸了耸肩膀:“毕竟我也跟着你一起回来的,虽然王上口口声声说不必留人在咸阳为“质子”,但伱我都回来了,加之这两年官渡的发展,王上害怕我们带着官渡投诚赵国,也是应当的。” 陈瞻没在意,只是闭着眼睛依靠在车辇的边缘。 “倒是多疑。” 他叹了口气说道:“不过君王自古多寡恩,倒也是习惯了的事情。” 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陈瞻用一种略微有些低沉的话语说道:“我这次一去,大概率是回不来的。” “之后就只剩下你一个人了。” “你在咸阳城要多加小心。” “那些隐藏在暗中的汹涌,恐怕会再次翻涌起来啊。” 这说的是那所谓的“攻陈之盟”,如今他们能够暂且按捺住的原因是因为“陈瞻”还在,虽然不怎么管理“太尉”的事务了,但毕竟还在这里。 他与陈守若是真的发怒,那些人倒也是要倒大霉。 可如今,陈瞻一去,只怕陈守一个人独木难支。 陈守闭着眼睛,并不在意这些事情:“无碍,你去了之后我的处境并不会更加艰难。” “相反,王上会因为顾虑到那些人的势力萌发,而威胁到他的权力,从而再次启用陈氏之人。” 他带着不屑的说道:“不是昭儿,就是三哥。” “更大的概率是三哥吧?” “毕竟昭儿的才华恐怕进入到朝堂之后,立刻便会让那些原本的“陈氏一脉”以及“学宫”一脉再次投诚,届时王上的这一切努力都白做了。” 陈瞻沉默不语。 “你说,这些到底是从先王时期就开始的,还是真的从这位时期开始的?” 陈守看了陈瞻一眼,困惑的说道:“这重要么?” 他似乎知道陈瞻心里的想法一样:“陈氏要做的只是在保全自身的同时,问心无愧而已,这些并不重要。” 陈瞻似乎也想明白了,释然一笑:“四哥说的是,这些并不重要。” 车辇继续缓缓行驶,朝着远方而去。 过继的仪式十分简单,陈瞻本来并不同意陈慎将嫡子过继给他的,但架不住陈慎、陈慎夫人的再三劝诫,也只能同意了这个事情。 新过继给陈瞻的孩子如今方才两岁,尚且在襁褓之中。 陈瞻抱着这个孩子,已经略显沧桑的脸上不由得浮现出来一抹笑容。 这便是“新绿”啊。 已经如同枯木的他们一年年的老去,而“新绿”则是一年年的萌生,或许这就是传承的意义。 是夜。 陈慎坐在院落中的摇椅上:“此去当心。” 陈瞻同样轻声道:“大兄放心就是了。” “只是.若我回不来了,还请替我向父亲请罪。” 听到这话,陈慎的嘴角带着些许古怪:“请罪?” “我可不替你请罪,还是你自己去父亲面前,亲自请罪吧。” 陈瞻有些迷茫没有听懂,只是觉着陈慎还在生自己的气,有些无奈的说道:“大兄.你便不要继续动怒了。” “此去.” “唉。” 长长的叹气声回荡在这院落中,像是一抹哀愁不断漂浮。 咸阳城外 嬴稷站在那里,神色肃穆,他的面前是数十万大军整装待发。 此战,誓要大破匈奴! ———————————————————————————— “昭襄王十一年,春。武安君列蛮夷之罪,请伐匈奴。——《战国书·秦策·武安君传》” 第一百四十一章:“此战威名”【本章大量史书体代替战争描写】 秦国要攻伐匈奴的事情,很快便传遍了天下,所有人都在称叹秦国的仁义之举。 就连一直反对非正义战争的墨家传人,都不由得感叹,并且表示了自己的支持——他们提供了大量的武器。 墨家在这个时期分成三个组成部分,其一是秦国的墨家,其二是齐墨,其三是燕墨。 秦国的墨家擅长的武器,齐墨擅长的是农具,燕墨则是游侠一脉。 而当秦国攻伐匈奴,要为中原之后或许要长达几十年的混战扫清前路的时候,燕墨一脉千里迢迢的从燕国来到了秦国,并且加入了秦国伐匈奴的大军之中。 不只是墨家,天下有才之辈、不想要将自己的才华用在华夏内战上因而隐居的那些贤才们,用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汇聚在了咸阳城中。 他们想要帮助的不是秦国,而是华夏。 中原大地上的人们早已经忍受够了蛮子的侵扰,即便无法彻底将匈奴蛮夷赶走,他们也想要让这些蛮子安静一段时间——至少百年。 也正是因此,陈瞻率领的军队越往西北走就越多,甚至粮草大多数都已经不需要秦国来送了。 赵国、燕国、甚至是齐国等这些原本与秦国为敌的国家全都送来了粮草,至少够这大军用半年了。 他们不想让天下人斥责自己,所以他们提前用粮草准备封住天下人的口。 当日后他们攻伐秦国的时候,他们就可以用今日的粮草说:“我们也在伐匈奴的战争中出了力气!所以并不算落井下石!”这就是六国所打的主意。 秦国内的所有人都知道这一点,但是他们并不是很在意。 嬴稷不在意,因为他坚信这六个废物加在一起也打不过秦国的,所以根本不需要在意。 而朝中的臣子们不在意,是因为他们并不在意这所谓“名声”。 这些粮草不拿白不拿,难道六国不给他们粮草支持,等到这一场攻伐匈奴的战争结束后,六国就会放弃攻打秦国么? 不会。 所以这粮草等于是白送的,白送的东西都不要,是傻子还是白痴? 就在这样诡异而又平和的气氛下,陈瞻所带领的军队来到了长城边缘,再往北便是匈奴人的地盘上。 那一望无际的很广阔草原上映照着些许光芒。 秦国的动静这么大,匈奴的探子当然早就得知了这个消息,也早已经准备好了。 战争从来都是残忍的,无论是中原华夏内部的战争,还是与外面蛮夷戎狄的战争,都是如此。 他从来不会说因为什么原因而偏袒谁。 在历史中记载,这一场战争的惨烈程度仅次于历史上记载的那五场以“惨烈”著称的战争,或者说,它更甚于五大战争中的“刚于之战”,只是刚于之战的象征意义太强,所以才未曾将这一场“伐匈奴”的战争列在其中。 关于这场战争,许多史书上都有记载,甚至一直到了几千年后,人们还在津津乐道这一场战争,并且通过在北疆草原上挖掘才出来的遗迹对“伐蛮之战”进行考据。 “此战乃义举,秦之所在,义之所在,时人莫不称叹。——《杨氏战国书·天下大事纪》” “昭襄王十一年春,武安君伐匈奴,战之惨烈,字不能言。此战伤亡以数十万计,天下义士纷纷景从。——《新秦书·昭襄王本纪》” “秦王稷十一年,瞻祖伐匈奴。以陈兵列阵,突袭蛮夷,长驱直入,以少胜多之争数不胜举,此之为陈氏之所义在!先祖不求功名利禄,唯求天下安泰,然则此战后,先祖崩殂,此不乃天之妒?如之奈何!——《春逝杂记》”【注1】 “王十七年,时秦武安君陈瞻伐匈奴,五国合盟欲伐秦,相邦乐毅难之,故伪而问王,曰:此战秦必衰,若趁虚而入,则定能胜之,今四国求战,燕可与之耶?王沉吟,断言不允,其曰:秦之举,乃义战,中原诸国,何能阻之?此时若战,秦必力所不逮,蛮夷南下,则为孤之过也!故五国盟战停,皆以粮草送之。——《燕国策·昭王本纪》” “元鼎五年,春。上于园中叹曰:秦之武安,伐匈奴而大胜之,此为大功也!只叹朕无有此等大才,若有,定当破匈奴,使其狼窜也。后加封官渡陈氏,追安国君陈野为“安国至圣王”,追武安君陈瞻为“武安王”,列为武庙之主。——《汉书·武帝本纪》” “秦恶贼伐我,使我部迁徙数千里!牛羊死伤惨重。——《匈奴书》” “这是一场十分惨烈的战斗,从出土的各种文物中可以看出来,武安君陈瞻在出了秦国边境后,大军分成了三个部分,一部分由后来的武安君白起带领,朝着草原的方向横兵列阵,沉稳的前进;另外一部分则是由司马错、赢疾带领着,朝着侧边接引直冲后方的武安君。” “而武安君陈瞻则是率领轻骑绕道——至今为止,就像不知道冠军侯霍去病是怎么找到匈奴后方的一样,我们也依旧不知道武安君陈瞻是怎么在那个没有导航、没有指南针的时候找到方向,甚至准确的找到当时匈奴单于大帐的。” “总而言之,这位能征善战的武安君,找到了匈奴单于的大帐,并且在匈奴的部队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将匈奴单于的人头拿下,从而回返。” “而匈奴单于死了之后,战争的走向就变得更加诡异了。” “单于的几个王子全都分裂,带着自己的部队,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决定,要和这些“不知道死活”的秦人军队厮杀到底,或许是为了他们的父亲报仇,也或许是为了名正言顺的登上单于的位置。” “这是一场惨烈的战争,战争持续了三年的时间,这三年的时间里,不断的有当时应该是“其他国家”的人来到边疆,参与这场战争,抵御匈奴。” “根据猜测,武安君陈瞻的身体也是在这一场战争中被损坏的,这也是导致武安君陈瞻在战争结束没多久就死在归途中的原因。”——《华夏战争史·伐蛮之战》 “通过对草原上墓葬的挖掘,可以看出来先秦时期的人们所使用的武器已经逐步的开始进化到“铁制”了,就如同铁质农具以及牛耕的出现一样,同样是在这个风云激荡的年代。草原上这座墓葬发掘出来的武器碎片通过考据,可以看出是当年“伐蛮之战”的兵器残余,而且在这座墓葬的周围还发现了一座巨大的“万人衣冠墓葬”,推测是当初死去的兵卒们的——《对草原大型墓葬群-389号的研究》” 昭襄王十四年,秋。 草原上的绿色几乎全都被战争的鲜血所侵染而变成了红色的时候,草原上几乎所有的水源都被血液污染的时候,草地上的鲜血已经干涸、湿润、再干涸的时候,这场持续了三年的战争终于结束了。 匈奴被赶到了更远的地方,几乎是到了祁连山、狼居胥山一带。 而他们的胆魄也已经被秦军打碎了,在之后的数十年、甚至是数百年的时间内,他们见到“中原人”都会下意识的逃跑,觉着所有的“中原人”都像当年的秦军一样凶悍无比,不可招惹。 这也为中原王朝提供了数百年的温床,可以野蛮的生长。 鲜血浇灌出来的,是一个更加强悍的、更加不畏惧蛮夷的“华夏”,这是必然的。 秦军大帐 “咳咳.咳咳咳.咳.” 一连串几乎没有停止的咳嗽声从大帐中传来,陈瞻脸色苍白的坐在那里,明明方才不惑年纪的他,看起来像是一个老头子一样。 比一旁的司马错、赢疾看起来还要苍老。 白起的脸上带着紧张的神色,他连忙将一旁的蜜水递到陈瞻面前:“将军,您.” 陈瞻摆了摆手,手中的帕子上全部都是鲜血的痕迹,像是一朵朵的梅花一样绽放开来。 他脸上带着些许微笑以及释然:“不必在意,我的身体早已经撑不住了。” 陈瞻的脸上带着遗憾:“若是这副残躯还能够再支撑个一两年,我定然会将匈奴彻底赶走,让他们去往更西边的方向!而不是现在一样,蜗居在狼居胥山一带!” 白起则是较为拘束的说道:“将军,若匈奴人一味的防守,我们继续攻打下去的话,伤亡只怕还会更加惨重。” “能够取得这样的战绩,已然是威名天下了。” “王上所传来的信件中,多是夸耀您的,说其余六国为您的威名所慑服,这几年全都十分老实。” 这是正常的。 虽然这个时期的国家都能够按着蛮夷的脑袋锤,但——这么大的战果,甚至是直入草原,将匈奴逼迫的放弃了近乎一半他们口中“长生天赐予的草地”,这便不是其余国家能够做到的了。 哪怕是他们,虽然是按照匈奴的脑袋锤,但也是在自己国家的边境处,依仗着城池之利才能做到的。 这一点从后来被称之为“四大名将”之一的赵国名将“李牧”驻守边疆抵御匈奴的事情中,便能够看出来了。 匈奴哪怕打不过中原的这些变态国家,但却也不是软柿子。 能够把匈奴当成和他们一样锤——秦国的实力、武安君的实力就不言而喻了. 陈瞻摇了摇头:“不说这些了,我这副残躯已然无法坚持太久了。” “王上可是回信了?” 他在前几日给嬴稷的信件中提出了一件事情,希望嬴稷能够应允,倒是不知道嬴稷是否会真的同意了。 一旁的白起连忙说道:“王上已然回信了。” 他将信使送来的嬴稷的回信递给了陈瞻,原本白起是非常自傲的,毕竟他才二三十岁就一举成名,达到了如今的地步,甚至是掌握了不少“太尉”的权力。 但这一次的战争中,白起从中学到了两个字。 “谦卑。” 无论是陈瞻奔袭数百里拿下了匈奴单于的人头也好,还是赢疾、司马错的排兵布阵也好,都让白起大吃一惊。 其中武安君的强大他是知道的,所以并未过于震惊。 反而是声名没有那么显著的“司马错”“赢疾”让他震惊的放下了心中的倨傲,这两位此战的功劳也绝对不小! 甚至在白起看来,已然可以封君了。 至于武安君? 武安君的功劳与强悍,已经不需要他来评价了 看着手中的信件,陈瞻脸颊上浮现出来了些许微笑,他展了展手中的绢帛说道:“王上同意了我的想法。” 他站起身子来,脸上带着肆意,这或许是他最后一次露出如同少年一般的肆意了。 “走吧,令全军休整!往前推进!” 一声令下,万军从。 狼居胥山。 匈奴人的一部分军队以及某一位王子正在此处不远休息,一个斥候急匆匆的而来,脸上带着恐惧。 “王子!王子!” “秦人朝这个方向来了!” 那王子本来正在悠闲的享受美人的侍奉,听到这话的时候猛的站了起来,大惊失色:“什么?秦人大军正在朝着这个方向来?!他们想要做什么??” 还没等那斥候说话,又是一个斥候进来了。 “王子,秦人送来战书,说他们的“武安君”要在狼居胥山替秦王封禅立碑,而纪念这一次的战争。” “若是您有什么意见,战争可以继续。” “若是您没有什么意见,便令部队远撤百里,不要打扰,他们封禅后便会离开!” 那王子的神色变幻莫测阴晴不定,最后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了几个字。 “撤!” 狼居胥山顶。 陈瞻站在那里,眺望着远处的山河,山河依旧。 远处简陋的祭台已经树立好了,陈瞻端起手中青铜酒爵,脸上带着些许怅然:“苍天薄我,不肯让我再活几年,否则吾定然要使匈奴远遁!瀚海饮马!” 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在酒杯中。 低声叹了一句:“悠悠苍天,曷此其极” 而后转过身子,振臂一挥,怒吼道。 “祭此战牺牲的秦人!” “此功不朽!!!” ———————————————————— “昭襄王十三年,秋。武安君替王封禅于狼居胥山,时落泪而叹:“悠悠苍天,何薄于我。”——《秦书·武安君传》” PS:注1:《春逝杂记》:传为官渡陈氏第十五代嫡次子所作。 因为实在是不会描写战争.所以取巧的用史书体来代替了,真的十分抱歉!我会争取多学学别人怎么写战争的。 第一百四十二章:落幕【本卷完,求订阅,求月票】 陈瞻的声音铿锵有力,落在地上让众多士卒都眼眶中含着泪水。 这是对于往昔之日以及那些死在战争中兄弟们的祭祀和惋惜,同样也是对未来的热切盼望。 漆黑色的苍穹下,这山崖之巅,众人静静的站在那里,眺望着远处的方向。 一旁随军跟着的工匠早已经将碑文刻好。 陈瞻走到那碑文之前,微微伸出手,抚摸着其上的冰凉,心中不由得叹了口气说道:“苍天不给我这个机会啊,这碑文便只刻印一半吧。” 其上记载着秦国陈瞻率军征战匈奴,于狼居胥山止战。 后面将匈奴赶出狼居胥山的碑文,便等到日后有人能够完成他的愿望,再烙印其上吧。 昭襄王十三年秋,陈瞻伐匈奴而返。 秋季的风一向不怎么温柔,陈瞻坐在车辇上,随着车摇摇晃晃的,他的眼睛不肯闭上,只是呆呆的望着远处的苍黄,他想要熬到咸阳城,熬到官渡. 他想回家了。 留给他的时间还多么?不多了。 “桃花源”中,陈野坐在那里,看着自己的这个孩子,眼眶中不由得有些泪水滑落。 他知道陈瞻的心愿,也知道陈瞻为何有这样的心愿。 不过是因为他这个当父亲的曾多次感叹,蛮夷之辈侵犯中原,罪大恶极,只是自己无力伐之,而这个孩子为了完成父亲的愿望,便一直为此而努力着。 陈瞻为何不肯成婚,甚至不肯留下后嗣? 陈野也同样知道,正是因为知道他才不敢、不能去劝阻陈瞻,因为那是属于陈瞻的愿望和炽热的“情感”。 陈氏在“文”之上已然有了他、有了陈慎、甚至还有了第三代的“陈昭”,而在武将方面则是有了“陈瞻”。 武安君陈瞻! 呵! 说出去多么伟大的名气啊。 文掌控朝堂,甚至司寇、相国的位置几乎已经传承了三代! 武将中,若陈瞻也有子嗣,难道让他变成一个只能蜗居在家中的废物么?那对孩子不公平。 可他能让孩子跟着一起,在军中打拼么? 紧接着立下军功,然后再次被封爵、之后呢? 之后是继承武安君的爵位,成为下一个武安君? 不只是国相这个位置、司寇这个位置世袭,难道连武将的位置也世袭? 所以,陈瞻不愿意留下子嗣。 至于成婚,这就更简单了。 他不敢。 陈氏无论与哪一个大族成婚,都会形成“联姻之势”,他的几个兄弟都可以成婚,唯独他不可以,因为他几乎掌握了秦国所有的军队。 若成婚,则必定有人有想法。 唯有他一直孤身一人,才能够让秦王放心。 陈野的心中再次叹气。 其实不只是陈瞻,就连陈慎也是为了实现他的愿望而不断的努力着。 陈慎难道从咸阳城离开后就真的没有什么事情了么?当然不是,他可以管理封地,可以发展势力,但陈慎没有,他只是开了“学校”而广收门徒与门客。 他想要教化天下。 这其实同样是陈野有时候感慨,却没有完成的东西。 陈野再次叹了口气。 昭襄王十三年的冬天。 今年的冬日较去岁倒是稍微暖和了一些,天上不断的飘落下洁白的雪花,无数的雪花纷纷落下,落在地面上形成一片银装素裹,也落在人们的身上,将其余的颜色都给覆盖起来。 这便是冬日了。 陈瞻的车队还是没有抵达咸阳城,因为大雪的缘故,道路上到处都是积雪,大军以及车队都行走的很缓慢。 此时的陈瞻已然是有些撑不下去了,他的身体一日比一日差劲,像是油尽灯枯了。 白起、司马错、赢疾三人都在他的身旁,还有随行的太医令,都在照拂着他。 太医令神色中带着些许犹豫:“武安君,您的身体.” “若是用猛药吊着,您或许还可以再撑一个半月,可在这个过程中,您会承受巨大的痛苦。” “若是不用猛药,只是继续用温补的药物,只怕也就是这十天半个月的了” 白起听了这话后,猛的站了起来,手几乎是提着太医令的衣领,脸上带着震惊、不可思议以及恐惧的神色:“不可能!无论你用什么办法,都要给我治好武安君!” “否则王上饶不了你!” 司马错、赢疾两个人倒是较为平和,他们像是已经习惯了生死离别一样。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司马错看着躺在床榻上的陈瞻,无奈的叹了口气:“初次见面的时候,你还是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如今伱已然成了武安君、却也满头白发了。” “你怎么去的比我还要早呢?” 司马错的眼睛中带着痛苦,他与陈瞻的关系可以说是如师如父,这么多年他早已经是将陈瞻当成是自己的儿子了,如今看着陈瞻躺在病榻上的样子,心中惋惜异常。 赢疾倒依旧是那副寻常的样子,脸上看不出丝毫表情,像是不为陈瞻的死而悲伤一样,可他那一双漆黑的眼眸却是出卖了他。 他轻声道:“生死无常,乃天地之理。” 赢疾站在陈瞻的病榻上:“天命啊。” 陈瞻本人躺在床榻上,却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笑了笑说道:“其实若是依照我的想法,我是想要用猛药吊着的,无论最后能否抵达咸阳城,都算是我尽力了。” “我这一生都喜欢“争一口气”,也正因此坚强了许多年。” “可这最后的一关,我却不想坚持了。” 他叹了口气说道:“其实我这个人啊,最怕疼了,别看我在战场上受了伤一言不发,哪怕是随行的军医为我治疗我都沉默不语,不曾喊痛,但其实我是真的怕疼啊。” “每次军医走了之后,我都会自己悄悄的用被子蒙着头哭一场。” “疼啊,太疼了。” 陈瞻颇为自嘲的站了起来,将衣服披在身上,此时的他神色十分苍白,一看就是时日无多的样子。 “可是为了父亲的愿望,我一直坚持着。” “这都最后一关了,父亲应当也不会怪罪我的。” 他转过头,神色颇为严肃认真:“开些温补的药吧,能撑多长时间是多长时间,另外若有止痛镇定之物,也给我用上吧。” “若能撑到咸阳,我便亲自与王上说,我完成了我的承诺,扫清匈奴,将其赶往了狼居胥山,自此之后的百年内,他们都休想恢复元气了!” “若撑不到咸阳城在半路就没了,就替我告诉君上,武安君不负王上所托!” 大帐外的雪还在下着,赢疾、司马错都没有说话,只是站在那里,神色中带着悲戚。 陈瞻伸出手,雪花落在他的掌心。 “令大军继续缓慢行驶吧。” “六国不再承担我们的粮草,我们若继续这般下去,会将秦的粮草消耗一空的。” 他闭上眼睛:“我死之后,恐怕五国会合盟伐秦吧。” 白起微微点头,之后想到陈瞻背对着自己而站立,想必是看不见的,又出声道:“是的。” “五国大概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陈瞻没有回头,继续说道:“我走之后,大概就是你成为太尉了。” “你的才华并不下于我,只是有一点你需要注意。” 陈瞻回过头:“明哲保身。” 他的声音轻轻的:“你不喜政治、更不想要圈进政治旋涡中,我是知道的,可你也要知道,他国之人对付我们这种武将的最好办法,便是离间计。” “这就需要你会明哲保身,懂得避其锋芒。” “若你始终学不会这些,只怕你最后的结局不会太好。” 白起站在那里,铠甲上全都是积雪,他脸上带着无奈和疲惫:“将军,我也想要学会,但” 后面的话没有说完,但陈瞻懂他的意思,只是挥手:“我只是给你做个提醒,你若是想要得一个善终,便好好的留意,若是不求这些,或者有足够的自信,那么便是将我说的话都忘了吧。” 白起站在陈瞻的身后有些许沉默。 他知道陈瞻的奉劝是好意。 雪继续落下,像是要将整个世界覆盖成白色一样。 章台宫 嬴稷收到了陈瞻的信件,脸上带着些许怅然之色,他有些害怕了。 害怕陈瞻的离去。 虽然这一点是他早就准备好了的,可真到了这一天,嬴稷就开始犹豫了。 “唉。” “徒之奈何啊” 出乎嬴稷以及咸阳城的预料,五国一直没有发动伐秦之战,或许是在等待着什么。 燕国,王宫。 乐毅同样问出了这个问题,燕昭王却是微微一笑:“我在等一个人的死讯。” 谁的? 陈瞻的! 不只是他,其余四国的国君都在等陈瞻的死讯,陈瞻方才伐匈奴,此乃大义之战,他活着的时候伐秦,不是一件好事。 会被天下人群起而攻之。 待到陈瞻死了之后,便会好多了。 昭襄王十三年,冬。 这个冬天过于漫长了,即便队伍中的所有人都想让他们的将军看到咸阳城,亲自对王上说出完成昔日承诺的话,可冬日的风雪还是太大了。 大到了他们还是无法在短短的十几天内抵达咸阳城。 这是一年的最后一天了。 陈瞻已经无法起身,甚至说话、呼吸都有些困难,他无法再站立行走了,只能够躺在床上。 白起、赢疾、司马错都站在他的身边,眼睛中带着悲痛。 “大军.可是驻扎了?” 陈瞻的声音有些沉重,白起微微点头。 “已经驻扎好了。” 陈瞻点头,上下的动作浮动已然不是很大了:“我死了之后,暂时秘不发丧,尽快送信到咸阳城,让王上以及城中的众人做好准备。” “另外,白起,你御马日夜奔袭,回到咸阳城。” “五国盟军伐秦之战,便是你成为“太尉”的基石,只要你能够在这一场战役中获得胜利,你就能够坐稳太尉的位置了。” 白起脸上带着伤心和悲痛,泪水不断从眼角划过。 他只是点着头。 陈瞻又看向一旁的司马错、赢疾说道:“你们两位啊,都已经这个年纪了,就不要与年轻人争什么了。” “太尉的位置坐着不是好事啊。” 司马错指着陈瞻笑骂道:“你就是想给你这个弟子争取个好位置,我们两个难道就不是你的故交好友了?你竟然一点都不想着我们!” 陈瞻也是咧开嘴笑了笑,看起来有几分当年那意气风发的样子了。 “你们啊” 他微微的伸出手,好像是要挡住自己眼前的光一样。 陈瞻越过那繁杂的雾霭,似乎看到了自己过去的一生,那发生的事情,好似都在眼前一一而过。 他最后看见的,是站在雾霭后等待着的自己的父亲。 “父亲.” 陈瞻的手无力的垂落下来,如同星辰划过夜空,璀璨而又短暂。 “碰——” 一声轻响,手臂落在床榻之上,陈瞻的脸颊上带着微笑,眼睛闭着,神色看起来十分祥和。 昭襄王十三年腊月三十,这年的最后一个晚上,武安君陈瞻,崩。 官渡 陈慎正在讲授陈野的思想,忽然觉着心口一痛,手中的书摔落在地上。 “啪嚓——” 他站在那里,心中浮现出来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五弟怕是 昭襄王十四年,元月。 嬴稷收到了密信,知道了武安君陈瞻的离去。 昭襄王十四年春,武安君陈瞻遗体归秦,秦王嬴稷亲自迎接,并且将其与安葬于自己的王陵之畔,待到嬴稷百年后可合葬。 这是一个君王对臣子最大的宠幸了。 昭襄王十四年的夏天缓缓而来。 官渡的陈氏祠堂内,立起来了一个新的灵位。 陈氏第二代第五子、嫡次子,秦武安君、太尉、上卿、爵封彻候的陈瞻之灵。 同年的秋天七月,燕、赵、韩、魏、齐,五国宣布合盟,正式向秦国宣战。 同月,秦相国苏秦、张仪相继崩殂。 举国同悲。 秦王任用范雎为左相,右相暂时空置。 在这个秋天。 旧的时代似乎已经缓缓的落下帷幕,新的时代正在缓缓的迎来。 ———————————————————————————— “昭襄王十四年,武安君崩于归国途中,时,上痛哭不止,国丧三月,以王礼而葬。——《秦书·武安君传》” 本卷完。 PS:今天就一更啦,是元旦嘛,正好这一卷结束了,也歇一歇,查一查下一卷的资料,整理一下大纲什么的。 第一卷总结兼成绩汇报 就在刚才,本书的第一卷“商君!商君!”结束了。 这一卷一共142章,共计40.2万字,从秦孝公时期商鞅变法(公元前358年左右)开始,到昭襄王十六年年(公元前289年)结束,横跨秦国的三位君王,共69年。这可以说是很长的一卷了,在我的大纲规划中,除却很让人想想就焦虑、望而生畏、众多大佬折戟沉沙的那个时期之外,其余每一卷大概都是比这一卷要短的。 这也是在我计划中的一环,因为每本书的开始都像是建造房子一样,要把地基打的稳固,要让“住房子”的人们知道这本书的风格、建造房子人的风格,这也是我希望能够做到的。 先说成绩和更新汇报~ 首先我这个扑街终于上了三江和强推...这真的是值得令人开心的事情。 其次就是首订是1280左右,均订1180,追订约莫1200,18天后的现在高订是3225,均订是2477,追订约莫1500,期间经历了一次强推,所以均订暴涨了一波,,涨了1300左右吧,算是翻了一倍,距离精品还有五百多的距离....或许下一次的推荐就能精品了吧,挺开心的。 然后就是更新了,这个月13号上架,之前都是4000字,一共更新了48000字,这個月共更新24万字左右,去掉免费期的更新,相当于19天更新了十九万,分一分也就是日万了..... 我还是低估了日万的难度啊,差点给我自己整崩溃了都。 下个月暂时还日八,但是每周周日我会休息半天.....这样也是为了避免我暴毙对不对,我要是暴毙了宝宝们咋看书。 二、总结 既然是总结,我就先从这一卷的卷名以及简介开始吧。 卷名:商君!商君! 其实大家看看到这里的时候,能够发现这个名字可能不是很合适,毕竟商君变法,甚至是商鞅本人都在这一卷的占比并不算很大,甚至可能在十几万字的时候,商鞅就已经去世了。 那为什么这一卷的名字我还是定义为“商君!商君!”呢? 因为这一卷讲的是“诸国变法”,而诸国变法中最成功的不就是秦国的商鞅变法么?这也是本书名字的由来。 而简介中的“法者,天地之序也”在我看来,指的是“秦律”,或者说陈野在潜移默化中所改良的“法家”的“法”应当是这本书的基调,这也是我将陈野的第一个身份安排为“司寇”的原因。 一国之中,最重要的便是“法”。 这是统治者控制被统治者的利器、也是统治者自我约束的利器。 当然了,这里的统治者自我约束指的是统治阶级,而不是“君王”,毕竟封建时期“君王”的权力是逐渐变大的,这是历史发展的必然性。 而当往后越发展,统治阶级内部的“王”与“臣”的互相约束,同样是有赖于“法”,无论是“祖宗之法”还是“太祖之法”,亦或者是“国本之法”。 有些时候,为什么臣子能够在某些程度制衡皇帝? 便是因为有“法”这个“底线”在,大家不会真的拼死,而是会以另外一种方式去进行争斗。 所以我开篇说:“法者,天地之序也”。 这是第一个原因。 至于第二个原因么,则是因为“商君”这个人。 陈氏在开篇的时候通过商鞅成为司寇,进入到秦国的政权中心,而这一卷的末尾,陈氏的第三代嫡子也同样是因为“商鞅”的原因,知道“事不可为”而在“司寇”的位置上退出政权的中心。 商鞅与孝公之间的情谊同样是贯穿这一卷的一个锚点。 “君臣之情”、“自古君王多寡恩”这一点是我最想要表达出来的东西,希望宝宝们能够看到我想描写的东西,这样我就会非常开心了。 这是卷名以及简介中,我所想要表达的东西,以及为何起这样的卷名和简介。 其次便是这一卷的内容了。 这一卷的内容开头就说过了,大概是未来很多卷中第二长的一卷。 我想让看书的朋友们知道我是一个怎么样子的作者,会以一种怎么样子的手法和方式去描写华夏巍峨的历史。 我是一个略微有些啰嗦、唠叨,可能在有些时候被朋友们说“水”、说“赘述”的作者。 这是我这个人的底层逻辑,我会尽量去避免,但有些时候的的确确是无法控制。 我是一个有些时候会“文青”的想要描述一些“情感”的作者,但绝对不是一个“文青病”的作者。(笑) 我不会故意犯“文青病”去恶心读者,去下毒,毕竟这本书是网文,基调还是爽,但有些时候我会通过一些微小的人物去传达我的感情。 毕竟我不是ai机器人,不可能一点“情感”和“私货”都不带。 人的思想,想要表达的东西,有些时候不就是“私货”么?当然了,我会尽量避免这些东西的出现,但希望朋友们多给我一些宽容。在一些不是那么重要的事情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我这个无病呻吟的“死文青”能够也爽一把。 说完了风格说一说这一卷的内容吧。 其实这一卷很简单,秦国的三位王都在竭尽全力的发展秦国的势力,而陈野以及陈氏在其中的作用,就是让“暴秦”“边陲蛮夷”变成了“仁义之国”。 这是陈氏在这七十多年的时间内,对历史的一些细微的改变。 在一些重要的历史节点上,目前为止陈氏还未曾撼动“历史的车辙”,车轮继续沿着既定的轨迹缓缓的向前走去。 秦国注定将横扫天下,这就是下一卷和下下一卷的内容了。 而这一卷中有些朋友问历史的轨迹会发生改变么? 我的答案是:会的。 但改变是徐徐渐进的,毕竟这本书的主角不是“陈野”也不是“陈慎”“陈瞻”“陈昭”,如果是他们的话,在昭襄王时期秦国就该一统了,科技树不断的攀爬了对吧? 主角是“官渡陈氏”,主线是一个绵延千年的世家在历史的浪潮中起起伏伏。 历史的车辙总会改变的,如今改变了微微的一部分,前进的路线虽然依旧既定,但却已经偏移,而等到什么时候他会偏移到被改变的地步呢? 这是之后的事情,让我留一些悬念吧。 此外,这一卷中我个人来说最满意的是第一百一十五章以及第一百二十四、一百二十五、一百二十六章,以及一百三十六、一百四十、一百四十一章。 最不满意的其实是这一卷关于战争的描写。 第一百四十一章“此战威名”的写作过程中,其实我很焦虑,因为我不知道这样新的写法能否被大家伙接受....毕竟这是一种新的尝试,但我自己又实在不会写战争,这一点从之前的章节中就可以看出来,我对战争的描述真的.....很匮乏,我的战争简简单单的开始、然后几行字一写,略过过程就结束了。 从上一本书开始,我就有这样的毛病,真的很难改。 我已经在竭尽全力的去看书、学习了,目前为止被我加入书单的有“绍宋”“覆汉”“黄天之世”,希望在下下下一卷之前我能够学习好吧......毕竟下下下一卷战争很多的。 其实这一卷真的没有什么可以总结的,它太粗糙了,像是一块璞玉一样,粗糙是因为我对战国时期的不了解,当然了,我正在恶补这个时期的历史知识..... 如果有朋友知道专业的书籍的话,希望能够推荐推荐。 这本书或许真正进入到巅峰,应该是下一卷的中后期以及下下一卷了,看过上本书的朋友都知道,我对写秦朝和始皇帝是有那么一两手的(叉会腰),从那之后,这本书会逐渐的变得精致起来,也会更加娴熟,当然了,现在也挺好看的是吧?(自信的臭不要脸)。 这一卷的总结就到这里啦,都是一些我唠唠叨叨的废话,或许下一卷的总结会更精彩? 这一卷正式结束后,明天开始下一卷,那是大魔王真正纵横天下的时代、是同样身为“魔王”但却并不是那么出名的“庄襄王”的时代,同时也是“始皇帝时代”的开端。 下一卷卷名:战国春秋。 最后,以一句话结束这一章吧。 若我们此后不再见,祝你早安、午安、晚安。 愿朋友们都能常在我身边。 愿各位元旦快乐,新的一年都能健康如意。 最后的最后,给自己征个对象,要求如下。 活的。 第一章:粉墨登场【一更,求订阅】 秦国如今的情况可以用“国况空虚”来形容了,那支撑起来一个伟大时代的人们正在落幕,新的人站在台上,尚且不知道“唱”的如何。 范雎坐在相国的位置上略微有些踌躇,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接下来这一副重担。 这可是秦国的相邦之位! 以往站在这个位置上的人太过于伟大了,这让范雎有些犹豫和害怕。 但昭襄王的信任让他再次鼓足勇气。 事实证明,昭襄王的眼光非常不错,担任相国的这一个月,范雎将所有的事情处理的井井有条。 一切就像是陈慎、张仪、苏秦他们还在时候的样子。 而秦国右相位置的空置,也让天下人侧目以及——心动。 就目前来看,秦国当然是天下第一流的强国,秦国的王虽然在有人有些“质疑”但也无疑是一位优秀的王,这样的国,这样的王,哪一个贤才能够不心动呢? 他们都瞄准了秦相国的位置,想要坐上这个位置。 哪怕有范雎在又能如何? 天下比范雎更厉害的人虽然不能够算的上太多,但也绝对不算太少。 仅目前来看,有能力、有野心、有资历可以坐上右相这个位置的人,就有三四个,而其中最优秀的、最无可挑剔的便是一位叫做“田文”的人。 田文此人论出身乃是第一流。 他是齐国“田氏”之人,当然了,不是已经替代了齐国“姜”的那个“田氏”,是当初那个田氏留下来的另外一个分支。 田忌赛马的田。 也是齐王一直忌惮的那个“田”。 有些话说的好,一笔写不出来两个“田”字,但当字变成了现实后,一切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了。 比如齐国的两田之争。 你可以替代当初的“姜”成为齐王,为何我不能成为齐王?我比你少了哪里?大家不都是田氏之人?而就算田氏中的某些人取代了齐国的王室,也不会有人有太大的反应。 左右不都是田氏? 于是,这成了齐国内最大的矛盾,那便是齐国王室“田”与田氏本家的“田”之间的争斗。 这是出身。 而田文此人论资历则是更加显著。 他是齐国的前任相国。 或者说,半个月前他还是齐国的相国,只是如今不是了。 一个多月前,齐国内爆发了内乱,田氏的田甲试图劫杀齐缗王,而代替他成为齐王——这便是之前说的田氏与田氏的矛盾了。 当然了,这一次的谋杀并未成功,田甲失败了。 而田甲失败之后,已然成为惊弓之鸟的齐缗王看“田氏”中的人都觉着是要谋害自己,取代自己成为齐王的人,其中就包括了一直有仁义、贤才之名的田文。 田文自身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他很干脆利落的请辞。 论声名,田文并不输于范雎,甚至比起来深耕秦国,而获得仁义之名“陈氏”之陈昭还要更高。 当然陈昭如今尚且还年轻。 要是让田文去比陈慎,那便是差了一筹了。 但田文同样心里清楚一件事情,秦国的相国可以是任何人,甚至可能是陈昭,但唯独不可能是陈慎了。 这是面子问题。 陈慎是因病告老还乡的,且是在昭襄王亲政没多久便告老的,这其中蕴含的“争斗”天下谁人不知道呢?若此时将陈慎请回去,那昭襄王的面子往哪里放? 几乎是打着昭襄王的脸面说,我这个秦王就是无能,只能请当初被我逼走的陈慎回来了! 昭襄王做不出来这种事情,即便昭襄王真的无人可用了,舍弃了身为王上的脸面尊严,必须要请陈慎回来,陈慎也不会同意的,因为陈慎做不出来这种打王上脸的事情。 而陈昭尚且没有那个资历。 田文还有一个更加为众人所知的名字。 战国四公子——孟尝君。 他的门下有数千门客,其中贤才能人辈出,而当田文表现出想要前往秦国为相国的念头时候,他的门客们纷纷欢欣雀跃了起来,因为这对于他们来说也同样是一件好事。 但唯有几个门客在担忧。 “主上,此时前去恐怕并不是最好的时候吧?” 那人有些犹豫的说道:“秦国结束了伐蛮之战,此时恐怕五国便要合盟而伐秦了!” “虽然秦国的实力强大,但在针对匈奴蛮夷发动了三年之久的战争,又死伤了数十万人之后,他们还能够有强大的力量而抵御五国合盟么?” “若您方才去秦国为相国,秦国便迎来了一场战争的失利,恐怕对您很不利啊。” 这门客所说的也是为了田文而考虑,但田文显然没有想到这一点,只是笑着说道:“何必如此?” “秦国如今若是鼎盛时期,难道还会看上我一个小小的田文么?而正是因为秦国处于危难之中,才能够显现我田文的本领啊!” 他端着酒爵,站在院落中,伸出手,用手中的杯子接纳那天上明亮的月光:“这便是我所应当做的!” “大丈夫生于世,当站在巅峰之上!” “齐国既然不能留我,那我何必再眷恋齐国呢?” 田氏因为谋逆想要篡位的缘故,家中虽然在齐缗王的放水以及田氏众人的努力下没有败落,但田氏不可能再恢复往日的荣光了。 既然如此,为何不选择另外一片全新的土地呢? 除却齐国之外,如今天下一流的强国还有燕国、赵国、秦国。 其中,燕国内有邹衍、外有乐毅,赵国有廉颇,还有一个名声方显的蔺相如。 而秦国如今国内的人才却是正在凋零。 老一辈的贤才们要么是已经年老体衰,要么是已经故去,而新的贤才尚且未能够展露出峥嵘,这对于田文来说是一个最好的机会。 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燕、赵距离齐国都太近了,如今的田文想要离齐国远一些. 另外就是,秦国最为强大。 田文从天下局势的变换中,可以看出有能力争霸天下,合谋一统的国家到底是哪一个. 燕、赵虽然有峥嵘气象,但终究是缺了一些“天时”。 唯独秦。 秦国占尽天时地利人和三者,此等家国,何愁不能够变得强大起来呢?何愁不能够一统这支离破碎的九州呢? 当然了,这个时期的人们即便是心中隐约有“一统九州”的概念,他们对未来的设想也不是“帝国”,而是如同“邦周”一样的类似于合盟的“帝国”。 大大小小的封国围绕着核心的“邦周”,只是将“邦周”换成了“邦秦”罢了。 历史中的六国贵族们为什么没有拼死抵抗?为什么六国的王室都没有玉石俱碎的胆子呢?是他们真的害怕么? 是的。确实是有这样的原因在其中。 更重要是的,那些贵族们以为秦国在一统之后,依旧会施行“封国”这样的制度,到了那个时候他们依旧有能力、有机会可以取代某一个“封国”,也可以试图再次建立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国 只是从向邦周纳贡称臣,变成了向邦秦纳贡称臣。 只是称呼由“周天子”变成了“秦天子”罢了. 田文抬起头看着天空上的月亮,轻轻的叹了口气:“明日便出城去,往秦国吧!” 他做出了决定。 燕国,都城蓟。 王宫之中。 燕昭王十分恭敬的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邹衍,神色中带着宽仁:“先生,不知您此次观天象五行阴阳,可有所得?”【注:古代很讲究这个,但本文并没有超越自然力量哈。】 邹衍微微抚摸着自己的胡子,声音中带着些许无可奈何:“王上,燕国之气已成,然则唯有一鼎以镇此气,王气时时泄露,只怕未能够获得最后的胜利啊。” 他的声音中带着慨叹。 而燕昭王却是并不生气,显然已经知道了这一点。 他只是继续问道:“先生,除却燕国之外,还有哪一个国家有这样的“气”呢?” 邹衍看向燕昭王,神色略微凝重:“还有秦、赵二国。” “其中,赵国与燕国的气是差不多的,都隐约有在泄露之状,但赵国似乎得到了某种天赐之物,所以泄露的数量并未有燕国之多,所以赵国的实力隐约会比燕国强上一线。” “而秦国.” 邹衍的神色更凝重了,他看着燕昭王说道:“王上,秦国在几十年前便已经聚天下之气而于己身,通过三代秦王的努力,此时秦之气运,已然在诸国之上!” “而秦王有三尊九州鼎以镇压此气,隐约形成三足鼎立之势,王气并未泄露。” “已经隐约有了鲸吞天下之势!” 燕昭王神色更凝重了,他看着邹衍说道:“已经有了鲸吞天下之势?” 邹衍微微点头,神情中带着些许的不可思议:“天象是如此显示的,老夫十几年前曾观天象五行,阴阳之卦,秦国不应当在这个时候就能聚气而成啊!” “这也让老夫十分困惑。” 不应当? 燕昭王不可置否没有说什么,只是幽幽的叹了口气,继而说道:“若能夺秦之九州鼎,是否可以让秦之势泄露,从而打消秦国的实力?” 邹衍颔首:“可。” “九州鼎虽能镇天下之气,但若被劫掠,他所镇的那一份气也会随之而走。” “若燕能得秦九州鼎之一的话,也会掠夺走秦的某一部分气。” 燕昭王微微点头,脸上的表情中带着些许思索,他在考虑着什么。 昭襄王十四年秋。 韩赵魏齐燕五国合盟,伐秦。 没有任何的原因,但天下人显然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战争,并没有感觉到意外。 五国隐约以燕国“乐毅”为主将,统帅五国之军,乐毅之下则是以廉颇、庞源为将,至于齐国齐国在孟尝君离去之后,暂时没有太过于出名的将领,只是派遣了朝中如今最强大的将领而来。 但比起来廉颇、庞煖、乐毅之流,就显得差了一些。 这也是没有什么办法的事情,毕竟齐国如今也是有些青黄不接的。 而秦国这边则是以新将“白起”为主将,司马错、赢疾为副将,统帅二十万大军迎战。 咸阳城外,车辇缓缓的而来,车上的田文脸上带着风尘仆仆的神色,他站在城楼之下望着这巍峨耸立的咸阳城,心中带着些许的品味。 这便是咸阳城么? 他朝着咸阳城内走去,早来之前他已经贿赂好了秦王身边的内侍宠臣,那位宠臣会为他引荐秦王的。 当然了,在见秦王之前,田文想见另外一人。 陈氏陈守。 或者说这叫做“拜山头”。 田文对于秦国来说,毕竟是一个外来之人,他的目的也不仅仅是想要自身在秦国发展,而是拖家带口带着“田氏”来的。 这势必会对秦国国内的现有贵族产生冲击。 田氏有能力抗衡秦国内的所有贵族么?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跪地求饶? 田氏没有这个能力。 若田氏有这个能力的话,田氏就不会被齐国半赶着走了。 所以田文想要给田氏找一个靠山,不与秦国内部的贵族们为敌,而是加入他们,融入他们。 不当过江的“强龙”,而当“地头蛇”中的一员。 在众多的秦国势力中,田文选择了“陈氏”。 往昔最强大的,如今看来似乎已经衰落了的陈氏。 衰落只是其他人看到的,在田文看来,陈氏不仅没有衰落,反而比之前更加强悍了。 以往的陈氏与秦国绑的太紧固了,这样对于一个家族来说并不算是好事。 如今的陈氏进可攻,退可守。 田文相信,若是如今的“太师”陈守逝去,秦王嬴稷会立刻前往官渡请陈氏中的某一位出山,继续担任三师、三公中的一位。 最大的可能性是“陈昭”,这位陈氏的第三代嫡长子。 “桃花源”中。 陈瞻睁开睡眼朦胧的双眼,像是从一场美梦中苏醒。 他看着周围的环境,一脸错愕与茫然,这是何处?他不是死在了回归咸阳的路上么? 周围不是冬季么? 如何会是一片春意盎然? 就在此时,远处响起一道温和醇厚的声音,陈瞻对这个声音并不陌生。 “瞻儿。” 这是他父亲的声音。 第二章:解决害怕的方式【二更,求订阅】 陈瞻有些茫然的看向那树下站着的年轻人,有些不可思议。 这是梦么? 可若是梦,为何他会梦见这么年轻的父亲? “父亲.?” 陈瞻声音中带着些许停顿,脚下的步伐却是不由自主的往前走了两步:“这是何处?您为何在这里?” 陈野摆了摆手,身边出现了一把躺椅:“坐罢。” “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我与你慢慢说。” 咸阳城中的氛围与往日里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即便五国合盟宣布伐秦也是一样,人们各自的干着自己的事情,像是战争未曾开始一样。 秦人早已经习惯了不断的战争,而每次战争的结果也如同他们所预想的那样。 商鞅变法后的秦国,从未失败过。 这一次,也绝对不会失败。 热闹的街道的尽头伫立着一座恢弘的宫殿,那宫殿中居住着秦国的王。 而距离那宫殿不远的距离有几条街道,这些街道则是住着一个个的大臣与王公贵族们,而即便是这样的权贵居住地,也有明显的划分和高低之别。 比如西边的街道中,距离王宫更近的地方环境就明显是比其他地方的环境要好很多,这里居住的则是十五等爵位以上的贵族们。 而距离王宫越近的地方,住着的人身份地位越高。 依照设计这街道的“阴阳家”的贤人们所说,这是聚“气”,而居住在距离王宫方向近的人也能够享受到这“气”所带来的好处。 这个时代的人们是非常相信这一点的。 距离王宫最近的人家有三个,这三个府邸的占地面积都很大,像是一个巨大的庄园一样,形成了掎角之势。 这三个府邸中,右边的府邸距离王宫更近。 最开始的时候这里是“安国君府”,后来这里改成了“文安君府”,再后来这里改成了“武安君府”,再后来就改成了如今的“太师府”。 当然,居住在这里的人没有发生改变。 一直是陈氏。 而这座府邸的右边,居住的人一直在改变。 最开始的时候是商鞅,商鞅离去之后变成了苏秦,后来则是张仪,张仪之后的现如今,这里居住着的是范雎。 每日里来来往往的人都汇聚在相国府之外,但太师府外的访客却并不多。 咸阳城中的人向来是踩低捧高的,在他们认为“陈氏”逐渐的“败落”了之后,就很少有人再来拜访陈氏了。 也就只有每年元月的时候,陈氏的门生们会来拜访,但更多的人则是去了官渡。 今日是一个例外。 当晨起的时候,一辆车辇缓缓的从远处行驶而来。 范府的门房看着那车辆而来,脸上带着得意的神色,即便他只是一个门房,可来人想要见相国,就必须是先通过他这个卑贱的门房。 无论对方是什么人。 都一样。 他趁着这个机会,收到了不少的银钱。 而今日这车辇看起来豪华无比,像是世家大族才能够使用的,门房的心中暗自高兴,这次可以多收一些银钱了。 倒是一件好事。 可车辇却缓缓的停在了“太师府”的门前,从车辇上走下来一个青年,身体修长,衣着干净整洁,其上佩戴着华贵的配饰,腰间带着容臭,左侧的腰间一块美玉悬挂其上,些许垂丝落下来如同天边青霞。 范府门房怔愣着看着远处那从车辇上下来的人走到太师府前,脸上带着平和而又恭敬的神色。 “学生齐国田氏田文,请见秦太师陈守。” “还请通传。” 太师府的门房斯文有礼,恭恭敬敬的回禀道:“还请先生静待片刻。” 而范府的门房则是刻意大声的嘟囔道:“真是没什么眼力劲儿,这个时候还请见太师,太师有什么用?不过是泥塑的罢了!” 田文听到这话的时候,心里微微一动,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门房。 太师府的门房有两个人,刚才进去通传的是一个,另外一个就在自己面前。 而这门房一动不动,像是没有听到那人刻意说的话一样,只是依旧平和而又恭敬。 田文的心中不由得感慨,果然是陈氏的门房啊。 世家大族的门房,便应当有如此的从容。 他的心里不由得对范雎此人再次降低了预期值,能够有这样子门房的人,岂会是什么宽容大度的人呢? 不过片刻,太师府内传来一阵脚步声。 陈守走了出来,脸上带着些许笑容,他看着站在那里的田文:“不知孟尝君来此,倒是有失远迎啊。” 他一伸手,轻声道:“请进吧。” 范府的门房站在那里,看着两人走进去的背影,小声的啐了一声:“呸,什么东西。” 而这一切,都被暗中监视着众大臣的“黑冰台”之人所记录了下来。 陈守坐在院落中,些许风吹拂过院落中的池塘,吹皱一池春水。 “不知孟尝君来访,有何贵干?” 田文端起茶杯,微微抿了一口,感慨着说道:“这“茶”果然是如同传闻中的一样,初入口的时候苦涩,而后略微回甘,若人生百态一般,起起伏伏。” 陈守笑而不语只是也品着茶水。 田文并没有绕太久的弯子,直接了当的说道:“今次前来,实为求陈氏庇佑。” 他坦然的说道:“田甲的叛乱让齐王对田氏的防备抵达了巅峰,若是田氏再不想办法,恐怕再过十几年,齐国内便只有一个“田氏”了。” 陈守默然不语:“陈氏的处境,你应当知道的。” “哪里还有什么余力去庇佑田氏呢?” 田文听了陈守的话,却是忽而一笑:“先生难道觉着,那些蠢货看不出的东西,文也看不出么?” “陈氏看似衰落,实则是更进一步啊。” 他的声音中带着感慨:“能够在巅峰时候急流勇退的家族,怎么能够不长久呢?有能够立刻做出决断的家主,这样的家族怎么能够不绵延下去呢?” 田文声音恳切的说道:“田氏不求大富大贵,只求能够在这乱世中活下去罢了。” “还请先生成全。” 陈守端着茶杯放在那里,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才说道:“听闻你请见王上?” 田文回答道:“是的。” 陈守再次问道:“王上可是同意见伱了?” 田文微微点头,这是他来之前才收到的消息,也正是因为收到了这个消息,所以他才会前来面见陈守。 “是的,今日见过太师后,我便要入宫见王上了。” 陈守看着田文轻声道:“去吧。” “见过王上后,再见陈氏。” 陈守所说的不是见他,而是见“陈氏”,这话里面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若是嬴稷留下了田文,那么陈氏也会选择“护佑”田氏。 或者说,默认田氏的进入。 有些时候,田氏并不是需要一个强大的“庇佑者”,因为田氏本身的势力就很强,它需要的是一个“默认”,或者叫做“通关文牒”。 时间匆匆如水一般流逝,孟尝君来到了秦国,并且与太师陈守详谈的事情就传了出来。 而一些消息较为灵通的人也是知道了孟尝君对陈氏以及对范雎的态度。 这让那些人十分困惑。 为何不先见国相范雎,而是先见了太师陈守? 孟尝君想做什么? 这一点,暂时无人知。 众人知道的是,在见完了陈守后,孟尝君于当夜入宫面见秦王。 其具体与秦王聊了什么,谁都不知情,众人知道的仅仅是孟尝君入宫后,与当年的商君见秦孝公一样,在宫中呆了足足三日,等出宫的时候,秦王的诏书便下达了。 天下贤才心心念念的秦国右相之位,已经有了归属。 齐孟尝君,田文。 官渡 祠堂内。 烟火气不断的弥漫在这小小的祠堂中,如今已经四岁能够走路、会说话了的小小少年坐在祠堂里。 他被关了禁闭。 圆嘟嘟的脸上明显带着不服气,小孩子还在嘟囔道:“为什么要关着我?难道我反抗还有错么?” 他是陈慎被过继给陈瞻的那个孩子。 如今也已经是这个年岁了。 秦国与赵国的边界处。 五国与秦国的战争发生在涂水之畔,主战场是赵国,原本这种情况下,身为赵国主将的“廉颇”应当成为盟军主帅的,但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赵国主动退却了,于是盟军的主帅成了燕国的乐毅。 主将成了乐毅之后,他自然不能偏袒燕国的士卒们了,甚至还需要让燕国的士卒们更勇猛、更加不畏惧生死才可以。 有危险的事情,一定是燕国的士兵们身先士卒。 因为乐毅要证明自己没有偏袒任何人。 或许赵国是因为这样子的原因退却的吧,历史中研究这一战的人并不多。 这并不意味着这一场战争在整个“战国”时期不重要了,恰恰相反,这一次的战争可以说是战国时期仅次于“武城血战”的战役了。 因为这是“战国巨变”的两个重要节点之一。 研究这一场战役的人之所以很少,是因为这一场战役没有什么可研究的。 这是一场不对等的战役。 “涂水之战”与“昆阳之战”并称“战争史的两个不可思议”,因为这两场战争的胜利全都是靠运气。 当然了,涂水之战或许还有后来被封为“武安君”的四大名将之一白起的能力。 总而言之。 在这一场战争爆发之前,燕国名将乐毅不知为何突然风寒病重,之后赵国的主将廉颇顶了上来,而就在廉颇成为主将的当日,这位“战国四大名将之一”同样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生病,甚至比乐毅病的还要重。 他甚至无法从床榻上下来了。 而这种情况下,秦国的主将白起、副将司马错、赢疾身体却十分健康,并且开始指挥战争的开始了 若是换做之前的时候,听闻敌方的主将病重,或许还会假惺惺的讲什么“礼”而退去,等待敌方主将病好了之后再打,但现在? 就一个字。 打。 就一句话。 趁你病,要你命! 一场本应该十分宏伟的战争,就这么结束了问题是这场战争无论是从参战人数来说,还是从战争的结果来说,还是从战争的参与者来说,亦或者从这场战争的影响来说,都应该是一场轰轰烈烈的、足以记载在历史上的一场战争。 后世华夏普及了义务教育之后,在初中阶段的华夏史中,关于战争的一段描写中,将“涂水之战”与“武城血战”并列为战国时期影响最大的两场战争。 课本上给出的理由是这场战争对当时的时局变化有很深远的影响。 其一,“涂水之战”后,六国更相信“天命之说”,间接使秦国人心所向;其二,使五国合盟再次破碎,改变了五国针对秦国的局面,使六国的统治更加不得人心;其三,使诸多人才投靠秦国,使得秦国的实力大大增强。 就这样,一场针对秦国的战争就这么结束了 当战争结束了之后人们惊奇而又熟练的发现,这一次的战争又是草草结束后,一种奇怪的说法开始在天下间流传。 “为什么历年来六国针对秦国的战争都会虎头蛇尾?因为秦国有上天庇佑!” “上天有灵,诸夏的气运在秦!” 这样的说法开始广为流传. 而六国的国君在听闻这个消息之后,也都开始有些凝重的害怕了起来 是否诸夏的气运真的在秦? 而赵惠文王则是提出了一个可怕的构思,五国中是否已经有人如同楚国一样,悄然的投靠了秦国,所以这一次的战争才会依旧虎头蛇尾? 他开始害怕了。 而他解决害怕的方式,便是将五国合盟变成了“三国”合盟。 韩赵魏。 韩赵魏三国的君王再次举行盟会,或者说是三位君王见了一面,之后决定紧紧的捆绑在一起。 流言之所以能够流传,是因为没有一个铁血的战争问世。 赵惠文王决定要秘密的图谋一场战争,这场战争一定要让天下人都知道,所谓的诸夏气运在秦,不过是妄言! 昭襄王十四年冬,战争结束了。 回到了咸阳城的白起获得了奖赏,他被封为“武安君”,与已经故去的“陈瞻”一样,成了秦的武安君。 第三章:立身【一更,求订阅】 白起因为“涂水之战”被封为武安君的事情传回国内,几乎所有的武将都在反对。 就连白起本人也反对此事。 在秦国士卒的心中,在秦国“士”的心中,武安君的爵位封号至高无上,白起自认为自己还未曾有当年武安君陈瞻的功劳,因此不敢接受这个封号以及爵位。 司马错、赢疾两人也都纷纷上书,请求嬴稷能够更改自己的想法。 章台宫中 嬴稷看着一封封奏疏,眼睛中闪过一抹阴沉之色,他其实也不是很想要封白起为武安君,他其实只是想要试探一下而已。 试探“陈氏”在秦国内部的影响到底有多深。 如今却是看出来了。 连“武安君”的封号,都因为“陈氏”而变得荣耀无比了么? 他能够清晰的看出国人甚至是白起都是真心诚意的觉着,武安君的封号至高无上,白起甚至已经因为诚惶诚恐,而连续上书了四五道密信了。 嬴稷闭上了眼睛。 他的脑海中带着些许思索,之后脸上的笑容再度消失。 如今还不是去除陈氏的好时机。 “战国大魔王”的威名还未曾远扬,不说六国了,就算是国内对于嬴稷的威名也没有几个是非常认可的,这是需要时间一点点积累的。 若是将时间往后推迟三十年,那么嬴稷说要封谁为武安君,谁就是武安君。 他想要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 他的话没有人可以反驳,甚至没有人敢开口质疑,无论是当着嬴稷的面还是背着嬴稷,在嬴稷身后说这些。 “传寡人诏令。” 嬴稷闭上眼眸,说出了一段话语。 范府 范雎坐在家中脸上带着焦虑之色,他是一个聪明人,也是一个多疑敏感的人。 虽然没有如同历史上那样受到魏相的猜忌而受到诸多磨难,但他依旧是一个发自骨子里的“睚眦必报”之人,因此在他的眼睛中,这世上的人多数都是与他一样的睚眦必报。 孟尝君田文是一个好脾气的人么? 范雎不知道。 太师陈守是一个好脾气的人么?看着像是一个好脾气的人,但范雎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能够以德报怨的人存在。 而如今,他因为一个小小的门房就得罪了两个人。 这两个人的权势并不比他差,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来讲,比他的权势还要更盛。 因为宫中已经传来诏令,令孟尝君田文为右相。 这是自从右相这个位置出现之后,第一次有除却陈氏之外的人担任这个位置,这不由得让范雎更加害怕了。 他开始日夜担忧,担忧来自孟尝君的报复。 当然—— 他没有等到孟尝君的报复,或者说还没有等到孟尝君的报复之前,先等到了来自“陈氏”的报复。 或者说不是陈氏主动的报复。 不知为何,范府门房对陈氏不敬、对武安君陈瞻、文安君陈慎、安国君陈野不敬的消息传了出去,整个咸阳城闹得人尽皆知。 这座以往平静的城市第一次热闹了起来。 却是沸腾的愤怒。 从不知道哪一天开始,范府的人出门都会被斜眼以待,经常给范府送菜肴的人也开口婉拒,表示自己生病,不能继续做这一桩生意了。 范雎能够明显的感觉到,咸阳城的人对他的态度发生了变化。 春江水暖鸭先知。 咸阳城以及朝堂中“陈氏”“学宫”这两脉的官员们对待范雎的态度,自然影响到了整个朝堂对待范雎的态度。 范雎更加害怕了。 于是,他一边处理朝堂的政务,一边等待着来自君王的反应。 他想知道,君王会是一种什么样子的想法。 太师府 这里是陈野往昔的居所,自陈野入了咸阳城,从商君府出来之后,便一直居住在这里,后来从司寇府变成了相府,变成了安国君府,又到了陈慎的手中变成了文安君府。 陈慎离开后便成了武安君府,陈瞻离去后这里成了太师府。 陈守坐在院落中,看着面前的书简,脸上带着无奈之色,他能够感受到对面范雎的焦虑,但他有些不理解,为何咸阳城中这一次的风雨突然闹得这么大? 这不符合常理。 也不应当。 他放下手中的书简,轻轻的敲打着桌子,轻声叹道:“看来,王上还是对陈氏不放心啊。” 陈守有些无奈的叹气。 能够在咸阳城中推动这些事情发展的人,除却那高高在上的秦王之外,还能有什么人呢?没有了。 陈守看向遥远的东方,似乎穿过一层层的云雾看到了那云雾后面的官渡,像是看到了官渡中生活着的兄长等人一样。 他不再叹气,只是低声喃喃自语:“幸好啊,陈氏已然离开了咸阳城。” “即便王上想要做什么,也不会将事情做的太过。” 如今的咸阳城中,陈氏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其余的子弟尽皆是回到了官渡封地中。 昭襄王十五年的春天在一件件的事情中如约来到了这一片大地上,而开了春之后,官渡陈氏陈慎所开办的“学校”便开始招收学生了。 这是如同当年“孔丘”一般的私学。 在孔丘之前,几乎没有人大规模的开创私学,即便是招收学生,也是如同挑选孩子一样,仅仅是收下几个学生,以为自己传承“衣钵”和学业。 在孔丘之后私学才逐渐的变得多了起来。 当然了,孔丘的私学虽然并不限制学生的出身,更是招揽了三千名弟子,但他的精力显然是没有那么多的。 他每年都会在某些固定的时候,开坛讲学。 就是“公开课”的意思。 而在其余的时候,大多数只有极少数的一部分人才能够得到孔子的教导,并且见到孔子本人,提出自己的疑问。 这些人要么是天资十分聪颖,要么是身份十分显贵,要么则是在“仁义”上有自己独特的表现。 至于其他的人,便是这些人“代师”教导。 所以孔子传言的三千弟子中,真正被孔子教导的人大多数都出现在了《论语》中,其余的只能算是他事实上的徒子徒孙罢了。 而陈慎所开创的私学,与孔丘又有一些不同。 他固定在每天讲学“两个时辰”,这个讲学具都是“开坛”一般的公开讲授,下午则是会抽出一个时辰来为他的“弟子”解惑,而他的“解惑”也出乎了人们的预料。 陈慎的解惑是令弟子将大多数人的困惑不解整理出来,而后针对这个“困惑”解惑,以此引导。 这依旧是针对大部分弟子的“开坛”。 至于一对一的弟子,陈慎虽然比之孔丘年轻力壮一些,但也依旧有些顾及不暇。 所以也只是挑选出来一部分,跟随在他的身边。 说是弟子,更像是“侍者”。 当然了,这个时代中的老师与弟子的关系,很多时候也的的确确像是“被侍奉者”和“侍者”,学子们为了求学,是愿意把自己当成是侍奉人的人的。 这是因为这个时代知识宝贵,不能轻易得到所产生的特殊效果。 而陈慎在教导这些人的时候十分坦诚的告诉他们,自己也仅仅只是学习到了自己父亲陈野的些许智慧罢了。 他在为自己的父亲扬名。 而当陈慎所教导的弟子被允许离开他的身边,前往各国任职的时候,人们才恍然之间发现,这些弟子中所诞生的贤才竟然如此之多。 十个里面,竟然有七八个都是贤才之人,可以直接任命为官,治理一方。 这个事情不仅仅是秦王嬴稷发现了,天下其余六国的国君也都发现了,因为陈慎并没有限制不招收其余国家的弟子,这些人在学成后,虽然心中抱有一丝愧疚,但更大的“大义”让他们只能忽略这一丝的愧疚。 那个大义叫做“家国”。 秦王并没有因为陈慎的做法而生气,只是更加开心的感慨陈慎的贤德。 至于是否真心,这倒是让人有些不清楚了。 而经过涂水之战后,五国的合盟也是变得十分松散,他们好似是不想要继续合盟伐秦了。 燕国名将乐毅更是在公开场合表示,他在战前的“重病”绝非是偶然,一定是有人陷害他,这个陷害他的人一定是得到了某位王的允许。 这个说法得到了燕昭王的认可。 昭襄王十五年的夏天,在暴雨声中,秦王嬴稷收到了这一年的第一个好消息。 燕王公开表明退出五国合盟,不再插手中原的事情了。 在这个消息之后,齐国似乎也认识到了自己如今的国力和之前大不一样了,所以也宣布退出了五国合盟,他们在专心的发展自己的势力。 毕竟,在此任齐王之前,齐国一直处于一流的强大地位。 虽然比起来秦国差了一些,但不应该与燕国、赵国都拉开了距离才对. 五国合盟,彻底的破裂了。 楚国,都城。 楚顷襄王脸上带着得意之色,他看着身旁的黄歇笑着说道:“春申君啊,你瞧,我父亲以及我当初的做法是不是十分的正确?” 他的脸上带着嘲讽:“除非有灭顶之灾,亦或者秦国真正的开启吞并六国的进程,否则所谓的“合盟”便是一戳便破的东西,是不可能巩固的。” “涂水之战失利后,虽然五国并没有损失城池,可却被迫为了求和而给秦国送去了大量的钱财金银。” “五国在这一场战争中即便没有损失太多的士兵,但一直输给秦国给他们士卒带来的恐惧却是比死亡更加可怕,日后他们的士卒真的还有胆子敢反抗秦国么?” 黄歇略微犹豫,只是说道:“可楚国还有多少城池可以割让呢?” 他的神色忧愁:“秦王的寿数大多短暂——上一任秦王活的时间已经够长了,但也仅仅是活了近三十多年的光阴。” “如今已然是昭襄王十五年了。” “这位秦王还能够活多久?” “待到这位秦王崩殂,盟约自然而然的就结束了,届时楚国想要怎么办呢?” 楚顷襄王脸上带着诧异的神色,他看着黄歇说道:“用些许城池,换取二十年的和平时光,难道不好么?” 他笑着说道:“下一任秦王即位的事情,那便是等到下一任秦王即位的时候再说吧。” “再用一些城池换取一二十年的和平,也依旧值得。” 楚顷襄王并不是一个昏庸的君主,相反,在他与春申君黄歇的经营下,楚国的势力正在逐渐的恢复,但因为楚国是一个“小邦周”的缘故,所以楚国想要发挥出强大的力量十分困难。 可车辙已经被改变了。 秦楚之间并没有不可化解的仇恨,就像是寻常的两个国家一样。 在历史的长河中,秦楚的车辙已经在潜移默化中发生了改变,因为楚怀王没有死在秦国,更不是因为秦王嬴稷的威胁而在逃跑的时候死的,张仪也没有用口空白话化解楚国与他国的合盟,没有违背自己的诺言。 没有把楚国当成傻子来耍。 所以秦楚之间的不可化解的仇恨,在一开始就没有出现。 而这样的情况下“楚虽三户,亡秦必楚”的宣言是否还会出现? 这是一个问题。 咸阳城 一直焦急等待着结局的范雎,终于等到了他想要等待的东西。 秦王嬴稷下诏,赐死那位多嘴多舌的门房。 而且是公开下诏,没有给范雎一点脸面,像是根本不在意范雎一样。 这与历史上的君臣相合同样不同,范雎在听到诏书的时候,心中的焦虑更重了。 他开始思考,秦王是否会如同赐死门房一样,将自己也赐死? 前所未有的恐惧开始在他的心中萌发,而后覆盖住了他整个人,让他不由自主的颤抖。 哪怕他的心里在安抚自己,自己与门房是不一样的。 官渡 陈慎坐在家中,一边翻阅着自己整理的典籍,一边叹了口气,脸上带着从容之色:“终于将父亲这么多年的思想整理出来了!” 《陈子语录》更像是一本不成熟的著作,只是为了给陈野扬名。 他如今所编著的《法经》才是他为父亲准备的“著作”。 如《道德经》《论语》《墨子》一般的著作。 某处山野之间。 陈安打了个哈欠,看了一眼身旁的两个小豆丁无奈的叹气:“你们两个,能不能不要这么烦?” 第四章:与时代背离之人【二更,求订阅】 两个看起来大约摸七八岁的孩童其中一个拉着眼皮,冲陈安使了个鬼脸。 其中一个看起来更“精致”些的孩童说道:“略略略,师兄你就是嫉妒老师更喜欢我们两个,所以才会一直对我们不耐烦的。” 陈安翻了个白眼,看着蔺礼有些不屑的说道:“我?嫉妒你们?” “笑话。” 他环抱着手臂,看着蔺礼以及陈鲈说道:“老师再喜欢你们两个,不也是把伱们两个交到了我手里?” “再者说了.” 陈安微微一笑,冲着陈鲈说道:“小子,你是不是皮痒了?我收拾不了师弟,难道还收拾不了你了?” 陈鲈站在那里一脸无奈的说道:“父亲,我并未曾对你用鬼脸,也没有招惹你吧?” “你怎么能够将无法收拾小师叔的怒火,发泄到我身上呢?” 他一本正经的说道:“这是否就是圣贤书籍上所说的“小人”行径?” 看着陈鲈一本正经的样子,陈安蹲下了身子,拉扯着他的脸颊,有些咬牙切齿的说道:“好啊你,跟着你小师叔都学坏了,怎么还会顶嘴了?这些都是谁教你的?” 陈鲈知道陈安并未生气,于是调侃的说道:“当然是师公教我的。” 陈安撇了撇嘴,还没说话,远处便响起一阵脚步声。 或者说是叶子被踩碎的声音。 伴随着声音,远处一个人影缓缓的走了过来,脸上带着些许从容之色,正是陈安的老师,庄周。 他看向陈安有些莫测的说道:“是我教的,如何?” 陈安连忙轻咳一声,脸上带着些无赖的神色:“嘿嘿,既然是老师教授的,那我能怎么办呢?只能听着就是了。” 他耸了耸肩肩膀,连忙转移话题道:“老师,你怎么来了?” 庄周冷哼一声,继而看向了站在那里的蔺礼:“你父亲又来了一封信,想让你回去,你是否愿意?” 蔺礼神色中带着些许犹豫,事实上他有些想念家了,但他却不舍得与陈鲈以及师兄分离。 他思念父亲是真事,会思念师兄以及小师侄也是既定而无法改变的事情。 当即叹了口气,准备说什么的时候,不远处的陈鲈拉了拉自己父亲的衣摆。 陈安站在那里看够了热闹之后才笑着说道:“师父,小师弟也已经一两年未曾回去了,他尚且是个稚童,难免心中有思念家乡的情感。” “可他一个人回去的话,路途遥远怕是会出问题。” “不如便由我和鲈儿两人一同陪着他回去?待到过了今年的冬日再回来陪着您。” 他嬉笑着说道:“您觉着这样如何?” 庄周瞥了一眼陈安嬉笑的样子只是微微点头:“也好,便这样吧。” 他沉吟了片刻后又说道:“你们不必着急回来,你离家也有多年了,鲈儿更是已经许久未曾回去过了。” 陈安来拜师的时候是昭襄王十年,如今已然是昭襄王十五年了。 五年光阴未曾归家,于孩童来说是会思念家乡,和如何能够有成人思念家乡的情绪来的绵延呢? 稚童或许会有些思家,但那种情绪一般都是来的又快又猛,但去的也是又快又猛,可成年人的思念,则是绵延不断而又痛楚的,几乎时时刻刻蔓延。 陈安站在那里有些许沉默,他正想说什么的时候,庄周已然转过了身。 他本是道家的先贤,性格又比老子更多了几分的“逍遥”之感。 纵然已然这个年岁了,整个人看起来却也依旧十分轻松。 待到庄周离开了后,蔺礼才抬起头看着站在那里的陈安说道:“师兄,您也会想家么?您也会想父母么?” 想家?想父母? 陈安站在那里,想如同之前一样嬉笑怒骂将这个事情拆过去,可却始终做不到。 他的父母早已经逝去,而家对于他来说也早就成了一个没有意义的“符号”。 官渡算是他的家么? 陈安不知道,但他觉着,自己是时候该回去一趟了。 昭襄王十五年的时间过得很快,整个咸阳城都处于一种一如以往的平和。 咸阳学宫该如何还是如何,朝廷看起来好似是除却更换了两个国相之外,其余的倒也没有什么区别。 人们觉着日子一如既往。 当然,有一个人不这样觉着。 范雎。 范雎坐在相府中,脸上的神色带着浓密的忧愁,他的手不断的在袖子中摩挲着,显得十分挣扎。 他在考虑一件事情,一件与这个时代背离的事情,一件若做出来,会让天下所有人都觉着震惊和迷茫的事情。 范雎想要逃离秦国。 是的,辞去相国的位置,逃离秦国。 在战国这个时代,士子逃离某个国家,之后去往其他国家担任国相的位置这种事情是很平常的,不说其他的,就说现如今秦国的右相田文,他之前不就是齐国的孟尝君以及国相么? 比如乐毅、邹衍,他们在去往燕国之前,都是其他国家的名士和臣子。 这个时代并没有那么多的讲究,在过分强调“礼”之外,士子拥有较大的自主权。 可那都是被国君猜忌之后,或者从弱国前往强国。 唯有范雎不同。 表面上看来,秦王嬴稷并没有猜忌范雎,甚至还十分信任他——从他身上并不比右相田文身上少的事务就可以看出来。 而天下间比秦国更强大的国家根本没有的。 可范雎依旧想要逃跑。 他按了按自己的额头,在秦王嬴稷赐死那位门房的诏书下达之后,他就想要求见太师“陈守”,也想要求见右相“田文”,在被拒绝了之后,范雎送上了大量的金银财宝。 而这些统统被退回了。 这让范雎更加害怕与恐惧了,这两位是否想要联合在一起,搞死自己? 秦王会支持孟尝君+陈守,还是会支持自己? 在范雎的心里,这似乎并不是一个难题,他觉着秦王一定不会选择自己 因此,他准备逃跑 可范雎的内心并不舍得秦国国相的位置,于是他还想等一等。 太师府 陈守放下手中的杯子,看向坐在自己面前的田文,脸上带着困惑:“孟尝君为何又来找我?难道是有什么事情?” 田文则是一脸无奈:“并非我想要打扰文候,而是有一桩事情不得不让文候知晓。” 就在三个月前,昭襄王下令加封陈守为“文候”,这属于关内侯的一种,没有封地,算是一种“虚称”的爵位和荣耀,显示秦王嬴稷对陈氏的信任以及重用。 当然,陈守本人并不在意就是了。 他看着田文好奇的问道:“什么事?” 毕竟陈守觉着,自己已经这般藏着了,自昭襄王十年以来,或者说自从昭襄王元年开始到现在十五年了,他压根就没参与过朝堂的事情。 难道还有什么事情能莫名其妙的掺和到自己? 田文对此也十分无奈,他看着陈守说道:“范相觉着你我已经憎恨上了他,并且正在图谋陷害他。” ? 田文继续说道:“他还觉着,你我的蛊惑已经成功,王上正在准备下令诛杀他。” ? 陈守的脸上冒出了一脸的问号,他十分迷茫的说道:“范相?为何?” “我们二人与范相有什么接触么?” “他为何会觉着你我憎恨上了他?” 田文将那天的事情解释了一遍,陈守依旧不理解:“可这样的话,难道不应当是他憎恨上了我们么?毕竟因为我们的缘故,王上诏杀了那位门房?” 说实话,陈守对这件事情已经记不清了,他没有想到这会成为范雎害怕的理由 田文则是耸了耸肩膀:“他觉着那是对我们的不敬,我们一定会憎恶他。” “且——之后他求见太师,太师将他拒之门外,甚至送的贿赂都全数退回了。” “他觉着太师不想与他化解这个仇恨。” 陈守听得眼角抽搐:“可是自从回到了咸阳城,被先王赐太子少师后,我就没有收过任何人的贿赂。” “自五年前,陈氏的其余人离开咸阳回到封地后,我更是什么人都没有见过。” “哦,见过孟尝君你。” “又不是只拒见了范相,他为何会这般想?” 田文看着陈守心中也是十分无奈,他正准备说什么的时候,本应在门外等候的小厮突然急匆匆的走了过来,脸上带着焦急的神色。 与之一同前来的还有嬴稷身边的内侍。 内侍脸上带着焦虑,看着坐在那里的田文以及陈守说道:“文候、田相,终于找到你们了!” “王上急诏,令二位速速入宫!” 陈守与田文对视一眼,心里一顿。 难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两人当即起身,一边走一边吩咐道:“备车马!” 章台宫中 嬴稷的脸上带着焦急以及愤怒,他的愤怒几乎无法掩盖,因为就在刚刚发生了一件丑闻。 令嬴稷觉着自己以及大秦都蒙羞了的丑闻。 当大殿外开门的声音响起,嬴稷抬起头看着走过来的陈守以及田文,一脸阴沉的说道:“范雎弃官而逃了!” 弃官而逃? 陈守和田文对视一眼,脸上带着茫然无措。 范雎的行动力这么强的么? 田文当机立断的说道:“王上,不知是何时逃亡的?” 嬴稷看着田文,脸上带着怀疑:“你知道他要逃?孤看你一点惊讶都没有。” 田文叹了口气解释道:“臣其实不知,但确实有些许揣测。” 他从袖子中拿出一封密奏:“臣掌管一部分情报机构,因此可以看到最近关于范雎此贼的信息,同时也知道了他与我、文候之间的误会。” “方才臣在文候府中,便是因为这个。” “我本想与文候商议一下,什么时候找一找范雎与之化解误会的,但没有想到他的动作竟然这么快。” 说到最后,田文的声音中已经带着了无奈。 嬴稷眯着眼睛,看着田文手中的奏文,又是看了一眼站在那里一脸无奈和从容的陈守,这才是将心中的怀疑收敛了起来:“原来如此。” 他的声音中依旧带着怒火:“此贼之前冒犯文候、孟尝君,我已然放过了他一次,谁曾想到他竟然不知悔改,竟弃官而逃!” “此等背弃恩主之人,孤倒是要看看,谁人敢留!” 嬴稷几乎是怒吼着说出了这句话,而陈守、田文两人则是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昭襄王十五年,秦相国范雎弃官而逃。 途径韩,韩王以留,奉为相国。 而当范雎成了韩相之后,便开始了在韩的一系列变法,试图让这个已经逐步开始衰落的国家重新焕发生机。 对于范雎的做法,天下人纷纷不解。 因为照如今看来秦王并未怀疑、猜忌、甚至是辜负范雎,可范雎为何要抛弃秦国? 就连范雎本人都无法说出理由,也因此,天下人纷纷指责范雎背恩弃义,乃是小人行径。 官渡 陈靖扶额叹气,拿着这个月的第三封急诏前往封地内的学校,去找他的那位已经像是“隐居”了的大哥。 刚一进门,就看到陈慎正在教训陈赞,而陈赞低着头一脸的委屈。 陈靖轻咳一声:“大兄?” 他挥了挥手中的诏书:“王上这个月第五封急诏了,您怕是必须要前往咸阳城了” 陈慎抬起头,看着陈靖手中的诏书颇为无奈。 两个月前,秦国相范雎弃官而逃,前往韩为相,这件事情在天下引起了巨大的风波。 韩以及其余五国国内传出来的消息是说,秦王并不像是传闻中的那般仁义,而是多疑、喜猜忌,不然为何一亲政,为秦国立下汗马功劳的陈氏便几乎全部都告老回到了封地? 若是一个陈氏还不够证明,那么再加上一个范雎还不够么? 就连秦国内部都有不少这样的说法流传,而为了打消这种消息,嬴稷已经在这个月之前已经发了四封诏令,言辞恳切的请求他这个“右相”再次回到朝堂。 与此同时,甚至还在诏令中所说,要诏“陈靖”入朝为大司农,诏陈昭为“司寇”,诏已经在深山老林中隐居的“陈安”为“少良造”。 陈慎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这便是君王啊。” —————————————————————————— PS:这一章其实是一个铺垫,无论是陈安、陈鲈、还是范雎、蔺礼都会在这一卷有很大的戏份哦~至于是什么戏份,大家猜一猜。 第五章:“以身立秦”【一更,求订阅】 君王素来寡恩,翻脸很快。 用你的时候或许可以奉承你,但用不到你的时候,便弃之如履。 陈慎看着站在那里的陈靖无奈的叹了口气:“伱如何想?” 嬴稷要启用的不只是他一个人,还有陈氏其余的几位。 他自己倒是好说了。 陈靖耸了耸肩膀,看着陈慎说道:“如今王上急切的想要证明自己不是那种寡恩的君王,所以一定是要启用陈氏中的人的。” “但不也不用陈氏的所有人都回去吧?” “一个人足以证明了。” 陈靖随意的坐在了陈慎的旁边,一边偷偷挥手让陈赞赶紧溜,一边感慨的说道:“大兄一个人回去就是了。” “替我与王上说,靖才疏学浅,恐难承担大司农之职。” 陈慎看着陈靖,良久后微微叹气。 只要陈氏还在秦国内,与秦王的关系便不能够搞的太差,不过如今已然是切割了,也不必管那么多了。 他轻声道:“我过两日会入咸阳。” “王上需要的仅仅是一个标签罢了,我会替陈氏成为这个标签。” “昭儿早晚是要入仕的,待到他游历诸国后,待到我与四弟撑不住的时候,再让他进入朝堂上吧。” 陈慎想让陈氏与秦国切割,并不是与秦国完全没有关系,那是不可能的。 因为未来统一天下的一定是秦国,陈氏想要绵延千年,怎么可能脱离国家政权单独存在呢? 若是那样,家族又怎么能够绵延千年而成为“世家”呢? 他需要的只是暂时将那过于“发烫”的陈氏与秦王的关系,放入冰水中暂时冷一冷。 陈氏已经成为两任秦王的老师了,这样的关系不能再继续下去。 昭襄王十五年秋,文安君陈慎应诏入朝,再次担任了秦国右相国的位置,而陈氏的其余人却以“才疏学浅”为由,拒绝了征召。 和陈慎之前所设想的一模一样,有他进入朝堂,天下的流言少了很多。 毕竟三公与三师的位置,陈氏再次占据了两个。 且其中一个是百官之首的国相位置。 那些之前攀附陈氏,之后感觉陈氏要倾倒的人们,看到陈慎再次成为国相,又重新想要聚拢在他的身边了。 但这一次,以陈慎为表带的陈氏拒绝了这些人的“汇拢”。 陈氏不再需要他们了。 当陈慎再次回归朝堂的时候,他才恍然之间发现一个问题,如今的朝堂变得他快要不认识了。 秦国与他之前在的时候相比,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首先是国内的政治与倾向。 因为秦楚再次处于蜜月期的情况,所以很多楚系一脉的臣子们再次被启用,并且在朝堂上占据了很大的一部分势力。 其中的代表则是宣太后的兄长魏冉。 魏冉在朝堂上的势力在陈慎离开之后逐步的扩张起来,他们几次想要改变秦律,但因为“嬴稷”知道秦律对于秦国来说的巨大作用,所以都驳回了。 但他们依旧不死心。 因为这些“楚人”觉着,陈氏之所以能够把控朝堂那么多年,依仗的便是他们对于“秦律”的解读以及依靠。 若是能够掌控秦律,便能够如同陈氏一般掌控朝堂了。 而为了能够达到这样子的目的,楚系一脉着人控制住了“司寇”这个位置,但这一任的司寇却并不能够“公平公正”的决断很多事情。 这就导致了朝堂、国内很多事情的改变。 国民们对于秦律开始有了质疑,因为有些时候,秦律并不能够很好的执行。 陈氏在前些年用三代人打下来的“信任”,仅仅在这离开的五年内,就几乎被消耗一空了。 但楚系一脉的人并没有这样认为。 他们认为“民”是不重要的,国人也是不重要的,重要的是那些“贵族”势力,秦国想要更加强大,则是要收拢这一部分的势力。 这是他们与陈氏最根本的区别。 也是秦国和楚国最根本的区别。 楚国如今国内有三大势力,景、屈、昭,这三个家族势力就如同是三个“封国”一样,他们与楚王其实是共同治理楚国的。 像是后来会闻名天下的“项氏”此时还未曾有什么苗头。 是从项燕开始,才逐渐的成为楚国的大势力的。 如果说这个时期的秦国已经成为一个较为完善的“封建专制”国家的话,那楚国就像是一个披着封建专制国家外衣的“奴隶制”国家。 他的统治者看似是楚王,其实是四个大奴隶主。 楚王、景氏、屈氏、昭氏。 在吴起变法后,楚王并没有抓住那难得一见的机会,将国内的诸多封国势力压下去,反而是被这些势力抓住了机会,于是成了现在的样子。 陈慎放下手中的竹简,微微的按着额头。 这是第一个问题。 第二个问题,田文的问题。 田文比起来苏秦、张仪来说,他的倾向是更类似于想要“和平稳固”发展的,这一点其实可以从他治理齐国的时候就能看出来。 但无论是“苏秦”还是“张仪”亦或者是“陈慎”“陈野”为国相的时候,他们制定的策略都是“外侵”。 猛然之间的巨大改变,让秦国国内很多人都不适应。 军士们渴望战争,渴望通过“军功”来改变自己的阶层,成为上层人物,可上层人物们已经开始想着要停止战争了。 一座战争机器想要停止,那内部操控机器的人或许都会受到这机器的反噬。 原本的历史中,始皇帝嬴政之所以不愿意停止对外战争,之所以在一统天下之后还发动对外战争的原因,便是如此。 因为他不能停止。 若是他停止了战争,那些失去了上升阶层的士卒们会首先撕碎这个国家。 “叩叩叩——” 陈慎微微的敲打着桌子,这对于他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这些问题的解决,必须有赖于“战争”。 无声的战争。 陈慎将眼睛微微的转向远处的某个地方,战争的开始和重要的借力,便是要从那个地方寻找了。 咸阳学宫! 赵国 蔺相如府 车马缓缓的停靠在蔺相如府前,而后停了下来,从其上下来了三个人。 陈安、陈鲈、以及蔺礼。 蔺礼看着近在眼前的家脸上带着些许的忧愁,他感慨的说道:“已经许久没有回来了啊。” 而看着蔺礼像是个大人一样,装模作样的陈安却是不由得笑了出声:“你啊。” 他不像是旁边的两个人一样开心,因为他感觉到了这一次老师让他们回来的原因。 老师的身体,恐怕支持不了太长时间了。 而且他老师恐怕也看出来了些什么,所以才让他跟着蔺礼一同来赵国吧? 他看着周围与秦国迥然不同的一切微微摇了摇头:“未来的事情,谁又能够知道呢?走一步看一步吧。” 咸阳学宫 垂垂老矣的孟轲坐在那里,看着自己的弟子难得恭恭敬敬的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他笑着说道:“我还以为你忘记了我这个老师了,没有想到你竟然还记得来看看我。” 陈慎略微有些尴尬的说道:“老师,您这是说的什么话。” 他幽然叹气一声:“这几年的时间,我不是因为那些原因不能够来到咸阳城么?” 陈慎反将一军说道:“倒是老师,您这些年没有出过咸阳学宫,甚至连官渡都不曾去一趟,说不得已经在此愉悦到忘记了弟子呢。” 孟轲看着依旧如同当年一般的弟子,颤颤巍巍的指了指面前的书籍。 “这便是你耗费五年的时间,整理出来的著作?” 说到面前的著作,陈慎的神色略微严肃了些:“是的,老师。” “《法经》中的内容,与其说是法家的著作,不如说他是一部真正关于“法”的著作,也是我当初跟着父亲学习后的一些心得,将父亲的理念记录于此。” “当然了,这个并不是最重要的。” 他轻声道:“老师,您身为咸阳学宫的山长,有多久未曾真正的管理过咸阳学宫了?” 孟轲悠然笑着:“你是想说如今学宫中的很多事情,已经违背了当初建立学宫的初衷,并且想知道,是否是我的授意吧?” 活了这么多年,已经八十多岁的孟轲一眼就看穿了陈慎此行的目的。 他笑着说道:“我知道,你想让昭儿尽量的远离国内的政治争斗,但秦王若是相召他也只能回来,于是想让他在我故去后担任“山长”亦或者祭酒的位置。” 孟轲的神色中带着些无可奈何:“但如今的学宫已然不是当年的学宫了。” “还是不要让昭儿沾染了。” 时间会改变一切,即便是当初的意气风发的孟子也逐渐的因为时间的磋磨而感到无力,咸阳学宫当然也是如此。 在陈野时期,咸阳学宫是一个汇聚了诸子百家先贤的地方。 它是神圣而又具有教育意义的。 如今的咸阳学宫,更多的倒像是一个“政治中心”,掺杂着政治与教育的地方。 他不再是原本那样的单纯了。 陈慎听着孟轲的话,不知为何突然觉着心中惆怅,时间改变的东西太多了,一切像是物是人非。 “老师。” 他改变了主意,没有将自己来的目的说出来。 自己的老师已经衰老了,这个时候再将老师拉入这个泥潭当中,便有些不合适了。 “您多保重。” 章台宫 嬴稷坐在宫内,神色阴沉不定。 这些阴沉不是针对陈氏的,但却有一部分是因为陈氏而起来的。 因为他为了填补当初陈氏留下来的窟窿,所以不得不启用了当年他母亲那边的一些人,比如魏冉。 可当范雎弃官而逃,以及之前听到了田文对于如今朝堂很多事情汇报的时候,他才真正的明白了一些问题。比如为何他的父亲临终前让他对付陈氏,但却告诉他秦国离不开陈氏,让他把握一个度。 嬴稷也终于看清楚了,五年前陈氏离开咸阳恐怕不仅仅是因为自己的缘故。 更多的是因为——陈氏想要离开了吧? 秦国国内的政治风云变幻,并没有影响到天下间的动荡。 五国合盟破裂之后,燕国与齐国的关系好像就再也克制不住了一样。 这两个国家因为接壤的缘故,本身就有些仇恨,而当初燕国与秦国联合耿斯汉拿下了齐国的几座城池,将自己的触角深入内陆。 齐国一直记恨于此。 而拿到了这些城池,占据了中原某些地方的燕国,也同样感受到了中原腹地所能带来的好处。 燕国开始想要逐步的吞并齐国,从而扩大自己的力量。 毕竟当年齐国在鼎盛时期,没有少欺负燕国. 燕昭王想要复仇。 这个想法在他的心中不断的蔓延,形成了一层层漆黑色的阴霾。 而这些阴霾终于在某种时候克制不住了。 秦昭襄王十六年,秋。 燕国以乐毅为主将,率二十万大军,发动了攻伐齐国的战争。 与此同时,参与到其中的还有楚国。 身为之前同样被秦国所占据了城池、在战争中损失颇大的国家,楚国做出了与齐国完全不同的举动。 他想要通过战争来缓和国内不断膨胀的矛盾。 这样的做法,应当是很有效果的。 而在外部战争澎湃的情况下,秦国内部的战争也没有停止。 朝会。 嬴稷坐在大殿中,看着台下的众多臣子。 陈慎深深的吐了口气,而后站起身子来,走到大殿的中央,神情中带着些许的凝重。 他在心中一遍遍的念诵着陈氏的家训。 “仰不愧于天,俯不愧于地,问心无愧于己。” 在看到秦国国内的朝堂因为楚系一脉而动乱的时候,当看到秦律以及司法的尊严受到了挑战的时候,已经被秦国抛弃一次的“陈氏”当然可以选择袖手旁观。 但一闭上眼睛就想到那些国人们信任目光的陈慎,无法违背自己的“心”做到袖手旁观。 所以他决定。 要改变这一切。 无论是谁将国内变成这样的,无论他之前有什么样子的决定。 此刻的他都无法袖手旁观了。 “启禀王上,臣要弹劾上卿魏冉、司寇查生。” 战争的鼓声已然响起。 第六章:陈氏的峥嵘【二更,求订阅】 陈慎此言一出,朝堂众人纷纷侧目。 弹劾魏冉、查生? 就连嬴稷也是愣了一瞬间,有些不理解陈慎想要做什么。 或者说不是不理解,而是被陈慎搞蒙了。 在此次陈慎归来之前他曾经与陈慎详谈过,希望陈慎能够令陈昭归来,接手查生的司寇之位,可是被陈慎拒绝了。 拒绝的理由也很简单,陈昭如今正在周游列国,希望能够如同历代先贤一样,总结出自己的思想。 这叫做“开悟”。 既然已经拒绝了,那么现如今又为何弹劾查生? 嬴稷不明白,但他却开口问道:“哦?” “为何?” 陈慎没有理会身后那几乎是要将自己的背用目光穿透的人,也没有理会朝堂上其余人等的迷茫,更是装作不清楚嬴稷话语中的迷惑和不理解。 他只是轻声说道:“臣翻阅近年来的案卷时候,方才看出。” “近几年来,司寇审阅之案,有近乎七成没有按照秦律所判,而是偏袒楚系贵族以及一部分老秦贵族。” “这是有悖秦律的行为。” “是故,臣要弹劾查生。” 嬴稷微微蹙眉,而其余在场的众人也人都是纷纷脸上带着困惑。 仅仅是如此,便让这位刚刚回归的陈氏家主弹劾查生以及魏冉么?他们有些不相信。 相较于是为了维护秦律的尊严,一些没有接触过陈慎的人更相信这是陈氏吹响的、想要霸占朝堂、宣告陈氏回归的号角。 魏冉更是有些不解,他低着头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查生。 查生得到了暗示之后,直接站了出来,声音中带着不解,他也是楚人出身,所以并不理解所谓的“惩罚贵族”也不理解“秦律”的尊严。 他一开口,语气中就带着了些许嘲讽。 “陈相到底是为了秦律,还是为了自己?” 查生的脸上带着不屑:“这几个案件之中,都是民告贵族,那些贵族就算有错,也只是小小的错误罢了,秦律中规定的律法的确是太过于苛刻了。” “而且我也并没有偏袒。” “贵族本就是要比那些黔首高一等的,不是么?” 这话说出后,不知为何查生突然感觉到了一股发寒,像是突然被人惦记、憎恶了一样。 而等到他感受到自己身上那些来自同僚的目光时,他才猛然之间想起来一件事情。 自咸阳学宫开设以来,有不少的普通黔首都脱离了原本的阶级,成为了“士”,此时就站在这朝堂之上。 但想到这一点的查生就更加不理解了。 他们已经脱离了“黔首”阶层,站在了“士”的阶层,难道不应该是开心么?难道不应该唾弃自己原本的出身么? 为何此时他们都像是并不唾弃原本出身,反而依旧与自己所厌恶的“黔首”能共情一样? 而听到查生所说之话的魏冉心中一顿,他知道事情要不对劲了。 当即上前一步,轻声道:“王上、诸卿,查司寇的话大概不是那个意思。” 他解释道:“那些贵族都是出身自王室的宗室,秦国乃是赢姓的秦国,因此对他们稍微宽容了一些罢了。” “难道王室不应当是比黔首们高贵一些的么?” 魏冉强行的将查生话里面的意思扭转,他看着站在那里的陈慎说道:“陈相出身陈氏,母亲更是王上的姑母,身上也流淌着王室的血脉,难道不认为自己身上的血脉比黔首们要高贵么?” 说完这个所谓的“血脉”,魏冉又叹了口气说道:“再者,法乃人为之,难道陈相身为司寇的时候,就没有断过错案么?” “难道陈相为司寇的时候,就没有偏袒过什么人么?” 这是替查生将“偏袒”认了下来,但力图减轻查生的罪责。 陈慎听闻此话,淡淡一笑。 他自豪的说道:“慎担任司寇的位置近乎二十年,这二十年间慎从未有过一桩错案,更不曾有过任何的偏袒。” “昔日落在我手中的所谓“姻亲”或有双手之数,慎尽皆依照秦律处之。” 陈慎又说道:“不只是我,还有我的父亲,安国君陈野。” “昔年,秦律以及新法方才施行没有多久,有逆贼想要试图让担任司寇的父亲践踏秦律的尊严,也想离间父亲与商君,于是挑唆商君族人触犯秦律。” “当时不过一个月左右的时间,父亲依照秦律处置了商君族人近三十人。” “而商君也始终没有出面为其求情,更是在事后赶走了前来求情的公孙氏族族长,言:“秦律至高,你我何人能犯秦律?”也正是从那以后,国内反对新法的人才逐渐的少了起来。” 陈慎说着这些,十分自豪。 他抬起头,看着魏冉,声音十分平稳的说道:“秦律是臣的父亲,安国君陈野与老师商君所修订的,更是孝公亲自同意、历经孝公、先王、以及王上三代的律法,乃是秦国之本。” “昔日先王曾言,此乃国本。” “在孝公时期,尚且没有成为秦王的先王还是太子,他诋毁新法而触犯了秦律,当时臣的父亲,时任司寇的安国君陈野、时任大良造的商君商鞅、以及当时的孝公都参与了这一场“审判太子”之案。” 陈慎的声音很平静,但其中带着锐利,像是一把出鞘的、锋利的宝剑一样。 他像是不针对任何人又像是针对了所有人,只是转过身子,看着站在朝堂上的众人说道:“我想问诸位,司寇查生所偏袒的那些贵族中,谁的地位比之当时身为太子的先王更高?” “有什么人,可以与太子相提并论?” 陈慎上前一步,看着刚才还试图狡辩的查生说道:“查司寇,我想请问您。” “您身为司寇,应当是知晓那一案之判决的。” “当时审理太子触犯秦律一案,我父亲陈野是如何判决的?” 查生站在那里,被陈慎的气势吓得两股战战,但在身旁人的扶持下还勉强能够站立,他的声音哆哆嗦嗦,在这个事情上他一点都不敢撒谎,毕竟这个事情不只是一个人知道。 “安国君言,太子乃是一国之本,秦律乃是一国之根。” “不可因太子而毁秦律,但亦不可因秦律而毁太子。” “时商君曾想为太子求情,判处仗刑,但安国君言,不可因他是太子就如此轻易的惩处,还问商君,若是其余人等按照秦律应当如何判罚。” “商君无奈下说出了刑法,乃是死刑。” 查生越说越没有底气,他站在那里的身躯也是开始发抖,明显是被陈慎吓坏了。 陈慎却是微微一笑,然后说道:“不错。” 他转过身子,看着坐在台上的嬴稷说道:“当时判处之后,太子欣然请罪而认,且没有怨言。” “我父此时言,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毁之。” “太子乃是一国之本,更是未来的储君,因此以发代首,斩太子发而代替斩太子首。” “当日里,孝公曾言:“储君也如此处刑,其余人等谁敢放之?若有不满,则来见孤。”后来再也没有人敢在秦律上做文章,国人也纷纷信任当时的家父,更是信任司寇、信任秦律,秦国也正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变得强大了起来。” 陈慎站在那里,此时他的声音稍微提高了一些,看着站在那里的查生以及防采集狡辩的魏冉说道:“方才您说,不过是放过了一些贵族而已,让他们缴纳罚金便可。” “您说他们身份尊贵,所以不能够按照寻常的方式去审理,所以说查司寇的判决并没有问题。” 他低声、带着些许愤怒的说道:“所以,您是认为太子的身份没有那些所谓的贵族尊贵是么?” 陈慎上前一步,伸出手直接将魏冉拉了出来,他的力气十分巨大,不愧为儒家的弟子。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家父安国君的判决有问题是么?” 他的嘴角带着冷笑,周围陈氏一脉的官员、咸阳学宫一脉的官员纷纷怒视着魏冉,像是要将魏冉给杀死一样。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商君与家父、孝公制定的秦律有问题是么?” 此时,法家一脉的弟子们也纷纷怒视魏冉。 陈慎猛的将魏冉甩在地上,在楚系一脉怒视的目光下,最后开口道:“秦律之规,乃国人认可、孝公,安国君,商君三位先贤制定,太子之案乃是先王也认可的惩处,并且表示愿意遵守秦律。” “而今日落在了魏冉伱的口中,便成了区区几个案件,不值得在朝堂之上拿出来说,更不至于为此而废一卿大夫!” 他的声音中带着愤怒,他几乎是用斥责的语气说道:“魏冉,你将这秦国当成了你们楚国么?!” “还是以为你魏冉在这秦国的朝堂上,已然能够只手遮天了?” 一番话如同连珠炮一般冒了出来,让魏冉都不知道如何反驳,周围的儒家弟子早已经是得到了孟轲的传信,表示支持陈慎。 陈氏一脉、儒家弟子、法家弟子、学宫一脉、以及最后来的齐国田氏一脉,朝堂上一共六个势力,如今已经有五股势力站在了陈慎的身后,这是“势”。 魏冉早已经是有些害怕了,他想要说什么,但在陈慎的目光下却始终都说不出口。 他开始害怕了,他觉着自己刚才不应该出来帮助查生说话的 朝堂上一片安静。 陈氏在蛰伏了五年之后,展露出了他的峥嵘,甫一展露峥嵘,便用一位上卿、一位司寇的失败为其奠定了基础。 这一刻,所有人的心中都浮现出来了一句话。 “陈氏不可招惹” 当然了,了解陈慎、了解陈氏的人,比如还未曾故去的赢疾、司马错两人,以及站在前方闭着眼睛的陈守等人,只要是惠文王时期的人,全都明白。 陈慎此行此举,的确是为了维护秦律的尊严。 他做的也不算是惊天动地,毕竟真正为了维护秦律而做出惊天动地事情的人,已经故去了。 不少老人开始回想起来当年的辉煌,那一代的璀璨。 陈慎看着战栗的两人,脸上带着不屑,上前一步,站在大殿中央,此时的他看起来像极了“威势无双”的相国。 “臣请王上依照秦律,处死查生,流放魏冉。” 陈慎的身后,那已然凝结成一股绳的众多大臣也都纷纷开口道:“臣请王上,依照秦律,处死查生,流放魏冉!” 嬴稷坐在高台上,看着陈慎,脸上带着些许的笑容,当机立断的说道:“陈相所言有理,便按照陈相所言!” 他笑着看向陈慎说道:“只是,陈相斩了我一个司寇,是否该赔偿给我一个司寇呢?” 陈慎站在那里微微躬身:“王上想要臣怎么赔偿?” 嬴稷抚掌大笑说道:“昭兄昔日便是与我一同长大的,更是陪同我一起前往赵都邯郸为质子,结下了深厚的情谊。” 他叹了口气说道:“在父王故去的时候,更是亲自任命昭兄为司寇,五年前昭兄说要周游列国而开悟己身,孤虽然惋惜异常,但却不忍心干涉昭兄的开悟。” “如今已然五年过去了。” “不知昭兄可愿回到朝堂之上,继续担任司寇?” 陈慎站在那里,微微躬身行礼:“此事臣会去一封信,告知昭儿,言明王上之意。” 他略带歉意的说道:“昔年之事,乃昭儿自行决断。” “臣会令他尽快回返。” 嬴稷这才是放松了一瞬,既然陈慎愿意让陈昭回来,那就好。 当即看着台下神情严肃:“查生触犯秦律,依秦律斩首;魏冉藐视秦律,罪无可恕,依照秦律徙三千里,为长城奴。” 章台宫后殿 嬴稷神色平和,他不断的在心里告诉自己,要忍,要忍,要忍。 他可以为了掌权而向任何人低头,直到他可以不向任何人低头! 陈氏与赢姓之间的关系,再度达到了冰点。 相府 田文神色复杂的看着陈慎:“陈兄,你不应当这么霸道的,这样会让王上更加误会你。” ———————————————————————————— “昭襄王十五年,文安公于朝斥上卿魏冉,司寇查生,王因此恶之。《新秦书·昭襄王本纪》” 第七章:“缘由”【一更,求订阅】 陈慎没有说话,只是沉默以对。 他何尝不知道这样子做会让嬴稷更加厌恶陈氏,更加厌恶他呢? 他是故意的。 有些时候,君王的厌恶比君王的宠爱要更好。 但这话显然不能对面前的孟尝君说,只能叹了口气说道:“家父在世的时候,常言的家训便是如此,我怎么能够眼睁睁的看着这些乱象的出现而不管不顾呢?” 他看着孟尝君说道:“文君,难道您觉着,查生以及魏冉所做的事情,王上不知情么?” 陈慎的嘴角带着些许冷酷:“没有什么事情能够瞒得过王上,也没有什么事情能够绕过如今王上的眼睛。” 陈慎闭着眼睛,轻声说道:“王上可以纵容查生来试探陈氏的底线,可以用查生以及秦律的尊严来试探陈氏的野心,但陈氏不能因为王上的猜忌和试探,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将秦律的尊严踩在脚下。” 他的声音很是沉重,而听到陈慎所说的话,孟尝君的心中也同样有些沉重了 他默默地叹了口气说道:“原来.如此” 田文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这明显是陈氏与王上的一场博弈,过程十分复杂,不是他能够插手的。 他的心中不由得浮现出来了一点疑问。 陈氏与秦王的博弈,持续了多长时间呢? 他不敢问,也不敢继续思索下去,只能点着头说道:“既然陈兄心中有数,那某也不再多说什么了。” 田文微微拱手说道:“一切请陈兄小心。” 待到田文离开了之后,陈慎自己坐在院子里,院子里的风在吹着,树上的叶子也在一片片的掉落下来,落在地上,不由得让人有些恍惚不定了。 他轻轻的叹了口气,似乎是要将心中的浊气全然都吐出来一样。 方才与田文所说的并不是全部的原因和真相。 很多时候,事情的真相就像是受了伤的腐肉一样,外表有“光鲜亮丽”的包扎遮挡住众人的目光,而内里的“缘由”则已经腐烂无比。 今日的朝会其实是早已经谋划好的。 从嬴稷召陈氏再次归来,甚至连续准备了五道诏书的时候,就已经谋划好了的。 陈氏能够一直依附于秦王么? 不能。 但陈氏能够脱离秦王而自主么? 同样也暂时不能。 这就是时代的弊端了,陈慎虽然也是这个时代的人,但他在陈野的身边长大,自然是耳濡目染学习到了一些东西,他那超越常人的智慧也让他能够看到天下的局势。 秦国必定会统一,但秦王能够历代传承下去么? 王都是多样的,更是寡恩多疑的。 或者说 在王的眼睛中,或许国家的强盛是较为重要的,但最重要的永远都是“王的利益”,而不是国家的利益。 秦穆公当年也是一位十分雄才大略的君王,甚至在那个时候,秦国几乎已经从边陲蛮夷的身份摆脱了出来,可以试探性的往中原伸出自己的触角了。 最后为什么秦国瞬间衰落,甚至三代都缓不过气来? 交交黄鸟,止于棘。谁从穆公?子车奄息。维此奄息,百夫之特。临其穴,惴惴其栗。彼苍者天,歼我良人!如可赎兮,人百其身! 交交黄鸟,止于桑。谁从穆公?子车仲行。维此仲行,百夫之防。临其穴,惴惴其栗。彼苍者天,歼我良人!如可赎兮,人百其身! 交交黄鸟,止于楚。谁从穆公?子车鍼虎。维此鍼虎,百夫之御。临其穴,惴惴其栗。彼苍者天,歼我良人!如可赎兮,人百其身! 交交黄鸟的啼叫声可以告诉世人,秦国为何突然衰落。 原由只有一个。 “彼苍者天,歼我良人!” 歼我良人的是谁? 是秦穆公! 穆公一生都有仁义之名,可在最后的关头,他令秦国三贤为他陪葬。 当然了,有人或许会说是因为三贤感受到了穆公的知遇之恩,所以自愿为穆公殉葬的,但.“自愿”这种事情,谁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谁都明白到底是什么意思! 所以,那谎言的“虎皮”遮挡不住内里的糜烂。 秦穆公不知道三贤活着对秦国的好处么?不知道他令三贤殉葬对秦国的伤害么? 他知道,他不在意。 继任者不知么? 知道,但不令三贤殉葬,他的王位坐不稳,所以他也不在意。 为了坐稳王位,三贤得死。 所以三贤死了。 秦国霸主的路也中途断了。 天下贤才都不再入秦,甚至将秦国当成了最后的、无可奈何的选择,甚至选择了秦国之后也会为自己留下后手。 他们不敢留在秦国,尤其是在国君交替的时候。 为何? 因为害怕! 害怕什么时候国君突然又发神经了,一道诏书令自己不得不殉葬。 能活着,谁想死呢? 更何况是已经做到一国之顶的臣子们?他们哪一个不是大才,哪一个没有胸中的抱负? 士为知己者死,但强迫你去死的所谓知己,真的是知己么? 更何况,这个时代的“士”可没有多少士为知己者死的心,随意改投他国的事情在这个时代并不少见。 有一个地狱笑话或许很适合这个年代。 “没有当过燕相的魏相绝对当不好一个楚相,你说是吧?秦相。” 这足以说明什么了。 甚至“儒不入秦”的潜规则,也是在穆公死了之后出现的。 历代的秦王听到“黄鸟”的歌声,都会瞬间拉下脸来,因为这是秦国历代国君心中永远的痛。 一直到了秦献公时期,因为看到了这一切的“明知不可为”,所以一直十分遵守祖训的秦献公才无可奈何之下,咬着牙废除了人殉制度。 难道秦献公废除人殉制度是因为单纯的为了秦国的利益么? 不。 因为当时的秦国摇摇欲坠,战国诸国纷争不断,甚至有可能今日还存在的小国明日就不存在了! 在弱小的时候,国家与国君的利益是牢固的捆绑在一起的! 秦献公想要摆脱今日活着,明日或许就要家破国亡的处境,就必须废除人殉制度! 而这个制度被废除之后,秦国的处境依旧没有好多少,但总算是比原本的时候强多了。 秦国为何是“蛮夷”为何是“暴秦”为何是“虎狼之秦”? 这三个词,全都是在穆公死后出现的。 而到了秦孝公时期,孝公之所以表现得那么的“仁义”“求贤若渴”不是因为孝公的本性本就如此!而是因为他身边的“韩”“赵”“魏”“齐”“楚”全都在变法! 一个个的变得强大起来。 就如同一个三岁孩童,他身边的孩童全都一瞬间长成了身高九尺的壮汉! 这些壮汉看着孩童手中的美玉虎视眈眈,几乎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这个时候,孩童只能够强迫自己变得友善,收起来自己的獠牙,为了让自己“成长”起来,他可以做任何的事情! 所以,商鞅第一次见秦孝公没有说“变法强国”等事情的时候,秦孝公听得都要打瞌睡了。 而商鞅见此也立刻改变了自己准备的“稿子”,开始大讲特讲“变法强国”,而原本瞌睡了的秦孝公听得如痴如醉,恨不得跟商鞅结为异姓兄弟。 为何秦孝公与商鞅的“情谊”持续了那么多年,哪怕是在原本没有陈氏的历史上,两人也有“青山松柏”这样的情谊存在? 因为商鞅对别人再怎么狠,但是他的变法对秦国尤其是对君王是好的! 秦国在强大,秦王手中的权力在变多! 所以秦孝公会一直支持商鞅! 不是因为什么情谊,纯粹是因为利益。 商鞅最后的死跟秦孝公有关系么?有,甚至有很大的关系。 秦孝公不知道商鞅得罪太子,得罪公子虔非常狠么?秦孝公知道,那么为何秦孝公依旧没有理会,甚至在死后连一道诏书都没有留下? 要知道这个时代“孝”还是根深蒂固的观念。 一道诏书就可以保住商鞅,为何秦孝公不保? 因为他不想保,因为这对他没有好处了,因为这对秦国没有利益了。 因为商鞅的变法已经完成,秦国的强大已经被看见了,那么接下来就该考虑用一道诏书保“商鞅”后会造成的后果了。 儿子与自己离心离德,或许自己死后都不会多么费心。 值得么? 不值得。 用一个已经失去作用的“商鞅”,换取“儿子”对自己的“怅然若失”与“不再憎恨”,这很值得。 所以秦孝公没有留下诏书。 所以商鞅该死了。 若不是因为不想“黄鸟”的旧事重演,秦孝公最后甚至有可能一道诏书令商鞅殉葬。 “黄鸟”的歌声就如同悬挂在历代秦王头顶的宝剑,他们害怕于此,但也震怒于此,嬴稷如今没有直接对付陈氏,有他在纠结的缘故,也有“黄鸟”旧事的阴影影响。 那么有了陈氏的历史中,为何秦孝公保住了商鞅? 因为有了“陈氏”,商鞅还有作用。 什么作用? 在惠文王还未曾长成的时候,制衡“陈氏”,让陈氏不能够一手遮天的作用! 秦孝公一眼便看出来了“陈野”隐藏在内里的才华,也一眼就看出来了“陈氏”未来可能有的危险! 所以陈野成了惠文王的老师,所以他的女儿嫁给了陈野! 所以他才那么疼爱一个“外孙”! 对于秦王来说,一切的感情都可以用来当做“武器”,无论是用来捆绑的绳子,还是用来杀人的武器! 这便是一个王! 王从来没有感情,有感情的都不能成为一个“优秀”的王,尤其是在这个战乱的时代,在这个吃人的时代! 惠文王时期,惠文王难道真的对他的父亲那么放心么? 不。 陈慎想到这里,嘴角带着冷笑,若是真的对陈氏放心,对他的父亲放心的话,怎么会有那么多明里暗里对付陈氏的事情呢? 若是真的对陈氏放心,陈昭怎么会成了如今王上的伴读?如何会想让他成为王上的老师? 哪怕最后他的父亲想办法想要绕过这个事情,最后也不得不让四弟“陈守”去当嬴稷的老师,甚至让陈昭跟着嬴稷一同前往赵都邯郸? 怎么会最后让他的父亲成为辅国之首,一共七个辅国之臣,有近乎一半都是陈氏中人? 难道惠文王不知道,“烈火烹油”“树大招风”么? 他知道,所以他是故意的。 这些都是“政治”下的妥协罢了. 陈慎微微的闭上眼睛,包括之前一直不愿意去想的。 昭襄王元年的时候,惠文王崩殂的时候,为何没有对付陈氏,反而将陈氏架在了高处? 因为陈氏无论是对惠文王来说,还是对如今的王上来说都有用! “芈八子”的存在,便是秦王最大的威胁! 惠文王太明白了芈八子的野心,也太明白“孝”这个字的压迫了! 所以他为嬴稷留下了一把刀,好用的刀。 “安国君陈野” 安国君陈野论身份,他是安国君,军功二十等,是国相,是秦孝公的女婿!是惠文王的兄长! 他是臣,但同样不是臣! 所以芈八子的“孝”压不住陈野,只要陈野在,嬴稷就可以慢慢发展,甚至惠文王太明白、太清楚陈野的性格了,他知道即便陈野哪一天坚持不住快死了,也会拉着芈八子一同去死。 这也是为何他留下一封“废后”诏书的原因。 多么善解人意的“惠文王”啊! 多么深厚的“君臣情谊”啊! 这便是隐藏在“锦里”之下的溃烂,这便是隐藏在情谊之下的血污! 陈慎没忍住自己的情绪,不由得伏在书案上痛哭不止。 他的父亲知道这些事情么? 肯定是知道的。 不然也不会知道自己时日无多的时候,让他早早的就做准备了 “桃花源”中。 父子两人看着陈慎伏案痛哭的这一幕,都不由得叹了口气。 陈瞻看着陈野问道:“父亲.果真如此么?” 陈野沉默不语。 章台宫 嬴稷坐在宫殿中,神情平和。 这次对付陈氏不成,但不代表以后对付陈氏不成。 他将手中的东西扔到火炉之中,神情寡淡:“楚系一脉啊,真是没用。” 嬴稷的嘴角带着嘲讽。 他知道楚系一脉做的事情么?知道。 为何不在意? 因为不必在意。 楚系一脉的势力就算再怎么扩张,难道能够超越如今的陈氏么? 陈氏已经成了他头顶的一把剑。 更何况楚系本就是他一手扶持起来的,是对付“陈氏”的剑。 嬴稷闭上眼睛,难道他不知道陈氏是忠诚的,陈氏所做的一切是为了秦国好么? 他知道。 但他不在意。 为何不在意? 因为不必在意。 他是秦王,如今的秦国如此强大,诸国难以抗衡,这种情况下最重要的难道是继续扩张领土么? 不是。 最重要的是收回秦王手中应当有的权力! 最重要的是让那些拿走秦王手中权力的人全部去死! 这就是秦王,这就是昭襄王嬴稷,这就是战国大魔王嬴稷。 无论历史怎么改变,无论出现什么人,有些时候一个人发自骨子里的性格是不会改变的。 比如范雎哪怕是没有遭受磨难,却依旧敏感多疑、睚眦必报。 比如嬴稷依旧这么的.刻薄寡恩。 原本的历史中,他可以为了范雎的三言两语而杀死白起,因为白起“人屠”四十万,拖累了秦国的名声,并且那个时候身上伤病绵延,对秦国没有什么用了。 他也可以在白起死了之后“恍然悔悟”,“敲打”范雎。 他不知道范雎敏感多疑,会害怕的逃走么? 知道。 但不在意。 因为“范雎”也没有用了。 这就是嬴稷,一个纵横天下的大魔王,一个王。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 ———————————————————————————————— “昭襄王十五年,文安君于朝斥司寇,王大惊,始知司寇旧事,震怒,乃杀查生而徙魏冉,后痛哭言:悔不该令昭走!请先生教我!昭襄王十六年春,陈昭入咸阳,为司寇。咸阳旧例,为之一清。时人做歌曰:茫茫湛天,为何一清?黄鸟之鸣,宣于我耳,唯有贤才,入我咸阳!贤才者谁?官渡陈昭!——《新秦书·昭襄王本纪》” PS:陈慎为什么不愿意先上报?因为他就是故意的,陈氏之前的退却是“妥协”,如今的“斥责”便是反击,他要让嬴稷知道,陈氏是会反击的、有反击力量的。陈氏想要绵延千年,怎么可能只用“仁德”呢?只有你自身足够强大,别人才会听伱“仁德”。 昭襄王为什么试探?他不知道法的重要么?不是陈氏的重要么?还是那句话,他知道,但是不在意,为什么不在意,因为不需要在意。他是秦王,要注重的首先是自己的利益,之后才是秦国。当国家强大起来之后,秦王与国家的利益捆绑就不是那么紧密了。原本的历史中嬴稷的性格也是这样,白起的死和范雎的逃跑,以及“邯郸之战”后秦国再次龟缩的原因都是这个。 王都是刚愎自用的,不是一个老师一个伴读能改变的。因为王犯了错只需要假惺惺的“罪己”就可以被世人原谅。(嗤) 陈氏可以改变历史,但需要时间,还是那句话,历史有修正性,陈氏在浪潮中一次次的努力,一次次的留下印记,就是为了最后能够掀翻这所谓的“历史修正性”,对所谓的历史惯性说:“我去你老母”,之后让历史朝着自己想的方向去走。 抱歉了宝宝们,昨天的那章大家的评论我看了,是我没有写清楚呜呜呜,下一次一定注意。 第八章:功名需用鲜血累就【二更,求订阅】 炉子中的火焰将一切都逐渐的燃烧了起来,慢慢的烟火气开始飘向半空中。 嬴稷闭上眼睛,心里则是在思索着关于陈氏的事情。 第一次的试探告终,他没有占据什么好处,但陈氏也并未占据到什么好处,他比之陈氏有一点的好处是他可以不断的试探,而陈氏的机会并不多。 这是“王”的特权。 “父王啊,我该如何对待陈氏呢?” 其实嬴稷并不是那么害怕陈氏,他对付陈氏的原因有两个。 其一,他害怕陈氏的权力日渐扩大后学习齐国的“田氏”,亦或者学习“晋”,无论是田氏代齐还是“三家分晋”都让战国时期的王害怕与恐惧。 他们担忧自己的臣子成为田氏、成为下一个三晋。 越强大的国家,越是担忧。 其二,嬴稷想要收回那分散的权力。法家提倡的便是建立起来一个封建专制的统一王朝,但专制是由谁专制?是有君王。 如今的秦国臣下的权力太大了。 陈氏在其中所占据的比重也太大了. 嬴稷再次叹了口气,将自己心中的想法都给按下去,这个时候他还是不要想那么多了,他需要等待一个机会,等待一个合适的、能够将陈氏手中的权力全部要回来的机会。 文安君府 陈慎回来之后,陈守就非常主动的将府邸让了出来,让陈慎将其改成了“文安君府”,他自己则是早已经在这一条街道、范雎的府邸旁边寻了一个府邸买了下来。 其实他连买都不用,这里一直都是空置的,那主人甚至主动找到了陈守,说是要送给陈守当做“年礼”。 陈慎回归了右相的位置,当初离去的陈昭也会回来。 陈氏再次回到了巅峰的时候,于是陈氏的府邸门前再次络绎不绝了,人们从遥远的地方而来,进入到了咸阳城之后,先见的不是秦王而是“陈氏”的右相。 而陈慎也一如既往的闭门谢客,谁都不见。 他知道,在自己强大的时候,即便是不见那些人,那些人也不敢在这个时候与陈氏为敌。 就像是在陈氏衰落的时候,这些人都想凑近踩一脚是一样的。 府邸内。 陈慎、陈守两个人面对面而坐,他们的身后悬挂着昔日陈野留下来的一道道字帖,绢帛之上的字迹十分飘逸潇洒,哪怕是繁重的小篆都无法影响这字中的意境。 “兄长这一次回归咸阳,想做什么?” 陈守看着陈慎,握着茶杯的手略微有些颤抖。 陈慎低着头,喝着杯中的茶水,不由得叹了口气沉默的说道:“我并不打算做什么。” “之前的反击也是被迫的,想要让王上知道陈氏并不是其他的臣子,当初的商鞅没有力量和权势反抗秦王,可陈氏却不一样。” “若王上真的要将事情做绝,那么陈氏也不介意用同样的力量反击。” “如今,王上知道了,陈氏也就不准备做什么了。” 他偏过头,看向远方:“朝堂上的事情需要一点点的打理,我并不会停留在咸阳城太长时间。” 陈慎沉默了片刻后说道:“你也不会停留太长的时间。” 陈守一愣,他看着陈慎说道:“兄长,你的意思是?” 陈慎微微一笑,轻声说道:“这一次离去是因为突发的情况,我们的王上还没有成为一个“成熟”的王,所以他不敢赌。毕竟他亲政的时间太短了。” “再有十几年的光阴,王上一点点的掌握了朝中权力的时候,就是你我该离开的时候了。” 他的神色并不算阴沉,甚至外面的光落在他的脸颊上,显得有些光芒了。 “到了那个时候,陈氏虽然不会全部撤离秦国朝堂,但一定会将绝大部分的有生力量带走,带到官渡,那里便是先王以及咱们这位王上给陈氏选择的停留之地。” 几乎一郡之地的封地,为的不就是如此么? 陈守低着头转着手中的杯子:“我怕是不能如兄长所愿了。” 他像是放下了什么一样,声音中带着感慨,在陈慎困惑而又惊愕的眼神中说道:“太医令说,我还有两年的时间。” 陈守的年纪并不算大,甚至比陈慎还要小了五岁左右。 如今的陈慎已经到了知天命的年纪,比他小的陈守如今方才四十有九,虽然不能说正值壮年,但怎么突然就说自己的时日无多了? “四弟?” 陈守没有意外陈慎的反应,只是耸了耸肩膀,一如当年的某个下午,他推开书房的门看到里面正在读书的兄长一样,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那笑容十分温柔、平和。 “前几年,太医令说我的身体内里已经虚空,如同枯木,若是没有意外的话,便是这一两年的事情了。” 他低着头一边为陈慎添茶一边说道:“本来早两年可能就没了的,但这几年在咸阳城中住着,王上从太医令那里知道我的身体不好,一直派人送补品来吊着。” “可即便是将天下所有的补品都拿过来,命定的寿数也是无法改变的。” 陈守的声音低低沉沉的,像是那黑夜中的一片雾霭,又像是漂浮在半空中的一粒尘埃。 他只是说道:“我已经与王上说好了,我死了之后不必给什么殊荣,也不必与之合葬,便让我葬在官渡就好。” “王上允了。” “至于后人,我也已经说过了。” “我想让我这一支迁到官渡去,悄无声息的过去。” 陈守抬起头,看着陈慎说道:“兄长啊,我的诸多孩子都不争气,没有一个是出息的,孙子们也大多数平庸。” “我只想让他们能够平平安安的过完这一生。” “希望我故去之后,兄长能够完成我的愿望。” 陈慎坐在那里,他其实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因为他没有想到陈守会突然告诉他身体的事情,他也没有想到陈守的身体竟然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良久后,陈慎叹气道:“也罢。” “既然伱已经做下了决定,那么我便不干涉了。” 他看着陈守,看着这个从小就温和斯文的弟弟:“如今有我在咸阳城,王上应当也不会再强行留下你了,不如你去往官渡?” “剩下两年的时间,便好好的在封地中养老吧。” 陈守闻言哈哈大笑起来,这是他第一次这么意气风发的笑:“我倒是与兄长想到一起去了。” 他说道:“兄长前几年开办的那个学校,倒是蛮有意思的。” “我回去便接手了。” 陈守略带调侃儿的说道:“这算是什么?前人种,而我得收?哈哈哈哈哈!” “弟弟便不客气的占了你这个便宜了!” 陈慎看着笑的开心的陈守,略微沉默不语,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才能够挥散头顶的乌云。 也正是这一刻,他才恍然发现。 他已经不年轻了,他的弟弟们也都不年轻了,甚至他的儿子都已经不年轻了。 是的,不年轻了。 他的嫡长子陈昭是惠文王十一年出生的,次年惠文王便称王而更元了,再之后过了十六个春秋,便是如今昭襄王元年的时候了。 如今,昭襄王年间又已经过去了十五个年份! 他的长子陈昭如今已然三十又一岁了,甚至连他最小的儿子,过继给五弟陈瞻的“陈赞”如今都已经十三岁了。 当然 陈昭的长子,陈氏的第四代“陈肃”,次子“陈牧”都已经十岁左右了。 这还是陈昭抚育孩子较晚的缘故。 而他三弟陈安的次子此时都已经十八岁,即将加冠的年纪了,幼子陈鲈也有九岁、近十岁的年纪了。 时间匆匆如水而过,一眨眼之间,陈氏的第四代都已经是到了启蒙培育的年纪中了 陈慎再叹了口气,年华终将逝去。 山野中。 陈安拉着两个孩童走到了山脚下,看着那简陋的房屋,无奈的扶额。 他的老师一向懒散,不怎么会打理这里。 “老师?” “我与小师弟和鲈儿回来了。” 屋子前方盘腿坐在石头上的庄周睁开眼睛,看着走来的三人,脸上的神色没有丝毫的波动,他只是微微点头:“回来了?” 官渡,某处田地中。 陈靖的脸上带着惊喜的神色,他快要开心疯了,扭过头看着身旁保持沉默,但却显然也是开心到快要疯掉的人说道:“许先生,我们做到了?” 被叫做“许先生”的许明脸颊上带着一抹淡淡的、若是不仔细看就看不到的笑容。 他偏过头,轻声道:“是的,我们做到了。” 陈靖在年幼的时候曾经听闻他的父亲随口说过,若是将两种作物联在一起,或许可以将两种作物的优点结合。 他记得父亲曾说过那个词语叫做“嫁接”。 陈靖从小与其他的兄弟不同,其他的兄弟都喜欢的事情他偏偏不喜欢,他喜欢田地、喜欢大地中的那种味道和感觉,他想要脚踏实地的为“黔首”们做一些什么事情。 最后的陈靖选择了“粮食”。 他想要做到父亲口中的“嫁接”,看一看是否能够搞出来新的作物。 而如今.虽然这作物的产量提升并不算明显,但的的确确是有。 从无到有永远是最困难的,而从有到更多则是一个徐徐渐进的、可以看到收获的过程。 两人兴奋的对视一眼。 陈靖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轻咳一声说道:“咳咳,只是这事情既然还没有完全做到,我们便不必说了吧?” “说出来了之后,也让其余国家害怕。” “不如等到彻底做出来后再告知王上,以及让农家的诸多弟子传播?” 许明微微点头,他身为农家的领袖,一直在官渡不走的原因便是因为之前游历的时候,听到了陈靖所说的“陈氏”并且被这个设想给惊到了。 之后便一直隐姓埋名在官渡与陈靖一起研究。 春华逝去,如今已然这么多年了。 章台宫中 嬴稷看着坐在对面,脸上平和,什么都没有说,但却什么都说了的陈守,声音和情绪都有些低沉了。 其实他还是有一些感情的。 只是很微弱,不足以影响他的决定罢了。 “老师,您也要抛下我么?” 陈守抬起头,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嬴稷,他心中知道,虽然嬴稷是一个天生优秀的王,但他其实更多的是被“逼迫”的。 宣太后的偏隘以及惠文王故意的磨炼,让他害怕失去。 正是因为害怕失去,所以他才想要“得到”,得到更多的权力后,他就可以不用再失去了。 陈守低声道:“王上已经强留了臣五年了。” 他微微偏头,看着远处夕阳西下,轻声叹道:“臣的时日无多,是时候该回到官渡了。” 陈守用以往一般温柔中带着调侃和打趣的声音说道:“官渡乃是陈氏的封地,可如今因为父亲和五弟都陪葬秦王的缘故,官渡祖坟中还未曾有人埋葬呢。” “我倒是越过了兄长与父亲了。” 嬴稷将心中那一抹淡淡的忧愁挥走,轻声说道:“既然老师也要离开,那么便离开吧。” 他的身体微微前倾;“只是老师,您走之前可愿意最后在帮我一把?” 陈守像是知道嬴稷说的是什么一样,看着嬴稷说道:“你放心就好了,陈氏没有称王称霸的心思,也不会帮助别的君王。” “兄长前些日子也只是反击,让王上不要过于“任性”罢了。” “我故去后,兄长没过几年也会再次辞官回到官渡,唯有昭儿会留在咸阳城中。” “往后的每一代到了年纪,陈氏都会有人前来咸阳城入仕,一直持续到赢姓不再需要陈氏为止。” 陈守低着头,遮挡住目光中的光。 “这样,王上就有足够的力量和时间,可以慢慢的将朝堂中陈氏一脉的势力剔除了。” “陈氏不会反抗。” 说到这里,陈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语气带着玩味的说道:“但陈氏也不会坐以待毙。” 四个字将嬴稷心中的飘忽打掉后,陈守继续说道:“希望王上记得当年立下的誓言。” 昭襄王十六年,陈昭结束了游历,回到了咸阳城中,担任司寇。 同年秋,赵魏韩三国国君于平都举行了盟会。 三王歃血为盟,决定伐秦。 他们要给秦王一点小小的教训。 盟会结束后,以魏王的弟弟信陵君、赵国名将廉颇为主帅,统帅六十万大军,几乎是调动了三国所有的青壮。 他们要一战而逼退秦国。 而秦国中,白起则是跃跃欲试,他想要成为太尉,需要军功。 功名,需要鲜血来累就。 ———————————————————— “昭襄王十六年秋,三晋歃血为盟,举国伐秦。——《秦书·昭襄王本纪》” 第九章:气吞山河万里【一更,求订阅】 功名需要用鲜血来累就。 而鲜血自战争中来。 昭襄王十六年的这个秋天,韩赵魏合盟伐秦,这一次的战争并非以往那种合盟的小打小闹,三个国家好似是再次成为了当初的那个巨无霸“晋”一样,发动了几乎所有的青壮年劳动力。 六十万人。 足足六十万人。 在原本的轨迹中,此时同样会爆发出来一场影响了战国历史,甚至是中原华夏历史的战争——长平之战。 然而长平之战的惨烈比不上这一次的战争。 因为长平之战只有秦赵两国参与,而平都之战则是波及到了中原腹地的四个国家——韩赵魏秦。 当韩赵魏三国联合在一起的时候,其余国家心中都弥漫出来了一股恐惧的意味,他们好像看到了当年那个凌驾于所有国家之上的巨无霸,那个霸主的身影。 虽然如今的秦国也非常强大,但秦国因为这三代君王的“仁义”之名,加之前面两位君王几乎不主动发起战争的印象,其余几国的国君对秦国的印象并没有那么害怕。 他们开始想要离间韩赵魏三国。 无数的探子、间谍、刺客、纵横家前往韩赵魏三国,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离间韩赵魏! 绝对不能让晋国重新出现在世界上! 当然了—— 所有国君都知道,晋国几乎绝对不可能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毕竟三国分晋之后,这三个国家中的哪一个都没有能够在最好的时机吞并其余二者,之后就已经再也没有机会了。 但,凡事都有万一。 万一呢? 万一这场战争中,有哪一个国家的损失太过惨烈,之后被另外两个国家瓜分了呢? 三晋变成了两晋.那未来会不会有一日变成了一晋? 这是有可能的。 所以他们不能让这种可能性发生,即便这种可能性很细小。 赵,都城邯郸。 王宫中 赵惠文王打发走了一个楚国派来的纵横家说客,脸上的神色更加阴沉,他知道这一次的联合会让其余国君害怕,但他没有想到竟然会到这种地步。 他身旁的蔺相如轻声说道:“王上,此时我们该如何?” 如何? 赵惠文王微微的合上眼眸,轻声说道:“平都之战绝对不可以有任何差池!” 他轻咳几声,脸上带着些许疲惫的神色:“让赵奢也即刻前往平都!” 赵惠文王睁开眼睛,眼睛中带着愤怒的火焰,他的生命即将消逝,所以他要在临死之前将这混乱的局面整的更加的混乱 这也是为什么赵惠文王执意要发动平都之战最大的原因。 不是为了给秦国一点小小的教训,不是为了伐秦。 而是用自身决绝的态度带着韩、魏一同奔向恐怖的炼狱! 他知道,自己若是一旦死了,那么自己的儿子即便有蔺相如和廉颇的帮助,也绝对不可能压制得住这满朝文武,更不可能压制得住魏国与韩的野心,所以他为了自己的儿子、为了王室的位置,也为了赵国,他要将三国拉入战争的泥沼。 当三国都陷入战争的泥沼时,即便他死了,其余的国家也没有办法在这个时候参与到这场混战中。 因为‘战争的旋涡’越旋转越大,吸引力越强,凡是踏足这里的,都将被卷入旋涡之中,无情的战争会将一切的阴谋全都搅碎。 他抬起头,望向远处的虚空,轻声道:“蔺卿啊,此战之后的赵国恐怕是要进行长时间的休养生息了” 赵惠文王的声音飘忽不定:“我允诺你,可以用任何的办法、付出任何的代价,将秦国拖入下一个泥沼中,让赵国有可以喘气的机会,只要在战后秦国不能立刻灭掉韩赵魏三国,三国就一定会在其余诸国的扶持下再次缓过来的。” 蔺相如看着站在那里的赵惠文王,不由得泪如雨下。 这个时候的蔺相如是比原本的历史中,更加仰慕、信任、甚至是感恩赵惠文王的,因为在原本的历史中,蔺相如是因为“完璧归赵”以及“血溅五步”这两个事件得到了赵惠文王的青睐,从而青云直上的。 可在这里,他什么都没有做,便被“伯乐”赵惠文王看中了,继而拜为上卿。 哪怕是同为上卿、已然崭露头角和峥嵘的廉颇怎么表达自己的不满,赵惠文王也没有更改自己的决定。 蔺相如心中不由得做出了决定。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他都要完成恩主的托付! 咸阳城,章台宫 嬴稷几乎是头疼的来回在大殿中转悠,他看着送来的情报,再看着自己书案上那密密麻麻的堪舆图,不由得长长的叹了口气。 信陵君魏无忌+赵奢+廉颇+六十万大军啊! 三国这是已经豁出去了,不要命的要跟秦国打一场了 如果不清楚这是一种怎么样子的概念,可以来看看之前的几次战争。 秦国并非没有对抗几国合盟的经验,相反他的经验太过于充足了。 但前面的几次合盟,参与战争的人数加在一起都不如这一次的战争参与人数多,这一次是六十万! 这个时期,战国七雄的总人口数量在两千五百万到两千七百万之间。 去掉近乎一半多的老幼妇孺等不能参战的人数,七国的总青壮年人口数量约在八百万左右,这八百万中,还要再去掉贵族、以及不能参与战争的统治阶级、以及一些战争退下来的病残数量。 余下不到六百万人口。 这已经是七国总青壮年人口数量的十分之一还要多了! 更何况,这其中又有多少百战精兵? 不多! 由此可以看出,这一场战争到底席卷了多少人.也不怪嬴稷此时会急的焦头烂额了。 此时他的面前站着的人中,司马错、赢疾、白起、陈昭、陈慎、陈守、田文等权臣全都站在这里,众人看着焦急的嬴稷,也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陈慎上前一步,此时唯独他有这个权威能令嬴稷安静下来了。 他看着嬴稷说道:“王上,不必焦虑。” 嬴稷本来是愤怒的转过头,正准备怒斥的时候看到了陈慎那一双平静的眸子,内心的愤怒和火焰不由得缓缓消散了一些,他看着陈慎说道:“孤如何能够不焦急呢?” 他长叹一口气说道:“六十万大军啊!” “如今的秦国集全国之力,恐怕也凑不出来六十万大军啊!” 陈慎并不在意,只是平和的说道:“王上,您忘记了么?还有楚国。” 他眯着眼睛:“另外,虽然其余几个国家不会帮助秦国,但是他们同样也不会帮助韩赵魏三国,而韩赵魏三国国力虽然强盛,但这六十万恐怕已经是他们全部的兵力了。您知道这说明了什么么?” 嬴稷微微一愣,脑子逐渐的清醒起来:“这说明如今的情况便是最糟糕的情况了。” 看着嬴稷冷静下来,无论是陈慎还是站在他身后的众多臣子都是松了口气,这个时候最害怕一国之君的嬴稷焦虑的无法冷静思考。 陈慎微微点头:“是的,这个时候已经是最糟糕的情况了,之后只会越来越好,而不会越来越差,这便是臣不会非常焦急的原因。” “至于六十万大军么.” 陈慎笑了笑:“此时国内国人的好战情绪已经达到了巅峰,秦国内随时可以战斗的士卒数量约在三十万左右,若是依照秦律发动紧急号召,可以迅速集结十万人,且都是百战老兵。” “这一共便是四十万大军了。” “且不说秦国士卒的战斗力如何,除却这四十万大军之外,或许楚国也可以出兵。” 楚国? 陈慎微微点头,而后站起身来:“启禀王上,臣请出使楚国,为秦楚合盟而去。” 出使楚国,秦楚合盟? 在场的众人一愣,而后纷纷开口阻拦,就连心里一直想让陈慎死的嬴稷也是连忙阻拦,这个时候秦国国内尤其是陈氏绝对不能出现任何的意外! “不可!陈相万万不可啊!” 陈慎只是微微笑着说道:“为何不可?” “此时秦国正直危机时刻,为何我不能去呢?难道陈氏只能够在和平的环境中占据秦国的官位,而不能在危难之中拯救秦国么?” 陈慎微微躬身行礼,脸上的神色十分肃穆:“王上,陈氏从来不是苟且偷生之辈,更何况如今的形势没有您想象的那么危险。” “楚国是不会与韩赵魏三国合盟的,也绝对不会将臣扣押的。” 他知道嬴稷和众多臣子在担忧什么,无外乎是担忧楚国在这个时候看到秦国的颓势,所以一改之前的讨好而扣押陈慎,将其交给韩赵魏换取什么利益。 但陈慎却知道,楚国不会的。 因为楚国从来不是由一个人决定的。 楚国的情况意味着秦国绝对不会因为某些利益而放弃总的利益,这与其说是一个国家,不如说是一个披着国家皮的联盟。 陈慎再次开口说道:“臣有三请。” 嬴稷看着陈慎坚定的神色,只能无奈的说道:“陈卿请说。” 陈慎笑着说道:“请给臣足够的财宝、请给臣足够的美人,请给臣一个秦国的底线。” “财宝和美人一部分用来贿赂三大家族的人,底线则是用来试探楚国与三大家族,剩余的一部分财宝用来收买楚王身边的权臣。” “当三大家族与楚王身边的权臣被我等收买的时候,哪怕楚国有春申君、哪怕楚王想要改变什么,也难以改变了。” 嬴稷站起身子来,看着陈慎轻声说道:“孤会给你足够的财宝和美人,至于底线——” 他的声音沉稳有力:“哪怕将之前合盟中,秦国所占据的一部分城池全都还给楚国也可以!” 其余众多大臣没有反对。 因为相比于那些城池来说,秦国如今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秦国不能够露出一丝一毫的颓势,若是露出一丝一毫的颓势,三国、楚国、齐国、燕国,他们会将秦国给分吞了,连一点骨头都不会剩下。 这便是战争的残酷。 也是一个鼎盛到巅峰的强国的悲哀。 陈慎站在那里,腰杆挺直的说道:“臣,遵旨。” 昭襄王十六年秋,韩赵魏三国六十万盟军由名将廉颇、马服君赵奢、魏公子信陵君魏无忌三人统帅着,奔赴平都战场。 秦国四十万大军由名将樗里君赢疾、晋阳君司马错、军司马白起三人统帅大军而至。 平都战场上,两方大军对峙,萧萧肃杀席卷天下! 谁都不敢轻举妄动,因为双方都知道,这一动便是席卷天下的战争!谁都无法阻止的战争! 谁都无法平息的战争! 双方必须有一方被打残才能停止的战争。 而在这样的气氛下,秦国咸阳城中,却有一队马车缓缓的走出了咸阳城,朝着南方的渡口而去,他们要乘船前往楚国! 这一次带队的,是名扬天下的文安君陈慎! 昭襄王十六年冬天。 屈氏门前。 当代屈氏家主屈棱站在门前,脸上带着些许快意之色,但这一抹快意转瞬间就消失了,他掩藏着自己内心的快乐。 万万没有想到,他能够得到天下闻名的陈慎的拜访!这是何等的荣耀? 陈慎何许人也? 秦国的国相!天子亲自想要封其为“公”的大贤!周显王亲自夸耀的“君子”,安国君陈野的嫡长子!陈氏的掌舵人!秦国的实际掌控者! 权倾天下的人物。 这样的人物不辞辛苦,千里迢迢的从咸阳城而来,来到的第一时间没有见楚王,而是悄然拜会自己! 这说明什么?说明这位权倾天下的秦国右相同样认为,自己在楚国中的地位啊! 这才是他真正开心的原因。 也是屈棱站在门口迎接陈慎的缘故。 远处马车缓缓而来,路上荡起些许尘埃,屈棱看着身边的侍从说道:“这条街道是谁打扫整理的?” 他轻飘飘的说道:“我已经吩咐过,今日文安君来此,不需有任何尘埃,此时怎么还有尘埃荡起?若是文安君介意,岂不是我的过错?” “将其杀了吧。” 身旁侍从没有任何的言语,只是轻声道:“诺。” 而马车此时也停在了他的面前,陈慎掀开帘子,快步走了下来,一举一动都彰显出对屈棱的尊重。 “屈君,久仰!” PS:第一更送到~ 第十章:战争背后的故事【二更,求订阅】 屈氏在楚国内是封君,封地便在“屈”,所以叫屈棱一句“屈君”并不算过。 陈慎站在那里,走下车马的时候神色中带着平和与一抹掩藏起来的锐利,他不曾高傲,但站在那里就让人觉着这是一个“贵人”。 屈棱走上前来走到了陈慎的身边,表现得同样十分谦卑,哪怕他知道这一次陈慎是来做什么的也是一样。 越强势的人,见面的时候表现得便越谦卑。 这是常态。 陈慎笑着说道:“冒昧来访,屈君不曾见怪慎便已经觉着欣喜了,如何劳烦屈君在外等候?” 屈棱一边笑着将人往府邸内迎,一边同样是语气带着三分笑意:“文安君来此,若是我不出来迎接,反而是显得我失去了礼数。” “我知晓文安君为何前来,文安君入内,我们详说。” 府外的风很大,些许鲜血洒落在路面上,很快就有人打扫了个干净。 屋子里面非常暖和,南方本就湿冷,尤其是在这个年岁,所以屈氏的屋子里从早到晚都燃烧着火炉,炉子里面所燃烧着的也不是一般的木柴。 些许香味从炉子中飘散而出,陈慎微微一嗅不由得感慨:“我只在秦王的大殿内见过这种柴木,名为“九乡木”,木头燃烧的时候会散发出淡淡的香味,香味扑鼻但却并不显得刺鼻,乃是难得一见的珍品。” “楚国果然豪富,屈氏果然富有,竟然能够以此木取暖。” 屈棱一边为陈慎倒茶,一边笑了一声:“文安君过誉了,不过是些许木头而已。” 那炉子中燃烧着的火焰,将“九乡木”以及“绢帛”尽数燃烧,楚国三大豪族家主的屋子里面,取暖用的东西全都是“绢帛”加上这“九乡木”,两者混合在一起,产生的灰烬与烟雾最少,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就算是产生的那些烟火气,也像是青烟袅袅,带着些许韵味。 “文安君来此,所为的事情,棱也能够揣测一二,只是不知道安文君能够给楚国什么呢?” 陈慎看着一上来就直奔主题的屈棱说道:“待到秦国赢得这一场战争的胜利,魏国所占据的楚国城池,全部会归还给楚国,且魏国本身所割让的城池,秦国愿只占据四成。” 屈棱不可知否的略微沉默着。 而陈慎却是说道:“这是秦国能够给楚国的。” “接下来,是秦国能够给屈氏的。” 他笑着看向屈棱,屈棱也抬起头,两人对视着,陈慎继续说道:“秦国愿意将所占据的原楚国城池中的一座,让给屈氏。” 屈棱微微抬头,看着陈慎,还未说话的时候,陈慎又是说道:“除此之外,还会将这座城池紧邻着的另外一座城池送给屈君您。” 这是三样礼物,分别送给三个不同的对象。 “楚国”“屈氏”“屈棱”。 屈棱嘴角的笑意荡漾开来,他看着陈慎,微微摇头:“文安君啊文安君,早就听闻文安君乃是纵横天下的大才,更是曾跟在商君、苏子、张子身边学习,今日才算是见到了文安君的厉害之处。” 他只是问道:“可是,这两座城池不通过楚国而给屈氏的话,屈氏如何获得呢?” 屈棱没有提及自己,只是提及屈氏。 陈慎同样淡淡一笑:“这两座城市本就是屈氏的不是么?” “而秦国也愿意为了这两座城池,而付出一定的代价,比如重金购买。” “钱财我已经带来了,若是屈氏以及屈君觉着不够,还可以再加。” 财物金银向来是无往不胜的利器,秦国即便想要送给屈氏以及屈棱金银也需要找到一个合适的借口,城池便是一个合适的借口。 一个让双方都不那么尴尬的借口。 屈棱再次问道:“城池归还给楚国后,楚王不一定会要这三座城池,或许也会交给秦国,那秦国可有想法将其“购买回去”?” 这是一个试探。 陈慎当即点头:“当然。” 他笑着说出了一个数字:“这是秦国所能够拿出的钱财,无论楚王要价是多少,秦国都会拿出这些钱财。” 陈慎的语气中带着恳切:“当然了,慎的身体不好,但其余的秦臣来到楚国,慎与王上并不放心他们,所以届时想要通过屈君以及景君、昭君三位的权势将这财物蒂缴纳给楚王。” “而此次,慎也只会和屈君一人说起购买“魏国中楚国城池”的价格。” 话里面表现出来的意思很明显了,财物就这么多,我只会告诉你价格,至于你能够和楚王谈到什么样子,那就是你的本事,多的是伱的,少了我们肯定会补。 而若是你觉着自己不行,就拉着其余两个封君一起去谈,至于分给另外两位封君多少,那也是你的本事。 屈棱的嘴角浮现出来笑容,他看着陈慎,脸上的笑意和眼眸中的笑意比之前真挚了许多。 他再次感慨的说道:“秦国有文安君,的确可以安国了!” 屈棱看向陈慎说道:“棱便应下此事了,文安君尽管放心的去见王上,王上定然会同意的。” 他微微笑着:“至于其他两位封君,文安君不必担忧,三日后屈氏会举行宴会,只是不知道届时文安君可有时间前来参与?” 陈慎自然点头:“屈君相邀,慎怎么能够没有时间呢?” “便如此一言为定吧。” 昭襄王十七年春,平都之战打响。 最初的时候,战争都是小心翼翼的试探着对方,而之后便是大开大合的战斗,无人能够幸免。 昭襄王十七年春的时候,楚国悍然宣布加入秦国与三晋之间的战争,楚国将领项燕带着近十五万大军攻伐魏国,想要借此“围魏救秦”,而远在平都的魏公子魏无忌也确实是如同项燕所猜想的呀一样,不得不调配一部分的兵力守护魏国。 而对此韩、赵联军并没有说什么,这一次的三国合盟本就是要共同进退,攻打其中一个,在自然就和攻打其他两个没有什么区别。 魏无忌身为本次战争中韩赵魏方身份最高的人,自然不能轻易离去,哪怕他的国家受到了攻击也是一样。 于是,赵奢带着十万人前往魏国围堵楚国。 十万人的防御,若是没有三倍的兵力休想击破。 但楚国的项燕抵达魏国附近的时候,并没有立刻发起进攻,他只是令大军就地安营扎寨,这是秦国的要求,也是楚王的要求,项燕自己也知道,这十五万兵马他是需要全须全尾的带回去的。 而守城的赵奢虽然着急,但他却不敢轻易的走出城门。 因为一旦出城,没有了城池的防御,他们之间就是完全平等的,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因为他带来的军队中混杂着三国的兵力,合作性甚至还没有项燕手下的兵马靠谱。 他不一定能够打得过。 这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昭襄王十七年几乎转瞬间就过去了,咸阳城中的人们在担忧着边疆的战争,而那些贵族们却依旧是在享受自己的乐趣。 可他们的日子也并不算好过。 自从昭襄王十六年陈昭回来之后,咸阳城的律法便为之一清,几乎没有什么贵族敢再触犯秦律了。 最开始的时候有人觉着陈氏已经衰落了,陈昭定然不敢对付自己,毕竟他的身份很尊贵。 在他触犯了秦律之后,不过半个时辰他就被陈昭着人抓了起来,因为他完全没有掩饰自己的身份与恶行,在大街上就作恶,并且作恶后大摇大摆的前往酒肆。 当他被捉起来之后,满朝文武除却少数的几个人之外,所有人都在求情。 甚至秦王嬴稷都有些担忧的想着让陈昭暂时不要那么快的处理这个人,不要那么快速的进行判罚,因为这个人是赢疾最宠爱的幼子。 如今的赢疾正在前线指挥战斗,若是此时杀了他的孩子,岂不是令人心寒? 当然了,嬴稷担忧的却并不是会让赢疾心寒,而是他害怕赢疾在这个关键的时候给秦国来一记狠的,带着秦国的一部分兵将投诚,那会对秦国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司寇府中,来人络绎不绝,不是来求情的,就是来为他们的“主上”送请柬书的。 送请柬的也很简单,是想要保住赢疾的这个孩子。 陈昭静静的坐在府内,神色莫名,不知他在思索什么,他的旁边站着一个小小的孩子,年方八九岁左右,正是他的嫡长子,陈肃。 陈肃看着桌子上的那些请柬,笑着说道:“父亲此时想要如何做?” 他的脸颊上笑容不变,不像是一个孩童。 陈昭看着自己少年老成的儿子,只是摇头笑着说道:“秦律便是如此,我能如何做?不过是按照秦律而做!” 陈肃挑了挑眉头,看起来倒像是一个少年人了:“父亲不担心赢疾将军投诚谋逆?” 陈昭轻叹一声:“我担心,但我也不能担心。” “此次的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这是老贵族们的试探,他们想要试一试秦律的尊严是否真的在什么时候都不能被践踏。” “也同样是给陈氏的一击痛击。” 陈昭嘴角带着冷笑:“陈氏如今,判也不是,不判也不是。”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道理。” “你大父之前做了什么?他明知道魏冉、查生的某些行为是王上指使的,却为了“反击”所以根本没有理会王上,依照秦律处理了查生与魏冉。” “而如今,若是我们没有因为要维护秦律的尊严,而杀掉赢疾的儿子,你信不信一日之后,咸阳城中便会出现流言,说陈氏并不是那么想维护秦律的尊严,只是看不上秦王而已。” “可若是我们杀了赢疾的儿子,那么便会恶了赢疾。” “赢疾此时立下大功,他回返之后定然可以封君,甚至是会暂时执掌太尉的位置,毕竟他的身体恐怕也就是这两年的时间了。” “他们想要挑起陈氏与赢疾之间的争斗啊。” 陈昭叹了口气之后闭上了眼睛,这个计谋不可谓不恶毒,但陈氏却没有一点点的办法,因为这是一个无解的阳谋。 无论陈氏如何做,都会得罪其中的某一个人。 “桃花源”中。 陈瞻、陈野父子两人坐在那里,陈野砸了咂嘴:“陈肃这小子,竟然如此聪慧?” 陈瞻倒是有些跳脱的说道:“我说父亲啊,陈肃这小子可不只是表现的这么聪慧呢。” 他撇了撇嘴:“这小子从小就喜欢给我下套,好几次我都踩进了他的陷阱当中,若不是我多年从军经验丰富一些,恐怕就被这小子坑了!” 陈野看着陈肃的样子,脸上带着慈祥的笑容。 有孙如此,陈氏的下下下一代也已然无忧了。 平都前线。 坐在大帐中的赢疾缓缓的闭着眼睛,其实他已经知道了咸阳城中所发生的消息,所以他在犹豫。 他望着远处的方向,那里黄沙滚滚,战场上埋葬着无数的尸骨。 赢疾一直没有说话只是淡淡的看着那里,他的手中握着一把长剑,长剑在微微的发抖。不,不是长剑在抖,而是赢疾的手在抖。 硝烟战场,死在战争中的国人无数。 而他的儿子,那个被他宠爱的幼子却在咸阳城中公然欺辱一位伤残的士卒,那士卒的身上还有爵位。 旁人都只看到了他的儿子在欺辱一个人,看到了他在外征战他的儿子死了会有什么样子的影响,看到了一切的一切,但唯独没有看到那个士卒的身份。 他们或许看到了,但只是没有注意。 赢疾没有再为自己的儿子担忧,没有再为那些算计而愤怒。他所愤怒的是,那些人算计的时候,算计到了一位“士卒”。 他睁开眼睛,泪水从眼角滑落。 擦干了眼泪后,赢疾站了起来,走到了大帐外,令斥候将手中的长剑以及一封家书送到咸阳城中。 这便是他的决定。 魏军大帐。 魏无忌的眼睛中带着锋芒,他指着某处方向说到:“秦军弱点,便在此处!” PS:明天大概会晚一点,晚上更新两章哈。昨天请假了,明天的半天就不休息了,下周在休息,么么哒。 第十一章:“秦律”【求订阅】 秦军的弱点是否在这里,廉颇与魏无忌的判断有了些许出入,身为一个名将的直觉,他总觉着一切不会这么的容易。 这或许是那个名为“白起”的人布置下来的陷阱也说不定。 廉颇不知道为什么总有这样子的感觉,他怀疑自己的感觉是错的,但有时候“事实”却又能够验证这一切的真实。 他叹了口气看着自己面前,明显有些不满的魏无忌,略微委婉的说道:“或许我们可以在等一等?” “我总觉着,那个叫做白起的人不会这么轻易的留下一个这么明显的弱点给我们。” 如今的魏无忌还太年轻了,他年轻的、而又骄傲的觉着自己可以看穿这世上大多数人的计谋。 这样的傲慢是应当的,毕竟他是一个未曾受过挫折的“魏公子”,他还没有成为历史上的那位信陵君,那位洒脱而又自在的、优雅中带着智慧的战国四大公子之一。 所幸,他虽然有些身为贵族的傲慢,但他却同时具备其他贵族不曾拥有的东西“听劝”与“谦卑”。 他在傲慢的同时,是谦卑的。 愿意听从他觉着“智慧”的人的劝告,这是他的优点,可以让他成为历史上的那个信陵君。 魏无忌看着面前堪舆图上的线条,又看了一眼明显不太会委婉说话,但为了顾忌自己的尊严,神色僵硬说着“委婉”的廉颇,叹了口气:“也好,那便听信平君的吧。” “再等一等,再等一等。” 秦军大帐中 白起听完面前的斥候说完对面三晋联军的动静时,脸上带着些许惋惜的神色,他在叹息三晋的人竟然没有上当:“看来,三晋那边的两位将领,智谋和决断都在普通的将领之上啊。” 前一次的秦国与其他国家联盟而攻打其余几国的时候,他没有和那位“信平君”联手的机会,但那个时候的他已然听说了这位名扬天下的将领。 天下在同一时间能够有几位名将呢? 这个数量是不一定的。 但若是想要压过其余将领的名声而登顶,那需要做什么呢?需要将其他的将领全都踩在脚下,唯有将他们全都踩在脚下,才可以获得超越其他名将的声望,才能够真正的成为“唯一”。 再原本的历史上,白起本来是有这个机会的。 但因为种种原因他失去了。 这一点如今的白起是不知道的,但并不算是青年的他心中涌现出来一股渴望,一股对未来的渴望。 他想成为那个压着这一个时代所有将领的“名将”。 咸阳城中 樗里君府内,一个年轻人缓缓听完面前父亲从战争前线派遣回来之人的话语,脸上带着一抹纵容,他从这人的手中接过了那象征着“权利”的长剑,而后缓缓起身。 “我一定会按照父亲的吩咐,维护赢姓的尊严。” 他向那柄利剑缓缓低头,剑柄上倒映着他的影子,澄澈无比,像是一个“衣冠君子”。 待到那士卒离去之后,樗里言才站起身子,朝着不远处的院落走去,他要焚香沐浴洁净自己的身体,之后去做另外一件事情。 那是他的父亲透过千里的土地,要给他传递的东西。 三日后,文安君府 陈慎坐在院落中,脸上带着坚定的平和,他暂时没有猜测到为何樗里言要来到文安君府找他,但左右不过是那个被抓的赢疾幼子的事情罢了。 然而还没有等陈慎开口,坐在那里的樗里言先开口了。 他的身份地位虽然没有陈慎高,但他的年纪却是和陈慎差不多的,他与那个幼弟的年底也是相差很多,甚至可以当那个幼弟的“父亲”了。 “文安君不必忧虑,我来虽然是为了舍弟,但却并不是如文安君与司寇想的那样,是为了他来求情的。” 樗里言从腰间抽出长剑,长剑之上的光芒缓缓绽放,令人看了一眼便觉着动容。 这是何等的一把好剑呢? 樗里言看着这长剑,轻叹一声后说道:“这是父亲令前线的士卒送过来的长剑,并且让我替他给文安君送一句话。” “秦律便是秦律,但请给赢姓最后的体面与尊严,请以此剑斩樗里伦。” 陈慎微微一愣,继而反应过来了司马错的意思。 他长叹一声语气中带着些许的萧瑟:“赢疾将军何必如此呢?” 樗里言的神色同样凝重:“这一次的事情,父亲很生气,但却并不是因为有人算计赢姓,而是有人算计到了那些“士卒”的身上。” “文安君知道那个被杀了被欺辱的人的身份么?” 陈慎点头:“是一个从战场上下来的士卒,他身上还有爵位。” 樗里言继续说道:“是的,这才是父亲生气动怒的地方,他不允许有人算计为了秦国而变成那样的人,他不允许有人踩着士卒们的尊严去做出阴谋诡计的事情。” “所以这把剑既是为了给赢姓留一下尊严,更是为了给那些人一个警告。” “无论陈氏最后是否会追究那些人,是否会彻查那些人,等到父亲从前线归来的时候,都会将那些人扫荡干净。” “这是父亲的原话。” 陈慎看着手捧长剑的樗里言微微叹气,最后替陈昭答应了这件事情。 只是替换一个刽子手而已,只是将刀斧替换成长剑而已。 这并不碍事。 昭襄王十七年,上将军、宗室赢疾(樗里疾)之子当街触犯秦律,咸阳城中的贵族们纷纷为其求情,言其父尚在前线征战,岂能杀子耶? 后,上将军赢疾亲送长剑,令其子“樗里言”往文安君府请罪,言:“辱秦士卒者,无论何人,吾必杀之。” 昭襄王十七年的秋天,刑场上一颗人头滚滚落地。 这是樗里伦的人头。 杀他的人是他的兄长,也是临时被任命的“刽子手”,樗里伦死亡的原因不是因为政治争斗、也不是因为其他的,仅仅是因为他触犯了秦律。 这是属于秦律的尊严。 昭襄王十八年秋,三年的时间让五国都有些撑不住了。 平都战场几乎如同火药桶一样,一触即发。 在历经了三年近乎五十多长大大小小的战役后,这个火药桶终于要爆发了。 最后的大战,要来临了。 —————————————————————————— 今天因为很多事情堆到了一起真的很破防,所以今天的一章挪到明天。真的不好意思,我会尽快调整自己的心情的,不会因为自己的私事影响到大家的阅读。这是第一次因为感情的事情影响到更新,也是最后一次。希望大家能够原谅我。鞠躬。 第十二章:历史的脚步【一更,求订阅】 昭襄王十八年,八月二十三。 平都 秦国与三晋方面都在调动着士兵,山野之间到处都是极速行动着的士卒以及士卒经过时候,所激荡起来的尘埃。 这是故意的。 兵法有云,动静其间。 秦军之所以如此是要故布迷阵,哪怕项燕吸引了一部分的三晋士兵前往魏国守城,如今平都战场上秦国的士卒也是少于三晋的。 虽然秦人善战、好战、战斗力强悍,但也做不到抹平那么巨大的差距。 而双方的将领也无法拉开差距。 或许白起隐隐约约比三晋如今“年轻版·信陵君”“年轻版·廉颇”要强一些,但并没有强太多,不足以拉开人数的差距。 而三晋抱着“死战”的心思,自然也不会在这个时候退去。 昭襄王十八年,八月二十八日。 随着一声号角声的响起,平都之战这个“绞肉机”就像是被人启动了开关一样,瞬间开启了“工作”的运行。 平均每天死亡人数都在上千人,这场挛战只是刚刚开始。 从后世史书中也可以看到关于这一场战役的记载,但或许是因为这场战争触及到了“秦”的统治,所以秦朝官方的“史书”中并没有关于此战的太多记载,只能够从相关人物的传记以及陈氏后人的一些杂谈中找到只言片语。 “昭襄王十八年,平都之战启,三晋之国伐秦,王死战不退。是时,武安君为主帅,统大军而战。战后咸阳一时单履之风盛行,着衣风气大改。武安君于此战获封军功“二十等”,封关内侯,加封“武安”。王令人谨记此战,曰为立秦之战。后始皇帝再令之,曰:有秦如此,乃有武安君之才,老秦人之悍勇。——《秦书·武安君传》” “昭襄王十八年,是时三晋伐秦,秦王死战,人屠武安君为帅,屠三晋数十万众。三晋一时国内青壮无有,秦假施仁义,实则内里空虚,无力再战,只搏美名,此乃王道之术。——《新秦书·武安君传》” “昭襄王十八年,先祖于咸阳斩赢疾幼子,以护秦律。时武安君白起于平都开战,战惨烈异常,战后咸阳空荡,十室九空。——《春逝杂记》。” 而令人奇怪的是,在古老的历史中找不到痕迹的战争,反而能够在后来将近一两千年后的时代找到许多关于这场战争的记载,所有的一切都好像是亲眼看到的一样。 无论是从战争的细节也好,还是从战争的后果、影响描述也好,都十分准确,这不得不让人感慨。 有些时候,或许当权者们为了自身的利益而想要掩埋历史的真相,但无论他们用了什么样子的手段,后世的人总是有办法从浩瀚如烟的历史中找到只言片语,加以分析。 毕竟,人会说谎,史书由人写就所以或许也会说谎。 但真实存在过得事情不会说谎,时间也不会说谎,随着时间的推移,真相总会揭开。 “昭襄王十八年的秋天,持续了三年的平都之战终于要结束了,但不管是魏无忌还是廉颇、亦或者是秦军的主帅白起都没有思考过一个问题,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无论是哪一国获得了最后的胜利,他们国内的粮草还能够支持他们么?” “三年的战争像是一个巨大的熔炉一样,无论多少粮草进入到这个熔炉都会被熔炉中的火焰焚烧殆尽,而后化为这个巨大的“绞肉机”的燃料,为战场提供新的动力。” “当战争结束的时候,战争的胜利者,秦国未来的武安君终于要面对他此生最重要的一个抉择了。” “那就是杀,或者养。” “在那个礼乐虽然崩坏,但人还是有最后道德底线的年代,杀降意味着以后或许再也不会有人投降了,也意味着秦国以往的仁义之名会全部随着他的一道命令而消散。” “但如果不杀?” “不杀的话,秦军的粮草无法养活三晋剩下的近乎二十万的投降俘虏,秦国的国力虽然强盛,但还没有强盛到这个地步。” “杀与不杀都成了一个问题。” “这位武安君从未曾想过,自己需要处理除却战争外的另外一些事情。”——摘抄自《华夏战争史·平都之战》节选;作者:陈珂 “战争或许会结束,但每一场战争的结束都不会随着“战场”的结束而结束,因为战争不是目的,战争背后的故事才是目的。” “就如同平都之战一样,平都之战是三晋为了限制秦国,也为了打消天下间的流言而发动的一场战争。当然,也有某些学者的观点是:这场战争是赵惠文王提前预判到了未来赵国的处境,所以提前为赵国谋出路的产物。” “当然,因为有着之后发生的事情,我们不得不承认有这样的可能。” “但这场战争即便没有这些阴谋诡计,它也依旧是一场堪称“伟大”的战争,毕竟在这一场战争之后,秦国彻底的奠定了第一强国的位置,并且利用战前的约定,只是付出了一些“金钱”的代价,就收纳了无数的城池。” “这使得秦国的疆域再一次的扩大,奠定了未来始皇帝一统天下,横扫六合的壮举。” “可以说,若是总结秦国能够统一六国的原因,那么平都之战必定占据其中的一个重要原因。” “这一场战争虽然没有如果有人战争狂魔猜测的那样,令三晋的年轻一代全部垮掉,但三晋却再也没有力量阻止秦国的东出了,六国失去了一个重要的屏障。”——《论秦国一统天下的原因——以平都之战为例》·中都大学博士论文·作者:樊牧野 战争从来不是目的,而是过程。 昭襄王十八年的冬天,平都绞肉机终于停止了它的运作。 而到此为止,他已经吞噬了将近二十万士卒的生命,除此之外他还让无数的士卒变成了“残缺”之人。 章台宫 嬴稷长叹一口气,他看着面前的众人说道:“诸位,降虏该如何处理?” “杀或者不杀?” 第十三章:“双赢”【二更,求订阅】 众人纷纷沉默。 杀或者不杀,这是一个问题。 或许众人心中各自有各自的盘算,但他们都不敢开口将自己的“盘算”说出来,因为一旦说出口无论如何都会成为被“斥责”的理由。 也会成为遗臭万年的理由。 若是不杀,就会出现新的问题,是放了还是让三晋赎人?三晋愿意赎人么? 若是不赎人,而秦国苛待了这些俘虏,导致这些俘虏丧生,提出这个意见的人就会成为众矢之的,没有人愿意承担这样的风险。 沉默,良久的沉默。 最后陈慎缓缓的站了出来,他看着坐在台上的嬴稷,轻声说道:“君上,俘虏不能杀,若是一杀了之,秦国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仁义”之名便会顷刻而失去。” 他的声音低沉有力:“而仁义之名一旦崩溃,秦国必然遭受到反噬。” “是以,不能够杀。” 嬴稷看向站在那里的陈慎:“那国相的意思是,放了?” 他轻声道:“若是放了,国内恐怕是要有异议啊.” 这是自然的。 战争的胜利而让秦国获得了俘虏,这些俘虏可以说是用秦人的性命换取的,若是能够用之换得什么利益,或者能够削弱敌方的势力,那自然是没话说。 可若是白白的送回去. 只怕国人暴动,便在当下了。 陈慎只是微微一笑:“当然不会是白白的送回去了,让三晋赎人吧。” 赎人? 众人神色各异,这个时候三晋真的会愿意赎人么? 陈慎没有理会众人的喧哗,只是继续说道:“先请黑冰台在三国之内造势,若是“势大”的话,即便是三国的王上也不敢轻易的做出什么决断,从而只能够依照国内的声音去赎人。” “秦国只需要等着就是了,不需要主动的去请他们来“赎人”,甚至还可以在他们前来赎人的时候表现出不满。” “如此一来,既可以再次削弱三晋之国,又可以解决如今秦国所要面临的问题。” 陈慎的话语落地,在场的人你看我,我看你,这是一个非常简单干脆的办法,但却没有人想到了这一点。 嬴稷的神色中带着点点思索:“只是,即便有国内的“势”,三王也不一定敢来找秦国要求换取这些俘虏不是么?” 他像是自嘲的说了一句:“毕竟在六国国君的眼中,秦国的仁义之名和恶名一样远播。” 陈慎站了出来,看着站在台上的嬴稷,声音不变:“这一点请王上放心。” 他抬起头,看着嬴稷的眼睛,两人的眼眸对视,嬴稷明显看到了陈慎眼睛中的那一抹微笑。 嬴稷尚且在猜测那笑容是为什么的时候,陈慎开口了。 而他一开口,嬴稷便明白了那笑容中的含义。 “赵国之中有能力有胆量敢应下此事的人屈指可数,而有眼光可以看到长远处,愿意应下此事的唯有一个人。” “蔺相如!” “臣的弟弟拜师庄子,恰巧与蔺相如之子乃为师兄弟。” 陈慎看着秦王嬴稷道:“是故,只要秦国这边的态度表现得稍微坚决了一些,那么蔺相如一定会想办法打通秦国的这一条线。” “他能用的唯有两者,第一,王上身边的心腹;第二,陈氏。” 陈慎的脸上带着自信,他确信自己所说的一定能够实现:“而王上身边的心腹必然不敢在这个时候出面,可陈氏不一样,臣的那位弟弟不一样。” “臣的三弟陈安向来潇洒随性,看起来就像是富家的公子一般,且长于助人。” “陈氏在秦国中的地位又不一样,所以蔺相如最后一定会求到臣弟的头上。” “届时我与三弟去一封信,让他在其中掺和一手,蔺相如便不会察觉什么了。” “此事也能够照常进行。” 嬴稷坐在那里,静悄悄的看着站在那里侃侃而谈的陈慎,心中有些起伏不定,他能够明白陈慎话里面的意思。 他沉声道:“陈相想让陈安在赵国为官?” 而听到这话的陈慎脸上带着茫然,仿佛没有听懂嬴稷的话一样:“王上这是何意?” 嬴稷神色一缓,难道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陈安乃我秦国上卿,之前更是在朝中为官,虽然前些年离去了,但这如何能让赵国信任?” 陈慎略微沉默,而后古怪的说道:“王上,休说是臣的三弟陈安了,就算如今王上站在他们的面前,他们也一定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然后走您的关系的。” 他长叹一口气:“赵国本就是想把三晋全都拖下泥潭,因为他们心中最大的对手永远不是我们,而是同样从晋国中分裂出来的其余二者。” 嬴稷依旧不说话,他其实心里还是在担忧。 此时陈慎上前继续开口道:“君上若是担忧,大可不必。” “蔺相如性格平和无有什么野心,此人乃是典型的“儒生”,决计不会危及到秦国的。” 这话说的表面上说的是蔺相如,但其实说的是“陈安。” 陈慎在与嬴稷说明,陈安绝对不会在赵国为官。 “若是担心臣弟不愿出山的话,也是不必。” “家弟虽然性格散漫,喜欢跟随庄子在山野之间隐居,但秦国有此事,他怎么能够袖手旁观呢?” 嬴稷听到陈慎的承诺这才叹了口气:“若陈上卿不愿为官,赵国岂会放过他呢?” “只怕你们兄弟再也没有相见之日了。” 陈慎只是微微躬身:“为秦国故,臣弟想必也愿意做出如此的牺牲。” 他抬起头,眼眸与嬴稷对视。 良久后,一声叹息传来。 “罢了,孤允了。” 赵国王宫 一如陈慎所预料的一样,最先担忧这个事情的是赵王。 赵惠文王几乎是在战争结束的那一刻,立刻传唤了蔺相如,他想让蔺相如前往秦国,换取那些被扣押的人。 蔺相如站在赵惠文王的面前,低着头:“王上,此时国内的流言还未散播到一定程度,此时前往秦国,怕是” 赵惠文王略微有些疲惫的摆了摆手:“不必在意,孤会令人尽快去做的。” “届时,谁都查不出来。” 他沉吟了片刻后,看着蔺相如道:“听闻伱之子蔺礼与陈氏的“陈安”乃是师兄弟?” “你说,孤能请得动陈安出山,为赵国使者么?” 第十四章:“贱儒”与“狂生”【一更,求订阅】 蔺相如没有丝毫犹豫,看着赵惠文王说道:“王上,即便陈安不愿意,秦国那边以及陈氏那边也会让他“愿意”的。” “秦王和那位文安君都不是傻子,他们知道这个时候“利益”才是最重要的。” 赵惠文王叹了口气,咳嗽了几声。 他的脑子随着身体的不好越发的难以动弹了,有时候只是思考一些问题都会觉着浑身疼痛难忍,需要服用太医令开的药才可以。 他半依靠在身后的软榻之上:“哦?” “秦王这般反应我是能够理解的,但是陈慎为何也想要让陈安为赵国的使者?” 蔺相如看着坐在那里的赵惠文王眼睛中闪过一抹忧虑,这种程度的思考都已经会对王上的身体产生压力了么? 他内心叹了口气,想要与秦国和谈的想法更重了。 “王上,陈氏与秦王之间的关系并不是完美无间的,之前的周天子封其为公也好,还是其余的事情也好,这些都在秦王的心中留下了阴影。” “而前几年陈慎辞相归乡,陈氏的人几乎全都告老的事情,足以证明这一点。” “陈氏不会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秦国上,至少会留下一两支在他国。” “而天下诸国中,距离官渡最近的也就是赵国了,且赵国的势力也很强盛,至少算是前三的强国。” “陈氏怎么可能不在赵国下注呢?” 蔺相如看着赵惠文王解释道:“只是很有可能,在如今这位秦王的时候,陈氏不会在赵国为官,因为他们多少是要顾忌秦王的。” “毕竟他们与如今的秦王之间,还是有些血脉关系的。” 赵惠文王微微点头,看着蔺相如道:“你觉着,待到这一代秦王崩殂后,赵国有希望能够招揽陈氏么?” 如今的陈氏早已经不是前几年那个依托于秦国才能强大的家族了,他本身便是一个强大的势力,且家族内的人各个都是贤才。 就连名声最不显的陈氏二子“陈靖”最近也是展露锋芒,农家的许明周游列国的时候都会提及“陈靖”,言明若非陈靖无意,他一定是最好的“大司农”。 甚至农家的矩子之位若是陈靖愿意,他也可以拱手相让。 至于人们在往深处询问陈靖都做了什么,才让许明这么敬佩的时候,许明则是表现出来一副保密的样子,说是要让陈靖自己宣布。 如今的七国君主大多都有一个共识,能得陈氏之助,一统的概率或许会更大一些. 赵惠文王强撑着精神坐了起来,他看着蔺相如说道:“我走之后,一定会交代太子,无论如何不能违背你的意思。” “你在赵国便是如同当初陈氏的陈野在秦国一般,是辅国之臣。” “希望伱能够不要辜负我的信任和期待。” 赵惠文王从腰间摘下来一块玉珏,之后递给面前的蔺相如,他看着那玉珏,脸上带着些许不舍:“此玉乃是绝世宝玉,阴阳家的邹衍看过之后说此玉隐约有可以镇国运。” 他轻声道:“秦国已然知道赵国有此物了,你便拿着这个东西过去,将其交给秦王!” “这不是赵国要付出的代价,而是赵国的诚意!和谈的诚意!” 蔺相如看着手中的和氏璧,脸上带着些唏嘘之色。 他没有丝毫犹豫,上前一步走到了赵惠文王身前:“请王上放心!相如一定不负王上所托!” 一处山庄。 庄子坐在院落中,他的对面坐着两个人,一个“蔺相如”,另外一个则是如今儒家的领袖之一,尚且还年轻着的“荀况”。 此时的荀况凭借着“骂遍诸子百家”而成为了“荀子”,但他的许多见解和知识的确很让人敬佩,所以他隐约成了儒家这一代的领袖。 而随着孟子的年纪逐渐增大,甚至逐渐不再出现在众人面前,他也就成了儒家现存的唯一领袖。 远处传来脚步声,院落中的三个人都看了过去,就看见一个中年人带着两个孩童走了过来。 蔺相如看到那孩童脸上浮现出来些许笑意:“礼儿,过来。” 蔺礼正在与陈安斗嘴的时候,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连忙抬头就看到了站在那里的蔺相如,飞一般的跑到了他的面前。 “父亲!” 陈安则是站在那里,懒散的看着院子里的人,无奈的叹了口气,低声道:“真是麻烦找上门” 次日,不知道几个人谈了什么,但陈安与蔺相如一同回到了邯郸。 昭襄王十七年,春。 赵国赵惠文王亲自修书,派遣使者“陈氏陈安”“国相蔺相如”二人前往秦国为使者,意图谈论和谈之事。 天下为之一动。 魏国。 魏无忌坐在大殿中,听着大臣们的探讨,脸上的神色虽然不变,但心中叹了口气,他们上了赵国的当! 他早应该发现的。 赵国最担心的从来不是秦国,而是魏国与韩,因为他们同根同源,若是他们中的某个太过于弱小,便立刻会被其余的人瓜分。 所以赵王掀起了平都之战,目的便是为了让三国一起陷入虚弱. 咸阳学宫 孟轲坐在院落中,头发已经全白了,面上带着些许皱纹,他抚摸着面前书案上放着的书卷,轻轻的叹了口气。 他看着对面坐着的陈慎说道:“慎儿。” 这是孟轲自从当年教授陈慎后第一次喊“慎儿”,他轻声道:“我知道我的学说并不受君王的喜爱,但是这绝对不是什么“脏污”的贱儒之说。” “天下之民,乃是天下之舟,若是不能善待国人,如何能够获得最后的胜利呢?” “我的那些弟子大多数不能坚持,没有几个成才的,这些书籍乃是我的毕生所学所著,你收在陈氏之中,帮我保管。” “若有一日,可以重见天日了,便替我拿出来。” 孟轲的眼睛中带着些许期待的问道:“会有那么一天么?” 陈慎有些沉默,但却依然道:“会有的。” 昭襄王十七年,春三月。 一代大儒孟轲,逝于咸阳城。 同月,赵国的使者,陈氏陈安,赵国相蔺相如,儒家新一代领袖:荀子,入秦。 第十五章:儒与法【二更,求订阅】 三人入秦引起了轩然大波,整个咸阳城都在讨论这件事情。 当然,最显眼的并不是原本应该显眼的“陈氏陈安”,而是那位儒家的新领袖,非常嚣张的狂生“荀况”。 荀况骂遍诸子先贤的事情让咸阳城的国人们十分好奇,他们想知道,那么嚣张的荀况来到了咸阳学宫后,是否还能如同之前一样的嚣张。 而咸阳学宫中的儒生则是开始担忧了。 他们中甚至有大逆不道的人想着,为何孟子不能再挺一段时间,挺到与这位辩论完毕之后再逝去呢? 如今咸阳学宫中,还有什么人能够阻挡这位么? 学宫中的气氛顿时紧张了起来,原本一周一次的“辩经会”开始提前。 夫子们也不说破这个事情,左右这些人只要有时间,其余的事情随他们去吧,把该学的学好就行。 日子便一天天的过去了。 驿馆中的蔺相如却是有些焦虑了,实在是因为他担忧赵王的身体,赵惠文王如今的身体全靠着一口气提着,蔺相如害怕赵惠文王等不到自己带回去好消息。 他不得已的找到了一直懒散,整日在咸阳城闲逛的陈安:“请您无论如何见一见文安君,或者引荐我见一见文安君。” 蔺相如说道:“我有一件赵王送给秦王的礼物,需要亲自交给秦王。” 陈安眨了眨眼:“原来你这些时日忙的是这个事情啊?” 他一拍脑门子说道:“你瞧我,给忘了,兄长约蔺相明日前去文安君府,他与您谈完之后,会为您引荐秦王。” 蔺相如看着吊儿郎当的陈安,第一次开始有些后悔,自己是否不应该找这位? 这位感觉怎么不像是陈氏的其他人一样那么靠谱? 咸阳学宫 荀况像是一只开屏的孔雀一样,走在这学宫之中,事实上他确实是可以像是一只开屏的孔雀,因为他昨日来学宫参与了“辩经会”,并且获得了胜利。 如果用一句话来形容昨天的场景,那便是“杀遍学宫无敌手”。 战国版的“舌战群儒”。 而今日,他依旧是来参与辩经会的。 昨日那些“贱儒”说了,是没有做好准备,所以很多大贤并不在学宫之中,今日在外的大贤都回来了!一定将他辩倒,证明学宫的儒家才是正统! 这是属于两个儒家群体的斗争,所以其余的流派之人也都是纷纷看着。 实在不行的话他们就也出手呗。 虽然孟子逝世了,但学宫内其余学派的“诸子”可却还在呢。 他们并没有故去。 虽然不一定辩论的过荀子,但却一定不会输的太难看。 毕竟这是属于“学宫派”的面子,若是被一个外人一个人挑了整个学宫,说出去多丢人。 荀况并不理解那些人的想法,在他看来那些杂鱼就算再多能有什么作用呢? 至于其他流派的诸子先贤? 他骂过的还少么? 有几个能骂得过他的? 所以荀况对今日的辩经会十分有信心,无论来什么人他都能挑了? 这样想着的荀况走到了辩经会的场地时,看到了坐在那里的那个人,他一下子愣住了,脑子里的想法也短暂的停顿了一瞬间。 因为坐在那里,笑容温和,身上气势也温和的人,乃是名扬天下的“文安君”陈慎。 荀况并不是害怕陈慎,只是他不太了解陈慎的性格以及学识 他更加不了解的是陈野的“学识”到底属于哪个流派,他是读过“陈子语录”的,读完之后只觉着心中无限大,像是看到了真正的“圣人”。 而近两年问世的“法经”据说是“陈野”的思想总结。 但荀况总觉着,法经是陈野之子陈慎所著作的,那么其中一定可以窥测出来一二陈慎的思想 看完了法经之后,荀况的想法与之前看陈子语录的时候一样。 非人哉! 荀子是儒家的代表人物,但他的思想中有很多是关于法家的。这也是为什么他的两个弟子都是“法家”的缘故。 韩非子、李斯都是法家的代表人物,但荀子儒家的弟子中出名的却很少。 这就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了。 此时,荀况看着陈慎,慢慢的走到了陈慎的面前,神色中带着些慎重,这位可不是什么杂鱼。 “陈相,您为何在此?” 这话里面带着点质问的语气,荀况觉着陈慎有点以大欺小了。 事实上,荀况做好了咸阳学宫的人以大欺小的准备,但他没有做好这个大是“陈慎”的准备 陈慎看着一向有“狂生”之名的荀况露出这种表情后,脸上不由得出现了些许无奈的笑,他指了指身边的人:“我的老师乃是孟子,今日之事也不是为了什么辩经,只是一些交流。” 他将荀况的目的改了一下,但荀况却瞬间松了口气。 交流就好,交流就好。 两人坐在那里,互相诉说着自己的观点,而周围的学子们则是从最开始的想要看荀况的笑话,变成了最后的敬仰和钦佩。 这小子真的有点本事。 能够与陈相说的有来有回的,虽然有些思想在某些人看来还有些许稚嫩,但却已经初现峥嵘。 这一次的辩经会从太阳刚刚升起的时候,一直说到了夕阳西下的时候,人们甚至中间没有休息,只有陈慎中间喝了些许水,服用了些许吃食,他毕竟年纪大了。 陈慎看着荀况,笑着说道:“今日的交流,不如到此为止?” 他指着远处的夕阳说道:“如今太阳已然落山,今日要结束了。” 荀况从思想的畅游中走出,脸上的神色带着些许的快乐和喜悦,他此时理解了孔子所说的“朝闻道,夕死可矣”到底是一种什么心情了。 因为他如今就是这种心情。 朝闻道,夕死可矣。 他站起身子来,一向狂妄看不上任何人的他缓缓鞠躬,轻声道:“荀况,谢先生教导。” 这是一场关于儒与法的会面交流,也为后世儒家和法家的发展、交流、甚至是融合奠定了基础。 —————————————————————— “昭襄王十七年的时候,尚且年轻的儒家领袖荀子进入了咸阳城,与当时身为秦相的文安君交流,这是一场盛会,日后庄襄王以及始皇帝时期的诸多大贤都是在这个时期出现的,他们都听了这一场辩论会。后世将这一场交流取名为“两圣儒法会”。——《华夏思想史》” 第十六章:故事发生之前【补更,求订阅】 在这场“辩经会”之后,陈慎见了来自赵国的使者,蔺相如。 哪怕两个人都是一国之相,蔺相如也是表现得十分谦卑,因为他有求于陈慎,也有求于秦国,赵国如今并不是高高在上的那个人,而是随时待宰的羔羊。 “见过文安君。” 他的声音中带着温和,紧接着像是要证明什么一样,看了一眼旁边的陈安说道:“此次实属特例,否则赵国绝对不会将陈氏牵扯进来的。” 蔺相如看着陈慎,轻声道:“还请文安君见谅。” 陈慎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淡淡的笑了笑:“不必介怀,陈氏本就在这天下之中,又怎么能够处处避免天下之事呢?” “你的想法我知道,赵国的想法秦国也知道。” 他略微沉吟了片刻后说道:“但赵国的诚意何在?赵国又愿意为此付出什么代价呢?” 蔺相如低声道:“赵国愿为这二十万降虏付出十五座城池的代价。” 他从怀中拿着一卷绢帛,而后双手奉上:“这便是那十五座城池的堪舆图。” “而除此之外,赵国愿意将天下宝玉和氏璧敬献给秦国。” “此玉曾被阴阳家矩子邹衍所看,其能镇压国运,秦国如今已经有了三座九鼎,若能够获得这和氏璧,国运当更盛。” 蔺相如不等陈慎犹疑和反问,继续说道:“而对于陈相,赵国也有礼物。” 他抬起头看向陈慎说道:“无论日后到底是谁横扫六国一统了天下,都不可能凭空变出来一些“士”来替他们管理天下。” “郡县制或许已经是定数了,但它同样有弊端不是么?” 蔺相如眼光十分独到的看穿了郡县制中的弊端,他轻声说道:“哪怕是强秦也不能避免的弊端,所用的郡守也好,县令也好,都是自当地大族中选拔的。” “赵国可以提前将紧挨着官渡的三座城池送给陈氏。” 他看着陈慎说道:“不是送给秦国,而是送给陈氏,陈氏的私兵想必有足够的力量可以占据这里,而当地的黔首也早就听闻了陈氏的仁德,愿意俯首皈依。” “这件事情秦王永远都不会知道。” 陈慎看着蔺相如,眸子中闪过一抹唏嘘之色,他低声道:“蔺相啊,你竟然到了这个时候,还不忘挑拨一下陈氏与秦王之间的关系么?” 他微微摇头:“城池就算了。” “赵国的诚意我看到了,今夜我会入宫面见秦王,为你引荐。” “明日的朝会上,伱便可以当朝提出赵王的想法了。” 陈慎看着蔺相如说道:“你且记住,此代秦王的性格非前两任秦王的性格,你只有一次机会。” “无论你是将底牌尽出,还是说留一些,都只有一次机会。” “若朝堂之上秦王对赵国的“赎金”不满,那么天下再也没有任何人能够帮助你了。” 蔺相如微微颔首,声音诚恳:“我知道。” 待到蔺相如走了之后,陈慎才是看向了坐在院子里的陈安,叹了口气说道:“你啊,故意吊着他做什么?” 他早两日便让陈安带着蔺相如来了,可是陈安却一直拖到了现在。 陈安耸了耸肩膀说道:“蔺相如想要利用我们,我能让他这么利用么?哪怕这本来也是我们所想要做的事情。” “先晾他两天,让他知道,不是什么人他都可以算计的。” 陈安端起来面前的酒杯,轻轻的抿了一口:“面对强者以及上位者的时候,最好老老实实的听从上位者的吩咐与操控。” “否则,便要准备迎接疾风骤雨般的打击。” 陈慎并没有说什么,沉默了片刻后再次说道:“你带着陈鲈居住在赵国吧,经过这一次的事情,秦王不会再让你回到朝堂之上了。” 这是他们的计划。 陈氏不可以将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陈安前往赵国并不是想要投入赵国中为官,从而抵御秦国。 他只是想要给陈氏留下一脉“种子”。 日后,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个“种子”都会默默的存在,当陈氏的“花”枯萎的时候,陈氏的“种子”便会随着风轻轻的生长,从而再次变成“花朵”。 一个家族想要绵延千年,除却开枝散叶,尽可能的多方下注之外,最重要的便是有“后手”。 陈慎转过身,走到身后那“拙身楼”中。 陈安跟着他一同走进去,脸上的吊儿郎当全然消失,只剩下了一抹肃然。 “拙身楼”中放着的是这些年陈氏所收集的典籍、诸子百家的先贤著作,这是陈氏的“底蕴”。 远非金银财宝能够媲美的。 在这个知识就是金钱,甚至一本书价值千金的时代,这一楼的书籍,便是陈氏的“千金”。 陈氏早已经做好了准备。 昭襄王十七年,赵相蔺相如入秦,于朝堂上言,赵国愿意用十八座城池换取在平都之战中被俘虏的二十万士卒。 并且,赵王为秦王献上宝玉“和氏璧”,曰此玉乃能镇国运,为天授之物。 秦王大喜之下,令白起将二十万的俘虏放归。 一时之间天下人都在称叹秦国仁义,称叹秦王乃是仁义之王,唯有秦国内的高官们才知道,这并非是秦国仁义,而是秦王在做一个准备。 “天下归秦”的准备。 秦国做好了一统天下的准备了么?没有。 天下黔首虽然想要天下一统,但他们做好了一统的准备了么?也没有。 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昭襄王十七年秋,赢疾、司马错、白起归咸阳。 而秦王因为三人在这一场战争中所立下的功劳,再次提出为三人进功。 司马错、赢疾二人已经封君,封无可封,所以便加封二者食邑五百,而白起则是再次被提出要封君,封号为“武安”。 这一次,没有人反对。 于是在这个秋天,秦国新一代的武安君出现了。 他叫做白起。 哪怕没有屠杀四十万军民,白起的威名也已经名传天下,因为他在之前的战役中,只要是有所抵抗才投降的士卒,全都杀了。 他的“人屠”之名并非“长平之战”后才有,是一直都有的。 昭襄王十八年,昭襄王亲政近十年了。 他对于朝堂的掌握越来越强。 文安君府 陈慎咳嗽了几声,脸色更加苍白,他看着面前的陈昭轻声道:“昭儿,你随我来。” “我有要事要与你说。” ———————————————————— “昭襄王十七年,赵相蔺相如献“和氏璧”,言:此乃天授之物,得此物者当得天下。太史公曰:赵相蔺相如献玉与秦,此非秦天命所归,终当一统耶?此乃天命!无可更改。——《史记·秦本纪第五》” 第十七章:陈氏的故事【二更,求订阅】 【本章开始视角转换~过渡完啦,之后的视角都是陈氏每一代的家主的视角哦。节奏也会变快。】 二人来到“拙身楼”,而后陈慎从怀中拿出钥匙,打开房门,走了进去。 屋子里面的环境显得十分普通,些许灰尘漂浮在半空中,远处窗户外照射进来一道昏沉的阳光,那些灰尘便肉眼可见了。 时间如烟,恍惚之间已经这么多年了。 陈昭看着面前的众多书籍,又看着站在书籍面前,些许沉默的自己父亲,轻声道:“父亲。” 他话还没有说完,陈慎便开口了。 “你跟我来。” 陈慎触碰着书架的某个地方,而后走了进去,脸上的神色中带着疲惫。 陈昭跟在他的身后走进了这个小小的暗室。 这里什么都没有,唯有燃烧着的烛火倒映着周围的昏暗。 陈慎推动机关将门闭合,而后坐在那里转过头看着陈昭:“昭儿,我大限将至。” 他闭上眼睛,摆了摆手阻止了想要说话的陈昭:“你先听我说完。” “说完陈氏的故事。” 陈慎的眼前浮现出来了众多的记忆,他一边说,一边在脑海中回忆着当初的故事,从他出生,直到如今。 他看着陈昭说道:“你知道,为何为父一直坚定的认为,陈氏可以绵延千年么?” 陈昭微微一顿,他看着陈慎,心中略微严肃了起来,他知道自己即将触摸到陈氏最终极的“秘密”了。 陈慎将腰间的“麒麟玉”拿起,递给了面前的陈昭,一如当年他的父亲将这麒麟玉交给他时候一样。 “伱握着它。” 陈昭握住了那麒麟玉的同时猛然心中一惊,他突然觉着自己的“脑子”清醒了很多,许多以往没有能够得到答案的事情,好像都得出了结论。 “这是.?” 他的声音中带着困惑,有些不解的说道:“父亲,这是什么?陈氏为何会有此等神物?” 陈慎站了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腿脚,上了年纪的人就是坐不住,稍微坐一会儿就会觉着身体疲惫。 “这是麒麟玉。” “乃是你大父留下来的宝物。” 他看向虚空,好像与正在“桃花源”中的两位对视了一样:“你的大父、五叔父其实都未死,或者说是处于一种玄之又玄的境界,在某个被称为“桃花源”的地方中。” 陈慎看着陈昭迷茫的眼神,笑着说道:“这便是你大父留下来的宝物,他可以通过入梦对陈氏的后人进行指点。” “而陈氏的族人要做的,便是将家族尽力的绵延下去,成为“千年世家”。” 陈昭下意识的问道:“那为何我们要成为千年世家?” 陈慎微微耸了耸肩膀:“这一点你大父并没有告诉我。” 他指着身后挂着的字帖说道:“另外还有一点,那就是即便陈氏要绵延千年,成为千年世家,但绝对不可以做问心有愧的事情。” 陈昭沉默,而后问道:“那若是陈氏不做问心有愧的事情,就无法继续绵延下去呢?” 陈慎没有丝毫犹豫:“宁为玉碎。” 他直视着陈昭的眼眸:“我知道这是两个看似冲突的要求,毕竟在历史的潮流中我们有些时候无法保证自己能够一直强大。” “但我可以告诉你,若是真的到了那个地步,关系到诸夏的与蛮夷的争斗,那么便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这便是陈氏的底线!” 说到这里,陈慎看着面容严峻的陈昭突然笑了出来:“别那么严肃。” “陈氏如今的权势已经如此之大了,大可以借助这些权势去做一些事情,留下无数的后手。” “你三叔会带着他那一脉的陈氏族人前往赵国邯郸,他们依旧是陈氏族人,但却已经不算是“陈氏主脉”之人了。” “一代代的延续,血脉一代代的变幻。” “其中一支血脉断掉了,那就从其余的血脉中过继,总之都是陈氏的族人。” “只要身上有陈氏的血,而坚定的去行使“仰不愧于天,俯不愧于地,问心无愧于己”这条祖训的人,那便是“官渡陈氏”的代表。” 陈慎拍了拍陈昭的肩膀,像是放下了一个巨大的担子一样。 “我时日无多了,拿着这麒麟玉也没有什么作用了。” “此物便给你了。” “且记住,这麒麟玉以及家族的秘密,唯有下一任的陈氏家主才能够得知!其余人绝对不可以告诉他们。” 他略微沉默了一瞬后,又说道:“要相信,但也要怀疑。” 陈慎走到了陈昭的身旁,拍了拍陈昭的肩膀,轻声的说道:“陈氏的故事中,第二代的故事已经快要走到尾声了。” “剩下的,便是你们第三代要书写的故事了。” 陈昭低着头,看着手中的麒麟玉,不知该说什么,他只是幽幽的、长长的叹了口气,再次说道:“父亲啊” 而他的父亲陈慎已经走出了这密室。 站在阳光下,看着远处的云朵和湛蓝色的天空,陈慎突然觉着身上好似轻松了不少,像是将一切浮杂都放下了。 “陈氏的故事,到我这里的篇章,已经结束啦。” 昭襄王十八年,上将军赢疾殂于咸阳城。 同月,上将军司马错殂于咸阳城。 两位将军的死亡为秦国的胜利蒙上了些许阴影,但与此同时,秦国在天下的地位却在不断的攀升。 昭襄王十八年七月,秦国用金钱向楚国的“屈氏”购买了两座城池,向楚王“购买”了三四座魏国偿还给楚国的城池。 楚顷襄王在宫殿中感慨着,脸上带着喜悦之色。 他没有想到,只是一张盟约而已,不仅仅护住了楚国这么多年,更是只出了一个将军,些许士卒,连伤亡都没有,就获得了这么多的金银宝物。 而秦王同样开心。 因为他没有将到手的城池吐出去。 昭襄王十八年的七月,秦国的版图已经扩张到了一个近乎恐怖的地步,它甚至可以被称之为横跨大江两岸、地处西边和中原的强大国家了。 与之相反的是,韩、魏的土地大大缩水,就连楚国都没有能够逃得过。 章台宫中 嬴稷神色威严,他看着地面上铺着的堪舆图,脚踩在其上。 他像是一位巡视自己领土的“猛虎”。 第十八章:“英才辈出”【一更,求订阅】 在昭襄王十八年的这个秋天,秦国版图的发展进入了短暂的停滞期。 六国虽然依旧害怕秦国,但他们却开始隐隐约约的开始了内部之间的战争,天下不再围绕着秦国而转动了。 陈昭看着面前的堪舆图与秦王嬴稷是一样的想法,他坐在府内。 他的父亲陈慎昨日再次递交了告老的文书,希望能够回到官渡的封地中,言明自己已经时日无多了。 而伴随着嬴稷对朝堂掌控的严密,嬴稷也不再害怕、恐惧陈氏了。 嬴稷开始思考另外一个可能,一个与陈氏和解的可能。 章台宫中 陈慎坐在那里,脸上带着平和与淡然的神色,而一旁他的对面坐着的嬴稷更是神色平缓,两个人像是多年未曾见面的故友一样。 “陈相。” “我想我们之间不应该是敌人,不是么?” 嬴稷笑着说道:“我知道,蔺相如承诺给了陈氏几座城池,但陈氏没有接受。” “您在担心孤,担心孤怀疑陈氏?” 陈慎十分平静的说道:“我并不担心。” 他抬起头:“王上虽然多疑,但一来王上并没有丧失理智,二来陈氏的确是身正不影子斜,不接受城池只是因为那是赵国的土地,尚且未曾成为秦国的。” “陈氏将宝压在了秦国之上,笃定的认为秦国能够一统天下,那就绝对不会在他国为官,接受他国的招揽。” 嬴稷略微沉默,而后说道:“那陈安呢?” “难道先生不承认,陈安替赵国出使,是先生安排的?” 陈慎微微摇头后又点头:“陈安的确是臣安排的,但陈安也不会在赵国为官,他只会在赵国内生存,带着他的那一脉“陈氏”子弟。” 他笑着说道:“我想,王上应当能够理解的。” “陈氏的主体还在秦国不是么?” “我们并没有想到逃跑。” 嬴稷微微一笑,他知道陈氏安排陈安前往赵国的想法,所以并没有介意,他只是站起身子来,身上的气势压人。 昭襄王十八年的这个秋天,他已经亲政近十年了。 这十年来凭借他强大的手腕以及敏锐的直觉,嬴稷在诸多朝臣中肆意的挥洒着属于自己的政治智慧,这十年来无论是朝堂还是军队士卒的人,大多数都听从他的话。 人唯有在自卑敏感的时候才会多疑,当你拥有的太多的时候,你的心胸反而会十分宽广。 这一点或许不适用于所有人,但适用于嬴稷。 “孤允诺陈氏了。” 他转过身子:“陈卿的告老奏疏,孤明日便会批准,你便可以再次回到官渡,去教伱的书了。” “只是孤有一点要求。” 嬴稷站在那里背着手,外面的阳光照射在他的身上。 陈慎缓缓的站起身子来,看着嬴稷说道:“王上有什么要求?” 嬴稷没有丝毫犹豫:“每一代的陈氏,必须有至少两个人在朝廷为官。” “而其中一人,必须是陈氏的家主。” 他转过头,眼眸中带着锐利之色,陈氏想要疏远与秦国王室之间的关系,这一点嬴稷乐见其成,但陈氏想要与秦国解绑,这一点嬴稷却绝对不会同意的。 所以,每一代陈氏的家主加上另外一位陈氏族人在秦国为官,这是他的底线要求。 唯有如此,他才可以彻底的放心。 陈慎没有丝毫犹豫:“臣答应了,陈氏也答应了。” 两人站在那里,对视而立。 对于陈慎而言嬴稷的要求并不算是什么太大的要求,因为陈氏家主本来就会在秦为官,这是陈氏的“根基”,不可以轻易的抛弃。 而若是秦国这一条战船即将倾殁呢? 那到时候,陈氏的家主自然也是属于可以被放弃的那一个,陈氏不会只有一个家主。 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家族的兴衰。 嬴稷或许是没有预料到这一点一样,但他转瞬间就笑了,无论陈氏有什么打算,只要答应了这一点,那么他便可以放心了。 至于其他的? 毕竟人么,怎么可能不会自己打算一些。 嬴稷可以理解。 两人站在那里,但没有签订所谓的“盟约”,之前陈氏与嬴稷所谓的“歃血为盟”还历历在目,但转眼间嬴稷不也翻了脸么? 昭襄王十九年(公元前286年)很快就到来了。 这一年中,秦国咸阳学宫中许多先贤逝去了,这一点是秦国的损失。 而在陈慎等人的号召下,新一代的人也纷纷加入了咸阳学宫,其中最出名的一位,便是荀况了。 自从上次的辩经会输给了陈慎之后,荀况就一直在咸阳城中学习。 而学宫的氛围也深深地吸引了他,在咸阳学宫发出邀请的时候,他自然而然的就答应了这件事情。 于是,咸阳学宫的学习氛围再次被“拔高”了。 因为荀况的那张嘴,是真的不饶人,每一次的辩经会都会将参与辩经会的学子们喷的狗血淋头。 昭襄王二十年,也就是燕昭王二十七年。 燕昭王派遣名将乐毅率兵攻打齐国,而齐国的国君却羞于战争,本来强大的齐国在名将乐毅的讨伐下很快的就被攻破了诸多城池。 甚至齐缗王都被杀死在了都城中,这是齐国的耻辱。 同年,田法章逃亡在外,在逃窜的过程中田法章派遣人前往秦国求救,言明愿意奉上财物、与楚国一样签订“盟约”,岁岁纳贡。 如同侍奉邦周一样侍奉秦国,希望秦国能够帮助他抵御燕国的进攻。 秦王嬴稷毫不犹豫的就同意了。 昭襄王二十一年,秦王嬴稷应齐王的请求,派遣名将白起率领二十万大军前往攻打燕国,从而拯救齐国。 乐毅只得回国抵挡。 同年的秋天,一场大战爆发了。 战争的结果没有丝毫悬念。 白起率领的军队见城拔城,若有抵抗者,打下城池后便直接将抵抗的士卒全部屠杀,一个不留。 在白起攻打下来了燕国第二十四座城池的时候,终于与乐毅对上了照面。 而此时的白起“人屠”的称号已然越发的响亮了,几乎达到了可以止住小儿啼哭的地步。 天下间都在流传着武安君的威名。 第十九章:天下大势之【二更,求订阅】 与武安君的威名一同传扬的,还有他的“血腥”之名。 这是相对应的。 通过杀伐的手段让敌人畏惧的同时,也会让天下其余的“仁德”之人厌弃,这好像是绕不开的一个“结”。 人们总是敬仰这种人,但却也畏惧于他们。 希望他们是自己的朋友,但又有些害怕。 昭襄王二十年的冬天,燕国大军与秦、齐两国联军在饶安对撞了,他们之间隔着一个赵国,但赵国并没有成为秦国的阻碍,而是成为了秦国的助力。 赵惠文王力排众议决定让秦国借道,并且不害怕秦国在回返的途中对其发动进攻。 而这一决定也让赵国再次陷入了战争的联盟当中,只是这一次他们不用付出任何的代价,秦国以及齐国剩余的军队已经足够强盛,不需要赵国的帮助。 这一次的战争同样十分惨烈,但却是相对而言的。 在战争中,齐国的士卒们因为失去了故土,他们想要收复故土的心占据了上风,加之齐王身先士卒,一直战斗在最前线的地方,所以齐国的士卒战斗力格外的强悍。 几乎可以达到老秦人的水平了。 短短的三个月时间,燕国乐毅所带领的军队便是节节败退。 乐毅用一个多月的时间攻克了齐国的七十二座城池,而秦齐联军则是用三个月的时间,将这七十二座城池如数收了回来,几乎没有一座流失在外。 昭襄王二十一年的春天,在这个冬天来临之际,天下大势再次发生了改变。 燕国名将乐毅兵败如山倒,最后也没有能够守住自己的“晚年”,一场巨大的胜利之后带着的便是巨大的失败,这也让之前的胜利蒙羞。 国人们不再称叹乐毅的贤能,反而是指责他为燕国带来了战争,更重要的是,战争后还没有拿到什么实质性的好处。 这些风言风语传播在燕国的都城中,燕昭王顶着巨大的压力一直没有斥责乐毅。 但燕昭王本人也知道,这样子的事情持续不了太久了。 昭襄王二十一年,也就是燕昭王二十八年,燕国名将乐毅在兵败之后于战场之上持剑自刎。 鲜血洒落在这塞外的土地上,些许寒风以及那冬日的飘雪落在鲜血之上,红白之色异常显眼,所有的一切都如同梦幻一般。 燕昭王二十九年,昭襄王二十二年,秦国和齐国的联军几乎是打到了燕国的都城“蓟城”。 兵临城下。 燕昭王亲自出城,一身素衣,称愿将九鼎之一的“冀州鼎”敬献给秦国,希望与秦国和谈。 蓟城下。 白起望着那巍峨耸立的蓟城,眼睛中带着些许苦涩之意,他知道现在并不是攻下蓟城,覆灭燕国的最好机会,哪怕这个时候秦国已经兵临城下了也是一样。 其一,燕国与秦国之间隔着一个赵国,若是此时覆灭燕国,这里的土地仅仅凭借着他的兵力是守不住的。 更何况,粮食的供应也是一个巨大的问题。 其二,若是此时秦国覆灭燕国,那么六国瞬间都会与秦国翻脸,秦国暂时还没有把握同时覆灭六国。 其三,燕国此时的不抵抗只是因为燕国还有生存的“希望”,若是秦国执意覆灭秦国的话,那么燕国的士卒也好、国人也好,便会化作疯狂的“兵器”。 在寒风凛冽中伫立的蓟城,是不可能被白起所带领的近二十万大军给覆灭的。 因为守城易,攻城难。 燕国如今国内的有生力量至少还有十万左右,后方还会源源不断的过来国人与士卒,若是真的要此时攻打蓟城的话,至少要有四十万大军。 所幸在来之前,嬴稷已经给了白起诏书。 秦国的底线是签订盟约,燕国如同当年侍奉邦周一样向秦国纳贡,持续的时间不需要太长,仅昭襄王在位的时间就可以。 除此之外,便是交出当年燕国的九鼎之一“冀州鼎”了。 昭襄王二十二年,夏天,祭祀的时候。 燕昭王亲自祭祀、供奉了五谷,之后将“冀州鼎”中装满了燕国所生长的五谷,而后将冀州鼎敬献给了秦国。 自此,秦国得到了九鼎之四。 冀州鼎、兖州鼎、青州鼎、徐州鼎落在了秦国的手中,象征着这天下近乎一半的土地落在了秦国的版图里。 而事实上,也正是这样。 如今的诸夏天下中,秦国的版图已经默默的超越了楚国的版图,成为版图最辽阔的国家了。 与之前楚国不同的是,这个时候的秦国不仅仅是版图辽阔,他的势力更加强盛。 昭襄王二十二年,白起将冀州鼎带回了咸阳城。 自此,天下间再也没有人会质疑白起用“武安”为封号是否不合格了,这样子彪悍的战绩虽然比不上当年的“武安君”陈瞻,但却也同样让人无法置哙。 同年秦国发生了另外一件大事。 文安君陈慎再次请求告老,回到自己的封地官渡,秦王允许了。 而陈慎辞去右相的位置后这个位置便空悬了,秦王嬴稷任用孟尝君田文为右相,而令陈守为左相。 这是陈氏第一次担任相国的位置,但却没有担任右相的位置。 朝堂中的人们纷纷猜测其中的用意。 然而仅仅是两个月后,朝堂上的人们便明白了嬴稷如此安排的原因了。 昭襄王二十二年的冬天,当第一场雪落在了咸阳城的时候,左相、太师陈守在咸阳城的府邸内逝去了. 秦王嬴稷听到这个消息后十分悲痛,下诏追封陈守为“守安君”,原本嬴稷想要让陈守葬入自己的王陵之旁,在自己百年之后与自己合葬的。 但听闻陈氏的这一代家主,司寇“陈昭”前往宫中,与秦王说了什么后,秦王放弃了这个想法。 于是,陈氏的“祖坟”终于迎来了第一个陈氏之人。 陈氏第二代第四子,陈守。 而在陈守逝去后,秦国左相的位置再次空悬,而没有等众人反应过来,嬴稷便下令,迁司寇陈昭为“左相国”,同时起陈氏第四代,陈昭的嫡长子“陈肃”为司寇。 人们终于理解了嬴稷所作所为的含义。 —————————————— “昭襄王二十二年,武安君征燕,得冀州鼎。燕王亲献鼎于秦,内盛五谷,此乃天命所归。——《史记·秦本纪第五》” 第二十章:一代人的逝去【一更,求订阅】 陈昭的资历显然不适合直接担任秦国的右相,因为田文的资历放在那里,无论如何陈昭都是绕不过去田文的。 这也是秦王嬴稷让陈守暂时担任左相的原因。 他想让左相的交接显得更名正言顺一些。 原本的文安君府,如今的左相府。 他一直是陈府。 陈昭坐在院落中,看着院落中的花朵一点点的掉落下来,眼睛中的神色更加的复杂了。 他在想象,父亲、大父曾经坐在这里的时候,是否也如同他一样的茫然呢? 这是一个问题。 昭襄王二十二年的这个冬天,许多的事情逝去,而许多的事情也跃居在了天下人的面前。 陈肃。 这个略微陌生的名字就如同是海面上的突然出现的白鸥一样,落入了所有人的眼睛中,让人们看到了这一位陈氏的第四代嫡长子。 他怎么样呢? 许多的人开始好奇这一件事情,他们好奇陈昭是否能够如同前面三代陈氏族人一样,那么的耀眼,那么的璀璨。 当然,六国的王也都在关注这一点。 所有人都好奇,陈氏是否能够延续不断的四代出现贤才,若是连续四代都出现了大才,那就一定不是所谓的“运气”能够说明的了。 陈氏一定有其独到的方法。 昭襄王二十三年。 惠文王时期的臣子几乎全都逝去了,没有逝去的也是变成了垂垂老矣的人,要么如同陈慎一样回到了封地、或者家中,要么即便留在朝堂上,也已经开始当起来了一言不发的哑巴。 每个时代的人都不同,每个不同的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时代。 这个时代,是属于白起、廉颇、蔺相如、战国四公子们的,这是他们的时代。 天下间不再流传着过去关于陈氏的传说,诸子百家时代的人近乎全部凋零了。 这就是时间的魅力。 昭襄王二十五年,齐国也好,燕国也好,曾经在三年前的战争中损失惨重,几乎要被覆灭的国家们全都恢复了那口气。 而齐国与燕国也因为齐缗王死在了燕国人的手里,所以成了死仇,不死不休,没有任何办法可以缓和的那种死仇。 赵惠文王在昭襄王二十五年的冬天逝去了,赵惠文王的儿子成了新一代的赵王。 当嬴稷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只是嗤笑一声。 他知道赵惠文王正是因为坚持不了多久了,所以才会拿着和氏璧来找自己和谈,并且做了一些暗中的约定。 所以,在昭襄王二十五年的秋天,魏国试图向赵国宣战的时候,嬴稷派遣出了自己的使臣。 秦国的使臣十分温婉谦逊,他找到了魏王,问他:是想要继续攻伐赵国,还是想要和当年的燕国一样,被秦国兵临城下。 魏王感受到了秦国使臣的温婉谦逊,所以他表示自己并不是要攻伐赵国。 他们毕竟是都出自晋国,怎么可能互相攻伐呢? 这一年便这么轻松而又和平的过去了。 昭襄王二十六年。 官渡。 陈慎坐在新建立的“学校”中,看着众多学子们的“课业”,脸上带着些许满意之色。 他已经将自己所学的东西教授给了这些人,其中绝大多数是秦国人,而剩下的一小部分也是决定要留在秦国为官。 这些是“陈氏”的门生。 要想成为世家有很多要素,其中之一便是“门生故吏遍天下”。 比如三国时期的“四世三公”袁氏,为何同样是针对董卓,可曹操刺杀之后只能够潦草的逃跑,甚至被董卓光明正大的追杀,但袁绍说出“吾剑也未尝不利”之后,还能够回到原始? 因为当时的朝堂之上,有一半以上都是袁氏的门生。 这是一张巨大的关系网。 而陈慎如今在做的,就是这个。 这些学子都是他的门生,日后在朝堂上不仅是一股相互的助力,更是“陈氏”的助力。 当然,这对于这些学子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他们有了天然的“关系”网络,可以互相的联络,互相“有情谊”的办对方的事情。 “咳咳.” 陈慎微微咳嗽一声,脸上的神色疲惫而又苍白。 事实上,自从前几年他回到官渡后,身体就一直不怎么好,能够活到现在也是因为一直在苦苦支撑,他想把心中的遗憾补全。 昭襄王二十五年的冬天,在寒冷的雪花落在了地上了后,各国的王都收到了一个秘密的消息。 文安君陈慎,病重。 章台宫 嬴稷急的几乎是嘴角出现了血泡,他来回走动在宫殿中,不一会儿远处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陈昭急匆匆的走了过来 “参见王上。” 嬴稷摆了摆手:“不必多礼。” “官渡可是有信前来,文安君的身体如何了?” 陈昭的声音中带着些许沉默的说道:“父亲的身体已经不行了。” 他的双眸中含着泪水:“即便臣此时日夜兼程回去,只怕也赶不上见父亲最后一面了!” 嬴稷的脸上带着一抹怆然,这不是演的,而是的的确确发自内心的。 几年前陈慎回到了官渡,依旧是一直教书,随着陈慎的离去,陈氏在朝堂上的影响越来越小,这种情况下,嬴稷怎么可能还会忌惮陈慎呢? 他幽然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唉。” “文安君也要和武安君一样,追随安国君而去了么?” 嬴稷面色凄然:“一个时代终究是要落幕了么?” 他指的是陈氏的时代。 与嬴稷的怆然不同,六国其他君主的反应是十分兴奋的,他们都在庆祝陈慎的离去。 陈氏的三位封君都给了六国不同的压力,“武安君”“文安君”以及那“安国君”,这三位封“君”的逝去代表着秦国那强横而又恐怖璀璨时代的逝去! 接下来的时代,是会更好,还是会更差呢? 六王都在猜测着。 昭襄王二十五年冬天的最后一天,即将进入二十六年的那一个晚上。 官渡陈氏府内,所有的灯火都熄灭了。 文安君陈慎,殂。 时,举国同悲。 —————————————————————— “昭襄王二十五年,冬。文安君陈慎殂,时秦王大悲,追为“文安公”,次年,举祭祀之礼,追武安君陈瞻为“武安公”。赐陈氏“青铜爵鼎”,“秦王诏书”——《秦书·文安君传》” 第二十一章:大魔王三要素【二更,求订阅】 文安君陈慎的离去,就好像打开了一个莫名的开关一样。 与陈慎同一个时代的贤才们在短短的一年时间内,接二连三的逝去,就连陈氏也在短短的一年内离世了好几个人。 陈氏的第二代中,仅剩下第二子“陈靖”,第三子“陈安”尚且还在人世。 祠堂中,安国公陈野的灵位下,已然有了三个位置,分别是“文安公”陈慎,“武安公”陈瞻,“守安君”陈守。 一门三公一君,这乃是莫大的荣耀。 所有前来祭拜陈野、陈慎、陈瞻、陈守的人,看到这祠堂之中灵位上的文字,都如此的觉着。 而这是用陈氏几十年的辛苦付出所换来的。 就在所有人都认为,昭襄王二十六年一定是一个好年的时候,不出意外的意外发生了。 昭襄王二十六年初。 旱灾、蝗灾接二连三的降临了这一片多灾多难的土地。 七国中,秦国的反应最快、最迅速。 治理救灾也好,还是调动粮食、消灭蝗灾也好,都十分迅速,在粮食方面,嬴稷亲自驾车前往官渡,来到了陈氏的祖地之中,面见陈靖。 后来有史官记载关于这一次的会面。 “昭襄王夜入官渡,见靖安君,哭诉曰:今天大灾,先生欲弃秦国耶?” 而事实也正是如同史书所记载的一样,在书写这一段历史的时候,当时书写秦书的商传还有些犹豫的询问了始皇帝,是否要将这一段写进去。 当然了,与此同时询问的还有另外一件事情。 始皇帝并没有愤怒,甚至十分的欣喜骄傲、他告诉当时书写史书的商传道:所有的历史都要一笔一笔的详细记录下来,不能有任何的篡改。 他的曾大父做的事情并不丢人,他也并不觉着丢人,所以不必隐瞒。 甚至还特意告诉商传,就连他哭着求陈仲回来的事情也要如实记载,这是礼贤下士的“证明”。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 昭襄王二十六年,秦王嬴稷启用陈氏第二代的第二子,一直默默无闻的、也是唯一一位好像没有什么名声传出来的“陈靖”。 陈靖担任大司农之后,迅速对秦国的农业进行整改,针对这一次的灾情也是做了无数的努力。 终于,在昭襄王二十六年的年末,他找到了对付蝗灾的办法。 大司农府 陈靖的表情略微沉默,别人都在夸赞他聪慧、大胆,竟然能够想到这个办法,但唯有他自己才知道,这其实不是他的智慧而是他父亲的。 当年他在他的父亲陈野的膝下,宗室喜欢缠着他的父亲要吃的。 他父亲为了吓唬他这个小子,于是当着他的面做了一次“烤蝗虫”,当时的陈靖被吓坏了,但将他吓坏了的陈野却哈哈大笑,将“烤蝗虫”全都吃了下去。 这一次面对蝗灾的时候,陈靖一开始无措可施,蝗灾是自古就难以解决的问题。 即便鸡鸭会吃地里面的蝗虫,也是不够的。 秦国没有那么多的粮食 而当时着急的陈靖想到了当初他父亲吃烤蝗虫的事情,于是无奈之下试了一下. 结果可想而知。 蝗虫果然能吃,且味道还不错,甚至还有营养,因为这是肉! 在这个粮食都已经很珍贵的年代,普通人哪有那么多的财富去吃肉?更何况彘肉这个时候还十分腥臭。 可即便找到了办法,国人们有些也不愿意接受。 于是,陈靖带领着他的弟子在全国巡回,表演“吃烤蝗虫”,并且表示自己要代替父亲“安国公”陈野对所谓的“蝗神”进行审判。 对,不是他,而是陈野。 当陈野的名字再次出现的时候,天下所有人都见到了这位已经故去的安国公在民众的心中到底有多么高的地位。 本来面对“蝗神”战战兢兢的人们开始鼓起勇气,用陈靖所教授的办法去捕捉蝗虫、甚至开始吃。 有了第一个人,就有第二个人。 秦国国内的蝗灾便慢慢的平复了。 而其余的国家却没有这么幸运,他们没有一个“陈靖”可以在最开始的时候就遏制住蝗灾,也没有“安国君”这种人可以让国人信任的打破对“神灵”的恐惧。 于是,蝗灾在六国间弥漫开来了。 昭襄王二十八年,秦国国内的蝗灾逐渐平息的时候,其余几个国家内的蝗灾却是越演越烈。 贵族们自然不缺少吃食,但普通的黔首却快要饿死了。 于是,一部分与秦国接壤的黔首开始偷偷的逃跑,从自己的国家逃跑到秦国。 他们听闻,秦国的法律虽然略微严苛了些许,但却也同样限制那些贵族. 他们听闻,在秦国能够吃饱饭。 当第一个人抵达秦国,验证了这个事情后,天下间偷偷迁徙的高潮便开始了。 根据后世史书的记载来看,这是第一次大规模的、有预谋的“人口迁徙”高潮,也为后来秦国国内的交融与统一奠定了基础。 昭襄王二十九年,迫于无奈的六国国君只能下令,不允许人再离开,离开的被抓住后要追责。 六国的法律,也逐渐的严苛了起来。 可这种律令不仅没有让国人害怕,更激发了国人逃跑的愿望。 六国人口的流失,便越来越严重了。 昭襄王三十年在这样的环境中逐渐过去,而就在这一年的末尾,陈靖故去。 在陈靖故去之后,秦王嬴稷感到悲痛万分,并且因为“在蝗灾”中的功绩,而追封陈靖为“靖安君”。 至此,陈氏第二代中,唯独剩下一位“陈安”还活着了。 陈氏祠堂中。 本应该在赵国邯郸的陈安站在祠堂中,背影里面带着些许萧条和苦涩,陈氏的这一代,竟然只剩下了他自己么? “父亲啊。” 陈安闭上了眼睛,沉默许久。 昭襄王三十一年,迈着沉重的脚步来了。 也正是在这一年中,六国国君发现了一件恐怖的事情。 这一代的秦王,似乎不仅还活着,甚至身体还十分健康 他们开始正视这个问题了。 而这,已经是大魔王嬴稷身为秦王的第三十一年了。 他初步的告诉了所有六国之君,身为大魔王最重要的其中三个要素是什么。 “能活” “能活” “能活” 第二十二章:陈氏父子【一更,求订阅】 昭襄王三十一年的冬天,六国的君主们第一次开始怀疑,身为君主是不是能活才是最重要的。 在秦王嬴稷执政的这三十一年里,六国的国君多的换了四位,少的也已经换了两三位了,唯有昭襄王一直伫立在秦国的王位之上,且没有丝毫的疲惫。 一个稳定的君主能够给国家政权带来的,是同样的“稳定”。 在这个混乱的时代,唯有“稳定”才是一个国家发展的前提,因为若是国君不断更替,那么跟随着国君的“利益阶级”也会不断的更替。 “下一任”和“这一任”所代表着的“阶级”永远不会是一个。 因为只有站在不同的人身边,才能够获得更大的利益。 所以,在秦国十分平稳的度过了近三十年光阴的时候,其余六国的国内则是因为政权交替而动荡着。 诸多公子争夺王位的事情有,公子通过一些“非正规”手段成为了王,而后将原先的“王”,也就是自己的父亲放逐的也有。 新旧的交替,带来无尽希望的同时,也会有无数的“旧”被损坏。 在这种此消彼长的环境下,秦国与六国的国力对比就越来越明显了,甚至已经到了不需要再思考一眼就能够看出来的地步了。 但即便是这样,六国的国君们也依旧没有放下各自的争执,依旧在不断的进行攻伐。 昭襄王三十二年的春天,赵国与燕国合盟了,这两个国家在除却秦国之外的其他六个国家中,都是较为强大的,他们联合在一起,是为了攻伐他们共同的邻居。 齐国。 齐国与燕国早已经成了不可化解的仇人,所以燕国想要借着这个机会让齐国的国力再次降低。 齐国本来想要求助秦国的,但当齐国的使者到了秦国后,却被告知,赵国同样是秦国的合盟“盟友”,所以秦国没有办法对赵国动手,于是齐国只能够自己抵抗起了两个盟军 这一场战争,由赵国名将廉颇带领。 新的赵王虽然不再如同原本的赵王一样信任廉颇了,但他却是没有人手可以去选择。 国内除却廉颇外,也就一个赵奢可以用了。 但问题是,赵奢需要抵御蛮夷。 赵王只能够捏着鼻子用廉颇,而在用廉颇的时候,却是在不断的盼望着,盼望着赵国能够出现一个顶替廉颇的人。 也唯有如此,才能够让他替换掉廉颇。 十分巧合的事情是,在这种环境下,赵国真的出现了一个“少年英才”。 “少年英才”的才华很快的就传遍了邯郸城,无数英才前去与之辩论,都被他的“兵法”才华折服,成为了少年父亲的门客。 少年乃是马服君赵奢的儿子,赵括。 齐、赵燕之间的战争很快的就爆发了,三国虽然国内的状况都不是很好,但他们都不想要停止战争。 毕竟,底层国人的生活与那些做出决定的高高在上的“贵族”们的生活并没有关系,不是么? 即便那些底层的黔首吃糠咽菜,甚至因为蝗灾和旱灾,连草都已经连根挖起吃光了,贵族老爷们也照样可以奢侈无度,过着纵情享乐的生活。 就在三国混战的时候,中原的魏国却在悄然的进行变法。 或许是因为周围环境的威胁,魏王并没有如同历史中所记载的一样,不可救药的怀疑自己的弟弟,那位名扬天下的“信陵君”魏无忌,反而是任由自己的弟弟在国内变法。 魏无忌拿着“变法”的刀,挥出的第一刀便是针对军队士卒的。 他在军中进行变法,吸取了秦国“二十等军功爵位制度”的优点,结合着原本的“魏武卒”而进行变法,悄然的派遣门客前往秦国、燕国、赵国等强国“窃取”关于“铁制兵器”的秘密,以及“锻造铁”的方法。 这一系列的变法取得了显著的成效,魏武卒再次有了当年纵横天下时候的影子。 此时的魏国再次跃居到了一流强国的队列中,而这一切却没有引起他的邻居韩的警惕,韩王依旧纵情享乐,韩王宗室也依旧十分的潇洒快活。 唯有韩相张平清晰的意识到了这一点,但是张平无力改变。 韩王一心想要通过“另外的手段”去延续韩的存在,无论张平如何说,都会被韩王怀疑是别有用心。 更何况,他与他的父亲此时已经“四世相韩”了,韩国相的位置把控在张家手中已经太久太久了,久到了韩内部的许多人开始不满了。 昭襄王三十三年,齐、赵燕之间的战争平息了。 这场战争没有任何人获得了胜利,因为三个国家的内部都爆发了更加严重的灾情——瘟疫。 瘟疫的传播很迅速,这一次,那些高高在上的统治者们终于无法忽视这一次的灾情了,因为再继续这样下去,一定会动摇他们的统治。 为了自己的统治,他们必须看一眼那生活在泥泞中的国人了。 昭襄王三十四年的开始和中间,没有什么大的事情发生,天下间的七国各自在忙碌着自己的事情,秦国内部的政治也更加的稳固了。 嬴稷的威势也越来越重,朝堂上几乎成了他的一言堂。 无论什么人有什么意见,嬴稷一个眼神下去,一个吩咐下去,这些人都要老老实实的去干自己的事情。 没有人敢违抗。 当齐、燕、赵三国的国君为国内的瘟疫而忙的焦头烂额的时候,中原的魏、韩以及南边的楚国也没有闲着。 韩相张平因为主张变法,被国内的许多官吏和大族排挤,几乎已经不再处于韩的中央政治圈了。 楚顷襄王开始沉迷于酒色之中,甚至开始怀疑起来了国内的“春申君”,但国内的三大家族却在“春申君”的各种政治手段下暂时蛰伏。 而秦国则是一如既往。 唯有陈氏陈肃的声名再次传播。 昭襄王三十四年这个平淡的年份很快的就过去了,然而就在这一年的末尾,一件足以震惊天下的大事情发生了。 这个事情出自一直默默无闻的韩。 韩王做了一件让嬴稷都震惊的、都猜测不到的事情。 不只是嬴稷,听闻这件事情的其余五国国君全都表示了不可思议以及“这个人是不是疯了”的想法。 就连韩内部的大臣们,韩相张平、韩的贵族们都有一种这个世界有点过于“疯癫”了的感觉。 昭襄王三十四年冬,腊月二十九。 韩王派遣使者一路大摇大摆、十分张扬的带着九鼎之一的“豫州鼎”前往秦国,在旧的一年与新的一年的交界时候,向秦王敬献九鼎。 其中,豫州鼎中,底部放着韩的泥土,而泥土之上栽种着金黄色的稻谷,象征着韩的土地与粮食的丰收。 这并不是最癫的。 最癫狂的是韩王在韩祭祀大礼之上,以“小王”自称,而非“孤”。 这其中的含义十分明显了. 韩王想要有用这些来换取“和平”与秦国的“青睐”,想让秦国接受自己的“投降”,从而保留自己的国家,他愿意像韩最开始朝贡“邦周”一样,成为秦国的臣子。 而嬴稷的感触比其他人更多。 因为他收到了韩王亲笔的信件,信件中开头便是以“臣”为自称,甚至不是“小王”。 嬴稷看着手中的信件,脸上带着茫然无措的感觉,他觉着自己看不懂这个世界了。 昭襄王三十五年便在这种天下人都觉着世界有点癫狂的状态下缓慢走来了,所有人都在看着七国的反应,尤其是秦国的反应。 楚王、齐王在思考一个问题,如果秦国能够接受韩的投降,保留韩的宗祠以及爵位,哪怕是将王降为“公”甚至是一开始的“侯”的话,那么能否接受他们的投降呢? 燕国以及赵国的王也有这个想法。 哪怕是最坚定的魏王以及信陵君魏无忌都暗戳戳的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毕竟,一个“韩侯”是封,是接受,那么多几个“侯”也不是不可以的一切都好商量不是么? 至于未来? 未来的事情未来再说,日后若是“邦秦”的天子没有本事,他们也还可以像是之前那样,再次“尊王攘夷”瓜分“秦九州鼎”的嘛。 毕竟,这种事情,你干的,难道我干不得? 昭襄王三十五年在这种尴尬的氛围中过去了,秦王嬴稷虽然接纳了韩王的敬献九州鼎,但却并没有“称臣”表现出太过于热衷的感情。 时间匆匆如水逝去。 陈昭如今也到了知天命的年纪,孟尝君垂垂老矣,在这一段历史中,他虽然并没有绽放出属于他的光芒,但也正是因为有他,所以秦国才能在昭襄王的高压之下维持着以往的平和。 后世评价孟尝君田文的时候,总是以“大巧不工”来形容他。 若无有他,恐怕秦国撑不到陈昭成为右相的时候。 昭襄王三十五年的冬天,秦国的右相孟尝君田文逝去了,他担任过齐国的国相,也担任过秦国的国相。 最后葬在了秦国。 陈昭成为了秦国的右相,秦国的左相再次空缺了。 右相府内 陈昭与自己的儿子陈肃对立而坐,他们决定来一场豪赌。 他抚摸着自己腰间的玉佩,轻声道:“肃儿,你觉着,陈氏应当将赌注放在谁的身上?” PS:昭襄王的统治真的很漫长啊,足足五十多年。从这一章之后,就是陈氏的故事居多了,陈氏经历了“蛰伏”以及“陈慎”的培养门生故吏后,终于要开始正式积极的参与到天下的争夺了。 秦王扫六合怎么能没有陈氏呢? 但争夺其实是需要“忍耐”的。 么么哒。 第二十三章:“赌”【二更,求订阅】 麒麟玉能够最大程度的让陈昭保持冷静的状态,从他成为秦国的左相开始,一直到现在,已经足足十三年了。 这十三年里,陈昭想过很多种办法,很多种将陈氏变得更伟大的办法,但他都克制住了自己内心的“冲动”以及“欲望”,他需要“忍耐”。 忍耐向来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可这是成功所必须要的一个条件,秦国为何能够光明正大的称王,甚至被周天子所“册封”,而不必像其他的六王一样是“僭越”? 因为秦王的忍耐。 因为秦孝公的忍耐! 孝公为了秦国的未来,足足忍耐了近乎二三十年的光阴,一直到临死的时候都没有称王,甚至开始动摇了自己的信念,怀疑自己是否配称王了。 但他还是忍耐了下来。 然而也正是因为孝公的忍耐,所以才有惠文王时期的秦国璀璨! 哪怕后来六国的国君以及周天子联合起来对付秦国,导致其他的六王也都成了所谓的“王”也无所谓,秦国领先了他们十几年! 这十几年的大义,已经让秦国占尽先机。 所以陈昭也在忍耐。 年少成名于咸阳城的陈昭,在辞去司寇位置的时候方才二十七岁,正是即将而立的年纪,那个时候的他胸中怎么可能没有远大的抱负呢? 但是他忍住了寂寞忍住了不公! 所以,陈昭去游历列国,去积攒自己的力量! 而在昭襄王十六年的时候,他再次回到了司寇的位置上,这一年他三十三岁! 可从这一年开始,一直到如今的五十来岁,他都一直默默无闻,像是没有了年少时候的才气一样,只是日复一日的处理着手中的事务。 成为一个挑不出错误之处的“司寇”,成为一个没有任何错误的、在昭襄王手下、在孟尝君手下都能够安然无恙的“左相”。 这是陈昭的忍耐! 为的便是这个合适的机会。 陈肃坐在陈昭的对面,神色深沉,他与被动成为如今这个样子的他父亲陈昭不一样,陈肃的性格天然的更像他的大父“陈慎”一些,或许“慎”这个字更适合他。 “父亲,如今朝堂上的局势并不明朗。” 他的声音中带着些许无奈,似乎不明白自己的父亲为何要在这个时候跳出来下注去“赌”。 “如今,太子的位置虽然已经定了下来,是“公子柱”,但我觉着王上对于太子并不满意。” 陈肃沉默着说道:“我觉着,王上更满意的是已经故去了的“长子”。” 是的,昭襄王嬴稷在赢柱之前还有一个长子,那才是真正的嫡长子,而嬴稷也十分满意那个长子,毕竟那个孩子自小就十分聪慧。 但问题是,那个孩子. 死了。 陈昭耸了耸肩膀轻松的说道:“可是他已经死了不是么?” “活着的人永远赢不了死人,但死人永远无法争得过活人,因为他已经死了,他得不到任何东西了。” 他的手握紧麒麟玉,脑海中的思路逐渐的变得清晰起来:“王上如今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太子”赢柱,但.” 陈昭说到这里,嘴角带着一抹笑容,他的眉宇中挑起来些许兴奋的神色:“但谁说,我要将赌注放在太子赢柱的身上呢?” 他眨了眨眼看着陈肃,像是转移了话题一样的说道:“你听说过其余六国的君主曾经对王上的什么特质表示嫉妒么?” 陈肃微微一怔,而后略微委婉的说道:“长寿?” 是的,长寿。 这是其余六国国君觉着嬴稷唯一的优点了,当然了他们的原话没有这么的委婉,原话是:“那个狗贼怎么这么能活?” 陈昭点头:“你要知道,王上的身体是十分健康的,甚至比我都要健康的多。” 这一点陈昭确实是很无奈,他与嬴稷其实算是同一代人,或者说根本没有比嬴稷大上几岁,可嬴稷如今甚至还能够骑马射箭、身体素质好的要命,但是他的身体却已经开始衰退了。 从嬴稷日常处理的事务不仅没有减少,甚至还增多了就可以看出来这一点。 而陈昭每日所处理的事务中,有一部分是他的儿子陈肃代替的。 陈肃看着自己的父亲,轻声说道:“您的意思是?” 陈昭点头:“照我看来,太子一直不得志,整日花天酒地,恐怕身体早已经是被酒色掏空了,他的寿数不一定有咱们这位王上长久。” “就算能够勉强熬到那个时候,恐怕也如同燃尽了灯油的油灯一样,没有几年的光景。” “陈氏不害怕蛰伏,害怕的是付出了一切之后,选错了人。” 他嘿嘿一笑,有些当年调皮的样子了:“所以,我们为何不选择太子的儿子呢?” 陈昭的眸色中带着深沉和严肃,他看着面前真正严肃的陈肃说道:“若是陈氏能够赌对,那么这对于陈氏来说便是一个天大的好事,这意味着未来至少几十年内,陈氏再次站稳了脚步。” “而且——” 陈昭声音幽深的说道:“而且,依照如今天下的局势,秦国只怕很快就能够一统了。” “不是在太子的儿子手里,就是在太子的孙子手中!” 听着陈昭的判断,陈肃略微有些惊讶的睁圆了眼睛,他看着陈昭说道:“父亲,应当不会吧?” “我觉着,最早也是在太子的玄孙手中才能够实现这一前景。” “您为何觉着在太子之孙手中就能实现呢?” 陈昭微微摇头,若是正常来讲,陈肃的判断是没有错误的,毕竟一统六国是需要时间的,但陈肃还是太年轻,所以他没有看到隐藏在这平静的天下大势下面的东西。 “肃儿,看任何事情都不能够只看表面。” “一统最重要的条件,不是国力的强盛与否,更不是时间,若是这两者的话,前面孝公鼎盛时期怎么没有一统?” “当年的春秋几位霸主,尤其是晋国怎么没有一统呢?” 他看着陈肃说道:“最重要的,是民心。” “在这长达数百年的频繁战争中,受到最多苦难的,最想要战争结束的,也是底层那些普通的黔首,他们或许没有什么文化,不懂的诗经的美妙,但他们绝对是这个世界上最希望和平的人。” “前面的时间中,他们还愿意为了国君,为了贵族,为了士而战,现如今他们只想要战争停止了。” “天下之人,已经无法忍耐一个继续纷乱的天下了。” “这种情绪会在未来的三十年内逐渐达到高峰。” “届时,天下人厌战情绪达到顶峰的时候,便是一统最好的时机!秦国若是错过这个机会,就只能看着别人一统了。” 陈肃低着头,内心思索着父亲所说的话,片刻后幽幽的叹了口气:“父亲您说的对。” “人们已经无法忍耐继续持续的战争了。” 他抬起头看着陈昭说道:“那父亲,您决定下注的是哪一位公子?” 陈昭眯着眼睛,嘿嘿一笑说道:“哪一位公子?” “是一位被“流放”到赵国为质子的公子,那位公子并不受到如今太子的喜爱,但也称不上是厌恶。” 他打了个哈欠说道:“挑选那位公子,既不会令王上太过于紧张,也不会导致最后陈氏竹篮打水一场空。” 陈肃微微挑眉:“您是说,公子异人?” 是的,公子异人。 昭襄王二十四年(公元前281年)诞生于咸阳城,但因为并不受到太子的喜爱,所以在赵国提出想要交换“质子”的时候,不管是太子还是嬴稷都没有丝毫犹豫的同意了。 当然了,在这件事情上,嬴异人或许是真的会感谢自己的父亲和大父的。 因为他也想要去赵国。 他明确的知道,自己这种不受到宠爱的孩子,想要博得一番成就,甚至是成为秦王的话,就必须是有足够耀眼的成绩,在咸阳城他什么都做不到的。 但前往赵国,他至少有一线机会。 这位公子自昭襄王三十年六岁的时候前往赵国为质子,如今已经有足足六年的时间了。 一个六岁的孩子在异国他乡,虽然赵国因为畏惧秦国的国力不敢对这个孩子虐待,但他过得也绝对不会是什么好日子。 陈昭相信,唯有这样的孩子才能够真正的成为“王”。 他看着陈肃说道:“且,等到公子异人回来的时候,他就与王上有了共同的经历——“在赵国为质子”。” 陈昭笑着:“这便是他最大的依仗。” “王上不是会被感情左右的人,但往往这种人才会被细微的“怀念”给影响到。” 陈肃点头:“父亲说得对,但问题是,如今公子异人远在邯郸,我们该如何才能够下注?” 陈昭微微一笑:“你的三爷爷不是正在邯郸城么?” 是的,陈安还活着,而且在邯郸城还活的风生水起. 这是陈氏如今辈分最高的长辈了。 他已然七十三岁了。 昭襄王三十六年的秋天很快来临。 赵国国内的饥荒、蝗灾、旱灾越发的严重了,又因为之前连年的战争导致粮食的缺乏,赵国国内的普通黔首几乎要饿死了。 于是,昭襄王三十六年的秋天,信平君廉颇做了一个决定。 他向赵王请战,征韩。 他要用韩的粮食,来养活赵国的黔首们。 在听闻这个消息的时候,蔺相如跑到了廉颇的家中询问他为何要这样,因为想要用韩的粮食养活赵国的黔首,那就必须对韩见城屠城,这样才能掠夺足够的粮食。 这会让廉颇的声名彻底败坏。 而这位高高在上的、本应该不在乎黔首的贵族却第一次对一直瞧不上的“黔首”出身的国相露出微笑。 他的答案很简单。 “先王以恩待我,我必不负先王所托。” 第二十四章:像是一个轮回【一更,求订阅】 廉颇的回答让蔺相如没有办法反驳,他只能默默地接受了廉颇所做的决定。 于是,公元前269年,以秦国纪年的昭襄王三十六年,赵国发动了一场名为“护国”的战争。 这一场战争的名字在后世中有很多争执,后世一部分史学家认为当时的赵国并没有受到威胁,怎么可以说这一场“侵略战争”是护国战争呢? 但也有一部分史学家认为,当时的信平君廉颇在国内看不到希望,所以想要借助外力而获得粮食,让赵国的国人活下去。 然而,赵国的国人活了下来,就意味着韩的国人要牺牲很多。 昭襄王三十六年的秋天和冬天和以往的、以后的季节都不一样,他不是黄色的、也不是银装素裹的,他是血色的——对于韩的国人来说。 历史中关于这一年的记载很简单,有个两不同的版本。 以秦国纪年为主导的、商传所编著的秦书中是这样记载的:“昭襄王三十六年,信平君请战伐韩,是时克无不胜,然则信平君不仁,遇城屠城,见人斩人,所降无辜黔首者数十万,尽斩。时人称之“刽子手”,天下贤才斥之不仁。” 而不以某个国家为主导的新秦书中则是如此记载:“战国二六九年,信平君伐韩,屠城,所到之地,血流成河。” 但不管是哪一个版本,都标注了“屠城”这个事情,且不是一座城池,而是“遇城屠城”,即便是投降了的,也杀。 这一场战争持续了一个秋天,一个冬天,韩人们几乎被迫反击了半年的光阴,他们知道如果自己不坚定的话,或许就要死在这一场屠杀中了。 在这一年的冬天,信平君廉颇即将打到韩都城的时候,韩王向秦王发出了求救书,希望秦王能够看在韩敬献九鼎之一的份上,救一救即将覆灭的韩国。 这一次,嬴稷没有拒绝。 昭襄王三十七年冬,秦国武安君白起率兵前往韩,帮助韩抵御赵国的进攻。 赵国本身的目的也不是为了覆灭韩,而是为了获得粮食,所以在秦国派兵的时候,他就撤退了,并且与秦国求和,将所攻占的所有城池都还给了韩。 韩王为了表示对秦王嬴稷的感激,所以将挨着秦国的几座城池送予了秦国为礼。 秦国本来停滞了的版图,再次开始了扩张。 这一次,是被动的。 而在赵都城邯郸。 陈安像是一个退休了的、没事情做的老头子一样,学着自己二哥的样子,在村子里开辟出来了一大片土地,每日就是种种地,看看书,不问世事。 赵王已经派遣了好几次的使者前来,请求陈安出仕,但陈安都以自己是庄子的学生,学的便是庄子的“逍遥”之意,不愿意当官为理由给拒绝了。 并且还十分委婉的说道,自己已经七十三岁了,不知道哪一年就会逝去,若是此时答应赵王的邀请为所谓的“右相”,害怕刚上任就. 若是那样的话,对赵国不好。 赵王听了陈安的述说之后,也是心里打鼓,他最开始没有想到这里,如今想到了倒也是觉着好像说的有道理. 于是,赵王不再骚扰陈安了。 陈鲈打着哈欠伸着懒腰走进了这院子里,看着自己父亲躺在椅子上的样子有些无奈。 “父亲,您整日这般懒散,倒也不怕百年之后大父指责您。” 陈安瞥了一眼没安好心的陈鲈,冷笑一声:“我爹?” “我爹还能不能看见我还是另外一回事呢,更何况就算看见了又能够怎么样?” 他一副“我都死了你还能拿我怎么样的表情”横了陈鲈一眼:“说罢,你小子来这干什么,你平日里若是无事绝对不来找我,如今来找我一定是有事。” “我勉强听一听伱想干什么吧。” 陈鲈嘿嘿一笑,凑上前去给陈安捏着肩膀:“父亲,咸阳那边来信,说是昭哥想请您教导一个孩子。” 孩子? 陈安脸上带着迷茫:“谁啊?竟然能够让昭儿找上我来。” 陈鲈看着陈安说道:“秦公子,异人。” “他如今就在邯郸城中。” 秦公子,异人? 当秦异人的老师? 陈安猛地坐了起来,砸了咂嘴,心里捉摸着什么,过了片刻,他看着一旁一脸谄媚的陈鲈嫌弃的挥手:“你怎么想?” 陈鲈微微一笑十分自然:“以父亲的才华,教导一个异人那岂不是手到擒来?” “不过目前看来,昭哥怕是不想把“赌注”押在太子身上了。” 陈安摸了摸下巴略加思索的说道:“我不收,你去收。” 他嘿嘿一笑:“我的辈分太高了,年纪也太大了,没有那个精力教导少年人了,反而是你还有这个精力。” 陈安将活都推到了自己的儿子身上,之后嫌弃的说道:“而且,昭哥让我收嬴异人为弟子,总让我想到当年四弟收嬴稷为弟子的事情。” “多少有点膈应。” 他打了个哈欠:“不过你要记住一点。” 陈安看着陈鲈,意味深长的说道:“君王多寡恩,你切记不要付出真心。” “当年四弟付出真心,真心教导在赵国为质子的嬴稷,后来嬴稷回到咸阳城,在父亲去世后亲政没几年,就开始对“陈氏”忌惮、而后清理了。” “切记啊,自古君王多寡恩。” 陈鲈站在那里,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只是叹了口气,抹了一把脸:“父亲啊,您说晚了!” 陈安嗤笑一声:“你前几年带过来的那个孩子,就是嬴异人吧?” 前几年过年的时候,陈鲈曾经带来了一个约莫十来岁的孩子,说那个孩子十分聪慧,接受能力也强,十分果断,就是身份上有一点问题,问他能不能收为弟子。 当时陈安并没有说什么,毕竟他只是陈鲈的父亲,陈鲈不是他的“木偶人”,他已经成年了,想做什么都可以做,只要能够承担后果就可以。 陈鲈嘿嘿一笑,脸上的神色更加的谄媚了:“是啊。” “我也没有想到。” 陈安没有理会耍宝的陈鲈,摆了摆手:“行了行了,你就如实给昭儿去信就是了。” “想那么多做什么?” “你是不是忘记了陈氏的祖训?” 陈鲈站在那里,脸上的嬉皮笑脸尽数褪去:“无愧天地、问心无愧。” 陈安看着陈鲈问道:“那,你后悔收他为弟子么?” 陈鲈低着头:“儿子不后悔。” 陈安闭上眼睛,继续躺在自己的躺椅上,椅子摇摇晃晃的:“那就行了。” 他不再说话,陈鲈站在那里看了片刻后也退去了。 等到陈鲈的背影消失,陈安才是睁开眼睛,眼睛中全部都是复杂,他看着远处的虚空:“四弟啊,你会后悔收下嬴稷当弟子么?” “桃花源”中。 陈瞻、陈慎、陈靖、陈野四个人一同看向旁边坐着、满脸复杂的陈守同时问道:“弟弟/哥哥/儿子,你后悔么?” 陈守看着一脸“我想吃瓜”的兄弟和父亲,脸上充斥着无奈,片刻后低声道:“我不后悔。” 邯郸城,某处院落中。 秦公子嬴异人正在来回踱步,他的脸上带着些许的紧张和畏惧,因为他知道自己的老师去什么地方干什么事情了。 他的慌张让一旁坐着的“陈仲”都有些无奈了。 陈仲开口道:“异人兄长,你不必紧张。” 他安抚着说道:“大父的性格与脾气,与当年的曾师公是一模一样的,根本不会在意这些事情的。” “你一定会名正言顺的拜师的。” 嬴异人脸上带着焦急,他看着陈仲说道:“我知道,但我还是紧张。” 他的手不断的扣着手中的竹简,把手磨出了些许的伤口,血迹落在竹简之上。 远处响起脚步声,两个人都瞬间站了起来,可见紧张的不只是嬴异人一个。 陈鲈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的脸上带着璀璨的笑容:“父亲同意了。” 他走到嬴异人的身边,此时的嬴异人满脸的紧张和茫然,他因为太过于兴奋陷入了“关机”的状态。 “真的么?” 他下意识的开口问道:“真的么?老师?” 嬴异人睁着一双黑溜溜的眼睛看着陈鲈,陈鲈笑着说道:“是的。” 他看着嬴异人:“从今日开始,你就是我的弟子了。” 太阳落在两人的身上,为两个人的身上踱了一层金色的痕迹。 一切都好像是百年前的那个下午一样。 当年陈野在宫中收了惠文王嬴驷为弟子,如今的陈野的孙子收了惠文王嬴驷的曾孙为弟子。 一切好像是一个轮回一样。 昭襄王三十八年,秦王嬴稷的身体依旧很好,但太子却生了一场大病。 病后虽然身体恢复的不错,但太医令却悄然跟嬴稷说了太子身体内里空虚的事情。 嬴稷第一次萌生出来一个想法。 他想培养几个自己的孙子。 既然大号练失败了,那就再练一个小号就是了 昭襄王三十九年,当这个消息传出来的时候,秦国国内的贵族也好,其余国家的人也好,都在开始谋算着这个事情。 他们想要找到一个合适的人选。 第二十五章:“算计”【二更,求订阅】 合适的人选并不好找。 赢柱的儿子很多,但真正能用的、好用的、且现在有“投资价值”的却并不多。 什么叫做投资价值呢? 就是有可以一飞冲天的本钱,且现在处于低谷。 这样子的“商品”才是最好的商品。 低价买进,高价卖出。 人们找来找去,最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人选,他叫做“嬴异人”。 嬴异人的身份是赢柱的孩子,但却是不太受到宠爱的孩子,他如今正在赵国为质子,且身旁没有什么助力。 在赵国为质子这个身份便是一个可以“合理”利用的点,让昭襄王想到自己的一个点。 而人们打听起来这些年嬴异人的经历时,也发现嬴异人的才华。 一个不到十岁的稚子在异国他乡,不仅没有慌乱,反而淡定异常,不动声色的挡回去了很多次赵王的试探。 这样子的人,难道不是天生的王者么?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气直接去接触这位公子的,因为他们害怕嬴稷。 嬴稷会让他们插手这其中的事情么? 这是一个问题。 于是,有人想要试探昭襄王嬴稷对于此事的看法,而有另外的人则是更加“大胆”一些,他没有顾虑昭襄王的心情以及对此事的看法,而是直接带着万贯家财前往赵国邯郸。 他相信,哪怕因为秦国的威严赵国不敢苛待秦公子嬴异人,但嬴异人的生活过得一定不算多好。 如今所有人都在犹豫和纠结的时候,便是他最好的机会。 要当就当第一个人! 除却第一个人能够获得丰厚的“奖励”,其余跟风而来的人获得的“利益”一定是比之大大缩小的。 这个人叫做“吕不韦”。 历史上“奇货可居”的主人公之一,后来大胆的想要成为始皇帝“仲父”的杂家丞相吕不韦。 章台宫 嬴稷懒散的坐在大殿中,神色里面带着些许不耐:“这些人啊,什么事情都想着去要,去做。” 他看着一旁坐着处理政务的赢柱,心中的气更是来了,冷哼一声:“你这个不成器的东西,那些臣子们都已经去讨好你的儿子去了,难道你就不在意,不生气?” 赢柱坐在那里,一边处理手中的政务,一边轻叹一声的说道:“父亲,他们想去就让他们去吧。” “这是常态。” 他轻松地说道:“我的身体父王也是知道的,能否坚持到那一天都是一个问题。” “更何况” 赢柱微微一笑,脸上带着从容:“他们无论如何去找我的儿子,最后都要来找我,不是么?” “无论是他们现如今看好的异人那个小子也好,还是傒也好,想要让他们获得更好的“利益”,那么就必须是得到我的、得到父王的准允。” “否则,他们能够掀起什么风浪呢?” 嬴稷略微沉默的坐在那里,继而又说道:“陈氏的陈鲈,收了嬴异人当弟子,这件事情伱知道么?” 赢柱点头声音不变:“这个事情不像是父王想的那样。” 他为嬴异人以及陈氏解释着说道:“陈鲈最开始收那个小子为弟子的时候,并不知道他是秦国的公子。” “也是后来熟悉了,已经半推半就成了弟子后,那个小子才告诉陈鲈的。” 赢柱笑眯眯的说道:“父亲也知道陈氏那一家子的性格,一直讲究什么“问心无愧”,异人哭着问陈鲈:难道因为我是秦公子,您就不收我为弟子了么?您已经开始憎恶赢姓了么?” 他扶额叹气:“陈氏一家子都是“君子”,虽然能看出来异人那小子在装模作样,但也的确是觉着他是个可造之材。” “于是陈鲈那个小子一咬牙就收下了异人,而陈安先生也是跟着庄子学习,对于这种事情向来是随性所为,不干涉自己孩子的选择。” “这件事情就成了这个样子。” 嬴稷嗤笑一声:“遇到事情就知道哭,也就是仗着陈氏的心软了。” 他叹了口气说道:“我并未曾怀疑陈氏,你不必这般为他们解释,他们的品性我是知道的。” 嬴稷望着远处的天空,轻声道:“当年做的事情,如今看来都是错误的,陈氏从来就不是“田氏”,也不会做出“陈氏代秦”的事情。” 他看着赢柱说道:“我这一生承认做错的事情并不多,但这件事我需要承认,是我做错了。” 嬴稷低声叹道:“唉。” 长长的叹息声流传在这大殿中,两人继续埋头处理政务。 陈府 陈肃看着面前的父亲,眼角略微抽搐:“父亲,您早就猜到王上会这么想了?” 陈昭眨了眨眼,一把年纪了还像是个老顽童一样。 他看着院落中放着的、刚刚嬴稷下诏送来的“赏赐”微微一笑:“咱们这位王上,最是疑心病,也最是聪慧,若是一切都遮遮掩掩的,那么他一定是会查一个水落石出,并且再次对陈氏开始怀疑。” “但我们将一切都放在台面上的时候,他却不会再怀疑了。” 陈昭往后靠了靠,叹了口气说道:“当然了,这件事情之所以能够顺利的成功,也是因为陈氏一直坚持的信念,王上觉着陈氏的性格总是“君子”,而君子可以欺之以方。” “当他处于“算计方”的时候,总是会开始得意、喜悦的。” 陈昭的眸子中带着些许冷冽的神色,他像是一把出鞘的刀一样:“当年王上请求二叔出山的时候,也是这般。” “他哭诉着问二叔是否要抛弃秦国了,二叔无奈之下只能够出山。” “可王上却不知道,二叔本来就是要出来的,因为他见不得天下百姓受苦。” 说到这里,陈昭停顿了一下,后又是叹了口气:“不,或许他是知道的,只是他想要这样做,表现出自己的“礼贤下士”罢了。” “但” 陈昭意味深长的看着陈肃:“肃儿啊,你要知道,权力是毒药,会逐渐的腐蚀一个人的脑袋。” “当一个人的思维形成了惯性,且不能一直保持冷静理智的时候,他会犯下一些细小的错误,而大人物的某些“细小的错误”,落在旁人的身上,便是一座高山。” 是的。 陈鲈收下嬴异人这件事情,也是陈氏的图谋。 只是更加隐晦。 陈鲈一开始就知道嬴异人是秦国公子,也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一定会回到秦国。 因为太子赢柱的身体和能力都不行,身为“大魔王”的嬴稷怎么可能满意这样一位太子和下一任秦王? 当掌握权力近四十年后,嬴稷的心早已经转变,他的控制欲变得十分旺盛,他要掌握下一代、下下一代、甚至下下下一代秦王的任命。 秦国势力强悍,并不惧怕赵国,派出质子只是为了让赵国安心。 所以嬴异人的回归不会有任何的错漏。 这才是陈氏的“下注”。 陈氏已经初步的有了“世家大族”的雏形,无论是下注还是走的每一步,都要布布算计、一步步的精密去计算,无论是谁都要被算计在其中。 甚至是自己。 陈氏的人向来是“君子”又能怎么样呢? 谁说君子就不能、不会算计人呢? 君子的算计,才是最难防的。 陈昭看向陈肃说道:“你便安然的在司寇的位置坐着。” 他转移话题,不再谈论这次关于嬴异人的算计,只是说道:“司寇这个位置,品阶并不高,但却是一个十分重要的位置,因为他把握着“秦律”,秦律乃是秦国之本。” “陈氏的一切都是自秦律而出的,你在这个位置上,一边学习,一边体悟。” 陈昭的声音轻飘飘的,像是想到了他祖父陈野当年的话语一样,他一字一句的重复道:“无论什么事情,都需要去“做”,也就是“行”。” “你对于某件事情的认识,这叫做“知”。” “如果只是去看一个事情而不去做,你永远做不到真正的掌握这个事情。” “你的曾大父曾经说过,陈氏之人若是做不到“知行合一”,便麻溜的滚去周游列国,在现实中的实践里学习,若是还做不到,那就做一个富家子弟吧。” 陈昭看着陈肃:“你虽然是我的嫡长,但若你做不到这一点,我也不会偏袒。” “你不会是下一任陈氏家主。” 陈肃面容同样沉稳,他只是低声道:“肃儿知道。” 邯郸城。 带着万贯家财的吕不韦来到了邯郸城,但他并没有见到一个“小可怜”。 而是见到了一个“贵公子”。 吕不韦看着面前的这个少年,脸上带着呆滞的神色,少年的一举一动都完美的符合了“秦公子”的要求,根本不像是在外为质子近十年的孩童. 这事情不对。 事情为何会变成这样? 是谁在他的前面下手了? 吕不韦面色狰狞的开始寻找那个“先下手为强”的人,他要把那个人撕碎。 然而当真正查出来之后,吕不韦迅速的平息了自己的愤怒,并且十分平易近人的自言自语:“啊,原来是陈氏啊。” “那没事了。” 第二十六章:“归来记”其一【一更,求订阅】 吕不韦万万没有想到,嬴异人竟然成了陈氏“陈鲈”的弟子。 陈氏难道不用考虑其他贵族、大臣们顾虑的问题么?为什么能够这么快就收了嬴异人为弟子? 吕不韦想不通,吕不韦想不明白,但吕不韦没有任何办法。 若是换成其他的家族,或许吕不韦还会挣扎一下,尝试着看能否够抢一抢,将这个“潜力股”抢到自己的手里,但陈氏 可以这么说,敢和陈氏抢东西抢人的存在,至今为止秦国就只有一个,那就是秦王。 吕不韦再次叹气.jpg 或许是吕不韦脸上的叹气太过于明显了,坐在他对面的嬴异人笑了笑带着些许玩味的神色:“吕先生在想什么?” “竟满脸如此的哀愁?” “说来看看,或许事情还有别的转机呢?不是么?” 嬴异人平视着吕不韦的眼睛,脸上的神色中玩味而又复杂,而听到嬴异人所说话语的吕不韦明显一愣,而后心中思绪万千,他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陈氏固然可以收嬴异人为弟子,并且站在他的身后,为他撑腰。 但这就意味着他吕不韦就没有办法在这次的事情中喝一口汤了么?不,绝对不是这样的。 陈氏不可以做的事情太多了。 因为陈氏站在太高了,他高高在上的站在秦国的最顶端,这样的一个家族是不可能做一些“商人”能够做的事情的。 而这便是他吕不韦擅长的地方了。 因为他就是天下最大的商人之一!而他也可以借着这个机会,趁势在嬴异人的身边赢得另外的“筹码”。 想通这一点的吕不韦抬起头看着嬴异人,他从嬴异人的眼睛中看到了一抹肯定,那是对于他一定会想清楚想明白并且帮助“自己”的肯定。 或许这就是他来找自己的原因? 当即吕不韦便看着嬴异人开口道:“公子,某愿为公子效犬马之劳。” 他十分谦逊的说道:“或许公子有陈氏在不需要某了,但有些事情却是某能够做,而陈氏不能做的,不是么?” “某愿为公子手下一把刀。” 嬴异人这才绽放出了笑容,他看着吕不韦双手将其搀扶起来:“先生何必如此客气?” 他感慨的说道:“先生也不必自谦,在回到秦国之前,异人还需要先生鼎力相助,在这一方面,老师他们并不会为我提供太多的助力。” 嬴异人十分诚恳,他将自己的优点和缺点一一剖析,像是面对心上人的坦诚。 而听着嬴异人剖析的吕不韦更加不敢小瞧这位公子了。 他能够听出来嬴异人话里面多多少少有的“威胁”以及未尽之意。 陈氏虽然不能够过多的帮忙,但收拾你一个小小的吕不韦还是简简单单的. 吕不韦并不为这些事情生气,他反而开心的要命。 只有“威胁”他,才说明嬴异人真的会收下他,毕竟“敲打”自己的手下,是每一个上位者都需要做的事情。 昭襄王三十九年。 当秦国内的各大势力都在寻找公子傒以及公子异人两个人,准备扶持他们的时候,秦国国内却发生了一件大事。 秦王病倒了。 是的,执掌朝政近乎马上要四十年的、身体一直健康的秦王嬴稷,病倒了。 这一病,国内瞬间就乱了套。 危难之际,太子出面监国,并且宣读了秦王的诏书。 令国相“陈昭”为辅国之臣,暂时辅助太子监国,并且在这个关键的时候,再次启用了一部分陈氏以及学宫派的人,让这些人稳固朝堂。 而天下其余人听闻这个消息后,有惊喜的、有忧愁的。 楚国是其中最忧愁的一个。 因为楚顷襄王时期曾经与秦国签订了一个盟约,只要昭襄王还在世,两国就保持友好的关系,互不进攻,互不侵犯。 而因为这个“盟约”,楚国已经享受了近乎三十年的和平了。 这在乱世中是极其难得的,他们不想重新回到战乱的时候。 昭襄王三十九年的冬天,楚王派遣使者前往秦国,想要探望秦王的病情,却被秦王拒绝了。 同年,韩王、赵王、齐王都派遣使者来到秦国,请求面见秦王,他们想要知道秦王的状态到底怎么样,但依旧是被拒绝。 秦王嬴稷大限将至的消息,就这样子传了出去。 而这个消息的传出,却打乱了天下很多人的脚步。 陈府 陈昭撇了撇嘴看着手中的政务,这几日的政务中,一多半都是关于秦王嬴稷身体的,大臣们和他国的君主一样,都不知道秦王到底怎么样了。 不远处脚步声匆匆响起,脸上带着忧虑至极的神色。 正是陈肃。 陈肃看着坐在那里,一脸老神在在的自己的父亲,脸上的情绪几乎无法遮掩:“父亲,王上的身体情况到底怎么样了?” “真的如同传言中所说的那样么?” 陈昭笑着摇了摇头,摆着手让陈肃坐下:“不必担心,这不过是王上“故技重施”罢了。” 他眯着眼睛:“王上想让自己的两个最看重的孙子争夺,但其中一个孙子还在赵国,那怎么办呢?” “就要想办法将这个孙子带回来了。” 陈昭叹了口气说道:“那些贵族们一直考虑这个、考虑那个的,都不动手,担心王上责罚,于是王上只能够想办法“装病”了,可能还想要顺带看看,谁在暗处不老实吧。” 陈肃这才冷静下来,他看着陈昭说道:“父亲,那我们?” 陈昭摇头:“我们动的手脚有一个“陈鲈”就够了,不要再画蛇添足,否则王上会怀疑的。” 陈肃微微点头,两人又开始闲聊了起来。 陈昭看着陈肃问道:“你夫人的情况如何了?有没有请太医看过?” 陈肃嘿嘿一笑,有种第一次当父亲的激动:“已经请过太医令了,太医令说之所以会这么难受,是因为怀的是双胎,一儿一女。” 一儿一女啊。 陈昭感慨的说道:“没有想到,我也是要到了当大父的年纪了。” 他放下手中的竹简书卷,轻声道:“那便多在家,看顾着你的孩子,不要总是在外面招惹一些“祸端”。” 陈昭语气略带深意的说道:“有些时候,该躲一躲风头的,就要躲一躲。” “一张饼子,不能够自己想要全部吃掉。” “太贪婪的人,总会有“马失前蹄”的时候。” 陈肃点头:“父亲,儿子知道的。” “陈氏要的不是突然的“爆”,而是一点点的“积累”与“沉淀”,千年的时间,陈氏需要的只是“耐心”。” 陈昭这才点头,拿起竹卷开始赶客了:“行了,回伱的院子去吧。” 等到陈肃离开之后,陈昭才是幽幽的叹着气,脸上带着些许的疲惫。 嬴稷的手段很高,他方才并没有和陈肃说出全部的“算计”,嬴稷的装病也是为了试探一下陈氏,看陈氏是否会在这个时候“取代赢姓”,让“赢秦”变成“陈秦”。 陈昭嗤笑一声。 君王的多疑他能够理解,但多疑到嬴稷这种地步,也真的是百年难见了。 昭襄王四十年,新的一年到来了,然而嬴稷的身体却似乎并没有随着“新年”的到来而获得新的好消息。 嬴稷依旧在病着。 于是,朝堂上的一些人更加的跳脱了,他们想要尽快的让“公子异人”回归。 其中最活跃的,当属民间的一位大商人“吕不韦”。 吕不韦捧着千金的手段,前往咸阳城中的各个权贵家中,想要为公子异人的回归而铺垫前路。 事实上,如今的嬴异人想要归来,比原本历史中的他回归还要麻烦。 为何? 因为原本的历史中他是否回来,并不需要得到“秦王”以及“太子”的同意,他可以偷偷的回来,走“华阳夫人”的路子。 但如今不同,他必须是得到“秦王”或者“太子”中某一个人的同意才可以回归。 否则便是“叛逃”。 这是最大的区别。 昭襄王四十一年,这一年嬴异人已经十七岁了,是一个少年人了。 他在接受吕不韦帮助的同时,也愿意给吕不韦留下一些所谓的“把柄”来安抚吕不韦不安的内心。 嬴异人接受了吕不韦送的“歌姬”,其中就有一位歌姬名唤“赵姬”。 而得到“甜枣”的吕不韦为了嬴异人的回归更加努力了,他十分清楚的知道,必须要在秦王崩殂之前让嬴异人回到咸阳城,否则他的一切努力都付诸东流了。 昭襄王四十二年,吕不韦如同原本的历史一样,找到了“楚国”的臣子。 这个时候的楚王也是十分忧虑的,楚系的臣子也更是忧虑的,所以在得知吕不韦以及嬴异人的事情后,立刻动了心。 一个“盟约”即将结束,为什么他们不努力营造第二个“盟约”呢? 大不了再付出几座城池不是么? 楚国上下包括楚王在内,已经从最开始的嫌弃秦王活的太长而变成了“期待秦王活的更长久一些”了。 昭襄王四十三年,在楚系朝臣、楚王、以及吕不韦的努力下,太子赢柱的夫人“华阳夫人”终于同意了将“异人”记在自己的名下,成为自己的儿子。 并且为其更名“子楚”。 昭襄王四十四年的年末,嬴异人、或者说赢子楚终于可以踏上“归来”的路途了。 而就在嬴子楚踏上归来路途的第二天,昭襄王四十五年的元月元日,邯郸城内传来了一道啼哭声,嬴子楚的嫡长子降生了。 当然了。 他并不知道这一切。 车轮缓缓的朝着前方行驶,其上载着的是归来的“公子子楚”。 这是一出“归来记”,同样也是一出“复仇记”。 第二十七章:“前兆”【二更,求订阅】 昭襄王四十五年的春天,在外漂泊许久的秦公子子楚终于回到了秦国。 这意味着秦国国内如今的形势从“一家独大”变成了“平分秋色”,公子傒、公子子楚两个人开始了新一轮的争夺。 也正是在子楚回到秦国的时候,昭襄王的身体开始有了“缓慢的好转”。 他接见了楚国、齐国、赵国的使臣,并且展现出来了健康的风貌。 这一下子,所有人都能够猜测出来了,嬴稷在搞什么。 诸国的国君并不是笨蛋。 公子子楚回到秦国后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拜访如今的“右相”陈昭,并且向他带来了远在赵国的陈安、陈鲈的问候。 陈昭没有见公子子楚,推脱称自己的身体不适,反而是让司寇陈肃见的公子子楚。 昭襄王四十五年的这个春天一切都好像再次回到了正规一样,天下间的形势开始缓慢的继续推动,像是调皮的孩子之前用手指按住了玩具车的齿轮,而如今他松开了那只手。 于是,车轮继续缓缓的行驶,朝着前方而去。 昭襄王四十五年的秋天,之前从秦国逃亡他国的“范雎”在他国病逝了,他担任国相的时间并不算很长,因为接纳他的国家也害怕得罪嬴稷,所以只是短暂的任用了他之后,就再次免去了他的位置。 而这个历史车轮中的范雎则是在疲惫与猜忌中死去了。 他的轨迹和原本历史中他的轨迹大一看好像很类似,毕竟都是在国君的怀疑下去辞去官职,之后逃亡到了他国,最后抑郁不得志而终。 如今的他也是这般。 但若是仔细看去,历史却已然发生了些许微妙的变化。 他没有在秦国为相多年,更没有害的白起惨死,当然,也没有害的秦国再次龟缩到函谷关内。 这些许看似细微的变化全都是历史的“改变”。 昭襄王四十五年依旧是平淡的而又缓慢的过去了,唯有远在邯郸城的陈鲈给自己的弟子公子子楚去了一封信,告诉子楚,他的嫡长子出生了。 其实应当说是“长子”,但这个长子出生了之后就意味着他是“嫡长子”了,因为子楚已然下定了决心。 他并不是喜爱赵姬,更不是喜爱这个还没有展露出来智慧的“孩子”。 而是子楚不想让自己的孩子的未来也受到“楚系”的干涉,在回到秦国的这一段时间内,他虽然得到了楚系以及吕不韦的帮助,但楚系对他的干涉同样很多。 或许是怀疑他受到陈氏的影响太多,所以楚系的那些臣子一直在给子楚灌输着陈氏的“坏话”,似乎觉着只要他们一直坚持的说陈氏的怀疑,子楚就会被其影响一样。 这着实可笑。 昭襄王四十六年,子楚给远在邯郸城的陈鲈寄去了一封信,告诉自己的老师自己为长子取名为“政”,政通人和的政,朝政的政,他希望这个孩子能够有这方面的天赋。 而在信件的最后,他还询问了陈鲈的意见,询问陈鲈这个名字是否合适。 而陈鲈并不想过多的干涉自己弟子的生活,于是便没有提出什么意见。 嬴政的名字,便这般的确定下来了。 昭襄王四十六年的年尾,韩王再一次的上书,希望能够像侍邦周一样侍奉秦国,秦王照旧没有回复。 这个时候的嬴稷其实已经生出了野心。 他想要一统六国,他不想接受任何国家的的“投降”,因为他不想保留任何的“王室”,整个天下应当只有秦国一个国家才对,其他的国家都应该被伐山破庙! 天下唯有大秦! 这个想法在嬴稷的心中不断的升腾,他开始将自己的目光投向了一直身为大秦“前进障碍”的韩赵魏三个国家。 大秦想要一统,最重要的是将这三个身为“屏障”的国家给覆灭。 但如何覆灭才能够不消耗巨大的国力,且不让其他的国家心生警惕呢? 这是一个问题。 嬴稷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于是将这个“麻烦”的事情交给了自己的儿子以及两个孙子。 他想通过这件事情解决很多自己的烦恼。 比如扶持哪一位孙子为下一任的太子,比如韩赵魏三国的烦恼。 在陈昭的影响下,嬴稷越来越喜欢“养生”了,他想要活的更加长远一些. 因为他已经看到了活得久所带来的好处。 陈府 陈肃与陈昭下棋,面前的棋盘上黑白两子纵横交错,陈昭一边下一边说道:“你觉着,子楚应当如何做,才能够达成王上心中的要求?” 当嬴稷将这些事情交给公子子楚以及公子傒之后,陈昭就迅速意识到了嬴稷想要做的事情。 “韩赵魏三个国家,选择哪个更好?” 陈肃一边下棋,一边沉吟,他觉着自己的“智慧”以及“一心二用”的能力都是被自己的父亲锻炼出来的。 “赵。” 过了片刻,他的心头得到了一个答案,于是他不假思索的说出了自己内心最好的答案。 “哦?” 陈昭微微一笑,脸上带着笑意,他放下手中的棋子,斩断陈肃所执白棋而成大龙的“气”,十分淡然的询问:“你为何选择赵国?” 陈肃在边角补上一子,方才被斩杀的大龙好似再次活了过来一样。 “王上不会喜欢一个只喜欢挑“弱角色”处理的人成为下下一任秦王的,他只喜欢强者,而强者则是敢于向强者挥刀的人。” “韩赵魏三国中,唯有赵国最为强盛。” 陈昭挑眉道:“但王上同样不喜欢以卵击石之人,公子子楚手中的势力还达不到令赵国大乱的地步,不是么?” 陈肃嘿嘿一笑:“父亲又在考校我了。” “赵国此时的情况乃是外强中干,廉颇、蔺相如、以及在边疆的“李牧”都与新的赵王不合,或者说是与赵王身边的“宠臣”不合。” 他眯着眼睛说道:“若能够以“离间”之计将这四人之间的关系打混,便可以“细微”之势而挑动整个赵国的波动,像是一座房子,他的地基被抽了一样。” “这般以弱胜强,难道王上会不喜欢么?” 第二十八章:谋人【二合一,求订阅】 是的,以弱胜强。 在陈肃看来,嬴子楚的选择是十分正确的,赵国如今的情况是最适合出手的一个,相反公子傒的选择就有些不那么好了。 公子傒选择了“魏国”。 “魏王”虽然嫉妒自己弟弟“信陵君”的成就与才华,但在如今的这种情况下他是不敢怀疑自己的弟弟的。 是的,不是不会,而是不敢。 陈肃看着陈昭说道:“父亲,但公子傒的选择也没有那么差不是么?” “只要能够抓住机会,他或许可以成功的离间魏王以及魏无忌之间的关系,我们要不要?” 陈肃的话尚且没有说完,就看到陈昭摆了摆手,他笑着说道:“这是他应当要去做的、也是他必须要完成的事情,若是每个事情都依靠陈氏来完成,那他才是真正的没有了机会。” 他的声音幽深而又冷冽:“王上需要的是一个合格的“秦王”,而不是一个“陈氏的傀儡”,若是我们继续插手,甚至帮助子楚完成这些事情,王上的疑心病怕是又要犯了。” 陈肃微微颔首,显然也是认同这一点。 公子府 新鲜出炉的公子子楚坐在屋子内,他的面前坐着楚系一脉的臣子以及“吕不韦”,吕不韦能够得到如今的重用,完全是因为他之前的“投资”。 从一个卑贱的商人,一跃成为秦国公子门下炙手可热的门客,这都不能够说是一飞冲天了,简直是“飞升”。 但得到了公子子楚青睐的吕不韦则是更加的谨慎,和原本历史轨迹中的他完全不同。 因为他在害怕。 不仅仅是害怕子楚背后的“陈氏”,更是害怕这位被自己一手扶持起来的“公子子楚”,他发现自己好似从来没有看穿过子楚的心思,这个人的城府太深了. 吕不韦有想过撤退和逃跑,但眼前的利益却如同驴子面前吊着的那根胡萝卜一样,让吕不韦无法挣脱诱惑。 于是,只能够继续留在子楚的身边。 而嬴子楚则是对此一清二楚。 他看着面前的吕不韦轻声道:“吕先生,收买赵王身边宠臣的事情,就靠您了。” 子楚笑着说道:“所有的准备都已经做好了,只差这临门一脚,只要吕先生能够成功收买那位宠臣,让他按照我们的意思说几句话,此次大事便可以成功了。” 吕不韦点头,神色满满的都是严肃:“某知道的。” “一定不负公子所托!” 昭襄王四十七年的春天如约而至。 赵国边境。 李牧坐在城楼之上,眺望着远处的方向,大批的匈奴人虽然被秦国赶跑了,但一些零散的部落却一直寄居在这草原之上,偶尔还是会骚扰这边境的城池。 李牧全家世世代代都是守在这边境抵御匈奴的,他的愿望便是如同秦国的那位“武安君”一样,将蛮夷赶得远远地,让那些人看到他就想逃跑。 但问题是,赵国的王并不重视边疆,更不重视这座偏远的小小的城池。 他在惆怅。 什么时候能够完成自己的心愿呢? 李牧不知道,但李牧幻想着有那一天的到来。 昭襄王四十七年,魏向赵宣战。 魏王重用信陵君魏无忌,令其领兵伐赵,这是魏王的野心,他想要重现当年“晋”的荣光,更何况,现在的赵国和韩正处于恢复期,若是能够在这个时候将两国吞并,难道还不能完成当年的心愿么? 而赵王在听闻了这个消息之后,则是无奈之下捏着鼻子请求信平君廉颇迎战。 信平君廉颇虽然不喜欢这一位赵王,但他的信念以及忠诚却让他无法看着赵国受到攻伐而自己坐视不理,于是战国四大名将中的一位和战国四大公子中的一位,在这个秋天碰撞到了一起。 信陵君魏无忌vs信平君廉颇。 两个人的战争风格是完全不同的,魏无忌喜欢率领着军队冲锋,其徐如林、其疾如火,这便是他风格的真实写照,而廉颇则是与他恰恰相反。 廉颇的风格是一步一个脚印,稳扎稳打而又善于防守。 两个人的战争如同“最强的矛”和“最强的盾”之间的战争。 双方在交战的同时,其余国家的国君也在不断的观望着。 尤其是秦国。 章台宫 嬴稷、白起、陈昭三个人坐在大殿的中央,他们的的面前有一副巨大的堪舆图,这其上是如今天下七国的形势。 “你们觉得,赵国和魏国之间,谁能够获得胜利呢?” 白起不善言辞,他只是沉默的坐在那里看着堪舆图,心中在分析着嬴稷提出来的问题,反而是陈昭显得十分的轻松愉快,他看着嬴稷说道:“无论谁赢,对秦国都是一件好事不是么?” “最要紧的是让他们两败俱伤。” “也唯有这种情况,才是对秦国最好的。” 白起慢吞吞的点了点头,他的想法与陈昭不约而同:“陈相说的有道理,就算两国之间的势力悬殊,但不是还有公子子楚出手么?” 他的眉宇中带着几分笑意:“虽然不知道子楚公子想要用什么办法实现它的谋划,但只要是对赵国动手脚,无外乎是那几种计策,管用就好了。” 嬴稷笑着摇头,他问出了自己心中真的想问的问题:“那你们两位觉着,公子傒以及公子子楚两人,谁更适合当大柱的太子啊?” 这才是嬴稷想要询问的问题。 白起瞬间沉默了,脸上的神色迅速变得僵硬起来,他就应该知道王上这次绝对不会是没有什么事情就把他叫过来的,更不会仅仅是因为“魏国和赵国间的战争”而同时喊他和陈昭来。 陈昭反而是比白起多了几分坦诚和淡然:“无论是于公于私,臣都觉着是公子子楚做的更好。” 他抬起头,正视着嬴稷的眼眸:“公子傒是从魏国入手,想要离间魏王与信陵君之间的关系,但他的所作所为已经失败了。” 陈昭嘴角勾勒起一个笑容:“或者说,公子傒从选择魏国的那一瞬间,就已经失败了,因为魏王不敢在这个时候怀疑信陵君,或者说他敢怀疑信陵君,但却不能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动手。” “倒是公子子楚的选择十分正确。” “赵王对廉颇的不满早已经是满朝文武皆知了,而廉颇因为生性高傲所以对一般的奸佞之臣更是不屑一顾,所以想要挑拨离间赵王与廉颇之间的感情,从而使赵国元气大伤,这是可能的。” 嬴稷微微挑眉:“这是于公?” 陈昭点头:“不错,这是于公。” 嬴稷笑着盘腿坐在两人的面前,端起面前的酒爵一饮而尽,之后才说道:“那么于私呢?” 陈昭嘿嘿一笑:“虽然我猜到了公子子楚的私心,但此时却并不适合告诉王上,毕竟这是子楚公子为王上准备的惊喜。” “臣也是之前突然灵光一闪,这才是猜到了子楚公子到底想要做什么的。” 子楚真正想要做的事情? 别说嬴稷了,白起都有些好奇了。 但他也知道这个时候不适合问,没见到王上问了都被礼貌性的“委婉拒绝告知”了么? 若是他问了,无论问得到问不到都是一个问题。 如果问到了的话,岂不是说明他的面子比秦王还要大?毕竟就连秦王询问,陈昭都没有说。 如果问不到,其实两个人之间会有些尴尬? 要知道,有些矛盾就是因为最初的尴尬而开始的。 白起并不想得罪这位右相。 他的身体已经很不好了,他想要安安稳稳的离开这个世界,安安稳稳的活到他撑不住死了的那一天,能活着为什么要死?哪怕是苟且偷生,那也是活着 嬴稷却并不在意,坐在那里微微眯着眼睛开始思考。 子楚到底想要干什么呢? 这一点,不仅仅是嬴稷猜不到,就连奉了子楚的命令办事情的吕不韦也猜不到。 昭襄王四十七年的冬天,当战争进入到白热化的时候,赵王发怒了。 他连下三道诏书斥责廉颇,说廉颇辜负了他的信任,只知道一味的防守而不知道进攻,这才导致了如今赵国在战场上的节节败退。 在斥责了廉颇之后,赵王决定听从自己宠臣的建议,任用一直在边疆抵御匈奴,所以名声一直不显眼的“李牧”为将,替换掉了旁人眼睛中已经失去“锐气”的廉颇。 知道这个消息的李牧本人也是十分惊讶,他没有想到赵王竟然能够看到他 于是,这位战国四大名将之一的“李牧”将军便千里迢迢从边疆赶到了战场上,他替代了廉颇。 回到封地的廉颇并没有因为赵王的行为生气,因为他已经习惯了赵王在有事情的时候求自己,但没有事情的时候,或者有能够替代他的人的时候将他抛弃。 家中的廉颇晃悠着手中的酒爵,脸上带着疲惫和无奈之色。 他为了的也不是赵王,而是赵国,而是那已经故去了的“恩主”赵惠文王。 当年若不是赵惠文王力排众议,要为他封君,他或许如今还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士兵罢了。 或许展露了一些头角,但那又能够如何呢? 赵国最不缺少的就是人才了。 廉颇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伴随着无尽的哀愁,这位战场上有着赫赫雄威,甚至有着“刽子手”之称的将军,终于露出了应当有的疲态。 他的年纪已经不算小了。 或许身体依旧健康,但精神和心里上的“负重”却一点点的增多。 昭襄王四十八年,魏国与赵国之间的战争依旧在继续着。 而赵王再一次对某位将军不满了,因为他看不到战争获得胜利的希望,于是赵王再次听信了宠臣的话语,启用了已经故去的“马服君”的儿子,那位有着大才声名的“赵括”为将。 公子府中。 公子子楚长长的叹了口气,将心中的那一口浊气全部都吐了出来,他看着面前的棋局,微笑着自言自语道:“终于是走到了这一步了。” 当年的平都之战并没有让三晋“元气大伤”,顶多是受了一些“小伤”而已。 嬴子楚心中的目标早就不是和公子傒斗气,争夺所谓的下一任太子的位置了,他要做的事情很简单,开始将眼光放长远,将格局放大,而去图谋天下! 他不仅要谋人,还要谋国! 昭襄王四十八年,赵括为将。 这是一场灾难。 至少对于赵国来说,这是一场灾难,因为赵括虽然口头上谈论军事十分厉害,但是他并没有什么实操能力。 也正是因此,在昭襄王四十八年的这个秋天,天下人都看到了一出好戏。 一出由魏王、赵王、赵括、李牧、信陵君魏无忌所主演的好戏。 昭襄王四十八年八月,赵括跳进了信陵君的陷阱当中,所率领的二十万大军死伤惨重,据后来统计至少死了一多半,他的编制只剩下了七八万人。 而这七八万人还如同丧家之犬一样在赵括的带领下逃亡。 昭襄王四十八年八月二十七日,不知为了什么缘由,赵括与赵国士卒发生了矛盾,在二十七日的夜晚赵国士卒发生了哗变,他们杀死了这位或许害死了他们“家人”的主将。 而次月,赵王听说这个事情的时候,连忙派遣之前为将的“李牧”为将,但李牧并没有能够改变这个格局。 魏国军队在魏无忌的带领下步步紧逼,此时的赵王对李牧已经失望透顶。 他却并不知道,能够在短时间整顿好一支已经军心涣散的“队伍”有多么难,而李牧又做的多好,他只是看到了李牧节节败退。 昭襄王四十八年九月三日,赵王再次下诏请求信平君出山,替代李牧为将。 昭襄王四十八年十一月,在廉颇的带领下,这支部队再次与魏国的军队陷入了白热化的争端. 就在这个时候,赵王身边的宠臣提议向秦国求援。 而秦公子子楚却只提出了一个要求,帮忙可以,但是不能白帮忙,用“李牧”来换,理由很简单,因为缺少抵御匈奴有经验的将领。 这是一个很扯淡的理由。 但是赵王信了。 于是,昭襄王四十八年冬腊月,秦国插手了这一次的战争。 而后来六国的君王们都在后悔。 尤其是赵王,悔的肠子都青了,他不该让秦国插手的。 覆水难收。 PS:今天是休息半天的日子哦~之前有跟宝宝们说过的,每周休息半天,养精蓄锐。所以今天只有一章啦。 第二十九章:“准备”【一更,求订阅】 然而与六国国君的“后悔”不同的是,秦王听到这个消息几乎是要开心的大笑出来了。 不,不是几乎要笑出来,而是真切的笑了出来。 他看到了这一场战争背后给秦国带来的东西和利益,于是一直没有在“公子傒”与“公子子楚”争斗中表示态度的秦王嬴稷,第一次当着所有人的面夸赞了公子子楚。 公子傒以为这个夸耀已经是结束了,但后来发生的事情告诉他,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一个简单的开始。 昭襄王四十八年,秦国参与到了赵国与魏国之间的战争。 秦王嬴稷应赵王的请求,派遣出了“太尉”“武安君”白起,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魏王下意识的觉着心中有些冷的发抖,上一次白起出山还是因为燕国与齐国之间的战争。 那一次,燕国名将“乐毅”大败而归,燕国甚至被人打到了蓟城国都之下,燕王亲自素服以往,敬献九鼎之一才换取了“和平”。 就这还是因为燕国和秦国之间隔了一个赵国,所以秦国才没有直接覆灭燕国。 魏国和秦国可是紧紧挨着的! 于是,魏王开始心惊胆战了,他害怕燕国之前的下场就是魏国之后的下场,然而他的弟弟信陵君魏无忌却给他写信让他不必担忧,哪怕白起很强大,哪怕廉颇很强大又能如何? 他打不过难道还不能守城么? 除非秦国真的抱着要覆灭魏国的心而来,否则魏无忌自认自己是可以扛得住的。 事实也正是如此。 昭襄王四十八年,白起+廉颇,加上秦国与赵国的联军与魏无忌所带领的魏武卒撞上了,这位闻名天下的“信陵君”不愧是信陵君,他一个人便抵抗住了战国四大名将中两位的联手进攻。 足足两个月,秦赵联军不得寸进。 也正是因为如此,信陵君的名声再次名传天下,所有人都觉着信陵君原来竟然是这么一个强悍的人!他们之前只是以为魏无忌军事上的才能“尚可”,更多的是人格魅力! 可如今看来,信陵君有的不仅仅是人格魅力,更是旷世大才! 昭襄王四十八年,在信陵君阻挠了秦赵联军三个月后,秦公子子楚在某次宴会上醉酒失态,表示他竟然没有想到魏国能有魏无忌这般的贤才! 若是秦国能够得到这样的贤才,那么秦国便能够比现在更加强大! 秦国甚至愿意用十座城池来换取信陵君魏无忌! 只要魏王同意! 当然了,这话天下人都没有真的当真,毕竟他只是秦公子,连太子都不是,更何况太子也做不了秦国的主。 而在这场宴会后,天下之间信陵君的名声更加远扬了,所有人都开始钦佩起来这位四公子之一的信陵君。 战场上的情况更加焦灼了,但比战场上的形势更加焦灼的是魏王的心。 他没日没夜的看着那些赞扬魏无忌的奏疏,看着魏国的情报系统带回来的天下君王对于魏无忌的称赞。 魏王紧紧的抓着面前书案上的绢帛,手上青筋暴起,脸上满满的都是狰狞。 “呵” 魏王喘着粗气,但他的理智还是控制着他不要做出来什么动信陵君的事情,因为目前他尚且没有感受到来自魏无忌的威胁. 昭襄王四十八年的年末,秦王嬴稷在与众臣欢庆新的一年的时候,在喝醉了的情况下大笑出声,他表示幸亏魏无忌不是魏王,否则秦国恐怕就危险了。 信陵君的人格魅力天下人都知道,门下更是有那么多的门客和大才,随便挑出来一个就有成为“国相”的才华。 这样的人都汇聚在信陵君的门下聚集,这说明信陵君其人乃是最适合成为君王的啊! 说到开心处,嬴稷甚至还抚掌大笑,笑骂上一任魏王眼睛瞎了,但这个眼睛瞎了对秦国却是一个巨大的好处! 信陵君不能成为魏王是魏国的损失,但却是秦国的幸运啊! 宴会上的话很快的就流传到了天下间,尤其是在魏国,这种言论更是沸沸扬扬,像是不能平息了一样。 魏王能够感受到自己的身边很多人看着自己的眼神都不对了,尤其是王室宗族! 他们好像真的在考虑着要用魏无忌替代自己成为魏王! 一日一日的煎熬。 魏无忌抵抗廉颇和白起的时间越长,这种言论的声音就越大! 事情爆发在某一天,魏王在宫中行走的时候,听到两个内侍在讨论,他们在可惜为什么信陵君那样的“君子”不是魏王,若是信陵君成为了“魏王”他们的日子一定会好过很多! 暴怒之下的魏王直接令侍卫将这两个内侍乱棍打死,之后回到了王宫中。 他每日不得安眠,好似一睡着就会有人从暗中跑出来将他杀死,然后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信陵君魏无忌成为魏王! 取代他的位置! 魏王已经快疯了!他受不了了! 于是,他做出了一件令天下人感到震惊,但又觉着好像确实是他能干出来的事情。 魏王下诏令信陵君即刻返还都城,诏书中的意思很委婉,说魏王日夜梦到信陵君被手下的人背叛,惨死在了战场之上,魏王顾念兄弟情谊,所以不敢让信陵君继续留在战场上。 于是找了人取代信陵君为将领,希望信陵君能够即刻回返。 接到这封诏书的魏无忌脸上带着苦涩的、崩溃的、无奈的笑容,他抬起头望着天上的明月,眼泪几乎要落下来了。 他的心中情绪奔涌沸腾。 魏无忌怎么能够看不出来这封诏书中所蕴含着的意思呢? 他那位敏感多疑的兄长,真的中了秦国的离间计! “离间啊” 魏无忌的嘴角苦涩无比:“这果然是天下间最好用的计谋,当离间计用出的那一瞬间,没有人能够逃得过。” “没有人。” 身旁的门客们都在劝诫魏无忌,他们都知道魏无忌一旦离开战场回到都城,那么等待魏无忌的一定是软禁或者赐死。 他们劝诫魏无忌趁着这个时候逃亡他国,逃亡秦国! 以秦王的度量,魏无忌一定可以获得重用。 然而魏无忌拒绝了,他坐在沙丘之上,盘腿坐下,双膝上放着琴。 他高声唱着表达自己心中委屈、无奈、悲苦的“风”,脸上的泪珠迎着风落下,当一曲完毕后,他整理好自己的衣冠,坐上了回返魏都大梁的车辇。 此去不返。 看着魏无忌离去的背影,一些已经被他遣散但却不愿意离开的门客们都伏地痛哭,后竟有十几个门客拔剑自刎。 忠臣义士的鲜血洒落在这一片无辜的土地上,此地的人们后来将这些义士埋葬在一起,将这个地方取名为“无忌血”,随着时间的过去,百年后这里逐渐的出现了一个村落,“无忌血”的名字也慢慢的变成了“屋脊雪”,最后变成了“屋脊雪村”。 昭襄王四十九年。 魏国与秦赵之间的战争依旧在继续着,换了将领的魏国明显无法抵抗秦赵联军了。 但这并没有让魏王认错,反而让魏王更加惶恐了。 他害怕魏无忌已经害怕到了吃不下饭的地步。 昭襄王四十九年三月,秦王派遣使者前往魏国,说秦王仰慕魏无忌的才华,所以只要魏王愿意交出魏无忌,他们愿意即刻退兵。 使者在朝堂上说出这话的那一日,魏王心中的惶恐达到了最顶峰。 他在朝堂上斥责秦王使者,说魏无忌是自己的弟弟,无论如何他都不会用自己的弟弟换取利益的。 哪怕是兵临城下,他也会驾车御敌。 也正是这一个夜晚,信陵君魏无忌“自刎”在了自己的府中,临终前留下遗言,表示自己宁愿死也不愿意“从贼”,希望自己的兄长“魏王”能够原谅自己的自私。 而消息传出后,天下人惊骇。 不少人猜测信陵君魏无忌根本不是“自刎”的,而是被“自刎”的。 他们开始害怕,开始担忧,开始惊疑。 尤其是魏国国内。 魏王听闻这个消息后悲痛不已,大哭三日,几乎是不能够站起身子来了,他亲自为魏无忌扶棺,身上穿着素白的衣袍,像是亲自为魏无忌带孝一样。 他的哭泣是真的,眼泪也是真的。 但事情也的确是魏王做的,他也并不后悔。 在安葬了信陵君之后,魏王向秦王送去信件,派遣使者,请求秦国的原谅,言明愿意用“九鼎”之“梁州鼎”换取秦王的谅解。 秦王接受了魏王的提议,同年白起押送着盛满了粮食和魏国土地的“梁州鼎”回到了秦国。 而秦国撤退后,赵国也不得不撤退了,毕竟就算没了信陵君魏无忌,魏武卒的战斗力也在那放着呢。 同年,赵王履行了自己的承诺,下令让李牧前往秦国。 昭襄王五十年,便这样痛快的来到了。 而这一年,秦国得到了九鼎中的六尊,剩余的三尊好似也已经是囊中之物了。 在大胜而归的欢庆宴会上,公子子楚言明,赵将李牧便是他给秦王的惊喜,李牧不愿意攻伐赵国,于是便继续前往边疆镇守,防备匈奴了。 同年,秋。 秦王嬴稷宣布了一件大事。 天下哗然。 嬴稷令白起、王翦、蒙鹜率兵,伐韩。 第三十章:迈动脚步的巨人【二更,求订阅】 没有一丁点的准备,在秦赵伐魏之后,秦国迅速发动了对韩的战争。 韩王傻眼了。 魏王、赵王也傻眼了,他们不知道秦王到底是什么意思,但这个时候发动对韩的进攻韩恐怕是凶多吉少。 韩王在宫殿内迷茫的想要找到一个办法,一个能够拯救韩的办法,但是他想不到。 韩公子“韩非”此时出现了,他站在了韩王的面前,表示自己愿意前往秦国出使,请求秦王放过韩,但是他的眼睛直视着韩王,询问韩王愿意付出什么样子的代价。 韩王的神色平静中带着癫狂,他看着韩非,轻声说道:“只要可以保留韩的宗祠,其余的任何代价都不算代价。” 他略微有些癫狂的说道:“希望你能够成功,否则等你回来的时候,怕是已经看不到韩了。” 韩非躬身行礼,眼睛中带着些许泪水和遗憾:“臣臣.一一定尽力。” 看着结巴的韩非,韩王闭上了眼睛,他其实已经是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否则绝对不会让韩非前去秦国的,让一个口吃的人干“纵横家”的事情,去玩弄“口舌之利”,这不是玩笑么? 但韩王可悲的发现,除却这位不受到重视的宗室外,韩几乎没有人愿意前往秦国了,也没有人能够前往韩国了。 昭襄王五十年,韩非坐上了前往秦国的车辇,他想要拯救自己的国家。 但他可能没有这个机会了。 昭襄王五十年,咸阳城。 陈府 韩非来到咸阳城后的第一站,便是来到了陈府,因为韩非觉着整个秦国能够动摇秦王意志的只有陈氏族人。 他想请一向“仁义”的陈氏劝诫秦王,希望秦王不要覆灭韩。 院子里发出沙沙的声音,一片片叶子落下。 忽而有一片叶子落在了两人面前的棋盘上,陈昭抬起头神色中带着些许平和:“你心不静,心不静的人如何能够下好棋呢?” 陈昭放下手中的棋子,不等韩非开口,便直接了当的说道:“我知道伱的来意,但有一点我不理解。” 韩非抬起头,脸上带着茫然和激动,他看着陈昭问道:“先,..先生有何教.教我?” 陈昭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表现出一副不明白不理解的样子问道:“你的著作和你的思想,似乎有一种天然的割裂感。这是我最不能够理解的事情。” 他直视着韩非问道:“你的著作中,处处都有法家的痕迹,并且你与法家一贯的思想是一致的,提倡建立一个“大一统”的中央集权封建专制统治的国家。” “是么?” “这一点我可有说错?” 韩非摇头:“先生没有说错。” 不知不觉间,韩非的结巴好像被治愈了一样,但这个时候的两人都没有注意这个问题。 他只是问道:“可先生为何说我的著作与我有一种割裂感?” 陈昭眨了眨眼:“你来秦国,来陈府找我是为了什么?” 韩非不假思索的说道:“想要请先生劝诫秦王,不要行不仁义的战争,请秦王放过韩。” 这话说的很顺畅,甚至比之前的话语都要顺畅。 陈昭听完后看着韩非道:“难道你不是想要“大一统”么?那你请秦王放过韩,难道不是阻挠大一统?” “秦所作所为难道不是正在践行着法家大一统的思想么?” 他将棋子放在桌子上,发出清脆的声音:“所以我说你割裂啊。” “难道在你的认知中,只有韩才能够一统么?” “只有韩的一统才算是大一统么?” 这话说的太过于诛心,韩非瞬间又变得结巴了起来:“不,不,并不是的。” 他涨红了脸说道:“任何国家的大一统都是一统!” 陈昭嗤笑一声:“那你以什么立场来劝诫我呢?” 他看着韩非问道:“你身为韩宗室,应当知道韩是如何来的吧?” 韩非的神色再次变得惨白:“知知道。” 他抬起头,鼓起勇气说道:“三家分晋。” 陈昭点头:“是的,三家分晋。” “所以晋能灭亡,为何韩不能?就因为韩是你韩非的国家?” “地处中原的韩做了什么事情,让他可以一统六国呢?是如同秦一样彻底的变法,还是如同魏一样提高“锻铁法”,还是如同赵一样胡服骑射呢?” 韩非低着头,面容惨白无比:“都都没有。” 陈昭再次问道:“那韩王是对百姓很好,让百姓们安居乐业了么?” 韩非的头更低了:“没有。” 陈昭继续问道:“韩王重用贤臣?让贤臣治理国家?是一代明君?” 韩非几乎是要将头扎进土里了:“没有。” 陈昭更加诧异的问道:“既然都没有,那韩公子你用什么身份、什么理由来请求我劝诫秦王呢?” 他叹了口气说道:“等你想明白自己到底想要什么的时候,再来找我吧。” “我会一直等着你。” 韩非失魂落魄的站起身子来,行了礼后便离开了,他走的时候还嘟嘟囔囔的思索着陈昭的问题。 他想要什么呢? 又以什么样子的身份请求陈昭呢? 韩非自己也不知道。 昭襄王五十一年,仅仅是一年的时间,白起、王翦、蒙鹜便率领着军队打到了韩都城下,韩王已经近乎癫狂了,他没有收到来自咸阳的好消息。 他有些悲痛的身穿白色的素服前往宗室之中,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但这些木头做成的灵位显然没有什么作用,也不能够保护韩、保护韩王、保护韩的百姓。 他们只是死物。 昭襄王五十一年的秋天,在被围困三个月之后,韩王终于宣布了投降。 他身上穿着普通的衣服和饰品,十分诚恳的走出了城门,走到了秦国大军的面前,而后缓缓的跪伏下自己的身躯。 这是第一位如此姿态的“王”。 他献上了韩的堪舆图,也献上了韩王的玺印,献上了韩的五谷。 昭襄王五十一年的这个秋天啊。 绵延了一百七十三年的韩,正式宣告覆灭。 一道道钟声响起。 这是巨人迈动脚步的“轰隆作响”。 —————————————————— “昭襄王五十年,秦将白起伐韩,一年而成,秦灭六国统一之战自此而起。——《史记·秦昭襄王本纪》” 第三十一章:陈昭:此子类我大父!【一更,求订阅】 韩的覆灭给天下诸国都敲响了警钟,或者是丧钟。 到了这个时候,君王们不能够、也无法再欺骗自己了,秦国想要一统天下的野心已经昭然若揭! 韩王哪怕是愿意交出九鼎、愿意俯首称臣、愿意像臣服邦周一样臣服秦国,也无法获得秦国的“接纳”,而是毫无顾忌的覆灭了韩! 这样的秦国,还有谁可以抱着幻想呢? 但不少人仍旧有些许的期待,他们想要看秦王如何处理韩王,如何处理韩宗室的子弟们。 若是不用死.甚至还能够活的滋润一些,倒也不是不可以像韩王一样投降。 而秦国内部也正在讨论这个问题,他们到底要不要保留韩的宗室以及厚待韩王? 对于这个事情,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看法,朝堂上争论不休,一直拿不出来一个主意,而韩王以及韩宗室也在焦急的等待中。 在韩还未曾覆灭的时候,陈昭就已经举荐了韩非。 这无关其他的事情,只是陈昭认为韩非的确是一个有用的、有才华的人,而若是能够重用韩非秦国或许可以得到一个“大才”。 而韩非与昭襄王的会谈却并不怎么顺畅。 昭襄王虽然欣赏韩非的才华,但是他却无法相信韩非对秦国的忠心,或者说他不在意韩非对秦国是否忠心,他只在乎韩非是否会为他“工作”。 只要是愿意为他、为秦国工作的,哪怕是有一丢丢的私心也没什么。 就如同朝堂上如今有很多楚国的臣子以及他国的臣子一样,难道这些人帮助秦国对付他们国家的时候有心慈手软么? 并没有。 所以只要韩非愿意为昭襄王“工作”,昭襄王并不会顾忌什么,但正是因为如此,昭襄王才没有任用韩非。 因为韩非在与昭襄王会面的过程中,有三分之二的时间都在劝诫昭襄王放过韩。 深夜,韩非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驿馆内,韩王以及众多韩宗室暂时居住在这里,或者说是被“囚禁”在这里,韩王上前一步,眼巴巴的看着面前的韩非:“韩非,你可说动了秦王善待我们?” 韩非抬起头看着这驿馆中的众人,苦笑着摇了摇头。 一瞬间,众人的眼睛中都带着失望,他们现如今甚至已经不敢期望自己能够有更好的待遇了,他们只希望秦王不要杀了他们. 有些时候人的期待感就是这样一点点的被磨灭的。 他们会在“打压”中不断的降低自己的期待,从而使自己能够接受这个苦难的世界。 这才是常态。 陈府。 陈昭、陈肃两人坐在院落中,陈昭有些好奇的看着陈肃说道:“正儿如何了?可是睡着了?” 陈肃疲惫的点了点头:“已经睡着了。” 他苦笑着说道:“没有当父亲之前,我没有想过当父亲竟然是这么劳累的事情,当了父亲之后才知道,原来“父亲”这个角色如此的困难。” 陈昭看着陈肃摇了摇头,笑着调笑了两句后,又开口说道:“你对于今日朝会上争论的事情如何看待?” 今日朝会上争论的,便是关于如何处置韩王以及韩宗室的事情。 或许是第一次涉及到了秦灭亡其他国家,俘虏了其他国家宗室的事情,朝堂上的争论有些严重,甚至已经到了快要在“昭襄王”这个魔王的注视下都能够“打”起来的程度了。 陈肃神色微微一沉:“秦国朝堂上的势力过于复杂了,有许多其他国家的势力,所以他们也开始了“兔死狐悲”,担心有朝一日自己的国家也被覆灭。” “尤其是楚国。” “在秦国为官的楚人虽然对楚国没有那么深厚的感情了,但那毕竟是他们的国家,若是如今对韩的宗室苛待以及真的将韩宗祠给覆灭,那么日后楚国呢?” “他们的国家也会被这样对待的。” “所以他们不甘心,尤其是这个时候王上的态度也十分飘忽不定,所以他们开始试探。” “想要试探一下,是否可以让王上善待俘虏之臣。” 陈昭微微颔首,他看着陈肃,脸上带着些许鼓励的说道:“继续说。” 陈肃心里松了口气,父亲没有斥责他,所以说明他对于朝堂的分析暂时还是正确的。 他继续开口道:“也正是因为这种情况,今日的朝会才会吵的如此激烈。” “这不是一个国家的事情,这是秦灭亡六国的路上,必须要经历的一件事情。” 陈昭看向陈肃问道:“那你如何看?有什么想法。” 陈肃坐在那里,心中有些游移不定,事实上他也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之前关于这种事情的处理都是以“善待”为主,比如武王伐纣,商灭亡之后,周的统治者封赦纣王的庶兄微子启于商朝故地,建立宋国。 其余诸多上古先贤的后代也一一被封赏、善待。 这是往日的“礼”。 而如今,要如何对待韩,显然是一个新的问题,这与一统建立一个封建统一的国家是一样的,是一个“开创性”的举动。 除非秦国效仿当年商周旧事,封韩为候,给予封地。 可若是这样,那辛辛苦苦的覆灭韩还有什么作用和效果呢? 片刻后,他长叹了一口气,事实上他对于此事确实是有一些想法:“父亲,儿子认为不应当对韩宗室赶尽杀绝,但也不能让他们继续为“贵族”了。” “这样对日后统一的秦国并没有好处。” 陈肃眯着眼睛说道:“我有一个想法,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陈昭笑了一声:“此地唯有伱我父子二人,又有什么当讲不当讲的呢?” “说罢。” 他按了按额头,显然也是为了这几日的事情而感觉到疲惫。 陈肃这才是说道:“不如降韩王为“韩伯”,但此爵位不允许继承,且如同朝廷官员一般,只有固定的俸禄,秦国并不提供其余的钱财。” “他们没有封地,没有实权、就如同早些年的“巴蜀”归顺的“王”一样,只能够居住在咸阳城中,这样也方便掌控他们。” “若是想要继续过上“享乐”的生活,便需要宗室内的“贤才”出来为秦国效力。” 他笑着说道:“且这样的“爵位”只能延续一代,也就是当此代韩王逝去之后,这些人就变成了“黔首”,只能够依靠自己的“劳作”来换取钱财。” 陈肃看着陈昭说道:“秦国想要一统,就必须是有足够的“士”,但如今看来,咸阳学宫能够提供的人只够秦国自己使用,而不够这广阔的土地使用的。” “因此,便必须使用所谓的“六国之人”,将他们潜移默化的变成“秦人”,也唯有如此才能够获得足够的“士”。从而治理这广阔的土地。” 陈昭眯着眼睛,思考着陈肃所说的话语。 他觉着陈肃所说的话十分有道理,咸阳学宫虽然很有效果,在某种程度上打破了贵族对于“士”以及“学识”的垄断,而他的父亲所建立的“学校”更是进一步扩大了这种影响,但对于七国这么大的地盘来说,却并不够。 陈肃看着陈昭思索的面容,又是笑着说道:“至于六国对此的反应,就更不必担心了。” “如今的韩王以及其余国君只怕都在担心秦国会杀了他们,秦国没有杀了他们,反而给他们提供了一个“伯”的爵位,更是允许他们中的某些人“出仕”为官,挣取钱财奉养他们,他们不知道有多开心。” “至于爵位不能继承,只怕也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内。” “自身难保的情况下,保住了自身已经足够了,他们怎么可能还会担心自己的孩子怎么样呢?” 陈昭思索了片刻后,忽而一笑,他看着陈肃说道:“好你个小子,你恐怕是在打韩非的主意吧?” 陈肃嘿嘿一笑:“不仅仅是韩非。” 他眯着眼睛说道:“韩相张平的那个儿子,叫做张良的幼子看起来也很不错,燕国、魏国、赵国等各国不都是有一心忠于“君王”的贤才么?” “王上不会在意他们忠于谁,只在乎他们能不能好好的“干活”。” “当他们的王上命令他们为秦王效力的时候,当他们只能够通过为秦国效力来换取钱财的时候,他们的“忠诚”便成了秦国对付他们最好的武器。” “他们会自己勤勤恳恳的为秦国效力,从而获得足够的钱财去奉养已经奢侈习惯了的“六国王室”们。” 陈肃长叹一声,语气里带着些玩味:“可人都是自私的。” “当他们辛辛苦苦、勤勤恳恳的为秦国效力去奉养六国王室的时候,他们自身会不会有“我为何要过得如此辛苦但却不能享受”的想法呢?一旦有了这种想法,便可以潜移默化的改变他们。” 陈昭看着自己儿子玩味的样子,心里不由得吐槽,这个心脏的样子真的像极了他的大父 他轻咳一声:“那么,那些真的忠诚,即便是累死了也不会埋怨六国王室的人呢?” 陈肃微微一眨眼:“那不是更好么?” “六国王室在都城中,被我们掌控,他们只能够拼死为秦国效力。” “这岂不是能更好的给他们派遣事务了?反正他们就算把自己累死也不会埋怨自己的“王”,那不好好的“使用”他们,岂不是亏大发了?” 陈昭听了这话,不由得砸了咂嘴,脸上带着些许难以捉摸的情绪。 他感慨的说道:“你小子真的很像你的曾大父啊。” PS:今天有点卡文,所以晚啦,第二更大概在十一点半左右~么么么哒。 第三十四章:想要的【二更,求订阅】 陈肃并不知道自己的曾大父是什么样子的,他也没有见过,于是有些好奇。 但无论陈肃怎么询问,陈昭都不肯再说了。 他只是摇着头说道:“你明日将你的想法在朝堂上说出来就行了,至于你曾大父” 陈昭笑了笑:“他是我见过的最好的人。” 昭襄王五十一年,秦国在覆灭了韩之后,经历了三个月的吵吵闹闹,终于决定好了到底该如何对待韩王以及韩的宗室们。 而这个结果却令韩王、韩宗室以及其余五国的国君们全都松了口气。 这并不意味着他们要放弃抵抗,但问题是,能够有一条退路可以走是好事不是么?总比到时候真的无路可走了,国破家亡之后还要加上一个人死才可以吧? 至于爵位不能承袭,至于宗祠的问题,那关他们什么事儿呢? 反正他们活着的时候爵位还在不是么? 那说明不是他们的问题啊!就算是到了九泉之下,他们也能够面见列祖列宗,理直气壮地说自己已经尽力了!至少在自己的手中爵位也好,宗祠也好,还是存在的! 驿馆中。 接到了秦王诏书的韩王以及韩宗室们脸上带着激动的神色,他们看着手中的诏书仿佛这诏书是金子做的一样,但转瞬间脸上就带着了些许的忧愁。 他们在担忧日后的日子该如何做。 韩王虽然不如其余宗室那样担忧,但其实心里也是有些难受的,毕竟他无法继续过以往那种享乐的生活了不是么? 光靠着他的俸禄可不够啊 正在韩王忧心的时候,前来传诏书的内侍却看了一眼韩王,神色似乎想要说什么一样。 韩王立刻便发现了这个事情,于是凑上前去,将自己腰间的玉佩不动声色的解了下来,而后装作不经意之间塞给了那内侍,低声问道:“敢问使者,可是有什么话想对小臣说?” 那内侍在袖子中摸索了一下玉佩,继而喜笑颜开,他环视着四周,而后低声附耳道:“韩伯是否在为了日后的生活而忧愁?” 韩王、哦不,如今已经是韩伯了。 他心中一跳,难道这内侍有什么办法?当即凑上前去:“难道您有什么办法?”他的声音更加恭敬了。 内侍只是微微一笑:“您一个人的俸禄自然是无法过上以往奢靡生活的,毕竟伯的俸禄并不多,但.” 他凑得更近、声音更小了,怕是被什么人听到一样。 “秦王并不惧怕任用韩的某些贤才,也不会觉着他们忠于您是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这些人忠于您、忠于已经故去的韩,却放弃自己的才华,岂不是可惜了么?” 他嘿嘿一笑:“比如伱们宗室那位不受到宠爱的“韩非”,前些日子来到秦国的时候,右相曾感慨他的才华,因此引荐给了王上,可却因为他不愿为秦国效力,所以一直被冷落。” “若是韩伯您能够“劝诫”这位在秦为官,他的俸禄岂不是可以.更何况,您为秦国举荐了这样一位大才,难道王上会没有什么赏赐么?” 这内侍有些暗示的说道:“王上一向大方,对待贤臣更是有诸多赏赐。” “这韩非既然忠于您,到时候他的赏赐到手了之后,那岂不是还是您说了算?” 韩伯听得眼睛猛的一亮,他几乎是要拍一下自己的大腿了。 这个主意,怎么这么妙啊! 他比这内侍想的更多,举荐韩非、或者命令韩非为秦效力,不仅能够获得更多的赏赐和钱财,可以让他在秦国过的更好,更是可以让秦王更加信任他啊! 他一个亡国之君,难道秦王不会怀疑他想要造反么? 韩伯有想要复国的野心么? 有一点点,但是并不多,不然他最开始的时候也不会想要向秦国称臣了 如今这乃是最好的办法啊。 韩伯不由得在心里感慨,这个主意到底是谁出的?真的是坏的流油但是又坏到了他的心里. 他的眼睛闪烁着笑意,开始等待夜晚韩非的回来 次日。 不知道韩伯是怎么与韩非共同的,总而言之言而总之,经过了一晚上的“促膝长谈”,第二天早朝的时候,拥有上朝资格的“韩伯”做出了一件让天下诸国、秦国诸多朝臣都震惊的事情。 他上书举荐宗室“韩非”,称韩非有大才,以秦王之宽宏,当不在意其出身为韩宗室。 希望秦王能够重用韩非。 而秦王嬴稷显然也是知道这个道理的,他当即十分喜悦的召见韩非,而韩非也是匍匐在大殿之上,其虽然有些许“口吃”但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他的才华。 于是,秦王嬴稷当即任用“韩非”为卿,于丞相府为“吏”,日后若有“功”则可晋位。 享俸禄“一千石”。 同时秦王感于韩伯的“大公无私”,特意为韩伯增“一千食邑”,当然,这一千食邑是没有实地的,只是按照秦国内这些食邑所能提供的“钱财”折合成金银,每年给韩王。 算是增加俸禄的一种。 在得到那位内侍的暗示之后上朝之前,韩伯的内心还是有些紧张的,他害怕秦王会因为自己的举荐而怀疑自己有不臣之心。 而朝堂上发生的事情却让他兴奋至极! 一个“韩非”可以卖“一千食邑”的价格,就算这些食邑他的儿子继承不了又能如何?他自己可以享受的到啊! 于是,韩伯开始盘算着宗室内、或者那些忠于韩的人中有哪些是可以“卖出”好价钱的. 即便他们卖不上特别好的价钱,但一个最少也得有个五十、一百食邑吧? 韩那么大,若是卖上个数十来个岂不是可以再增加个几千食邑.那个时候他还愁过不上以往奢靡的生活么? 现在他又不用养活那么多的宫女以及内侍了! 韩伯搓着手开始在自己的心里盘算着谁能够卖的时候,天下间其余五国对此的反应也是有一种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无措感. 啊。 他们好像突然恍然大悟了一样,原来还能这样的么? 几位君王不自觉的就开始幻想着,哪一日自己国破家亡了,被破在咸阳城为类似于傀儡一般的“伯”的时候,自己能够“卖”出好价钱的都有哪些臣子了. 但是当他们刚开始思考的时候,就有种想要打自己耳光的念头。 这国还没破呢,怎么就开始想这些了? 他们无奈扶额。 殊不知,这才是“陈昭”“陈肃”以及“嬴稷”想要的效果。 什么人最可怕? 绝望的人。 当一个人绝望的时候,知道自己没有退路,退路只有死路一条的时候,他们一定会拼死!因为左右都是一个死,若是拼一把或许还可以活下去,那为什么不试一试? 什么人最不可怕? 有希望的人。 他们总会因为“啊,失败了还有一条退路呢”这样的想法,而不会拼尽全力. 因为只要有退路,他们一定会去走。 好死不如赖活着。 死了的人永远都是没有希望、或者看不到退路的人。 于是 天下间的氛围好似有些奇怪了。 这是一种即将挑明、又想要糊一层窗户纸的“氛围”,奇奇怪怪、但没有人愿意去挑破这一层窗户纸 现存的其余五个国家都闭口不言,不谈论韩覆灭的事情了。 而在咸阳城的韩伯则是异常的兴奋。 短短的半年内,他陆陆续续的举荐了二十几位“贤才”,这二十几位贤才中,有些是忠于他,所以在他的命令下不得不出仕为秦国效力的也有自愿出仕奉养他们的“韩王”的。 总而言之,这二十几位贤才中,通过秦王考验了的有“十五位”。 为何说是通过了考验呢? 因为在这十五位贤才开始兢兢业业的当“驴”,为了粮食开始“拉磨”之后,秦王都赏赐了韩伯。 多的赏赐了“八百食邑”,少的赏赐了“一百食邑”,这些贤才一共为韩伯提供了近乎四千食邑. 于是,韩伯再次过上了奢靡享乐的生活. 楚国 楚王神色古怪的听着下面的人汇报咸阳城中韩伯的情况,略带着些唏嘘的看着身旁的人:“你说这韩伯,倒是倒是有趣。” 他在试探。 试探春申君。 因为楚王真的动心了。 春申君有些无奈的轻咳一声:“不过是为了自己的生活罢了,也是实属无奈。” 他的眉宇中带着几分忧愁:“秦国真是好手段啊.” 感慨秦国好手段的,不只是楚王和春申君,天下间其余的国君也都在这般的感慨. 时间便是这么的过去了,一眨眼来到了昭襄王五十五年的夏天。 根据《秦书》以及《史记》记载,这一年的五月十日以及六月二十三日,应当是除却秦国外,其余五国的国君最开心的的两天了 因为他们在这两天分别得到了两个最好的消息。 “昭襄王五十五年,五月十,王突发疾,几不能言,令太子监国。——《秦书·昭襄王本纪》” 而在短短的一个月后。 “昭襄王五十五年,夏六月二十三,王崩于咸阳,终年七十有四。——《秦书·昭襄王本纪》” ———————————————————————— 章节名错了,应该是三十二章。有点迷糊了。 第三十三章:秦王【一更,求订阅】 秦王嬴稷在超长待机了七十多年后,终于迎来了熄灭的一天。 这对于其余五国的君主来说或许算是一件好事,毕竟他们有了可以喘息的机会。 但之后的短短一个月后,秦王嬴稷就崩殂了,这对于其余五国的君主来说,尤其是对于楚国的君主来说就不算是什么好事儿了。 因为昭襄王崩殂了后,就代表着当年秦楚之间的盟约结束了 这对于仗着这个盟约而享受了几十年和平的楚王,以及三大贵族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新的秦王登基就意味着新的统治风格,甚至有可能象征着战争。 嬴稷崩殂的那一天,是非常寻常的一天,寻常到所有人都没有觉着秦王会在这一日崩殂。 除了秦王嬴稷本人。 昭襄王五十五年,夏六月二十三。 这一天秦王嬴稷在床榻上躺了近乎一个月后,终于受不了床榻上的绵延了,他挣扎着坐了起来,并且有了力气能够走动几步了。 他的精神虽然没有完全恢复,但好像是不受到之前疾病的影响。 太医令甚至都有些迷茫,这怎么可能呢? 但秦王嬴稷的状态又不像是回光返照,因为回光返照应当是比这个状态要更好的。 这一日嬴稷走了很多地方,状态虽然像是风一吹就能倒的样子,但嬴稷却很固执,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劝说嬴稷,因为嬴稷的威势放在那里。 哪怕人们知道这是为了嬴稷好。 嬴稷走动在咸阳城中,他清楚的知道这些人对自己的态度是什么,畏惧多过敬爱,所以那些人不来劝阻他他也没有说什么。 可当嬴稷走到咸阳学宫之前的时候,身旁的内侍急匆匆的走了过来脸上带着焦急:“王上,右相陈昭求见。” 陈昭? 嬴稷听到这个名字,心中不由得翻涌起来许多的回忆,他轻叹一声后说道:“让他来吧。” 或许是人老了,也或许是人到了这个关头脑海中的记忆都会像是走马灯一样倒映,嬴稷的心肠也软了许多,他站在那里,看着远处的夕阳与落日。 不一会儿,陈肃搀扶着陈昭走了过来。 陈昭已经很老了,身体甚至不如嬴稷这个大病还未曾好了的人强,若不是身边的陈肃搀扶以及手中的拐杖,他几乎不能走路了。 “王上,您如今身体还未曾好全,怎么能够出来走动呢?” 陈昭走过来的第一句话便是劝诫。 但这个时候落在嬴稷的耳朵里面,却意外的没有让嬴稷觉着烦闷,他只是嗤笑一声:“难道我的身体,你比我还要了解么?” 嬴稷摆了摆手:“都这个时候了就别说那些丧气话了,陪着孤走一走吧。” 陈昭看着嬴稷的面容,好似是明白了什么一样,走在嬴稷的身旁,一直走着。 沉默了片刻后,嬴稷开口道:“孤或许是看不到一统天下的那一天了。” 陈昭笑着回应:“臣也看不到啦。” “但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征途不是么?若是我们将事情都做了,日后的后辈们做什么呢?” “难道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永远无法超越前人的辉煌?一代代的走下坡路么?” 嬴稷难得没有对陈昭的答案冷笑,他沉默了许久后,才开口:“昭哥啊。” 他唤起来了这个年幼时候的称呼,扭过头看着陈昭,眼神中带着些许的锋利,他摆了摆手让身旁的人都撤下,又看了一眼陈肃,陈肃顿时明了,也离开了。 整个学宫这里,此时只剩下陈昭以及嬴稷、和那正在缓缓落下的夕阳。 嬴稷盘腿随意的坐在地上,陈昭也觉着腿有些支撑不住,干脆也坐下了。 “我当年的盟约,依旧有效。” 他闭着眼睛轻声道:“我已经能够想象的到,天下一统的日子就在眼前了,我甚至能够看到一统天下的人会是谁。” 嬴稷低声的像是对自己说,又像是对陈昭说:“不是在子楚这一代,便是在子楚的孩子这一代。” “天下会完全一统。” “可” 他长叹一口气,像是要将胸中的郁结给抒发出来一样:“可最难的并不是打天下,而是守天下。” “天下诸国已经纷争了几百年了,邦周的秩序早已经崩塌,它不适合这个时候的天下了!可要去完全的建立起来一套新的秩序,那是千难万难的。” “当初邦周的“分封”之礼也是经过了数十年的折腾才建立起来的。” 嬴稷偏头,看着陈昭:“我想说的是,秦一统后不一定能够长远的坐久江山,但若真的有那一日,我希望陈氏能够保住赢姓的一丝血脉,哪怕只是沦落为寻常人也一样。” 或许是将要走到生命的尽头,嬴稷心中的“豪气”慢慢的变成了“谨慎”,他与他的老师在骨子里是一样的,都是谨慎的人。 陈昭哑然,他看着嬴稷道:“若是真有那一日,陈氏是否还存在还是另外一说,王上就这么信任陈氏么?” 嬴稷咧开嘴笑了:“陈氏从安国君开始,就一直是图谋“绵延千年”之家,所以你们可以退让,可以隐忍,可以撤出秦国朝堂,可以再次回来,可以不在乎我的怀疑。” 他长叹一声:“陈氏都是君子,但都是聪慧的君子!” “我知道,当父亲留下那一封诏书的时候,陈氏就已经不可能与秦国死生与共了。” “所以当秦国真的出现国破的那一日,不,甚至在这一日出现之前,陈氏应当就会做好准备,与秦国切割了吧?” 这话说的有些无情,但嬴稷并不在乎了。 他都到了这个时候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陈昭沉默不语,但他并没有否认嬴稷所说的话。 嬴稷也不生气也不斥责陈昭,只是看着他:“所以,孤希望真的有那么一天了,陈氏能够保住赢姓的一丝血脉,让赢姓的血脉可以继续流传下去。” “我相信陈氏有这样的能力。” “即便是天下动荡的时候,那些想要“谋逆”的人也不会去动陈氏,因为陈氏有很多机会可以代替秦国,但都没有做,陈氏的信誉可以令天下信任。” 嬴稷会这么信任陈氏,源自于这些年陈氏所积累的“政治信誉度”。 陈氏的政治信誉度已经在不知不觉中突破了五百。 而陈氏也的确不想称王。 称王就相当于和某个国家绑定在了一起,和一些其他的“势力”“家族”绑定在了一起,陈氏死那些家族不一定死,但那些家族死陈氏一定会元气大伤。 陈昭叹了口气:“我答应您。” 他有些惆怅,陈氏与赢姓赵氏的关系已经经历了孝公、惠文王、昭襄王三代君王,一共一百多年了。 陈氏的心并不是铁打的,怎么能够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呢? 听到了陈昭的答案,嬴稷骤然放松了许多,他站了起来,呼唤侍从,远处的侍从以及陈肃都连忙回来。 嬴稷朝着王宫的方向走去,他的眼神中带着些许的坦然以及平和,像是接受了一切。 “勿忘君言。” 说完后,不等陈昭回应,就扭头而去。 他的背影萧瑟,不像是一个统治了国家五十多年,压得天下君王三十多年喘不过气来,声名能够夜止小儿啼哭的大魔王。 陈昭也没有回头,而是转身朝着嬴稷相反的方向颤颤巍巍的离去了。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几年。 但.是时候该将麒麟玉交给自己的孩子了。 昭襄王五十五年,夏六月二十三。 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这个夜晚,昭襄王躺在病榻上,宣布传位给“太子”赢柱,并且看着太子赢柱确立了新的太子。 公子子楚。 秦王的交接很简陋,但又不怎么简陋。 秦国的重臣都在这里看着。 当赢柱从昭襄王的手中接过那象征着权利的印玺后,昭襄王像是普通时候疲惫了一样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横压天下三十年,在位五十五年,熬死了数位六国君王,在位期间将韩覆灭的昭襄王,在这一刻离开了他爱着的权利与国家。 新的时代,属于孝文王赢柱的时代到来了。 孝文王元年,太子赢柱登基成为了新的秦王。 他所做的第一件事情是接受了“楚王”的提议,再次与楚王签订盟约,约定孝文王在位期间不会发动对楚国的战争。 这一次的楚王付出的代价比上一次付出的代价更大,因为楚王在赌。 赌孝文王即便不能如同他的父亲一样活到七十,也能统治再统治秦国二十年 当然了,就算赌错了楚王也不害怕。 大不了和下一任秦王,也就是如今的太子再次签订盟约就是了。 盟约的内容是用楚国的十五座城池换取和平。 孝文王接受了,并且十分愉悦。 陈府 新走马上任的秦太子子楚的脸上带着哀愁,他看着面前的陈昭,知道陈昭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可他却不得不在这个时候请求陈昭,求他出面,上书让秦王将他的“嫡长子”接回来。 “还请右相帮我这一次吧。” 子楚没有一丝一毫太子的架势,双手覆在额前,伏地而拜。 陈昭幽幽长叹一声:“好。” ———————————————————————— “昭襄王五十五年,夏六月二十三,王崩。同年,太子即位,为孝文王,立太子“子楚”。——《秦书·孝文庄襄王本纪》” 第三十四章:“朝堂”【二更,求订阅】 陈昭看着面前的嬴子楚,面上带着些许无奈的神色。 嬴子楚的要求并不算过分,毕竟只是想要他自己的儿子回来而已,可这件事情却不能由公子子楚来说,只能够由陈昭来说。 这是政治。 不是玩笑。 邯郸城 陈安躺在院子里晒着太阳,他抬起头看着天空上的云朵,心里却是思索着很多事情,他的年纪太大了,大到了已经无法控制自己思绪的时候了。 他是秦孝公十三年的人,如今都已经是孝文王元年了,时代就像是白马一般飞奔,却将陈安落了下来。 天下间已经没有比他活的更长时间的人了,就连孟轲那个能活的家伙都比他活的时间多。 他已经九十四岁了。 陈鲈走到陈安的面前,脸上带着些许担忧。 最近陈安睡着的时间越来越多、越来越长了,他害怕自己的父亲会离开自己,但又觉着自己父亲离开自己才是正常的。 “父亲.” 陈安慢慢的睁开了眼睛,看着陈鲈说道:“人生在世总归是有一死的。” 他睁开眼睛,疲惫的说道:“政儿恐怕要回去了吧?” 陈鲈微微点头:“昭哥来了信,说是会请王上下令,将政儿接回去。” 他犹豫了一下后又说道:“我在想,我是否也要跟着一起回去呢?” 陈安脸上带着诧异:“你回去做什么?” “让仲儿跟着回去就行了。” 他略微沉默的抬起头看向天空:“你要知道,我们这一脉存在的目的,便是为了给陈氏托底。” “若是没有那一日是最好的,可若是有那一日,我们便要成为新的“陈氏”,就像是“备用”的人选一样。” “陈氏不可断绝啊。” 陈鲈这才微微点头:“我知道的,父亲。” 陈安今日不知为何,心中的思绪很多总是想要多说一些。 他看着陈鲈招了招手,陈鲈蹲在他的身边,低着头:“鲈儿,等我死后,将我送到官渡去吧。” “日后我们这一脉的人去了,都送回到官渡去,那里才是我们落叶归根的地方。” 陈鲈看着自己的父亲,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更重了,但他这个时候不敢说什么,只能点着头,看着自己的父亲,听从他的教诲。 良久后,一直握着陈鲈的那只手好似没有了力气一样微微的垂下。 陈鲈低低的叹了一声。 但是他却并不因为父亲的离去而悲伤,因为这不是陈安愿意看到的,他的父亲活了九十四岁,已经是“喜丧”了。 孝文王元年的夏秋之际,陈氏最后一名第二代的成员陈安在邯郸城逝去了。 赵王、秦王分别追封陈安为“恒安君”、“段安君”。 至此为止,陈氏的宗祠中第一代的“安国公”高高在上,第二代的“文安公”、“靖安君”、“恒安君”、“守安君”、“武安公”位居在那里,而第三代已经有了“陈林”以及另外几个陈氏第三代的子弟。 官渡的这座祠堂已经成了陈氏的“祖地”。 孝文王元年的冬天,在祭祀的时候,孝文王再次追封“靖安君”、“恒安君”“守安君”三位为“公”,追封故去的右相陈慎为“慎安公”。 孝文王赢柱与前面的几任君王都不同。 无论是惠文王也好,还是昭襄王也好,亲政的时候都尚且年幼,但赢柱亲政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四五十岁的老人了。 他对于朝政的把控虽然没有他的父亲昭襄王那么厉害,但也依旧是让人捉摸不透的,这或许就是君王吧。 章台宫中 陈昭坐在赢柱的对面,止不住的咳嗽,孝文王看着陈昭的样子,脸上带着无奈:“您身体都已经这样子了,怎么还来这里呢?” 赢柱的眼睛中满满的都是担忧,他看着陈昭说道:“您之前送上来的奏疏,孤已经看了。” “等到来年春天的时候,我就送予赵国一封国书,令他们将子楚的儿子送回来。” “您何必因为这些小事而如此操劳呢?” 陈昭看着赢柱,笑着说道:“就算不操劳,也没有几年好活了。” “我的身体我还是清楚的。” 他低低的叹了口气说道:“王上如今要考虑的,是关于剩下五个国家的事情。” “赵魏燕楚齐这五个国家中,齐国距离我们最遥远,中间还有一些间隔,所以我是不赞同下一个攻克他的。” “至于楚国么。” 陈昭笑了笑:“有这般的楚王在,我们大可以慢慢的蚕食他们,这样一来我们也可以消化之前蚕食的土地。” “如此一来便只剩下赵魏燕三个国家了。” 陈昭抬起头,眼眸中闪过一抹锐利之色:“短时间内,秦国只能够再吞并一个国家,臣的建议是从魏国和赵国中选择一个。” “燕国位居边疆苦寒之地,若是攻克他们的话,并不适合徐徐发展。” 赢柱看着执意要与自己讨论国事的陈昭,有些无奈,他明白陈昭的坚持,于是便也不再坚持着让陈昭回去休息了。 反而是说道:“若是要在魏国和赵国中选择一个的话,其实孤更加想要选择赵国。” “毕竟赵国距离秦国最近,当韩覆灭了之后,赵与秦就是紧紧挨着了。” “而一旦吞并了赵国,秦国便可以展望北边的燕国、东边的齐国,齐国与秦国之间就不再隔着另外一个国家了。” “届时,就算真的要发动对其余国家的战争,几国的国土也是都紧邻的。” 陈昭微微一笑说道:“臣也是这个想法,而目前不正是有一个机会么?” 他的眼神中带着智慧的光芒,而赢柱则是一愣之后瞬间反应了过来:“但子楚的那个儿子,叫.叫政的,他能够反应的过来么?” “不过还是一个孩子。” 是的,昭襄王四十五年出生的嬴政,如今虽然已经十岁了,但在赢柱的眼睛中还只是一个孩子而已。 若是将他算到这“谋划”中的一环恐怕事情会有很多变故。 陈昭却微微摇头笑着道:“王上,我那位在赵国的侄子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他调侃着陈仲:“仲儿虽然与子楚公子的关系很好,但若非是政公子真的是可造之材,他绝对不会收政公子为弟子的。” 这是陈昭所没有预料到的事情。 在嬴子楚离开赵国后几年,公子政成功的得到了陈仲的青睐,从而被陈仲收为弟子。 陈氏与赢姓的纠缠难道就真的不能够停止么? 这一点让陈昭内心真的十分感慨,但他却也知道,陈氏中人都是秉持着“问心无愧”这种执念的,很难让他们去做什么违背内心的事情。 不过这也不算什么。 陈鲈一脉与秦王再次有了纠缠,那么他这一脉便回到官渡,成为“备用”就是了。 赢柱沉吟了片刻后,终于下定了决心:“既然如此,那便按照先生所说的做吧!不必等到明年春日了,过几日我便接那孩子回来。” 他笑着说道:“只是不知道先生的侄子是否会跟着一同前来?” 陈昭微微眨眼说道:“这就要看仲儿和我那个弟弟是怎么想的了。” 孝文王元年冬,秦王将太子的嫡长子“公子政”接了回来,而太子也将公子政的生母册为太子妃。 也正是到了这个时候,公子政才成为名正言顺的“太子嫡长子”,秦王嫡长孙。 孝文王二年春,历经了三个多月的时间,公子政终于回到了这一片属于“秦人”的土地,而在秦王与公子政交谈的过程中,发现赵国宗室竟然对秦国多有诋毁。 秦王大怒。 下令让尚且还能够披甲的武安君再次披甲上了战场,发动了对赵国的进攻。 赵王大骇,他在惶恐之下再次请出了已经被他斥责而贬谪的“信平君”廉颇,而廉颇也再次穿上了铠甲走上了战场。 白起与廉颇之间的战争,再次席卷而起。 这仿佛是轮回终将抵达的宿命之战一样。 一样的配置,一样的人物。 只是不知道结果是否相同。 在秦赵战争的时候,天下其余四国的国君也都看着这一幕,但事实上他们并不担心,赵国哪怕是覆灭了,赵王恐怕也有机会和韩王一样,继续享受奢靡的生活。 而他们也是一样。 廉颇的军事才能虽然略微逊色于白起,但他“善守”,当他一心一意防守的时候,就算是“杀神”白起都无法很快的突破他的防御。 于是这场战争便僵持了下去。 在这场战争持续的时候,秦国发生了另外一件大事。 右相“陈昭”病逝于咸阳城中。 享年七十四岁。 听闻陈昭故去的消息,秦王赢柱悲痛不已,追封陈昭为“昭安君”。 同年,远在邯郸城的陈鲈带着自己的孩子们一同回到了秦国,而知道这个消息的赢柱内心松了口气,他本来想让陈肃为相的。 但就在陈昭离去的时候,陈肃同时请辞司寇之位。 那一刻赢柱是十分慌乱了,他害怕这是他父亲临终前所说的“陈氏切割”,然而等到陈鲈、陈仲来的时候,他就放下了心来。 这只是陈氏内部的“交替”。 于是,孝文王二年夏,秦王任用陈鲈为“右相”,任用陈仲为“司寇”。 而原本的司寇,陈氏此代的家主“陈肃”则是回到了官渡老家中,继承了自己大父“陈慎”的事业,继续在家乡为“师”。 孝文王三年,秋。 白起已经失去了耐心,他要发动最后的进攻了。 第三十五章:“抉择”【一更,求订阅】 而廉颇同样预料到了这一点,他也做好了迎接白起最后一波进攻的准备。 防守的住,白起战无不胜的威名自此宣告破灭。 防不住,他廉颇便可以自从告别这个复杂的朝堂,而跟随自己的国家一同覆灭了,这或许并不是一件坏事。 秋天很快就到来了,无数的风像是武器一样覆盖在天下间。 白起用兵向来是没有什么顾忌和犹豫的,当他确定好自己要发起进攻的时候,谁都无法阻拦他。 “孝文王二年,八月末,武安君令万众以巧计袭赵,赵将廉颇误之,大败。”这是在秦书中所记载的关于这一场决定性战役的内容,很简单,只是一个“巧计”而已,没有人知道到底是什么巧计。 而后来编撰“新秦书”以及“史记”的时候,当时的皇帝则是想要知道全部的真相,于是令当时的史官调查。 调查最后的结果发现这个事情的确是很简单,也的确是“巧计”。 因为这个“计策”的名字叫做“离间计”。 后世某位皇帝感慨的说道:“若无郭开,赵国怎么会灭亡的这么迅速呢?” 他将赵国灭亡的原因全都推到了郭开的身上,事实上郭开也的确需要对此负责,但却不应当是全部的责任。 最大的责任在赵王的身上,若不是他信任奸臣,若不是他给了郭开权利,郭开能做什么呢? 可皇帝向来是不会在自己的身上找责任的。 于是这便成了定论。 “孝文王二年,秦伐赵之战而起。武安君白起以金贿郭开,郭开巧言而责信平君,后赵王令郭开前往督军,后武安君白起袭赵军粮仓,大火蔓延数十日,赵军无粮血战数日,饥虏遍地,大军以尸为食,军中瘟疫蔓延者数千乃至万,战马屠戮悲鸣,而赵王不得听。——《新秦书·武安君传》” 秦国用了离间计,或者说不算离间计,他只是收买了赵王的宠臣“郭开”,而赵王对于郭开的信任也导致了这一场胜利最后的失败。 孝文王二年的冬日,赵军大败,近乎二十万大军死在了战场上。 没有一个人后退。 廉颇亲自上阵在前方冲杀,然而他们的装备没有秦国好,他们的战斗力没有秦国强悍,甚至他们连肚子都吃不饱。 这样的士卒怎么可能获得胜利呢? 于是,每一场战争后,赵国的士卒都会减少一批,而当粮仓被偷袭焚烧了之后,他们甚至只能够将战场上的尸体捡回来、将自己的战马杀死以不让自己饿死。 那些尸体中有些是他们的同乡,有些甚至是他们的父兄。 赵国的士卒们含泪吃着“肉”食,饮着水,将血肉与仇恨一同咽了下去,他们抬起头看着天上的天空,不知道自己在为谁而战,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孝文王二年的春天。 赵王的诏书从邯郸城而来,他命令廉颇停止抵抗,并且命令廉颇迅速回到邯郸城中等候。 夜深了。 廉颇坐在大帐中,端着酒爵轻轻的饮了一口,他知道赵王在打什么主意。 赵王害怕了,害怕继续抵抗下去不仅无法获得胜利,更是会触怒秦王,从而让他无法过上韩王那样子的生活。 所以他准备投降了。 而最令人想要发笑的是,赵王已经提前开始为自己作为“赵伯”的生活做准备了。 廉颇知道赵王给自己的诏书是什么意思,害怕他死在边疆,这样就没有办法将他“卖”出一个好价钱了。 他嘴角带着自嘲的笑容:“我这个信平君,值多少食邑呢?” 廉颇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眼睛中的神色沉默而又嘲讽,他走到了自己的大帐中,抚摸着怀中的宝剑,之后长叹一声。 “也罢。” “恩主当年用我的恩情,我已经还完了。” “今时今日,也该离去了!” 他的口中念诵着诗经中的“黄鸟”,这一篇章用在这个时候似乎并不算太合适,但好像又诡异的非常合适如今的时候。 赵王想要卖掉廉颇,不正如当年让三贤陪葬的那位秦王么? 一切好像是一个轮回一样。 与此同时,邯郸城。 蔺相如知道了赵王的诏书抵达了廉颇的大帐,他同样也十分清楚廉颇会做什么样子的选择,因此也是笑了笑,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而后走到了后院中。 蔺礼站在他的身旁,眼睛中带着一抹可悲。 蔺相如只是交代着蔺礼说道:“待我故去之后,不要考虑到我以及赵国,去做你真正想要做的事情吧。” 他抚摸着自己孩子的肩膀:“这些年,是我将你困在了赵国中。” 蔺相如苦笑一声:“我明知道赵国不是一个好的去处,明知道赵王不是一个合格的君王,可我却因为先王恩主的恩情,依旧无法离开他。这些年我的回报已然够了!” “走吧!走吧!” “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或是去隐居,或是前往咸阳城!” 说完之后,蔺相如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以及发冠,而后将蔺礼赶出了屋子。 蔺礼站在月光下看着屋子里面的人影,起初只有半身,后来变成了全身。 月光的影子逐渐的漂移,慢慢的这个影子再次只有半身了。 蔺礼顾不上为自己的父亲悲痛,他抹了一把泪水而后吩咐身边早已经准备好的小厮,趁着夜色将所有的一切行李装好,一路驾车朝着咸阳城而去。 他要投奔自己的师兄去。 孝文王三年,白起率领着军队已经抵达邯郸城下。 覆灭赵国的秦国根本没有付出什么代价,就获得了昔日三晋之一的土地,而赵王则是亲自穿着普通的服饰站在邯郸城下,迎接白起的到来。 他的手中捧着赵国玉玺,身后放着巨大的“九鼎”,其中如同韩一样盛满了粮食以及泥土、五谷等物。 象征着赵国的土地以及黔首。 孝文王三年,秋。 白起带着投降了的赵王回到了咸阳城,孝文王封赵王为“赵伯”,与之前“韩伯”的待遇一样,没有丝毫区别。 而赵伯也如同韩伯一样,向秦王举荐了许多贤才,其中就包括赵王宗室的“战国四公子”之一的平原君赵胜,以及宗室赵豹。 这两个人多是自愿出来的,因为他们要奉养宗室。 这本就是他们的责任。 孝文王三年的秋天,同样绵延了一百多年的赵国,也覆灭了。 相较于韩的覆灭,赵国的覆灭像是一滴水落在了大海中一样,没有激荡起来任何的波澜,好似天下的君王们都习惯了一样。 但事实上,他们只是没有办法抵抗。 难道反应过来有什么反应后,就能对抗秦国么? 不能。 秦国大势已成。 如今天下只剩下了五个国家,秦国、楚国、齐国、燕国以及三晋最后的国度,魏国。 相较于其他几个国家,魏王的内心是最为惶恐和害怕的。 阻挡秦国的国家只剩下一个魏国了,秦王准备什么时候攻打魏国? 这个疑问也盘旋在其余诸王的心中。 秦国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这一点,连秦王自己本身都不知道。 孝文王四年春,正是春耕的时节,天下却突然迎来了灾害。 一场旱灾席卷而来,几乎没有给任何人反应的时间,旱灾紧接着便又是蝗灾、蝗灾之后便是饥荒,即便之前的“靖安公”陈靖宣布了蝗虫可以食用也没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如果只是“秦国”的话,那么所谓的饥荒是不会存在的,因为秦国有足够的粮食来保证秦人食用。 但,问题便出现在了这里。 如今的秦国不仅仅是秦国了,它是吞并了赵国以及韩之后的秦国。 韩地的黔首、赵国的黔首算是秦国的国人么? 当然算的。 那要管他们的死活么? 要管。 可如果管了他们的死活,秦人的粮食便不够用了。 这便是最大的问题。 秦国无法再只“顾忌”自己了。 这是统一天下的路途中必须要经历的事情和磨难,若是无法解决这个问题,统一便如同痴人说梦与空中楼阁。 秦,咸阳城,章台宫。 孝文王赢柱、太子嬴子楚、公子政、右相陈鲈、武安君白起、上卿蒙鹜、王翦都坐在那里,他们都在沉默。 赢柱最先开口了,他看着众人说道:“如今之计,该当如何?” 在一片沉默当中陈鲈叹了口气,开口说道:“王上,想要解决如今的问题有两个方法。” “其一,不理会韩地以及赵地的黔首,任由他们的饥荒发生,而秦国的粮食足够保全秦人的食用,这样可以继续扩张秦的领土,拿下魏国,但拿下魏国之后,魏国的黔首依旧会如同赵地韩地的黔首一样。” “其二.” 他抬起头,直视着赢柱的双眼:“其二,秦国停止征伐的脚步,全力救灾、赈济黔首。” “昔靖安公之子、以及农家的许明等人可以带领韩地、赵地的黔首们继续耕作,再加上从赵、韩贵族那里获得的粮食,足以保全秦国的黔首们。” —————————————————— “孝文王三年,天大旱,一年无雨。——《秦书·孝文王本纪》” 第三十六章:明知不可为【二更,求订阅】 赢柱沉默了。 这个选择很困难,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样抉择。 长叹一口气后,赢柱看着一旁的白起等人,脸上带着凝重之色:“你们如何看待此事呢?” 白起等人也纷纷沉默,这事情关系到秦国的未来,他们怎么可能轻松的做出决断呢? 于是你看我,我看你,都不敢说话。 赢柱再次回过头,看着陈鲈问道:“若是我选择第一种办法,会有什么后果呢?” 陈鲈没有丝毫犹豫的说道:“那么,秦国便会失去真正“一统天下”的可能性,也会失去其余六国黔首的“心”,他们不会再发自内心的觉着自己是“秦人”,而只会觉着自己是亡国了的“六国人”。” “如此一来,若是日后有什么人谋逆,或许仅仅是一个挑拨,便能够说动他们。” “让他们参与到谋逆中。” 陈鲈长叹一口气说道:“秦国虽得地,但却不得人心。” 赢柱坐在那里,微微的闭上了眼睛,而后才说道:“也罢,便按照第二种办法去做吧。” 他笑着,像是想开了什么事情一样:“当年我的曾大父为了秦国的未来,可以暂缓称王,直到崩殂都怀抱着遗憾;我的大父为了秦国的未来愿意忍气吞声,而我的父亲也同样做出了“忍耐”和“牺牲”。” “孤又怎么能够因为我的一些私念,而让秦国历代国君的努力付诸流水呢?” 这是赢柱的抉择,他的神色肃穆看向众人说道:“全力救灾。” “无论是韩地还是赵地的黔首,他们如今都已经是秦国的黔首了,决计不能让他们感到差别。” 众人纷纷应声道:“喏”。 孝文王四年,诸多灾情而来,甚至时不时的有地龙翻身作祟,孝文王有感天下百姓的苦难,因此决定停止战争的脚步,开始全力安抚民众,赈济灾情。 这个消息传出后,天下诸国的国君以及贵族们都感觉到了不可思议,甚至他们开始嘲笑起来秦国了。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这个时候秦国停下脚步,就意味着给了剩下的几个国家充足的时间去准备抵挡秦国了,而秦国因为要赈济灾情一定也要付出无数的钱粮。 在这种情况下,此消彼长之间,秦国的国力还能够保持鼎盛么? 燕王更是多次感慨的说道:“昔日有先贤曰: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如今的秦王竟然不懂得这个道理么?为了所谓的“仁德”之名而放弃了战争的最好时机。” 在天下的野心家看来,秦国这般的行为的确是有些让人看不懂了。 但唯有真正的贤才看出来了秦国抓住了真正的“重点”。 抓住贵族的心有什么用?即便是贵族他们要想征伐天下不还是需要依靠黔首么? “秦国得人心也” 这句话流传在诸子百家之中。 咸阳学宫内 荀况听闻孝文王停止战争全力救民的消息,也不由得感慨,秦国难道真的是得到了天命的钟爱么? 在一个威严大过于仁德的君王逝去之后,上天竟然给了秦国一个如此“仁德”的君王,要知道“仁德”或许在战乱的时候没有什么作用,但在“统一”的过程中却是必不可少的一环。 唯有安抚住天下民众,让天下民众安心的做自己的事情,国才能够与之长存。 若是不明白这个道理的话,即便得到了天下,也必然是会失去的。 秦王能够明白这个道理,并且真正的去做,去放弃“一统天下之君”的诱惑而“按捺”和“忍耐”,这是上古时期先贤君主才会有的做法啊! 荀况终于将自己内心的犹豫尽数褪去了,他决定出仕,入朝为官了。 孝文王五年,持续的灾情让天下再次陷入了平和的状态,也正是这一年,秦王赢柱任命“荀况”为左相,而右相“陈鲈”则是有些无奈,他觉着自己才应该是“左相”的。 但无论是赢柱还是荀况,都否定了陈鲈的想法,只让陈鲈继续坐在右相的位置上。 陈府 陈鲈坐在府内,这座府邸多年前便是陈氏的府邸,一直持续到今天,它依旧属于陈氏。 陈仲坐在陈鲈的面前,低着头像做错了事情的孩子一样。 “父亲.” 陈鲈神色不变,只是闭着眼睛坐在那里,良久后发出了无奈的、疲惫的叹气声:“伱啊。” 他收子楚为弟子是无可奈何之下才做出的决定,因为陈氏需要子楚,但陈仲收公子政为弟子却是出乎他意料的事情了。 因为这不是必须的 陈鲈没有说什么,只是摇了摇头说道:“罢了,既然你已经收了公子政为弟子,那么便好好的教导他,不要让公子政走上歧途。” 他低声说道:“天下一统,只怕要落在公子政的年代了。” 陈仲对此表示有些困惑:“父亲,难道您觉着秦国在二十年内无法统一么?” 他表示迷茫:“可若是二十年内都无法完成一统的话,只怕二十年后的事情,谁也无法保证啊。” 陈鲈看着陈仲微微摇头,他与他的父亲一样,乃是“庄子”的弟子及再传弟子,因此多少学习了一些“面相”以及易经之学,他叹了口气说道:“昭哥以及慎叔父的下注怕是错了的。” 想到这里,陈鲈笑了一声:“昭哥以及慎叔父觉着,天下应当会在子楚的手中一统。” “因此才让我收了子楚为弟子。” “可我观王上以及太子的面相,恐怕都没有长寿之相啊.” 听到这话,陈仲心中一惊,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的时候,就听到陈鲈开口继续道:“不过也幸好,你收了公子政为弟子,也算是补上了这个缺漏之处。” 他神色有些复杂:“或许,这真的是天命吧。” 咸阳城外 蔺礼坐在马车上缓缓而来,他下了马车后看着这巍峨耸立的咸阳城,不由得感慨的说道:“终究是来到了这里啊。” 孝文王五年。 弥漫天下的灾情终于被控制住了,但秦王赢柱却随之病倒了。 此时距离赢柱登上王位只有五年的时间。 这个消息传出后,让天下人都为之震惊和恐慌,而秦国的国人们也都有些不敢相信,先秦王方才故去五年,现在的秦王难道就也要崩殂么? 短短的五年内秦国怎么能够遭受如此多的打击呢? 而其余四国的君主也纷纷抓住了这个机会,开始在秦国内部以及天下释放一些“流言”,比如秦王如此短命是因为秦违背了天命攻伐其他的国家,这便是上天的惩罚等等。 这种流言的杀伤力很强,几乎所有的秦人都开始慌乱了。 但也正是这个时候,秦国左相荀况出面,写出了《天论》,开篇便是一句“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应之以治则吉,应之以乱则凶。”,这篇文章的出现也让那些肆意传播的流言暂时停歇。 秦王赢柱病重后,国内的事务却不能够没有人看顾。 于是,公子子楚以及另外公子傒便开始了新一轮的争斗,虽然子楚已经是太子了,但公子傒却并不死心。 若是能够在孝文王死之前让父亲改变主意呢? 历史上被废掉的太子还少么? 可无论公子傒如何的表现自己,孝文王都当做看不到一样。 孝文王五年夏,秦王令太子监国。 太子府内 陈仲盘腿坐在一个少年的面前,神色慎重而又严肃,他觉着自己还是小瞧自己的这个弟子了。 此子绝非是常人啊。 “政儿,你以为如今天下局势如何?” 嬴政端坐在那里,虽然尚且年幼,但已经是表现出来了身为“秦公子”的威严,他的声音沉稳,不像是这个年纪的幼童:“老师,秦虽然表面上暂停了对天下的征伐,但“攻心之战”却从未停止。” “无论是此次的“秦违天命说”,还是之前的“秦得天命说”,都只是上位者操控着的武器罢了。” “流言不可信。” 他看着陈仲,声音中带着崇敬:“反而是老师的先祖,安国公所说的道理最为实用,“知行合一”的道理若能领悟并且实行几分,也能成为天下贤才了。” 陈仲不可置否,他看着嬴政,直接了当的问道:“政儿今日如此乖觉,可是有什么事情要与老师说?” “直说便是。” 嬴政讪讪的笑了一声,他嘿嘿一笑,挠了挠自己的脑袋。 “是这样的老师,听闻陈氏的拙身楼中藏着天下百家的书籍,我想进陈氏的拙身楼一观。” 拙身楼? 陈仲有些迷茫的眨了眨眼:“拙身楼中的书籍,大多数都在宫中有一些备份,你想看书,去宫中藏书阁不就好了?” 嬴政搓了搓手说道:“其实我想去“官渡”的“拙身楼”中。” 官渡的拙身楼? 陈仲一下子就明白了嬴政的心思,冲着嬴政翻了个白眼:“你想出门“游历”直接与我说便是,难道我还会阻止你?” 嬴政讨好的挪到陈仲的身前:“老师倒是不阻挠我了,可是父亲和大父他们.” 他抬起头,一张脸上满满的都是讨好的笑容:“老师,您就与父亲和大父说说呗?” “安国公都说了,知行合一才能成为贤才,那我要是一直困居咸阳城,怎么能够做到“知行合一”呢?未来怎么能成为优秀的君王呢?” 第三十七章:天命何在【求订阅】 看着一脸诡辩样子的嬴政,陈仲无奈的扶额叹气:“你啊,罢了罢了,明日我便去找王上以及太子,与他们说带你一同出去游历便是了。” 嬴政猛地抬起头看着陈仲脸上闪烁着光芒:“老师说的可是真的?” 陈仲嗤笑一声:“为师什么时候骗过你呢?” 他站起身子来,朝着外面走去:“但在这之前,我希望伱能完成一件事情。” “知行合一的前提是“知”已经到了某种不可以再继续的程度,我对你的要求没有那么高,但你总要达到某个点才可以。” 陈仲回头看着嬴政道:“我这里有一份当年曾大父出的“题考”,当年慎叔公也是作答出来了之后才外出游历的。” 他眨了眨眼轻声道:“想必你完成这题考应该是没问题的吧?” 嬴政愣在了原地,一脸苦涩:“啊?真的要完成了这卷子才能外出游历啊?” 陈仲耸了耸肩膀:“这是自然,我什么时候说过谎话呢?” 他走近拍了拍嬴政的肩膀:“为师看好你,你一定可以完成的。” 说完之后又好像想到了什么一样,看着嬴政说道:“当然了,也是有时限的,七日之内若是你无法将这份题考完成,并且达到一个“合格”的水平,说明你还未曾到需要知行合一的时候。” “那这一次的游历便暂时停止吧。” 说着,陈仲便背着手往外走去,口中还哼唱着不知名的小曲儿。 唯独剩下嬴政站在原地一脸苦色的看着手中的“题考”,过了片刻他猛然醒悟过来,老师看来是早有准备啊。 否则怎么可能突然拿出来当年安国公所出的题考??? 他脸色迷茫:“难道老师早预料到我想去官渡外出了?” 陈府,拙身楼 陈鲈打了个哈欠坐在屋子里,他跟随自己老爹学的是“道家”的思想,整日里想的都是逍遥快活,怎么可能想到有朝一日会沦落到在朝廷为官的日子呢? 他一边偷懒一边看着手中的书籍。 “叩叩叩——” 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紧接着便传来陈仲的声音:“父亲。” 陈鲈没有回头:“进来吧。” 等到陈仲走了进来后,他才开口说道:“公子政那边如何了?” 陈仲坐在陈鲈的面前低着头,轻声开口:“父亲,公子政果然是如同您所说的一样,想要前往官渡,他找的理由是想要见一见官渡的“拙身楼”,说其中有诸子百家的藏书,他为之好奇。” 陈鲈嗤笑一声,他摇了摇头轻声叹了口气:“唉。” “秦王啊,这几任秦王没有一个是好招惹的。” 他放下手中的书,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想去拙身楼是假,想要去官渡看一看陈氏的发展才是真吧?” “近些年来,历代秦王对陈氏封地的掌控越来越少,他们有些急了。” 陈仲有些着急的问道:“那父亲还让我同意带公子政去官渡?若是被” 话还没有说完,陈鲈便挥手打断了陈仲的话语:“官渡有什么呢?陈氏有什么是害怕被秦王看到的呢?” 他有些不解,一脸迷茫的看着自己的儿子:“所以我说你不如家主,家主都传信让我们同意此事了,你还在担忧官渡藏着什么不可见人的东西?” 陈仲听着陈鲈的发问,低下了头,无奈的说道:“父亲,无论官渡中陈氏有什么准备,可这都是对王上的妥协。” “今日王上想要知道官渡都有什么,那明日恐怕就想要掌控官渡的一举一动了。” “陈氏难道就步步后退么?” 他抬起头,看着陈鲈问道:“难道陈氏的存活、陈氏的绵延,就要全部依靠君王的仁慈么?” 陈鲈听着陈仲的问话,略微有些沉默,但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只是上前拍了拍陈仲的肩膀:“这些不是我们操心的事情了,你我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可以。” 他转过身子,手中的竹简在手上轻轻叩击着:“陈氏的存活依靠的从来不是君王的仁慈,而是陈氏本身。” “你也回去看看吧。” “回官渡看一看,看看那个原本的中原小城,如今成了什么样子。” 说完这话之后,陈鲈便闭口不言了。 陈仲看着自己父亲的样子,虽然心中依旧有无数的困惑,但这个时候他却没有再开口询问了,他知道自己父亲的性格,此时不说即便是他再怎么问也不会说了。 一切便等到他和公子政前往官渡的时候再说吧。 孝文王五年,深秋。 太子主持朝政后众多朝臣们日益习惯了太子掌政的风格,也唯独还剩下公子傒依旧还在日渐的与太子作对,但太子都漠视,并不觉着这是什么难以对付的事情。 秦国在太子的手中逐渐的变得“温驯”了起来。 而孝文王也一直在宫中疗养身体,但无论是太子还是孝文王,亦或者是为孝文王调养身体的太医令都知道一件事情。 孝文王的身体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 有些时候“疾病”是可以医治的,但“命数”是无法医治的。 孝文王的身体是因为年轻的时候过于“潇洒”,整日沉迷于酒色之中,逐渐导致的“气血两空”,简单的来讲,孝文王的身体若是如同一棵大树的话,那么表面上看虽然依旧枝繁叶茂,但内里已经是被“虫子”给挖空了。 而如今一场小小的风寒就将孝文王彻底的打倒。 章台宫 “咳咳.咳咳咳咳” 孝文王躺在病榻之上,眼睛空洞的看着头顶的创办,只是叹了口气:“说罢,孤如今的情况如何?” 他低声道:“照实说。” 太医令低着头:“王上,您的身体如今气血两空,大补的药您的身体受不住,会提前崩溃;可一般寻常的药却无法弥补您身体的亏空,只能如无根之木一般,送进去多少,您便消耗多少,更甚者.” 后面的话没有说完,赢柱也就明白了太医令话语里面的意思,当即无奈的叹了口气。 “天命何在啊?” “难道我父亲看不到的那一日,我也等不到了么?” 太医令站在一旁,低着头一言不发,不是他不想说,而是他不敢说。 赢柱轻声道:“唤太子、公子政过来。” 一旁的内侍连忙应声道:“喏。” 待到嬴子楚、嬴政两人急匆匆的过来的时候,就看见躺在病榻之上的父亲/大父,两人还未曾行礼,便听到了赢柱的声音。 “不必多礼了。” “政儿,你过来。” 嬴政心中一愣,他下意识的抬起头看向自己的父亲,却看见嬴子楚神色不变,一个眼神都没有,活像是没看见嬴政的眼神一样。 他当即上前一步:“大父,政儿在呢。” 嬴政坐在赢柱的床榻前,赢柱抬起头看着嬴政问道:“大父让你与你老师说的话,你可是说了?” “那件事情,你老师可是同意了?” 嬴政微微点头。 赢柱这才是咧着嘴笑着道:“你是不是和你父亲一样,也认为孤让你去官渡是为了让你掌握官渡的情况,从而防备陈氏?” 嬴政一愣,何止是他,就连他身后的子楚也是一脸迷茫的诧异着抬起了头。 难道不是如此么? 赢柱哈哈大笑起来,这笑声中倒是带着几分的豪气以及一些“计谋得逞”了的小得意。 “当然不是了。” 他轻咳几声,嬴政连忙拍着他的背部,让他能够顺气。 赢柱的声音得意而又俏皮:“孤让你去官渡,有两个目的。” “其一,结识此代“陈氏”的家主陈肃,以及他的后人;其二,孤希望你代替孤以及历代先王,去祭拜一下“安国公”等人。” 他的声音中带着些怀念之色。 “虽然右相如今是陈鲈一脉,但孤却要告诉你们,真正能够做主的还是“陈肃”这一脉啊。” “陈氏历来是“嫡长继承”,若是到了紧要的关头,这嫡长一脉纵使手中无权,也可命令其他支脉。” 赢柱看着嬴政,话语像是说给嬴政听得,其实是说给嬴子楚听得。 “孤对陈氏并没有什么防备,你们对陈氏也不需要什么防备,君子可以欺之以方的道理想必不需要我教导你们,毕竟你们父子两个都是利用这一点,让陈氏中人收你们为弟子的。” 他摇了摇头:“也不要小看陈氏。” 赢柱的声音中带着唏嘘:“如今朝堂上,有多少人是“咸阳学宫”出身?又有多少人是“陈氏”的门生故吏?” “这一点你们可有了解?” 子楚神色微微一变,他看着赢柱低声道:“近乎半数。” 是的,陈氏的门生故吏,以及半属于陈氏门生的咸阳学宫一脉,已经占据了秦国朝廷官吏的半数之多。 这才是子楚用尽办法拜“陈鲈”为师的原因。 “父王,难道就任凭陈氏这么发展么?” 子楚有些着急。 哪怕陈鲈是他的老师,他自己也属于陈氏一脉,他也想要限制陈氏的“权势”。 赢柱此时的神色已经严肃了起来,他的声音中带着些许冷冽:“你以为我不想要限制陈氏么?陈氏已经无法限制了!” “你以为当年文安公辞官回到家乡是做什么?” “你以为那个“学校”只是一个学校?” “你以为此时的陈肃回到官渡继承“文安公”未竟的事业是为了什么?” “陈氏已经不是当年父王初登基时候,可以拿捏的陈氏了!” 他看着嬴子楚、以及坐在床榻边的嬴政:“但有一点还好,陈氏只想做一个“千年家族”,他并不想要成为“王”。” “所以,陈氏可以用,可以敬,可以在有替代品的时候“不用”,只要不真正的做出威胁到“陈氏”全族安危的事情,他们就永远都是可以信任的。” 赢柱思索了片刻后,将当初他父亲留给他的话语再次传递给了自己的儿子以及孙子。 “若有朝一日秦国将亡,陈氏便是唯一可以信任的人,可以将赢姓子嗣传承交予他们,他们会竭尽全力帮助赢姓保存一脉血嗣的。” “但也仅仅是如此了。” “子楚、政儿,你们明白孤的意思么?” 两人都有些沉默,此时的秦国尚且未曾一统,就已经考虑到一统之后的事情了么? 对于两人的沉默赢柱并没有说什么,事实上他父亲与他说这个事情的时候他也是有些困惑的,难道秦国还活不过陈氏么? 但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了,这些东西总要交代下去的。 免得哪一日他突然崩殂,这些东西不就被遗忘了么? 官渡 距离官渡之外的百余里,一辆马车摇摇晃晃的朝着官渡的方向而去。 周围路过的地方偶尔能够看到一些村落,这些村落聚集在一起,像是点点繁星一样,自从到了官渡的范畴之内,嬴政以及见过无数个这样的村落了。 这些村落中的黔首与秦国其余地方的黔首都有所不同,他们好像更加“鲜活”一些。 对于这个问题,嬴政偏过头看着身旁的陈仲:“老师,为何此处的黔首与别处的不同呢?” “他们看起来更加更加快乐一些。” 嬴政低着头,声音中有些低落和沉默:“秦国其余地方的黔首,看起来如同牵线木偶一样,僵硬却又遵循某种规律。” 陈仲也同样看着那路边的黔首,路边的黔首看到他们所乘坐的马车以及周围的士兵,并没有躲避,也没有害怕,反而是有些好奇,虽然依旧恭敬有礼,但却鲜活无比,更像是“人”了。 他沉声道:“为师也不知道。” 也正是这个时候,陈仲才恍然之间明白了,他的父亲为何让他来官渡看一看。 也明白了,为何陈氏的第四代家主,他的那位堂兄“陈肃”为何同意公子政前来官渡,为何不怕暴露官渡陈氏的“实力”。 或许 陈肃也想让公子政看到这一幕吧。 官渡,陈氏府邸 陈氏历经四代人的努力,终于将“官渡”发展成了如今的样子。 这个“鲜活”而又带着“威严”的样子。 哪怕此地的“郡守”不是陈氏弟子,但官渡的人们对陈氏的尊重却并没有减少。 甚至更甚。 陈氏的第四代家主“陈肃”站在城门口,身边站着诸多陈氏弟子,他们在等待一辆马车的出现。 当远处烟尘滚滚而起的时候,陈肃略微“沉顿”的神色才缓缓的露出了一抹笑容。 他要等的人,来了。 马车在城门口停下,一个半大的少年以及一个青年从马车上走下,青年见到站在那里的陈肃,脸上带着惊讶,但恍然之间就露出了笑容。 “仲,见过兄长。” PS:今天是周日,惯例休息三分之一章的日子哦~所以今天更四千~另外就是下个月会恢复日更八千的。(大概) 第三十八章:转动的齿轮【一更,求订阅】 陈肃上前行礼,衣冠而整。 “见过公子、见过仲弟。” 嬴政连忙道:“不必多礼,不必多礼。” 虽然此时的陈肃身上并没有一官半职,但来之前他的父亲以及大父都吩咐过了,不可慢待陈肃。 嬴政看着陈肃说道:“来之前,大父有一封诏书,令我交给陈先生。” 他从袖子中拿出诏书,递给了陈肃:“诏书中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内容,只是封陈氏世袭“安国公”之爵位。” 世袭!爵位! 且是“公爵”之位。 这对于陈氏来说是何等的殊荣? 但陈肃只是面色微微一怔,而后便开口道:“臣接旨。” 只是短短的三个字便受领了这诏书,因为陈肃知道这诏书他若是不接下来,那在咸阳城中高高而坐的“秦王”恐怕内心就要不安了。 他笑着侧过身子:“公子、仲弟,请。” 一场欢饮,通宵达旦。 这场宴会的规模并不算很大,更算不上奢华,只有一些陈氏弟子以及公子政、以及官渡的郡守而已。 官渡的郡守也只是短暂的出现,敬了嬴政一杯酒,之后便迅速的离开了,因为依照他的身份还无法参与这一场宴会,但毕竟是郡守,所以陈氏给了他这个薄面。 宴会上的吃食也很简单,看起来根本不像是一个辉煌了百年还要长久的“贵族”中所食用的东西。 侍者、舞女也都并不算多,就连“舞”的规模也是符合“周礼”中“王”所用的礼仪,看起来稍微有些杂乱,明显是临时拼凑起来的。 因为“公子政”代表的是“秦王”,而秦王则是“王”。 陈肃坐在嬴政的身旁,笑着说道:“听闻公子政要来官渡,于是便临时凑了这么一支舞女为公子而舞,平日里用的倒是少,让公子看笑话了。” 嬴政颇有些惊讶,他看着陈肃说道:“先生平日在府中,竟少有观舞么?” 陈肃并不隐瞒:“陈氏众人喜好此道的并不多,唯有我的一位堂兄喜爱,但也并不是时时而观,约莫半年倒是会看一次,我等又觉着养着过于耗费钱财,因此便令舞者为“官舞”。” 他并不以此为羞辱,反倒是平和:“所以,此舞之女乃从官衙中“借”来的。” 嬴政听了陈肃的话心中和脸上都是惊讶无比。 他本以为到了官渡后见到的会是一个奢靡的“贵族”世家,就算是不“奢侈享乐”应当也能看出其中“豪华奢侈”的底蕴。 可没有想到,官渡陈氏竟然是这样的一个“世家”么? 嬴政有些唏嘘:“陈氏果真乃大族耶,与咸阳的那些所谓“贵族”有大不同。” 他沉吟了片刻后忽而一笑:“我常听闻世代之家,贵而不显,奢而不靡,其行重于表,其心大于皮。” “此之为世代传家的“世家贵族”。” “天下诸多贵族中,能够担得起这“世家贵族”的家族又能够有几个呢?” 嬴政脸上带着感慨之色,他看着陈肃神色佩服:“陈氏如今已然传承了四代之久远,四代子嗣皆为朝之重臣,更是出了多位“公”,每一代都有一位、甚至几位“国相”的出现。” “若陈氏不能称之为“世家”,这天下间还有何家族可以称之为世家呢?” 陈肃神色不变,端起酒爵:“公子谬赞。” 月上中梢的时候,这场宴会方才结束,嬴政走在这陈氏府邸的院落中,看着那周围的环境,脸上的醉意一点点消散了,他本就没有喝酒,只是方才故意作出几分酒醉的模样。 他想要看一看,陈氏到底是什么样的呢? 一路慢腾腾的走着,嬴政早已经打发了身边跟着的侍者,陈氏也果然是“君子之家”,在嬴政打发了侍者之后,便没有让人跟随。 这也是陈氏的底气。 即便没有人跟随,嬴政的安危也绝对不会有什么问题。 因为没有人敢在官渡对陈氏中人动手。 周围的环境很是清雅,一路都种着些许“竹子”,竹子也都是普通的品种,一切都好像是普通的“家族宅院”一样。 回到了屋中的嬴政躺在床榻上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他明日想去官渡转一转,看看这些年陈氏在官渡都做了什么。 章台宫中 子楚坐在章台宫中,处理着手中的政务,他的父亲孝文王赢柱坐在一旁,时不时的拿起一本奏疏看一看,看看子楚的处理是否恰当。 其实赢柱心中也知道,子楚的处理已经没有什么问题了。 他只是依旧不放心罢了。 他仰着头看着窗外的月亮,大殿里面的烛火更加的昏沉了:“子楚啊,你觉着政儿此去官渡,可是能够看到什么?” 子楚放下手中的政务,神色十分恭敬:“父王,政儿虽然聪慧,但若陈氏有意隐瞒,只怕也看不出什么。” 这话说完后他才继续说道:“但目前来看,陈氏并不惧怕我们知道什么。” “所以,政儿所见所得,应当是陈氏与官渡的真实情况。” 赢柱微微点头,沉默了片刻后又开口道:“你令人加急送往官渡一封信,务必交到政儿手中。” “让他年末一定要回来。” 年末一定要回来? 听着赢柱的话子楚心中一愣,继而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抬起头看了一眼赢柱,但转瞬间又低下了头。 他本以为自己需要和自己的父亲一样,熬上许多年才能够继承这个王位,难道他成为秦王的日子,已经不远了么? 官渡 嬴政走在街头上,感受着官渡这边的人情风物,只觉着感慨无比。 陈氏在官渡的声名很好,时不时的就能听到有些黔首们在讨论今年陈氏又做了什么,也能够听到一些争吵,但争吵中竟然依旧涉及陈氏 此时的嬴政蹲在角落的旁边,听着旁边两位妇人争吵。 她们争吵的内容倒是很简单又很普通,是关于家长里短的,但他们吵着吵着,其中一位竟然说如果争执不休,那么就去陈氏门前,请陈氏中人为断,另外一位妇人竟然没有反对也没有疑惑,反而像是松了口气一样。 这样的信任让嬴政有些好奇。 他凑上前去问道:“两位,方才你们说前往陈氏门前,请陈氏中人为断?” “我是才来官渡的,陈氏不是贵族大家么?难道还会做这些事情么?” “而且伱们为什么这么信任陈氏么?” 其中一位妇人看着嬴政身上的衣袍有些谨慎、也有些拘束,但终究还是开口道:“这位一定是从外地来的贵人吧?” 她拘束的说道:“起初陈氏也是不管这些事情的,但因为有些事情衙门不管,有一次两个村落发生了械斗,都触犯了秦律而被抓了起来,其村中的宿老找到了陈氏的家主,不知道说了什么,后来陈氏专门有人做这些事情了。” 嬴政站在那里,听着这妇人说着官渡的一些琐碎杂事。 他并没有感觉到不耐烦,反而是从这些琐碎的事情中提炼出来了一些关键的内容。 第一,陈氏对官渡的掌控很深。 第二,陈氏虽然并未在官渡中为官,但却依旧掌握了很多本应该是“官府衙门”去做的事情。 第三,陈氏的名声很好,也能约束族中子弟。族中虽然有纨绔,但却并不会损害到官渡黔首的正常生活。若是族中的子弟触犯秦律,亦或者做了什么错事,陈氏也会交予衙门处理,并不会为其求情。 嬴政站在太阳下,感受着太阳的温度。 官渡乃是陈氏的封地,但陈氏却依旧请朝廷委任“郡守”而治理,算是郡守与陈氏共治官渡。 这是一个很特殊的地方。 起初嬴政并不理解陈氏为何这般做,但如今听完这妇人所说的内容以及这些时日在官渡所感受到的一切,嬴政才恍然明了。 这才是陈氏的目的。 孝文王五年,冬。 短暂的在“拙身楼”观看书籍了一个多月的嬴政,终于踏上了回返咸阳城的归途。 官渡城门口。 陈肃只是站在那里静静的看着嬴政的离开,他的手不自觉地抚摸上了腰间悬挂着的“麒麟玉”,抬起头像是看着虚空中某一处,似乎那里有什么人一样。 “天命便在公子政的身上么?” 陈肃从这几日的观察中,能从嬴政的身上看到为王的霸气、聪慧、多疑、以及坚定。 或许,秦国一统的命定终将落在嬴政的身上。 陈肃转过头,朝着城中走去。 但这一切与他无关,他只需要安心的继续在“学校”中,培养学子便可以了,其他的事情,有陈鲈这一脉的人在做。 咸阳城,章台宫中 虽然临近深夜,但宫中依旧灯火通明。 陈鲈、陈仲、吕不韦、王翦、蒙鹜、白起等诸多人在宫中,略带哀伤的看着床榻上的人。 赢柱此时已经是进气多,出气少了。 他拉着陈鲈、蒙鹜的手又看着一旁的子楚:“传子楚为秦王、立公子政为太子” “这秦国的江山,便交由你们了” 是夜,天有陨星落地。 孝文王赢柱,在登基了短暂的五年后,于孝文王五年的冬天离去。 太子子楚成为了新的秦王。 在临终前,孝文王令子楚立公子政为太子。 就在这个普通而又不普通的夜晚,无数的阴阳家们观测天象,都得到了一个结论。 紫薇帝星的光芒开始闪烁耀眼,天下之间的气朝着咸阳城中的某一个方向汇隆,秦国开始显露出来了鲸吞天下的峥嵘气势。 命运中的车辙终将沿着命运既定的轨迹而前行,一道道不曾落在天下人耳中的“咔嚓”声默默的在某处响起。 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 次日,新的一年抵达。 这一年为 庄襄王元年。 第三十九章:孤【二更,求订阅】 庄襄王元年的到来有些令人猝不及防,尤其是几年前方才用大笔“花销”购买了“盟约”的楚国。 楚王听到新秦王即位的消息时,整个人都傻掉了。 但楚王傻掉了,楚国内部的贵族们却没有傻掉,他们紧急与楚王商议,要在新王坐稳王位之前,前往秦国,再次签订盟约。 这一次的楚王以及楚国贵族们十分谨慎,他们没有再打着子楚也能活很久的想法去签订盟约,反而是做好了子楚和他的父亲一样不怎么长寿的准备来的。 对于白送的“城池”,子楚秉持着不要白不要,要了也白要的心态,与楚国再次签订盟约。 攻打楚国本就不在子楚的规划中,子楚十分清楚,想要真正的获得天下,便要收服天下民心,而如今灾祸不断,秦国接纳一个新的国家是需要“时间”的。 没有足够的时间,即便占据了那些土地,也“吃不下”那些土地上的黔首。 而吃不下那些黔首,和没有拿下这个国家又有什么区别呢? 子楚想要建立一个稳固的秦国。 为此,他可以多一些忍耐。 庄襄王元年,秦国与楚国签订了盟约后,剩下的三个国家燕、魏、齐却开始有了自己的盘算 他们在思考一个问题。 秦国接下来要发动对于哪一个国家的进攻? 三个国家都在赌,赌下一个被覆灭的国家不是自己的。 但无论是齐王还是燕王,他们都有十足的信心相信下一个被覆灭的一定不是自己的国家。 齐王的心是放的最平稳的,因为齐国距离秦国太远了,即便秦国已经拿下了赵国,但秦王一定不会想要将战线放的那么长的。 秦国若想要一统天下,自己齐国或者楚国一定是最后一个。 这是不会改变的事情。 而魏王则是每日都沉迷于酒色当中,他知道秦国的下一个目标恐怕就是魏国,但是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抵挡。 魏国本来是有机会的。 在信陵君还在的时候,只要魏王愿意、肯相信魏无忌的忠诚,那么或许那一战魏国会获得喘息的机会。 但很可惜的是,这个机会没了。 是魏王亲手毁了这个机会。 庄襄王元年,早已经主理朝政几年的秦王子楚亲政了,他上任之后的第一件事情便是立太子,尊华阳夫人为太后,尊自己的母亲夏姬也为太后。 对于庄襄王的选择,朝廷中的“楚系”势力再次得意了起来。 华阳夫人乃是楚国人,而秦王子楚之所以能够成为“秦王”,其中也有他们楚系出的一份力。 而庄襄王做的第二件事情,则是安置了已经空缺许久了的“左相”。 吕不韦成为了秦国的左相。 但吕不韦成为左相之后,却并没有如同原本的历史轨迹中那么的大肆张扬,他反而更显得“谨小慎微”了。 他是从“陈氏”的事情中看到了王的“寡恩”,所以准备在庄襄王还活着的时候“苟”一波。 当然,吕不韦发自内心的知道,即便是子楚崩殂了,也轮不到他干涉朝政。 毕竟有“陈鲈”、“陈仲”这两人在。 而随着庄襄王成为了新的秦王,他也从“咸阳学宫”中选拔出来了不少的新人而任用,这几乎已经成为了秦王继位之后的惯例,这些人可以算是出自“秦王”门下。 不是谁的门生,也不是谁的弟子。 他们是“王党”,是秦王一脉,是从昭襄王时期就开始存在的“惯例”了。 这一批的人选中有一位十分得到庄襄王的喜爱,他叫做“李斯”,庄襄王甚至任命其为廷尉,这个官职同样是新设立的,算是主管“刑法”的一位官员。 与司寇的职能相差无几,与司寇一同司隶“刑法”之事。 朝堂上的人们砸了咂嘴,突然感觉时间像是一个轮回一样。 他们好像经历过这样的事情。 今夕是何年? 是昭襄王十年么?还是庄襄王元年? 反而是陈氏以及陈氏中为“司寇”的陈仲对此事的看法一般,并没有表现出不满,反而像是十分欣赏这位新的“廷尉”一样。 当然,即便是欣赏,陈仲与李斯之间也没有走的太近。 昭襄王元年便在众人的猜忌、以及庄襄王任命新的大臣中缓缓的过去了。 章台宫 子楚亲自为右相陈鲈倒酒,他的脸上带着歉意:“老师,您别误会.” 话还未曾说完,陈鲈便摆了摆手说道:“不必说那么多。” 他笑意吟吟的说道:“秦律的确是把控在陈氏的手中太久了,所以设立一个新的“廷尉”对于秦国来说是好事。” “陈氏并没有把控朝政的意思,你也不必担心。” 子楚一脸诧异的神色:“老师,我并没有担心,也不会担心的,陈氏是什么样子的人,难道我还不清楚么?” 他坐在那里,不动声色的将话题转移:“弟子只是想要问一个问题,秦国如今是时候攻伐吞并下一个国家了么?” “三晋之地,只剩下魏国了。” 陈鲈眯着眼睛,神色同样严肃的坐直了身躯:“你初登基便发动战争的话,对你可不是什么好事。” “何不拖到明年甚至是后年呢?” “届时伱对于朝政的把控更加严密,发动战争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而子楚却是苦笑一声:“老师,我也想要等一等。” 他看着窗外:“可是我的身体.” 子楚身体微微前倾,轻声道:“我的身体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 他闭上眼睛:“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我每日注重饮食,一切都按照太医令的说法去做,可身体却依旧成了这样的情况。” “太医令说,我最多还有三年的寿数。” “三年啊。” 子楚的眼角一滴泪水缓缓的滑落:“老师,我不愿意当一个在历史中只有一句“短命”评价的秦王,我想要在青史中有属于我子楚的一页篇章。” “哪怕这一篇章是攻伐他国!” “历代秦王的努力,难道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么?” “我不甘心啊!” 第四十章:青史昭昭【二更,求订阅】 子楚的声音几乎如同杜鹃啼血一样,他的眼眸哀愁无比。 坐在他对面的陈鲈看着这样的弟子心中不由得一软,他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呢? 秦国自当年的孝公开始,至惠文王、昭襄王、孝文王以及今日的庄襄王,连续五代的秦王都是为了同一个目标而奋斗的。 那便是“横扫六合”。 他们知道自己或许无法看到最后一统的那一日,但他们想要参与到这个“一统”的事业当中,而不是当一个看客。 忍耐算是参与么? 算的。 可无论是怎么样子的忍耐,这几位秦王都有各自参与到这场轰轰烈烈的雄伟大业中,孝公时期商鞅变法以及陈野建立的学宫等,并且版图第一次开始朝着中原蔓延,这是孝公的参与。 惠文王时期,秦国得到了周王室的封王,且瓜分了九鼎,象征着诸侯吞食邦周气运,纵横天下,吞并巴蜀、戎狄等地,这是惠文王的参与。 乃至昭襄王时期,秦国第一次开始横压六国,使得六国喘不过气来,更甚至是在这个时期开启了“伐国之战”,吞韩之战,乃昭襄王之功!这是昭襄王的参与。 及孝文王时期,虽然孝文王的身体不好,但他为了秦国而“忍耐”,后更是攻伐赵国,将赵国吞并到了秦国的版图中,这是孝文王的参与。 若到了庄襄王时期,反而是让庄襄王一味的忍耐而不能参与其中,更甚至是没过几年什么都还未曾去做,就崩殂. 那对于庄襄王的确是一件打击很重的事情了。 “唉。” 陈鲈微微叹了口气,继而看着庄襄王开口道:“王上的意思,臣明白了。” “若想要攻伐的话,当选择魏国。” 此时的陈鲈不再犹豫,他只是看着面前的堪舆图,神色严肃而又庄重,不管是发自内心对于弟子的无奈和心疼,还是站在秦国右相的角度,他都需要做出一个正确而又完美的选择。 魏国是最好的选择。 “楚国方才与秦国签订了盟约,虽然此等盟约随时可以撕毁,但臣并不建议这么做。” 他眯着眼睛说道:“楚国的版图太辽阔了,且他们与中原诸国不同。” 陈鲈形容楚国的时候没有用“他”,而是用了复数的“他们”。 这是因为楚国其实就是一个小邦周一样,楚国国内有许多的“贵族”,他们如同诸侯一般,是独立存在的。 秦国想要像对付中原诸国一样对付楚国,那是行不通的。 在原本的历史轨迹中,为何秦国针对楚国的战争会那么的艰难?为何一代名将李信会被打击的从此之后再也没有任何名声了? 就是因为楚国的这个特性。 所以秦国若想要大业而成,一定是要将楚国的覆灭放在最后一个国家,否则秦国一定会被楚国拖到元气大伤。 或许不至于元气大伤,可陈鲈并不想要让统一之战出现任何的意外。 这是秦国的功绩,也当是陈氏的功绩。 子楚看着分析的陈鲈,又看着面前的堪舆图,心中的恐慌逐渐的褪去,他的老师支持他,这便是最好的安抚了。 两人讨论了许久,最后终究是得出了结论。 明年秋,伐魏。 当得出这个结论的时候,子楚猛的松了口气,依靠在身后的凭几之上,脸上带着些许的困倦:“能够得到老师的支持,这场战争也定能打起来了。” 他看着陈鲈,轻声说道:“老师,如今韩赵的土地已经并入我秦国的领土中,我们该如何对待这些领土上的黔首呢?” 子楚沉默了许久,终究还是将自己心中的那个疑难问了出来:“老师应当知道,秦国立国之策士“军功爵位”制度。” “随着军功一同许诺出来的,不仅仅是爵位和金银,还有更加重要的东西。” “土地。” 子楚长长的吐了口气,而后说到:“老师啊,天下的土地虽然数不胜数,可军功却更是多,若是按照军功制度将许诺的土地一一给了他们,那天下的土地很快就不够后来者分了。” “可若是不按照军功制度的许诺” 子楚神色阴沉:“那便是秦国自毁根基了。” 他闭上眼睛:“当从父王的手中接过这个国度的时候,我方才知道,原来秦国看似势如破竹,实则内里已经陷入了如此巨大的困难。” 是的。 军功爵位制度并不是一把非常好用,且对自身没有任何伤害的利剑。或者说这个世界上就不存在这样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制度。 秦国为何二世而亡? 秦的法律严苛是一方面的原因,军功爵位制度已经没有前路了也是一个原因,土地的事情更是其中一个重量级的原因。 当然,秦二世而亡的原因不只如此,甚至还有许多更重要的 陈鲈轻声叹了口气,他发现自己自从开始出仕后,就一直叹气,总感觉心态都要被朝廷的事务给搞的老态了。 他的思绪开始漂浮不知道什么地方去了。 以往在山野之间的时候多么幸福呢?这便是老师虽然答应了曾大父前往咸阳学宫任教,但只教授了几年的时间便再次回到山野的原因么? “老师?老师?” 子楚看着眼前出神的陈鲈,无奈的呼喊了两声,他已经习惯了自己的老师聊着聊着就开始走神的事情了。 陈鲈也是习以为常的从自己弟子的呼唤中回过神来,看着子楚道:“土地的确是一件重要的事情,如今我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可以解决。” 他沉吟片刻后道:“但对于韩赵两地的黔首,我倒是有些许想法。” 陈鲈看着子楚说道:“韩赵两地的黔首既然已经灭国,那么自然当成为秦国之人,商君所说的“路引”等物他们也应当有了。” “而有了“路引”之后,便逐步的开始限制他们的迁徙。” “若想要居家而前往另外一个城市,便需要得到当地城市“县令”亦或者“郡守”的批文——当然了,不至于是县令或郡守亲自批文,而是设立某个部门去做。” “只是以县令或郡守的名义去做。” 陈鲈紧接着说道:“继而便是土地的事情了,或许秦内部的贵族世家不容易动,但这两地的贵族们与秦国何干呢?” “以前两国奢靡,许多黔首恐怕是备受两地的贵族压迫,我们便可以打着“为黔首做主”的名头去将两地贵族手中的土地收回来。” “而这一部分土地朝廷必须紧紧的把控在手中。” 把控在手中? 子楚一愣,继而猛地反应了过来,他看着陈鲈道:“老师的意思是,再次施行井田制?” 是的,井田制。 提起来将土地把控在手中,这个时代的人们第一反应便是“井田制”。 他有些犹豫:“老师,商君变法中最重要的一点便是田地私有制,若是再次更换为井田制是否.” “更何况,若秦国故土与他国的制度不同,恐怕会” 两句话都未曾说完,但话语中未尽之意却很明显了。 陈鲈却只是摇头:“并不是如同你想的那样。” “我所想的是私有制与井田制的杂糅。” “土地最终归属于朝廷所有,黔首没有权利买卖。但“使用权”却依旧是他们的,他们可以任意的使用土地,甚至是将土地租赁出去。” 陈鲈眯着眼:“但土地的归属权最后还是朝廷的,这样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朝廷还能够有可用的土地。” “而这“使用权”并非是持续传承的,而是随着人口的消亡和增加而变动的。” 陈鲈吐了口气,他看着子楚:“如此一来,许多问题便会迎刃而解。” “当然了,天下没有完美的政策,这般用土地也会有许多的问题,只是暂时以来,这是最好的办法了。” 陈鲈的战略思维是很高的,而如今的秦国也正好处于这样一个可以“更改”和“试错”的时期。 这样的办法并不算多么难想,但为何历史中许多关于土地政策的变动都没有想到呢? 不是因为当时的“大才”们笨,而是因为他们“不能”。 如此大的更改土地政策,只能够是在一个王朝覆灭另外一个王朝正在建立的时候去制定。 历史中那些改革家们的目的不是摧毁这个王朝的根基,而是让这个王朝继续存活。 简而言之,秦国如今正在建房子,所以之前的一切“他国”的都可以不算数,因为你亡国了,哪有用前朝的剑斩本朝官员的道理? 子楚也是将胸中一口气吐了出来。 “那便按照老师所说的做吧” “明日孤便下令,令王翦、蒙鹜率兵前往韩赵两地,督促两地的郡守做此事。” 他的眸子中闪过些许冷冽之色:“秦国以及我都没有多长时间了,三个月内一定要完成此事!” 陈鲈有些犹豫:“王上,如此急切,只怕会造很多杀孽。” “你的声名.” 子楚这个时候反而是笑了出来,他十分淡然的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陈鲈。 “老师,青史昭昭,孤何曾畏惧些许流言污名呢?” PS:这是第一更,最近老是干没有脑子的事情。 第四十一章:大势【二更,求订阅】 子楚站起身子来,神色看起来十分坦荡:“再者说了,他们又能够怎么诋毁我呢?” “不过是说我昏庸,说我暴戾罢了。” “我都已经死了,难道还要在意那些死了之后的闲言碎语么?” 他不屑的笑了笑:“他们也只能在我死后说一些我的坏话了,在我活着的时候他们怎么不敢干这种事情呢?” “天下臣服于孤,纵然只是这短短的几年,孤也满意了。” 这是子楚的内心认同,他不认为人死之后的所谓“污名”有什么作用,他在意的是留下一些“参与到一统的事情中”的名声。 他在意留下好“名”,而不在意留下的“污名”。 这是一种很别扭的心态,但陈鲈诡异的懂了。 他摇了摇头笑着说道:“既然王上不在意,那么还有什么能够阻止王上,抵挡王上的呢?” 陈鲈同样站起身子来走到了子楚的身边,他与子楚并肩,脸上的神色与笑容都十分灿烂:“那便攻伐魏国吧。” 他闭上了眼睛后又说道:“王翦、蒙鹜将军需要执行王令,去韩赵两地完成大计,军中能用的人便不多了啊。” 子楚微微一笑,看着陈鲈说道:“老师,您忘记了一位并不出名,但在军中的声望并不低于王翦、蒙鹜两位将军的人,他同样出身自名门世家,且在军中多有立功。” “如今虽然已然花甲之龄,但却依旧精神抖擞。” 说到这里,子楚叹了口气:“只是这位老将军一身固执,不愿意借助自己父亲的名声来宣扬自己,所以即便是军中都少有人知道他的身世。” “他已然隐姓埋名三十余年了!” 隐姓埋名三十余年? 陈鲈心中一动,他看向站在一旁的子楚,脸上带着些许惊讶:“王上说的难道是臣的七弟?” 子楚同样有些讶异的看向了陈鲈:“先生竟然还记得?” 陈鲈洒然一笑:“虽然七弟并不让我等宣扬他的身份,但每年总是会去官渡祭祀的嘛,我当然是记得的。” 他幽幽的叹了口气说道:“其实还是当年五叔的名声太大了,让赞弟有些害怕,害怕自己不能达到五叔的程度,让世人嗤笑,否则又怎么会让赞弟隐姓埋名这么长时间呢?” 陈鲈站在那里,眼神中带着的是些许无奈和苦涩。 其实陈赞所面临的问题,正是他所面临的问题。 他何尝不是困居于先辈的声名太大,生怕自己达不到那个程度,亦或者给先辈丢人呢? 只是他是没有办法了,只能够站出来,而陈赞可以隐藏自己而已。 子楚嘿嘿一笑,脸上带着些笑意:“那劝诫陈赞老将军出山的事情,就交给您了?” 陈鲈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思考什么,片刻后叹了口气,他也想拉陈赞一把,事实上陈赞的能力是绝对不弱于陈瞻、以及如今的白起的:“既然如此,臣便试一试吧。” “桃花源”中。 陈野以及陈慎、陈瞻三人坐在树下,摇着手中的蒲扇看着外界的一切,片刻后陈瞻幽幽的叹了口气说道:“大哥啊,你将赞儿过继给我,着实是害了赞儿的一生啊。” 是的,陈赞便是当年陈慎过继给陈瞻的那个孩子。 如今那个孩子也已经变成了年近花甲的老人。 陈慎的脸上带着沉默的神色,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最后只能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他看着外界那头发花白的孩子,又转过头看向了自己的父亲。 “父亲,我能否入赞儿之梦?” 陈野眨了眨眼睛,他看了一下系统面板,这几年他并没有抽奖,积攒下来的气运倒是的确够入梦所用了。 于是便点了点头说道:“当然可以。” 他停顿了一下后又说道:“瞻儿一同去吧,我想比起来你这个父亲的认可,赞儿更希望得到的是瞻儿的认可。” 这话说出后,陈慎这个生父心中像是憋了一口气一样。 他看了一眼陈野后说道:“等到回来之后,我也和几位弟弟、几个侄儿一样,去桃花源中沉睡吧。” 千年的等待实在是太长了。 所以想要正常生活的,陈野会在桃花源中为他开辟一片土地,让他能正常的生活,想要看外界的便来到这村落前一同看外界的事情找些乐子,而不耐烦做这些的,便是可以选择沉睡。 当然,这些选择只针对那些做出了一定“功绩”的子弟。 对于那些触犯了秦律亦或者为恶的陈氏子弟,陈野自然也有办法收拾他们,十八层地狱的构思就挺好的,不是么? 是夜,秦军大帐。 一位白发将军坐在大帐中,神色复杂。 他看着手中的诏书不知道自己是否应当接纳,一阵清风吹来,恍惚之间他有些昏昏欲睡了。 一旁的油灯忽闪着光芒。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陈赞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他下意识的想要去拿腰间一直佩戴着的长刀,却在看见对面站着的那两人面目的时候有些惊骇。 “父亲?” 是的,他的父亲。 两位父亲。 陈慎、陈瞻站在茫茫的草原之上,看着站在对面的陈赞,轻轻的叹了口气:“是我们。” 陈慎解释道:“这是梦境,乃是你大父的能力,伱死了之后也不会直接消散,而是会去往“桃花源”中,与我等一同汇合。” 陈瞻倒是大笑着走到了陈赞的身旁:“好小子,没有辜负你父亲我的声名!” 他眯着眼睛:“这些年来,你与李牧一同抵御匈奴,匈奴人听到你的名字甚至比听到白起那小子还要害怕。” “这些年发生的战争中,每一场都有你的参与,你立下了足以授爵十七等的功绩!” 陈瞻像是有些不解的说道:“只是我不明白,立下了如此功绩的你,为何不愿意说出你是我陈瞻儿子的这个事情?” 他开玩笑的说道:“难道是怕我分去了你的名声么?” 陈赞的眼角忽有泪水流下,他看着陈瞻说道:“父亲,我,我真的已经不给您丢人了么?” 他不敢相信这个事情。 近五十年来,他所想所做的目标都只有一个,不给自己的父亲武安君陈瞻丢人! 他觉得自己还没有达到这个程度。 陈瞻反而哈哈大笑起来,他回头看着陈慎,陈慎站在那里,神色依旧严肃:“我说大哥,你觉着赞儿给你我丢人了吗?” 听到陈瞻的话语,陈赞也是有些紧张的看向自己的“生父”,似乎是在期待着他的赞赏。 两人对视良久,陈慎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脸上带着无尽的自豪。 他走上前来,看着陈赞:“你没有给为父丢人,也没有给五弟丢人,更没有给陈氏丢人!” 两人对视一眼,都是看着陈赞道:“去吧,接受秦王的诏书,完成你生命中最璀璨的一战!” “我们在“桃花源”中等着你!” 陈赞正准备说什么的时候,只觉着眼前一片白光乍现,当白光再次消失的时候,陈赞猛地从梦中惊醒,他看着周围的一切,依旧是他熟悉的模样。 “是梦?是幻?” 陈赞不敢确定了。 但他看着手中的诏书,心中下定了决心。 就算是梦,也当是两位父亲在天有灵,为他托梦! 他要接受诏书,完成梦中父亲所说的这“生命中最璀璨的一战”! 庄襄王二年,夏秋之际。 方才登基了一年的庄襄王下令,以武安君白起、第一任武安君陈瞻之嫡子陈赞为主将,兵分两路攻伐魏国! 伐魏国之战,已然打响! 听闻此事的天下人都不再惊讶,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反应,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 秦国攻伐其他国家的事情已经不算罕见了,甚至所有人都有预料,秦国下一个要攻伐的就是三晋最后剩下的一份,魏国了。 就连魏王本身也知道。 但魏国还有抵抗的余力么? 有的。 事实上,真的有。 庄襄王二年,秋,魏王同样兵分两路对抗秦国的大军,其中一路由魏国名将晋鄙率领,另外一路则是由另外一位不算是名将的“名人”率领。 他的名字早已经被遗忘在了历史的尘埃当中,但他有另外一个名字流传了下来。 它叫做 “龙阳君”。 历史传说中,魏安釐王的男宠,但事实上,这位所谓“男宠”的才华更加显著,只是在历史的尘埃中,才华显著的人太多了,但第一位“龙阳君”的名声更加显赫,以至于盖过了他贤才的声名。 这是无奈之事。 毕竟华夏五千年,有大才的人当如过江之卿,数不胜数。 庄襄王二年冬,两支队伍分别撞上了武安君白起、以及秦将陈赞所率领的军队。 这是一场足以在历史中留下名字的战役,但很可惜的是,关于这场战役的历史记载很少,尤其是“武安君”白起所率领的这一队。 因为武安君白起,逝在了这一场战役发生之前。 这个消息传出的时候,所有人都在感慨:“难道是上苍抛弃了秦国么?” 远在边疆的燕王更是兴奋的说出了:“此乃天不佑秦国!”的话语。 这些话语得到了天下人广泛的认同,毕竟在战前主将逝去,这是足以影响天下人的事情 接管武安君白起所率这一部军伍的是秦将蒙武的儿子“蒙恬”,他尚且年轻,但已然有名将之姿。 他以防守的姿态,守住了魏国名将晋鄙的进攻。 但关于陈赞与龙阳君的战役的记载却有很多,在这一场战役后,人们更愿意称呼陈赞为“武安君”。 第四十二章:天不佑秦国耶?【一更,求订阅】 陈赞与武安君白起一同出战,并且各自率领一支军伍的消息传出来的时候,秦国朝堂上下都是反对的。 因为他们没有听说过陈赞的声名。 或者说,是没有听说过“陈赞”的声名,但当他们知道“陈赞”便是许多年来十分稳健的老将“瓒沉”的时候,所有人都沉默了。 继而他们开始迷惑,为何这样一位声名显赫的将军会隐姓埋名,更名换姓。 甚至掌管“廷尉”的那位得到了新王信任的官吏指出了质疑,怀疑那位是不是做了什么违反秦律的事情,所以才会隐瞒自己的名字。 李斯实在是没有想到陈赞的陈和官渡陈氏的陈有关系,更没有想到一位出身如此显赫的“贵族”竟然会埋没自己的名字。 所以当司寇陈仲站出来的时候,他还有些迷茫,这事儿跟陈氏有什么关系? 然而当右相陈鲈也站出来的时候,李斯心中就有一种不详的预感了,他好像知道陈赞和陈氏有什么关系了。 据他所知,当年的武安公一直没有子嗣传承,所以文安公陈慎将自己的一位嫡子过继给了陈瞻,而这么多年来那位“过继的儿子”并没有传出什么声名。 他们都以为是那位没什么本事所以留在陈氏中被“奉养”,难道 而后的事情便十分简单了。 当陈赞暴露出来自己的生父是文安公陈慎,父亲乃是武安公陈瞻的时候,好似所有的质疑都消失了,所有人都不再怀疑他的能力,所有人都开始信任他。 甚至不只是这些“肉食者们”,就连那些在行伍中的士卒们也十分信任他,并且士气再次提升了。 陈赞看着这一幕,只觉着心中嘲讽,他努力了这么多年,竟然还是没有自己父亲的声名管用么?但当他怀疑自己的时候,又想到那天晚上他的两位父亲与他所说的话,只觉着心中一口豪气冲天而起。 他要让天下人知道,武安公的儿子,文安公的儿子,绝不是什么沽名钓誉之徒! 秦魏交界处 山林中 龙阳君所率领的军队驻扎在这里,依靠着这里易守难攻的特性已经守了足足十几日了。 他修长的身姿站在那里,眼前带着些许的凝重之色,身边的士卒也都是小心谨慎,但却已经没有对这位“龙阳君”的不屑了,因为从这几日的行军调动中可以看出来,这位的确是有大才的。 “唉。” 龙阳君长长的叹了口气,他看着远处的那秦军大帐,手不由得放在了自己的胸口,他总感觉有些不安,好似会发生什么一样。 他看着周围的山林,又看着秦军大帐,突然脑海中灵光一闪,脸上骤然出现了惊恐之色。 “唏律律——” 一道道马蹄声响起,龙阳君直接从身旁的士卒手中夺过缰绳,而后朝着远处的秦军大帐而去! “将军!将军!” 身后的士卒迷茫而又恐惧的大喊着,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将军夺过马朝着秦军大帐冲了过去,这不是找死? 魏武卒们看到此等情形,一咬牙什么都顾不上了的,当即朝着远处冲去! 对峙了十几日的情形,一朝便被打破了! 而此时,预想中龙阳君被射成筛子的情形并没有发生,凑到了近处之后他才发现,那秦军大帐中已经不剩下多少人了! 龙阳君猛地勒马而看向远处魏都大梁的方向,他已经顾不上远处秦军剩下的人手了:“立刻调兵!回返大梁!” 看到远处秦军大帐情形的时候,谁还能不知道这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于是大军即刻开拔。 可. 终究是晚了。 秦军大帐中 只剩下些许秦军以及众多的马匹、牛羊,以及驯服了的动物等在大帐中来回的行走,时不时的荡漾起来些许尘埃,让人错以为这里还有许多人的样子。 每到夜晚,这几千人都会点燃巨大无比的篝火,时不时的操练出声,佯装成大军并未离开的样子。 就在龙阳君等人动身的那一刻,另外一支与魏将晋鄙对抗的军伍中。 一个人影缓缓的从军帐中走了出来,此人身穿铠甲,手中握着一把长剑,周身血气冲霄。 赫然是已经“故去”了的武安君! 武安君白起! 他的身旁,蒙武站在那里,神色不变,周围的秦军们神色也没有丝毫变化,因为他们早就知道自家主将没有死亡,而是伪装成死亡的样子,诈骗对面的事情。 这便是他们之所以会一点动乱都没有的原因之一! “咳咳.咳咳咳.” 武安君轻咳几声,他抽出腰间长剑,纵向远方,神色冷酷无比,像是万年不变的寒冰一样:“今日杀敌!” “破魏!” 下方的将士们脸上都带着兴奋的神色,他们忍耐了这么长时间,终于等到了这个合适的机会! 晋鄙虽然是当世名将,但他毕竟比起来白起还差了一个段位,他也没有想到有主将竟然会诈死!白起的军事能力已经超越了这个时代许多年! 所以,当晋鄙看到那骑着高马而出,神采奕奕的武安君白起的时候,晋鄙整个人都傻了! 他自然是一瞬间反应了过来,明了白起之前是在诈死,但他麾下却有无数没有什么文化大字不识的士卒! 武安君白起的名声太过于血腥了! 他们不得不害怕! “武安君英灵,这一定是武安君的鬼魂!” “武安君死而复生,他又活过来了!!他是魂魄!!他要杀光我们!!!” 而那在秦军最前方的白起,只是咧开嘴一笑,那笑容中仿佛带着尸山血海一样,不显得“慈悲”,更显得“血腥无比。” 他举起手中长剑,高声喊道:“降者不杀!” 降者不杀! 这一道怒吼声瞬间击穿了那正在害怕和恐惧中的魏军士卒的心,他们开始害怕,开始恐惧! 白起的威名和他的杀名一样显著! 被武安君白起杀了的人,比此时战场上的所有人加一起还要多! 即便没有轨迹中“长平”的四十万冤魂,他也是当之无愧的“杀神”。 所以,“降者不杀”落在众多魏国士卒的耳朵中就变成了“不投降就杀”,继而变成了“投降的慢了就杀”。 屠刀就在他们的头顶! 无论晋鄙这个时候怎么安抚士卒的心,无论他斩杀了多少想要后退的士兵,魏军都无可控制的“炸营”了! 而晋鄙屠杀士卒想要控制军心的行为,也成为了压死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士兵们放下手中的武器却被自己的将军屠杀,而这个时候他们无法再忍耐下去了! 于是,一颗大好的头颅伴随着绊马索的出现而滚滚落地。 魏军士卒中另外一位领头者捧着晋鄙的人头,跪伏在白起的面前,献上了这位魏将的人头。 魏名将,晋鄙,死在了这个无情的秋天,死在了自己士卒的手中。 他的死,也为魏国的灭亡敲响了“丧钟”。 大梁 龙阳君带着兵马回返,但他还未曾抵达大梁的时候,就见到了无数的流民从大梁的方向而来。 他不可自控的朝着大梁的方向飞奔,心脏几乎是要不再跳跃了。 沿路无数的灾民在告诉他一个事情,魏国的都城,只怕被攻破了. 而事实也正是这样。 当龙阳君回到大梁的时候,大梁已然被攻破,魏王葬身于无尽的大河之水中。 《华夏战争史·秦魏之战》中是这么记载这一场战争的。 “在这一年,一位秦国著名的老将绽放出来了属于他的光辉,这是极尽璀璨的一战,也是典型的以少胜多的,不可能出现的几场战役之一,他完成了数个不可能。” “第一,秦将武安君陈赞仅仅以五万士卒,便攻破了有着十万魏武卒守护的大梁,这几乎是不可能出现的事情,众所众知,十万死士守城至少需要三十万的将士攻城才可破。” “而这样的情形几乎是不可能出现的,因为在那个落后的时代,粮草就是一个巨大的问题。” “第二,陈赞在那个落后的时代,在短短的十天内引黄河之水而倒灌大梁,这同样是不可思议的一件事情,如今看来都觉着困难,更何况那个时代?几乎被认为是神迹。” “第三,陈赞究竟是怎么欺骗了龙阳君整整十五天,将龙阳君的士卒拖在了战场上那么久的?他将“攻心”之计策用到了一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地步,后世再也没有这么能够算计人心的将领了。” “而这一场战役也为陈赞积攒了足够的军功,使得他能够封“君”,他也是我国历史上,最后一位被封为“君”的人了,此后即便是军功再盛者,也只能够被封为“候”彻候亦或者关内侯。” “这场战争的影响不止如此,自此之后人们听到“武安君”的名字就开始害怕,他也是秦国一统六国中,最关键、最坚定的第一步,魏国覆灭,自此,天下再也没有能够阻挡秦国的人了。” “或者说,之前也没有。” 战争结束了。 龙阳君随着魏王葬身在了那一片滔滔不绝的黄河之水中,不愿意留下为秦国效力。 而魏国的宗室也死的七七八八,几乎没有人可以承担的起来“魏伯”的爵位,所以魏国也就成了第一个彻底覆灭的国家。 但在大军回返的途中,武安君白起,真的逝去了。 事实上,他之前诈死的原因便是因为他感觉到自己撑不了多长时间了,只能够躺在病榻上,用大补之物吊着性命。 最后的出面,便已经将他最后的一丝“光火”消耗殆尽。 而与此同时一起发生的是,宫中传出来了消息。 方才登基三年的庄襄王子楚,吐血昏迷,晕厥不醒。 秦国黔首们都在悲叹。 难道真的是天不佑秦国耶? —————————————————— PS:关于子楚的身体,不是强行剧情杀,后续会讲的,所有的剧情我都不会简单的用“历史的惯性”去强行圆,包括之后秦的覆灭,我都会尽量用合理的理由的。 第四十三章:请君效昔日安国君旧事【二更,求订阅】 子楚昏厥的事情传出后,天下所有人都在惊愕。 但楚王以及楚国的几位贵族却在暗自窃喜,他们认为自己这一次没有用大量的钱财去换取“盟约”是好事,如此一来等到子楚崩殂后,他们还来得及去做当年的事情。 ——即:和下一位秦王签订盟约。 就在全天下人的纠结和心跳中,昏厥了的子楚苏醒了,并且身体好似恢复了原本的样子一样。 不少人在惊愕中,却没有放下手中的事情。 讨好太子嬴政,讨好公子成蛟。 日后到底是哪一位成为秦王,还真的是说不定的事情,而陈氏似乎也并没有掺和在这件事情中。 章台宫中 子楚坐在宫殿中,脸上带着的是无奈之色,他没有想到自己的身体这么快就撑不住了。 事实上,当年子楚不被赢柱喜爱的原因还有另外一个。 子楚出生的时候是不足月的。 他方才出生,便被太医令断言活不过三个月,不必浪费时间和感情了。 而后子楚在他母亲的教导下,逐渐的长大,活过了三个月,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母亲的身体却越来越差。 当时的太史令曾言,这是子以母养身,他乃是妖孽。 子楚坐在大殿中,耳边又传来当年听到的太史令所说的话语,他以为那些话语他已然忘记了,但他好似并没有忘记。 “公子乃是以母而养子,如此这般下去,则子存而母亡。” “公子先天不足,乃后天养之。夫人怀有身孕的时候一向小心谨慎,且有充足的营养,公子怎么会先天不足呢?此乃天谴啊。” “上苍想要用这样的办法扼杀公子的存在。” 一道道平静而带着笃定的话语从太史令的口中传出,子楚好似真的成了那个“天谴”的产物。 所以后来,子楚被取名为“异人”。 “异于他人”的异人。 再后来,他的母亲夏姬也无法忍受这样的事情了,所以赢柱便将他派遣到了赵国邯郸为质子,这才是当年他身为质子的真相。 因为赵国恰好请求,因为想要将他扔的远远的。 否则,以当时秦国的威名,如何能够让秦国将自己的公子交出去做质子? 到了赵国为质子之后,虽然没有受到虐待,但却也没有受到优待? 赵国不想活了? 不,不是赵国不想活了,而是他们得到了关于公子异人的消息,也知道这位公子不受到待见的同时,甚至那两位有些隐隐约约的嫌弃。 他们笃定异人无法成为秦王。 所以赵国才那么的忽视子楚,这也是为什么赢柱成为秦王后,第一个便攻伐赵国而不是魏国的其中一个原因,他想用赵国的覆灭,来平息自己儿子心中的那份怨恨。 “咳咳.咳咳咳.” 一阵猛烈的咳嗽声响起,子楚用手帕将口中的鲜血接住,殷红的鲜血落在那洁白的手帕上,显得无比的刺眼。 他闭上眼睛。 究竟是命不可为么? 上苍果然是要收走他么?当年无法收走,于是今日便也要提前收走? 子楚苍白的嘴角微微咧开,他看着身后的大殿,走到外面看着那巍峨耸立的咸阳城:“或许天命终究如此,让这江山要在我的儿子手中一统吧。” 他曾经与燕国那位阴阳家的矩子谈论过此事,阴阳家的矩子说,虽然天命被改变了一些,但这一统之气运终究不在他的身上,他也无法完成一统。 当年他以为那位阴阳家的矩子是胡乱说的,如今看来方才知道,这并不是谎言。 他果然没有那个命啊。 庄襄王三年,夏。 秦武安君白起死在了回返咸阳城的途中,于是两支军伍合二为一,由武安公之子陈赞所统帅,大军在这一年的夏天五月回到了咸阳城。 而陈赞也因为这一次的军功,而获封为“君”,在讨论封号的时候,所有人都没有丝毫的犹豫。 “武安”。 爵封“武安”,这是陈赞赢得的,不管是这些年他平定的大大小小的战役,还是在边疆抵御匈奴的战功,都足以让他获封武安这个称号了。 也正是这个时候,人们才反应过来,这是父子双“武安”。 于是,天下再次感慨起来陈氏的“钟灵蕴秀”了,陈氏已经绵延了四代了,连续四代都接二连三的出现贤才,文武皆有,二代中的子嗣更是全部追封为“公”,这不是钟灵蕴秀是什么? “得陈氏者得天下”这句话再次出现在了各国君王的耳中。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但所有的君王都没有丝毫反应,陈氏已然在秦国内鼎盛了百年之久了,且如今秦国如日中天,正要一统天下,他们拿什么来诱惑陈氏投靠他们? 有人能够付得起这样的价格么? 没有人。 于是,天下的君王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陈氏与秦国的联系一日日的密切。 庄襄王三年,冬。 子楚任用“陈赞”为“太尉”,进封武安君、加封大将军,掌管秦国上下的军政事务,拜“王翦”“蒙鹜”为上卿,大将军,协助太尉陈赞掌管天下军政事务。 与此同时,子楚在国内大肆改革“官制”,一连封了十三位“卿”掌管秦国中政务。 这些“卿”并称为十三卿,“六公十三卿”的制度初步的建立了起来,但它依旧不怎么完善,需要进一步的完善,子楚并没有理会那些人的闲言碎语,反而是更加肆意的进行改革。 庄襄王四年春,此次的秦国国祭庄襄王并没有参与,反而是让太子嬴政参与,主持了。 这个消息传出后,秦国内所有人都坚定的继续下注“嬴政”,他们认为嬴政一定会成为新的秦王,而且恐怕就在这一两年了。 他们猜的不错。 庄襄王四年春三月末,庄襄王以身体抱恙的借口让太子嬴政监国,而他自己则是躲在了宫中不怎么出来,谁都不愿意见了。 章台宫中 子楚坐在一尊丹炉之前,身旁坐着数位方士,他们信誓旦旦的介绍着自己的“仙丹”之物。 言称此物能够逆天改命让人重新焕发生机,乃如同重新活了一世一样。 子楚信了。 大殿外,内侍急匆匆的走了过来,脸上带着沉吟之色:“王上,右相陈鲈请见。” 子楚僵硬的神色一变,后又缓慢地说道:“不见。” 他闭上眼睛,一心看着丹炉,希望其中真的能够孕育出来能够让自己“重活一世”的仙丹妙药,他不愿意见自己的老师,因为他害怕自己会后悔,停止现在手中做的事情。 他想要活下去。 谁不想要活下去呢?尤其是掌握了天下大权的君王们? 子楚服用“仙丹”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了,他在赵都城邯郸的时候就经常瞒着陈鲈服用。 或者说,从他出生起,从他不足月的早产开始,他和他的母亲就开始信了这些方士,而不断的服用仙丹。 如今的子楚已然三十而立的年纪了,他服用“仙丹”足足二十年了。 子楚的眼睛泛红,他不甘心。 不甘心死亡。 所以他拼了命的想要活下去。 庄襄王四年夏,阴雨连绵,天上的雨不断的落在地上,这一年天下并没有发生什么特别大的事情。 连续吞并了三晋之地的秦国好像没有了多余的力气一样一直沉寂着,而借着这个机会燕国、齐国和楚国也都是暂时缓了口气,平和的生活。 唯有秦国朝堂上的大臣们有些害怕。 他们已经数月没有见到秦王了,不知道秦王在做什么。 就连右相陈鲈数次求见秦王都不得见,更何况是他们呢? 当然,他们并非是觉着如今的太子监国有什么不好——太子监国确实很好,甚至有些好过头了。 昭襄王四年秋。 大雨连绵不断的落在秦国的土地上,天上时不时的有雷霆声响起,覆盖了整个天地。 陈府 正在沉眠的陈鲈以及陈仲被一阵急切的呼唤声叫了起来,此时宫中的内侍正焦急的等候在府邸中,他们的脸上带着悲痛、严肃之色:“陈相、司寇,王上有急事召您们入宫!” “事急从权,还望两位见谅!” 陈鲈与陈仲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中看到了些紧张和严肃,这个时候秦王找他们做什么? 不过此时他们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去计较了。 章台宫内 匆匆而来的陈鲈与陈仲两人看到床榻上奄奄一息,几乎是成了骷髅一样的子楚,脸上都带着些惊骇之色,陈鲈更是上前,握住了子楚的双手:“王上,您这是.” 子楚反倒是神色寻常,并没有什么过激的举动,他像是硬撑着一口气到了这个时候。 他将口中的参片咽了下去,一股热流涌现,他勉强有了几分力气。 “悔不该不听老师的话啊。” 子楚带着长长的悲痛说出了这句话,而后又紧紧的握着陈鲈的双手,眼角不断的有泪水滑下:“老师!”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说了一句话:“请君效仿昔日安国君旧事!” “护我秦国!” ———————— “庄襄王四年秋九月末,王崩于章台宫。崩前召右相、安国君陈鲈,言:请君效昔日安国君旧事。是夜,加封右相为安国君。——《秦书·庄襄王本纪》” 第四十四章:秦王政元年【一更,求订阅】 子楚的声音带着不甘和遗憾,然而没有等他将胸中的那一口气抒发出来,一阵无力感便击穿了他整个人。 他的手无力的垂在床榻上,眼前有着无数金星绽放。 子楚眼前的一切开始模糊而又变得清晰,以往所发生的事情历历在目的再次出现在了他的眼前,他的人生如同走马灯一般浮悬。 一阵阵哭声好似从他的耳边传来,他听到的哭声从清晰变得模糊。 终于,秦王子楚闭上了眼睛。 嬴政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脸上带着些许苦楚,但悲痛却并不多,他与子楚的相处时间并不多。 子楚是昭襄王四十四年离开的邯郸城,在他离开邯郸城之后的一年嬴政方才降生。 而也是在孝文王时期,嬴政才从邯郸城归来,归来的时候子楚正忙碌着和公子傒争夺王位,再之后 再之后,便是秦王子楚的时代了,嬴政想要见子楚很容易,但想要与子楚培养出来感情很难。 陈鲈、陈仲站在一旁,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幽幽的叹了口气,而后将心中的感慨全然收敛了起来,之后才轻声道:“臣等,参见王上。” 他们带领着殿内的大臣参见新的秦王。 嬴政站在原地,看着众人,神色复杂无比,他闭上眼睛,胸中一口气似乎要绽放出来,这便是登上王位么?这便是秦王的姿态么? 他轻轻睁开眼睛,眼眸中锐利的光芒一闪而过。 秦王嬴政! “不必多礼。” 这一刻,正式进入了秦王政元年! 步履匆匆的处理完子楚的丧葬事宜,秦国再次陷入了沉默的哀痛中。 不到十年,秦国已经接受了三位秦王的崩殂,这对于国人来说,对于王室来说都是一件悲痛无比,且不能接受的事情。 此二代的秦王为何如此短命? 秦国的国人们不知道,但他们都盼望着新的秦王能够多支撑一段时间,秦国短期内无法再承受再一位崩殂的秦王了。 子楚的葬礼事宜并未大操大办,也并没有让国人们为之戴孝太久。 这是子楚最后的仁慈。 也是这三代秦王共同的仁慈,也正是这些“仁慈”才让秦国不至于陷入“悲痛”后再次陷入到“灾厄”之中。 须知,为何古代的国君,尤其是战国时期的国君崩殂是一件大事,甚至是能够影响到黔首的大事? 因为黔首需要为王戴孝,并且禁止一系列的劳作、娱乐等等。 可以说,一位王的崩殂至少会让一个国家陷入一年的停滞期,所以在接二连三的有王崩殂的国家,很快的就会衰落,而这个时代的人则是管这个叫做“天谴”。 秦国并未这样。 昭襄王、孝文王乃至于如今的庄襄王,三位王都以当初的“以天代年”之数为例,以三天代三年,且没有耽误春耕等事宜。 因此,秦国的交接并没有那么的慌乱而是显得井井有条,国内的一切也依旧在按照秦律而施行着。 这让看着秦国的其他几位国君都感觉到失望。 即便是楚王也有些失望,他以为子楚那么拼命的想要活下去,在死后也会听从“方士”的建议而大肆操办,并且重新启用“人殉”制度呢。 要是问为何“楚王”这么清楚,那是因为子楚、子楚的“母亲”华阳夫人身边的“方士”,以及夏姬身边的方士,都是楚国出身,毕竟楚国自古以来便是这些“迷信”的根据地。 楚国境内的山野神灵,比中原大地的神灵要多得多。 至于那些“方士”手中的丹方,也是从楚王手中而来,或者说是从楚国王室手中而来的。 这才是“子楚”之死的真相。 当然,楚王并没有想要害死子楚,他只是想要让子楚能够更加亲近楚国。 这短暂的一年便在连绵不断的雨中过去了。 新的一年即将到来。 这一年是秦王政元年。 而满天的大雨也引起了陈鲈、陈仲、甚至是远在官渡的陈肃的注意。 官渡 陈肃以及站在陈肃身边的陈学脸上带着些许凝重之色,他们抬起头,手中撑着伞:“若是这雨再这么下,只怕开年便是要有涝灾啊。” 陈学撑着伞的手微微的探出伞面,他轻声说道:“涝灾并不可怕,但秦国如今国内却并没有很好的重视水利之事,这才是最可怕的。” “若是雨继续下.” 陈学沉默着没有继续说话,他转过头,看着自己身边的陈肃道:“肃侄,我想去咸阳城,面见秦王。” 陈肃看着陈学,没有说什么,片刻后说道:“叔父想要为秦国建水渠工程?” 陈学微微点头:“当年我的父亲曾经在“农事”上有很深的造诣,世人都以为我会追随父亲的脚步,走上农家的道路,可却没有想到我会沉浸在这水利之事上。” 他的嘴角噙着一抹笑容:“我已然得了师兄的信,师兄见到此等大雨也是心中难安,所以想要和我一同入咸阳。” 陈学微微摇头:“如今韩覆灭,韩地早已经成了秦国的一部分,先王对韩地的处理十分妥当,于是师兄也不再怨恨秦国,愿意出仕了。” 陈肃微微一惊,他没有想到陈学的那位师兄竟然愿意入秦为官,这下子他就更没有理由阻止四叔去咸阳了。 于是沉吟片刻后说道:“也罢,四叔便去吧。” “只是切记,不要过多的沾染朝政之事。” 陈学点头,他知道自己的侄子为什么担心他,他虽然年岁和辈分比陈肃大了一些,但心性却没有这位身为家主的侄子那么“玲珑”。 “我会的。” 他撑着伞缓慢的看着远处雾蒙蒙的山河万里。 “我没有学到多少父亲的才学,却想要如同父亲一样,为这片万里山河的黔首多做一些什么。” 庄襄王四年在连绵不断的大雨中过去了,伴随着这一场大雨而来的是各地汇报的灾情。 秦王政元年,秦王嬴政登基。 登基之初,由于尚且没有加冠,所以依旧是由先王所任命的辅国大臣管理朝政。 他们分别是:安国君,右相“陈鲈”、武安君,太尉“陈赞”、文信候,左相“吕不韦”、上卿,大将军“蒙鹜”、“王翦”、“李牧”,以及负责国事的“十三卿”。 秦国再次进入到了“文”“武”的百官之首都是陈氏之人的时代。 与之前“安国君”陈野时期不同的是,秦王政时期没有一个“总领事务”的“陈野”了,陈鲈也只是与其他几位一样是普通的“辅国之臣。” 在分封了诸位辅国之臣后,秦王嬴政尊生父子楚的母亲“华阳夫人”为太王太后,尊生父子楚的生母“夏姬”为太王太后,尊自己的生母“赵姬”为王太后。 而在获得分封之后,华阳夫人以及夏姬两位则是直接在宫中,整日闭门不出,什么人都不见。 夏姬的反应尚且在众人的猜测中,毕竟如今韩已经覆灭,韩伯也很满意如今的生活。 但.华阳夫人的反应却在众人的预料之外了。 她对于子楚的影响也好,对于如今秦王嬴政的影响也好,都是十分巨大的,甚至说或许嬴政会不听从赵姬的话,但却绝对不会反驳华阳夫人的话。 华阳夫人闭门不出,对于朝中楚系一脉的势力的打击有些巨大。 他们开始怀疑、开始猜测。 猜测是否是嬴政在华阳夫人面前暴露了什么? 但无论他们怎么试探,怎么向宫中塞他们的“钉子”想要找到华阳夫人打听,都没有得到结果,华阳夫人似乎真的什么人都不见了。 后宫中 华阳夫人、夏姬两人坐在一起,两人的生活还是十分美好的。 无论是上一任秦王子楚,还是这一任秦王嬴政都没有亏待他们,甚至并不限制他们私自养一两位“面首”,当然了,到了这个年纪,这两位太王太后也都是一心养老了,顶多是与面首聊几句欢愉一下心情罢了。 其他的事情倒是有些力不从心。 夏姬抬起头,有些犹豫的看着华阳夫人道:“您怎么会真的闭门不出,也不接触朝中的那些势力呢?” 她似乎有些不解:“楚国如今尚且还在,您就不想要哪一日还能够回到故乡么?” 华阳夫人倒是轻轻抿了一口茶,笑着:“我都这个年纪了,待在秦国的时间比在楚国要长的多,哪里是我的故乡还说不定呢。” 她意味深长的说道:“都到了咱们这个年纪了,所想的不过是能够安度余生,过一日算一日。” “哪里还有什么其他的想法呢?” 华阳夫人拍了拍夏姬的手:“我知道,赵姬来找过你,但是你可千万记住,她能糊涂,你不能。” “伱只是如今秦王的祖母,却并不是他的生身母亲” “许多她做了后王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事情,你却不能” 夏姬心中一顿,猛地一冷,她看着面前笑着的华阳夫人,突然明白了为何今日华阳夫人会叫她过来,原来竟然是为了此事么. 她长叹一声:“您放心吧,明日我便将赵姬的人送回去。” “安心的与您一同在这宫中养老。” 秦王政元年,夏。 陈学以及他的师兄来到了咸阳城中,他的师兄叫做“郑则”,当然了,他还有一个更加响亮的名字。 “郑国”。 第四十五章:伐国之战,今日而起【二更,求订阅】 嬴政在得知“陈学”以及“郑国”到来的时候,心情是十分激动的,他万万没有想到陈氏中人还会入朝为官。 “老师,陈学先生擅长何事?” 嬴政搓了搓手,甚至准备将“十三卿”之一的位置交给陈学了。 陈仲无奈的扶额,他看着嬴政说道:“王上,陈学叔父所擅长的是水利之事,其余的事情恐怕他无法胜任啊。” 叹了口气后,陈仲又说道:“叔父此次前来,只怕是为了前一段时间连绵不断大雨的事情,虽然大雨最后停止,国内的涝灾也并不算十分严重,但叔父应当是想要修建多个水利工程,以防一日再出现这样的事情吧?” 嬴政听到这里,心中的激动略微有些平缓了。 他沉吟了片刻后说道:“如今秦国的国力,修建水利的话,只怕.” 陈仲不出嬴政意料的点了头:“是的,若要修建水利工程,那么伐国之战便需要暂时停止,以休养生息之姿态,而缓缓图之。” 他笑着看向嬴政:“王上的身体,比之先王好了不少,便不必担心这个事情了。” 陈仲言辞凿凿的说道:“王上有生之年,定然能横扫六合而一统天下,此不世之功,定然是跑不了的。” 哪怕如今的嬴政已然是一个十九岁的少年,再有三年的时间就能加冠亲政了,陈仲也是依旧将他当成昔日那个少年人来看待的。 那个抱着他的大腿喊着要吃糖的少年。 陈仲的眼睛中带着些许怀念的劝诫道:“王上切勿心急,许多事情是着急不来的。” 嬴政这才是按捺住自己内心的焦急,他如今尚且是一位少年郎,更是没有经历过历史中那些“苦难”,所以他虽然依旧聪慧,但却比原版的秦始皇嬴政多了几分少年心性。 嬴政在章台宫中接见了陈学以及郑国,在最开始的时候,嬴政只是想见一见靖安公之子,瞧一瞧陈氏中的其他人是什么样子的。 但当两人分别阐述了自己的理念以及才学之后,嬴政看待陈学以及郑国的时候,就不再是看“靖安公之子”、“靖安公之子的朋友”这样的态度了,而是货真价实的将两人当做“陈学”以及“郑国”来看待。 “依照两位先生所言,此等水利修建之后,秦国应对天灾的能力也会大大增强?” “即便是不在灾祸之年,这些水利也能为农田等提供便利?” 陈学微微颔首,他看着嬴政道:“启禀王上,正是如此。” 他从怀中拿出一卷竹简:“昭襄王在世的时候,曾经令蜀中郡守李冰修建“都江堰”,而此时虽然都江堰未曾修建完成,但他所带来的好处却已经十分明显了。” “成都平原已然成为沃野,那里的亩产平均比其他地方多出了两三石粮食。” “积少成多之下,那里已然成为大秦很重要的粮仓了。” “哪怕是去岁的涝灾,也并未过多的影响到蜀中。” 嬴政听着陈学的介绍,心中也是在脑海中翻阅着去岁关于蜀中的奏折,他惊讶的发现一个问题。 蜀中去岁的灾情的确是比其他地方要小很多! 思及至此,嬴政便直接看向了坐在那里的陈学、郑国两人,神色庄重:“那秦国水利之事,便交给两位先生了。” “至于官职.” 他沉吟了片刻后,看着陈学、郑国开口:“孤便封两位为“山河使者”负责水利之事,俸禄依照十三卿之职,等阶也是如“卿”,如何?” 陈学、郑国二人对视一眼,纷纷开口道:“臣,多谢陛下。” 他们其实并不在乎所谓的官职,真正热爱黔首的人只想要俯首在乡间为黔首牟利。 二人只愿这世间由水带来的“灾情”减少一些,让黔首们能够在那无情的洪水之下谋得一线生机。 这是“赤子之心”。 秦王政元年尚且未曾过去,来自楚国的使者就已经抵达了咸阳城。 他们的目的很简单,依旧是与秦王签订盟约 只是这一次,楚王以及国内的贵族更加的机敏了,他们想要与秦王签订“十年之盟”,想着等到十年之后,若此代秦王未曾崩殂,那就再次签订“十年之盟”。 前面两位秦王给楚国的教训太大了。 哪怕楚国家大业大,也经不起这样的造作。 而在楚王使者来到咸阳城的时候,章台宫中,嬴政、吕不韦、陈鲈三人坐在一起,大笑出声。 楚国并不是都是一群笨蛋,有人看出了孝文王、庄襄王的短命大多是因为自身的缘故,而秦国经历了这样的惨痛,也绝对不会让这样的事情继续下去,一定会好好的看顾秦王。 所以楚国内部有人提议,依旧是和秦王签订“一世之盟”。 可秦国愿意么? 秦国自然是不愿意的,因为此代秦王已经能看到一统天下的希望了。 可秦国希望此时就拒绝楚王么? 当然也是不希望的。 因为此时拒绝楚国的盟约邀请,就类似于告诉楚王,我,秦国,下一个打的就是你。 下一个是楚国么?真的不是。 所以,陈鲈、吕不韦两人利用了朝中楚系的势力,让他们传递了一个假消息,秦王嬴政的身体和他的父亲差不多 而且,吕不韦用重金收买了楚王以及三大家族家主身边的侍从,让他们时不时的说上一两句。 于是便有了楚国此时要与秦王签订十年之盟的事情。 在接见楚王使者的时候,秦王震怒,甚至朝着楚王使者问出了“你是否是在诅咒孤,觉着孤也会短命?”的怒斥之语。 不得不说,嬴政已经初步有了秦王的威严。 如此的斥责让那位楚王使者吓的跪伏在地上,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在秦王发怒的时候,右相陈鲈、左相吕不韦两人都是竭力劝诫嬴政,而那位使者也将这份恩情记载了心里,回去的时候刻意隐瞒了一些事情。 秦王政二年,楚王与秦王嬴政签订了十年之盟,约定十年之内两国互不进攻。 楚王在得知这盟约已经签订了的时候,得意洋洋的开怀畅饮,甚至开了一个类似于上古纣王“酒池之宴”的宴会。 楚国内部的贵族、臣子们在宴会上大肆欢愉,整整作乐了十几日。 而楚国的国人却在无情的灾情中一点点的啃食着自己亲人的肉,以后者是那地上的草皮、甚至是泥土。 不断的有楚人在祭祀中牺牲。 一些在山野之中的村落依旧愚昧,他们认为“人殉”能够令神灵开怀,并且看到他们的苦难,满足他们的心愿。 楚国内部两极分化,越来越严重了。 秦王政元年便这般如同流水一样的过去了,除却陈学、郑国要修建水利的事情引起了一些讨论和波澜之外,秦国就像是安静的“鹌鹑”一样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楚王、燕王、齐王这仅剩下的三位国君提着的心缓缓放了下来 或许秦国此时已经有心无力,不能攻伐天下了呢? 就算日后还有能力 那是日后的事情了。 燕王喜都已经准备将王位让给自己的儿子“太子丹”了,毕竟他是真的不想当亡国之君,当然了,如果真的燕国灭亡了,他绝对会抢着成为“燕伯”的,他相信自己的儿子不会和自己争抢这个位置。 因为“太子丹”不愿成为秦的臣子。 秦王政二年,如约而至。 秦国内部的实力越来越强大,其余三国就好似是放在秦国嘴边的肉一样,秦国想要吃下去,但又好像吃不下去 于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样的事情发生。 贤才们早已经看出了此时天下的形势,于是便全都朝着秦国蜂拥而来。 一个全新的国家,一个全新的朝代! 这个时候不在秦国尚且没有一统天下的时候加入,难道还要等到秦国统一了之后再眼巴巴的苦苦哀求么? 秦王政二年春,地龙翻身,大灾。 秦王政二年秋,地龙翻身,大灾。 秦王政二年冬,大雪不断,雪灾严重,大厄。 秦王政二年冬,涝灾严重,国内四郡灾情严重,民众几乎易子而食。 这一年并不算是一个好年,一年的四个季节有三个都有严重的灾情降落,天下间流传着嬴政乃是“灾星”的言论,并且宣扬的很远,这让嬴政的心情逐渐的变差。 秦王政三年春。 这是秦王嬴政即将亲政的一年,也是秦王嬴政登基的第三年。 嬴政登基的三年来,大多数时候都在处理灾情。 而这一年的春天,秦王嬴政的心态有些崩溃了。 因为“安国君”陈鲈,死在了这个本应该万物复苏的季节。 在安国君陈鲈逝去的同月,甚至只是相差了两日,咸阳学宫山长“荀况”同样死在了这个春天。 章台宫中 嬴政几乎有些病态的看着陈仲,声音低沉:“老师,孤真的是灾星么?” 他抹了一把泪水,此时的他尚且不是那个一统天下的秦王,只是一位在自己老师面前可怜巴巴的“弟子”。 “他们说,是因为我的登基所以秦国才灾情不断,他们说,是因为我的登基,所以安国君和荀子才才.” 看着泪水不断的嬴政,陈仲上前,为其将泪水拭去:“王上,生死乃正常之事,如何会有谁是灾星,影响了寿数的说法呢?” “您乃是秦王,当一往无前才是。” 他笑着看向嬴政,轻声道:“今岁王上亲政,当做一些大事了。” “伐国之战,可再起了。” ——————————————————————————— “秦王政二年,上自登基以来,灾情不断。时有留言曰:王乃灾厄之星,天煞之源,因此秦国受灾。仲安公入宫与王言:“此乃虚妄,天行有常,如何会因王而累旁人寿数?”。于是,流言而停。——《秦书·始皇帝本纪》” 第四十六章:这一年【求订阅】 伐国之战! 嬴政顿时惊了一下,那些被人泼脏水后的情绪全然都消失了,他脸上带着惊讶的说道:“老师,秦国如今已经准备好了么?” 他犹豫了一下,继而说道:“此时的秦国接二连三的出现灾祸,此时并不是一个合适的时机。” 明明嬴政自己本身就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发动伐国之战,继而一统天下,但此时的嬴政依旧说道:“老师,再等一等吧,等到再过两年,灾情全部消失的时候。” 嬴政的眼睛逐渐变得坚定无比,他看着陈仲轻声道:“不能因为朕一人,而令秦国国民受到此次灾祸的连累。” “再等一等吧。” 他的眼睛明亮而又闪烁着光芒,此时的嬴政才像是历史中那位千古一帝了。 “等到灾祸平定,朕一定会掀起伐国之战。” 看着站在那里面容平静的少年人,陈仲的眼睛中浮现出来些许感慨,当年那个只会哭泣的孩子也长大了。 他不需要自己再哄着了。 “好。” 陈仲微微一笑,此时的确不是一个合适的时机,但陈仲怎么能够真的看着嬴政被人泼脏水呢? 所以他想要发动伐国之战。 他不是一个没有感情的决断机器,而是一个真切的“人”,人总是会有感情的。 更何况——陈仲并没有麒麟玉可以让他一直保持理智。 这是人之所以为人的原因啊! 秦王政二年,冬末。 因为故右相、安国君陈鲈的逝去,所以右相的位置再次空缺了出来,但秦国上下没有任何一个人试图去染指这个位置,因为他们都知道,这个位置是属于一个人的。 司寇陈仲。 秦国内部不是没有人对陈氏怀有“嫉妒”之心,因为陈氏已经把控右相的位置许多年了。 但他们也不得不承认,陈氏中人的确是“右相”这个位置最合适的人选,哪怕是吕不韦都是这个想法。 陈氏乃是一株无法轻易撼动的大树。 唯二能够动摇陈氏的人,一是陈氏本身,二则是秦王了。 可如今陈氏本身并没有动弹的想法,而秦王对待陈氏中人也是十分信任。 于是,就在这一年冬末最后一日的朝会上,尚且没有加冠亲政的秦王嬴政宣布,进司寇陈仲为右相,至于左相?依旧由吕不韦所担任。 并且在这一次的朝会上,秦王再次宣布了另外一项没有出乎任何人预料的决定。 加陈肃之子陈正为秦国司寇,掌秦律之事。 官渡 陈氏府宅 陈肃坐在院落当中,他已经是到了当年他父亲的那个年纪了。 这些年来他在官渡中什么事情都没有做,只是一直沉浸在他父亲、大父曾经的事业当中,他不断的培养着属于“陈氏”的门生。 也在不断的记录着许多书籍的释义。 这叫做“注经”,当然了,这个时代还没有“经”这个说法,但陈肃所做的已经是这些事情了。 为什么在汉朝的时候,那些世家门阀能够成为世家门阀? 那是因为他们掌握了“注经权”,也就是对于经典的解读权利,换个简单的说法就是他们掌握了“参考答案”的编著权。 有了“知识”的标准,他们就可以广收门徒,这是第一步。 而那些门徒中站在了高位的人难道就不需要他们了么?当然不是。 联系是普遍的,即便是高高在上的人也需要底层人们的“帮助”,或者说需要有人替自己“做事”,这样他们才能够稳坐钓鱼台。 于是,以“注经权”为核心,以“世家门阀”为中心,一张密密麻麻的网就这样子张开了。 有能力织网的“蜘蛛”都攀附在这一张巨大的网上,然后辛勤的“吐丝”,为的就是让这张网所能够网罗的利益更大一些。 当然,网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利用网的人。 有人利用网作恶,而有的人则是利用这张网去做“问心无愧”且不愧对于天地的事情。 这便是“善”与“恶”最大的区别。 “唉。” 陈肃长长的叹了口气,他看着自己面前坐着的陈正,轻声道:“如果你不愿意,我可以请王上收回成命。” 他不想让自己的儿子卷入政治斗争当中,因为他能够看出来自己儿子的性格。 陈正人如其名,他太过于“正直”了,也太过于“正”了,并不是说此时的朝堂容不下一个“正”的人,而是这样的人注定在朝堂政治中走不了太久。 陈肃不愿意最后白发人送黑发人。 陈正的声音同样沉正而又严肃:“父亲,我想去。” 他低声道:“陈氏所为的不就是秦律的尊严与公正么?我并非不愿意相信他人,而是我觉着我能够做好。” “所以,我应当去做。” “以其有用之身,而为天地生灵立命” “这便是陈氏中人需要做的,不是么?” 这一瞬间,看着自己儿子的眼神,陈肃都有些沉默了,陈正说的对么? 说的对。 所以陈肃没有办法反驳。 他恍然一笑,轻声道:“好,正儿,那便按照你所想的去做吧。” “既然迈出了这一步,便不要后悔。” “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一往无前的去吧,陈氏便是你最坚强的后盾。” 陈正看着坐在那里的父亲,这一瞬间只觉着父亲好像是与之前不一样了,但他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有什么不一样了。 只是微微颔首点头道:“我知道的,父亲。” “桃花源”中 陈野看着这一幕抚掌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好好。” “这一代的陈氏又出了一个了不得的人啊。” 旁边的陈慎和陈昭两人眼睛中却浮现出来些许无奈和委屈之色,陈昭开口道:“大父,伱之前也没有跟我们说过,麒麟玉的效果也不全都是正面的啊。” 陈野微微耸了耸肩膀:“那也是你们蠢笨如驴!” 这话说的倒是有些过了,毕竟陈昭和陈慎两个人都没有过多的受到麒麟玉的影响。 或者说麒麟玉没有任何“反噬”,也没有任何的“负面”影响。 它的作用就是如同字面上的作用一样,很简单。 “让人保持理智”的状态。 但理智一定是好事么? 不,理智在某些时候或许不是好事,因为它会让人变得“冷酷”,人之所以是人,不就是因为人会有各种情感么? 人的情感有些时候,才是最为强大的东西。 陈野感慨的说道:“不过话说回来,不知道正儿会有怎么样子的人生啊。” 他看了一眼外界的情形,又是感慨了一声。 陈昭、陈慎两人也是幽幽的叹了口气,他们在来到“桃花源”中后就听陈野说了“历史的既定命运”,若秦国要覆灭,陈氏又该作何选择呢? 他们不想也不能过多的干涉现实,只能够看着陈氏中人的选择。 因为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陈氏注定要走一段很长的道路,他们不能够每次都出手干涉,那样的陈氏与“稚童”又有什么区别呢? 秦王政三年,官渡陈氏之子,陈正入朝为官,掌司寇之职位。 而与此同时朝堂上的官员也是人才济济。 比如为内吏的“韩非”,秦王侍的“张良”以及韩、赵君王所推荐的“贤才”们,秦国一时可以被称之为“人才济济”了。 这么多的贤才,自然而然的让秦国的实力更加强大了。 国内的灾情在缓慢的梳理中逐渐的消失,国人们也在秦国官吏上下一心的努力下,而再次过上了“平和”的生活。 至少看不到灾情对他们的影响了。 一般而言,涝灾和洪灾、旱灾这些灾情之后,都会出现瘟疫,朝廷上下的官吏们也是十分重视这一点的。 在众人的努力之下,灾情以及后续的影响终于过去了。 秦国就像是蓬勃而新生的“龙”一样,再次抬起了高贵的头颅,而与之相反的是齐、燕、楚三国。 不断的有黔首从三国的边界处逃亡到秦国,他们知道自己继续在那片土地上待下去,一定没有什么好下场,所以他们背井离乡。 离开了眷恋的故土。 秦王政四年,灾情的影响彻底过去了,一些从他国逃亡而来的国人也被妥善的安置在了秦国的不同地方。 他们登记了自己的户籍以及路引,真正的成为了“新秦人”,这是他们对于自己的称呼。 秦王政四年平缓的过去了,关于这一年即便是记录秦国历史最详细的“商传版秦书”也没有过多的记载。 只有一句 “秦王政四年,上以令民休养生息,累年不战。” 短短的十几个字记录了这一年。 而他的下一年,秦王政五年,则是十分精彩。 因为这一年,停滞了数年的伐国之战再次由已经亲政了的秦王政掀起了! 秦王政五年 这一年的开春,陈学以及郑国便给嬴政送来了一个好消息,水利的修建十分顺利,虽然依旧没有完工,但已经可以初步运用起来了。 而这一消息也让嬴政激动了起来,因为他同时收到了许多郡守的消息,向他汇报这些水利工程所能够给秦国带来的好处。 因为过于激动,嬴政特意加封陈学和郑国为“山河侯”,乃为“关内侯”,当然了这个时候加封的侯已经没有“封地”了,只有一些“食邑”,类似于一个名头,只能拿钱。 但陈学、郑国两人已经很满意了,因为他们并没有那么多的心思,他们也只是想要做自己心中想做的事情罢了。 就算没有奖赏,他们也愿意。 当秦国的国力彻底恢复了之后,不需要嬴政在朝堂上提出,秦国的朝堂就已经开始沸腾了起来。 王翦、李牧、李信、蒙鹜、蒙武、王贲、陈赞等诸多将领全都是兴奋的提议,伐国之战的重启之事,他们之中王翦、李牧、蒙鹜虽然身上军功不少,但都缺少一个足以“封侯”的军功。 比如灭国。 这些名将中还有六人未曾封侯,却只有三个国家没有覆灭了,他们当中注定有人无法因灭国而封侯。 可. 当天下一统后,还有那么大的军功可以让他们封侯么? 于是,灭国这种看似很重大的事情,竟然成了朝堂上这几人争抢的军功。 自从伐国之战的事情再次起来了之后,嬴政每日最大的乐趣便是坐在那里,看着几位将军的争夺。 而这一日,和往常一样几位将军正在争论该伐哪个国家,该由谁去伐国,正当朝堂上的人们以为这一次的伐国之争会再一次不了了之的时候,一个人站了出来。 一个众人都没有想到的人。 右相,陈仲。 陈仲站在大殿中央,神色中带着些许的平和:“启禀王上,臣以为当伐燕。” 他轻声道:“秦与楚有盟约,所以不得伐,因此能够攻伐的对象只剩下两个,一个齐国,一个燕国。” “燕太子丹似乎与墨家游侠一脉走的很近,臣担心他们利用此事做出一些不轨的举动。” “因此,先伐燕国是最好的选择。” 陈赞此时也是上前一步,他不必争夺,因为他已经是“武安君”了,所以他一定是主将,剩下那些人争夺的不过是副将的位置罢了。 他抬起头:“臣也赞同右相所说。” 嬴政看着台下安静了的众多大臣也是轻笑一声:“既然如此,那么便伐燕吧。” 他的声音很轻松,就像攻伐燕国并不是什么大事一样。 “传孤之令,以武安君陈赞为主将,以上卿王翦为副将,择日伐燕!” 年轻的人在朝堂上发出了他的号令,于是这个庞大而又巍峨的国度就像是一个战争机器一样,开始慢慢的转动了起来。 后宫某处宫殿中 一个面白无须却又十分健壮的男子偷偷的进入了某个宫殿中,神色显得十分怪异。 这里是秦王政母亲所居住的地方。 这个男人叫做“嫪毐”。 历史总是像一只打不死的小强一样,总要在某些地方固执的前行。 正如陈氏一点点改变历史,历史也在一点点的修正,等到某个“窟窿”大到历史无法修补的时候,历史便会彻底偏离既定的轨道。 PS:今天有点卡文,所以休息这周的三分之一天。明天就不休息了。 另外明天更八千。 再另外,这一卷也要结束啦。大家猜一猜,这一卷会停止在哪一个时间点捏? 第四十七章:回答我!【一更,求订阅】 嫪毐来赵姬的宫殿自然是有事情的,但不是那种事情,而是真正的正事。 他想给赵姬吹一吹枕边风,让赵姬命令嬴政给自己封侯。 嫪毐想光明正大的成为秦国的大臣已经很久了,他很羡慕陈氏在秦国中的地位,他想要成为第二个“安国君”,所以他给赵姬说的也是这样。 赵姬的脑子一直不是很管用,当初子楚从吕不韦的手中收下她也是因为她的脑子不好用。 这样的人好掌控。 子楚聪明一世,却在最后离开的时候犯了糊涂,他没有直接把这个脑子不好的人给弄死,反而是留下了她。 当然,这其中也有赵姬是嬴政生母,子楚不想和嬴政的关系闹得更僵的缘故。 总而言之。 嫪毐想成为“安国君”,所以他给赵姬说了这个事情。 不知道是枕边风的能量太强了还是什么其他的缘故,赵姬真的听从了嫪毐的话,她真的想要找到嬴政,让嬴政加封嫪毐为“安国君”了 这已经不是一般的没脑子了。 至少嬴政本人听到这话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他一脸迷茫的看着面前坐着、一脸无所谓、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重磅炸弹”的赵姬。 “母后,您方才说什么?” “我没有听明白。” 赵姬不耐烦的重复了一遍:“我说让你加封嫪毐为安国君,怎么了?” 她的眼睛中充斥着不耐烦,虽然她是嬴政的母亲,但她并不喜欢嬴政,因为赵姬觉着嬴政太像那位不喜欢她、甚至瞧不上她的的“昭襄王”了,赵姬从嬴政的身上看到了昭襄王的影子。 或许有父母会喜欢一个自己掌控不了的孩子,但这个父母绝对不是赵姬这种人。 赵姬只喜欢自己能够轻而易举掌控的,被自己死死拿捏的孩子,最好这个孩子还能够为她带来功名利禄和权力。 嬴政坐在那里,微微眯着眼睛扫了一眼站在一旁脸上带着得意的嫪毐,轻笑一声,脸上带着不屑:“就这个奴婢?” “他何德何能可以加封安国君?” 嬴政直接站了起来,脸上带着漠然:“若母后没有其他事情,孤便告退了。” 他转身便朝着身后走去,而此时赵姬和嫪毐两个人都懵了,赵姬甚至口不择言的说道:“你个逆子!贱畜!竟然胆敢违背哀家的意思!” “哀家要让天下人都知道你的忤逆不孝!” 嬴政站在那里,停住了脚步,声音依旧淡漠,他早就对自己的母亲失望了,如今只是更加失望而已,这不妨事。 他回过头,嘴角带着冷笑:“是么?” “那请随意吧。” 说罢,嬴政直接朝着远处走去,没有理会身后赵姬崩溃的大喊大叫声。 “太王太后,事情便是这样的。” 一位侍女站在华阳夫人的身边,轻声将今日所发生的事情一字一句的重复了出来,脸上还带着忧虑。 华阳夫人微微叹了口气,脸上的神色更加无奈了。 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个世界上还有比自己更加没有脑子的人,赵姬以为自己今日的荣耀都来自谁?来自她那已经故去的丈夫么? 不,不是。 赵姬所有的荣耀,都来自于一个人,如今的秦王嬴政。 这般与嬴政撕破脸,对她又有什么好处呢? 为了区区一个奴婢值得么? 她轻轻摇头,沉吟了片刻后看着那侍女说道:“伱继续看着,若是十日之后还没有什么事情发生,便来找我。” 华阳夫人在自己的丈夫和儿子相继离世之后,脑子已经好用了很多。 她知道,赵姬和嫪毐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而若嫪毐和赵姬继续做什么事情,一定有人会出手。 王宫外,某处宅邸 “攻陈之盟”已经绵延持续了第四代,他们依旧汇聚在一起,试图推翻陈氏对朝堂的掌控。 他们如今的首领是“成蛟”。 是的,嬴政的弟弟,庄襄王的次子,但这位公子成蛟如今什么爵位都没有混到,休说是正常来讲公子应当被封的“君”了,就连“关内侯”的爵位和食邑都没有。 成蛟听着身旁人小声诉说着今日的事情,他心中默默的有了一个主意。 或许这是一个可以利用的事情。 即便暂时不能够打倒陈氏,但若是能够借助赵姬和嫪毐的力量,登基成为新的秦王,到了那个时候权力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不是依旧可以做到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么? 是的。 继孝公时代的公子虔之后,成蛟想要谋逆了。 而且手段十分简单粗暴,他想要借助秦王嬴政的母亲赵姬、以及宫中嫪毐的力量。 他不需要他们做什么,只需要嫪毐和赵姬能够将嬴政骗到一个没有侍卫的地方,他的人就可以动手,将嬴政轻而易举的杀掉。 届时,宗室之内除了他,还有谁能够有资格成为秦王呢? 他毕竟是上一位秦王仅剩下的儿子了。 如今的咸阳城就像是一处表面上看起来平静的湖泊,但其实内里早已经波涛汹涌。 秦王下达的攻伐燕国的命令自然是被履行了的。 所以陈赞以及王翦率领军队前往秦燕的交界处,燕王以及燕太子早已经准备好了面对这一场战争。 两人的想法都很简单,拖。 拖到冬季。 而就在伐燕之战正在进行着的时候,秦国国内也发生着一场巨大的阴谋。 王太后宫中 嫪毐与赵姬相拥,赵姬的脸上带着些许迷茫的神色:“我们该怎么做?” “那个贱畜不肯加封你为安国君,甚至已经不肯见我了。” “难道真的要在外散播他不孝的声名?” 嫪毐则是神色不变,他轻轻一笑,好似是有了什么好主意一样:“宫外成蛟联系了我,说只要我们愿意配合他杀了嬴政,他愿意加封我为安国君,并且给我封地,让你我两人离开宫中,双宿双飞。” 他低着头,看着脸上带着些许犹豫的赵姬说道:“我知道你心软,可你总要为你我的孩子考虑” “若是嬴政知道了你腹中已经有了我的孩子,这个孩子还能够保得住么?” 见着动摇的赵姬,嫪毐则再次开口道:“当然,我们给嬴政一个机会。” 他低声道:“嬴政不见你,你可以直接往章台宫闯,挑一个那些老臣都在的时候,当着他们的面怒斥嬴政的不孝,但不要说出你为何要说嬴政不孝,只是指责嬴政。” 嫪毐多少还是有些脑子的。 他的眼睛中闪过一抹恶毒:“你若是说出是为了我,我害怕那些腐朽的臣子侮辱你的名声,而嬴政自己也一定会为了自己的名声不愿意说出来的,这样便可以利用那些臣子指责嬴政,逼迫嬴政了。” “若是这样能够完成加封的事情,我们就不必和成蛟合谋了。” 嫪毐握着赵姬的手,眼睛中的恶毒和阴沉都消散了,只剩下泪光:“我没有本事,不能够为你和孩子谋一个出身,只能够仰仗你了。” 赵姬被嫪毐说的心中动摇。 她虽然没有脑子,但也知道,若是自己与嫪毐的孩子曝光了亦或者被嬴政知道了,自己与这个孩子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赵姬抚摸着肚子轻叹一声,都是嬴政这个逆子的逼迫,否则她怎么可能愿意当着别人的面辱骂自己的孩子呢? 至于嫪毐? 他不是别人。 赵姬觉着,嫪毐是嬴政的假父。 章台宫中 陈仲、陈正、蒙鹜、吕不韦、陈肃等人坐在宫中,与嬴政一同商议着年中他亲政的事情,秦王加冠亲政向来是一件重要的事情,不可怠慢。 嬴政不知道为什么,总觉着今日的心口跳的厉害,好似要发生了什么一样。 还不等他琢磨明白的时候,大殿外一个内侍急匆匆的走了过来。 “启禀王上,王太后不顾奴婢等的阻拦,已经闯了进来!” 嬴政一愣,继而猛地反应了过来,他猜到了赵姬这个时候闯进来是为了什么! 还没等他说话,赵姬便步履匆匆一脸怒容的走了进来,她见到嬴政出口便骂:“逆子!你竟然敢让人拦我?若我在外被拦出了什么问题,你便是忤逆不孝!” 陈仲、蒙鹜等人都是一脸茫然,这王太后今日发的什么疯? 唯有一个人站了起来,脸上带着一脸正气,看着那一脸狰狞的赵姬沉声道:“秦律有法,后宫不得干政,章台宫乃政务重地,王太后擅闯此地,莫非是要谋逆么?” 陈肃扶额叹气,他有些无奈了。 这是秦王的母亲! 哪怕秦律真的如此规定,自己的儿子怎么就能这么理直气壮的当着儿子的面,斥责母亲? 他的余光看向站在那里的嬴政,却意外的没有从嬴政的眼神中看到愤怒。 陈肃微微一愣,难道其中还有什么隐情? 赵姬一脸怒意的看向陈正:“你又是何人?哀家和自己的儿子说话,有你说话的余地么?” 陈正神色不变:“我乃司寇陈正,掌秦律之事。” 陈正?陈氏第五代的嫡长? 赵姬神色微微一变,之后却硬撑着说道:“秦律是秦律,我与自己的儿子说话,非与秦王说话!” 陈正只是嗤笑一声:“此处没有赵姬的儿子!只有王太后的儿子秦王!” “你若是以王太后的身份,那么此地便只有秦王!” “你若以赵姬的身份.” 陈正更加不屑:“那你便没有资格进入章台宫!擅闯章台宫者,依照秦律,杖责八十!” 他上前一步,看着赵姬,声色急厉:“那么,回答我!” “你是以何身份来到此地?” —————————————————————— “秦王政四年,后擅闯章台宫,言称此地无王,唯有一子。时司寇陈正怒斥:“后之子为王,赵姬之子为政,若后来此,此地唯有秦王,若赵姬来此.则擅闯章台,杖责八十。尔以何身来此?”——《秦书·始皇帝本纪》” 第四十八章:陈氏诛贼,从不挑日子(一)【二更,求订阅】 陈正的声音十分严肃,其中甚至带着些许斥责。 他怒目圆睁的站在那里,如同守护秦律的一位“守护神”。 赵姬站在那里有些愣住了,她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内心当中有些害怕与瑟缩。 她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看向了自己的儿子——是的,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会想到自己的孩子。 嬴政则是对于赵姬的反应没有任何的“动摇”,他太清楚自己这位母亲的性格了,从邯郸城中一直到现在,哪有什么变化呢? 有事的时候自己便是她的儿子,无事的时候自己便是一股风。 他已经习惯了被母亲忽视的日子了。 赵姬站在那里,见到自己的儿子都不站在自己这边,一时之间有些迷茫,难道自己真的做错了么? 而此时,陈正依旧在咄咄逼人的问道:“请问,您是以什么身份擅闯章台宫的呢?” “以王太后的身份,还是以一个普通的母亲,以赵姬的身份?!” 先前陈正所说赵姬不配来到章台宫这话,其实没有说错,赵姬本身也是知道这一点的,她瞬间就掉进了陈正的圈套。 赵姬和王太后本就是一个身份,哪里有什么区别? 但此时的赵姬根本反应不过来这个事情,她有些畏惧的说道:“以,以王太后的身份” 陈正斜了一眼赵姬,后一板一眼的说道:“臣参见王太后。” 他依照秦律而行事,既然赵姬说了自己是以王太后的身份来的,他自然是要见礼的。 还没有等赵姬反应过来缓口气,陈正站在那里,又开口问道:“既然是以王太后的身份来的,那么此地便没有您的儿子了,只有秦国的王!” “秦国之本!” “还请王太后口舌放的干净些!” 赵姬被陈正拉入了言语陷阱又被方才的陈正吓了一跳,此时也没有之前嚣张的气焰了。 她站在嬴政的身边,声音比之前和缓了很多:“政儿,我相信你应该知道我是为了什么事情而来的。” 赵姬的手不由自主的放到了自己的肚子上,看着嬴政,脸上多出了几分母性光辉,她低声道:“我希望你能给他安国君的爵位以及一片封地。” 她看着嬴政:“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也不喜欢他,只要伱答应我的条件,我会诈死与他一同离开。” ????? 在场的人听到赵姬的一番言论,脸上都是带着惊愕的神色,他们迷茫的看着赵姬,就像是看着一个傻子一样。 且先不说安国君这个封号在秦国到底象征着什么,就只是说“诈死”“跟着他离开”这两句话都能让在场的众多大臣们脑子都炸开。 嬴政的神色更加阴沉,他是赵姬的儿子自然更了解赵姬,他一下子就看出来了赵姬的手放在什么位置,也看出来了赵姬的改变。 为何一向任性而又跋扈、没有脑子的赵姬会突然变得这么柔和? 他死死的盯着赵姬的肚子,似乎想要透过那一层肚皮看到什么一样。 嬴政被怒火冲上了头颅,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只觉着这一瞬间他好像是被整个世界抛弃的一个孩童。 陈仲坐在那里,看着身旁的嬴政,眼神中不由自主的露出些许担忧的神色。 而此时,不负众望的,陈正再次站了出来。 他垂眸站在赵姬身前:“王太后所说的是何人?” 赵姬有些害怕陈正,她不知道是为什么,那或许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 “是我身边的嫪毐。” 陈正抬起头看着赵姬说道:“嫪毐?” “一个阉人?” 陈正嗤笑一声:“王太后可知道,安国这个封号最开始的时候是谁的封号?可知道这个封号象征着什么?” 赵姬听到这话低下了头。 她当然知道,这不是陈氏先祖陈野的封号么? 她当然也知道这个封号意味着什么,这是整个秦国最高贵的封号! 她要的就是这个。 陈正看着赵姬的神色变幻,轻笑一声,笑声中充斥着冷笑与嘲讽:“看来王太后是知道的。” “那么臣斗胆请问王太后,且不说我秦国立国之本乃是“军功制度”,需要立下军功才可封爵,单单只是说一个阉人有什么资格与我陈氏先祖安国公陈野用一样的封号?” 他上前一步,声音冷厉:“王太后是要以此来羞辱我陈氏么?” “王太后是想要与我陈氏不死不休么?” 而陈正的话说到这里,陈肃、陈仲自然也不能够继续坐着了,因为这涉及到了他们的曾大父,先祖陈野。 陈仲的声音平和而又低沉,他同样问道:“王太后是要以此来羞辱我陈氏么?” 他的声音明明比陈正平和温婉,但不知道为何,赵姬听到这话心中则是涌现出更大的恐惧. 赵姬再次往后退了一步,嫪毐在来之前交代她一定不能更换封号,可她此时却不敢坚持了因为她在害怕! “那那换成其他的封号也可以。” 话还未曾说完,一道嘲讽的笑声便再次响起。 陈正站在那里几乎压抑不住自己的冷笑和愤怒了,他看着赵姬道:“换成其他封号?也可以?” “王太后将爵位当成了什么!” “昔日我陈氏先祖文安公陈慎,尚且有秦王室血脉,为攸宁公主的孩子,都不能够忽略军功而直接封爵,今日一个阉人就想破坏这种规则么?” “他从哪里来的脸面?” 或许是陈正一直在口口声声说“阉人”这个词刺激到了赵姬,此时的赵姬猛的抬头:“他不是阉人!” 她甚至说出了更加放肆的话语:“他是我腹中的孩子!是嬴政的假父!是秦王嬴政的假父!” 此言一出,整个大殿都寂静无比,像是掉落一根针都能够听见了。 嬴政看着赵姬,脸上带着冷漠和绝望,他没有想到赵姬真的能够做出来这样的事情。 他微微的闭上了眼睛。 而此时,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 “蹭——” 像是拔剑出鞘的声音。 陈正站在一旁,神色已经冷酷无比,但又冷静的要命。 他手中握着长剑,眸子中神色不变:“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王太后身边竟然有此等逆贼?” “依照秦律,当斩!” 陈正转头:“请王上给予臣暂时调动宫闱之兵的权力,今日臣要代表陈氏,诛杀逆贼!” PS:今天有点卡,所以晚了。少了一千字,明天日万补上。 第四十九章:陈氏诛贼,从不挑日子(二)【一更,求订阅】 陈正的声音沉顿而又充斥着力量,他抬起头看着站在那里的嬴政。 今日之事,绝对不可以让秦王背负骂名,但太后腹中的孩子也一定要解决! 他回过头看向了坐在身旁的自己的父亲陈肃,陈肃此时的神色也是没有变化,一时之间大殿之内的氛围十分紧张。 赵姬听着陈正的话猛地尖叫:“你敢!” 陈正准备说话的时候,一道嗤笑声却响了起来,不,不是一道嗤笑声,而是两道! 陈肃与陈仲! 两人对视一眼缓缓的站起身子来,脸上的神色从容而又平和。 他们走到了陈正的身前,陈仲将长剑从真正的手中拿了过来,神色平和无比:“你还小,诛杀贼人这种事情,怎么能够由你来呢?” 陈仲扭过头,看向身后站在那里,呆呆立住的嬴政,幽幽的叹了口气。 而后神色猛地一变。 他要去解决一个人,一个在后宫中为祸了这么多年,他竟然完全没有发现的人! 这是他身为右相的罪过! 陈仲站在那里,神色越发的冷冽了,他低声道:“铁鹰卫士听令!黑冰台听令!” 他从怀中拿出了当年子楚留给他的令牌,有了这令牌他可以没有秦王的命令便调动宫闱之兵,也能够调动唯有秦王能够调动的黑冰台! 陈仲站在那里,身姿卓越,像是当年安国公陈野再世的时候一样! 他抬起头,一双眸子中全然都是冷冽之色! 今日他便是要诛贼! 哪怕青史昭昭,哪怕日后他在史书之上的名声会不怎么好听!他也依旧是要诛贼! 这是他身为秦国右相,身为陈氏之子,身为嬴政老师的责任! 陈仲责无旁贷。 “即刻围住王太后宫殿,不允许任何人进出!” 陈仲手中持剑,而后回头望向身后的嬴政:“王上,今日恕臣僭越了!” 说着,便倒提着长剑朝着大殿外而去。 而此时的赵姬像是猛然之间反应过来了什么一样,她连忙朝着陈仲的方向而去,像是要抓住陈仲让他不能前去一样! 赵姬知道陈仲是要去做什么! 她不敢想象那样的后果! 然而赵姬还没有走几步,便看见一个人影站在他的身前,这个身影同样坚定! 陈肃! 陈氏第四代嫡长子! 庄襄王亲自加封的安国公!太子太傅!太师! 是的,哪怕陈肃一直没有在朝廷为官,但子楚依旧给了陈肃加封,亦或者说从陈昭开始,每一任的秦王都会给陈氏的嫡长亦或者家主加封! 这已经成了惯例。 陈肃站在赵姬的身前,神色冷漠无比,他看着赵姬,嗤笑一声:“昔日伱不过是一舞姬,由吕不韦献给先王,先王看在你诞下长子的份上,立你为后。” “你今日所做,可是对得起昔日的先王?” 赵姬看着陈肃的神色,心中害怕与恐惧交织,她只是低声道:“我大秦太后,不止我一个养了面首!我只是养了一个而已!” “昔日宣太后、今日的华阳太后、甚至夏太后不都是养的有面首么?” “为何独独我不能?” 陈肃看向赵姬,像是看一个死人一样:“所以宣太后死了。” 他冷笑一声:“且是我先祖亲自所杀!” 这话一落地,在场的众人全都愣住了。 他们没有想到事情的真相竟然是如此! 吕不韦从赵姬进来发疯的时候就开始冷汗直冒,到了此时他已然汗流浃背。 当年宣太后的死一直是一个谜团,原来竟然是安国公陈野所杀? 下意识的,在场的人都咽了口唾沫,消化着这个令人惊愕的消息。 陈肃继续说道:“更何况,你养面首的事情你以为所有人都不知道么?” 他微微摇头:“嫪毐的事情,王上知道,我也知道,我兄长也知道。” 陈肃偏过头,看着坐在那里的吕不韦似笑非笑的说道:“我相信,吕相应该也知道吧?” 吕不韦猛地站起身子来,脸上带着恐惧,他猛地匍匐在地上,面向嬴政脸上带着大恐惧之色,他害怕嬴政会直接杀了他! 他害怕! 给人母亲送面首现在还被这个人知道了,他还有活路么? 嬴政看向吕不韦的神色更加阴沉,他当然知道这一点,只是觉着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毕竟对他的父亲也没有什么感情。 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赵姬会弄出一个孩子! 而这一点,也正是陈肃所说的:“但无论如何,他们都没有弄出一个孩子,更没有拿着这个孩子来践踏秦王的尊严!” 陈肃的神色冷酷而又带着些狠辣:“而你,今日不仅敢言称这个孩子是秦王的弟弟,更是敢说嫪毐那个贱畜是秦王的假父!” “你算什么东西?” “你以为你是太后是依靠自己的身份么?” “若非秦王,你只是一个卑贱的舞姬!任人宰割的舞姬!” “你腹中的孩子没有秦王室的血脉,他不过是一个贱种而已!” 陈肃看着被自己言语所刺激到的赵姬,脸上的神色更加冷冽和嘲讽了:“赵姬啊赵姬,若是你老老实实的,凭借着你生育秦王的这一点功绩,你还能够依旧享受你的荣华!” 这话里面的深意太过于明显了,赵姬都有些惊慌了。 陈肃想要干什么? 陈氏想要干什么? 她猛地看向嬴政,而嬴政却在看见他目光的一刹那之间低下了头,躲避了她的目光。 这一切都显得更加令人心惊了. 王太后宫内 嫪毐正躺在床榻之上,身边还躺着几个王太后宫中的侍女,他的脸上带着得意之色。 秦王又如何? 王宫又如何? 自己先前不过是一个卑贱的奴婢而已,如今他的命令在这宫中谁能够忽视呢? 而他马上就要成为安国君了! 迄今为止,除却陈氏之外的第二个安国君! 突然! 大殿外传来一阵喧哗的声音,随后几个内侍急匆匆的闯了进来,脸上带着恐惧和焦急。 “宫外,宫外!” “宫外被铁鹰卫士以及黑冰台的人给围起来了!” 围起来了? 嫪毐神色一变,猛地从一旁的床榻上拿起自己的衣服,慌张的朝着身上套的时候,便听到了一阵平缓的脚步声。 脚步声不急不慢,缓缓的朝着这个方向而来。 嫪毐的心中更加恐惧了,他的手在颤抖! 他开始害怕了,在这个时候他才开始害怕了! 嫪毐抬起头,迎面便看见了一双眼睛,一双冷漠的眼睛,一双像是在看蝼蚁一样的眼睛。 正是陈仲的眼睛。 右相陈仲! 陈仲站在嫪毐的面前,看着床榻上的嫪毐以及那床榻上的几个宫女,嘴角扯开了一个嘲讽的冷笑,他漠然的问道:“你便是嫪毐?” 嫪毐颤颤巍巍的从床榻上爬了下来,爬到了陈仲的身边,像是一只卑贱的狗一样。 他有多长时间没有这样卑微过了? 嫪毐忘记了,但是嫪毐知道今日不这样,他根本不可能活下去。 “恕” 恕罪和求饶的话语还未曾说完,一道剑光骤然之间一闪而过,嫪毐看见一具没有头颅的身体缓缓的倒了下来。 他看到鲜血从那具身体的脖颈处喷薄而出,像是喷泉一般,周围被染上了无尽的、鲜红的血色。 他的耳边传来侍女的尖叫声。 下一刻,嫪毐看到了一双靴子,一双黑色的靴子,他想要往上看,却在看到靴子上方的下敞时候感觉到了一阵疼痛。 那具没有头颅的尸体,是他的。 陈仲看着滚落在自己脚边的头颅,神色没有丝毫变化,只是环视着这宫殿,轻笑一声,从怀中拿出一方手帕而后垫着自己的手,将嫪毐的头颅提了起来。 嫪毐的双眼未曾闭上,鲜血不断的从断裂处滴落在地上。 陈仲一手提着长剑,一手提着头颅缓慢的朝着章台宫的方向走去,方才走出王太后王宫的时候,轻叹一声道:“王太后与贼在殿中私会,不料却被憎恶他们行为的宫女打翻了烛火台。” 陈仲一边走一边说道:“大火瞬间蔓延了开来,宫中的侍卫也被两人支开了。” “等到被人发现的时候,大火已经无法控制。” “王太后与贼死在了这场大火中,宫中的侍女、内侍、侍卫等竟然全都在这一场大火中丧生了,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他偏过头,看着身旁的黑冰台首领,轻声说道:“这实在是一件悲痛的事情。” “是么?” 黑冰台的首领被陈仲注视着,心中已经恐惧无比,他猛地低头:“唯!” 陈仲嘴角扯开一个冰冷的笑容,而后继续朝着前方走去。 陈氏中的人确实是君子,但这不意味着陈氏中人不会政治斗争!不会用血腥的手段! 陈氏,是人的“世家”。 他们的手段,也是“人”的手段! 章台宫中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了,赵姬的心中越来越慌乱了,她有些害怕,但是陈肃以及众多侍卫都拦着她。 她本来以为可以仗着自己王太后的身份强行闯出去,毕竟她觉着侍卫不敢伤到她。 但事实是,她想要强闯的时候,直接被陈肃一把拉过来,摔在了地上。 赵姬只觉着腹中一阵疼痛,她害怕的不敢动弹了。 这一幕落在嬴政的眼睛中只觉着更加嘲讽了,赵姬对于他来说不是一个好的母亲,但对于腹中这个未曾出世的孩子来说,却是一个“好母亲”啊。 他闭上眼睛。 而此时的吕不韦还跪伏在嬴政的面前,大气都不敢出,额头上已经是有鲜血渗出了。 他不比原本轨迹中的吕不韦。 原本的吕不韦是高高在上的,甚至可以让嬴政称呼自己为“仲父”,嬴政都需要暂时忍耐的。 但如今的吕不韦呢?如今的嬴政呢? 全然不同了。 因为有陈氏!这便是陈氏对于历史的改变! 细微的、不可置信的改变。 桃花源中 此时只剩下陈野一个人观望着这外界的一切了,他不由得低声感慨道:“这是陈氏对于历史最大的一次改变,也是最大的一次反抗了!” “不知历史既定的命运该如何改变?” 在原本的轨迹中,嬴政受到吕不韦以及嫪毐的双重威胁,并且被赵姬胁迫! 他是一个被全世界丢弃的孩子! 赵姬甚至生下了那个孩子!还要丢下嬴政与嫪毐私奔而走!甚至要为了那个孩子谋杀嬴政! 而此时,那个孩子未曾出生,嫪毐、吕不韦的权势都不曾变得那么巨大、不可限制。 章台宫中 寂静的宫殿中传来一阵脚步声,那正是陈仲的脚步,随之而响起的还有一阵“滴答滴答”的声音响起 赵姬身体猛地一颤,她回过头看去,只看见了被陈仲提在手中的嫪毐。 陈仲走过赵姬的身边没有任何停留,鲜血甚至滴落在了赵姬的裙摆之上。 他走到嬴政身前,低着头轻声道:“启禀王上,臣诛贼而来。” 陈仲的声音淡漠,像是冷酷的寒冰一样,他重复着之前编织的借口:“臣赶往王太后宫中的时候,大火已经蔓延开来,恶贼意图与王太后同归于尽,一同死在大殿中。” “臣无能,未能够将王太后救出。” “咕噜” 大殿内响起一阵吞咽口水的声音,吕不韦的身体更加颤抖了。 就连坐在一旁的蒙鹜等人都是有些害怕的看向了陈仲,陈仲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们第一次发现,原来这个大殿中最可怕的不是掌握间谍机构的吕不韦,也不是方才杀伐果断的陈正,更不是他们这些武将。 最可怕的是右相陈仲! 用最淡然的话语说着最令人害怕的事情! 未能将王太后救出? 赵姬就算再怎么傻,她也听出来了陈仲话语里面的杀意,她猛地看向自己的孩子,希望嬴政能够反驳! 却只听见嬴政低叹一声:“这怎么能够怪得老师呢?” “只能怪母后为何要与恶贼同住,且没有防备了。” 嬴政闭着眼睛,低声说道:“王太后之殁,孤甚为感伤。” 陈仲紧跟着说道:“王上,依照王太后之罪,其已无德为王上之母,为先王之嫡妻。” “臣明日会上奏书,请废赵姬!” PS:晚上第二更同样四千。这样这周请假的、昨天的都补回来啦。 另外宝宝们也都看出来了,陈氏准备从秦国中抽身了。 但是不会太早的,至少这一卷不会。 陈氏的彻底抽身是下一卷中期的事情了。 么么哒。 第五十章:限定·跋扈陈氏【二更,求订阅】 嬴政和陈仲两个人就当着赵姬和群臣的面说着这些,着实是有些跋扈了。 赵姬一脸茫然的看着站在那里的嬴政,只觉着这个时候的嬴政让她感觉格外的陌生。 她这个母亲就在这里,但嬴政竟然附和陈仲所说的认定自己死了? 而且还要弹劾自己? 要废了自己? 吕不韦依旧跪伏在地上不敢起来,这个时候的他怎么敢起来呢? 嫪毐直接被砍下了头颅,鲜血从王太后的宫中一路滴到了这章台宫中,赵姬都“死”在了那场大火里,且就算死了都没有被放过。 他区区一个吕不韦,区区一个商人,若是不表现的卑微一些,如何能够逃得过呢? “政儿,你当真不顾母子之情?” 未曾等到嬴政开口,就听到陈正再次笑了一声:“此地没有母子,唯有秦王与王太后!” “这是你方才所说的!” 陈仲神色不变,他看着站在那里的嬴政,又看了看瘫软在地上的赵姬,眸子中没有任何的感情。 过了片刻后,他轻声道:“王上,吕相这是犯了什么过错?” 吕不韦的神色一变,他知道,是到了处理自己的时候了。 当即将自己的过错一点点的说了出来,没有任何的遗漏,他将自己的把柄主动交给了这两位能够决定人生死的、高高在上的秦王与右相。 也正是这一刻,吕不韦才恍然之间明白。 秦国从来就不只是一个秦王。 还有一个隐形的秦王在,那就是陈氏! 陈与赢,天下共! 之前的陈氏太过于低调了,从安国公陈野不动声色的解决了芈八子之后,已然三代的陈氏没有展露出来属于他们的“权势”了,这也让许多人觉着陈氏不过如此。 陈氏没有什么本事,陈氏没有什么权利。 可事实真的是这样么? 今日的一切,便告诉了天下人,事情并不是这样的。 陈氏依旧掌握了连秦王都忌惮的威势。 陈氏甚至可以直接处理掉王太后以及王太后的宠臣! 吕不韦匍匐在地上,他甚至是在心里想着,若是陈氏想的话,是否可以连秦王一并换掉? 头顶,陈仲淡淡的声音响了起来,落在吕不韦的耳中却如同仙音一样。 “王上,吕相之错,错在不该如同奸佞一般献上恶贼,但罪过却并不算太大,还请王上看在吕相乃是先王托付的重臣的份上,饶过吕相这一次吧。” 嬴政此时的神色十分复杂,他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陈仲微微点头,后又说道:“既然老师都如此说了,吕相便起来吧。” 他的声音淡漠:“孤便不追究你的过错了。” 吕不韦这才是如同重获新生一样站了起来。 陈肃、陈正父子坐在那里,对视一眼后叹了口气,今日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陈氏便不能够再如同往日一般蛰伏了。 更何况,之前陈仲也说了要弹劾赵姬,上书请废赵姬之位? 蒙鹜低着头,从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像是不存在一样。 今日这个跋扈的陈氏太过于吓人了,连这位久经沙场,年岁已经与陈赞差不多的老将都有些害怕的程度了。 从始至终,没有人理会在一旁瘫软着的赵姬,以及赵姬腹中的那个孩子。 因为早在赵姬闯进章台宫,并且辱骂嬴政的那一刻开始,她与她腹中孩子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 且无法更改。 晨,朝会。 当大秦的官吏走进章台宫的那一刹那,所有人都有些觉着紧张了。 因为他们感受到了这朝会之上的气氛有所不同。 似乎有些凝重。 右相陈仲、左相吕不韦、上卿蒙鹜、蒙武父子、司寇陈正等人坐在那里,面容严肃。 更让人惊讶的是,自从辞掉司寇位置便回到了官渡,一直教书育人的陈氏第四代嫡长子、如今的陈氏家主陈肃也来到了朝堂之上。 所有人都开始思考,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这位才会又回来? 李斯、韩非两人对视一眼,都坐在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 他们并不想沾染上朝政的是是非非。 更何况是如今这一看就像是“暴风雨”一样的事情呢? 当嬴政坐在朝堂之上的时候,朝堂上的臣子们明显感觉到了气氛再次的变化。 继而,人们看到了一个人走了出来,站在了大殿中央,他神情严肃。 不是陈仲,而是吕不韦。 吕不韦低着头,脸上带着悲痛:“启禀王上,王太后与贼一同殁于宫中走水,此乃举国哀悼之事,然则秦国如今正值战事,还请王上节哀。” “王太后之丧,也不宜大操大办。” 嬴政叹了口气接着道:“罢了,昔日父王崩殂的时候也不愿铺张,如今母后殁,自然也不愿意大肆铺张。” “便按照吕相所说的做吧。” 两人像是没有看到周围人惊骇的神色一样,自顾自的说着。 王太后殁了? 王太后什么时候殁的? 王太后与贼葬在大火中又是什么意思? 宫中昨日进贼了? 还没有等众人从这一个消息炸弹中反应过来,另外一个消息炸弹又来了。 被加封为安国君的陈肃站了起来,与右相陈仲对视一眼,两人一同站了出来。 “启禀王上,赵姬此人不慈不仁,更是通敌他国,臣窃以为此等之人怎么配当王上的母亲,怎么配当先王的王后,怎么配当大秦的王太后,为秦国女子的表率呢?” 两人一同道:“臣请王上废赵姬王太后之位,不许其与先王合葬!” 这个消息更是重磅炸弹。 朝中的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他们伱看我我看你,都是一脸迷茫。 先是王太后死了,后是陈氏请废赵姬的王太后之位?而且是当着别人儿子的面?请别人的儿子废除王太后的位置?而且不允许其与先王合葬? 消息太多了。 一些消息灵通且聪明的的人瞬间反应过来了什么,他们看向今日老实过头了的吕不韦,心里有了今日这些事情的原委。 怕王太后的死不是什么“正常的死”吧? 一些人知道,前两年吕不韦向宫中送了一位“假阉人”,似乎那个人有个本事是能够用某种事物转动车轮. 昨日王太后与“贼”突然死在大火中,今日陈氏便请废王太后,恐怕都是与那个人有所关联。 一些想到了什么的人抬起头看了一眼台上的嬴政,顿时与嬴政那冷漠而又没有丝毫感情的眼睛对视上了,当即猛地低下头,心中暗自害怕,不敢继续想下去了。 能够让自己的儿子都恨她,且支持废太后的事情,恐怕那位王太后做的事情,不只是如此吧. 只是再想下去,恐怕就要出事了。 知道的太多,有时候是很要命的一件事情。 而众多大臣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朝堂之上众多“学宫一脉”“陈氏一脉”的门生故吏们纷纷站了出来,表示支持陈相的提议。 即便他们不知道王太后到底做了什么。 但这是难得一次陈相需要他们支持附和的事情,他们当然要支持! 而也正是这个时候,人们才发现,朝堂上竟然已经有了如此之多的陈氏门生! 在众人的附和、支持下,嬴政点头了。 于是,赵姬还没有坐稳“王太后”的位置几年,便直接被废除了,而废除了赵姬之后,后宫中的一应事物暂时还没有一个“王后”去管理,所以就落在了华阳夫人以及夏太后的身上。 此时的众多大臣终于反应过来了一件事情。 嬴政后宫中还没有多少女子,此时的他更是还未曾诞下一两个子嗣! 他们的机会,似乎来了。 陈府 陈正、陈肃、陈仲三人坐在院落中,三人对视一眼而后放声大笑起来。 陈肃指着陈仲的鼻子说道:“你啊,昨日和今日是不是太过于跋扈了些?那毕竟是王上的母亲!你敢保证日后王上不会怪罪你?” 陈仲只是眨了眨眼睛:“他怪罪让他怪罪呗?” “我跋扈不就是为了这个?” 他低着头,笑着说道:“再怎么跋扈,王上也没法直接杀了我们,那只要活着不做一些自己想做的,问心无愧的事情,那岂不是愧对我们陈氏的祖训了?” 陈仲叹了口气,又看着陈正说道:“再者说了,我好歹算是与赵姬一个辈分的人,还是王上的老师。” “难道真的看着正儿去做这些事情么?” “与其正儿被王上记恨,不如让我做这个被记恨的人。” 他沉默了一会儿又说道:“不过么,做跋扈权臣的感觉还真的挺好的,至少比之前一直无所事事的感觉好多了。” 陈仲打了个哈欠:“陈氏越是跋扈,王上越是放心不是么?” —————————————————— “秦王政四年,后殁于宫中大火,左相吕不韦言:正值战,不宜铺张。王允之。安国君陈肃、右相陈仲议,王太后为母不慈,为后不义,何德为天下女子表率?于是议废立之事。朝堂附和者众,王允之,不许王太后与先王合葬。后宫事宜交由太王太后。——《秦书·始皇帝本纪》” 第五十一章:既定的轨迹【一更,求订阅】 陈仲的话语中带着些许意味深长,而陈肃则是无奈摇头:“我知道你并不看好秦一统后的事情,但陈氏毕竟与秦国绑定了这么长时间不是么?” 他犹豫了片刻后,手还是不自觉的放到了“麒麟玉”上,理智瞬间汇拢。 “更何况,若是因为陈氏的缘故让天下一统的时间再次往后推迟,这便是陈氏的罪过了。” “陈氏所求,不就是天下安定么?” “天下黔首什么时候能够过上“安心”与“和平”的生活呢?” 这是陈氏所愿。 陈仲看着坐在那里,神色突然变得冷静了许多的陈肃心中知道,这便是“陈氏”家主的秘密了,但是他并不在意。 因为往往“秘密”的守护是痛苦的源泉。 而他们不知道这些事情,自然也就不必承担陈氏家主一脉所需要承受的痛苦。 他看向陈肃说道:“我自然知道的,你放心就是了。” 说着,陈仲摸了摸下巴笑着道:“王翦攻伐燕国,如今只怕已经到了白热化吧?只是不知道事情进展到什么地步了?” 陈肃微微摇头:“无论他进展到什么地步,都不是我们需要考虑的事情。” “如今我们所要考虑的是王上加冠亲政的事情。” “这才是头等大事。” 是的,嬴政在这一年终于要加冠亲政了。 秦王加冠的年纪是不固定的,如同惠文王嬴驷一样是二十二岁,而昭襄王的加冠则是“二十一岁”,如今的嬴政选择了“二十二岁”的时候加冠。 这当然也符合礼仪。 荀况在临死之前为秦国编撰了一套完整的“秦礼”,这也是秦国立国的根本。 而如今的秦国更不像是原本轨迹中的那样,所以“儒家”的弟子们也都很听话,虽然“鲁儒”一脉依旧比较固执,但儒家早已经分化成了“秦儒”“鲁儒”“楚儒”三个部分。 他们分别有不同的坚持和信仰,原本历史中嬴政只能够任用“鲁儒”所以被背刺的事情,也会随之消散。 秦王政四年末。 王翦攻伐燕国的事情也告一段落了,事实上这一次的战争并没有遭受到太多的“抵抗”,因为燕王并不想要如同魏王一样死无葬身之地,甚至在死后连一个全尸都没有。 所以几乎是在听到王翦攻伐燕国的时候,他也就下令,勉强意思意思的抵抗一下就可以了。 不要过多的抵抗。 因为燕王也害怕,害怕因为自己的抵抗所以让秦国的那位“王翦”将军,以及“武安君”对自己的印象不好,虽然这位武安君似乎没有“屠杀”相关的称号,但燕王还是害怕。 万一呢? 万一这位也如同上一位武安君一样,喜欢屠杀抵抗的人呢? 他燕王又不想抵抗,凭什么替抵抗的人去承担这样的一切呢? 所以,燕王下令不许抵抗。 但总有人心中有自己的“信念”,他们为了守护故土所以可以付出一切,在这些人没有一个“合格的首领”带领的时候,或许他们发挥不出什么强大的力量。 可一旦他们有了“首领”,他们所发挥出的力量便令人感慨了。 秦燕之战中,正是有这样子的一群人,他们为了守护燕国,哪怕燕王下令不许抵抗他们也没有听从,反而是在另外一位燕国领头者的带领下,开始抵抗。 他们的首领有两位,其一,燕墨游侠一脉的矩子“荆轲”,而另外一位则是燕国王室“太子丹”。 而在得知燕墨游侠一脉在荆轲的带领下抵抗秦国的时候,秦国内部的墨家弟子们也纷纷踊跃的出现了,他们不支持非正义的战争,但如今的秦国统一之战是非正义的么? 在某种程度来说或许是的,但从更广义的角度来看,这场战争再正义不过了。 天下一统,民众们方才能够安居乐业。 黔首能够过上更好的生活,这难道不是对墨子思想更好的解读么? 所以,秦墨游侠一脉也纷纷踊跃的前往募兵的地方,披上了铠甲参与这一场他们本来不支持的战争。 这便是大义。 历史上关于这一场战争的记载十分有趣,因为秦赵之战是华夏历史上最经典的、最早的“特战”雏形,但这又是一场大规模的战争,和“特战”应当是有区别的。 这种矛盾又不矛盾的感觉充斥在这一场战争中,所以战争本身也成为了后世人们研究这个时期时候最喜欢研究的“课题”之一,无数的研究者、读者、学者都纷纷投入到对它的研究。 “这是一场特殊的战争,从现在的眼光来看,或许它是“特战”的雏形,毕竟墨家游侠一脉的那些人数量虽然并不多,但他们的战斗力却很强悍。当然,他们的作战方式也并不算落后,即便是在现在,训练特种兵的时候,也多有参考他们的作战方式。” “而这一场战争也为后世许多的战争提供了一种“思路”,为何不能用极少数的“精兵”或者“游侠”去斩杀对方的将领?或者斩杀对方的重要人物,而获得战争的胜利呢?” “我们可以在后世许多战争的记载中看到这种思路,比如碎玉之战、伐天之战,他们都采用了这种手段。” “碎玉之战中,更是采用了更加“超前”的某些思路,我们可以从中看到“离间计”“美人计”“攻心计”等好几种计谋的混合,所有的一切只为了守护自己的“家国”。” “秦燕之战在我国战争史上的地位是特殊的,他让我国古代的战争更加的“阴谋”,彻底的脱离了春秋战国时期的“义战”范畴,这是一种典型的进步。”——————《华夏战争史·秦燕之战》 “在这场战争中,墨家明显得到了更多的开发,而对于这种开发到底是何好事还是坏事,我们不得而知。但我们能够看到,后世许多君主都开始刻意的按照培养墨家游侠的方式,培养“死士”,或许这便是“死士”出现的最开始源头。”——《对于华夏古代死士文化的研究-以秦燕之战为例》·华夏大学博士论文·第一作者:樊珂 “我们无法得知先辈们为何参与到这明显属于“非正义”的一场战争,但我们知道的是,先辈们的热血洒落在土地上,以墨家年轻一代近乎断绝为代价,换取了“墨家”弟子们真正应该去往的方向。” “那便是“护民”。” “也正是在这一场战争后,墨家彻底的站在了官渡陈氏的身旁,往后无论多少春秋,历史更迭,墨家都与陈氏一同守护着华夏大地,守护着这片大地上最无力反抗的黔首们。” “陈氏为了黔首们可以牺牲,可以几乎将年轻一代的血脉断绝在“伐天之战”中,可以不顾一切的前仆后继,难道墨家的弟子们已经失去了这份心性么?” “并不是这样。” “今夜,我便会带着墨家年轻一代九成以上的人投身“伐天之战”中,愿天下人能够幸福而又快乐的生活在这一片故土上,也希望这片多难的土地,能够再一次迎来和平。”——《墨记》·墨家第十七任矩子·昆经 战争的惨烈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但这次的惨烈与往常的惨烈并不同。 死的大多数不是士卒们,而是“墨家”的弟子们。 他们为了自己心中的正义而前仆后继,远在咸阳城的嬴政听闻了这个消息后,也是十分震惊。 陈仲却是感慨的说道:“人们总是喜欢追求自己心中的正义,也愿意为之付出代价。” 他手中拿着的是今日前线送来的战报,秦国大胜而归,士卒几乎没有多少伤亡,但秦墨一脉的年轻弟子却牺牲了不少。 唯有在咸阳城中留作“火种”的年轻弟子们还活着。 陈仲偏头看向坐在一旁的嬴政:“王上,燕国拿下了。” 剩下的,便只有齐国与楚国了。 秦王政五年,冬,元月。 在盛大的祭祀当中,嬴政在所有秦国重臣的注视下,行完了加冠礼,从此之后秦王嬴政便真正的掌握住了手中的权利。 他成为了一言九鼎的秦王。 而此时,王翦也率领军队回返到了咸阳城,以燕国堪舆图以及太子丹的头颅为敬献贺礼。 秦王嬴政并没有苛待燕王,反而如同韩伯、赵伯一样封其为燕伯,燕伯也没有辜负嬴政的希望,劝诫了十几位贤臣为秦国所效力。 一切好似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直到一封国书从遥远的齐国送到了咸阳城中,嬴政看着面前的国书,脸上带着迷惑。 上面写着,齐国愿意敬献九鼎之一,以及齐国堪舆图,愿与燕国、韩、赵国一样,自降爵位为伯。 简而言之齐国以齐王为代表,要投降了。 而且什么都不要,可以待遇与之前的燕赵韩一样。 随着这一封国书而来的,还有使臣,他们想要亲自向秦王献上九鼎以及堪舆图。 桃花源中 陈野神色有些古怪的看着面前的这一幕,眸子中闪烁着些许趣味。 “啊这,这剧情该死的熟悉啊.” 第五十二章:破国【二更,求订阅】 不怪陈野语气奇怪,实在是这个剧情太让人熟悉了。 只是其中的一个主角有了些许的变化。 从燕国变成了齐国,从燕太子丹变成了齐太子成,从刺客荆轲变成了刺客“颛臾”。 好像一切都不一样了,但好像一切又还是一样,没有丝毫的变化。 陈野古怪的笑了一声后,看向了外界的秦国,那通往齐国的驰道上,些许车马正在奔走。 马车中坐着这一次出使最关键的人物,颛臾。 颛臾坐在马车中,神色平静,他的袖子中放着一把匕首,这把匕首出自徐夫人之手,乃是天下难得的利器,几经周转落入了齐国太子的手中,而齐国太子因为这一次的行刺,所以将其赠与了他。 平心而论,颛臾是不想刺杀秦王的,因为他能够看出来,天下一统对于天下黔首来说是一件好事。 但为何他又来了呢? 因为齐太子成的威胁,他的家人全都在太子成的手中控制着,若是不想家中老母与妻儿尽皆丧生,他便要听从齐太子成的话,前来刺杀秦王。 他的身旁坐着一个同样十分平静的男人。 但这个男人与颛臾不同,颛臾是被迫前来刺杀秦王的,但此人却不是。 他是去找“秦王”报仇的。 他叫做“荆轲”,在去岁那一场秦燕之战中,燕墨游侠一脉的子弟几乎全都丧生了,唯独剩下了荆轲这位矩子存活于世。 可荆轲怎么愿意苟活在这世界上呢? 于是,他找到了齐太子成,策划了这一场刺杀。 表面上看,颛臾是此次出使的主使者,但其实颛臾要做的便是配合荆轲,配合他完成这一场刺杀。 马车外的风呼啸着,像是要将一切都吹掉一样。 萧瑟之景与落叶一同掉落在地上,所有的一切都像是那么的平凡而又普通。 秦王政五年,秋。 齐王使者到咸阳城,而后求见秦王嬴政,他们为秦王嬴政带来了一场“不战而胜”的战争胜利,也带来了秦王十分想要的九鼎之一。 拿到齐国的九鼎之后,秦王的手中就有了八尊当年的九州鼎,这也意味着秦国真正的将“横扫六合,一统天下”的路快要走到尽头了,没有人能够不兴奋。 就连嬴政也是一样。 他兴奋的等待着。 这一天,终于到了。 朝会。 陈仲、陈正以及众多大臣坐在那里,脸上带着期待,而嬴政则是端坐在最前方,神色中带着些许的平和。 身旁的内侍声音尖锐:“传齐国使者颛臾、轲景上殿。” “传齐国使者颛臾、轲景上殿。” “传齐国使者颛臾、轲景上殿。” 一道道回响传开,而后随着鼓点声的响起,大殿外迎面走来两人,这两个人的身后则是跟着几个大力士,这几位大力士抬着一尊巨大的鼎。 这是九州鼎之一的益州鼎,当年诸侯王瓜分九鼎的时候,被齐王带走。 而如今,他来到了秦王的手中。 颛臾上前一步,带着身旁化名为轲景的荆轲,两人上前,神色中带着恭敬:“齐国使者,颛臾,轲景,见过秦王,秦王万年永昌——” 嬴政微微摆手,轻声道:“免礼。” 他的声音沉顿而又带着肃穆:“齐王要投降于孤?” 颛臾低头,脸上带着恭敬:“是的。” “我国君主愿没有任何条件的投降,与秦国内的赵伯、韩伯一样,为秦国臣子,自此之后不出咸阳城一步。” “同时,也愿意为秦王举荐贤才。” 他抬起头,声音依旧平和看不出任何的错漏之处:“还请秦王允诺。” 嬴政微微一笑,心中的警惕放到了最低:“堪舆图何在?” 颛臾从怀中拿出堪舆图,神色中带着恭敬:“堪舆图在此,臣愿为王上展图。” 为他展图? 嬴政心中一动,立刻说道:“你身旁是何人?” 颛臾低声道:“启禀王上,此乃臣之副手,轲景。” 看着站在那里,手微微发抖的轲景,嬴政微微眯着眼睛说道:“让他来为孤展图。” 颛臾实在是太冷静了,所以嬴政有些信不过,他看着站在一旁低着头,双手和腿都略微发抖的轲景,心中有些许满意。 此人被自己的气势所迫,浑身发抖。 即便这其中有什么阴谋,只怕此人也没有能力能够履行吧? 秦王出乎预料的举动一下子让颛臾懵了,让轲景动手? 他犹豫了一瞬间,而后微微颔首,往后退了一步,将堪舆图交给了“轲景”,而荆轲的眼睛中此时已经充斥着光芒。 荆轲没有想到,自己此次竟然能够亲手报仇? 而此时在桃花源中看着这一切的陈野则是苦笑一声,这便是历史的修正性么? 即便燕国没有了,即便此次出使荆轲化名为了“轲景”,即便他不是此次出使的“正使”而是变成了“秦舞阳”的位置,历史也照样会发挥自己“调皮”的作用,再次让这个注定出现的事情再次出现么? 荆轲刺秦,好一个荆轲刺秦。 荆轲此时的双手颤抖,他拿着堪舆图上前,站在嬴政的身边,感受着身边敌人的气息,而后缓缓展开了堪舆图。 长长的堪舆图缓缓展开,像是一副画卷一样美丽。 忽而,大殿外落尽了一缕斜阳。 这阳光是不正常的,因为正常来讲阳光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落入大殿,并且恰好落在堪舆图上? 当然是不正常的。 桃花源中,陈野找准时机,在那堪舆图中的匕首露出来一点点的时候,立刻使用了之前抽到的一个道具,让阳光反射到了大殿内,落在了那已经露出一点的匕首之上! 刹那之间,嬴政的眸子中倒影出来了一缕寒光! 他立刻抽身后退,而后一脚踹在了荆轲的身上,之后下意识的往后退去,与此同时嬴政高声道:“有刺客!” 而荆轲被嬴政那突如其来的一脚直接踹在了身上,身体向后倒去! 他咬着牙,刺杀竟然被发现了? 当即抽出藏在堪舆图中的匕首,这匕首之上抹了见血封喉的毒药,只要能够伤到秦王,让秦王有一点点带血的伤口,那毒药便会瞬间杀死秦王! 而之后,是否能够走出秦国,已经不是荆轲所要考虑的事情了! 他即刻追着嬴政,眼看着马上就要追上嬴政了,却只见得一道寒光刹那之间浮现! 这是剑光! 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剑光! 荆轲下意识的回头,看见的就是一把长剑几乎毫无阻碍的砍断了自己的胳膊,那握着匕首的胳膊! 他借着最后的一股力气将手中匕首趁着手还未曾彻底斩断扔了出去! “嗖——” 匕首穿透空气,朝着远处而去! “铛——” 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匕首被一把长剑打掉了,一个人影出现在嬴政面前,他手中拿着宽剑站在那里,像是一尊守护神。 砍断荆轲胳膊的是陈正,而拿着长剑打掉匕首的则是陈仲! 两人此时眼睛中带着些许惊愕的神色,他们万万没有想到今日竟然真的会出现这种事情! 昨日他们两人同时做梦,梦到先祖安国公让他们二人今日带剑上朝! 他们不知为何,但既然两人都梦到了便是先祖警示,于是便上书后带着武器上殿了. 万万没有想到为的竟然是此时! 陈仲站在那里,神色冷酷无比,他看着荆轲道:“荆轲?” 虽然话语是疑问句,但语气却是十分肯定! 还未等荆轲开口,人群中一位墨家弟子便冲了出来,看着那荆轲怒目圆睁:“荆轲!你还有何面目来秦国刺杀王上!” “若非是你,墨家子弟怎会大多数葬身于战场?!” 荆轲眯着眼睛冷声道:“此等暴君意图覆灭我的家国,我如何不能反抗?这难道不是非正义的战争么?” 他梗着脖子道:“吾是为了墨家!” 那人冷声大笑:“好一个为了墨家!” 他盯着荆轲道:“非正义的战争?秦国一统天下如何是非正义的战争?” “天下万民黔首受到了多少苦难伱可曾看见?燕国之内的黔首几乎快要被燕王逼死了你可曾看见?” 这人一字一句的说道:“你看见了,但你没有管,因为你那个时候在燕国为官!” “你早已经不是墨家的弟子了,从你背弃了墨子先贤理念的时候!” 他转过身,看向秦王,跪伏在地上:“还请秦王恕罪,宽恕墨家一脉!” 嬴政此时只是看着那荆轲,脸上带着些许冷笑,而后平和的看向那人:“刺杀孤的乃是荆轲,与墨家何干呢?” “墨家的弟子在战场上已经证明了自己的忠诚,孤绝对不会因为一些逆贼而怀疑墨家的。” 他站在那里,神情寡淡,但语气却很冷酷,说出的话更加冷冽,像是腊九天的寒风一样。 “传孤之令。” “齐王派遣刺客荆轲,刺杀孤,此罪不赦。” “令陈赞为主将、蒙鹜为副将,率二十万大军,征伐齐国!” “伐山破庙!” “非国破,而此战不休!” —————————————— “秦王政五年,齐王遣刺客荆轲刺秦王于殿,右相陈仲、司寇陈正救之,后王令,宣战齐国,破齐传嗣,非国破而战不休。——《秦书·始皇帝本纪》” 第五十三章:功成之前【一更,求订阅】 秦王嬴政的命令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咸阳城,而天下人也都听闻了这件事情。 有人意图刺杀秦王,刺杀失败后秦王震怒而后发动了对齐国的攻伐之战,这是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 天下如今只剩下三个国家了。 一个齐国,一个秦国,另外一个则是楚国。 楚国与秦国之间签订了盟约,如今方才是秦王政五年末,距离秦楚之间的盟约失去效果还有整整五年的时间。 所以楚国没有着急。 但是齐国着急了,或者说齐太子成着急了,他想要保护这个国家,或者说保护自己的地位,所以他不能够让秦国继续发展下去。 他看到了秦国的弊端。 秦王便是秦国最大的弱点,所以他才让人刺杀秦王,可惜的是失败了。 齐国,王宫中 齐太子成坐在大殿中,脸上带着惆怅的神色,他之前囚禁了自己的父亲,后又诛杀了朝堂上的“奸佞”之臣后胜,也就是他父亲的舅舅。 之后励精图治,想要改变齐国如今的状况,只是如今看来全都失败了。 秦国的大军在攻伐齐国的路上行走着,几乎没有遇到什么阻碍,齐国的国力早就已经衰落成了三流的国家,就连楚国都比不过了。 还有什么能力可以抵挡秦国的进攻呢? 所以,陈赞以及蒙鹜所率领的军队势如破竹,砍瓜切菜一样的攻破齐国的城池,甚至有些城池在陈赞等大军还未曾抵达这里的时候,就开始准备投降的事宜,而等到陈赞大军一到便立刻投降。 齐太子成能够掌控的国土不断的变少,最后只剩下了齐国的都城一座城池了。 而且最大的问题是,齐国内部也有许多坚定的“投降派”,他们想要投降秦王而换得些许“荣华”,当然了他们也知道韩赵燕魏四地中那些“贵族”的下场,但他们并不在意。 这个时候能够活下去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损失一些钱财又能够如何? 他们最宝贵的永远不是钱财。 所以,在陈赞大军抵达齐国的时候,齐太子成还想抵抗,但却已经被下面的大臣、甚至是士卒们给抓了起来。 陈赞等人所要面对的就是站在城门口等待着的群臣们。 蒙鹜都不得不感慨,灭国之战听着很离谱,但好像又没有那么的离谱,毕竟这也太简单了,简单的让人有些难以相信了都 不只是蒙鹜这样觉着,秦国的官吏们也都这样觉着 横扫六合,一统天下这个事情不是应当很困难么? 为何这个时候却这么简单? 秦国攻伐这五个国家用了多长时间? 好像没有多长时间 一切就像是水到渠成一样,所遇到的敌人尽皆土崩瓦解,不是秦国的一合之敌。 当然了,也不能忽视这其中秦国所付出的代价。 秦国自孝公开始,一直到如今的秦王嬴政,一共六代君主一直朝着一个目标而努力的奔跑。 反观其他几个国家的君主呢? 不是在争斗,便是在奢侈的享受,有几个国家的君主能够和秦国的君主一样,一直这么坚定的努力,而且愿意“忍耐”呢?又有几个国家的君主愿意如同秦国的君主一般,大胆而又信任的任用“陈氏”呢? 而陈氏也给了秦国最大的回报,他帮助秦国一步步的发展自己的实力。 君臣相宜,连续六代全都是贤名的君主,而朝中的大臣也是人才济济,这样的秦国有什么理由不获得最后的胜利呢? 当然了,如今的秦国暂时还没有获得最后的胜利。 因为天下还有另外一个国家的存在。 楚国。 陈赞等人按照秦王嬴政的旨意救出来了被囚禁的齐王,而齐王也不负厚望的按照秦国的意思去指责自己的儿子——当然,就算没有秦国的暗示,齐王也会这么做的。 因为他想要平息秦王的怒火。 嬴政并没有动怒,更没有按照原本的轨迹将齐王硬生生的饿死,反而是依照韩伯、赵伯、燕伯的待遇对待齐王,封其为齐伯,并且也同样接见了齐伯,接纳了他所推荐的贤才们。 秦王政五年的这一年年末,天下已经只剩下了两个国家。 一个楚国,一个秦国。 秦国的版图几乎扩张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步,因为他将其余的六国吞并了,南北两个巨大的国家依仗着大江大河而分界线,伫立在这华夏大地的两岸。 官渡 陈肃的年纪逐渐的增大,他对很多事情开始有些力不从心了,而早两年陈正的嫡子也已经降生,他变成了“大父”。 也唯有到了这个年纪的陈肃,方才能够明白当年大父以及父亲的心情。 他每日依旧正常的教导着学校中的学子,但却开始限制他们的存在,他不想收太多弟子,这会让陈氏继续庞大起来。 这并不是陈氏的目的。 当秦国一统天下的时候,就也到了陈氏需要“抽身”的时候了。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这样的道理陈氏中的人怎么可能不明白呢? 如今天下即将安定下来,当最后一个楚国也被覆灭的时候,君王手中的长矛和武器会对准谁呢? 不用想,所有陈氏众人都能得出一个结论。 转而对向国内的“陈氏”,因为陈氏过于庞大了。 然则,越是到了这个时候,陈肃、陈仲、陈正、陈赞等人越是小心翼翼,他们不想要先辈的努力付诸东流。 秦国奋六世余烈方才一统天下,难道陈氏不是用尽了几代人的心血,才有了今日的成就么? 陈氏虽然不称王,但陈氏却不会真的愿意当“杀鸡儆猴”的那只猴子,当然,更不愿意当那只被杀了的鸡。 秦王政六年,便在这样热闹的环境中缓慢而来了。 开年便发生了一件对于陈氏来说并不算好消息的事情,陈学在建造某处水利工程的时候得了重病,回到家中的时候几乎已经无法说出话来了。 即便秦王派遣了太医令前来医治,也没有能够拯救陈学的性命。 而更令人急躁的事情是,楚王派遣了使臣,前来秦国。 他们想来商议“秦楚合盟之事”,或者说,楚王想要与秦王嬴政划江而治。 第五十四章:楚王献鼎【二更,求订阅】 是的。 不知道是楚王太过于聪明了,还是太过于自作聪明了,他竟然想着与秦国划江而治,共同治理这天下。 或许这并不是楚王的主意,而是楚国那几位贵族的主意。 毕竟即便楚国国破了,楚王也可以依仗着自己“楚王”的身份而获得“楚伯”的封爵,而国内的那几大家族呢? 他们可不会有楚王这样的待遇。 恰恰相反,正如同秦王一定会对楚王仁慈一样,秦王一定也会对他们十分苛刻,甚至针对的便是他们这些贵族。 因为楚国的情况比其他的几个国家更加复杂,楚国百分之八十的土地都在这些贵族的手中,这绝对是秦王所不能够容忍的。 事实上,如今的楚王在楚国内部已经没有什么权力了,他唯一的权力便是“同意”。 同意四大家族所提出的任何要求,同意他们提出的任何建议。 除此之外,他没有任何的权力了。 为何是四大家族? 因为除却屈、景、昭三大家族之外,还有一个家族借着这些年秦国四处征战的威胁而缓缓的在楚国站稳了脚跟,并且逐渐的与三大家族有并肩而立的状态了。 那便是“项氏”。 项燕的项氏,同样也是项羽的项氏,只是这个时候的项羽还未曾出生。 章台宫中 嬴政看着面前的陈仲心情十分复杂,再怎么说赵姬也是他的母亲,当然了嬴政对赵姬并没有多少留恋,他只是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 陈氏之前不跋扈并不是因为陈氏不能跋扈,只是陈氏不想跋扈罢了. 若是陈氏想要跋扈,即便是自己这个秦王恐怕都无法阻止吧? 但是嬴政看着陈仲又将自己内心的怀疑给收了回来,自己怎么能够怀疑自己的老师呢? 若是陈氏想要当跋扈的权臣,难道还用等到现在么? 更何况,嬴政能够明显感觉到陈氏似乎正在缓缓的收拢自己的势力,也正在准备退出秦国的朝堂,他如今不仅不能够怀疑陈氏,还要竭尽全力留住陈氏 陈氏可以没有秦国,但秦国却不能失去陈氏。 这或许本就是不对等的关系。 “老师,您说楚国到底是什么意思?” “划江而治?” 他微微蹙眉:“如今的情况,秦楚之间的盟约还在,秦国也并没有准备好来一场决战的准备。” “楚国与其他国家不同,想要攻占楚国,就必须是将楚国以及大大小小的数十个封国全部攻破才可以,这比之前攻占中原五国还要费力。” 陈仲老神在在的说道:“其实并没有那么麻烦。” 他笑了笑:“楚王以及四大家族、还有那些小封地者可不是一条心的,我得到了一个有趣的消息,明日王上便知道了。” “攻伐楚国,真正的完成一统天下,没有您想的那么麻烦。” “虽然也并不简单,需要真正的打一场硬仗就是了。” 嬴政脸上带着好奇的神色,他很想知道陈仲所说的“有趣的消息”到底是什么,但他已经不是那个可以朝着陈仲撒娇的少年郎了。 而是一个真正的帝王。 所以他只是轻咳一声,忍耐住了自己萌动的好奇心,只是低声叹了口气说道:“那孤便等明日了。” 他看向陈仲:“等着老师所说的好戏。” 次日朝会。 嬴政坐在那里,脸上带着茫然的神色,他没有想到今日的朝会竟然会发展成这个样子。 事情要从一个半时辰前说起。 一个半时辰前,楚国使臣觐见,一共三个人,一个主使者,两个跟随的侍从。 按照嬴政的估计,这几个人是来和谈的。 但令人万万没有想到的是。 那位主使者直接开口说楚王愿意投降秦王,并且献上九鼎以及王城堪舆图。 听完这些话的嬴政本来有些杯弓蛇影,但那使者或者说楚王或许也预料到了这一点,所以直接拿出堪舆图在距离秦王很远的地方就展开了。 并且恭敬的说道,并不是楚王不愿意直接来到咸阳城,而是因为被国内的诸多“封侯”以及四大家族胁迫,如今没有办法亲自前来咸阳城向秦王献上自己的忠诚。 这个使者说了很多很多,并且九鼎他已经带来了,如今便在驿站外的某处秘密地点。 嬴政被这一连串的消息给轰炸的懵了,他看向楚王使者,楚王使者倒是一脸老神在在的,像是已经完成了自己这一次的任务,而跟随在楚王使者身边的那两个侍从却是一脸懵逼。 因为这两个人是四大家族以及诸多小封侯的人 他们跟着前来便是为了威胁楚王使者和秦王和谈,尽量的划江而治的. 嬴政看着那比自己还懵的两张脸,心中的茫然不由得消失了很多,他摇了摇头叹着气,心里终于明白昨日陈仲所说的有趣的消息是什么了 这的确是一个有趣的消息。 嬴政此时也终于彻底的明白了楚国国内的形势,楚国并不是中原这些国家啊,他是这些国家的合集,他是另外的一个“小邦周”,且是已经如同孝公时期没有了权威的邦周。 他看着楚王使者,脸颊上带着些许笑容:“孤自然是愿意接受楚王投降的。” 嬴政神色中带着似笑非笑的一抹玩味:“若是楚王需要,孤可以帮助楚王平定叛乱,后再接受楚王的投降。” “孤也不会亏待楚王,一应事物全都按照其余几国的国君安置,如何?” 楚王使者当即跪伏在地上而谢,他此行的任务这下子算是彻底完成了。 嬴政甚至体贴的说道:“跟随你来的这两个侍从,方才孤便看见他们左顾右盼神色慌张,可是那些逆贼派来监视你的?” “是否需要孤帮你处理掉?” 楚王使者自然再次感谢。 秦王政五年末,一出好戏在咸阳城内上演了。 而在得知了咸阳城的消息之后,楚国内部无论是四大家族也好,还是那些小诸侯也好,瞬间都暴乱了。 但楚王牢固的守护着自己手中的几座城池,他们也没有丝毫的办法。 于是,在秦王政六年,楚国分裂了。 分裂成了楚国、南楚国、北楚国、西楚国以及东楚五个国家,除此之外的些许小诸侯也各自依附在这几个楚国中。 —————————————— “秦王政五年,楚王献鼎,请王平乱。秦王政六年,楚裂地而成五国,曰:楚、东、西、南、北五楚,各自为政。——《秦书·始皇帝本纪》” 第五十五章:诸侯尽西来【本卷完,求订阅】 在楚国分裂成了五个国家的时候,秦王以及秦国的众人都知道,他们的机会来了。 更何况,楚王献鼎,这其中的意味还这么的明显。 九鼎代表着九州的气运,也代表着一个国家的气运,楚王献鼎便是意味着将国家献给了秦王。 秦国该当一统了。 自秦孝公开始,历经了六代的秦国,终于即将完成历代先君的梦想。 即:横扫六合,一统天下! 这一点也让嬴政十分激动与开心,他几乎是遏制不住自己心中的喜悦。 秦王政六年,秦王下令,愿意帮助楚王平乱。 兵分五路。 以陈赞为主将,坐镇中军,以蒙鹜、王翦、李牧、李信四人为偏将,各自率领十万大军攻伐东西南北四楚。 此战功成,则天下一统。 章台宫中 嬴政脸上难得再次带着了些焦虑的神色,他看着身旁坐着的陈仲,脸上带着焦急:“老师,您说这次秦国攻伐楚国能够成功么?” “我能够完成历代先君的愿望么?” 陈仲看着焦急的嬴政,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事实上嬴政的焦急是完全没有理由的。 楚国原本就打不过秦国,更何况如今分裂成了五个国家呢? 其中最强大的一个国家还已经直接投降,直等到包围他的剩下四个国家被覆灭? 不过,陈仲也能够理解此时嬴政的心情,毕竟他的心情也是如同嬴政一般的激动。、 这可是一统天下,横扫六合的伟业! 谁亲身经历后能够不激动呢? 他安抚嬴政道:“王上不必担心,四楚不是秦国一合之敌,此次战争定然能够顺利。” 陈仲思索着说道:“若是不出意外的话,两年内,这一场战争便会结束,而秦国定当一统!” 他笑着:“此时的王上不需要担心这些事情,反而您需要考虑另外一件事情,那便是秦统一之后的事情!” “秦国一统之后,天下的制度定然是要发生一些变化的。” “秦国一统之后,您的自称也好,国家的年号也好,自然也都是要有变化的。” 陈仲犹豫了一下后终究是没有将最后一句说出来,他只是在心里说道:“一统之后,陈氏与朝廷自然也是要有所变化的。” 嬴政此时没有注意到自己老师的情绪,只是缓慢的平和自己的情绪。 秦国定当一统!此乃天命! 而事实上,对于这一场战争,后世的评价也十分简单,只有“天命之战”四个字的评语,但关于这场战争的记载却一点都不少。 历朝历代的君王在看秦书的时候,都会对这一场战争进行评价,在所有人的眼中,这场战争都可以说是无可置疑的“标准”之战。 也是教科书般的战斗。 华夏战争史中,专门为这一场战争书写了近乎三十多页的篇章,要知道战争史这本书一共才五百多页,其中记载的也只有诸多出名的战役。 由此可见这场战役的影响了。 “秦楚之战是秦国一统天下的道路上最后的一个关卡,相较于以往的战役,战无不胜的秦军士卒在这一次则是遇到了一些新的问题。” “其中地理和气候的因素是最重要的。” “楚国地域多江水,四楚的士兵们都擅长水战,而秦国的士兵则都是北方人并不是非常熟悉水性,并且一部分的士兵还晕船。” “这或许是北方士兵们的同性。” “而在战争真正开始的时候,双方都有些懵了。” “楚国士兵觉着秦国的士卒们没有他们想的那么强大,而秦国士卒也发现了,楚国的士卒比以往所遇到的几国士卒都要强大。” “或许是因为地利的缘故,秦国士卒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势如破竹一样的将四楚灭掉。” “而当时统帅这一支军队的则是武安君陈赞,陈赞在发现了士卒们的不适应之后,即刻便调整了战略,他们由“快攻”转变为了“慢攻”。” “而后来的武成候王翦、武安侯李牧、武信候李信、武孟候蒙鹜也都跟着陈赞调整了对敌策略,所以秦楚之战经历的时间是最长的。” “从秦王政五年末一直打到了秦王政十年初,足足历经了近五年的时间。” “这场战役的胜利标志着秦国正式将天下一统,也意味着诸华诸夏地区正式进入到了一个和平统一的环境中。” “这是自八百年前邦周建立后,这片土地第一次进入到了一个统一而又和平的环境,这是令人激动的,也是在历史中终将留下姓名的一场战争和一个历史事件。” “自此,华夏这个名字便被广为流传了。” “一个伟大的国家、一个霸道的国家、一个真正的封建大一统王朝、一个多民族融合的统一的封建的国家,终于在这片土地上绽放出来了属于他的光芒。” “秦楚之战的意义,较之其他几场战役来讲,是最宏大的。” “因为它标志着,我国历史上第一个封建大一统王朝秦朝的建立。”——《华夏战争史·秦楚之战》。 而相较于战争史中关于这一场战役的记录,另外一个看似毫不相关的类别却记录了更多关于这场战役表面下的浪潮。 比如《古华夏神话发展史》。 可能有些人会疑惑,为何秦楚之战会有一部分记录在《古华夏神话发展史》中? 因为楚国的神灵体系与中原地区是不同的 “在秦国发动了对楚国战争的时候,秦国应该预料不到,在这一场战争中他们所经历的、所遭受的不仅仅是关于“凡人”层面的事情。” “他们遭遇的更多的是关于“巫”与“神灵”的祭祀。” “是的,楚国的神话体系在这个时期是野蛮而又传统封建血腥的,在这个时期,秦国以及中原地区早已经是废除了关于人殉的制度,哪怕是祭天用的也不过是三牲而已。” “可楚国使用的,依旧是人。活生生的人。” “他们称之为“童男童女”,在楚国神话的体系中,“巫”这个概念似乎占据了绝大部分的地方,“巫”们认为,人乃万物之灵,是神灵最宠爱的存在,而童男童女则是天地间最纯真的存在,他们的身上有着未曾划分的阴和阳。” “他们还未曾接触这个污浊的世界,所以用这样纯洁的人活殉的时候,神灵会最大程度的感受到人类的痛苦,从而帮助人类完成他们的愿望。” “也正是出自这样的原因,楚国一直没有停止人殉。” “在这场战役中,无论是陈赞还是王翦等人,都在不断的战争中见到了为了反抗秦国的统治,而被迫“活殉”的孩子。” “那些孩子们用最纯真也是最恶毒的眼睛看着他们,他们愚昧而又质朴。” “根据后来的武安君陈赞所回忆,为了阻止那些愚昧的部落继续献祭更多的孩子,他们几乎是用尽了全部的力量,可最后还是没有能够阻止他们。” “就在万众一筹莫展的时候,陈氏之家主、当时的安国君站了出来,并且宣布,楚国一脉乃为邪神做遂,而非是正统神灵。” “而当众人疑惑和不相信的时候,安国君陈肃表示自己的先祖“陈野”乃为人神,并且赐予了他强大的力量。” “他亲自来到了楚国,并且以“雷公之令”改变了楚国北楚国某地的气候,当陈肃的命令声落下,天空中果然下起来了大雨。” “也正是因此,楚国那些蛮荒的部族才开始相信了陈肃所说的内容,并且开始信奉起来了“人神”陈野。” “而在得知这个消息后,安国君陈肃再次表明,先祖陈野乃为“人”的神,而非是“神”,他是因为见到楚国百姓受邪神蒙蔽而令自己前来的。” “此事之后,陈野不会再次出手。” “楚国的野蛮的神话体系在时间的推移中,逐渐的与中原的神话体系融合了起来。” “古华夏第一次神话体系的发展,便得益于这次战争的推动。” “而根据我们的猜测,当时的陈肃应当是利用了某种科学手段,才表面上看起来是控制了当地的气候。” “楚国本就处于南方多雨的季节,所以降雨是很正常的事情。” “只是后来的人们依旧信奉安国君陈野,所以逐渐的为陈野而加封神庙,日后历朝历代的君主也多有对陈野的加封。” “陈野几乎真正的成为了“神灵”,这也是我国神话体系中最特殊的一点,我们的神灵大多数来自于我们历史中的先贤,他们都是我们的先辈。” “而陈氏则是自始至终不肯承认,那个供奉在庙宇中的“太上大罗天九霄紫电飞霄阴阳得道天尊”是他们的先祖。” “这或许也是华夏神话史的某种特殊情况吧。”——《古华夏神话发展史》 当然,这些都是后世的相关记载,而在秦书的记载中,则是十分简单的记录了这场战役。 或者说,历朝历代关于“胜利”的战争记载都很少。 华夏民族是一个谦逊的民族,他们不习惯记录自己攻伐他国的记录,反而是因为“谦逊”与“儒雅”所以将自己被“揍”的内容一点点的全都记录下来。 若仔细翻阅的话,便能够看出来,关于战争胜利的记录大多数“xx年,xx战,胜/大胜,斩敌xxx。” 而失败的战争记载则是十分详细,详细到哪一年哪一个月哪一天,什么原因才失败的,是谁打了我,后面再加一句“后世勿忘xx之耻。” 华夏果真是一个谦逊的民族啊! 秦王政六年,武安君陈赞克北楚,斩敌数万余。 秦王政七年,武成侯王翦克南楚,斩敌数千,俘者数万。 秦王政八年,武信候李信克西楚,斩敌数万,大破之。 秦王政九年,武安候李牧克东楚,伐项氏,阵斩项燕于军前,后大破项梁,伐之,斩敌数万,大破敌军。 秦王政十年,伐楚之战乃成。 这便是历史中关于这至关重要的一战所有的记载了。 而在四楚被秦国覆灭之后,正好是秦王政十年,也正好是秦楚之间盟约结束的那一日,楚王在宫中得到捷报的时候也十分震惊。 他当然记得今夕何年,所以楚王便觉着这是上天的指引,也是天命所在。 于是,他十分果断的上交了国书,表明自己愿意自降爵位为伯,与韩伯赵伯等人一样,愿意一直待在咸阳城中不再外出。 同时,愿意举荐朝中的贤臣。 当然了,楚国此时朝中的贤臣并不多了,毕竟很多要么跟着四楚走了,要么是自立为四楚之一了,要么便是被杀光了。 秦王政十年(公元前230年),秦国统一了诸华诸夏。 这比原本的历史中秦国的一统提前了十一年,而也正是在原本的历史中的秦王政十年,秦国才开始攻伐其余六国,并掀起了“伐国之战”。 而这一个历史却并没有被“历史”修正,或许是因为在历史长河中,短暂的十一年并不能够影响什么的缘故。 总而言之,自孝公起,历经孝公二十三年的光阴、惠文王二十六年的光阴、昭襄王五十五年的光阴、孝文王五年、庄襄王五年,秦王嬴政十年的光阴,共计耗时六代秦王、一百二十四年的时间,这片大地终于再次统一了。 这个新生的帝国伫立在咸阳城中,他的光辉如同是太阳一样照耀天地。 没有人能够否认,这是一座雄伟而又强悍的帝国。 而这座帝国的主人则是高坐在大殿之上,以万王之王的姿态俯视着这片土地上的所有人。 那象征着秦之天命的玄鸟在空中低声的啼叫声,象征着新时代的来临。 无数的人们匍匐在这座帝国的脚下,看着这座帝国的崛起。 秦! 秦! 赳赳老秦! 此时此刻,此时此景,正如那首诗所写的一样。 秦王扫六合,虎视何雄哉! 挥剑决浮云,诸侯尽西来。 —————————————————— “秦王政十年,诸将而归,秦之一统,九鼎所成,天命而归。——《秦书·始皇帝本纪》” 【本卷完】 第二卷卷末总结兼新卷更新计划 这本书的第二卷写完了,本来这个总结应该是昨天写的,但是昨天的状态并不是很好,有很多事情,加上有点感冒所以拖到了今天。 首先还是总结一下整体。 第二卷“战国春秋”一共有55章,从昭襄王十四年到秦王政十年,一共六十一年,共计十七万字,基本上算是日六了,因为周日的休息和中间请了一天假,这个更新量不算多,但是也不算少吧,算是起点的正常水平。 毕竟当初来起点就是为了养老的.....但是吧没想到这个老没养成.....还是被迫卷生卷死。 从昭襄王时代的开端到始皇帝时代的一统,诸侯尽西来的结束,这一卷的字数虽然没有第一卷多,但时间线却比上一卷要拉快乐很多。 其中一個原因是因为前面的铺垫很多,所以到了这个时候就很容易形成摧枯拉朽的架势,比如覆灭六国这个小事。 对于秦国来说,这的确是一件小事,哪怕是最麻烦的楚国对于有了陈氏的秦国来说也是小趴菜,所以大家就可能觉着时间线有点快了,因为他必须这么快。 这就类似于十里坡剑神的流派,你在新手期呆了几十年发育,外面都是五十级的小怪,但是你自身已经一百级了,对付他们不还是一剑一个? 前戏说多了,总之还是以四个角度来分析一下这一卷,总结一下上个月吧。 第一个角度,卷名以及卷首语。 卷名是:战国春秋卷首语是:黎明终将到来,前提是你要学会忍耐。 战国春秋这个名字是很早就定下来的,因为我始终认为,真正的“战国时期”并不是按照历史书中的划分而来的,至少在我的书里面不是。 春秋时期的大义、以及周礼在我的书中昭襄王之前还是存在的,因为陈野的努力所以惠文王并没有和张仪一起戏耍楚国,这也是为什么本书中没有出现脍炙人口的那句“楚虽三户,亡秦必楚”。 因为楚国的国人并没有受到国君被扣押、被像是傻子一样戏弄的耻辱。 所以他们对秦国的仇恨自然也就没有那么的强烈。 等到了昭襄王时期,所谓的“礼”与“义”全然崩塌,本书中所写的最典型、也是正式进入战国时期的标志就是“诸王分鼎”。 鼎代表着天下,周王无法守住九鼎,代表着天下诸国之间的礼已经彻底崩塌。 这便是战国。 一个动荡的、混乱的、没有礼与义,只讲究强弱的时代。 这就是为什么我为这一卷其名为“战国春秋”的缘故,这里的春秋指的并不是“春秋时期”了,而是“春与秋”,是一种时间上的纵向移动。 而卷首语则是更加简单,“忍耐”。 这个词是贯穿了整个这一卷的,或者说从上一卷开始就已经在贯穿文章了。 秦孝公的忍耐、惠文王的忍耐、昭襄王最后的忍耐、孝文王、庄襄王的忍耐,以及最后嬴政为了一统天下的千秋伟业而“忍耐”。 成大事者,必先能“忍”,当然了,能忍还是不够的。 但“忍”却是必须的。 这便是我想在这一卷表达的内容,我希望读我书的朋友们能够进入到我的精神世界,而了解我所想要表达的内容,这或许是创作者、表达者们的通病。 希望有人能够理解自己的精神世界。 第二个角度,整体框架构成。 这一卷我由慢到快,由紧到松,这是我第一次正儿八经的尝试这种写作手法,以前都是无意识的。 从最开始的慢慢铺垫,写一些小事大事,然后将这些事情一点点的紧凑到一起,然后汇成一张网,因为是第一次有意识的这样做,所以效果可能没有很好,但我会很努力的,因为这是我必将走过的一条路。 整体的架构早在写这一卷的时候就已经安排好了,甚至大多数的章节都已经想好了怎么写,只有中间的时候调整了一点节奏。 整体来说,我对于这一卷来说还是较为满意的,即便从成绩来说它可能没有上一卷好,但毕竟是我的初次尝试+战国时期我并不是多么熟悉的缘故,能有这样的成绩我觉着还可以。 第三个角度,视角。 大家都知道,我上本书主角的存在感就不是很强,像是大海中的一叶扁舟一样,我一直喜欢写、也想要写群像,但因为积累的缘故一直写的不是很好。 但好歹算是有了自己的风格,虽然还没有完全成型吧。 朋友说一看这种絮絮叨叨里带着点平凡烟火味的文字,就知道是我这个天蝎+infp+文青+经常抑郁的傻逼写的,和我整个人的风格完全一致,看不出来任何差别。 我:#$3%#%# 不过能看到这里的朋友应该也是能接受这种文字和风格吧?嘿嘿。么么么哒。 哦,话说回来,说视角。 这一卷以陈氏视角写的并不多,一些朋友可能觉着有点找不到“上帝视角”了,也找不到一个中心了,这一点有点刻意为之。 战国时代太复杂了,它本来就是一个群雄并起的时代,没有哪个国家是完全没有人才的,只是有些人真的不会用。 比如我有上将郭开,可斩廉颇李牧...... 下一卷我会调整视角,以陈氏的视角去观察秦国这个庞然大物,这个宏伟的帝国。 这也是陈氏从秦国的陈氏彻底过渡到“官渡陈氏”的一卷,也是他成为千年世家中“世家”的一卷。 第四个角度,更新以及成绩。 先说更新,开头就说了更了十七万字,我主要说一下上个月请假那几天,其实都是因为一些个人原因....生病倒是没有,主要是因为“情绪”的原因。 写作是一件很靠感觉和情绪的事情,上个月经历了友情断崖式的崩裂,明明前一天还在约着年后一起打帕鲁的人第二天开始不怎么回消息了,第三天基本上完全不回消息了。 我是个很孤独的人,我朋友几乎没有,所以上个月我几乎处于一种一个月三十一天,我喊了十几天明年写完这本书要去烧炭的话。 不过我会尽量调整过来的,因为自己的缘故让各位读者朋友没有办法好好阅读是我的过错,上一卷那个时候道过歉了,现在再次道歉,真的对不起,orZ . 其次是成绩,均订目前两千五百多,追订大概有个一千二三左右吧,还算可以,不知道这个月能不能有个推荐然后上精品拿到徽章...... 好了,这就是上个月以及上一卷的事情了。 说一下这个月的更新以及新的一卷吧。 这个月继续日八,在这上下浮动,没意外的话就是两章四千,有意外的话就是一章四千一章五千。 然后依旧是正常的休息。 因为字数变多了,所以休息也调整一下。 这个月休完整的两天,一天是这个月五号,因为我五号从云南这边回郑州,从大理坐火车到昆明,从昆明坐地铁到机场,从机场飞到新郑,从新郑坐城轨到郑州,从郑州坐大巴回中牟......所以基本上就是耗时一天了,所以这天休息。 然后就是月中到月末的时间可能休息一天。 这是完整的。 然后就是半天了,除了下周把休息从周日调整到春节当天也就是周六之外,其他都是周日正常休半天。更四千-六千字,也就是10/18/25这三天休息半天只更一章,但其实更一章的字数也不少了...... 哦对,这周日就不休息了。 总结一下,这个月的更新字数计划是24*8000+3*4000≈20万上下,这也是下一卷的总体字数了。 然后说一下下一卷的名字以及卷首语。 卷名:挥剑决浮云 卷首语:一个时代的开始,一个时代的终结。 更新还在正常的五点半和十点半。 最后,依旧是征婚。 有没有人找我谈个恋爱? 要求:活的 鉴于上一次有朋友说应该详细一点,要求多一点,那我加一个。 要求:活的,下暴雨知道打伞的。 最后的最后,依旧用那句话来作为总结的结语。 如果我们不再相见,祝你早安、午安、晚安。 2024年2月1日鱼仔 第一章:陈氏可为王耶!【4k一更,求订阅月票】 秦王政十年,一切旧的时代都结束了,一切新的时代正在来临。 陈府 陈仲微微的按了按自己的额头,他觉着十分烦闷。 “碰——” 像是什么东西倒在了地上一样发出清脆的声音,不远处一个人影急匆匆的走了过来。 韩非结结巴巴的看着陈仲说道:“陈陈相,王上再次否决了之前所提交的奏疏,说是让咱们再再.仔细想一想。” 陈仲长长的吐了口气,将心中的无奈全都吐了出去,他看着面前慌里慌张的韩非笑着点了点头,指着对面说道:“行了,不必着急,坐下休息休息吧。” “这种事情是急不来的。” 韩非顺从的坐在了陈仲的对面,但眼睛中的着急和焦虑却是难以掩饰的。 秦国一统之后,所有人都以为事情了结了,日后需要忙碌的事情一定不会那么多了,所有人都觉着可以轻松的享受生活了。 甚至一些将军都开始想要解甲归田了。 但.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一件接一件的麻烦事情接二连三的到来,让所有人都意识到了一件事情。 打天下不是最困难的。 最困难的是打下来天下之后的事情,近一千年了,当年的周朝一统之后就再也没有人能够统一这片动荡的土地,而如今的大秦做到了,这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事情。 天下在秦的统治之下,除却官渡陈氏的封地外,这些年秦国再也没有封出去任何一块封地。 往日里的封地也都已经回收。 这是一个真正的大一统王朝,就连之前的邦周都没有做到的事情。 这是万古的功绩。 但前无古人就意味着一件事情,那就是所有的一切都要重新来过,没有过去的“旧例”可以沿袭。 正如那句话所说的一样“万事开头难”。 更何况,嬴政的野心不只是如此,他想要真正的做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他要开创出来全新的制度、全新的王朝、全新的文字、全新的一切,他的一切都要是新的。 而非是过去的。 他想当一个开创一切的古今第一帝王。 于是,制度需要更新、官制需要更新、土地法需要更新、秦律需要更新、甚至小到嬴政自己的称呼也需要更新。 自三个月前楚王正式投降,天下一统后到如今,陈仲一口气都没有缓过。 他是右相,乃是百官之首,群臣之长,所以他需要做的事情太多了,也太复杂了。 如果只是单单如此那倒也不没什么,最关键的是嬴政这個秦王还在不断的捣乱。 他提交了许多的制度建议,嬴政虽然不能说全都打了回来吧,但打回来了七七八八让人觉着头疼。 等到韩非缓了口气,没有那么紧张和焦虑的时候,陈仲才是放下手中的奏疏,抬起头看着韩非道:“王上这一次又说什么了?” 韩非低下头,在心中打好了腹稿之后才开口道:“王上说,之前您的那个提议虽然很好,但是却不够霸道。” “他想要一个足够霸道的自称,而且是天下独一无二的。” “称孤道寡虽然乃是以往王上常用的称呼,但却不够“新鲜”和“独特”,所以说需要重新换一个.” 他抬起头,看着脸上开始积攒怒气的陈仲补充了一句:“另外就是,王上说让我们想个新的称呼称呼他,而非是王上,他觉着“王”这个称呼已经配不上他了。” 陈仲眯着眼睛,看着韩非道:“王上的原话是什么?不必替他美化。” 韩非轻咳一声像是模仿嬴政的话语一样说道:“孤乃万王之王,一统天下横扫六合之人,这样子的我怎么能够和以前的六王用一样的等阶呢?那是对孤的侮辱!” 陈仲:“.” 他扶额叹气,而后站了起来身子,看着坐在那里的韩非无奈的说道:“行了,我入宫见一见咱们的万王之王,你便去丞相府中处理事务吧。” 陈仲的眼眸中带着笑意:“另外,你若是闲下来了,去司寇府那里帮一帮正儿,正儿最近在按照王上的意思重修秦律,忙的脚不沾地。” “已经数次和我抱怨,我竟然把你这个法家的代表给抢走了。” 韩非抬起头看着陈仲眨了眨眼,脸上带着不解和疑惑:“师兄不是在陈兄那里么?” “难道还不够?” 陈仲眉宇中带着些玩味的笑意:“他俩的意见不合,所以很多律法的重新修订陷入了僵局,你若是去了便是三个人,即便有什么意见不同的地方也可以多数表决。” “否则的话,只看他们两个,只怕是这秦律再过十年也无法修订完成了。” 韩非这才了然。 他才是熟悉和明白自己师兄李斯的性格的,因此也更加清楚明白的知道李斯所向往的律法是什么样子的。 韩非微微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这件事情,等到丞相府的事情忙完了便会去司寇府。 而陈仲则是已经令仆人准备好了车马,车马的轮子在地上发出隆隆的声音,而后朝着远处的方向缓慢而又平和的去了。 章台宫中 嬴政坐在宫中,脸上带着烦闷的神色,他的身边站着一个侍从,脸上带着恭敬的神色,但眸子中却能够看出来野心。 这个内侍是去岁嬴政从宫中的某个殿外提拔起来的,当时嬴政看着这人只觉着这人很有能力,也很有野心,嬴政很自信自己能够掌控住这个野心勃勃的“内侍”,所以他也不在乎他的野心。 只在乎他的能力。 大殿外走来了一人,步履匆匆,但看去却发现他的步子一直保持一个步调,倒是显得很从容了。 “王上,陈相求见。” 陈相? 嬴政闷闷不乐的说道:“快请老师进来吧。” 待到陈仲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坐在书案后面一脸烦闷的嬴政,他行了礼之后,坐在那里看着对面的嬴政:“王上,可是有什么烦心事,才导致如此?” 嬴政抬起头,摆了摆手让身边的侍从全都退下,他与陈仲谈论事情的时候,从不让这些下仆侍奉。 “老师啊。” 嬴政看着陈仲,像是回到了那个陈仲熟悉的嬴政,而非是一个高高在上的秦王。 他朝着自己的老师吐着苦水:“我只是觉着,如此功绩若是不创造出来些许新的东西,那岂不是不能令后人铭记?” “秦国六世君王的努力,难道就不值得这些么?” 陈仲平静的看着嬴政,那一双漆黑的眸子像是能够看穿嬴政心中在想些什么一样,他只是淡淡一笑,而后问道:“王上真的只是这个想法么?” 他玩味的说道:“难道王上如今连我都不信任了么?” 嬴政被陈仲漆黑的眸子看着,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嘿嘿一笑:“我就知道瞒不过老师。” 他站了起来,走到身后挂着堪舆图的墙壁旁边,抬起头望着这广阔无垠的疆土。 嬴政低声道:“其实我并不仅仅是为了这个。” 他的手抚摸过那堪舆图,眉宇中带着几分霸道的气势:“天下如今一统,可六国的那些贵族们却依旧在六国的故土扎根,他们的势力太大了,我并不能够一下子将他们全部清除。” “就比如现在,朝堂之上还有许多当地的贵族不是么?” “无论是韩非还是张良,他们不都是韩的贵族么?这些人依旧在朝堂上占据着显赫的身份,那么会不会有朝一日他们会依旧怀念过去?” 嬴政的眸子中闪烁着些许暗光:“我更改称呼也好,更改文字也好,更改制度也好,就是要在潜移默化中,让他们习惯秦国的一切,让他们感受到秦与往日六国的不同!” “不仅仅是他们,还有六国的民众,如今的秦国国民!” “我要让天下人都习惯一件事情,那便是“一统”,那便是“秦的统治”!也唯有如此,秦的统治才能够长久啊。” 听着嬴政的话语,陈仲叹了口气,他知道这样子做才是最正确的。 所以他一直在寻找合适的“新的制度”并没有反对嬴政。 嬴政笑了笑,看着陈仲继续说道:“更何况,老师啊,天下动荡了太久了。” 他嘴角嘲讽的露出了一抹笑容:“您知道前些日子宗室的那些人来找我做什么?” 陈仲略微思索便开口道:“怕是要劝诫王上,想让王上施行分封制吧?” “沿袭邦周的制度?” 嬴政嗤笑一声,回到书案前坐下,手中在桌子上叩击,发出沉闷的声响:“叩叩——” 他幽幽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中:“是啊,他们劝诫我说如今天下一统,便可以施行往日邦周的分封制度了。” “这些人啊——” 嬴政的眼睛中带着一抹狠辣:“当初一统天下的时候,他们不曾出力,如今天下一统了,倒是想要借着所谓的血脉来瓜分天下,坐享其成。” 说到这里,他倒是好笑的看着陈仲,继续说道:“老师,您知道他们的具体提议么?” “为了得到封国,他们愿意做出什么样子的妥协么?” 陈仲根本没有丝毫犹豫,因为他从嬴政的眼睛中看出来了答案:“他们恐怕是拉上了臣吧?” “或者说” 陈仲略微犹豫了一下就开口道:“或者说,是拉上了所有的功臣?” “毕竟按照当初邦周的分封制度,功臣和宗室都应该得到封国。” 嬴政嘿嘿一笑,看着陈仲说道:“老师说的一点都不错。” “他们劝诫我说,秦国能够有今日的一统,陈氏的功劳最大,其次便是几位彻候了。” “李牧、王翦、蒙鹜等人全都在这其中。” 他长长的叹了口气:“老师难道不想听一听他们的想法么?” 陈仲看着嬴政,神色很平静,心中却是叹了口气。 嬴政的确是一位合格的君王。 从这几日一直被打回的奏疏,一直到今日他入宫,再到如今跟他说这件事情,恐怕都在嬴政的谋划之中。 嬴政的性格陈仲太了解了。 他是嬴政的老师,怎么会不了解嬴政的性格呢? 他只是平和的看向嬴政:“王上何必试探我呢?” 他再次重申道:“无论是从先祖陈野的时期,也就是孝公时期开始,还是当初昭襄王时期、亦或者是之后的、如今的时期,陈氏都没有这样子的野心。” “陈氏为了天下黔首而帮助秦国一统,自然也知道一统之后的分封制已经不适合这个时代的诸华诸夏了。” “所以陈氏不会有这样的心思。” “王上大可以放心。” 嬴政眸光一闪,他笑着看向陈仲:“老师难道就不想听一听,宗室们的提议么?” 他半开玩笑性质的说道:“要知道,就连我听到他们提议的时候,都有些心动了。” 陈仲无可奈何的看着嬴政,若是不让嬴政说,之后再否定,嬴政一定不会放心的,于是便开口道:“王上想说,说就是了。” “您乃是这天下的至尊,难道还有人可以违背您的意愿么?” 嬴政这才是笑着:“宗室的提议很简单,陈氏、蒙氏、王氏、李氏以及宗室的子弟,瓜分原本六国的一部分土地。” “我为秦天子,依旧掌控昭襄王初期的秦国土地范围,然后陈氏从官渡一个郡扩充,占据除却秦国占据的那些土地外的三晋其余所有土地,而后,陈氏与秦天子所在的王畿之地相邻,拱卫秦国。” “而蒙氏、王氏、李氏以及其余宗室子弟瓜分其余的三国土地,各自为国。” “依照原本邦周的概念,拱卫秦国。” 嬴政长长的叹了口气后再次看着陈仲说道:“老师啊,那可是三晋之地啊!” “即便昭襄王时期,三晋之地已经割让了一些给了秦国,但三晋之地加在一起,哪怕是楚国的土地都没有他的辽阔!” “这么大的土地,这么大的权力,这么一个唾手可得的诸侯王的机会;” “难道老师以及陈氏真的不心动么?” 嬴政的身体微微前倾,看着坐在那里神色依旧平和的陈仲。 “老师真的不心动么?” “就算老师真的不心动,陈氏真的不心动么?” 他的声音充斥着诱惑力:“陈氏.若答应了宗室的条件,其实孤也可以同意的,这是陈氏应得的!是老师应得的!” 嬴政的声音慷慨激昂:“从孝公时期,陈氏便扶持秦国一路走到了现在!” “这其中的功劳,历经五代人的辛勤耕耘,如今便是到了收获的时候了!” 他将桌子上的奏疏推到陈仲面前,声音如同一个引诱稚童的魔鬼。 “老师啊。” “陈氏可为王耶!” PS:第一更送到~第二更依旧四千,晚上九点半更新。 以后第一更都改到上午十二点更新了哈。 第二章:始皇帝【二更,求订阅】 陈仲与嬴政对视,神色平静中带着些无奈。 他将嬴政放在桌子上的奏疏推了回去,眸子中带着些温和:“王上何必说这些呢?” “陈氏对称王没有什么野心,无论是孝公时期的先祖陈野,还是如今的我,亦或者如今的陈氏家主陈肃。” “我们都没有称王的野心。” “宗室也并未曾来找过陈氏,至少没有来找过我。” 陈仲抬起头,黑色而又纯净的眸子看着嬴政的眼睛:“王上,可以放心。” 嬴政听到这话猛然大笑出声,他微微笑着看向了陈仲说道:“老师放心就是了,我并没有怀疑陈氏,也没有怀疑您。” 他耸了耸肩膀:“我只是最近太无聊了,想看看老师会怎么应对这样的责难而已。” 嬴政将手中的奏疏打开,摊在桌子上:“您瞧,这不过是左相吕不韦送过来的奏疏,但我觉着他的一些建议并不能够施行。” 他按着额头。 陈仲并不相信嬴政所说的话,但他却并没有表露出来。 他也没有因为嬴政的怀疑而感觉到不安、愤怒、以及伤心,陈氏不管是哪一个人都从来不会因为王的怀疑而伤心,因为一个合格的王是绝对不会完全信任任何一个人的。 越是伟大的帝王越是这样。 这是自古以来的定律。 “王上,关于您所说的称呼这些的,臣倒是有些建议。” “您听一听吧。” 事实上,陈仲早已经和陈肃、陈正以及吕不韦等人商议好了称呼,心中也已经有了定论,但他就是故意的装作中了“嬴政”的计谋,他是想要让嬴政“试探”自己的。 他看向嬴政说道:“王上横扫六合,一统天下,乃是万王之王,此等功绩唯有上古时期的“三皇五帝”能够媲美,而单独的“皇”或者“帝”都无法彰显出来王上的威严。” “不如以皇和帝合二为一,为皇帝。” “王上乃是秦一统后的第一个皇帝,也是诸华诸夏的第一個皇帝,所以为“始皇帝”,如何?” 始皇帝? 嬴政微微的念叨着这个称呼,脸上逐渐的绽放出来了光芒。 眼眸中的笑容也是微微含着。 始皇帝啊,秦始皇帝? 的确是一个不错的称呼。 他看向陈仲感慨的说道:“还是老师懂我啊。” “那么自称以及群臣对我的称呼呢?” 陈仲没有犹豫,继续说道:“王上的自称可由“孤”“寡人”更为“朕”,此字更为霸道,至于独一无二便更加简单了。” “王上可下令,日后唯有皇帝可以自称为“朕”,其余人使用便是僭越。” 他看着嬴政轻声道:“而群臣对王上的称呼,可由王上转为陛下,而太子等可称为“殿下”。” 陈仲说完后,轻笑一声道:“陛下觉着如何?” 朕?陛下? 嬴政微微颔首,但是他更加注意的并不是这个,而是官制以及整体的大秦制度。 “老师,我此时并不是试探您,而是真切的询问。” 他看向陈仲:“您觉着,到底是分封制好,还是郡县制好?” 嬴政的眼睛中充斥着些许迷茫的神色,纵然他天生聪慧,但他终究未曾经历过原本轨迹中的那些事情,在面对这种事情的时候总是有些犹豫的。 再者说,统一的历史被整整提早了十年。 此时的嬴政尚且是一位二十来岁近三十岁的青壮年。 休说是他了,就算是历史中的嬴政也是会在郡县制和分封制之间犹豫的,朝廷中支持分封制的也并非全都是为了“利益”,比如十三卿之一的“王绾”,他便是坚定的支持分封制度。 因为他是发自内心的觉着,如今大秦的状况,分封制度,令诸侯王镇守各方是最好的选择。 这并非是王绾一个人的选择,而是朝堂上一部分的想法。 而事实上,也正是如此。 此时大秦方才一统,覆灭六国,六国的部分贵族定然是不甘心的,而且还有一个最大的问题,那便是“士”这个阶层不够用了,没有足够的人手去镇守地方,地方一定会作乱。 若是利用六国原本贵族的人去镇守地方,那和没有覆灭六国有什么区别? 在这种情况下,秦若是施行分封制,那些地方的势力便会对上新出现的阶层贵族“诸侯”,从而中央所需要承担的压力就会大大减少了。 这便是王绾以及一部分支持分封制之人的想法。 剩余的一部分支持分封制的人,或许是为了自身的利益,比如宗室。 而以李斯、韩非为首的一众法家弟子却坚定的推动郡县制的施行,理由是这是构建“大一统封建王朝”必须经历的事情。 更何况,分封制的下场不是就在眼前么? 难道好不容易统一了天下之后,又要再一次经历这样的路途么? 以李斯为首的法家弟子不愿意,陈氏不愿意,嬴政这个作为统一了天下的秦王就更加不愿意了。 嬴政的烦恼以及之前的试探,不仅仅是因为宗室的缘故,更是因为朝堂上群臣争吵不断的缘故。 两方的争吵都十分有道理,这就让嬴政有些举棋不定,但他是秦王所以不能表现出来。 他自己有些时候也在迷茫、也有些无法做出正确的判断。 到底哪一个制度更好? 这是一个问题。 或者说没有哪一个制度更好,也没有哪一个制度更差,只看哪一个制度更加适合如今的秦国而已。 两方人的担忧都有道理。 嬴政再次叹了口气,其实他是支持郡县制的,因为他不想看到这好不容易统一的天下再次分裂。 而陈仲自然也能够看出来自己弟子的这个想法,他只是看向嬴政,轻声说道:“陛下。” 他已经转变了称呼:“分封制和郡县制各有各自的弊端,天下或许没有一个完善的制度,每一种制度都会在历史的长河中显露出来它的优点与缺点。” 陈仲轻声道:“分封制的缺憾已经摆明了出来,那就是天下或许会再次陷入分裂和战乱的局面。” “秦国的一统是一条十分艰辛,且不可复制的道路。” “这样的道路日后还有国家能够再走一遍么?” 陈仲的思虑很有道理,因为秦的统一真的是一个“不可能复制的巧合”,在一个动荡的分裂的、未曾出现过大一统的诸华诸夏中,杀出重围,并且以郡县制治国,让这个天下再也没有“多国”,而只剩下一个国家。 这样的行为可以说是开天辟地头一遭了。 若今日施行分封制,那日后的君王是否也会延续这样的制度? 那诸华诸夏是否不会再出现所谓的“大一统”了? 简单来讲,秦国这个时候就是在为未来的百年、千年试错,也是一个例子。 还是那句话,万事开头难。 只有秦国毅然决然的走出了这一条路,尝试着验证这条路是否正确,日后的诸华诸夏才能够更好。 嬴政抬起头,一双眸子闪烁着暗光:“老师,您说吧。” “郡县制的弊端是什么呢?” 陈仲叹了口气,轻声说道:“弊端其实很简单,那就是无法真正的掌控地方。” 他蹙着眉头:“华夏大地太大了,这样子幅员辽阔的大地,您对于地方的掌控天然的就会被削弱,这种情况下再启用当地的“郡守”也好“县令”也罢,都会让他们天然的形成同盟。” “或许.” “或许会威胁到大秦的统治。” 陈仲不无可能的说道:“尤其是在大秦刚刚统一的现在,人们还没有形成习惯的现在。” “想要让天下人,或者那些“士”“贵族”彻底的接受、成为秦国的贵族,那么至少需要五十年的时间。” “再者五十年间,或许会经历一代、两代秦王,而世家之中也会更新迭代。”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士子、贵族身上就会被打上秦的标签。” 陈仲举了个例子;“就比如现如今这一代的赵地人,他们还记得自己的故国,但是下一代呢?下一代的赵地人一出生便是在“统一的秦国”生活,无论他们的先辈怎么描述,他们天然的跟赵国就没有什么牵绊。” “这便是时间的魅力了。” “若是使用郡县制,那么这五十年内就不能够有丝毫的动荡,也不能有任何的意外,若是有” 陈仲没有将话说完,但是他话里面的意思很明显了。 他幽幽的叹了口气说道:“你说的对。” 嬴政看向陈仲:“老师啊,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想说,或许可以先使用分封制,然后在时间的推移中慢慢的推行郡县制度?” 陈仲点头:“是的。” “或者说可以郡县、分封制两种制度结合,但” 嬴政微微一笑:“但同样的,结合出来的新制度在拥有郡县制度和分封制度优点的同时,会继承两种制度的缺点,并且会无限的放大,是么?” 陈仲点头。 嬴政背着手,站在那里,背影萧瑟。 过了片刻后他突然笑了一声:“老师,推行郡县制度吧。” 他转过身,眉目中已经隐隐约约的有了霸道的雏形,他轻声说道:“秦之一统的愿望已经完成,如今的秦国更是蒸蒸日上。” “孤,不,朕想,朕身为第一个统一华夏大地的人,身为始皇帝,总要做些什么的。” “郡县制取代分封制是必然的事情,这一点从老师方才说,五十年后再以郡县制代替分封制来看,是对的。” “若是此时朕不这样试一试,万一哪一天秦之覆灭,日后的君王还有胆量去尝试么?” 嬴政抚摸着身后的堪舆图,神色坚定而又霸气:“若秦因郡县制度而亡,那么便是秦之天命。” 他转过头,看向身后的陈仲:“陈氏与昭襄王的约定还在,秦国即便是覆灭了,也不会被后世之君赶尽杀绝,那么便让朕为华夏大地做一些事情吧。” “这是秦应该做的。” 嬴政的脸上带着灿烂的笑意,这个时候的他身上散发着一股别样的魅力。 这是独属于千古一帝、始皇帝、祖龙的霸气。 “最起码,在朕活着的时候,即便天下有什么异动,那些贼子也不敢动弹。” 他开玩笑的说道:“希望朕能够活到五十年后,那样子的话,秦便不会有任何的意外了。” 陈仲看着嬴政,神情中带着敬仰和钦佩。 这便是他的弟子,这便是一统天下的始皇帝嬴政啊! 他的身体微微弯曲,带着些许坚定:“臣,谨遵陛下之令。” 秦王政十一年,春。 右相陈仲上书,言:秦王嬴政一统天下,横扫六合,此乃不世之功,当更王以赞之。 古之先贤莫能与之比,乃兼三皇之德、五帝之功,前所未有、前无古人之者,因此当号曰:“皇帝”。 又因始皇帝之德,无有前人孤寡之薄,而废“孤”“寡人”之称,称而为“朕”,乃废朕之民间所用。 群臣称之陛下。 秦王嬴政闻言谦逊言,自己不过是做了一些小小的举动而已,怎么能担当的起此等荣幸之称呢? 是故辞之。 月余。 左相吕不韦上书再请之,秦王嬴政依旧推辞。 后,秦王政十一年,夏。 咸阳城大雨,有玄鸟出岐山,而登五岳,天地之间多有祥瑞而出。 泰山之石滚落凡尘,村民发现这石头的时候,其上刻着“始皇帝嬴政”五个大字,因此觉着这是天命所归,将其以祥瑞的名义敬献给了始皇帝。 是故,以陈仲、吕不韦、陈赞为首,群臣再次上书请求。 这一次,秦王嬴政答应了。 秦王政十一年夏,秦王上皇帝尊号,秦王嬴政为始皇帝,又为高祖始皇帝,追封先父庄襄王为太祖皇帝,自称为“朕”,而群臣称之为陛下。 同年,始皇帝更元,由原本的“秦王政元年”为“始皇帝元年”。 自此,华夏大地上第一次出现了皇帝的称号。 陈府 王绾坐在陈仲的面前,脸上带着焦急的神色:“陈相,您怎么能够任由陛下胡闹呢?” “难道您不知道郡县制度的弊端么?” 第三章:陈氏在行动【求订阅】 “若继续任由陛下这样下去,秦国历代先王的努力便会毁于一旦啊!” 王绾说这话是真心实意的并没有一点点的私心,他的功劳也不至于可以成为诸侯王,所以他是单纯的觉着分封制适合如今的大秦。 而陈仲听了王绾所说的话,无奈的叹了口气,将自己昨日与嬴政交谈的内容告诉了王绾。 他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王绾的神色。 待到陈仲将昨日的事情说完,王绾坐在那里也沉默的低着头,声音中带着些许的无可奈何。 “原来陛下竟然是这么想的么?” 王绾叹了口气说道:“只是我依旧担心,其实王上大可以先施行分封制,而后再施行郡县制的不是么?” 陈仲看着王绾反问道:“可什么时候才是合适的时机呢?” “我们预测在五十年后,历经两三代人之后,便会合适实行郡县制了,可这毕竟只是我们的猜测而已。” “再者说了。” 陈仲沉吟了一下后,才轻声道:“五十年啊,你我能够活到那个时候么?” “陛下.” 之后的话没有说完,但王绾猜到了后面的话是什么,那便是嬴政能够活到五十年后么? 迄今为止,历代秦王活的时间最长的是昭襄王。 可昭襄王也不过是执政了五十五载春秋,活到了七十多岁而已,如今的嬴政已经近三十岁了,执掌秦国已经十几年了。 能够坚持到那个时候么? 陈仲看着王绾说道:“你想一想,除却陛下这位统一了天下的始皇帝外,待到五十年后,下一位皇帝能够有这样的威严镇压天下么?” “届时,天下分封诸国,若一个不小心,怕是重演当年邦周旧事。” “且还是十分巨大的概率。” 陈仲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外面说道:“就连我都不能够保证,若是陈氏真的称王了,那么日后哪一位陛下想要将诸国再次消灭的时候,陈氏之国会不会抵抗啊。” “更何况别人呢?” 陈仲语重心长的说道:“更何况,若是到了那个时候,天下再起纷争,秦再一次覆灭诸侯国,那与如今的情形难道不还是一样的么?” 王绾听着陈仲的话语,脸上的神色更加沉默了。 这是一個死局。 事实上,也正是如此。 汉朝在建立的时候,便是吸取了秦朝的教训,实行了“郡国制度”,也就是郡县制度以及分封制度并行的一种制度。 这是一种缝合怪。 他拥有两种制度优点的同时也拥有两种制度的缺点,这甚至成了日后汉朝覆灭的原因之一。 甚至就在汉朝初期,郡国制度也为汉朝带来了巨大的问题。 七王之乱是其一,甚至就在刘邦这位汉高祖时期,也多有翻盘的“王”。 一直到了后来,汉武帝施行了“推恩令”,这种无懈可击的阳谋算是克制郡国制度的一种有效措施,可即便如此,汉武帝之后也常有诸侯王反叛。 因为“郡国制度”一旦有了一个开端,那便不会有终止的那一天了。 我的父亲能够封国,难道我就不能给我的儿子封国了么? 哪一个皇帝能够忍得住呢?哪一个皇子能够忍得住呢? 所以,封国便是无休止的了。 推恩令只能说限制了封国的势力,但却并没有限制其他的内容。 施行郡县制度可能会有后患,施行分封制度的话便是将一切的努力全部推翻,秦国这近两百年的努力便是如同虚构。 施行郡县制度与分封制度并行的制度,那么便一定是会后患无穷。 这便是这个新生的王朝所要面临的问题了。 王绾几度想要开口说什么,最后都闭上了嘴巴,之后幽幽的叹了口气,便决口不再谈论这些事情了。 “也罢,便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他沉默了片刻后,开口说道:“陈相,最近儒家那边似乎有些动静。” 王绾看向陈仲,轻声的话语落在陈仲的耳边:“儒家众人似乎并不满意您的所作所为,所以想要做一些事情来对付您。” “我没能探听到更多消息,但这一次他们似乎准备的很充分。” 陈仲眉头微微一挑,脸上带着些许好奇,他倒是想知道儒家准备怎么对付他了。 当即笑了笑说道:“我倒也很想知道,他们想要怎么对付我。” 陈仲的脸上带着些许平和之意。 他并不在意。 翱翔在天空中的玄鸟,如何会在乎那叽叽喳喳的雀鸟之叫呢? 故楚地,某处山中的村落。 袅袅炊烟升腾而起,缓缓的伫立在这一片山村之中,些许人影从山村中走出,走到了一片空地中。 为首的是一个看起来精壮的中年男子,正是项梁。 当初秦国覆灭东楚国的时候,项燕提前预知到了自己的失败,毕竟楚国全盛时期都不是秦国的对手,更何况如今呢? 所以他令项梁带着族中最年轻的嫡子“项籍”以及一众项氏族人在秦国的军队没有包围东楚国的时候,先躲了起来。 而等到东楚国覆灭之后,项梁便带着这些人来到了山中隐居躲避。 他们的愿望依旧是推翻秦朝! 而目前似乎遥遥无期。 项梁看着身旁年轻的孩童,脸上带着些许平静的神色,他不知道自己等人是否能够复国成功,但他却知道另外一件事情。 那便是他们会坚持做这件看似没有希望的事情,直到所有的人全都死亡。 “羽儿,国破家亡之仇,你万万要记住了!” 他咬着牙,语气中带着狠厉和血腥:“我项氏一脉与秦国不死不休!” 当然,如同项氏一脉这样的“逃贼”还有不少,他们都是一些贵族,当习惯了贵族可以剥削黔首,突然自己成了黔首后,这些人都过得不怎么样。 所以他们心中的仇恨就如同火苗一样跳跃着。 他们想要复国。 而他们的手中一定是有一些人跟随着的,即便是黔首也不是所有的黔首都是“聪明”的知道到底什么样子的日子对他们好的。 这些都是隐藏在新王朝下面的波澜。 始皇帝元年,在这个王朝新建立的第一年,许许多多的制度一股脑的被推行了出来,官制也发生了一些变革,但却并没有大的改变。 因为前几任秦王已经改的差不多了。 依旧是“三公”丞相、御史大夫、太尉,三师“太师”“太傅”“太保”,其中前面的三个官职属于“实权职位”,后面的三个官职则是属于“加封”。 在秦王朝统一之后,除却现有的几位“侯”以及“安国君”、“武安君”之外,始皇帝嬴政并不打算再加封其他的君和侯了。 所以“三师”便算是一种类似的加封,但只空有爵位的名头,没有食邑和实权。 在三公和三师之下,则是由“十三卿”扩展而出的“十六卿”,其中除却正常的九卿之外,还加上了咸阳学宫山长、山河使者、司寇、军司马、中车府令、黑冰台使、铁鹰卫令等七人,共称为十六卿。 这十六卿负责的事务各不相同,却又有些相互交错。 比如司寇和廷尉便是有些重合的官职,这是为了互相制约,以平衡皇权的力量。 当然,与十六卿平级的则是“郡守”,如今的秦朝在统一之后,便重新划分了郡县,这次的划分主要是为了打乱之前郡县的“地别”,以让以往的六国黔首混杂在一起,不能形成一股凝结稳定的力量。 天下共有二十个郡,这二十个郡的郡守则是与十六卿并为“两千石”者,乃是平级。 正好暗合三十六天罡之数。 在这三十六个“两千石”下面,官制便又再次复杂而又稍微有些混乱了起来,施行的是“俸禄”与“官职”并行的官制。 有些为“官职”之说,有些则是以“俸禄”为准。 在官制被搞清楚了之后,两件理所应当的大事便顺理成章的被抬上了日程。 其一:祭祀。 其二:分封群臣。 国之大事,唯祭与戎,秦国一统天下横扫六合,此等大业当然是要祭祀以告诉上天以及秦国先祖的。 所以这是头等大事,但这个事情急不得。 因为数百年间都没有可以参考的旧例,所以一定是要慎重再慎重。 其二便是分封群臣了。 这个分封并不是指分封制的分封,而是“封赏”的分封,毕竟秦国能够一统天下建立起来这个雄伟的帝国,也是有诸多群臣的功劳在。 而这功劳簿的第一页第一行,便一定有一个名字。 陈氏。 始皇帝元年,冬,腊月与元月相交之际。 因为尚且没有商讨出来一个合适的祭祀礼节,所以今年的祭祀只是和往年一样,只是先祭告先祖,秦国已经完成了天下一统的大业。 等到挑选出合适的礼仪以及时间,便再次祭祀。 待到祭祀之后,始皇帝嬴政便开始封赏群臣了,没有出乎人们的预料,第一个被封赏的便是陈氏。 这一点没有任何人有质疑。 关于这一点,后世的史书中是这样记载的。 “始皇帝元年,上加封群臣,追封陈氏先祖、安国公陈野为“安国王”,追封陈氏先祖文安公陈慎为“文安王”,追封陈氏先祖靖安公为“靖安王”,追封陈氏先祖陈安为“安王”、追封陈氏先祖陈守为“守安王”,追封陈氏先祖武安公为“武安王”。” “上铸七鼎以赐陈氏,乃昭告天下,陈氏为“王公之族”,此乃秦唯一“异姓王”。” “后,加封陈氏此代家主、安国君陈肃为“安国公”,许其世袭罔替。” “加封陈氏之子,右相陈仲为“仲安候”,许其世袭罔替。” “加封陈氏之子,武安君、太尉陈赞为“武安公”,许其世袭罔替。” “陈氏之幸,一时无二。” 这便是史书中关于这一次封赏对于陈氏加封的记载,若是用简单的四个来形容,那便是“荣宠之至”,没有任何一个家族可以遮掩住陈氏的光辉。 而后的加封还有许多,但加封为“王”的一个都没有,甚至休说是“王”了,就连“公”都没有一个。 唯独李牧、王翦、蒙鹜三人得了一个“彻候”的位置。 就连这三个彻候的位置都是不能够“世袭罔替”的。 但蒙鹜、李牧、王翦三人都没有嫉妒,有的只是深深的羡慕,但他们也知道,陈氏对于秦国一统的贡献太大了! 人家接连五代都在秦国朝堂上,为秦国一统而努力,更是与秦王室多有纠葛不休。 从惠文王开始,连续五代秦王都是陈氏中人的弟子! 有这样的荣宠也是应当的。 而这样的荣宠也让某些躲在暗中的老鼠开始嫉妒起来,但是此时他们却没有表现出来。 等到祭祀结束,这次的加封也算是完成了。 三公的位置中,右相依旧是陈氏陈仲的,左相却是换了一个人,换成了“王绾”,此外御史大夫则是变成了“冯去疾”,太尉则依旧是由陈赞所担任。 三公有四个,这难道不是约定俗成的么? 只是众人再次看到了一个问题,三公中,陈氏竟然足足有一半之数! 这不得不说有些吓人了。 而原本的左相吕不韦则是辞官告老还乡,根据他的说法是“臣已到了知天命的年纪,只想要在家中苟活”。 嬴政并没有挽留这位辞官的左相,这让吕不韦也放心了许多。 当初他“奇货可居”的对象是“子楚”,子楚是嬴政的父亲,无论他如何是“子楚”的恩人,但他毕竟将其当做货物了。 谁知道嬴政会不会记仇呢? 再者说 始皇帝母亲的死,跟他可以说是有直接关系的,若不是他敬献了一个没脑子的嫪毐,赵姬怎么会走到这一步? 于是,吕不韦果断的辞官了。 而他回到家乡后,埋头于“杂家”的“吕氏春秋”著作,日后竟也成了后诸子百家时代的一位“吕子”,杂家也有些声名传扬。 陈府 陈仲、陈赞、陈肃、陈正四个人坐在一起,互相看着对方的脸颊,脸上都是带着些许沉默与慎重之色。 良久后,陈仲幽然叹了口气。 “陈氏的荣宠,太过了!” PS:这一卷开头十分不好写今天把下周日的休息挪过来,等我捋顺了就好写了,一定多更。 第四章:阴谋【一更,求订阅】 荣宠太过! 似乎陈氏一直在担忧这个问题,若是换成其他的家族只怕是要兴奋的飞了起来,但陈氏却并不会。 因为他们太了解历代“君王”的性格了。 陈仲看着陈肃叹了口气说道:“荣宠太过并不是一件好事,烈火烹油的下场往往是不好的,而陈氏想要的不是一时的繁荣,而是千年的传承。” “但我们无法改变陛下已经决定好的事情。” 嬴政的身上有昭襄王的影子,但却比昭襄王更加霸道,昭襄王做出的决定或许还有人可以改变,但嬴政做出的决定却是没有人可以改变的。 也正是因此,他才是始皇帝。 陈正微微皱眉:“叔父,您的意思是陛下已经开始怀疑陈氏,厌弃陈氏了么?” 陈肃倒是摇了摇头,他看着陈仲以及陈正说道:“陛下没有厌弃怀疑陈氏,恰恰相反,陛下想要用这些来告诉陈氏,他的对于陈氏没有怀疑的心,也会继续重用陈氏。” 他自嘲的笑了一声:“甚至这并不是缓兵之计,而是陛下的真心。” 陈仲幽幽的叹了口气说道:“可恰恰是这种真心却让我们没有办法了,因为若陛下怀疑了陈氏,陈氏有无数种办法可以从秦国抽身,并且解决这个问题。” 陈正听懂了陈仲话里面的意思,他有些沉默。 有些时候帝王的宠爱和信任并不是好事,这一点哪怕他的性格没有什么“阴面”也是清楚的。 陈赞也是有些无可奈何的按了按自己的额头,他的父亲乃是“武安王”陈慎,且是如今在场的人中辈分最高的。 他看着坐在院落中的人们开口道:“不必为没有发生的事情烦恼和忧心,怀着一颗“心”做自己该做的事情就可以了。” 陈赞看着陈仲,又看了一眼陈肃,这里的四个人中唯有陈正是不知道陈氏是要“绵延千年”的,其余的人都知道。 陈仲和陈赞是因为有“托梦”之说,而陈肃则是因为他乃是陈氏的家主。 “若是一心为了所谓的“绵延千年”去做事情,那么许多事情难道不就是违背了先祖所留下的祖训么?” 他的眸子中带着些许慎重之色,他望着陈仲、陈肃、陈正三人,说出的话却让陈仲以及陈肃心中一凛:“若是按照你们这般顾头顾尾的,那么日后若是华夏出现了什么灾难,有可能威胁到陈氏的传承,难道你们要后世的陈氏子弟什么也不做,只是为了传承而干看着么?” 陈赞声如洪雷,将陷入迷茫、几乎走入歧途的两个人给敲醒。 陈肃、陈仲缓缓吐了一口浊气,他们的眼神中迷茫已经尽数消失了,陈氏差点在一個重要的历史关头走向了错误的道路! 桃花源中 陈野看着这一幕,眼神中不自觉的带着了些期许,这才是他想要的陈家! 若只是为了打通“千年世家”的这个传统结局,从而获得游戏最后的胜利,他为何会在最开始的时候改变秦国的命运? 一步步的推动历史的波澜? 难道只是为了一个传承千年、在历史的河岸边走着,什么也不管不顾的陈家么? 不! 绝对不是的。 他想要建立起来一个能够汇聚历史大潮的“官渡陈氏”,一个屹立于历史浪潮中,掀起巨大变革的陈氏。 所以,陈氏的每一步都走的至关重要。 陈府中 陈正没有理解自己的父亲以及几位叔父、甚至是大父的话语和改变,他当然看出来了陈仲和陈赞那眼神中突然显露出来的惊骇以及醒悟,但是他并没有询问。 他只要做好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就可以了。 所以他再次将话题拉了回来:“所以我们该怎么办?” “就任由朝堂上的事情继续这样发展么?” 朝堂上,因为陈氏占据了太大的比重,所以一些人开始对陈氏有了些许微词,而陈氏却不会因为这些所谓的“微词”自己避嫌。 因为敌人害怕自己太过于强大,所以就自断四肢? 这是什么道理? 害怕自己死的不够快的道理么? 陈仲看着陈正,眼睛中带着些许的唏嘘,没有想到最后还是自己这位看起来“脑子不怎么好用”的侄子脑子最好. 这着实是一件让人惊奇的事情。 于是他低声说道:“你不必做什么,事情交给我们就好了。” 陈仲拍了拍自己这位侄子的肩膀,脸上的神色更加唏嘘,而后说道:“你继续“问心无愧”。” 陈肃看着自己的儿子也是无奈扶额,但最后也没有说什么。 陈氏的祖训便是如此。 问心无愧! 哪怕有朝一日,陈正死在自己的前面,他也绝对不会后悔! 官渡陈氏 一直以来,留在官渡陈氏的都是陈氏的二房一脉,后来长房一脉回来,这里又交还给了嫡长,但自从之前陈正离开了官渡去往咸阳城了之后,主理祖地的又变成了陈氏的二房一脉,也就是陈靖这一脉。 陈学离开官渡成为了山河使者,后逝去了之后,这里又交到了“陈君”的手中。 陈君是陈学的嫡子,和陈仲是一个辈分的,倒是比陈肃高了一辈。 他如同他的名字一样是一位谦谦君子,并不怎么掺和到家族的事务当中,这也就导致了另外一件事情——即:陈氏中出现了一些仗着陈氏威名而为非作歹的子弟。 这些人甚至算不上“纨绔子弟”。 什么叫做纨绔子弟呢? 家中有权有势,但却不思进取,讨好长辈从而获得一定宠爱、并且虽然学业不好,但是对于其他的旁门左道,以及一些高雅的事情如“琴棋书画”非常精通的人,这才叫做纨绔子弟。 所以这几个顶多只能够算是陈氏的害群之马而已。 而这群害群之马,便被盯上了。 被一个已经存在了一百多年,虽然一直没有完成自己的目的,但却一直坚强的传承下来的“攻陈之盟”盯上了。 他们决定用这些人作为“筏子”,即便不能够让陈氏的形象受毁,也要让陈氏之间的关系受到挑拨和离间。 毕竟一个巨大的家族,怎么可能全都是君子呢? 于是,一场阴谋在暗中开始波及。 在桃花源中看着这一幕的陈野则是没有丝毫反应,陈君的确是一个“君子”,但是他不适合掌控这个巨大的家族,这一点是陈肃以及陈仲、陈赞等人没有看明白。 陈氏的发展若是一帆风顺的,那么日后若是遇到什么困难,自己来不及“托梦”,亦或者没有托梦的机会了呢? 等到了那一日,便是毁天灭地的打击了。 也正是因此,陈野才会只是看着,他想要陈氏经历一些风浪,唯有经历过风浪的家族才能够继续长久昌盛。 章台宫 嬴政坐在那里,神色幽深。 他在等待。 PS:吹过的牛终究是要打脸的,开卷虽然有大纲但是写着还是很痛,还是日常先四千-六千。 第五章:陈氏歌【二更,求订阅】 关于陈氏这几年,尤其是在陈肃也离开了官渡后的情况,要说谁最了解,那一定是嬴政。 因为黑冰台的人监察天下,所有人都逃不过黑冰台的眼睛。 一阵细微的脚步声响起,顿若走了过来,脸上带着恭敬和畏惧之色:“启禀陛下,陈氏中那几人的罪状证据等,全都已经给右相和司寇送过去了。” 嬴政微微颔首,站了起来看着远处的天空,天空上云朵漂浮着。 “陈氏为秦国付出了太多太多,秦国应当允许陈氏有些许的瑕疵存在。” 事实上,在知道陈氏有瑕疵的时候,嬴政比谁都开心。 因为你不一定会害怕一个有瑕疵的人,但你一定会害怕一个完美的人,有些时候完美的人才是最可怕的。 要么他拥有极其强大的自律性,要么他拥有非常强大的“伪装性”。 若是前者还好,但若是后者. 那你便要思考一下,他伪装的目的是什么了。 是你的皇位,还是其他的? “朕给陈氏机会,也希望陈氏能够抓住这个机会啊。” 如今天下一统,并且嬴政已经暗中开始实行变革,他想要再次举起“商鞅变法”与“陈野变法”的大旗,让这个新生的帝国更加长久一些。 郡县制度的弊端是没有办法解决的,那么就用其他的办法、其他的事情去堵住这個窟窿! 虽然说堵不如疏,但暂时没有“疏”的办法,那就只能够去堵了。 把一切都给堵上。 秦国或许还能够逆流而上。 嬴政的计划很好,他回过头看着挂在墙壁上的堪舆图,眉宇中带着些许的傲慢与坚定。 四十年。 只要大秦能够坚持四十年的时间,那么一切的“妖魔鬼怪”“牛鬼蛇神”都在在他的计划下化为乌有,大秦也就可以真正的绵延下去了。 即便不能够万世,但和邦周一样绵延七八百年问题是不大的。 他幽幽的叹了口气,大秦能够坚持到那个时候么? 或许能吧 在嬴政的计划中,这是两代、甚至是三代帝王的一个漫长计划,将所有的国人都想尽办法转化为“秦人”,只要他们承认了自己是秦人,只要这三代中秦国不出现昏君、那么便能够完成。 这是一个略微有些“赌”和“疯狂”的计划,但嬴政相信自己能够完成。 当年他的曾大父都能够活到看到他的时候,难道他不能活到见到自己孙子的日子么? 陈府 陈仲、陈正、陈肃三人坐在一起,他们看着从宫中紧急从过来的奏疏,脸上的神色十分难看。 陈赞并没有来这里,因为陈赞的年岁逐渐大了,如今他能够安眠已经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了。 所以此时只有这三人,但这三个人也足够了。 陈仲看向陈肃,神色中带着些无奈:“肃弟,你怎么能够让七叔自己留在官渡呢?” 他叹了口气说道:“陛下遣顿若送来的这些证据,你可都是看了?” 陈肃的脸色同样十分难看,他将这“证据”一点点的看完后才吐了口浊气:“我一直以为,七叔就算是不怎么会治家,但总不至于让陈氏走错了路。” 他苦笑一声:“倒是我错了。” 陈正此时倒是没有任何的反应,他将手中的证据扔到了桌子上:“这有什么?” 他看的比陈仲和陈赞更开:“陈氏到如今已经绵延了近百年了,到我这一代已经第五代了,父亲和叔父应该不知道如今的陈氏有多少人吧?” 陈仲一愣,他确实是没有关心过这些。 或者说,除却一部分真正的“嫡系”,嫡系中的嫡系外,他没有关心过陈氏那些繁多的子弟。 陈正微微一笑:“陈氏的第二代只有五个人,但陈氏的第三代已然有四十余人了,而等到了陈氏的第三代,也就是赞祖这一代已然近百人,第四代也就是父亲和叔父这一代,已然有一百五十余人,到了我这一辈加一起陈氏族人已经到了两百多人。” 他叹了口气说道:“这其中,怎么可能真的人人如龙呢?” “怎么可能每个人都遵守家风呢?” “若是真的如此,陈氏便不是人的家族,而是“神”了。” 陈正点了点桌子上的证据道:“但这并不是什么“错漏”,而是难得的机会。” “陛下将这东西给了我们,为的不是敲打我们,我相信陛下有这样子的心胸。” 他看着陈仲、陈肃,神情严肃的说道:“陛下是在给我们机会,让我们将身上腐烂的肉给切割下来,当这些腐烂的肉被切割下来后,陈氏便再一次“轻盈”了。” “这也是陈氏焕发生机的机会。” 陈正站了起来,看着陈肃、陈仲说道:“我知道,父亲以及叔父下不了狠手,那么便由我来吧。” “我会前往官渡,将陈氏再次肃清。” 他沉默的说道:“之后,还请父亲坐镇官渡。” “陈氏有第一次机会,却不一定能够有第二次机会了。” “日后咸阳城和官渡不能够再汇聚起陈氏所有“治家之才”了。” 陈肃微微点头:“去吧。” 他沉默的说道:“放心大胆的去做,我会是你的后盾。” 陈肃的眸光锐利:“凡有不听从你的、违抗伱的,直接令人杀之!” “若有人有疑问,便说这是陈氏第四代嫡长家主之令!” 他将腰间的玉佩解了下来,而后递给了陈正说道:“拿着他,这是陈氏家主的象征,陈氏的府兵也好,家丁也好,陈氏的其余族人也好,都要听从你的命令。” 陈正微微点头,神色严肃的将麒麟玉接过,而后悬挂在自己的腰间。 夜晚的星空逐渐的绽放出来属于他的光芒,人们慢慢的陷入了梦乡中。 陈正不知为何,只觉着一阵微风吹过,他慢慢的睁开眼抚摸着自己的脸颊,是错觉么? 为何会有风? 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猛地一顿,这是什么地方? 自己为何在这里? 他看见一个身影站在这“桃花源”中,不知为何,陈正确定这是自己的“先祖”,如今被追封为安国王的“陈野”。 “陈氏长房第五代嫡长陈正,见过先祖。” 陈野微微一笑,而后叹了口气,将他引了过来,坐在自己的面前。 “不必惊慌,此处乃“桃花源”,待到你哪一日在现实中逝去了,便会来到这里。” “死亡并不是陈氏的终点。” 他看着陈正,将话题说到了处理陈氏内部“腐肉”的事情上:“我将你唤来,是为了告诉你。” “此次肃清不需要留手。” “陈氏中的“糜烂”也不仅仅是陛下所给的那些,剩下的需要你自己仔细的查看,切记,待你回到官渡后,任何人的话语都不要相信。” 陈野笑着:“凡是有阻拦你的、不服你的,你便让府兵将其押到祠堂之内。” “当着众多先祖的面杀之!” 车马缓缓的在路途之上行驶着,陈正坐在其中。 他抚摸着怀中的长剑,又摸了摸腰间的玉佩,他突然觉着这一次回到官渡后,似乎会遇到一些困难的问题,否则先祖怎么会入梦自己呢? 而想到那一日的情景,陈正心中便有些颤抖。 他在梦醒后找到了自己的父亲,因为他内心莫名的觉着自己的父亲一定知道这个事情,而事实也正是如此。 从陈肃的口中,陈正知道了陈氏传承的秘密。 也同样知道了“死亡并不是陈氏的终点”这句话更深刻的含义,陈氏的嫡系血脉,或者做出了能让陈氏先祖承认的支脉在死后,都会进入到“桃花源”中。 继而得到另外一种意义上的永生! 陈正在知道这个事情后,心中的“正气”更加充足了,他终于知道为何自己的先祖们都能够“问心无愧”了,因为这便是保证。 章台宫 嬴政望着手中告假的文书,脸上闪过些许的笑意:“希望陈正能够令朕满意吧。” 一旁的赵高低声附和道:“司寇定然不会让陛下失望的。” 他犹豫了一下后,又开口道:“只是陛下,那些查到的人中,似乎有司寇的长辈,只是不知道” 嬴政瞥了一眼赵高,笑了笑,没说什么。 司寇府 李斯、韩非两个人坐在那里,眼对着眼,一脸的无可奈何:“司寇就这样扔下还未曾修整完成的秦律,直接告假回去了?” “到底有什么事情能够让司寇这般?” 韩非微微摇头:“我我也不知道。” 他结结巴巴的:“但但.但是,大部分的事情.司寇已已经做完了。” “我们只” 李斯摆了摆手说道:“只需要整理是吧?” 他无奈扶额:“总之先整理吧,一些不确定的东西,留着等到司寇回来了之后再说。” 韩非微微点头。 此次的秦律修订,一部分内容加入了嬴政的想法 官渡 车马到了城门口的时候,陈君以及众多陈氏弟子已经在城门口等着了。 陈正走下车马,却并未如同往日一般和煦的与陈君等人说话,而是直接拿出了自己怀中的令牌,看着陈君道:“七叔公,即今日起,府内一切事宜由我接手。” “包括府兵。” 他眸色危险而又严肃,并不准备和这些人玩什么弯弯绕绕:“另外,即刻召集陈氏所有弟子,半个时辰内我要在陈氏老宅中见到他们。” “若是迟了、亦或者没有到的。” “杀。” “无论什么理由。” 陈君本来正想和陈正寒暄,但突然听到了这些话脸上一顿,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难道是发生了什么? 他当即道:“好!” 扭头冲着身旁的子弟说道:“即刻去通知!” PS:明天赶路一整天,所以请假哦宝宝们,我已经找到感觉了,争取后天恢复更新的时候开始继续八千吧。 第六章:数年间(其一)【一更,求订阅】 吩咐下去之后,陈君回过头看着一脸严肃的陈正问道:“正儿,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陈正并没有对陈君隐瞒,因为之后的事情他或许还需要陈君的配合。 陈君并不是坏人,他只是单纯的不擅长治家,以及太过于信任某些人了而已。 陈正相信陈君的人品,不至于做出什么违背陈氏祖训的事情。 待到陈正将此次事情的原委一一说清楚后,陈君的脸上瞬间阴沉了下来,他几乎是瞬间就想到了什么事情。 因为他不擅长治家的事情,所以即便名义上治家权在他的手中,但一直治理官渡陈氏的则是他的侄儿。 这些年来,陈共每个月都按时的汇报陈氏家中的一些情况,更甚至是将一切都摊开来放在他的面前,因此陈君觉着官渡陈氏中应当没有太多的腐烂。 至于些许腐烂? 在陈君看来,一个庞大的家族需要一些“阴暗”的地方,也唯有这些阴暗的地方才是一个家族长盛不衰的保证。 当然了,陈君所谓的“阴暗的部分”和如今陈氏中所拥有的“部分”,是两个概念。 看到陈君的神色,陈正的心中有了些许了然,看来陈君的确是不知道这些事情。 但. 陈正并没有因此就真的完全信任陈君,他觉着陈君不会干这些事情是一回事,陈君会不会干这些事情是另外一回事,陈正此次回来的目的便是保证陈氏的“纯洁性”。 所以,一切都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他不由得回想起来回来之前被告知的那句话:“谁都不要相信”。 “七叔公不用担心。” 陈正安抚着陈君说道:“此次陛下将罪证交到了陈氏手中,明显是想要让陈氏自己解决,也是给了陈氏一個机会,我此次前来就是为了解决这个事情的。” “父亲和叔父都知道七叔公不是这样的人,您放心就是了。” 陈君的神色严肃,他看着陈正轻咳一声:“那一切便交给你了。” 他冷着脸说道:“不必给我这个老头子面子,无论查出来谁,都依照家法处置!” 陈正却笑了笑说道:“七叔公,陈氏并不是什么罔顾秦律的家族,什么样子的家法能够越的过去秦律呢?一应查处出来的人,全都按照秦律处置也就是了。” 他的话轻飘飘的,但其中的意思却很明显。 什么叫做家法处置? 家法的处置较为秦律来说一定是比较轻的,这是其中一点意味,另外一点则是.若陈正真的这样处置了,那么便意味着陈氏向外宣告“秦律的尊严是可以践踏的”。 当年陈氏先祖誓死捍卫的秦律尊严,如今的陈氏后人怎么能够践踏秦律的尊严呢? 想到这里,陈正不由得看了一眼陈君。 陈君为何会这么说? 难道这其中真的有陈君掺和其中么? 陈正心中的冷肃不由得更多了一些,他只是做好了一切准备,无论最后的人是谁,他都绝对不会轻易放过。 “呼——” 一口浊气从他的口中吐出,带着无数的悲悯。 陈氏祠堂 一众陈氏子弟站在那里,脸上都带着凝重的神色。 此时的陈氏已经是一个庞大的家族了,祠堂外站满了人,因为是在祠堂所以众人都是在小声的讨论着今日突然来的召集。 “你说,会是什么事?” “听说是咸阳城的公子回来了,好像有什么事情。” “公子?是正公子?他不是在咸阳城为司寇么?突然回来时什么情况,难道是家主一脉要再次接手家族了?” “谁知道呢?” 陈氏的“治家”与其他家族都不同,或者说有些过于与众不同了。 一般来讲,一个家族的主理人都是“家主一脉”,而其余众多“支脉”也都是想要争夺“治家”权力的,但陈氏不一样,陈氏的“治家权”本身永远都在“家主”一脉的手中,但其余的支脉不必争夺,是“轮流”掌控。 且任用人的权力唯有家主一脉拥有。 在陈氏中,治家权力并不是一个“好事”,反而是一个“烫手的山芋”。 喧闹的讨论中,唯有两三个人站在最前方神色中有些慌张,他们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中看到了恐惧。 陈正回来了! 一回来便接管了所有的府兵以及家兵,这宣誓着陈氏嫡长一脉对陈氏的绝对掌控。 没有任何人能够反抗。 他们在咸阳城中也是有“人脉”的,也正是因为那些“人脉”所以他们才敢在这一两年内作出一些什么事情。 或许用“勾结他人,为祸陈氏”这八个字来形容他们更加合适。 “踏踏踏——” 一阵阵脚步声响起,远处缓缓的走来一个人,脸上带着从容。 陈正! 陈氏第五代嫡长子!陈氏的下一代家主。 他站在台上,望着台下,声音很平静:“诸位一定好奇我回来的原因。” 陈正环顾四周:“我来之前,陛下令黑冰台使送来了“罪证”,其中便有诸位中某些人的。” 他的神色平和,声音却显得十分冷肃:“陈氏传承至今,不到百年,有些人已经忘记了陈氏的祖训与规矩,” 陈正垂下眼眸问道:“陈共可在?” 陈共,也就是方才站在人群前方脸色发白的一个中年男子站了出来,神色谦和,强行控制住自己的神色:“启禀家主,我在。” 陈正看着陈共问道:“陈氏自在官渡以来,便一直开设的“问心台”,缘何已经数月未开了?” 他从一旁侍卫的手中拿过一卷竹简:“既数月未开,为何这账之上却有问心台的支出?” “这一部分支出何在?” 陈正的声音很平静,让陈共有了些许侥幸之心,难道那位陛下以及家主只查到了这些的东西么? 若是真的 还没等陈共有侥幸之心,便听到陈正继续问道:“另外,我想问你一句。” 陈正走到陈共的面前神色中带着些许不怒自威,他的声音不大,但却让在场的陈氏中人都感觉到了恐惧。 “刘家十五口,王家从军卒中退下来的几位老卒,以及如今河东郡那几位富商的尸骨何在啊?” 尸骨何在! 此话一出,陈共再也没有一丝侥幸之心,匍匐在地上,身体颤抖着。 “请家主饶命!” 陈正却没有看陈共,只是回过头,似乎在看陈君,又似乎是在看虚空一样继续说道:“还需要我将其余的事情一一说出来么?” 陈共不敢开口,陈君上前一步,手中木杖直接敲打在了陈共身上:“孽畜!” 他气的浑身发抖:“你到底还有什么事情隐瞒!全然给我交代!否则休怪老夫与家主无情,将你依照秦律处置!” 跪伏在地上的陈共眸子中神色一变,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样立刻准备说什么。 但此时,陈正却抢先开口:“七叔公,我要纠正你话里面的两点错漏。” “其一,依照秦律处置不是什么无情,人犯了错便要承担自己犯错的代价,无论是谁。” “昔年就算是身为太子的惠文王都如此,难道陈共有什么身份比太子还要尊贵么?比惠文王还要尊贵么?” “其二,不是“否则”,而是“一定”。” “陈共所犯并不是“错”,而是“罪。”若仅仅只是错,那么陈氏中用自己的族规以及家族便可以处置了。” “但“罪”不同。” “必须要依照秦律处置。” “无论如何。” “无论是谁。” 陈正走到了陈君的面前,眼底带着一抹失望之色,他依旧相信陈君不会和陈共同流合污,但此时的他同样也相信,陈君有想要维护陈共的心思。 这是可以理解的。 毕竟陈共是陈君早逝兄长的孩子,陈君一直将陈共当成是自己的孩子看待。 甚至对待陈共比对待自己的亲生孩子还要亲。 陈君回过头,神色略微有些复杂,他的年纪大了,已经做不到原本的那种“君子”行径了,他的父亲为他取名为“君”的目的他没有做到。 但这天下有几个人能够真正的做到一辈子是“君子”,一辈子正直呢? “家主.” 他叹了口气说道:“陛下既然将此事交给陈氏处理,也未尝没有不想让此事高高拿起,低低放下的打算,否则大可以直接将此事拿到朝堂上说不是么?” “既然陛下都愿意放陈氏一马,为何您还要紧紧抓着不放呢?” 陈正嗤笑一声:“七叔公,枉我以为您是有些脑子的,但此时方才知道,您是真的老了。” “陛下将此事交给陈氏自己解决,正是试探陈氏之意,他要看看从前维护秦律尊严的那个陈氏,是真的维护秦律的尊严,还是说只是单纯的想让他人这么做!” “若今日我不这么做,日后陈氏还有何颜面去维护秦律的尊严?” “岂非因小失大?” 陈正有些失望的看着陈君,而后一挥手:“来人,将陈共给我扭送到官府衙门!” “让所有人知道,陈氏并非维护家中子弟之人!” 他的话音落地,在场的众多家丁、府兵具都开口道:“诺!” 随即几个人上前,将陈共按住。 而陈正则是站在那里,闭上眼睛:“还有谁,自己站出来吧。” “否则休怪我无情,一个个将你们揪出来了!” PS:先三千,下一更五-六千。么么哒 第七章:数年间(其二)【二更,求订阅】 听了陈正的话,台下的众人你看我,我看你,脸上都带着迷茫和犹豫。 人群中有几个人已然是无法自控的颤抖了,他们的眼睛里充斥着恐惧和害怕。 随着“扑通——”的声音响起,几个人跌坐在地上。 陈正只是挥了挥手,而后轻声道:“其余人呢?” “难道你们真的问心无愧么?” 这四个字是陈正或者说陈氏一直奉行的规则,他的眼神扫过站在那里的众人,目光额外的在某个人的身上停留了片刻。 陈平。 陈守的孙子,和陈君、陈仲等是一個辈分的。 也是目前为止官渡陈氏中所留下的子弟中辈分最高的一位长辈了,他站在那里,神色淡漠好像所有的事情跟自己没有关系一样。 陈正看着陈平,脸上带着些遗憾和失望。 “平叔公,难道您不准备解释一下么?解释一下您与陈共之间的勾结,解释一下这几年来您家中几位子弟突然多出来的田产,以及突然多出来的“放银”么?” 田产!放银! 任何一个拿出来都不是小事,而陈平只是站在那里,神色看起来十分平和。 他甚至上前一步,看着陈正道:“不错。” “我是做了这些事情。” 陈平抬起头,笑着说道:“陈氏的地位在这里,官渡更是陈氏的封地,我的父亲乃是秦王老师,难道我做不得这些事情么?” 他嗤笑一声:“这偌大的陈氏,整日里高喊着所谓的“问心无愧”,强行要求族中的子弟去做所谓符合你们要求的事情。” “为何别的氏族可以过着奢侈享乐的生活,而陈氏不能呢?” “难道陈氏比其他的贵族差么?” 陈平的脸上带着浓厚的不甘心:“陈氏所求我不懂,但我知道,人生在世,绝对不可以过得贫穷与困苦。” “今朝有权今朝弄,待到他日君王不在宠幸的时候再想要弄权,那便是晚了!” 他盯着陈正:“我不想做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君子,我只想要做一个可以享受自己生活的人!” “这难道有错么?” 陈平说的话很有感染力,让站在这祠堂之前的一部分陈氏子弟都有些心动。 谁人不想享乐呢? 谁人不想过上奢靡的生活呢? 谁人想要一直约束自己的行径,做一个光明磊落的人呢? 没有人。 人都是自私的,而荀子所说“人性本恶”也确实是有道理的,因为人都是以“欲望”构成的。 想要活下去是欲望,活下去之后想要活的更好也同样是欲望。 欲望无穷无尽,但欲望却能够让人活的更加开心。 陈正站在那里任由台下的众人喧闹,他看着一脸得意和肆意的陈平,脸上神色不变。 台下的喧嚣也是逐渐的缓和了下来。 他们抬起头,看着那站在高台上始终不发一言的陈正,希望能够从陈正的口中得到一个答案,至少是一个可以服众的答案。 而陈正只是缓缓上前一步,走了出来,他的目光中带着些许凌冽的寒光:“平叔公,这是我最后一次这么叫你。” “你方才所说的话,着实是可笑至极。” 他摇着头轻笑一声:“想要过上享受的生活并不是错误,这本就是人最根本的欲望之一。” “我陈氏子弟难道过的不是享乐的生活么?难道过的不是奢靡的生活么?” “陈氏如今所过的生活,是在陈氏能够承担的前提下,所能够过的最好的生活了。” “诸位想一想,若是诸位不在陈氏中,不说如今天下一统了,只是单单说前些年天下乱世,诸国征战的时候,有些人能够活下来么?” “你们说其余的贵族利用君王的宠幸过得奢靡,可陈氏若是没有君王的宠幸,能够有官渡这一片封地,并且让诸位在这里过上此等生活么?” 陈正的声音中正平和,他反问道:“难道君王的宠幸是无缘无故而来的么?” “伱们以为陈氏传承五代秦王,至今为止还能够得到君王的宠幸和信任依靠的是什么?” 他走到陈平的面前,直视着陈平的眼睛,他没有忽略陈平眼睛中那一抹一闪而逝的畏惧:“陈氏能够走到今日,依靠的便是你们所厌弃的“问心无愧”与“君子之行”。” “若你们抛下这些而觉着那些贵族的奢靡是想要的生活,那么你们很快就会丢失“立身之本”,而失去了君王宠幸的陈氏,还能够让诸位过上如今的生活么?” 陈正的声音并不大,他只是用最平常的声音诉说着自己的疑惑。 “我并不阻止你想要过上好的生活,但你的生活是你自己负担起来的么?” “你让家中的子弟打着陈氏的旗号侵占黔首的田地,将其据为己有;你让你的孩子打着陈氏的旗号,外出放银,放的时候好好的,但你却故意给他们制造麻烦,让他们还不上,而后占据他们的田地甚至儿女,将其买卖。” 陈正幽幽的说道:“你的所作所为,触犯的并不是陈氏的家法,而是秦律啊。” “支撑你之前所谓奢靡生活的,并不是你自己,而是整个陈氏的信誉。” 陈正看不到“系统面板”,也不知道有系统的存在、政治信誉度的存在,但是他回到官渡的时候,能够明显感觉到这里的变化。 陈氏的“信誉度”似乎在慢慢的下降。 如今下降的还不明显,是因为大部分的人依旧相信陈氏是好的,只是陈氏中有几个蛀虫而已。 他扭过头,看向站在那里茫然的众人:“诸位难道没有感觉到不对么?” “前些年出门时候,黔首的敬重如今去哪里了呢?” “若继续这般下去的话,久而久之,陈氏又与那些如坠星一闪的家族有什么区别呢?” “百年转瞬如枯骨啊。” 陈正的声音中带着些许意味深长,他只是淡淡的看着站在那里的陈平:“我说这些,并不是为了找一个借口处置你。” 他的声音不变,但显得有几分嘲讽和冷笑:“我只是想要让众多陈氏子弟知道,你奉养你一家的,是整个陈氏的信誉!是整个陈氏经营数百年的骨血!” 陈正自然可以直接将陈平押到祠堂后杀掉,甚至可以将他扭送到衙门中。 但那样会让陈氏内部的子弟们觉着他过于冷酷无情,毕竟陈平算是他的长辈,是陈氏第三代。 他需要让陈氏的子弟对“陈平”也憎恶起来,而最好的办法便是让他们知道。 陈平的“快乐”是建立在他们的痛苦基础上的。 这是最能够唤醒人心中恶的办法,便是告诉他们,他们本身的利益遭到了“损害”。 陈正看着周围陷入沉默的众人,微微一挥手:“将陈平送往衙门。” 他低声道:“此外,十日之内,任何人不得出入官渡,不得擅自离开,不得.” 一连串的不得从陈正的口中说出。 他既然回来了,就没有打算高高抬起,轻轻放下,他要将“陈氏”彻底的清洗一遍,该用家法的用家法,该送到衙门中依照秦律处置的按照秦律处置。 没有人能够是“例外”。 这便是陈正回来的目的。 章台宫 顿若低声的汇报着陈正在官渡的所作所为,一点都没有遗漏,包括这几日陈正查看官渡所有陈氏弟子,一个一个的像是筛沙子一样的筛选。 哪怕是一些顿若自己看起来都有些“细微”的错漏,陈正也没有遗忘。 这些日子,陈氏的祠堂外跪满了人。 陈氏的府外,惨叫声也是一个接着一个。 陈氏的府内,金钱也是如同流水一般流了出去,流到了他们原本的方向。 陈平一家子的罪行陈氏也没有丝毫抵触的承认,而后尽可能的帮助这些人重新生活。 一块块腐烂的肉从陈氏的身上切割出去,而后被弃置荒野,剩下的“躯壳”再次重焕生机,野蛮的生长在这一片中原大地之上。 这便是“陈氏”的自救。 相关陈氏的歌谣在天下流传。 始皇帝二年,陈正处理完了家中的事务后,坐在车辇上朝着咸阳城而来。 他其实没有想到,仅仅是百年的时间陈氏便已经腐化至此。 几乎是四成多的陈氏子弟身上都有问题,当然,大问题不多,有的只是一个个的小问题,但这也足够表明陈氏的问题了。 陈正幽幽的叹了口气,或许一个巨大的家族发展起来都是有这样的问题吧。 大树在默默的长大,提供阴凉的同时,它的内部也必定有些“蛀虫”。 而也正是这一年,始皇帝嬴政再次不顾所有人的阻拦,确定了天下并行的制度,郡县制。 这一次,朝堂之上几乎没有人阻拦他了。 因为阻拦嬴政的人,要么被嬴政放逐,不能够再加入到秦国的核心朝廷之上,要么便是被嬴政说服,从而开始支持嬴政起来。 嬴政对这些并不在意。 因为他知道,青史昭昭会记住所有人的“贡献”和行为,他相信即便如今无人能够理解他的选择,日后的历史上也会有诸多的人认可他、称颂他。 这是嬴政的自信。 他坚信如此。 始皇帝三年,天下一统后逐渐的平静下来。 待到黔首们适应了秦国的生活后,嬴政要开始实行他的计划了。 第八章:“疯”【一更,求订阅】 计划很简单,但又很疯狂。 嬴政想要让天下人都真正的变成秦国人,有两个办法。 其一:一点点的在时间中磨损,以长久的时间去更新换代。 这种办法的优点是稳妥,但缺点是需要的时间太长了。 秦国还能够有那么多的时间,去一点点的将这些人全部都消化掉么? 嬴政对此表示怀疑。 更何况,如今他选择的是郡县制,这种办法与郡县制有些许的“冲突”,不,也不能够说是冲突,只能够说是“互相磨损”,或有事倍功半的效果。 而正是因此,嬴政选择了第二个办法。 迅速的消耗以及更新换代。 在生与死的界限中,让过去的地域区分不是那么明显。 换句简单的话来说就是:战争。 继续发动战争,在战争中令上一代的人死去,而后辅以其他的手段令黔首繁育生养下一代。 如果说第一种方法是在时间的长河中慢慢的等待,等待着人自然而然的老去,然后让新的人出现在一个和平的、熟悉的、统一的秦国中,那么这一种手段便是人为的“干预”。 想要改变天下人的想法,唯有这两种手段是较为迅速的。 当然,还有一种更加不讨好的、吃力的办法。 那就是“教育”。 逐渐的、用几十年数百年的时间一代代的教育,辅佐以第一种方法,将人们彻底转化为秦国人。 但嬴政等不及了,他真的等不及了。 事实上,子楚的死亡并没有出乎嬴政的预料,因为嬴政知道自己的父亲从小服用“仙丹”。 或许是出自所谓的父子亲情,子楚服用“仙丹”的事情唯有嬴政以及子楚、夏姬知道,当然,后来这个事情没有隐瞒得住,很多人都知道了。 嬴政年幼的时候,也曾经跟随着自己的父亲一同服用“仙丹”。 但后来,因为年岁见长,他与子楚的关系也逐渐的淡漠了起来,子楚便没有再带着他服用仙丹了。 当日子楚死的时候,嬴政是感觉恐惧与害怕的,因为他知道子楚的死因。 他同样开始怀疑自己的身体 当然了,太医令检查后的结果是好的,他的身体没有什么问题。 但嬴政依旧不放心。 所以他选择了第二种办法,想要用这种办法快速的将秦国使用郡县制的“后患”给消除,他不是不相信自己的孩子,他只是有些不想将这些事情交到其他人的手中。 站在章台宫中,嬴政长长的叹了口气,脸上的神情中带着犹豫和迷茫,他不知道自己这样的选择是对是错。 但是他知道,自己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秦国做出了前所未有,古今不存的事业,那么他这個“始皇帝”就必须是要承担这样的风险。 他不能够让任何人看出他的“恐惧”与“怯懦”,他需要表现出来的、秦国需要他表现出来的,都是一往无前的锐气。 唯有如此,方才是“始皇帝”。 始皇帝二年的秋天很快的就到来了,在这个秋天,方才统一了、且安定了两三年的庞大帝国,又传出了些许风声,战争好像并没有就这样子停止,反而或许还会继续。 战争的烟火让天下众人都十分恐惧,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咸阳城的方向。 他们希望端坐在高台上的那位万王之王、那位始皇帝陛下能够告诉他们,战争已经结束了,他们不必再经历战火了! 咸阳城,章台宫中 大殿之上,群臣站立,脸上的神色都是带着凝重与肃穆,他们都知道今日朝会之上会说什么,但是他们都在畏惧。 李斯、韩非、张良、陈仲、陈正、王翦、蒙恬、蒙鹜、冯去疾、冯劫等人都站在那里,此时的大秦可谓是人才济济,群星闪耀异常。 嬴政坐在高台上,神色不变只是轻声问道:“诸位对此有何看法?” 这说的是之前王翦所提议的“伐百越”的事情。 众人都沉默着,他们都知道,这个提议看似是王翦提出来的,但实际上却并不是,而是坐在那皇位上的人默许的,谁不知道王翦最听从嬴政的话? 唯有冯劫站了出来,神色凝重:“陛下,如今天下方才一统,黔首们刚刚过上了稳定的生活,如果此时就继续发动战争,是否会引起民间的厌战情绪?” “再者说了,大秦如今一统不过是两年时间,是否需要等日后再说?” 王翦却是上前一步,声音中带着冷肃:“陛下,御史大夫所言虽然有理,但如今大秦的情况却并没有那么差。” 他转过头叹了口气说道:“而不能够停止战争的目的是,军功制度不能够停歇啊。” “大秦士卒善战源自于商君变法中的军功制度,这也是如今天下安定的基石,可若此等基石断裂,那么寻常黔首没有了这个“登天阶”恐怕长久之后会出大问题啊!” 王翦的眼睛中带着疲惫,他之所以会赞成始皇帝的想法,便是因为如此。 他有些惆怅的看着站在一旁的陈赞:“此时武安君尚且还在,还能够压的住那群人,若是武安君那该如何呢?” 陈赞站了出来,同样表示赞同。 他轻声说道:“陛下,我的寿数也就是这几年了。” “便让老臣最后为了秦国、为了陛下再做一些什么吧。” 陈仲上前,他看着陈赞的背影,微微的闭上了眼睛,而后表示了对此事的支持。 他抬起头看着坐在最上方的嬴政,声音中带着几分惆怅:“陛下,臣附议。” 陈仲表示同意之后,众大臣再次哑然。 此时朝堂上重量级的人物当中,陈赞、王翦、陈仲都表示了赞同,就算冯去疾父子以及王绾都表示反对,效果大概也都不是很大了。 更何况,王绾此时也站了出来,表示对此事的赞同。 他同样清楚,此时秦国的情况不适合再拖下去了. 既然始皇帝都不在意这百年的基业,想要赌一把,那么他这把老骨头便是跟着始皇帝一起赌一把又能如何? 秦之一统乃是天命所归。 或许上苍会再次帮助秦国一把! “臣附议。” 随着王绾的表态,此事彻底的定了下来。 始皇帝二年的秋天便如此痛快的过去了,紧接着而来的便是一个寒冷刺骨的冬天,秦国之前依仗着田地私有制度而积攒下来的粮仓正在逐渐的消耗. 而这个冬天的噩耗还不仅仅如此。 始皇帝二年冬腊月,十七日。 一向身子骨颇为硬朗的陈仲病倒了。 这一场大病来的很奇怪,也很迅速,好似一记重锤直接砸在了他的身上,让这个一向刚强的老人躺在床榻上,几乎是不能够起来了。 嬴政听说了这个事情之后十分紧张,派遣了数次太医令前来医治。 但最后效果都不是很大。 始皇帝三年的春天在寒风中到来了,但陈仲却永远留在了那个寒冷的冬天。 秦国的右相再一次空缺了。 来不及悲伤,始皇帝三年的春耕便开始了。 秦国一统之后,天下之间的政务以及丞相手中需要处理的事情再次增多,这个位置不能够空缺太久。 嬴政的本意是想要让陈正继承这个位置,而司寇的位置则是再次交给陈正的儿子,亦或者是陈仲的儿子、孙子。 但陈正拒绝了。 他觉着自己的能力暂时不足以担任大秦帝国的右相。 但他最后却也没有能够完全拒绝,因为嬴政启用了“王绾”为右相,任陈正为“左相”,原本司寇的位置则是交给了陈仲的儿子,陈氏第五代的一位较为优秀的子弟。 同年,担任司寇的那位子弟以及担任太史令的“商传”被嬴政交代了一项重要的任务。 “修史”。 每个朝代、每个国家的史书都是这个国家最重要的一件事情之一,所以嬴政将这个事情交给了他比较放心的“陈氏”中人,在他看来,陈氏与秦国是捆绑在一起的,尤其是在孝公之后。 他不求陈氏美化他们,只求陈氏能够公平公正的编撰秦国的史书。 嬴政觉着,自己没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够写的。 包括前两年他将陈仲气走了之后,又亲自前往陈仲家中请自己这位老师的事情。 那是一件并不算大的小事。 时间匆匆如同流水一般的逝去,这一年的秋天,大秦帝国正式向百越宣战了。 但秦国并没有走上历史的老路,因为有“陈正”以及“陈赞”在。 陈赞、王翦为主将,各自率领一路军队前行,他们的麾下李牧、王贲、李信、蒙恬等人都各自为副将,在战争爆发之前他们派遣商人前往百越打探消息。 嬴政更是在多方考虑后,派遣了黑冰台的人前往。 他不相信任何人,只相信黑冰台的人。 而这一举动也避免了秦国三征百越的事情出现,秦国在一开始就准备拼尽全力——这一点从嬴政派出去的将领人选便可以看出来。 在战争开始的时候,咸阳城内的官吏们也发现了一些“细微的变化”。 那便是陈正这个丞相与陈仲最大的不同。 第九章:冲突【二更,求订阅】 咸阳城的人们以及秦国的人们暂时没有感觉到太大的不同,但秦国的官吏们率先感觉到了不同。 在陈正登上“左相”之位,而王绾成为右相了之后,人们本以为朝堂之上陈氏的势力会受到打压,毕竟王绾并不是陈氏的人。 但事实与之恰恰相反。 陈氏的势力不仅没有受到打压,反而是再次抬头。 比陈仲时期还要强大。 因为“陈正”的风格与陈仲不同,陈仲乃是陈鲈的子嗣,又是自小跟着自己的父亲学习,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说是“道家”一脉的子弟,学习的也是道家的“无为而治”之风。 颇为潇洒自在,与陈鲈的老师,当年的庄子一模一样。 但陈正不同。 陈正是陈肃的孩子,是陈氏第五代的嫡长子,陈肃是陈昭的孩子,是第四代的嫡长子。 他们走的都是当年“陈野”融会贯通,百家包容的路子,只是每一代的陈氏家主、嫡长所走的路子中“核心”都不太相同。 陈野的是“杂”,陈慎的是“儒”,陈昭的是“墨”,而陈肃以及陈正则都是“法”,以法家思想为核心,融会贯通百家之长所汇聚成的“百家包容”。 当然表现出来后,表现的形式也正是“法”。 若说陈仲是如同春风拂面的“春水春风”的话,那么陈正便是寒冷酷烈的“冬雪”,王绾自认为自己年纪大了,之所以他能够成为右相便是因为陈正的推辞。 所以王绾一般来说不怎么管事。 这也就导致朝堂之上,陈氏的势力再次迎来了一个抬头,而又因为陈正的性格太过于刚正了,甚至刚正到了他为了维护秦律可以多次与嬴政僵着的缘故,所以以往自己压制自己的“陈氏”,在这个时代、在这个始皇帝的时代,迎来了真正的巅峰。 在此之前,无论是陈野时期还是陈慎时期,亦或者是陈昭、陈仲时期,陈氏都会好好的限制自己,不会正面的去对抗皇权与皇帝。 即便是与皇帝有不同的想法,他们也多会委婉的去解决。 但陈正不同。 陈正学不会委婉。 这也是为何陈肃当年十分担心他的缘故。 日子便在这样的情景下一日日的过去了,陈氏的势力也逐渐的扩张,陈正在不自觉中成为了“权臣”。 当然,无论多么强大的权臣,最后都会臣服于“始皇帝”的威严肃穆之下。 就如同陈正一般。 官渡 在上一次陈君等的事情发生之后,陈君便自请前往祠堂之中守祠堂了,自此之后不再出来。 陈氏中能够做主的人也便没有几个了,于是陈肃再次回到了官渡坐镇。 当然,跟随他一起回来的还有陈正的嫡长子,陈居。 陈肃并不放心陈居和陈正居住在一起,也不放心陈正教导陈居 他在年轻的时候,因为周游列国以及办学的缘故,所以没有用心的教导陈正,因此让陈正长成了如今的这一副没有城府的样子,他已经够痛苦了,若是他的长孙也和他的长子一样. 陈肃无奈扶额。 一旁看起来方才五六岁的陈居站在陈肃的面前,拉着陈肃的手笑着,脸上带着一团暖暖的笑意:“大父不要难受,居儿在。” 他踮起脚尖,为陈肃擦拭去额头的汗水。 “居儿会乖乖听话的。” 陈肃的心如同融化在一滩水中,脸上带着些许柔和的笑意。 “好,大父知道,居儿最听话了。” 他站了起来,拉着陈居的手往前走去:“走吧咱们去“拙身楼”,那里有陈氏的藏书。” 章台宫 嬴政的神色阴翳,他的身旁赵高站在那里,静悄悄的为其布菜,一边低声说道:“陛下,陈相也不是故意冒犯您的。” “他只是太过于执拗秦律了。” 嬴政冷笑一声,他与陈正并没有什么师生情谊,所以他对陈正的忍耐性也是不如陈仲的。 “执拗于秦律便能够当众顶撞朕么?” 他的手握着面前的茶杯,脸上带着些许冷酷之色,若非陈正真的没有什么坏心思,也不是故意顶撞他,更是陈氏此代的家主他早就将其罢官了! 随着他的年岁逐渐上涨,加之一统天下的威严,天下间还有几個人敢这样与他说话? 只有一个陈正了! 嬴政抚摸着自己胸口的气,心中的不顺缓缓的消散。 他闭上眼睛,心里则是想着另外一个计划。 如今天下一统,他想做另外一件能够彰显他“威严”的事情了. 那便是如同古代帝皇一样,封禅泰山! 陈府 陈正坐在那里,与对面的韩非交谈,韩非这些年来结巴好了很多,但在公众场合说起话来依旧是有些结巴的,但他在私底下,尤其是和陈正在一块的时候,倒是如同常人一样了。 或许是因为他从陈正的眼神中从来就看不到“嘲笑”的神色吧。 “陈兄,你今日不该如此的。” 韩非的脸上带着无奈,他为陈正倒了一杯茶后说道:“你也是知道的,陛下的脾气日渐的霸道了起来,你即便是觉着那件事情再怎么不对,也不能如此啊。” “当着众多朝臣的面你就顶撞陛下,这幸好是陛下的心胸宽阔,若是.你又该如何呢?” 陈正坐在那里,以一口清茶将自己心中的怒火剿灭。 他疲惫的按着额头,事实上他也不想要与嬴政有任何冲突的,但是他和嬴政之间有一些观念上的差别,他不由自主的看向韩非说道:“韩兄,你应当也知道的,陛下的想法是很好的,但他想要一步跨越那么多这是不现实的。” “如今秦国正在攻伐百越,虽然不能够说是十分艰难,但却绝对是不简单的。” “在这种情况下,陛下还想要再次攻伐匈奴.” 他看着韩非道:“秦国哪里有这样的国力去支撑呢?” 韩非倒是有些沉默,片刻后他盯着陈正的眼神说道:“事实上,陛下的想法有没有可能并不是真的想要攻伐这两个地方,而是有另外的打算和目的?” 他犹豫了一下,继而小声的推测:“我怀疑,陛下是想要用这两场战争当做“利器”,用来消耗那些心中依旧有他国故土的黔首们。” 韩非从怀中拿出了一卷竹简:“这是之前张良给我的竹卷,其上记载着关于韩地此次征兵、牺牲的人数以及补偿。” “张良本来是没有什么怀疑的,但是他从中看到了以往许多反秦国统治之人的名字” “所以便来找我了。” 将竹简放在桌子上,韩非的声音有些飘忽,他事实上已经没有反秦复韩的想法了,但在第一次听说这个事情的时候,还是有些震惊和不可置信的 陈正拿着茶杯的手一顿。 他知道韩非的猜测不是假的,是真的。 他反对始皇帝攻伐匈奴的想法也不是因为他刚才说的原因,而是因为他觉着始皇帝的想法太过于激进了,所以想要劝一劝始皇帝。 但是陈正又不能够和韩非直说,所以便想了那样的理由。 倒是没有想到,韩非竟然早就知道了。 陈正看了一下韩非的眼神之后,轻声叹了口气,看着那竹简轻声道:“陛下的想法太激进了” “他到底在担心什么呢?” 韩非同样摇摇头表示困惑,如今的嬴政正值春秋鼎盛的年纪,加之身体一向很好,他最少还有二十多年的光阴去解决这些埋藏的隐患。 为何这么着急呢? 这一点不仅仅是他们两个不理解,其余的人也都不理解 但他们的不理解并没有能够阻拦嬴政的脚步,嬴政的霸道也正是在这两年越发的明显了。 始皇帝四年的夏天,在暴雨雷霆声中,阴阳家观天象之说,上奏始皇。 说是匈奴之人在暗中图谋秦国气运。 始皇帝大怒,并且宣告要再起伐匈奴之战。 听到这个消息,有些人是开心的,有些人则是悲伤和痛苦的。 那些只想和平的人被迫的拿起手中的武器,他们朝着边疆的方向走去,眼神已经麻木无比,和平啊和平!和平何日能够到来呢? 以往以为秦国一统天下之后便能够享受安定的生活了,可如今呢? 如今并没有啊。 一些人开始暗中的后悔了。 始皇帝四年,接连两处战场的宣战让秦国承受着强大的压力。 蒙鹜、李牧两个人被从百越战场中调遣了回来,前往北域边疆镇守,缓缓图之,以图谋对匈奴的战争。 此时的匈奴虽然已经恢复了一些元气,但依旧是听到秦国的名声就开始害怕。 大部分匈奴人居住在狼居胥山附近,稍微南下了一些,而有一部分匈奴人则是脱离了匈奴的统治,开始缓慢的朝着大秦的方向而来。 始皇帝五年。 章台宫中 日渐威严的始皇帝与日渐疲惫的陈正对立而坐,嬴政的神色中带着些许平和,他看着陈正道:“朕准备泰山封禅,陈相可有什么想法?” 陈正坐在那里,对于这件事情他倒是真的没有什么看法。 嬴政值得泰山封禅。 他轻声道:“臣听从陛下所说的。” PS:嘿嘿,找到感觉了,明天争取恢复八千或者一万吧。 第十章:人定胜天【一更,求订阅】 两人对视,陈正神色不变,他看着嬴政,迎着他的疑惑和怀疑说道:“陛下,臣对陛下并没有什么意见。” 他的声音轻轻的:“您的功绩的确是万古之来前所未有的,所以您想要泰山封禅,这是合理的。” “臣为什么要反对呢?” 陈正的神色也很平和:“臣与陛下并没有根本上的冲突,我们二人都是想要让大秦更好,让大秦的黔首更好不是么?” 嬴政轻笑一声,他看着陈正微微摇着头笑道:“朕并未曾怀疑过你。” 他感慨的说道:“即便是怀疑这朝堂上的任何人,朕都没有怀疑过你。” “陈氏中人的品性是值得让人信任的。” 他站了起来,背对着陈正,低声说道:“朕也知道,你为何与朕作对,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但陈正啊。” 嬴政的声音第一次严肃了起来:“朕希望你能够知道,这天下是赢姓的天下,而不是你们陈氏的天下,朕想要如何做,还轮不到别人来指手画脚。” 陈正却在这个时候站到了嬴政的身后,他们两个人性格中的矛盾在这个时候彻底的暴露了出来。 “陛下,天下非一家一姓的天下,而是天下人的天下。” 他沉默的说道:“陈氏所求的乃是问心无愧,而陈正的问心无愧便是天下黔首都能够安然的、幸福的过上和平的生活。” “为了这个目的,陈正可以做很多事情,也可以“大逆不道”。” 这几乎类似于最后的通牒了。 嬴政转过头,眼睛盯着陈正,声音中带着沉肃:“你非要在这個时候,与朕争辩这些么?” 陈正抬起头同样看着嬴政的双眸,眼神中的神色带着些许的平缓:“陛下,你我之间的矛盾其实早已经是到了某种地步不是么?但这些都是可以调和的。” “您为何一定要这么着急呢?” 陈正有些不理解,事实上对于嬴政的着急不仅仅是陈正不理解,朝堂上没有几个人能够理解的。 这也是为什么如今的陈正还能够与“嬴政”作对的原因,陈氏的势力太过于庞大了,其余的诸多势力混杂在一起,哪怕是宗室的人都不太支持嬴政。 所以“始皇帝”不是在与陈氏陈正对抗,而是在与天下所有人、所有的势力对抗。 而即便是如此,始皇帝也是占据上风的。 这便是始皇帝。 嬴政沉默了许久,并没有解答陈正的疑惑,他只是背着手站在那里,轻声说道:“朕自然是有朕的理由。” 他将话题转了回去:“这些便不是你需要操心的事情了。” 嬴政长叹一声说道:“伱与儒家的那些人商谈一下泰山封禅的祭祀之礼吧,古往今来从未有过的事情,自然是要做到一个“极致”,朕可不愿后人嘲笑朕的这一次封禅之礼。” 陈正站在那里,怔怔的看着嬴政的背影。 片刻后,他微微的摇了摇头,脸上带着疲惫和复杂的离去了。 待到陈正离去之后,嬴政的脸上才恍然之间出现了一抹疲惫的神色,他何尝不知道这样急切会欲速则不达呢? 但是他的时间真的不多了啊。 他的手抚向自己的心口,而后从袖子中拿出了一个小小的瓶子,将其中放置着的“丹丸”放入口中。 这与他父亲,也就是秦王子楚,如今的高皇帝子楚所服用的丹药是完全不同的,但他们有同样的功效,能够提神、振奋人的精神。 早在历史被改变的时候,一切就再次走向了另外一个轨道。 但这个轨道在命运和天命的手指拨弄中,终究是要与原本的命运重合,哪怕这一次所谓的命运耗费了更多的时间和力量。 子楚在出生的时候体弱,得不到孝文王的喜爱,所以夏姬为了让自己的孩子活下去,常年让自己的孩子服用楚国方士所送来的丹药。 而赵姬在某种隐秘的情况下知道了这个消息,她诞生下嬴政的时候,子楚正好离开赵国,所以赵姬迫切的想让嬴政和子楚有一些“联系”,这个联系便是“丹药”。 愚蠢的赵姬以为这个丹药对于人的身体来说是好事,所以她一直强迫嬴政服用。 待到子楚发现这个事情的时候,嬴政已经服用丹药四五年了。 这个时候他强行的终止了嬴政服用丹药,但有一个大问题是,嬴政所服用的丹药与他服用的丹药还有所不同。 确切的说,嬴政服用的已经不能够算是丹药了。 在后世魏晋时代,嬴政所服用的丹药有一个更加响亮的名声,几乎是所有的名士都知道的一种药物,叫做“寒食散”。 寒食散能够振奋人们的精神,让人感觉飘飘欲仙,似在道家所言的“虚空”中遨游一样。 当然,先秦时期的“寒食散”效果还没有那么的强大,戒断反应也没有那么的难熬,嬴政更是千古一帝,所以在强大的精神掌控下,他彻底的戒断了“寒食散”。 但年幼时候的经历也让嬴政的身体留下了隐患。 他未曾登基的时候,子楚便让太医令检查过他的身体,当日什么都没有查出来,但前几日的时候他身边最信任的太医令“夏无且”为他开的一副“温养”的药物却让嬴政有了前所未有的反应。 那是所有人都不知道,唯有夏无且与嬴政知道的事情。 他的身体需要再次开始服用“丹丸”来温养身体,可即便如此他的身体依旧是亏空的。 嬴政长长的叹了口气,手抚摸在那堪舆图上,幽幽的说道:“不管是陈正还是扶苏,都觉着朕是无所不能的。” “可朕即便是所谓的千古一帝,即便是所谓的始皇帝、即便是天下人口中的祖龙,在面对人之生死常态的时候,又能够做什么呢?” 他轻声的说道L:“朕只是一个普通人啊。” 是啊。 高高在上的始皇帝嬴政,无论如何他都只是一个“人”,是“人”就会有人所拥有的七情六欲,就有可以损坏的肉身。 嬴政摇了摇头,没有说什么。 他也有无法解决的问题。 他与陈正之间最大的问题其实并不是两个人的意见不合,也并非是他们互相看对方不顺眼。 最大的问题是:陈正觉着他是无所不能的,但嬴政却并不是无所不能的。 陈正犯了一个错误,这是他身为人正常的事情。 他觉着很多事情只需要提出来问题就可以了,始皇帝这个伟大的帝皇一定能够想出来解决的办法,但问题是嬴政想不出来。 桃花源中 看着外界的陈野的神色中带着些许的复杂,陈正犯了和原本历史中扶苏一样的错漏。 他以为“嬴政”是无所不能的了。 在原本的轨迹中,扶苏正是这样的一个人,而如今扶苏虽然没有成长为这样的人,暂时没有表现出来自己的固执,但命运找到了一个合适的替身来代替扶苏。 那就是陈正。 陈野坐在桃花源中,抬起头望着那虚无缥缈的天空。 这便是“命运”么? 陈野的嘴角挑起一抹嘲讽的笑。 他低声道:“命运无情,看似能够决定一切。” “但我始终相信,人定胜天!” 是的! 陈野坚信,人定胜天。 陈氏的所有人也都相信,人定胜天,这是他们投身到历史中,即便知道改变的前路可能被历史那只大手再次摆正,也要义无反顾的原因。 他们始终相信,人定胜天! 终有一日,陈氏能够改变那虚无缥缈的历史。 终究能够挽留所有的遗憾。 巍巍华夏五千载,代代江山人才出。 始皇帝五年的春天在人们的期盼中到来,百越战场以及匈奴战场依旧在持续着,就像是两个绞肉机一样,吞噬着大秦的国人。 但. 让人们没有想到的一件事情是,即便两个绞肉机依旧在转动,但对于秦国来说却并没有太大的影响 秦国依旧强盛,甚至再次“发芽”,生长出来了新的血肉。 这是因为左相陈正所修订的“秦律”。 新修订的秦律宽恕了一些不重要的罪过,将一些涉及到身体的惩罚全都再次限制。 这些残酷的刑法日后只针对一些特殊的“罪行”,如杀人、如杀耕牛、谋逆等等,这一律法的修订让秦国的国人得到了喘息的机会。 其二便是关于生育的奖励。 陈正以及嬴政、诸多朝臣都知道,想要实现嬴政的计划,那么就必须是促进人们的生育,让新的一代在新的时代降生,于是他们在这个方面加大了奖赏。 每生育一个人口,不仅可以获得一亩地的奖励,更是可以每年领取五石粮食。 并且是从这个人口出生的时候开始,就可以领取的。 而新生儿往往吃不了那么多东西,都是食用母乳亦或者羊奶等物,所以这五石的粮食便是一个巨大的激励了。 始皇帝五年的夏天转瞬间来临,儒家以及陈正终于商讨出来了一套合适的祭祀之礼,在这一年的夏天,经过长达几个月的争论,始皇帝以及秦国的朝臣们终于决定出来了一件事情。 泰山封禅! 这个消息传出,天下许多的人感觉到震惊的同时都觉着有些理所当然。 始皇帝若是都不够资格泰山封禅,那么还有什么人有这个资格呢? 也正是因此,始皇帝出巡的时候,天下并没有那么多的人反对了,只有一些躲在深山老林中的贵族在反对嬴政。 这是难以避免的。 嬴政在一统之后立刻就举起了手中的屠刀,对准了这些贵族。 他在陈氏等人的劝诫和教导中,比原本的历史中更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天下是由一个个的黔首组成的,而非是那些贵族,即便是给那些贵族再优越的待遇,也不能够让他们不反对秦国的统治。 因为那些贵族或许原本是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甚至可能没有人在他们之上的,他给的再多,或许都没有这些人原本的多。 而优待他们只会让天下黔首觉着困苦,也会让老秦人觉着不舒服。 所以在对待这些贵族的时候,嬴政一点都没有心慈手软,也正是因此,六国旧地中的一些贵族便是带着自己的家丁、府兵等人逃亡了山中躲避。 这个时候,郡县制的弊端便彰显出来了。 那些郡守也好,县令也罢,和这些贵族的关系都是十分友好的,他们并不会真的用心“上报”这些人躲避的地点,也不会真的用心“追杀”这些人,所以这些人的逃逸并没有非常的困难。 而这些,嬴政都知道。 但嬴政也没有合适的解决办法。 他有足够的人手代替这些郡守县令来治理天下么?没有。 咸阳学宫虽然正在产出人才,但产出人才的数量却跟不上秦国扩充的地步,秦的版图太大了,这便是最大的问题。 也不仅仅是秦朝的问题,是每一个时代的问题。 诸华诸夏太大了! 所以需要十分多的人手,而诸华诸夏的国情又象征着“血脉”和“人情”的存在。 尤其是这个时候书籍还未曾普及,那些识文断字的人哪一个跟“贵族”没有关系呢? 你能够真的追杀你三姨夫家的小儿子么? 还是你能够忠心耿耿的为了皇帝而举报你家的侄子? 亦或者你能够提着你族中三爷爷的人头去领赏? 或许你可以做到,但.你还要不要做人了? 泰山脚下 嬴政坐在车马之上,而一旁车马上陈正、李斯、韩非三人正在抓紧时间处理来自咸阳城的政务。 几人的脑子都是感觉头疼。 这些本来是由嬴政处理的,但嬴政现在却开始偷懒了! 嬴政扶着自己的脑袋,身体随着车马的晃动而晃动着,他目视前方,心中则是在思考着让扶苏那小子监国是否合适。 不过转瞬间他就不担心了。 毕竟他下诏请陈肃去往咸阳城暂时看顾了,而陈氏家中的事情么. 嬴政嘿嘿一笑,那他就管不得了。 希望陈肃能够跨越千里也能处理好朝廷以及陈氏两地的事务吧。 时间点点过去,转瞬间便到了泰山脚下了。 此时,天上汇聚着些许的乌云。 丝丝绵绵的雨好似要落下,空中若有似无的闪出些许雷鸣声。 ———————————————————— “始皇帝五年,上泰山封禅,遇雨,疑上苍震怒。——《新秦书·始皇帝本纪》” 第十一章:命运的脚步声【一更,求订阅】 丝丝绵绵的雨滴落在大地上,转瞬间天空上无数的雷霆响彻云霄。 长长的队伍伫立在泰山脚下神色严肃,嬴政本人抬起头看着天空上的乌云,眼睛中充斥着不知是何的神色。 雨幕中的他看起来有些许的阴沉。 队伍中,有些许人小声的感慨着,不敢让身旁的人听到,也不敢让嬴政听到。 “这是上苍震怒,觉着陛下不配封禅啊!” 这样的言语和想法并不是只有一个人有,当一个谣言开始传播的时候,许多时候是没有办法控制让它停止的。 除非你能够立刻截断让他们有这样想法的事情。 嬴政抬起头,眸子中带着阴翳和冷冽,难道真的是上苍也觉着他不配泰山封禅么? 可如此功绩在身,除却他之外还有什么人可以封禅呢? 而就在此时,天穹之上,那本来响彻云霄的雷霆以及鸦灰色的闪电不知为何缓缓消散,那汇聚着的乌云也开始逸散开来,天空之上的某处好似出现了一抹阳光。 无尽的黑色中似乎有一抹黎明的光辉照彻了这天地,一缕光像是将天穹打碎一样从中倾泻而出,如同九天之上的瀑布。 渐渐的,那雨、那乌云全都缓慢的消散了,只剩下那满天倾洒、似乎不要钱的阳光一样。 “嚟——” 远处,似乎是咸阳城的方向,传来一声莫名的啼叫声,那声音让人不知如何形容,听起来并不像是任何一种鸟类的。 此时站在嬴政身边的李斯抚掌大笑,脸上带着恭喜之色:“恭喜陛下、恭贺陛下!” “此乃祥瑞之兆啊!” 他指着远处的天穹,以及那一抹斜阳说道:“陛下泰山封禅时候,本应有雨,可上苍感念陛下之恩德,所以将雨水驱散,又令我秦之神鸟“玄”于咸阳鸣叫,这难道不是上苍与天命认可我大秦的表现么?” 李斯站在嬴政的身边,口中说出的话让嬴政脸上的愤怒缓缓消散。 而其余众多臣子此时也是从刚才的震撼中反应了过来,当即上前来纷纷附和李斯的话语,“陛下这乃是天命所归啊!” 嬴政脸上的神色更好了,他眯着眼睛笑着,背着手缓缓的朝着泰山之上而去。 这的确是天命。 说明秦乃是天命所归!更说明他想要做的事情是对的! 一行人跟着嬴政的脚步缓缓的朝着山峦之上而去,而此时的桃花源中,陈野缓缓的坐了下来。 他撇了撇嘴,看着天穹,轻声道:“始皇遇雨啊。” “果然是所谓的历史“轨道”,哪怕此时的泰山封禅提早了这么多年,也拦不住这一场雨么?” 陈野轻笑一声,他看着系统中所储存着的一些道具。 这些年来陈氏获得气运点数的机会越来越少,所以他一直不怎么使用这系统中的道具,只会在一些关键的时候使用,以此来决定关键的命运成败。 此时便是陈野这些年来除却陈氏的“麒麟玉”之外,第一次使用道具。 丙等下道具【凤鸣】、丁等上道具【驱雨】、丁等上道具【烈阳】。 这三个道具本来没什么联系,但这一场本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出现的雨却将三者联系了起来。 在原本的历史轨迹中,嬴政此时应当是冒雨上山,而后被儒家和史官好好的在历史中记了一笔,这也成为了后来秦国“失德”的象征之一。 陈野的手轻轻的叩着桌面,他低声道:“那么,这一点历史又被改变了。” “命运又该如何才能够将这一切掰回所谓的正轨呢?” 泰山之上 云雾缭绕,一切都显得那么的“高处不胜寒”,嬴政、陈正站在前方,望着那悬崖之下的云雾,此时两人的身边到处都是准备祭祀的臣子们。 这泰山之上的五色祭坛是早已经准备好了的,本来可以直接封禅,但嬴政想着总要再恭谨一些。 嬴政看着那远方的云雾,突然开口说道:“陈卿,你可信天命神鬼?” 陈正拢着袖子站在嬴政的身旁,脸上的神情不变,自从他成为左相之后,他许久未曾与嬴政保持这样和平的氛围了。 他信么? 要陈正自己说的话,他肯定是信的。 毕竟自家虽然不算是有几位“神”,但在死后依旧能够去往“桃花源”中存活这种事情,死后依旧能够托梦这种事情,怎么能够说不算是神灵的手段呢? 但此时,陈正在揣测嬴政的意图。 嬴政想要做什么? 他的神色一闪,陈正联想到近些日子一些事情,朝廷中的一些变动,他好似想到了什么一样:“臣不信。” 陈正抬起头,正大光明,神色恢弘:“天行有道,若是有仙神,如何会高高在上的看着这天地之间遭受到如此的劫难呢?” “天地之间唯有“人”,无论所谓的神鬼之说如何蔓延,臣始终都相信一件事情。” “人定胜天!” 在泰山之上,传闻中最接近神灵的地方说这样的话是需要无穷无尽勇气的,但陈正便是如此说了,他的身上正气凛然,苍天之上此时云卷云舒,波澜不断,好似在为了他所说的话震怒一样。 嬴政哑然一笑,他看着陈正道:“可是朕相信。” 他的神色中带着漠然,望着远处,伸出手,泰山之上的高度导致此处的空气中带着些许露珠。 “朕想要长生啊。” 陈正微微蹙眉,他看着嬴政道:“陛下,天地之间,怎么会有真正的长生之法呢?大多数不过是行骗的手段罢了。” 说到这里,他没忍住的看着嬴政,声音中带着几分斥责的意味:“陛下,说到此处,您于宫中所豢养的那几位方士” 话还没有说完,嬴政便摆了摆手终止了陈正的话语。 他转身往后走去,此时那泰山之上的祭坛已然全部都是布置整理好了。 “咚——” 一道青铜编钟的声音在这天地之间回响出来,嬴政站在最前方,那象征着天地的、嬴政再次铸造的,专门为这一次祭祀所使用的青铜鼎中,些许青烟缓缓直上云霄。 编钟声与那青烟相辅相成,好似是上苍之中真的有什么人在注视着这里一样。 嬴政站在最前方,身上穿着一身的玄色衮服,面容肃穆而又庄重,他的身旁礼官念诵着早已经准备好的祭祀祷文,声音抑扬顿挫。 三者交织,像是编造一场如梦似幻的美梦一般。 “轰!” 天空中,适时的落下一道惊雷。 晴空之雷响彻云霄,嬴政却没有丝毫反应。 他只是默默的站在前方,声音平静的诉说着自己的“功绩”以及“功德”,与他令人所写的祷文一样,哪怕前面依旧是在写始皇帝本人的功绩,但最后写的却不是祈求上苍的保佑。 始皇帝在最后的选择中,似乎选择了“人”。 泰山封禅的同时,天下间其余各地也都是并不安分。 一些潜逃的贵族们开始互相联系,而天下各地的郡守们也十分不安分的想要“两头下注”,虽然如今天下好似被秦国全部掌握在手中,并且秦国的国力依旧昌盛,但这并不妨碍他们两头下注不是么? 其中,领头的如同命中注定一样,依旧是楚国的“项梁”。 哪怕当初的秦国并没有洗刷楚国也是一样,项氏分裂出来的“楚国”依旧是被秦国所灭,所以项氏和秦王室之间的仇恨更多了。 原本的轨迹中,项氏还需要打着光复“楚国”的名义,打着有熊氏后代的旗号,尊当初的“楚王”为王,才能够掀起谋逆,可现在?他们自己便是所谓的“楚国王室”了。 所以他们想要“谋反”连名号都不必再打,他们本就是“王”,本就是被覆灭的那個“六国”之一。 官渡 陈肃坐在家中,看着面前正在读书的陈居脸上的忧虑之色更重了。 他似乎闻到了些许“风雨欲来”的味道。 这天下方才安定了多少年,就又要再次掀起风云波动了么? 陈肃长长的叹了口气,而陈居则是坐在那里神色不变,继续低着头读书,他知道自己的大父在感慨什么,但他觉着这些不过是杞人忧天而已。 陈居的眸子中些许光亮之色微微闪烁,他与陈肃、陈正最不同的一点是,他对秦国没有什么所谓深厚的情谊,所以秦国是否灭亡对他来说并不重要。 陈居出生的时候,秦国方才一统,他没有见到过秦国一统之前的乱世,所以自然对这统一后的天下没有过多的情感。 也不觉着天下再次混乱会是一种怎么样子的动荡。 人的想法和心,都是由他们的经历所决定的,这是没有什么可质疑的事情。 陈肃坐在陈居的对面,他是知道陈居的心态的,但是他并不打算纠正陈正,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和儿子的想法是正确的还是错误的,他无法判断陈居的心态是错误的所以也就不愿意去“纠正”。 陈氏中人难道都要以秦国的兴衰为己任么? 不。 陈氏中人始终放在心头的,是天下黔首,天下万民,万民康泰便是他们的“目的”,当初帮助秦国一统,只是因为秦国最有一统的希望,且历代都是明君而已。 但凡秦国王室这六代中出现一个昏君,其余的国家明君迭出,陈氏也会选择他们。 这不是天命,是“人治”。 他遥遥的望着远处的方向,咸阳城上似乎蒙上了一层阴影。 始皇帝六年,这是秦国一统之后的第六年了,天下好似变得十分的昌盛繁荣。 此时的嬴政已然历经三十六个春秋了。 他正值春秋鼎盛的时候,也如同历史中的“昭襄王”一样对朝堂的掌控愈发的严密,几乎已经达到了当年昭襄王最鼎盛的时候,毕竟他乃“始皇帝”,天然携带着一统六国的威严肃穆。 而去年的一岁中,他与陈正之间的争端也是越来越多。 陈正愈发的无力了。 但他们之间依旧能够保持和平相处,顶多是在某些政见上有所不同,所以还能够容得下对方,而陈正也是被陈肃、陈赞劝诫过后,一直保持着平和与容忍的状态。 他不想与皇帝发生冲突。 陈府 无数的武将来到了陈府中,在这个并不算温暖的季节。 始皇帝六年的元月,那个身体一直坚朗,让人觉着他尚且能够再活十几年的老人病倒了。 或许这是武将的宿命。 而此时,大秦在百越的战争还未曾停止,但已经是取得了显著的成效,只要再有一两年的水磨工夫,百越便能够被秦国彻底拿下。 陈正坐在床榻边上,他握着陈赞的手,脸上带着悲戚之色:“叔公,您.” 陈赞的脸上只是带着平静的笑容,他伸出手握着陈正的手:“正儿,不必悲伤,我这一生已然无有遗憾了。” 他也是知道陈氏“桃花源”的一员,所以知道自己的死亡并不是生命的终点,于是看着陈正说道:“死亡并不是终点,一切都还在远方。” 陈赞拍着陈正的手:“我知晓,你心中有许多的抱负,但却都碍于现实原因不能够实现。” “按照自己的心去做吧。” “陈氏中人,向来不愧天地,不愧己心,如今我的逝去给你这个机会,你可以找机会和陛下说清楚。” “陈氏没了我反而是好事,陛下对陈氏的忌惮也会大幅度的减少。” 他的眼眸中带着希冀:“去吧,和陛下将一切都说清楚,之后你们一起搀扶着大秦往前走。” 说完这句话,陈赞似乎耗费了所有的力气一样,手无力的垂在了床榻上。 周围的武将们眼睛中都带着红色,连绵的哭声传遍了整个陈府。 而此时屋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嬴政的身影站在那里,脸上带着茫然。 始皇帝六年,元月。 大秦最后一位武安君,陈赞,逝于咸阳城。 陈赞的逝去对于陈正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打击,几乎一两个月里他都提不起精神来。 始皇帝六年,三月十七。 天空中阴雨连绵,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 韩非脚步匆忙的走到陈府中,脸上带着焦急和愤怒之色,他推开陈府书房的门,看着里面披着衣服坐着的陈正,声音中蕴含着雷霆般的怒火。 “陈相!您劝劝陛下吧!” 命运的脚步声,应声响起。 PS:祝大家新年快乐,万事如意。 第十二章:冲突再起【二更,求订阅】 陈正微微蹙眉,放下手中的竹卷,抬起头看向韩非:“发生什么事了?” “怎么如此着急?” 韩非站在那里,脸上带着怒急之色,他压着嗓子看着陈正:“陈相,陛下他.” “唉。” 长长的叹了口气,韩非像是不知道怎么说了一样,话语又开始结结巴巴了,他本来在私下与陈正对话的时候,已经不结巴了的。 陈正看着韩非的样子,心中更是好奇,什么事情能让韩非着急成这个样子? 他一边将身上的衣服穿好,一边看向韩非:“一边走,一边说。” 陈正十分清楚的抓住了韩非只言片语中的关键词,这事情和嬴政有关,所以无论如何他最后恐怕都是要去宫中一趟的。 此时让韩非缓一口气,然后他令人准备车马,这样最不耽误时间。 等到了车马之上韩非才是缓过来了这口气,他看着陈正,心里其实有些后悔了,他不应该来找陈正的。 他太了解陈正的性格了。 若是陈正知道了这件事情的原委,一定会和嬴政争吵起来,甚至不单单只是争吵. 而前些时日,始皇帝和陈正的关系才暂时缓和了一些,如今若是 或许是看出来了韩非脸上的犹豫,陈正扭过头,放下手中竹卷:“韩兄是了解我的,即便今日你不与我说这件事情,难道日后我就不会知道了吗?” “若是韩兄确定日后我不会知晓此事,也不愿意让我此时知道,那么陈某便不再询问了。” 陈正十分善解人意的说道:“也免得让韩兄为难。” 韩非犹豫了片刻后终究还是开口了,他知道就算今日自己不告诉陈正,陈正早晚也会知道的。 “事情是这样的。” 韩非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说道:“今日内吏蒙毅忽然入宫,劾奏中车府令枉法,触犯了多条秦律。” “其中有几条,已经是触及到了秦律的底线。” “因此内吏上书请求陛下依照秦律处置中车府令,然则” 仅仅是听到了这里,陈正就明白了为何方才韩非吞吞吐吐的了,他眯着眼睛说道:“然则陛下并没有依照秦律处置中车府令,并且还宽恕了他的罪行。” 陈正的声音冷冽无比,像是寒冰一样。 “不,应该不仅仅如此。” “若只是如此的话,你应当不会这么生气的来找我。” 陈正闭上了眼睛,他的耳边似乎再次听到了那命运的钟声缓缓响起。 “说罢,还有什么事情。” 韩非闭上眼睛:“且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陛下不仅因为中车府令的几句求情之语宽恕了他的罪过,并且没有任何的处罚。” “且——” “陛下还下令让内吏不许胡说。” 他睁开眼睛,脸上带着悲痛之色:“然则这个事情其实已经闹大了,半个咸阳城或许都知道了。” “这本不是内吏掌管的事情,所以内吏最开始是不知道的,是因为有一妇人带着孩子,母子四人撞死在了内吏府门口,内吏才知晓的情况。” “那母子四人的鲜血几乎是将地面全都染成了红色。” 韩非的脸上带着些许的迷茫,他看向远处的方向,轻声说道:“可即便是内吏将这些事情全都告诉了陛下,陛下竟然也未曾对中车府令有任何的责罚。”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颤抖的双手。 嬴政的所作所为对于一个法家弟子来说是一种巨大的冲击,一個国家的皇帝,一个信奉秦律,将秦律奉为国本的国家的皇帝,对于这样恶劣的行为竟然只是口头上说了罪人两句就过去了。 这让韩非觉着自己一生的坚持或许真的是错误的。 陈正再次闭上了眼睛,他抚摸着自己腰间的长剑心中有些许的悲怆。 他没有想到,始皇帝竟然会做出来这样的事情 车马声缓缓响起,载着两个人前往咸阳宫的方向,此处车马多人情,前去的路途同样有些崎岖。 桃花源中 陈野再次沉默了。 他看着那一辆朝着咸阳城而去的车马,心中同样有些迷茫的神色,但转瞬间就消失了。 嬴政的确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你不可否认他的伟大,你也不能够否定他是一位千古一帝。 但正如同李世民永远也洗不掉自己身上“弑父杀兄”的污点一样,嬴政的身上同样也有洗不掉、洗不干净的污点。 “自傲”,或者说叫做“刚愎自用”。 他太相信自己了,也太有“威严”了,他身为自古以来的第一个皇帝,第一个“封建大一统”国家的皇帝,他的手中权力太大了。 不是因为始皇帝要做到“完美”才配称之为始皇帝,而是因为他是始皇帝,所以他应该做到完美! 在原本的历史轨迹中,赵高同样也是这样的一个人。 有历史记载,赵高多次犯下罪过,同样是身为“上将军”的蒙恬兄弟两人多次参奏,但只要赵高哭着祈求几句,始皇帝就宽恕他的罪行,不再追究。 其中甚至有“宰杀耕牛”这样的罪行,也有令手下的仆人肆意欺压黔首的罪行。 可. 历史已经证明了一切,始皇帝并未处理掉赵高,反而是对他依旧多加宠爱。 而如今的这个拥有陈氏的历史呢? 或许是那双无形的大手在操控一切,赵高依旧是犯下了这些罪行。 一个信奉“秦律”为准则的国家,他的主人当然可以豁免秦律,但除了他之外的所有人都不能这么做! 即便是太子! 但. 嬴政开了一个先例,这让民间、贵族、甚至是士们都开始怀疑,这样的一位皇帝是否真的是他们心中认为的“千古一帝”? 当然了,就如同不能因为李世民弑父杀兄就说他不是千古一帝一样,也不能因为嬴政的些许性格说他不是千古一帝。 一切都要以辩证的思维看待。 咸阳宫外 陈正走下马车的时候,就看见了垂头丧气的蒙毅,他上前去轻声问道:“内吏,你所劾奏的事情如何了?” 蒙毅抬起头一双眼睛中充斥着悲戚和迷茫:“陈相?” 他苦笑一声:“陛下依旧宽恕了赵高的罪行。” 陈正站在那里,眯着眼睛,冷笑一声:“哦?” 第十三章:裂缝【一更,求订阅】 听到陈正的冷笑声,蒙毅的脑子方才转过神来,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跟在陈正身边的韩非,眼神频频。 韩非低着头一脸无可奈何的样子。 看到韩非的这个样子,蒙毅当即心里明白了。 韩非还是把事情全都告诉了陈正,而陈正此时前来也正是为了这件事情。 他同样低下了头。 看着两人的反应,陈正的神色缓和了许多,他拍了拍两人的肩膀,只是笑着说道:“行了,不必这般神色,不过是些许小事罢了。” 他自嘲的笑了一声:“陛下自一统天下后,与我的争端又不只是这一件两件的了。” “走吧。” 陈正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着,神色平和的朝着咸阳宫的方向走去。 他身上有嬴政赐下的牌子,可以随意进出皇宫。 不过这个“特权”陈氏从来没有人使用过,陈正也没有用过,以往再怎么着急的事情他也只会先禀明之后,得到了允许再入宫。 这是陈正自己对自己的制约。 所以当嬴政听到说陈正入宫了的消息后,也是微微一顿,而后像是反应过来了什么一样。 他眯着眼睛,心里想着陈正此次前来的目的。 陈正想要做什么? 此时匆匆入宫,甚至打破了自己的一贯原则,那么必然是有要紧的事情。 否则绝对不会如此。 难道有什么事情是值得陈正专门走这一趟的? 他不明白,但却坐在那里等待着陈正的到来。 再怎么不喜欢陈正的性子,若是正事的话他也是要听的,毕竟陈正如今尚且还是左相。 大殿外小厮匆匆而来,低声道:“启禀陛下,陈相、内吏、以及上卿到了。” 嬴政微微点头:“哦?” 他的神色微微一变,脸上带着些许狐疑,陈正、蒙毅、韩非? 这三个人怎么会在一起前来? 当即便点头说道:“请他们进来吧。” 陈正等人走进来的时候,见到的便是这样的一副情形,见过礼之后,四人坐在那里谁都没有先出声。 蒙毅和韩非是不知道说什么,也不知道怎么说,毕竟这一次的“主角”并不是他们。 而坐在他们身旁的陈正则是进来的第一眼就看到了赵高的身影,他当即心中便充斥着怒气,但是他也同样知道,若是直接以逼问的语气与嬴政说话,那么他想要的结果是绝对不能实现的。 也因此他在强行克制自己心中的怒火。 而此时的嬴政也察觉到了这气氛的不同,他的心里开始思索这些时日的事情。 难道又有什么事情戳着这位陈相的肺管子了? 这般想着,嬴政下意识的看向了坐在一旁的“蒙毅”与“韩非”的神色,只见两人的神色中都有些“心虚”,他眉毛一挑,眼睛的余光看向了站在自己身旁的赵高。 难道陈正是为了赵高的事情而来? 嬴政有些摸不透。 不过是区区一个宦官罢了,些许小小的罪过,蒙毅弹劾了之后自己已经宽恕了赵高的罪行,难道陈正还要在其中掺和一脚么? 想到这里,他的心中下意识的有些许不悦。 于是,在场的气氛更加的凝重与紧张了。 片刻后,陈正先开口了,他还是听从了“陈赞”的劝告的,所以在和嬴政说话的时候,用的是较为“委婉”的语气。 “陛下,您还记得惠文王么?” 他长长的叹了口气,眼睛中带着些许的感慨和怀念:“臣前些日子元月的时候,送叔公的遗体归官渡,葬在祖坟之中,后在祠堂祭拜,见到了先祖安国王的灵位,一时之间感慨万千。” 嬴政听着陈正所说的话,心中倒是缓和了些,他在想,难道是自己猜错了? 陈正并不是为了赵高的事情来的? 他微微颔首,眉眼中同样带着几分的怀念:“如何能够不记得呢?” “若是没有秦国历代先王,如今朕是否能一统天下还是一件困难的事情啊。” 陈正笑了笑,只是继续说道:“是啊,这秦国的天下得来实属不易,乃是历代先王以及陛下、历代先贤的努力,才终于有了今日的这“大一统秦国”,乃是无上的光荣。” 他笑着继续说道:“臣回来的时候,又去了咸阳学宫,此时学宫内的教材倒是与先前不同了。” 陈正的话引起了嬴政的回忆,他年轻的时候也在学宫中读过书,倒是有些好奇:“哦?学宫中学习的东西不同了?” “都换了些什么?” 陈正调侃儿的指着韩非道:“其余的倒是并没有什么不同,不过是缝缝补补,倒是多了一门“课业”,乃为“秦律”,目的是为了培养出来足够的“吏”,以安定如今的天下形势。” 他感慨的说道:“如今虽然天下一统,但秦律乃是国之根本,想要前往地方为官,为郡守,逐步的替换掉那些原本的人,就必须是要学会秦律。” “自昔日商君创新法,先祖陈君改革秦律以来,如今已经数百年了!” 嬴政听出来了陈正话中的意思,方才和缓了不少的神色再次凝肃了起来,而陈正就好像是没有看见一样,只是自顾自的说道:“这数百年来,秦律一直为秦国的准则。” “方才提起惠文王,不知陛下可还记得当初惠文王尚且身为太子时候的一件事情?” “倒也是有趣。” 他看着嬴政,有些图穷匕见的味道了。 嬴政轻轻一笑,笑声中没有多少的“暖意”,倒是让人觉着寒冷刺骨了些。 “当然记得。” 他看着陈正,直接说道:“陈相今日前来,难道便是为了给朕讲这些故事的?” 陈正看向嬴政,神色平和:“或许吧。” 他轻声道:“昔日身为太子的惠文王触犯秦律,时孝公并没有顾忌太子的威严,只是令我的先祖,当时的司寇,后来的安国君陈野以及商君审理此事。” “朝廷中众多大臣都说,太子地位尊贵,怎么能够依照秦律处理呢?” 陈正看着嬴政,眸子中闪烁着暗光:“陛下,您可知道,当初的孝公是如何说的?” “您可知道,当时身为太子的惠文王又是如何说的?” 言及至此,此行的目的已经彻底的暴露了出来,嬴政与陈正针锋相对的坐在那里,脸上的神色都十分的冷酷。 一旁的蒙毅、韩非两人都竭尽全力的让自己显得更不起眼一些。 而站在嬴政身旁侍奉的“赵高”则更是面目中带着些许恐惧,他听明白了,也知道这一次陈正是想要干什么的了。 他要来杀了自己! 以秦律的名义! “咕噜——” 赵高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沫,当即想要上前说些什么,便看到陈正的猛地转过头看向他,那目光如同雷电一样,将他污浊的心烫出一個巨大的洞! 陈正眼睛中的杀气太明显了! 明显到人根本不用动脑子就能够感觉出来的地步! “哼——” 嬴政冷哼一声,目光威严的看向陈正:“陈相是想来劝诫朕?” “劝诫朕惩处赵高?” 陈正微微摇头,他坐在那里,脸上的神色十分平静,让人看不出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而嬴政看到陈正摇头也是心中有些许的茫然,难道自己误会了? 陈正不是为了来惩处赵高? 赵高站在那里,心里猛地松了口气不是来惩处自己的就好,不是来杀自己的就好! 可他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依旧有些不好的预感。 而蒙毅、韩非坐在那里,虽然有些失望,但心中也是松了一口气,他们不想要陈正和嬴政再有什么争执了! 嬴政的性格他们两个跟在他身边的人太了解了,吃软不吃硬,而且霸道无比,自己决定的事情绝对是不会改变的。 但陈正的性格同样如此! 倔!犟!而且认死理,两人若是争斗起来,对秦国来说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还没等他们说什么缓和一下气氛的话,陈正的话语便轻飘飘的落下了。 听到这句话的在场众人脸上都是带着茫然,以为自己听错了,就连蒙毅和韩非都是下意识的咽了一口唾沫,心脏在疯狂的跳动。 疯了。 听到陈正所说话语的他们都这样子觉着。 只听得陈正用十分中正平和的语气,说出了令人觉着他疯了的话语。 “臣不是来劝诫陛下惩处赵高的。” 这句话尚且没有什么,但下一句话却如同炸弹了。 “臣是来捉拿罪臣赵高,后依照秦律审判的!” 是的! 捉拿! 陈正平静无比的说出了这极其疯狂的话语,他要当着嬴政的面,当着始皇帝的面,当着这位方才一统天下的皇帝的面,捉拿他的宠臣!以秦律的名义! 嬴政的神色已经阴沉的如同墨汁一样了,他的脸上带着无比愤怒的神色,但却更显得冷静了。 他的一双虎目紧紧的盯着陈正,像是要用目光将陈正杀死一样! 嬴政不是傀儡皇帝!他乃千古一帝!乃一统天下的千古一帝!陈氏也不是权倾一时无法无天的权臣! 可陈正依旧说出了这样的话。 以秦律的名义。 在陈正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大殿内似乎传来一道隐隐约约的“破碎”声。 秦国与陈氏,嬴政与陈正之间,第一次出现了再也无法弥补的裂缝。 PS:求月票,求订阅。 第十四章:“辞”官【二更,求订阅】 陈正当然知道这话他不能说,就算要说也要委婉的说。 但是他不会那样做。 那样做了他“心”不顺。 陈氏所求的便是四个字,问心无愧,他不喜欢那些弯弯绕绕的、所谓的“政治智慧”,他只想做自己愿意做的,想做的事情。 当年陈氏的先祖可以审判太子,他自然也可以审判如今始皇帝身旁的宠臣。 秦律的尊严不容践踏,这是陈氏应该做的、也是必须做的事情。 大殿内的气氛十分凝肃,所有人此时都一言不发,蒙毅、韩非两个人硬着头皮坐在那里,应对着嬴政身上那爆发出来的足以杀死所有人的杀气。 这位千古一帝的“始皇帝”真的处于一种暴怒的状态了。 而赵高本人则是早已经跪伏在地上,双腿颤颤发抖,脸上的神情带着些许的惧怕和心虚。 他知道今日始皇帝和陈正能走到一步,他的原因更多一些。 嬴政坐在那里,看着对面的陈正,神色更加阴沉,他低声道:“你要当着朕的面,在宫中捉拿朕身边的内侍?” 他怒极反笑:“陈正,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陈正神色不变,他只是笑了笑,而后站了起来,将自己头顶的“冠”拿在手中,那是他的“官帽”,此时他的头上尚且是因为“服哀”而带着的素冠,显得更加清正了。 他知道自己这样子做,并不能平息嬴政的怒火,反而会让嬴政觉着更加愤怒。 但陈正依旧这样做了。 因为这是他想做的事情。 “陛下,今日这左相的位置哪怕不坐了,臣也要捉拿赵高!” 他的神色威严,从袖子中拿出来了另外一个东西,那是一个令牌,这一块令牌之上泛着些许青色的光。 这是当年孝公赐给陈氏,而令陈氏的家主世代传承下来的。 “陛下,此乃当初孝公所赐下的令牌,今日臣拿出来,与这左相的位置一起交还给陛下。” 陈正的声音依旧平和,但身旁的人早已经是脸上带着迷茫和恐惧了,他们都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只听得“噌——”的一声轻响,陈正抽出了腰间的长剑。 陈氏早已经被准允上殿入宫的时候带剑了,这本是无上的荣耀,更是当初始皇帝亲自赐下的荣耀。 “依照秦律,赵高之罪行当处以极刑,杖责八十!” “八十杖之下,中车府令的身体应当承受不住,所以最后也是一個死字。” “若陛下不准允,那么臣今日便在这大殿之上诛杀此等逆贼!” 他昂着头,梗着脖子,脸上的神色中带着无穷无尽的骄傲:“秦律的尊严不容践踏!维护秦律的尊严直到上位者所不需要,这乃是陈氏所要做的事情!” “即便是万死,臣也绝对不会退却!” 嬴政同样站了起来,身上的气势更加骇人:“所以说,陈相的意思是,若是朕不同意依照秦律治赵高的罪行,陈相便是要当着朕的面行凶杀人?” 他的脸上带着嘲讽之色:“陈相杀人难道就不需要依照秦律处罚了?” 陈正神色更加平静,他摸了摸自己腰间并不存在的玉佩,那里往日里是悬挂着麒麟玉的地方。 他早在进宫的时候就已经令家中府兵快马加鞭,将麒麟玉送往官渡,送到他儿子“陈居”的身边,陈正本就没有什么后顾之忧! 他的父亲还在! 陈肃还在! 他目前暂时还不是陈氏的家主,而他若是死了,他的父亲自然会将陈居抚养长大,而后将陈氏家主的位置交给陈居。 陈氏嫡系血脉的传承并未断绝! 这也是陈氏的某些准备。 在没有诞生下真正的“嫡长子”的时候,陈氏的历代家主都是“韬光养晦”的,哪怕是陈正也是如此! 成家!立业! 这便是陈氏的准则。 陈氏越发的做自己,越发的不再有什么顾忌,便是因为他的儿子已然逐渐的长大! 且—— 陈氏的势力,让他本就不必担心那么多。 哪怕他今日真的当着嬴政的面杀了赵高,难道嬴政还能够诛绝官渡陈氏的族人么? 不可能。 所以,他想这么做,便这么做了,他认为这是没有错的,所以他便是一往无前了。 这便是陈正。 他与陈野、陈慎、陈昭、陈肃、陈仲等历代的陈氏中人都不一样,与他更加相似的其实是嬴政。 两人都是承袭祖业而达到巅峰的状态,两人都是刚正不阿而又有些霸道的人。 今日两人之间、陈氏与秦国之间的裂缝,早在陈正降生的那一刻就注定了,早在陈正成为陈氏长房中的嫡长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 早在秦国一统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 嬴政此时脸上的怒气早已经尽数消失,他只是站在那里,脸上的神色看起来更加温和,但无论是蒙毅还是韩非,亦或者是赵高、陈正都能够感觉到他身上那越发吓人的阴沉。 “好好好。” 嬴政一连说了三个好字,他轻笑一声:“陈相不愧是陈相啊,竟然能够做出这样的事情。” 他漠然的看向一旁的赵高。 赵高重要么? 不重要。 在嬴政的心里他不过是一个狗奴婢而已,也正是因为在嬴政的心里,赵高不过是一条狗,所以他今日才会有这么大的怒气。 因为“打狗还要看主人”。 说的更加明白一些,嬴政在一统天下之后,在掌握了天下的权力之后,已然不在乎所谓的“规则”了。 他觉着自己想要赦免赵高就可以赦免赵高,他觉着自己和那些昏君暴君不一样。 但问题是—— 在本质上,他们做的事情都是一样的。 宠幸自己身边的奸佞,从而忽略了“公平”这两个字。 秦国用一百多年的时间立起来了“秦律”的牌子,从而让朝中的大臣们也好,国人也好,其余地方的黔首也好,都觉着“秦律”是至高无上的。 可嬴政硬生生的把这个牌子给砸碎了。 在原本的历史轨迹中,同样是这样,嬴政做过不止一次这样的事情。 这也是为何后来项羽刘邦、诸王谋逆的时候,秦国似乎没有抵抗能力的原因之一,因为秦国的招牌在“士”与“贵族”的心里早就碎了! 碎在举着秦律至高无上,但却多次宽恕放纵赵高罪行的时候。 碎在举着秦律至高无上,但多次放纵胡亥罪行的时候。 碎在不允许秦国的老秦人经商,但却多次赞赏蜀中一个寡妇经商,并且将其接到了咸阳城的时候! 碎在了对待六国贵族十分友好,但却对真正打下天下的老秦人没有特殊待遇的时候! 有些时候,牌子的碎裂并不是一朝一夕的,而是多年累积的。 当所有老秦人终于失望透顶,当以郡县制治国后依旧启用六国贵族,让他们看到了机会,当秦始皇帝在途中暴毙且没有立下太子的时候,当大兴土木的时候,当这辆战车再也跑不动的时候。 六国贵族们终于看到了机会。 六国黔首们也终于无法忍受。 秦国的国人和贵族们也早已经对秦王室失望。 于是,乱世再起。 嬴政站在那里,声音低沉而又冷漠:“赵高多次有罪,依照秦律杖责八十——” “拖下去。” 声音简洁有力,没有丝毫犹豫。 他看向陈正:“陈相,你以下犯上,又该当何罪?” 陈正站在那里,神色不变:“依照秦律,以下犯上,当诛。” 他站在那里:“所以臣来了。” 嬴政的神色再次变幻,他看着陈正,最后声音几乎是从喉咙中憋闷出来的:“好,好一个以下犯上当诛。” 他闭上眼睛:“念在陈氏上下五代的功劳之上,朕不和你追究。” “但这丞相的位置,你做不成了。” “回官渡去吧。” 一锤定音,嬴政将陈正的路给确定好了。 放官归乡!没有任何的加封!这对于权倾朝堂的陈氏来说已然是一个巨大的打击了。 但嬴政没有从陈正的脸上看到丝毫的不满,他只是站在那里,而后躬身行礼。 “臣” “遵旨——” 陈正将腰间的印鉴、头顶的官帽,身上的官服全然褪去,而后整理、叠放在地上,而后再次行礼。 再然后—— 他转身离去。 背影洒脱无比。 他本就不属于这一片官场,因为实在没有办法了所以才做了这几年的丞相,今日他离去,也算是随了自己的心意。 陈正走的潇洒无比,嬴政坐在那里神色更加阴沉。 韩非、蒙毅心口发苦,他们没有想到事情最后会发展成这个样子. 尤其是韩非,眼角发红带着泪水。 他觉着是自己害了陈正,若不是他,陈正怎么会来到宫中,被迫和皇帝起了冲突? 怎么会最后被放官归乡? 他不由自主的落泪,心中却下了一个决定。 官场不适合他,尤其是这个时候已然不将秦律、不将“律法”当回事的秦国官场,他也要辞官。 便回乡做一个富贵闲人吧! 一场秋雨一场寒,始皇帝六年的秋天很快就过去了。 咸阳城的人、天下的人都听闻了一个消息。 陈氏第五代嫡长,左相陈正,被罢官了。 ——————————————————————— ps:这是必定的,哪怕我都无法决定的一件事情,当我将陈正的性格塑造成嫉恶如仇、不懂官场的时候,就注定了今日这一章、这一件事情的发生。不知道大家还记不记得当初诛杀赵姬的时候,那个时候同样是陈正想要拔剑诛杀赵姬,但被陈仲阻挠了。 今日和那一日,有什么不一样呢? 一切,问心无愧。 第十五章:万死不悔【一更,求订阅】 听到这个消息,天下众人的第一反应是“不可能”,第二反应是“陈氏又在玩什么花招”,第三反应是“啊?”。 陈氏被罢官了? 但这个消息还不是最炸裂的消息,随着陈正被罢官,陈氏在朝为官的另外一位担任司寇的弟子也“辞官”了。 这两位的辞官好像是引发了连锁反应一样。 上卿韩非辞官,隐居咸阳城,不再过问世事,没有任何理由。 丞相府中一小吏“张良”同样辞官,隐居咸阳城,不再过问世事。 当这些消息一同流传出来了之后,人们开始好奇,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事情引发了这几人一同被“罢官”以及“辞官”? 人们好奇的心以及八卦的心是阻挡不住的,所以很快的人们就知道了这其中的原因。 “士”这个阶层消息的流动性本就是很强的,毕竟谁还没有一两个亲戚和人脉关系了呢? 但当他们知道了这其中的缘由后,几乎是所有人都对这件事情闭口不谈了。 这显然不是一件可以讨论的事情。 廷尉府 要说谁是这一次辞官浪潮以及罢官潮中受伤害最大的人,那应该便是时任廷尉的李斯了。 本来修订秦律是李斯、韩非、司寇一同收拾整理的事情,但是此时司寇和韩非一同辞官,只剩下了一個孤苦伶仃的李斯。 而也因为司寇的辞官,所以如今李斯不仅要负责廷尉的事情,还要负责司寇的事情。 这简直是将三个人的活压到了李斯一个人的身上。 而——如今的压力远远不止如此。 陈正被罢官了,那么左相的位置总要有人顶上的,在命运的脚步声中,嬴政决定让李斯来暂时担任“左相”的位置,而令原本历史轨迹中时任丞相的“冯去疾”来担任廷尉的位置。 冯去疾对此并没有什么怨言。 毕竟他的儿子冯劫已经担任御史大夫了,若他也成为三公之一,那冯氏一族的权势岂不是比昔年的陈氏还要大了? 今日的陈氏是什么下场? 虽然并不算很惨,但在朝中的两位举足轻重的大员都失去了位置 虽然今上尚且没有收回属于他们的封地,但看现在始皇帝的态度,这似乎也不是什么很遥远的事情。 其实冯去疾连这个廷尉的位置都不想坐,不过他是真的不敢违抗嬴政的命令。 事实上,不是他不敢违抗嬴政的命令,整个朝堂上除却之前的陈正之外,还有谁敢违抗如今威严日盛的始皇帝的命令呢? 那不是找死? 天下间的流言风语并没有影响到大秦这座庞大机器的运转,正如那句话所说的一样,这个天下离开了谁都能够照常运转。 哪怕这个“人”是威名赫赫的陈氏之子也是一样。 始皇帝七年的春天默默地在这样的情形下到来了,而这一年的春天也为大秦以及嬴政带来了一个十分不错的消息。 百越之战,结束了。 百越之战发起自始皇帝刚刚登基后不久,而如今也有两三个年头了,这对于大秦来说算的上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了。 毕竟就算是面对六国,秦国都没有耗费过如此巨大的人力物力。 而这一场战争所带来的好处以及坏处也是显而易见的。 经由上一任山河使者及大司农的提醒,征战百越的王翦等人并没有错过那一片可以“一年三熟”的肥沃土地,而嬴政也当机立断的决定将“封赏”的军功土地转移到了百越这里。 想要让中原的黔首离开故土,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有些时候只要用对了理由,往往不可能的事情也会变成现实。 就比如很简单的一句“百越之地,稻谷一年三熟”。 只是简简单单的、轻飘飘的一句话,便让许多黔首将信将疑,若说官吏的话只是让他们动心了的话,那么周围“士卒”回来后迫不及待的带着家人选择百越土地的事情,便让这些黔首完全放下心来。 “他总不能自己害自己吧?” “他总不能害自己的老母亲吧?” “他总不能坑自己的同族兄弟吧?” 在这样的想法中,在百越那广阔无垠的土地诱惑中,在朝廷答应了会改造百越土地的承诺中,部分秦人也好、以往的六国人也好,都背上了自己的行囊。 官渡,陈氏。 几多风雨错,人自各行行。 陈正坐在屋檐下,拿着手中的竹卷轻松的翻阅着,脸上带着的是满满的“幸福”之意味,或许离开了朝堂的他真的感觉到了愉悦吧。 天空上不断的落下雨滴,丝丝绵绵,中原少有这样“温柔”的雨,这种雨大多数见于江南水乡中。 雨水从屋檐下不断的汇聚,而后冲刷到“中堂”下的池塘中,池塘中时不时的有一两尾鱼儿游动着。 陈正的身旁,茶壶之上冒着些许白烟,热腾腾的气息扑面而来。 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听雨、品茗、展卷,这样的生活才是陈正真心向往的,自始皇帝六年到现在的始皇帝八年,陈正辞官已经足足三年了。 这三年的时间,他出乎天下所有人预料的,不仅没有继承陈肃的“教学”事业,也没有周游天下讲学,只是呆在家中。 像是一个隐居在官渡陈氏中的“隐士”一样。 这令那高高坐在章台宫中的嬴政都有些迷茫了,陈氏中竟然有这样的人么? 如此这般的.胸无大志? 难道被罢官之后真正应该做的难道不是一展胸中的志向么? “踏踏踏——” 一道道脚步声响起,这声音不急不缓,显示出来人不骄不躁的心理状态,而这声音巧合的与天空中的雨水声相合。 屋檐下缓慢的露出来了那人的身影。 因未曾加冠,所以如今的他只是短暂的用布以及簪子将头发束缚,身上一阵青色的袍子,腰间悬挂香草容臭,一块青翠色的玉珏悬挂其中,发出叮当作响的声音。 面容清俊,神色不急不缓,虽看着约莫十一二岁的样子,但已然像是一个大人了。 身旁的侍从经过时候也是微微颔首示意,侍从们纷纷口声“大公子”。 好一派钟灵蕴秀的模样。 他走到陈正的身旁,躬身行礼,口称:“父亲。” 陈正倒是抬起头看着他,眨了眨眼:“居儿?” “你怎么来这里了?” 陈居神色不变,他从袖子中拿出一卷绢帛,脸上带着无可奈何的神色:“陛下又悄然来了诏书,请父亲回去为官。” 这已经是这几年来的第三封了。 陈正神色不变,陈氏应对这样的诏书向来是有办法的,而且是最管用的办法。 这个办法不说有多么妙,但陈正可以拍着胸脯言说,天下间没有比这个办法更有效的办法了。 那便是——拖。 是的,拖着便是了。 他站了起来,将手中竹卷放下:“拖着就是了,依照之前的先例做就行,陛下发此诏书也不是真的想让我回去,只是碍于天下形势和颜面,所以做出的样子罢了。” 是的。 始皇帝七年的时候,天下间的事务已经忙碌到了一个极点。 但不知道为什么,纵然基层小吏的需求得到了一些填补,但能够为相为十六卿的人却依旧是凤毛麟角。 这当然是可以理解的。 不管什么时期,能够成为三公十六卿的人总是天才中的天才,人杰中的人杰。 这样的人哪里是那么容易找到的呢? 陈居略微犹疑,后又开口说道:“父亲,此次好像是不一样的。” 他沉默的说道:“陛下不仅下了诏书,并且送来了一封密信。” 陈居将袖子中的密信递给了陈正,而后轻声道:“这便是密信了,送它来的人乃是“黑冰台令”顿若,他说这封信除却您之外,谁也不能看。” “这乃是陛下亲口所说。” “恐怕是有什么重大的事情。” 重大的事情? 陈正微微一挑眉,他接过那封信,扫视一眼后神色就猛然发生了变化。 他低声道:“居儿,你先回去吧。” 说完这话后他又看着四周,轻声道:“此处不可有人。” 陈居当然听懂了这话中的意思,这封信竟然重要至此么? 让他离去是正常的,但他父亲后面那句话却是对陈氏中的“暗卫”所说,陈氏自然也是有暗卫和死士的,毕竟这般大的家族怎么可能没有侍卫? 当初陈野虽然没有留下所谓“特种士卒”的训练方法,但陈氏也从只言片语中总结出来了一些。 之后训练出来的“死士”或许比不上“黑冰台”,但也相差不多。 待到周围真正的只剩下雨声了之后,陈正坐在屋檐下,坐姿端正的看着手中的绢帛密信,其上所书写的内容令他都感觉到一阵心惊。 这便是陛下的真正目的么? 陈正抬起头,他看着咸阳城的方向,似乎为这位“始皇帝陛下”的心胸与野心而感到震动。 “陛下如此,陈氏又有什么别的想法而不配合陛下呢?” 他站了起来,背着手。 声音中带着些许低声喃喃:“虽万死而不悔啊。” 第十六章:先生【二更,求订阅】 始皇帝八年的春天在一片春雨中来临了,而这一年的春天,发生了令天下人再度侧目的事情。 秦始皇令,罢右相王绾而尊陈氏之子陈正为右相。 而陈正也十分坦然的接受了这个任命,再度从官渡来到了咸阳城。 车辇上,陈正望着咸阳城外的一切脸上的神色十分从容,他淡淡的看着周围的一切,这一切都好像很眼熟,又好像很不眼熟。 韩非站在咸阳城门口,等待着陈正的归来。 这几年他辞官之后一直待在咸阳城中,嬴政并未曾苛责他,依旧以上卿的礼遇待他。 所以本来想要斥责韩非的韩伯也没有斥责他,反而是好好的尊着他,这几年间甚至吃胖了些许,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身体依旧不怎么好。 甚至有些弱不禁风的样子。 远处的尘埃荡漾起来,韩非抬起头看向远处的方向,那里陈正缓缓的走下马车。 看着陈正的样子,韩非脸上带着茫然。 这还是陈相么? 他发觉陈正好像变了。 以往的陈正看起来如同出鞘的利剑一样,但此时的陈正看起来倒是温润了许多,倒像是当年的“陈仲”,不,比起来陈仲,此时的陈正更像是那位谦谦君子“陈昭”。 韩非不由得感慨一声,他曾在年少的时候见过陈昭一面,那个时候的陈昭与今日陈正的影子似乎相融合了一样。 “陈相,您回来了。” 韩非走到陈正的面前,神色颇为恭敬。 陈正将韩非搀扶起来两人一同往城中走去,今日他归来的事情除却韩非之外,并没有告诉任何人,但他既然已经回到咸阳城了,那么不出意外很快就能见到各色的官员了。 这是他们难得的相处时间。 “听闻你近些年倒是和李斯相处的不错,还在帮助他修订秦律?” 韩非神色中带着些不好意思:“是的。” 他摇了摇头苦笑一声:“我实在是拗不过陛下和李兄,李兄兼任左相和廷尉、甚至还要负责部分司寇的职责已经够累了,这个时候他找到我的面前,我实在是不好意思拒绝。” “更何况,我辞官之后陛下也没有撤销我的官职,并且依旧按照“上卿”的品阶待我。” 韩非较为沉默的说道:“所以,我便依旧帮助李兄修订秦律——毕竟这本就是法家弟子最高的荣光之一了。” 陈正不可知否的点了点头,继而问了些近些年咸阳城中的事情,对此并没有发表什么看法。 近些年他离开咸阳之后,这里的变化很大,几乎以日新月异来形容也是可以的。 首先便是大秦帝国对匈奴的战争终于胜利了,大秦附近的那本来已经聚集起来,又有了些许气候的匈奴部落再次被扫荡一空。 而更遥远距离的匈奴则依旧是固守“狼居胥山”,嬴政以及秦帝国暂时没有想法将他们彻底的扫清。 毕竟—— 此时能够用的将领都在征战,而新的“武成侯”王翦的身体也正在逐渐的老去。 当年在百越战场上所发生的事情,嬴政不想再发生一次了。 大秦失去一位武安君已经足够,不能再失去一位武成侯。 待到半个时辰之后,咸阳城中大大小小的官员几乎都已经递了帖子来。 整個咸阳城像是活过来了的“湖水”一样。 章台宫 油灯的光芒闪烁着,照亮周围的一切。 嬴政静静的坐在那里,神色没有丝毫变化,身边的内侍则是小心侍奉着,并且诉说着今日咸阳城的“盛况”。 “陛下,您是不知道啊,今日陈公回来,朝堂上有一半的人都挤了过去想要见陈公一面。” 他轻笑一声说道:“奴婢活了这么多年呢,也没有见过这种场面。” 嬴政神色不变,微微偏头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旁的内侍,神色冷漠,若不是留着这个贱婢还有用处,就这几日在他耳边一直说着这些话,就已经罪该万死了。 “嗤——” 他冷笑一声,但今日他不想忍耐了:“拉下去,杖毙。” 没有丝毫征兆,嬴政便说出了这句话。 周围瞬间走出几位甲兵,按着那内侍便往外走,那内侍甚至没有反应过来。 “慢——” 嬴政摆了摆手,就在那内侍以为自己得救了的时候,嬴政冷漠的看了他一眼:“让他把该说的说出来。” 说完之后就闭上了眼睛,而那几位黑冰台的甲兵也是微微颔首:“诺。” 嬴政站了起来,他看着身后的堪舆图。 他的手微微的抚摸上自己的心脏,他将陈正重新唤回来,目的和天下人猜想的并不一样。 嬴政只是察觉到自己需要“陈氏”以及“陈正”,所以就将其召了回来,他知道陈正为了天下人一定会回来的。 虽然这样子做很不地道,但若是能够为他的计划增添一份保障,他还是可以去做的。 他抬起头,望着面前的堪舆图幽幽的叹了口气:“天下啊——” 楚地,会稽郡,某处山峦之中 项籍坐在小溪边,望着那连绵不断的山峰,身后的房子中传来一道道脚步声,项梁走到了他的身旁,抚摸上他的头颅,轻声道:“羽儿,你在想什么?” 听到项梁的问话,项籍站了起来,神色不变:“叔父,我在想,这万里山河,何日能够重归于楚?” 他有些迫不及待了。 陈府 看着面前站着的俊俏公子,陈正面皮微微抽动:“长公子,您怎么来了?” 扶苏温和一笑,看起来颇有些君子风范:“陈相,是父皇让我来的。” 说到这事儿他也有些茫然:“父亲说,我已经到了年纪,也是时候找一位老师了。” “所以便让我来了。” 找一位老师? 陈正神色更加无奈,他知道嬴政是想重演当年的旧事,但目的并不是为了和陈氏修复关系,而仅仅只是为他的计划增添一份保障。 他犹豫了许久,终究还是说道:“老师愧不敢当,陈某并无什么才学。” “不如先祖远矣。” 扶苏本有些许失望,但陈正转瞬又说道:“但做公子的先生倒是可以的。” 第十八章:始皇帝的霸道【一更,求订阅】 听到陈正的话,扶苏的脸上瞬间浮现出来了些许笑容。 他明白陈正的意思,也非常明白陈正的顾忌,所以能够成为陈正的“学生”已经不错了,他不再奢望成为他的弟子。 陈氏与秦国之间的纠葛太多了。 多到了人们数不清的地步。 这对于陈氏来说不是一件好事,对于秦国来说更不是一件好事,哪怕陈氏不主动避嫌,扶苏也会主动避嫌的。 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父亲让他来拜师陈氏,但是对于扶苏来说,能够学习到陈氏中的“学识”才是最重要的。 始皇帝八年,长公子扶苏拜右相陈正为师。 而陈氏中除却陈正之外,也没有人来到咸阳城为官了,甚至就连陈正的长子陈居都不曾前来。 司寇的位置,从秦孝公开始到如今,第二次落入了其他人的手中。 第一次的时候,那些人闹出了大问题,那么这一次呢? 人们在观望着。 而那点燃了嬴政与陈正之间火焰的“导火索”赵高则是并没有死,他以一种大毅力和一点点运气撑过了那八十杖责。 在嬴政极度愤怒的情况下,在陈正也动了真格的情况下,没有人能够在杖责上做手脚,都是实打实的打在了赵高的身上,所以赵高能够活下来,的的确确是凭借着强大的毅力和一点点运气了。 当时救治他的太医令都曾说,若是运气差那么一点点,杖责的力气再多一点,或者甚至是在多一棍、送到太医令那里的时候慢上半柱香的时间,赵高的命老天爷也都救不回来了。 不过无论再怎么“如果”,再怎么“假如”,事情最后的结果都是赵高活了下来。 当然,因为受到了嬴政的厌恶,所以“中车府令”的位置便没有赵高的了,反而是让另外一个内侍给顶替了过去。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或者是嬴政最后心里还是对陈正有些不满,所以赵高身上的另外一个职务没有被解除。 “公子胡亥”的老师。 赵高在离开了中车府令的位置后,就一门心思的专心在胡亥的身旁待着,充当他的老师。 时刻关注着内廷事务的陈正也没有错过这个事情,但是他已经不想再为了什么事情和嬴政翻脸了,他们的计划需要一个和平的环境和关系。 章台宫中 陈正抬起头,脸上带着犹豫的问道:“陛下真的不再考虑一下么?” 他沉默的说道:“或许还有其他办法呢?” “陛下不必用秦国这么多年的基业去赌不是么?” 嬴政坐在陈正的对面,神色威严:“还有机会么?” “这种事情若是朕都没有这個胆气去做,那么还有谁有胆量去做呢?” 陈正更加的沉默:“所以这就是陛下之前与臣故意发生冲突的原因?所以这就是陛下刻意放纵赵高的原因?所以这就是陛下最终的目的么?” 嬴政微微颔首,看着陈正微笑着说道:“我并不在意很多事情,这样做也只是为了最后秦国的稳固。” 他沉默了片刻后说道:“其实你说错了一点,自从秦国迈动统一的脚步开始,朕就没有别的选择了。” “只有面前的这一条路。” “或者说不是秦国没有选择,而是无论哪一个国家统一,他都没有别的选择。” “只能够稳步向前,或者逐步的死去。” 陈正再次沉默。 嬴政则是继续说道:“秦国面前一共三种选择,其一选择拖延时间并实行郡县制;其二选择拖延时间实行分封制;其三便是如今朕走的路了。” “第一点走不通的,除非朕能够在五十年内大批量的培养出来对秦国忠心的“士”,并且打破他们对文化的垄断,否则五十年后依旧是这一批人掌握知识,“士”也依旧是他们的家族,他们只会想要过上以前那种“高高在上”的生活,而不是秦国所规定的这种生活。” “没有人体验过权势后会甘心放弃权势。” “第二点更不可取,无论是五十年后诸侯国兵强马壮天下再次陷入战局,还是五十年后秦国再次慢慢的一统,都会留下无可更改的祸根。” “唯有现在,趁着人们迎接新时代来临的时候,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以快刀斩乱麻,方才能够让天下黔首接受大一统,若是成功,秦国自然能够千秋万代,至少绵延八百年;可即便是失败,大一统的念头种在天下人的心头。” “到时候即便是失败了,朕也是开天辟地头一个的皇帝,头一个完成了大一统的皇帝。” 说到这里,嬴政哑然一笑,然后看着陈正:“事实上,朕与父亲、以及秦国的历代先祖都有些不同,朕并不想忍耐啊。” “若是今日我实行分封制,当然可以在我活着的时候让诸侯王都敬畏,可那样做朕与邦周后来的那些王有什么不同呢?难道仅仅是称呼上的不同么?” 他轻笑一声:“朕不愿那样,朕也不会那样。” 陈正沉默的看着嬴政,最后幽幽的叹了口气说道:“也罢,那么陈氏便最后为秦国做一次依仗吧。” 他站了起来,看着站在自己面前霸气侧漏的始皇帝:“陛下,这一次之后,无论结果如何,陈氏都不会再是秦国保驾护航的人了。” 陈正微微行礼,而后转身离去。 嬴政站在那大殿中,神色很是平和,他看着陈正离开的背影幽幽说道:“朕知道啊。” 他转过头看着身后的堪舆图,漠然说道:“若是朕赢了,天下江山稳固,不再需要陈氏;若是朕输了,陈氏保住赢姓一脉的嫡系几人,后为了天下黔首辅佐新的人建立国家,朕也没有什么遗憾和后悔。” “毕竟,哪怕他再怎么建立新的国家,也依旧是要走朕的路不是么?” “朕,才是这开天辟地头一个的始皇帝!无论哪一个成了后世之君,都要沿用朕的皇帝之称!” 嬴政仰着头大笑出声。 这才是始皇帝的霸气。 陈府 陈正回到府中,坐在屋檐下看着外面的雨缓缓落下,神色不变。 寂静的氛围被急匆匆的脚步声打破了。 一个小厮急忙跑了过来,脸上带着焦急的神色:“丞相,官渡来信了!” PS:第二更大概还是十点半左右。 第十九章:谦逊的陈居【二更,求订阅】 官渡来信? 陈正的身体微微一颤,官渡这个时候来信会是什么事情? 联想到上一次回官渡的时候,陈肃的身体一直不好,陈正的心中突然有了些许不好的预感,他连忙从那小厮的手中接过信件。 信中所说,一如陈正所预想的。 陈肃逝去了。 但无病无灾,只是在一次睡梦中恍然逝去,这对于陈肃来说大概算得上是喜事,毕竟即便是在生命的最后、在生命的晚年,都没有受什么罪。 陈正站在那里,头有些晕眩的感觉。 一旁的小厮搀扶着他的身体,陈正吐了口气,刚刚从宫中回来便是要再次前往宫中。 陈肃的死是一件大事,无论是对于秦国还是对于陈氏。 章台宫 见到去而复返的陈正,嬴政本想说些什么,但他一抬头就看见了陈正脸上的肃穆和沉默,当即开口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本以为陈正回来是补充方才所说的事情的细节,但看着陈正的表情却实在是不像。 陈正表情沉顿:“臣的父亲去世了。” 他抬起头看着嬴政:“臣要告假回官渡一段时间。” 嬴政看着陈正实在是说不出拒绝的话语,他只是心中想着,或许当真是天命不在秦,不在他吧,否则怎么会在这么关键的时候陈肃会去世呢? 陈肃去世,于情于理他都不可能继续留着陈正。 而陈正的离开则是在这个最紧要的关头,给那个“计划”当头一棒。 嬴政笑了笑,若无其事的说道:“这是应当的。” 他看着陈正:“去吧。” 始皇帝八年末,安国君陈肃在官渡逝去了,他的离去引起了天下的波澜,因为他的弟子实在是太多了,因为前来送别陈肃,所以朝廷的官吏一度几乎全都涌到了官渡。 而始皇帝为了宣告陈氏以及陈肃的功绩,所以追封陈肃为“安国公”。 陈氏的第五代嫡长,陈正,也正是在这个时候成为了陈氏此代的家主,并且承袭了“安国君”的爵位。 这是应当的。 但接下来的事情却让天下人再次陷入了无奈当中,因为陈肃的逝去,所以方才回到咸阳城中继任“右相”的陈正再度辞官回到了官渡之中,这是他应当做的。 而陈氏下一代的嫡长“陈居”此时方才十二岁。 始皇帝本来想要不拘一格降人才,任命这位十二岁的陈氏之子为左相的,但是被陈居拒绝了,陈居的理由是他的才学不足自己父亲的十分之一,所以很难为相。 更何况,若是他此时十二岁的时候便担任丞相,那岂不是对大秦官制最大的蔑视么? 他不愿意利用家族中的权威当官,更不愿意利用陈氏的名声掌权,所以他拒绝了。 陈居的话语十分的谦逊,但是没有人能够找到理由反驳,哪怕是十分想让他为相的嬴政。 他当时只是看着陈居感慨的说道:“此子不类父啊” 之后便接受了陈居的建议,他看出来了陈居不愿意在朝为官,所以说也没有强求。 只是再次在心里感慨着,或许天命不在秦。 始皇帝九年,因为丞相的位置太过于重要了,不能够一直长久的空缺,所以始皇帝下令以冯去疾为左相,以李斯为右相。 在历史中,身为左相的本应该是李斯,但此时的李斯已经担任左相许多年,对于政务的了解比早已经退居二线的冯去疾还要清晰,更何况嬴政并不想委屈了李斯。 他能够看出来李斯是個人才。 当然,不仅仅是因为这个,更多的是因为即便韩非辞官了,李斯也总能找到更多的借口来让韩非帮助自己处理事务。 所以坐在右相位置上的不是“李斯”,而是“李·韩·斯·非”,两个人的综合体,这样的人若是都不配成为右相,那么还有谁配呢? 而朝堂上的官吏们再次大洗牌,咸阳学宫中出来的学子们也在源源不断的走入秦国的朝堂。 始皇帝十年,这个年份很特殊。 这是始皇帝一统天下后的第一个十年,也是始皇帝嬴政坐在这个位置上的第二十个年头了,他的年龄越来越大,随着他年龄的增大,他的身体也是有些不如从前了。 而对于整个天下来说,咸阳学宫中走出的学子正在逐步的代替“原本的士大夫”,那些人最开始的时候没有发现什么,但是慢慢的他们手中权力流失的速度太快了,这足以让他们警惕。 所以天下间的反秦势力好像突然有了依仗一样,再次于暗中蓬勃的发展了起来。 这对于始皇帝的计划来说,又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在命运的暗处,天平好像慢慢的再次偏移了。 一盏盏灯缓缓的亮了起来,些许失败的余光从风中吹出。 官渡 始皇帝十一年的秋天,秋天的风雨总是骇人的,陈正坐在院落中。 三年的时间过去了,他本应该再次回到朝廷为官的,但是他却有些不想回去了。 之前回去只是因为被始皇帝的计划和野心震撼到了,他想要帮助始皇帝实现他心中的构想,所以才再次勉强自己前去。 但之后他父亲的去世给了陈正一记重锤。 陈氏的根基在咸阳城么? 不,至少现在已经不在咸阳城了。 陈氏的根基在官渡,他要守好昔年先祖们用鲜血和战功拿下来的封地,要让这里真正的成为陈氏的根基地。 所以他不能离开。 他害怕离开之后,陈氏再次成为当年他回来“清洗”的样子。 陈居站在他的身边,俊秀的脸庞上看不出什么神色,只是淡淡的。 陈正低笑一声:“你已经十五岁了,还不想要出仕么?” 陈居的神色不变,只是说道:“儿子的才学,并不足以担任丞相。” “而司寇的位置,陛下想必是不会再轻易的让出来了。” 让陈氏掌握秦律,那实在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所以司寇的位置是任何人都不会再是陈氏中人了,因为如果再出现一个陈正,那对于皇帝来说是一个灾难。 陈正哑然失笑:“你啊。” 他向池中撒了一把鱼食,平静的水中荡漾开来一圈圈的波纹。 “你觉着天下局势如何?” 第二十章:与命运的交手【二合一4k,求订阅】 陈居略微沉吟的说道:“天下的形势不可言说,如今秦虽然如日初生,但却似乎隐隐有些败落的迹象了。” 他的声音中带着些许沉默:“我想,这一定不是父亲和陛下想要看到的吧。” 陈正抬起头,看着面前的陈居笑了笑说道:“这便是你不想要出仕的理由么?” 陈居并没有因为被陈正看穿了自己心中的想法而感到惊讶,他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父亲说的是。” “若是秦注定要陷落的话,那么儿子为何一定要投身在秦国之中呢?” “我虽然并没有不可事二主的想法,但却依然觉着,若是我投身大秦之中,若等到真的有那一日,我一定无法放弃大秦,或许会因此拖累陈氏,也会拖累自己。” “如此之举不可为。” “我也不愿意这般做。” 陈正并没有回头,他知道陈居所说的话并不仅仅是为了陈氏考虑,其实陈居本心也是这样。 他做到了“问心无愧”,所以陈正也没有什么办法去说什么。 秋日的雨来的很快,那些许寒冷的雨落在地上,让人觉着有些许的疲惫,陈正将手中最后一把鱼食丢在了池子中,而后感慨的说道:“也罢也罢。” 他抬起头,声音中带着平和:“既然你不愿,那我便替你回绝了陛下吧。” 陈正转过头,看着坐在那里的陈居笑着眨了眨眼:“毕竟,我也不能够为你选择你想要走的路。” “不过么,如今的陛下有千般雅量,也自有服人之度,或许你见过他之后会改变自己的主意呢?” 他指着远处说道:“去吧。” “就算我能够为你回绝陛下,也要你亲自前去才行,这是对于一个更古第一帝王最起码的尊重。” “更何况,伱已经在官渡这么多年了,是时候该让天下人见一见我陈氏下一代的家主了!” “陈氏子即便是不任职也应当名扬天下!” “这是你身为陈氏子不能逃脱的责任。” “去吧。” 陈居站在那里,看着自从辞官后就显得十分活泼,甚至过分活泼了的父亲,脸上带着些许无奈。 自从辞官了之后陈正就放飞自我,性子也没有以往那么沉闷了,反而显得有些跳脱了。 不过陈居看来倒也算还好,毕竟他总觉着他父亲以往的性格过于沉闷和严肃了。 他看着陈正微微颔首,低声道:“好的,父亲。” 始皇帝十一年的春天陈居踏出了官渡的家门,他开始领会外面的一切。 自官渡到咸阳城并不需要太多的路途,但陈居却走的很慢,他并不是故意的拖延,而是想要看一下如今秦国一统的天下。 他想见一见这天下的黔首,至少是在咸阳城辐射范围内的黔首。 这些人的日子是过得更开好了,还是更差了,还是没有什么变化呢? 所有他所见到的事情,决定了他是否会想要入朝为官。 是的。 其实陈居还没有下定决心真的拒绝始皇帝的应诏,毕竟秦国若是真的覆灭了,对陈氏、对他来说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 尤其是这个时代并没有什么所谓的“一臣不事二主”的说法。 名臣择木而栖这才是这个时代普遍的价值观。 你若是对我不好,我就走。 就连陈氏也是这样的。 章台宫 陈居走出官渡,朝着咸阳城的方向而来,并且速度缓慢,看似是在游历的事情也很快传动了嬴政以及朝堂众多臣子的耳中。 宫中 嬴政轻笑一声笑着说道:“他的性子倒是和他的父亲一点都不一样,看起来一点都没有他的父亲暴躁和耿直。” 是的,嬴政一眼就看出来了陈居不拒绝不接受的态度,也一眼就看出来了他的圆滑和世故。 但嬴政并不在意这个事情。 对于如今已经一统天下数十年,掌权了二十年的始皇帝陛下嬴政来说,一個圆滑的陈氏子比一个耿直的陈氏子更值得重用,也更能够讨得他的欢喜。 一旁的内侍低声迎合着:“这说明陈先生被陛下打动了啊,有想要进入朝堂的想法,所以才会有如此的反应。” “陈先生如今只怕是想要为自己找一个借口,找一个可以说服自己的借口和台阶。” 他笑着说道:“在陛下的治理下,天下如今黔首们都过上了好生活,便让陈先生看就是了。” 嬴政的神色却微微一变,他看着身后的堪舆图脸上带着些许思考。 在他的治理下,天下的黔首都已经过上富足的生活了么? 大概并不是这样的。 嬴政自己心里清楚,这几年因为自己的急于求成,秦国到底是变成了什么样子。 若是秦国能够熬过这一关自然会成为臣子们口中所称颂的“盛世”,可若是熬不过去,只怕当年秦一统之前的荒芜便是此后天下的样子吧。 不过嬴政对于陈居的任职并没有什么担忧。 或许陈氏子有百种性格,但是陈氏子性格当中最重要的一个底色永远是“爱民”。 若真的是盛世或许陈氏还会因此而退隐,但如今的局面么? 嬴政耸了耸肩膀,陈氏的人一定会放心不下黔首,所以再次进入朝堂的。 始皇帝十一年的秋天,在大雨倾盆中一辆马车从官渡的方向奔驰而来,大雨中些许影子落下,而陈居则是坐在马车中,看向那巍峨古朴的咸阳城。 要说这半年的时间,陈居对始皇帝治下的秦国是否满意,那么他只能说. 不是非常满意。 这一年的时间内他看到的不是秦国的“昌盛”,也不是秦国一统后这些黔首脸上出现的“笑容”,而是那种对于生活的“麻木”,对于“秦律”的尊重。 秦国的黔首们对秦律太过于尊重了,甚至可以说是敬畏。 或者说,用害怕、畏之如虎等形容词也没有什么错漏。 这不是一件好事。 是的。 陈居不仅仅没有觉着这是一件好事,还觉着这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秦国治下的这些黔首们好似是一个个的“傀儡”一样,被人用一根根的傀儡线提着然后操控着生活,他们没有任何对于生活的“激情”。 他们是麻木的。 陈居想到那些黔首见到他后麻木的跪下、之后麻木的继续种植,好像他们的身边有一根根看不见的“线”,若是触及到了就会结束他们的生命一样。 他想不到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秦律是很严格,但并不至于严格到这种程度。 所以他怀揣着一颗好奇的心,问了周围的村民们,虽然大部分的黔首们不敢跟他说什么秦律的缺点,但是却有几个孩童在不经意之间说出来了一些事情。 而陈居当即写了一封密信给了远在咸阳城中的始皇帝,始皇帝也如同他所请求的一样,让他暂时能够调动本区域的黑冰台之人调查这一切的事情。 最后的结果很简单,也很复杂。 在咸阳城中的“秦律”当然是不至于这样的,但是在这里的“秦律”就很至于了。 或许自古以来都是这样的。 咸阳城中央朝堂诸公们研究出来的秦律很完善,较之秦国之前的秦律也更加的亲和,但从咸阳城到地方后,变的稍微严格了一些。 因为对于那些地方的“郡守”或者“县令”们来说,“宽松”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若是宽松了,他们便需要给这些所谓的“黔首”解释很多,这是一件很麻烦的事。 并且非常不利于管辖。 所以,他们便“自作主张”的实行了更加严格的“秦律”。 在郡这一级的时候,改版的秦律或许还只是“稍微严格了一些”,这对于黔首们来说是可以接受的,并不会让他们丧失“活性”,但是再往下. 到了县这个级别,县令们为了应付郡守的任务,便会对所属的黔首更加严格。 或许他们没有胆子更改秦律,但是他们可以“传言”。 虽然在这个有陈氏的大秦,那所谓“严苛”的秦律已经被改版了很多次,但是该来的终究还会来临。 这便是郡县制的弊端,也是土地太过于辽阔的弊端。 从古至今,没有几个人能够解决这个问题。 桃花源中 陈野就如同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一样,坐在躺椅上慢悠悠的看着陈居的游历。 事实上,陈居会走出官渡,然后游历一般的看到这些事情,也是他的安排。 他晃悠着手中已经失去效果的【丙等下·当头棒喝】道具脸上划过些许笑意,他抬起头看着天空轻声一叹。 难道只有命运会拨弄无形的手,在暗中更改这历史的“车辙”么? 他陈氏也会。 历史的命运慢慢的修改了陈氏之前的改变,他用的是一种很巧妙的,甚至是原本历史中出现过的“手段。” 在原本的历史中,陈胜吴广起义的原因被记载为“遇雨延误要被斩首”,这是直接原因,甚至是被写在历史书中的原因,而等到若干年后,始皇帝都被挂在青史中批判了一年又一年之后,睡虎地秦墓竹简这个重要的“证物”出炉了。 其上写明了,若是有原因的延误只会被“罚金”而已,并不会被杀头。 陈胜吴广是否知道这一点,如今并未可知,毕竟没有人能从地下将这两位拽出来考证一番,但当时跟随他们一起“谋逆”的黔首一定是不知道的。 因为他们并不会得到什么好处,所以他们冒着杀头的风向去谋逆只能是有一个可能。 那就是他们觉着自己就算是不谋逆也一定会死。 既然如此,左右都是死,为何不真的谋逆一把,或许还有一条生路。 这便是“传言”。 而如今的大秦也同样是这样,历史的“手”再次这般拨弄了历史,让因为害怕黔首触犯秦律的郡守、县令们稍微“传言”稍微“更改”,甚至不需要更改,他们只需要找几个人执行他们更改过的“秦律”就可以让黔首们相信了。 历史再次回到了这个“正确”的轨道中,并且开始朝着“正确”的方向奔驰而去。 而在这个时候,另外一个可以干涉历史的人出现了。 陈野。 陈野使用了系统中所抽取的道具,巧妙的让“陈居”看到了这一切。 只要陈居能够看到,他就一定会告诉始皇帝嬴政。 这是陈野所做的第一个尝试,也是第一次尝试对抗“命运”。 修整命运并不是一个简单的事情,所以陈野需要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一次次的试探,一次次的找到一个足以对抗命运,更改车辙的“办法”。 而这些办法都是需要时间的。 “啊哈——” 陈野缓缓的叹了口气,发出愉悦的声音,他只是笑着说道:“也不知道这一次尝试,是否能够改变秦灭亡的结局呢?” 他摸着自己的下巴。 章台宫 嬴政面色凝重而又沉郁的听着陈居讲述着自己这一路来的所见所闻,他的神色阴沉无比。 即便是他不喜欢陈正之前固执的维护秦律的样子,但他更不喜欢的竟然是有人敢于对自己阳奉阴违,这样“更改”秦律。 他的怒火几乎已经要冲到了天上去了。 陈居的神色依旧平淡。 他看着嬴政,脸上带着些许平和:“我还以为陛下会知道这些事情,看来陛下也不知道。” 陈居将茶杯放在嬴政的面前,然后轻声说道:“陛下打算如何处理那些人,如何处理这些事情?” 嬴政眯着眼睛,神色较为冷漠。 “杀了便是!” 陈居微微皱眉:“陛下真的要将他们都杀了?” 这是一句试探,若是嬴政说真的要杀了,或许陈居会委婉的劝诫几句然后扭头就跑 嬴政轻笑一声将自己心中的怒火全部压下去,他挑眉看向陈居:“自然是玩笑话,这天下的郡守何其多,能够真正恪守其责的又有几个呢?” “如今咸阳学宫中并未有那么多合适的人选,杀了他们天下便要乱了。” 他的眸子中闪过些许阴沉的风暴。 郡县制的弊端,终于开始显露出来了。 始皇帝那个疯狂计划的弊端,也终于显露出来了。 一切,好似是暴风雨即将来临。 第二十一章:登上历史舞台的人【二合一8k,求订阅】 风雨的降临下,所有的一切都沾染上了不祥的黑色。 这是“计划”中最难熬的一部分。 他需要无数人的努力以及始皇帝自身对于自己的制约,他需要一切的“巧合”汇聚在一起,哪怕是人为制造的也是一样。 所有的努力汇聚在一起,才能够达成最后的结局【大秦万世永昌】。 这是始皇帝的构想,也是始皇帝想要的最后结局与目的。 陈居坐在章台宫中静静的,他看着这辉煌的大殿,眼睛中带着些许的惆怅与默然,他看着面前端坐着的始皇帝。 他能够从始皇帝的眼睛中看到那一望无际的野望。 陈居再次沉默。 嬴政则是笑着说道:“你的压力不必这么大。” 他感慨了一声:“最后无论成功与否,与陈氏都没有什么妨碍不是么?” 嬴政看着陈居,眼睛中的疯狂愈发的多了:“居儿。” 他微微合上了眼眸,这一声居儿并没有叫错,毕竟嬴政和陈居之间是有血脉关系的,哪怕这个血脉关系已经淡薄的几乎看不见了。 如今的秦国也很少有人还记得这件事情了。 但赢姓和陈氏的人左右都是记得的。 昔年,陈氏先祖陈野娶了秦孝公的女儿攸宁公主为妻,生下了陈慎、陈瞻两个孩子,这两个孩子的身上流淌着赵氏赢姓的血脉,他们同样是王室子弟,是秦王的后辈。 而陈居呢? 陈居则是陈正的儿子、陈肃的孙子、陈昭的玄孙,陈昭又是陈慎的孙子,若是按照辈分的话,惠文王与陈野、昭襄王与陈慎、孝文王与陈昭、庄襄王与陈肃、始皇帝与陈正。 陈居算是嬴政的晚辈。 如今,一个长辈握着陈居的手,手还在微微发抖,他的眼眸中带着些许疲惫之感,这是始皇帝第一次在外人的面前露出来这种脆弱的感觉。 他低声说道:“只是希望陈氏不要忘记了,当年昭襄王先祖与尔先祖所立下的誓言啊。” 昭襄王与陈氏的誓言! 这是嬴政再一次提起来这個“誓言”,当初的誓言中内容是什么? 是陈氏会在秦国危亡的时候保住赢姓的一丝血脉,让他们能够得以留存下来,不至于血脉断绝。 陈居当然不会否定,他只是看着嬴政轻声说道:“陛下放心就是了,陈氏一定会完成当年的承诺!” 嬴政这才放下心来看着陈居,一字一句的跟他讲述着自己的计划。 陈居越听越觉着心惊,这便是当年父亲为何明明已经挣脱了朝堂获得“大自在”之后,仍旧要回来的原因么? 嬴政说完之后倒也是不着急催促陈居,只是笑着再次说道:“至于地方上修改那些秦律的人么.” 他嗤笑一声,脸上带着冷冽:“朕准备年末暂时杀几个人,威慑一下他们,以让他们明白朕已经知道这件事情了,让他们暂且收敛一些。” “居儿可愿入朝再次为相?” 嬴政感慨的说道:“冯去疾那个老货已经在朕的面前辞了数次官了,说是自己的身体不足以担任这个官职,其实只是害怕权势过盛而已。” 或许担心权势过盛听起来很像是炫耀,但对于冯去疾来说这却是一个悬挂在头顶的利剑。 因为不是所有人都像陈氏一样,可以拿得起放得下,可以问心无愧所以不担心皇帝的怀疑。 嬴政的眸子中闪过一抹阴沉的神色。 冯氏害怕了。 这说明冯去疾与冯劫的心里都有鬼。 不过转瞬间那一抹阴沉的神色就消失了,嬴政依旧笑意吟吟的看向陈居。 陈居只是沉吟片刻:“不知陛下可否给臣些许思虑的时间,明日朝会之后,臣一定给陛下答复。” 嬴政当即点头。 因为他注意到了陈居称呼的变幻,从我变成了“臣”,这是一个象征意义很明显的变化,意味着陈居其实已经准备入朝了。 他的心情好了许多。 多日来因为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情而愤怒的心情,也如同是遇到了一碰清水一样转瞬间便熄灭了。 “好,朕给你这个时间!” 安国王府 这是大秦目前仅有的一座王府,当然了,也是因为这座王府最开始的主人是大秦唯一的异姓王。 陈居坐在府中,一泓清亮的月光从头顶倾泻而下,照在他的身上。 他盘腿坐在那院落里,一如之前陈野坐在这里的样子一样,两人的身影好似有了交融。 陈居在思考,自己是否真的要进入大秦为官呢? 若是秦朝覆灭,那么日后他还会去往新的国家为官么?这种可能性不大. 片刻后,陈居一声轻笑。 空中好似有一抹风儿在喧嚣一样,刚才的那阵风让他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情。 自己为何要犹豫踌躇呢? 之前在路上所见到的一切难道还不足以打动自己,让自己投身于黔首生活的建设中么? 更何况,如今看来始皇帝陛下的计划虽然冒险了一点,但却依旧是有时实现机会的。 如此,便可一搏。 陈居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空气中的风与他的身体交织在一起。 “那便入朝为官吧。” “俯首为黔首,也算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与此同时,官渡,陈氏。 陈正将手中的一切鱼食都洒落在池塘中,池塘中那些潜伏着的鱼儿一个个的跳跃了起来,似乎是想要争抢这些东西一样。 他只是轻笑一声。 如今的大秦正如同这方池塘一样,其中的“潜伏”着的“鱼儿”很多,他们都在等待机会,等待一个可以一刀致命,将大秦结束的机会。 这样的机会并不好寻找。 桃花源中 陈野依旧坐在桃树下,风儿吹动一切,桃花瓣漫天飞舞,好似有什么人正在空中咆哮一样。 他抬起头望着水镜外的世界,脸上的神色平静甚至可以说是冷漠了。 他淡淡的说道:“与命运交手的对抗,当真是一件令人心情愉悦的事情啊。” 是的。 与命运的交手,一直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 因为哪怕失败了,也能够顺从自己的心意,站在枝头冲着命运大喊一声:“我去你老母!” 朝会 所有人都很平静的等待着今日的朝会,他们都听说了昨日陈居从抵达咸阳城,并且进入咸阳宫中与始皇帝长谈的事情。 他们也都知道了这一路上陈居的所见所闻,因为这是有人刻意让他们知道的。 那个人是谁就不言而喻了。 能够让整个朝堂上的官吏都知道这些事情的,除却那高高坐在皇位之上的始皇帝外,还有什么人呢? 于是,当人们看到站在最前方那个身影的时候所有人都没有一丝一毫的惊讶。 陈居回来了。 他该回来的。 朝堂上关于陈氏的势力全都站直了身躯,他们的领袖再次回归了朝堂,他们再次有了主心骨。 说来也奇怪,陈氏的势力、咸阳学宫的势力已经传续了好几代,更新换代了很多次,但是他们依旧站在陈氏的身后,跟随着陈氏的脚步。 当年的“攻陈之盟”几乎已经分崩离析,因为他们长久没有一个“领头之人”。 可陈氏却不一样,哪怕有数年朝堂上都没有陈氏中人,他们也依旧坚定的站在陈氏的身后,这是陈氏最强大的一股力量,没有人能够打破。 哪怕改天换日也依旧是这样。 这就是“门生故吏”与“关系网”的运用,这就是陈慎、陈昭、陈肃三个人一直从事“教育”行业所获得的“报酬”。 无需等到日后,近百年的时间内,陈氏早已经是门生遍地。 嬴政看着台下的风雨涌动,脸上的神色中带着些许的笑意,只是这笑容并没有抵达眼底。 他清楚的知道陈氏对于朝堂的掌控,相较于陈正归来的时候,这些隐藏在暗中的陈氏势力变得更加的“委婉”与“难以捉摸”了,他们更加低调了。 这些人在昨日陈居回来的时候并没有第一时间去见陈居,今日朝会散去的时候他们也依旧不会去。 原因很简单,他们不想陈居重蹈当年陈正的旧辙。 始皇帝十一年冬,陈氏第六代嫡长子陈居,一个注定要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一笔的人物,从官渡老家出发,抵达了咸阳城。 并且被始皇帝重用。 始皇帝十一年冬的冬日,大雪纷飞的日子。 始皇帝同意了冯氏冯去疾的辞官请求,令陈氏第六代嫡长陈居为右相。 当然,这并没有影响到左相李斯的地位。 因为这位“右相”如今才只有十六岁,尚未加冠,一个弱冠少年即便是才华再怎么盛也不会影响到李斯这个正直壮年之人的地位。 更何况,这位陈相十分的“谦逊”,与之前大包大揽的“陈正”不同,陈居许多事情并不会独自决断,哪怕是送到他这里需要他“独自决断”的事情,他也会和左相李斯商议。 所以就在这个冬日,陈居这个新任的少年丞相很快的就融入了这朝堂之中。 章台宫 嬴政站在章台宫墙壁上悬挂着的堪舆图,脸上的神色更加阴翳,他的身边站着夏无且,夏无且的年纪已经很大了,但因为身为医者的缘故,他对自己身体照料的还算很不错。 他和嬴政比起来,或许他的身体反而会更好一些。 “你便直接说吧。” 嬴政闭上了眼睛,虽然在这个历史版本中夏无且没有救嬴政的性命,但夏无且精湛的医术同样得到了嬴政的信任。 他与夏无且之间这么多年,与其说是君臣,不如说更像是朋友多一些。 夏无且低着头声音中带着些含糊的沉吟,他其实不太敢说实话,但在嬴政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中,只能够说道:“启禀陛下,您自幼服用“金丹”,那些许金丹中似乎有什么“气”,让您的身体越来越差。” “这些年臣虽然用药物暂时压制着那些东西,但是近些年来效果却越来越差了。” 他吞吞吐吐地说道:“臣或许还能够最后压制他们四年的时间,之后恐怕是真的要看上苍之命数了。” “臣无能为力。” 一句无能为力让嬴政苦笑一声,他看着身旁已经跪伏在地上的夏无且,脸上的神色更加清冷:“行了,朕不怪罪你。” “起来吧。” 他上前抚摸着面前的堪舆图,脸上的神色更加茫然。 难道真的是上苍不庇佑秦国么? 为何呢? 为何就在他计划最关键的时候,一个个的意外都出现了呢? 先是在计划最重要的阶段开始的时候,陈正的父亲陈肃去世,大秦损失了一位安国君的同时,也失去了陈正。 没有了陈肃,陈正就必须是回到官渡。 因为官渡才是陈氏的大本营,陈氏绝对不会允许那里出现什么错漏的,这个时候即便他强行让陈正留在咸阳城,也不过是留得住人留不住心罢了。 他苦苦自己支撑了几年后,终于熬到了陈居长大,能够入朝为官了。 而这个时候告诉他,他身体中的所谓“气”压制不住了,最多还能够控制四年的时间,之后便一切都要看上苍命数了? 嬴政抬起头,看向天穹,他的神色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气馁,就连之前的苦笑也都消失了。 他的脸颊上带着笑容:“上苍啊,你想要秦国臣服?” “你想要朕臣服?” 嬴政的眉眼冷硬,脸上带着不屑之色,他轻声道:“这个世界上,能够让朕臣服的人还未曾出现!” “朕,绝对不会臣服的!” 他冷笑一声,而后扭过头看向身旁的夏无且:“你继续为朕制作药丸,能够压制几年便压制几年就是了。” 嬴政眯着眼睛,脑海中渐渐的出现了一个身影,他想到了一个人,一个自诩为“上苍真仙”的人! 若是上苍一定要用这种手段让他屈服,那么他便如同当年的“燧人”一样,找到生存的“火焰”。 天下之中,何物不能够为他始皇帝所用? 须知。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看着夏无且离去的身影,嬴政神色冷硬的说道:“去,宣徐福觐见!” 安国王府 陈居诧异的看着面前老老实实站着的少年,眼角略微抽搐。 “公子,您方才说什么?” 扶苏轻咳一声,显然也是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他已经算是成年了,他的父皇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让他过来拜师,他怎么好意思呢? 但是扶苏不会质疑自己父皇,也不会违抗他的命令。 因为这小子用现在的一些追星术语来说,算是他父亲始皇帝嬴政的“毒唯”,就是那种我父皇说的都对的那种。 “先生,父皇让我来拜师。” 他眨了眨眼,看着比自己还要尴尬的陈居,自己倒是不怎么尴尬了。 “难道先生嫌弃扶苏愚钝,不愿意收下扶苏么?” 说着,扶苏便抹了一把脸颊,眼角似乎有泪水缓缓落下,看起来好一派楚楚可怜的样子。 陈居虽然天生聪慧,但怎么见识过这样的人? 当即慌乱的说道:“并不曾,并不曾。” 他犹豫的开口:“只是伱乃是我父亲的弟子,怎么能够再次拜我为师呢?” 陈居叹了口气说道:“如此吧,我便自作主张,替父亲收下你这个弟子,而后代替我的父亲教导你,你便算是我父亲的弟子、我的师弟。” “如何?” 扶苏眼睛一亮,脸上带着些诧异,哪里还有刚才伤心的样子? 陈居这个时候也发现了扶苏的装模作样,有些无奈的看着扶苏,但终究也是没有收回他刚才所说的话。 其实在他来之前,陈正就已经预料到了这一点。 只是陈正的交代是到了最后关头,实在不行了再收下扶苏为弟子. 他也没想到,一向看着聪慧的儿子竟然是个这样的“呆子”,被扶苏的假哭直接给骗了。 扶苏上前,拉着陈居的手嘿嘿一笑:“那你便是我的师兄了?” “我入门比你晚,应该算是你的师弟吧?” “师弟要代替老师教授我什么?” 扶苏看着陈居脸上带着好奇而又闪烁的光芒:“我听闻官渡陈氏的拙身楼中有许多先贤的著作,并且是亲手所书的绝版原本,是真的么?” 一个又一个的问题袭来,让陈居的脸上带着茫然。 他该先回答哪一个? 始皇帝十二年的春日很快的就来临了,而朝中流传着一个比陈氏再次为官更加令人迷茫的消息。 有小道消息称,原本十分厌恶方士的始皇帝一改往日厌恶方士的性子,再次喜欢上了方士,并且任命了一个叫做“徐福”的人为“博士”。 儒家的人听到这个消息都十分震怒,因为博士是他们中人的称呼,怎么能够给一个招摇撞骗的骗子? 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个骗子却十分得到始皇帝的信任。 始皇帝十二年的夏天,在大雨倾盆的这一日,始皇帝做出了没有人可以更改的决定。 他决定要东巡。 陈居并没有阻拦始皇帝,因为他知道,哪怕这一次东巡还有其他的目的,但最重要的目的依旧是震慑天下间的那些不听话的“郡守”。 始皇帝还没有糊涂。 即便他相信了徐福的话,并且开始了寻仙之旅也是一样的。 他只是想要寻仙,却并不是傻子。 东巡的事情就这么确定了,其实说是东巡,反而更像是一次天下巡游,名字定为东巡的原因或许仅仅是因为这一次的第一个目的地是“蓬莱”。 蓬莱在东,所以此次为东巡。 夜幕下 安国王府内却有几个人聚集在这里了。 李斯、韩非、扶苏、蒙恬、陈居。 五个人坐在一起,扶苏的脸上更多的是忧虑:“父亲不知道为何突然再次相信了徐福那个家伙的诡计,此次外出东巡也有一部分的原因是听信了徐福所说,海外有仙山能够在天上看到。” “所以才决定前往的。” 陈居的神色不变,只是端起来茶杯抿了一口。 而蒙恬、韩非、李斯三个人的脸色就十分难看了,他们看着扶苏说道:“长公子,您在宫中还是需要多留意一些。” 韩非叹了口气,结巴的说道:“当初的高祖皇帝” 这话他没有敢继续说下去,因为这就涉及到当年高祖皇帝也就是庄襄王服用金丹而死的事情了。 “陛下当年也是知情的,如何会再次相信方士的花言巧语呢?” 他不理解,他不明白。 或许,在场的五个人中,除却陈居之外其余的人都是茫然的吧,就连陈居也只是自己有一些猜测而已。 若是他的猜测正确 那对于大秦来说,对于陈氏来说,真的不算是什么好消息了。 他闭上眼睛。 难道上苍真的不再庇佑大秦么? 桃花源中 陈野躺在那里,若是能够让他听到陈居所想的事情,他只怕是要嘲讽的笑出声来。 上苍庇佑大秦? 上苍从来没有庇佑过大秦! 大秦能够一统天下,是六代君王一步步走出来的,是“人”奋斗而努力的结果,却不是所谓上苍庇佑的奖励。 今时今日的一切也不过是命运的操控罢了。 “从一开始,从始皇帝降生的时候,不,从庄襄王降生的时候,或许命运就开始悄然的开始改变了。” “或许是因为惠文王的即位,“秦武王”这个人的彻底消失让命运发现了问题,所以让庄襄王服用金丹,让夏姬因此以为这是一件好事因而让嬴政服用金丹,为今日始皇帝的身体、为始皇帝求仙的事情埋下伏笔。” “命运啊,便是这么的捉摸不透。” 陈野感慨了一声后,脸上的神色再次变得淡然起来。 不过是第一次交手而已,他有什么可以害怕的呢? 他终究会战争命运,而获得最后的胜利。 始皇帝十二年,夏。 在炎炎的夏日中,始皇帝东巡的计划正式启动了。 他要巡游天下看看这天下间的“郡守”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这并非是不信任陈居,而是嬴政想要切实的看一看,那“麻木”的黔首到底是什么状态。 高贵霸道如始皇帝,其实也会“忏悔”。 是的,他也会忏悔。 虽然始皇帝决定施行那个疯狂的计划,以此来完成万古未有的基业,但是当知道黔首们的生活竟然是这个样子的时候,他还是很愧疚的。 只不过,始皇帝的愧疚和忏悔,并不是一般人能够看见的。 蓬莱,海边。 一望无际的大海浪花涛涛,伫立在那里自古不变。 嬴政、陈居、蒙恬等人走在海岸边,身后跟着无数的大臣以及侍卫,他们虽然不知道皇帝来此处是为了干什么,但是他们明白另外一件事情。 那就是皇帝做出的决断他们没有任何反对的余地。 “徐福,你说蓬莱有仙岛,仙岛在何处啊?” 嬴政看着徐福,神色中带着些许的肃穆,他突然宠幸徐福并不是没有理由的,因为徐福告诉他蓬莱的确有仙岛,而且能够让他亲眼看到。 那是天穹上的“亭台楼阁”,是仙人们作乐而欢宴的地方。 能够亲眼看到的东西,嬴政自然而然的就相信了,他也很想知道,这个世界上到底有没有所谓的“仙人”。 徐福躬身行礼,神色更加谦卑:“启禀陛下,仙人府台需要有缘者才能够看到。” “臣夜观天象,而偶窥得一丝天机,在明日雨后便能够短暂的看到仙人府台。” 王翦神色肃穆他看着徐福轻笑一声:“徐仙师这话好没有道理,既然是仙人府台有缘者可见,为何你还能窥得天机?难道仙人便如此不堪?” 他看着始皇帝道:“臣不知这仙人之中是否有尊卑之分,但臣却私以为,在凡间黔首不能窥测帝王的“天机”,那么为何徐仙师能以一介凡人之躯,窥得天机而知仙人府台何时显现呢?” “恐怕是为了诓骗陛下吧。” 王翦几乎已经揣测到了现实,但下一秒他的重点就再次偏离:“只怕明日的时候,若所谓仙人府台出现,徐先生便会说这是他的功劳,若是没有出现,便是陛下没有缘分吧?” 徐福的脸颊上出现些许冷汗。 他只是强装镇定的看着王翦,低声道:“将军此言差矣,明日陛下定能够看到仙人府台。” “至于是如何窥得天机的,那便是我与我师父偶然窥得修习的秘术了,此不足为外人道也。” “还请将军见谅。” 王翦冷笑一声只是看着徐福,他的目的也只是为了逼迫徐福立下誓言而已,这样他明日便有机会请奏始皇帝,杀了这个招摇撞骗的骗子! 至于为何不说没有仙人 王翦忧虑的看了一眼站在那里的始皇帝,此时的始皇帝不知为何对于仙人的痴迷已经到了一种地步,他不敢在这个时候说没有仙人,否则徐福暂时还没事,他可能就有事了。 夜 海风萧瑟。 陈居站在海边,看着一望无际的大海一言不发,脸上带着沉吟顿挫之色。 嬴政同样站在他的身边,君臣二人一时相顾无言。 “唉——” 片刻叹息后,嬴政负手站立在那里,脸上的神情中带着点点唏嘘之色:“今日无有君臣,唯有一个失意的中年人与他的忘年交。” 他没有回头:“近些日子以来,唯有你没有揣测、询问朕再次宠信方士的原因,你可是猜到了什么?” 陈居神色不变,他低声道:“陛下的身体” 嬴政当即笑了一声:“你果然是猜到了。” 他止住了笑声,眼睛看着远处,有些幽远:“不错,朕的身体已然不行了。夏无且说,我因为年幼的时候服用金丹,所以身体内挤压了些许“气”,这些“气”让我的身体气血不通,他暂时还能够再为我压四年的时间。” “哦,现在应该说不到四年,三年多的时间了。” “什么狗屁的气,不过是夏无且不敢直说罢了,那金丹乃是有毒之物,积攒在朕身体中的乃是毒!” 嬴政眸光冷冽:“所以,四年之后要么等死,要么继续服用金丹或者求仙以延续自己的性命,我没有别的办法了。” 他沉默的闭上眼睛:“而我是不甘心的,不甘心和我父亲一样离去。” “扶苏尚且稚嫩,若是我去了,谁能够压制住如今的局面?” “唯有我!” 这话说的很傲气,但始皇帝有这个傲气的理由。 唯有始皇帝有这个威严和肃穆,能够镇压这个已经处于混乱和失序边缘的国家。 陈居也同样知道这一点。 他沉默着。 良久,嬴政缓缓离去。 “走吧。” “明日好好的瞧一瞧,瞧一瞧徐仙师所说的“仙人府台”。” 当晨起的雾霭还未曾消散的时候,天空中一道绚丽的光芒出现,昨夜的雨水一直到这个时候才停下,经由光芒一照,地上显露出无数的露珠。 海岸的人们发出莫名的惊叹声。 天穹上,一座美轮美奂的楼台正伫立在那里,其上虽然没有人影,但地上的人们好似能够看到其中侍女的来回前行身影。 这便是仙人府台。 徐福站在那里,摸了摸自己保住了的头颅,脸上带着兴奋至极的笑容。 “启禀陛下,这便是仙人府台!” “陛下当真是洪福齐天,为仙人所钟爱啊!!” 王翦站在原地,神色变幻莫测,他本来想要说什么的,但却被陈居的神色阻止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王翦却再次闭口不言。 其余人见到王翦都不说话了,他们也都纷纷闭嘴。 毕竟,谁愿意在这个时候找始皇帝陛下的晦气呢?哪里有那么多不怕死的人呢? 邯郸故地 街道上人们拥挤无比,他们都看向远处的方向,那里被清理出来了一条宽阔的路,路的两边站着无数肃穆的士卒,他们望着远处的方向,眼睛中带着些许的狂热之色。 一统天下的王,当今至高无上的始皇帝陛下,要莅临邯郸郡了。 远处的城门口车辇声缓缓的响起,周围的士兵们神色无比肃穆整齐,他们看向那里。 始皇帝高高的坐在车辇之上,神情威严。 身边有许多的臣子,唯有一人能够与始皇帝错肩站立在车辇上。 正是陈居。 这是安国王的荣耀。 “始皇帝驾——” “跪——” PS:以后更新调整,每天的五点半更新一个二合一的大章,六千和八千随机掉落。争取当一个起点打卡专业户哈哈哈哈。 第二十二章:呜呼!此乃天不助我大秦【二合一6k,求订阅】 恢弘无比的始皇帝车辇缓缓而来,周围全都是护卫这位天下万王之王的士卒。 他高高的坐在台上,神色淡漠而又冷静的看着周围的人。 周围的人跪伏在地上不敢抬起头,他们用敬畏迎接这位始皇帝。 人群中,一位约莫三十来岁的青壮年跪伏在地上,眼睛却不由自主的看着前方的始皇帝,他的眼眸中闪烁着些许光亮,似乎是在感慨着这位始皇帝的伟大。 他叫做“刘季”。 本是张苍的门客,但秦统一天下的脚步太快了,他只做了张苍一年的门客,张苍就失势了。 也正是因此,刘季才浪迹天涯。 他不想回到自己的家乡,因为觉着回到家乡后便是如同他的大哥一样俯首在天地之间,他觉着自己有更加光明的前途,他觉着自己才华无限。 “大丈夫当如此!” 刘季暗自在自己的心里立下了如此的誓言,虽然他此时还未曾有什么反叛的心思,但是他已经开始羡慕起来始皇帝的威严了。 谁不想要成为这样的人呢? 车辇缓缓的行驶,一路往前,路过了刘季的身躯,而后继续向前,没有在他的面前有丝毫的停留。 萧何、曹参、陈平三人跪伏在地上看着那即将接近他们的车辇,又看着车辇上的始皇帝,眼睛中的神色中充斥着无尽的敬畏之色,与刘季不同的是,他们三人的眼睛中没有羡慕,有的只是臣服。 始皇帝并未曾禁止在接驾的时候交谈,但他们依旧是用最小的声音交流着。 “听闻咸阳学宫又在招人了,我们要不要去试一试?” 三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中看到了些许的光亮。 咸阳学宫虽然没有了往日昭襄王时期的辉煌,但一应制度却依旧如同往日一般。 从咸阳学宫中脱颖而出的人,自然是可以为官的,且绝对不会是小官。 于是萧何、曹参、陈平这三个同乡就怀揣着渴望为官的心情,准备前往咸阳学宫去了。 车辇路过三人的身躯,依旧没有丝毫的停留缓缓再次向前。 就像命运的脚步从来不会因为任何事情而停止一样。 当车辇路过某处的时候,人群的最外面有两个人跪伏的最为虔诚,他们的头颅几乎是要低到了尘埃里面一样,完全看不到任何的面容,他们对始皇帝的敬畏像是对天地的敬畏一样。 待到车辇离去,两人才抬起了头。 一个少年,一个中年。 项梁望着远处离去的车辇之影,眼底带着的是化不去的仇恨,这便是毁灭了他们国家、让他们沦落至此的始皇帝么? 他的内心带着无数的火焰,可看到始皇帝身影的那一刻,他才明白这位万王之王到底是如何的伟大,又是如何的让人敬畏。 项梁竟然生不起丝毫的反抗之心。 他害怕了,甚至害怕到想要离开这里,回到山村之中隐居,再也不出来了,也再也不思考所谓的反叛之心了。 “叔父,这便是始皇帝么?” 一道轻轻的、略微带着稚嫩的声音响起,他身边的少年人脸上带着兴奋至极的神色:“我可取而代之!” 项羽的脸上带着霸道以及疯狂,他的声音很小,但足以让他身边的项梁听到。 当然,除了与他贴着的项梁之外,他们的身旁倒是没有人了。 项梁看着那张稚嫩无比的脸颊,眼睛中闪过一丝讶异,就连自己都臣服畏惧于始皇帝的威严,羽儿竟然不仅没有害怕与畏惧,甚至还能够说出这样的话吗? 这难道是天命再次庇佑了楚国,庇佑了项氏么? 他闭上眼睛,眼角滑落一两滴的泪水。 项梁轻声道:“叔父等着那一日。” 为了这個目标,项梁在心里下了一个决定。 日后若是遇到什么危险,他可以死,但是他身边的项羽绝对不可以死。 这是楚国的希望。 从他自己开始畏惧始皇帝威严甚至有了退缩的念头开始,他就不能够再成为谋逆的首领了,因为他的害怕会将这支队伍拖到无底深渊。 邯郸城外的某处村落 张良倚靠在树上,看着远处那绵延不断的队伍,脸上带着些许无奈和感慨:“这便是始皇帝的出巡么?” 他嘴角带着一点自嘲:“秦之天下,终究很难再次稳固啊。” “哪怕始皇帝出巡也是一样。” 而事实也正如张良所猜测的一样,目前在邯郸城行宫中的嬴政也迅速发现了问题。 他的巡游可以杀几个郡守,可以让这些郡守短时间内不敢再这么“传言”,但是他无法解决另外一个问题,那就是如何让已经麻木了的民众再次相信,秦律并不是那么的严苛。 想让一个人相信一件事情很难,但想让一个人不相信他已经坚信了十几年乃是二十多年的事情,则是一件更困难的事情。 人总是有习惯性的。 他看着身旁的陈居,轻声说道:“需要时间啊。” 陈居也微微点头:“是的,陛下。” “需要时间。” 他的眼睛中带着疲惫:“当日父亲便是说,陛下的计划太过于冒险了,治大国如烹小鲜,若是不徐徐图之,其结果很有可能并不是陛下想要的。” 嬴政看着陈居,低声道:“可若是朕不做,那么日后还有谁能做呢?” 他看着陈居脸上神情不变:“朕不坚定的施行郡县制,在天下人的心中埋下大一统的种子,让未来某一个或需要取代大秦的人知道,天下一统的万王之王是什么样子的,未来的天下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嬴政低声问道:“朕又何尝不知道郡县制与分封制并行才是最好的,即便会留下一些后患,但是总能让大秦绵延数百年的光阴呢?” “哪怕日后天下再次群雄并起,我赢姓后人振臂一呼也会有人再次跟随呢?” 他轻笑一声:“人都有想要的。” “朕想要的不是这种苟延残喘。” 嬴政不再言语,他只是看着陈居说道:“朕的时间不多了,剩余的事情或许要麻烦你了。” 他不再怀疑陈氏,不再怀疑陈居。 或许从最开始陈居来到咸阳城的时候,他就没有再怀疑陈居了。 所以陈氏的势力才会逐渐的庞大起来。 他低声道:“扶苏也不会怀疑你和陈氏的,朕会在临死之前将该做的事情都做完。” 始皇帝的计划疯狂之处就在于此,哪怕最后有许多的巧合和无数的命运的捉弄,他最后也能够用某些“代价”来换取天下的宁静。 只不过这个代价是他“自己”而已。 是的。 这便是始皇帝计划中的最后一步。 他的怀疑,他的疯狂,他的毫无顾忌都是为了最后的这一步。 陈居看着始皇帝,脸上带着些许的沉寂:“陛下果真要那么做么?” “若是真的那么做,只怕最后您在青史中的声名会” 嬴政只是微微一笑神色平和:“朕又何惧那些所谓的青史之名呢?难道他们再怎么说朕无能、昏聩,就能否定朕一统天下的功绩么?” 他的笑声爽朗:“朕不在乎。” “一统六合这个名声已经足够了,始皇帝的称号已经足够了,日后诸多皇帝,有哪一个能够越的过朕去?” 陈居闻言,只是叹气,而后再次开口说道:“臣,遵旨。” 这是始皇帝陛下的旨意,没有人能够拒绝。 始皇帝十三年的夏日,东巡的始皇帝结束了短暂的巡游,他回到了咸阳城,高高端坐在咸阳城的章台宫中,俯视着这国土之上的臣民们。 后来的人们将始皇帝十三年称为始皇帝年代最后的平静。 原因很简单,在最后的三年统治生涯中,始皇帝做了太多足以称得上是“疯狂”的事情,而这些疯狂则是让天下人诟病。 也是始皇帝在青史中摇摆不定、骂声与称赞声并行的原因。 始皇帝十三年的冬日,大雪降临,这或许是某种提示。 紧接着发生的事情,在史书上有明确的记载。 无论是秦书亦或者是新秦书,都是如此,始皇帝年的前十三年很平静,没有过多的记载,但最后的这三年时间,却在史书上留下了太多的笔墨。 “始皇帝十四年,天大变。上令征徭,以修骊山皇陵,时征调者众,达数百万。” “民尽哀嚎。” “始皇帝十四年,赤地千里,天大旱,地龙翻身者数。” “始皇帝十四年,秋九月,上令征役以修驰道,或远征匈奴之备。” “始皇帝十四年,冬腊月。” “上以令,调天下之富而聚咸阳,曰:以天下之财气以养秦之国运。” “天下无有敢反者。” “始皇帝十四年冬末,以公子扶苏为太子,立之礼,以右相陈居为太子太师,教之。” “始皇帝十四年冬末,上信徐福之言,予金银数,令其往以寻仙,未果。” “始皇帝十五年春,大旱。” “太子以求开仓赈济,上初不允,后允之,天下黔首得以存,于是感念太子恩德,以立太子庙,奉太子生养之德。” “庙以立,香火者众,人之称则为“德”。” “上大怒责令毁之,民不从。” “后无果。” “始皇帝十五年春末,上以责右相陈居,而罢其官。” “太子求之,不从。” “始皇帝十五年秋,查国之郡,事发,上大怒,令押至咸阳,待罚之。” “始皇帝十五年冬腊月,上令咸阳学宫开,以举士。择其优者入朝为官,替之郡守。” “共三十余人。” “始皇帝十五年冬腊月二十九,上出宫巡猎,而病。后令太子监国,太子起陈居,以任右相。” 始皇帝十六年春。 扶苏宫中 早已经成年,并且开始监国了的扶苏坐在宫中,神色中带着些许的忧虑,他看着面前同样坐着的陈居,眼睛中带着些许的无可奈何。 “父皇的身体只怕是” 陈居默然不语,其实他早就知道始皇帝的身体不好了,但他不能说。 如今的扶苏尚且没有明白这天下的担子到底有多重,也不知道他的父亲为了大秦的天下牺牲了什么。 “殿下。” 陈居抬起头,看着扶苏说道:“我想,陛下一定不愿意看到您如此的忧虑。” “或许您此时更应当注意的,是天下之事。” 天下之事? 扶苏站了起来,眼睛中的无奈之色更重。 他看着陈居说道:“先生,此时的天下已经成了一团乱麻,孤该从何处而解呢?” 陈居则是微微摇头,走到了扶苏的身边轻声道:“殿下,天下局势如今看似乱成了一团,但其实并没有糟糕到那种程度。” “这或许正是陛下的所思呢?” “如今正是您监国,除却骊山皇陵的修建不能停止之外,其余的事情都可以暂时停止。” “将修建驰道的民夫放归,正好能够赶上各地的春耕,而虽然此时大旱,但前任山河使者所修建的水利工程已经能够投入使用了。” 他从袖子中拿出来一卷绢帛:“这是大旱的各地黑冰台传来的消息,其实各地的情况并没有那些官吏说的那么严重,只不过是他们为了讨功与朝廷的赈济而编造出来的罢了。” “所以殿下第一步应当是暂缓驰道的修建,而后便是惩治贪官污吏。” 陈居的脸上带着笑意:“陛下已经将最困难的一步做了,这些郡守也好,县令也罢,都是当地的贵族,除却始皇帝陛下之外,几乎没有人可以轻而易举的震慑他们。” “即便是殿下也是一样。” “可如今他们正在咸阳城中,等候审判。” 陈居扭过头看着扶苏,他最后还是没有忍住的提醒道:“殿下,黔首们不会记得是谁抓了他们,但是一定会记得到底是谁杀了这些欺压他们的贪官污吏。” “您的声名在民间本就仁德,而杀了这些人之后,黔首们会更加感激您,那些所谓的贵族们则会开始畏惧您。” “他们会发现您的仁德不会对他们使用,他们就会乖乖听话了。” “这便是始皇帝陛下为您做的。” “也是始皇帝陛下希望您能够做到的。” 扶苏沉默着坐在那里,脸上的神情中带着些许茫然和无措,他不知道自己的父亲为什么会这样子做,但是他清楚的明白,自己应当这么做。 这是父亲给他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了。 他抬起头看着陈居说道:“我知道了先生。” 扶苏自从成为太子之后就开始尊称陈居为先生,他不想称呼陈居为“陈相”或者“陈卿”,扶苏与始皇帝不同。 他成长在一个较为温暖的环境中。 他没有被父亲抛弃,没有被母亲抛弃,身上没有肩负着一统天下的重担,更没有肩负着众人的重托和信任,所以他的性格较之始皇帝来说多了几分的温和。 这是一个“守天下”的皇帝应当要有的性格。 扶苏看着陈居离去的影子,脸上的神色更加惆怅,他知道陈居要去哪里。 章台宫中 嬴政一身玄袍坐在丹鼎面前,半年前夏无且去世,临死之前为始皇帝留下了些许丹药,这些丹药保证了始皇帝能够暂时安然的度过这段时间。 而之后,徐福以及众多方士便得到了始皇帝的命令炼制“金丹”。 金丹中固然是有毒素的,但金丹中的某些“产物”也能够让始皇帝暂时保持活力,哪怕这种活力是压榨了潜力以及最后的生命而来的。 侯生等人研究出来的丹药并不是他们在原本的历史轨迹中研究出来的丹药,而是类似于“寒食散”的东西,这个东西能挖空人的身体以短暂的蓄养精神,让人觉着精神振奋。 这乃饮鸩止渴。 但如今的始皇帝并不在乎这些,他只想要有精神多活一段时间。 “踏踏踏——” 脚步声响起,嬴政并没有回头,他只是看着面前的丹炉。 能够不经他的允许和命令直接进来的人只有一个,那便是陈居。 “陛下,您.” 陈居看着那坐在丹炉前的嬴政,声音中带着些许苦痛。 嬴政却只是淡淡的开口:“你回来了。” 他们早就计划好,始皇帝以各种“莫须有”的理由贬谪陈居,而后再让扶苏起用陈居。 或许这些小把戏瞒不过朝堂上的人们,但对于民间的那些黔首来说却是够了。 “您何必如此呢?” “总还是有别的办法可以让太子的声名传播的。” 嬴政嘴角扯开一个笑容,他只是冷淡的说道:“那样子的办法太慢了,见效也慢,如今的朕正是需要时间的时候,所以不能够耽搁。” “朕的声名本就没有多好。” 他不屑的说道:“世人对我更多的是敬畏与害怕不是么?” “但是朕并不觉着这有什么不好。” “打天下的人需要的便是天下人的敬畏,如今的天下人敬畏我、害怕我,自然他们也就不敢反抗我,所以我可以借着这个名头去做一些扶苏不能做,也不可以做的事情。” “这便是计划中最重要的一步,烈火烹油。” 嬴政好似来了兴趣一样,慢悠悠的站了起来,身形看起来更加宏伟:“这是一个冒险的办法,但若是这个办法能够成功,大秦便可以万世永昌了。” “如今计划已经完成了大部分,接下来,只要大秦的政权能够妥善的传承三代,三代中不出现错漏,便可以彻底的稳固下来。” 他看着陈居:“你将扶苏教导的很好,是一个守成的君主。” 嬴政的脸上这么多天来第一次出现笑容,他看着陈居感慨的说道:“扶苏的长子朕瞧着也不错,都说三岁看老,等到他长大了还需要你多费心。” 陈居微微点头:“您放心就是了。” 嬴政背着手,身后的丹炉中发出轰鸣的声音,他慢悠悠的走在这大殿中。 “朕该做的事情都做了,既没有对不起秦国历代先王,也没有对不起后来者。” “如此算是完备了。” 在秦国统一的时候,始皇帝便开始考虑起来到底施行什么制度,以及该如何让天下安定了。 可想来想去,要么对不起历代先王赌一把,要么对不起这天下稳一手。 赌一把自然是彻底施行郡县制,不做任何托底的手段,这样或许会让天下在他离世之后就分崩离析;稳一手当然是暂时施行分封制与郡县制并行,这样即便未来出现什么事情,天下也是赢姓的。 始皇帝哪一个都没有选。 他从中破开了生路,选择了另外一条路。 既赌一把,又稳一手。 其中牺牲的只会有他自己的名声,仅此而已。 那便是挟裹着一统六国的余威、始皇帝的威严霸道将天下制度彻底的“打碎”,而后以无上的威严镇压天下,让天下不能够反抗。 之后只要有一双温和的大手将这些残破的命运拼凑起来,天下的制度就会彻底成型。 诸华诸夏的百姓们向来是容易统治的。 若是前面的一位帝王非常残暴,但是又没有到要反抗的地步,他们就会忍耐,而这种忍耐到了边界的时候,若是有一个较之上一位帝王温和一些的帝王,并且给了他们一条生路,他们就会立刻接受这位帝王。 在唾骂上一位帝王的时候,开始对这一位帝王感恩戴德。 最著名的例子便是朱棣与他的大胖儿子仁宗、宣宗了。 仁宗和宣宗是好人么? 当然不是当皇帝的哪有好人? 亲手杀了自己两位叔叔的宣宗是好人?太子时期就掌控天下权利的仁宗是好人? 他们对民众很好? 可就是因为有朱棣在,有诛十族的朱棣在,有一直征伐漠北的朱棣在,所以仁宗和宣宗好像也就显得“仁德”了起来。 如今的始皇帝想做的就是这个。 既然天下尚且未曾破碎的完全,那他就彻底打碎,之后让自己的儿子拼凑。 他不喜欢后世之臣给自己平定“谥号”与“庙号”,但嬴政这些日子时常会想到,或许后世给扶苏的称呼会是“仁”? 始皇帝十六年(公元前214年),夏。 在原本的历史轨迹中,这一年的始皇帝方才一统五年,天下尚且处于动荡的状态,而如今始皇帝已经一统天下十六年,天下虽然有些破烂,但却依旧稳固。 也正是这一年的秋天。 始皇帝在病榻上,几乎已经无法站立了,太医令更是跪伏在地上言明,若是无法撑过今晚,始皇帝只怕就 章台宫后殿 扶苏、陈居、蒙恬、王翦等一众大臣站立在始皇帝的额床榻边,躺在床榻上的始皇帝倒是显得十分平静,他只是淡淡的看向众人,微微的交代着:“朕崩之后,由太子扶苏即位。” 他闭上眼睛:“朕不需要后世人给朕评定谥号,便继续称始皇帝吧。” 扶苏等人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而始皇帝则是看向头顶。 他的耳边似乎传来一道啼哭的声音。 一统天下的帝王终究也是挡不住生死之间的大恐怖,他终究是要离去了。 “陈居——” 嬴政提着最后一口气,看着陈居道:“替朕看顾好这天下!” 见到陈居点头后,嬴政才好像是完成了什么心愿一样,微微的闭上了眼睛。 周围传来一道道哭声。 一统六合的始皇帝,于他统一天下后的第十六年驾崩了。 呜呼哀哉! PS:我是真的不太敢把始皇帝写的很有魅力,因为我越写越发现,如果始皇帝太有魅力了,那么秦国该如何灭亡呢?所以只能用群像来掩盖始皇帝的威严和魅力,然后让扶苏即位。 也唯有这样,才能继续下去。 但是真的很难受,因为我真的很喜欢政哥。所以我决定等有时间写个番外到时候免费放送,以始皇帝本人的视角,写始皇帝在他即位的这十六年里,到底都干了什么,到底都做了什么。 第二十三章:新帝【二合一,求订阅】 始皇帝的驾崩为这个新生没多久的帝国蒙上了一丝阴霾,也同样让被始皇帝所镇压的那些人得到了一点喘息的机会。 始皇帝十六年,始皇帝嬴政驾崩了。 而这个新生的庞大帝国转交到了另外一个人的手中,一个与始皇帝截然不同的皇帝。 这是大秦朝堂上所站立着的臣子们的感觉。 始皇帝过于霸道和威严,携裹着一统天下,统灭六合的威严,让人不敢反抗、甚至连反驳的心思都不敢有。 而这位新的帝王则是更加的“仁和”。 是的。 仁和。 这是所有人在这短暂的一個月内的感触。 始皇帝十六年末,遵循始皇帝的遗诏,并未大肆的祭奠始皇帝的故去,这是为了给天下一个喘息的机会。 黔首们当然不知道什么遗诏不遗诏的。 他们只知道,这一位二世皇帝登基之后,他们的日子较为之前好过了不少。 于是,天下间的黔首都开始雀跃了。 他们庆祝着新生活的到来。 当新年的钟声响起,元月紧接着到来。 扶苏终于在万众期待中正式登上了皇位,而改元“昭元”,于是,这便是昭元元年了。 新帝登基后的第一个命令便是遣散了正在修建驰道的众多徭役,并且令他们归乡耕种,同时暂定了北疆的战事,匈奴人再次退居到了狼居胥山附近。 虽然大秦的反应让他们觉着迷茫,但这些已经被打怕了的人压根不敢在这个时候试探大秦,因为他们觉着自己承担不起这个后果。 秦,太强了。 武安君给他们留下的阴影也太重了。 导致他们现如今只敢守着狼居胥山附近生活。 新帝的命令很快传遍了天下,人们在看到新生活希望的时候,也同样是感受到了新帝的仁德。 对于这份仁德感悟最深刻的有两类人。 其一,天下最多的、最普通的黔首们,他们明显感觉到了日子比以前好过了一些。 其二,那些隐藏在黔首中,甚至能够感受到过往这些黔首心中积压之“仇恨”的六国余孽们。 那本来暗中汹涌澎湃的一切,好似都在新帝登基之后再次平静了下来。 天下再次恢复了宁静。 某处山庄 项梁的眼底带着一抹愤恨的神色,他冷眼看着远处的方向,脸上带着些许的憎恶:“没有想到,那个暴君竟然还留下了这样子的手段!” 他在政务上是有些许天赋的,所以一眼就能够看出来扶苏做的很多事情其实都是当初始皇帝留下的尾巴,能够从那个时代就看到的影子。 这是为扶苏铺路。 项梁闭上眼睛,有些绝望的沉默:“我们还能够倾覆这天下么?” “还能够光复我们的故国么?” 他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甚至心中已经开始有了想要放弃的想法。 而坐在项梁身旁的幼童脸上则是带着些许不屑的笑意:“不过是小小把戏而已。” 项籍拍着自己的胸脯说道:“叔父,有羽儿在,定有光复我大楚的那一日!” 看着项籍充满自信的脸颊与神色,项梁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不是项籍,知道想要打天下最需要的不是个人的勇猛,而是手下的士兵与那哗变的“黔首”,若是没有底层士卒和黔首,他们哪里来的人对抗大秦呢? 如今扶苏登基之后,所施行的许多政策已然让天下黔首归心。 毕竟,能够好好的生活,谁也不想死。 这一点是他们都没有想到的。 他望着天空的方向,声音中带着疲惫:“希望吧。” 韩府 韩非坐在院落中,神色较为疲惫,脸色也有些许的苍白无力,他轻咳一声,看着面前的李斯说道:“师兄,这一条是否有些过了?” 他略微沉吟后说道:“还是按照原本的“线”去修订吧。” 李斯看了一眼手中的竹简后,微微点头,他同样这样认为。 “这一点不知道是谁修订的。” 他嗤笑一声:“以蛮横的武力和严苛的律法去压制黔首,然后令黔首臣服,这样子的思想都能够写出来,这难道不是已经数百年前的思想了么?” “如今的法家早就不信奉这一套了!” 韩非也是笑着点头。 在百年前商君的时代,或许法家是这么的野蛮,或者说,就算是在韩非年轻的时候,他同样是这样认为的。 但自从“陈氏”出现之后,哪怕他们说自己不是法家的代表,但他们对于“法”的修订也是世人不能够忘记的,那位“安国王”的思想在潜移默化中影响了许多人。 而陈慎祖孙三代一直在“办学”的事情则更是让陈野的思想广泛传播。 虽然此时的陈氏依旧不承认自己是“法家”的人,但法家的人却奉“陈野”为“陈子”,又名“法君”,乃是法家最尊崇的人物之一,几乎可以说是“法家”最杰出的代表。 “咳咳.咳咳咳咳咳” 韩非笑着笑着就是一连串的咳嗽声响起,他用手帕捂着自己的嘴巴,些许鲜红的血迹渗透其中。 “陛下或有意再度施行变法,意图在这杂乱的路中找到一条适合如今大秦的路。” 他沉吟片刻后说道:“师兄,你我二人的机会来了。” 章台宫 扶苏坐在大殿中,看着身边坐着的人,脸上带着些许沉吟:“先生,你觉着此时的大秦适合变法么?有变法的底子和时机么?” 他有些犹豫不决。 这或许是扶苏性格中的底色,所以哪怕如今的他没有被儒家教导成酸儒,他也依旧是会思考许多。 陈居坐在他的面前,一边斟茶一边轻声说道:“陛下,还有比现在更适合变法的时机么?” “变则生。” “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啊。” “昔年的商君与陈氏的先祖一同变法,秦国方才有了屹立在六国之巅的契机,而如今天下初定,在一切还朦胧模糊的时候再度变法,便是让大秦绵延千年的机会了。” 扶苏坐在那里,神色中带着些许的犹豫。 他看向远处的方向,轻声一声:“那便听先生的。” 扶苏站了起来身子在大殿中无意识的走动着,他看着身后悬挂着的堪舆图微微吐了口气:“陈相啊,唯有真正的肩负起来这天下,我才知道当初的父皇身上的担子到底有多么重。” “也方才知道,原来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人,即便不是无所不能,也要装出来无所不能。” “即便心中迷茫、犹豫,也不能让任何人看出来。” 他回过头,莞尔一笑:“不过我比父皇好的是,我有一个好父皇,他替我做了许多事情,因此我如今不必那么的辛苦。” “我也有一位可以知心说出自己心中担忧的人。” “而不必自己闷在心里。” 陈居哑然一笑,方才脸上的严肃尽皆消失了,他只是淡淡的说道:“陛下说的是。” 他同样站了起来,站到了扶苏的身旁,面前好似有大好河山无数的风景浮现。 “新的时代,要来了。” 是的,新的时代要来了。 那是属于始皇帝时代之后的二世皇帝的时代。 昭元元年,春。 在遣散了修建驰道的徭役后,大秦的春耕开始有条不紊的进行了。 人们获得了短暂的停顿和安歇。 一个国家最重要的不就是耕种与祭祀么? 对于如今十二粮仓逐渐开始空缺的秦国来说,春耕的恢复是一个好消息,因为这意味着身为大秦最基础保障的“十二粮仓”能够继续承担起它的作用了。 那便是肩负起秦国“黔首”的“最后退路与盼望”。 昭元元年,夏五月。 秦国再次发生了难得一见的大旱,但这样子的旱情却并没有让秦国的民众们害怕与畏惧,更没有造成太大的损失。 因为上一任山河使者所修建的水利工程再次启用,水源源不断的从山上、从湖边、从远隔千里的地方而来,山林间似乎遍地都是往年旱灾时候所需要的水。 除此之外,朝廷的赈灾粮食也来的很快。 那些身着黑衣的士卒们不仅没有以前的“傲气”,而且显得很是“平易近人”。 当然,这只是最底层接受赈济的灾民们所看到的。 那些暗中想要抬起粮价大赚一笔的商人们看到的,就不是“平易近人”的这一面了,他们见到的是冰冷的刀以及自己脖子上摇摇欲坠的脑袋。 在血腥之中,昭元元年的这一场旱灾并没有给这个庞大的帝国带来太大的麻烦。 流民们纷纷被安置。 昭元元年,夏七月,这个夏天并不算宁静,因为朝堂上发生了一件巨大的争执。 左相、右相、十六卿、甚至是再往下的一些大臣们吵成了一锅粥,几乎没有人能够真正的说出令所有人都满意的方案,哪怕是陈居也是这样。 因为他们在争论一件事情,一件涉及到了在场所有人的利益,甚至是核心利益的事情。 那便是“土地”。 是的。 在始皇帝时期没有提出来的“土地制度”,终于还是在二世皇帝登基了之后被提了出来,并且放在了朝堂上讨论。 对于朝臣们所争论的一切,扶苏一开始就预料到了。 但是他并不在乎。 扶苏在表面上看好像与始皇帝是不同的,毕竟一个看着十分霸道威严,另外一个看似就柔和了许多。 但他们其实内里都是一模一样的固执与坚定。 他们所决定好的事情,几乎没有任何人能够动摇他们的信念,哪怕千夫所指,他们也是一定会完成自己想要完成的事情。 始皇帝是这样,扶苏也是这样。 “咳咳——” 扶苏坐在高台上,轻咳一声,神色和声音依旧温和,但说出来的话语却让众人心中一凛:“诸位当这章台宫是什么地方?如此吵闹?” 他的眸子平和,像是没有杀伤力的春风一样,但是没有人敢小瞧这位坐在皇位上的人。 “在座的各位都是朝廷重臣,怎么如同市井中的妇人一样?” “有什么事情、有什么话不能慢慢说呢?” 扶苏笑着看向坐在下方的李斯说道:“方才李卿所说,你觉着陈卿奏疏中所提出的办法不可行是么?” 李斯上前一步,脸上带着恭敬和谦逊:“启禀陛下,的确如此。” 这是他第一次公开反对陈居的想法,也是他第一次坚定的像是一块顽石一样:“臣不明白,为何陈相能够有这样子荒唐的想法。” “当年商君变法的时候,安国王也曾经参与其中,所变之法乃是这数百年来秦国强盛的基石。” “田地私有制度乃是其中最重要的一条,甚至也正是因为有这样子的制度,秦国才能够快速发展起来,如今陈相却想着要废除田地私有制,重新恢复公有制度?” 他皱眉看向陈居,脸上带着茫然和无措:“我不知道陈相在想什么,但是臣却知道,若是真的施行这样的制度,天下倾覆,便在旦夕之间啊。” 扶苏并没有发表自己的看法,只是看向另外一边闭着眼睛沉思的王翦笑了一声:“王老将军,您觉着呢?” 王翦的身体一直康健,一直活到如今,且看起来好似还能够再活个十来年的样子。 “臣不懂这些政务上的事情。” 王翦并不想参与到这其中,他只是笑着说道:“但臣知道一点。” 他缓缓的站了起来,身上虽然没有穿着铠甲,但却依旧有骇然的气势迸发:“那便是,谁想要威胁秦国的统治,谁想要秦国倾覆,那么臣手中的长剑便指向谁!” “吾虽年老,尚可饭也!” 王翦说到此处,怒目圆睁,一身血煞气让周围的人都侧目,他看向坐在自己身旁闭着眼睛的李牧,李牧倒是更为年轻一些,但身体却有些差劲了。 “李将军想必与臣也是同样的看法!” 李牧睁开眼睛,眸子中闪过一抹无奈。 但既然王翦都开口把他掺和其中了,他自然也不能说什么,当即开口道:“不错。” 他微微一笑:“臣之剑,尚利!可杀敌!” 接连两位武将的态度让朝堂上的气氛为之一紧,那高坐在台上的皇帝却只是笑了笑,继而看向了陈居。 “陈卿,你所上奏疏,定然有之深意。” “不如与朝臣讲一讲?” PS:昨天晚上莫名其妙的失眠一直到今天早上六点多.我今天白天头疼但是又睡不着,勉强睡了一个多小时,所以脑子有些浑浑噩噩的。 拖到了这个点不好意思。 明天争取准时。 么么哒。 第二十四章:天下革命的浪潮【二合一,求订阅】 陈居一直坐在一旁闭着眼睛等待,此时听到扶苏的声音他缓缓的睁开眼睛,站了起来,神色异常平静。 平静到好像没有听到方才众人的争吵一样。 他回过头,看向李斯,一双眸子锐利无比,像是能够看穿人心一样:“李相到底是为自己担心,还是为大秦担心。” 陈居一开口便是这样的话,让李斯心中都是一抖。 而在朝堂上的众人见到这样子的陈居,愣了一下的同时也是不由得莞尔一笑,有些人甚至看着陈居满脸的怀念之色。 他们心中感慨万分。 果然,陈氏中人就是陈氏中人。 哪怕表现的再怎么谦和也是屁话,陈氏中人向来是傲慢而又耿直的,不会在乎这世上的流言风语,也不会在乎旁人的攻击,只想要“我自行我道”。 有些陈正的老朋友则是看着陈居眼睛中闪烁着泪光。 虽然陈正离世了,但此时他们又从陈居的身上看到了自己老朋友的影子,这何尝不是一件令人开心欢喜的事情呢? 李斯稳住了心神看向陈居,脸上勉强扯开了一个笑容,他顿了顿说道:“陈相这是说的什么话?” 他有些迷茫,好似真的什么都不明白一样:“李某一心为大秦着想,怎么到了陈相的口中,就好似是别有用心了?” 陈居意味深长的看向李斯,只是笑着说道:“那李相与我说一说,这“土地公有制”怎么就会危害到大秦了?” 李斯被陈居的眼神看的心慌。 他有私心么? 的的确确是有私心的,因为他是货真价实的有不少的土地啊,这些土地都是他赖以生存、甚至是日后传家的东西,这若是被朝廷收走了,他岂不是一夜之间变成了贫民? 但你要说李斯的私心占大多数的话那倒也不是,因为李斯确实是有足够的理由担心。 想到这里,李斯挺直了腰杆,看向一旁的陈居:“陈相难道这一点都不知道么?” 他只是简单的举例:“便说如今大秦依旧存在的“军功制度”,二十等爵位制度的根本难道仅仅只是一个爵位,以及爵位中所附带的金钱么?” “并不是。” 李斯的成因沉稳而又有力:“军功制度能够立足的原因是因为公平,而真正的内核则是“土地”啊。” “否则,李某可以断言。” “当日即便是商君变法,也不会令秦国士卒的战力提升那么多,甚至悍不畏死的。” “民以食为天,而食则是自土地之中生长出来的,黔首们将土地看的比自己的命还要重要,此时将土地收回,岂不是要了他们的命?” “此变法一出,只怕天下之间瞬间就会哗变啊。” “而那些立下军功的士卒呢?” “那些士卒用命换来了土地,而如今战争停止了,天下一统了,朝廷却是要将他们用命换来的土地收回去,这难道不是有些.” 李斯最后的话语说的有些吞吞吐吐的,但朝堂上的所有人都听懂了他话中的意思。 这也的确是实话。 诸华诸夏这一片土地上,自古以来的民众都将土地当成自己的命根子,一些大富大贵之人发财了有钱了之后,第一时间也是置办家产。 而家产中最重要的,也是最不可或缺的一点就是“土地”。 这也是为何有人夸耀自己的底气很足的时候,会说“家财万贯,有万亩良田”。 陈居站在那里,听着李斯的话语,脸上的神色倒是好看了许多。 他能够看出来虽然李斯有些许的私心,但是更多的还是担忧土地制度会影响到大秦如今的稳定。 陈居只是笑了笑,看着李斯说道:“李相不必担心。” 他沉吟了片刻后说道:“此土地国有制,并非是之前商周时期的土地国有制度,而是类似于在私有制的基础上进行的改革。” 陈居叹了口气:“在得知如今土地兼并的情况时,我便已经有了些许想法,最后还是偶尔得到了一丝灵光。” 他眯着眼睛说道:“土地自然还是在黔首们手中的,并且不像是商周时期的国有制,大家在一起耕作,而后一起瓜分成果,他反而是将田地平均的派发到每家每户。” “依照人头来派发田地。” “但这些田地他们不能够买卖,若是急需用钱,则是可以将田地再次出售给朝廷,朝廷会用固定的价钱回收。” “而每个人则是只有一次免费派分土地的机会,若是将其出售给了朝廷,日后若是再想要田地,便是只能够再次出钱赎买了。” 陈居的脸颊上带着笑容,他看着李斯以及听着他所说的内容而陷入了沉默的众多大臣,耸了耸肩膀说到:“如此一来,即便有田地的兼并事情发生,最大的兼并者也是朝廷。” “而民众们除却不能够将这土地代代相传之外,和以前并没有什么不同。” 他思索了片刻后:“不,不仅仅是没有任何不同,反而是有了更多的保障。毕竟朝廷不会压价,也不会趁火打劫,只会以固定的价格赎买不是么?” “而等日后,他们只需要缴纳比之前价格多一成或者半成的价格就可以再次赎买回去。” “这是朝廷为他们提供了保障。” 陈居说到这里,脸上的神色更加坚定了:“陛下,若是如此一来,那些因为遇到困难而只能够售卖土地,最后沦落为佃农,甚至流落在街头的黔首们,便有了一次机会。” “足以让他们继续为大秦耕种的机会。” 是的。 无论陈居的这个想法看起来怎么对黔首们好,他最后的目的也只有一個。 那就是让黔首们老老实实的,乖乖的在田地中耕种。 为何? 因为朝廷每年的赋税等的大头都是这些看似贫苦的黔首缴纳的! 那些富户满脑子都是想着逃避,怎么可能真的老老实实的缴纳粮食钱财等? 而若是能够给这些黔首一个保障,大秦以及诸华诸夏这个以农为本的国家、民族乃至是文明都能够多一层保障。 陈居说的言辞恳切,而在场的众人也都纷纷陷入了沉默的思考当中。 他说的有道理么? 当然是有道理的。 众多朝臣有理由反驳么? 没有理由反驳。 但是问题来了,他们会心甘情愿的真正的推行陈居所说的这种办法么? 不会的。 因为这个天下手中拥有土地最多的,不是那些士卒、不是那些黔首,而是站立在朝堂之上的这些人。 他们的手中拥有大量的土地。 之前所说的良田万顷都是小的,在场的官员中,哪一个手中没有超过两万亩以上的田地? 便不说那些传承了多年的家族,如蒙恬家族、王翦家族、冯去疾家族等,单单只是说李斯这个才发迹没有多久的“左相”家中,都有足足十万亩良田。 而这就更不必说韩伯、赵伯等这些以前乃是王室的贵族手中的田地了。 如今大秦之中田地缺乏便是因为这些人的手中,田地太多了! 陈居如今想要做的、正在做的,非常简单。 两个字!割肉! 他要割这些贵族的肉,好用这些贵族已经肥硕的肉去养活天下的黔首,好让这个庞大的国家能够得以继续生存下去。 这便是陈居的目的。 扶苏坐在高台上,神色温和的看向陈居,而后微微颔首:“陈相所说不错。” 他轻声问道:“李相,你还有什么想说的么?” 李斯听到扶苏的问话,下意识的想要说什么的时候,却在抬头之间看见了坐在那里的扶苏。 此时的扶苏哪里之前那种温和的眼神? 满脸的杀气凌然。 一双眸子中所蕴含着的情绪几乎是让李斯这个老油条都颤抖了,他只能结结巴巴的说道:“臣臣没有什么意见。” 没有什么意见! 左相李斯已经表明了态度,其他的人还能够有什么办法呢? 反倒是一直沉默的王翦此时开了口:“只是不知道,陈相所说的收归国有是怎么一个收回的法子呢??” “是要让天下人将自己手中的田地上交么?” 王翦的话语很委婉,但陈居一下子就听出来了其中的含义,当即笑着摇了摇头:“当然不是。” “无论是士卒还是贵族手中的土地,我的想法是朝廷都以某个固定的数额去赎买,之后再按照人头的方士发放下去。” 他眯着眼睛,最后补了一刀,也正是这一刀解决了所有人的担忧和问题,也解决了一个巨大的暴乱之事。 “至于那些以军功所获得田地的人么,他们手中有多少土地,朝廷便赎买多少,但是并不收回。” “而是继续在他的手中,算是他的土地。” “等到他百年之后,这些土地依旧可以让他的儿孙用固定的价格赎买。” 陈居耸了耸肩膀:“但是要立下规矩,只能够传承三代。” “父辈之福,传承三代而斩,这已然足够了。” 不得不说,陈居的这一手的确是瞬间让在场的贵族们心中顿了一下,他们本来还想要继续用兵卒手中的田地说话,倒是没有想到他竟然想到了这个办法 而此时台上的扶苏则是笑了笑,打了一个圆场:“不只是那些兵卒手中的田地。” 扶苏笑着说道:“诸位手中的田地,当也是使用这个办法。” “三代而斩,诸位难道还能够担忧三代之后的事情么?” 听到扶苏的承诺,在场的众人都纷纷松了口气,已经争取了三代,那就足够了,总比之后再争执下去,把这位惹怒之后什么都没有的强吧? 毕竟这位的脾气虽然看似好,但其实和始皇帝一样. 或许这是华夏人骨子里的天性。 你想要掀飞了屋顶,他们会毫不犹豫的拒绝,但是如果你先说自己要把房子拆了,继而退后一步说自己要开一个屋顶,他们就会立刻同意,觉着你果然是通情达理。 章台宫 扶苏坐在那里哈哈大笑着,他看着面前的陈居说道:“先生,您都没有看见当时李斯等人的表情,简直是令朕笑掉了大牙啊。” 他眉宇中几乎是带着点点笑出来的泪痕。 “不过先生的这个办法的确是好,能够最大限度的安抚住那些流民。” 他叹了口气说道:“大秦方才经历了一场旱灾,正是流民们多着的时候,还好有先生在。” 陈居神色不变,只是笑着说道:“陛下说笑了。” “即便没有陈居,也会有其他人想到这个办法的、” 扶苏嗤笑一声:“或许其他人能想到这个办法,但是那又有什么作用?” “他们敢冒着被群臣孤立的情况,继续说出、推行这个办法么?” 他脸上带着不屑:“除了先生,除了陈氏,大抵上是没有人敢这样子做的。” 陈居倒是也没有说什么,毕竟这是事实。 他只是看向扶苏说道:“陛下,变法之事还是需要多加小心,以免有人暗中觊觎,之后有所动作。” 扶苏微微一挑眉:“先生的意思是” 此时陈居反而是闭口不言了,他笑着说道:“陛下心中知道便是了,不必说出来。” 扶苏微微皱眉:“也罢。” 他看着陈居道:“我会多加小心的,您放心就是了。” 昭元二年,二世皇帝扶苏重用右相陈居,以陈居为变法者,再次于秦国内掀起了轰轰烈烈的变法行动。 这一次的变法格外的重要,因为他涉及到了所有人都顾忌着的土地。 但与那些贵族的悲痛愤怒不一样,天下间的黔首都感觉到了兴奋和激动,因为他们终于要有属于自己的土地了,哪怕不能售卖也是一样。 毕竟这一次不论你的出身贫贱,是流民亦或者什么,都可以按照人头来领取田地。 这是一次轰轰隆隆的变法,天下间没有几个人不知道这件事情。 而令众人没有想到的事情是,隐藏在大秦暗中的毒蛇,似乎也被这一次轰轰烈烈的变法给惊动了。 会稽郡,某处山中村落。 所有人都面色难看,他们看着面前的中年男子低声说道:“将军,这可如何是好??!” 第二十五章:“仁德”下的汹涌【求订阅】 他们面前坐着的将军“项梁”的脸上带着沉闷的神色,该如何是好? 他也很想要问一问这个问题。 秦国将田地收归国有的时间他之前便知道了,这种情况下的变革大概率是会成功的,更何况秦国给出的解决办法还是可以让人接受的? 黔首们不会大面积的反抗这样的政策和变法。 因为他们的手中原本是没有多少土地的,现在的变法至少可以保证他们手中有足够赖以生存的土地。 这对于黔首们来说是好事。 至于那些贵族? 项梁自己的嘴角都带着了些许的不屑,他清楚的明白,那些贵族是不会有什么气候的。 毕竟大秦镇压天下的铁骑还在。 只有这些铁骑在,天下便不会动荡。 而坐在一旁一直没有开口的一个人则是站了起来,神色中带着些许严肃的神色:“此时我们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他微微闭上眼睛,而后再次睁眼的时候,一双眼眸中带着独属于少年的“活力”:“唯有一个等字!” “秦国不是要变法么?” 项梁同样看向那个开口的少年,少年名为“方宇”,不知为何来到了他们的庄子,并且表现出了对他们事情的赞同和支持。 也正是因为有“方宇”在,所以他们如今才能够安然的在这村子中躲避。 项梁微微颔首:“既然如此,那便是等着吧。” 其余人脸上带着郁闷:“难道我们就这样子干等着么?” 方宇微微一笑,脸上的笑容看起来有些怪异,又让人看着便感觉到恐惧和害怕。 他只是低声说道:“放心好了,不只是你们想要做一些事情的。” “有些人也早已经忍耐不住了。” “他们会帮助咱们的。” 方宇闭上眼睛:“短则三年,长则七八年年,我们便有一個前所未有的机会。” 他像是有些笃定什么一样,环视着在场的众人说道:“诸位,连十几年都等了,难道还害怕再等几年的光阴么?” “难道你们现在出去想要投身到秦国之中,秦人便会接纳你们了么?” “你们早已经没有了退路。” 项梁沉默的叹了口气,打着圆场:“方先生说的对。” 他虽然不知道方宇是从何人来的,又有什么目的,但至少方宇目前是和他们站在一起的人。 “等吧!” 王宫之中 一处较为偏僻的院落中。 赵高瘸着一条腿缓缓的走进了这个院落中,神色看起来倒是较为平和。 多年前他曾经被始皇帝下令杖责八十,虽然侥幸勉强从中逃过了一条性命,但却从此之后失去了始皇帝的宠幸。 始皇帝与陈正之间的争斗,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掺和进去的。 当然了,始皇帝是一个顾念旧情的人,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并没有收回赵高身上另外一个较为重要的职责。 公子胡亥的老师。 胡亥的宫中 赵高坐在胡亥的身旁,胡亥的眼眸中带着些许阴翳,他的脸上带着酷烈之色:“老师,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够动手呢?” “我已经无法忍受了!” 他咬牙切齿的说道:“明明父皇最宠爱的人是我!为什么最后却把皇位留给了扶苏!” “我不甘心!” 赵高神色则是更为冷静一下,他看着胡亥,低声说道:“公子,我们暂时需要等待。” “等一个机会。” 他眯着眼睛笑着说道:“那个人虽然聪慧,没有落入我们的圈套,但是她却忘了一件事情,有些时候我们不需要她那么的“听话”。她自以为对皇帝、对长公子好的事情,往往会害了他。” 赵高嘿嘿一笑,他看着胡亥,脸上带着些许安抚的神色:“所以不用担心。” “待到扶苏死了之后,天下依旧是您的!” 胡亥的眼睛中迸发着闪烁着的光芒,他像是一只想要偷走人间幸福的老鼠一样:“若真的能够如此,将来丞相之位,必定是老师的!” 昭元二年过得十分迅速,所有的一切都好像在平静的弥漫。 陈居的变法涉及到了土地,注定没有办法以一种很快的速度完成,他们并没有遇到什么阻碍,但是速度依旧缓慢。 因为要人工的统计丈量天下间的土地,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陈氏中的其他人好似也没有再次入朝为官的想法,陈居虽然依旧在咸阳城中,但却分出了一部分的心思处理官渡陈氏的事情。 相当于遥控。 毕竟如今的官渡陈氏并没有能够让陈居彻底放下心的人。 昭元三年的春天很快就来临了,在这个春天中,一部分旧的人逝去,另外一部分新的人则是缓慢的踏着步伐而来。 韩非逝去了,就在这个本应该春暖花开的季节。 他死在家中,无病无灾,躺在床榻上的样子看起来十分平静。 韩非的子嗣们虽然没有特别出彩的,但却也没有什么“纨绔”,顶多算是较为优秀的平庸之辈。 二世皇帝仁德,赐下了追封。 韩非的几位子嗣都可以进入咸阳学宫学习,但只是“旁读”,在旁读一年之后进行考核,若是考核成功了便是可以继续留下,日后便与咸阳学宫的人没有丝毫差别。 但若是失败了,那就只能够离开学宫。 韩非的子嗣们对此接受的很快,毕竟咸阳学宫如今依旧算是一个庞然大物了,能够进入到学宫学习的人要么是十分优秀的,要么是家世十分优秀的。 或许历史总会朝着某个相似的方向去飞奔,如今的咸阳学宫有些变味了。 更像是后世的“国子监”,有些得祖辈荫蔽的人也可以进入其中。 但秦国以及始皇帝、二世皇帝还是有底线的,只让他们读一年,可以借着咸阳学宫的名声镀金,但是想要将咸阳学宫当做踏脚石是不可能的。 韩非的死像是引起了什么风浪一样,接二连三的一些贤才离世。 比如冯劫的父亲,冯去疾。 比如王贲的父亲,王翦。 相较于前者来说,后者的离世更让人难以接受,所有人都嚎啕大哭,即便是与王翦原本关系不如何的人也是一样。 二世皇帝为了表彰王翦的功德,所以特意追封其为“武成君”。 虽然“候”与“君”几乎是相当的,毕竟在始皇帝年间已经没有再出过封君,都是以封侯代替了。 可人们就是知道,君就是比候更高一等。 当然,因为武成君的封号是追封的,所以他们并没有像是以前的封君一样获得土地。 这一点也让王翦的家人松了口气。 而王翦的离去也意味着另外一件事情,太尉的位置再次空缺了出来。 当有些人还在打太尉主意的时候,扶苏却是早已经决定好了太尉的人选,这个人选一定能够服众。 因为他叫做“李牧”。 战国四大名将之一,一生立下无数功劳,在大秦士卒眼睛中几乎是可以媲美王翦的人。 他同样是“彻候”。 所以他顶替王翦的位置,没有任何人有意见。 除却这几件事情之外,昭元三年过得十分的平静,变法在秦国中似乎并没有受到阻碍,或许也正是因为之前有商君变法在前,所以此次变法让人们“习惯了前事”,所以并没有怎么注意的缘故。 华夏的黔首,向来最会“服从”。 而一些想要“掀动”什么事情的人也在无声无息中被大秦的士卒们给镇压了,如今的大秦依旧是一副欣欣向荣的局面。 章台宫中 扶苏一脸疲惫的坐在宫中,面前摆放着无数的政务,这些都是他每日要处理的事情。 昔年的始皇帝每日要处理几车的竹简政务,而如今的扶苏比起来始皇帝来说只多不少,因为这个时期的大秦正在处于变革之中。 那原本在始皇帝手中已经被再次“打散”了的天下,好似枯木一般再次焕发了生机。 人们似乎又看到了希望。 “踏踏踏——” 脚步声响起,扶苏抬起头看向远处的方向,只见陈居缓缓的走了过来,身边还跟着一个半大的少年。 少年人的脸上带着些许的好奇之色。 “文儿?” 扶苏脸上带着诧异的神色,他放下手中的政务,看向陈居:“先生怎么和文儿一起过来了?” 陈居坐在他的面前,脸上同样带着些许平和的笑容:“我正巧来陛下宫中,谁曾想正巧遇到了长公子,便带着长公子一起来了。” 这是扶苏的长子,赢文。 如今已然十一岁了。 赢文恭恭敬敬的向自己的父亲行礼,之后坐在了扶苏的身边,一脸乖巧的模样。 扶苏勾了一下自己的嘴角,自从有了孩子之后,他才能够明白他父亲往日里看他的样子,也才能够明白他父亲眼睛中带着的期许。 他叹了口气说道:“先生。” “大秦如今正在欣欣向荣,只是朕不知道,这一份和平与欣欣向荣能够维持多久呢?” 陈居神色没有扶苏的那么多忧虑,笑着说道:“陛下,我们能够做到,只是做好自己手中的事情、自己面前的事情,不是么?” 他神色不变,没有丝毫的异常。 “下一代的事情,交给下一代的人吧。” 陈居看着一旁的赢文:“文儿天资聪颖,定然能够接过陛下手中的重担,而大秦如今的状况,只需要再延续一代的光景,便能够彻底稳定下来了。” 这话倒不是虚言,而是货真价实的基于现实所给出的答复。 扶苏登基的三年来,任用贤臣而远离奸佞,主张变法而又“宽厚仁德”,哪怕只是登基了三年的时间,也足以让大秦这一块本就“肥沃”的土地再次焕发生机了。 大秦正在逐步走向正轨。 咸阳学宫虽然依旧不起眼,但是从中走出来的学子全都属于同一个“派系”,那便是“新士族”,他们与当年支持商鞅变法的那些新贵族一样,都是“新生力量”。 而新的力量向来一出生都与旧的力量势不两立,因为蛋糕就那么点大,他们谁都想要独占。 所以,这些出身咸阳学宫的学子们,天然的就是如今诸地郡守所代表着“旧贵族”们的敌人,他们从旧贵族的手中掠夺着原本不属于他们的“蛋糕”和“权益”。 这也是诸地六国余孽感觉日子越来越不好过的原因之一。 毕竟原本能够帮助他们的、站在墙头的那些“草”已经逐步的正在被这些“新生势力”替换掉。 没有了这些郡守,他们自然就也没有什么能力和本事过上“舒坦”的生活了。 咸阳学宫培养学子的速度虽然不算快,但经过始皇帝时期、以及如今昭元年间的三年光景,已然将那些腐朽的旧贵族替换掉了三四成。 扶苏与陈居讨论着朝堂中的、天下间的政务,赢文自己就坐在两人的身旁,一边听两人的交谈,一边从两人的交谈中总结自己的看法,等到陈居和扶苏休息的时候,将自己的看法说出,以此来换得扶苏和陈居对他的指点。 其实原本赢文是想要拜师陈居的,甚至扶苏都已经同意了这件事情,但最后陈居拒绝了。 扶苏自然没有怀疑陈氏以及陈居,但是陈居却说陈氏的势力已经足够庞大了,陈氏与秦国之间的纠缠已经太多了。 他甚至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当年的“昭襄王之约”,而被提醒了的扶苏也只能够遗憾的表示,既然陈居不愿意,便不必收徒了。 但—— 也正是从那个时候开始,陈居每次前来与扶苏讨论政务,都能够“恰巧”的碰见赢文来给自己的父亲请安。 次数多了,陈居自然而然的也就反应了过来。 但是他并没有在意,只是默默的继续这般装作不知情的样子。 有些时候,适当的沉默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不是么? 昭元四年,便是在这样子的氛围中悄然来临了。 这个春天陈居向扶苏高了假,要回官渡一趟,他发现了陈氏中存在的一些小问题,当然最重要的原因不是这个,是他的长子出生了。 陈居的夫人在怀有身孕之后就回到了官渡,而生产自然也是在官渡的。 扶苏不好意思拒绝陈居的告假,毕竟这是陈居的长子,而陈居拥有第一个孩子的年纪也确实不小了 于是,便准允了陈居的请求。 咸阳城外。 一辆车辇缓缓的朝着官渡的方向而去,而此时,咸阳城内则是有了些许暗中的、不动声色的“浪涌”。 潜伏在暗中的那些人,开始伸出了他们的触手。 第二十六章:请君助我【二合一,求订阅】 无论是不是巧合,当莉莉唱完一首歌没引发任何反应后,狂欢龙与陈舟便蠢蠢欲动起来。 尽管外出探索的斥候仍未归来,他们俩仍毅然决然地留下标记后沿着暗道进入了地底。 这颗小行星的地底与当初斯诺地城不尽相同,看上去相当整洁的同时,灰黑色的岩石组建了一座巨大而规整的地下迷宫。 就好像这具尸体生前真有血管与循环系统似的。 走在昏暗的通道之中,陈舟打开了光剑,为其附加了能持续提供白昼般光照的「昼明术」。 原本阴森可怖弥漫死寂神力的地下迷宫顿时照如白昼,恐怖的氛围顿时消散了大半。 「你们看,墙壁上有壁画。」 三人中最细心的杰瑞很快便发现了墙壁上的异常。 陈舟与莉莉循声望去,发现了一幅又一幅抽象程度不逊埃及的古老壁画。 其上所描绘的,似乎是这颗星球上曾经的居民,以及他们的信仰崇拜? 生活在神祇身上的人的信仰崇拜会是什么样子? 对此大感好奇的陈舟用「魔法伎俩」拭去了壁画上的灰尘,挨个仔细观察上面的内容。 第一幅壁画:一群长角和尾巴的小人在雨夜围着起火的森林跳舞。 第二幅壁画:一群长角和尾巴的小人手握石斧石矛之类的东西围猎陈舟没见过的巨兽。 第三幅壁画:一群长角和尾巴的小人在围着看似动物的事物跳舞,看上去像是宴会一样的场景。 “看上去像是一个连续剧。”斯奈克忽然对这三幅壁画评论道,“因雷电获得了火,所以这颗行星上的人学会了烹饪熟食。” 陈舟点了点头,这个流程和他的老家地球有点类似,基本都是因为一个巧合导致人类走上了进化的道路。 只不过这颗行星上的原住民…… 他看向第四五六七以及更多其他的壁画,上面描绘的都是长着山羊角以及尾巴的小人,这些显然不是人类。 「看着像是提夫林或者魔裔之类的种族,类人生物与下层界生物混血后经常会有这种特征。」 杰瑞就看到过不少,但在它的印象里,这些种族大多都很“文明”,至少也是相对文明。 而壁画上这些基本接近茹毛饮血未开化的原始人了吧? 『半羊人不是也有类似的特征吗?』 莉莉提出了反例,许多妖精原野的生物或混血也有相近的特征。 杰瑞不以为然,它隔空指向小人们的腿,和人类的腿差不多而非反关节的结构。 莉莉顿时了然,半羊人的腿不长这样。 “总之先拍下来,回去再对着资料对照吧。” 陈舟掏出手机将面前的三幅与其余壁画尽数拍摄下来。 除却“火之起源”这一组三幅的壁画外,其他壁画也大体描绘着原始人从部落时代走向未来的过程。 从壁画之间所体现出来的浓厚时代差异中,他判断这颗星球上曾经有着智慧生命,而且每隔一段时间都会记录下一幅壁画。 『但这只是一個小行星啊?』 莉莉忽然察觉到了异常,这颗星球目测只有十平方公里大小,怎么可能供养一个原始部落从蒙昧走向文明呢? “说不定那时这颗星球还没有死亡。”陈舟按照这个思路推测道,“星体大小的神想在自己身上玩文明养成问题不大。” 但这种规格的文明意义不大,对方难不成是在进行某种社会实验? 这个选择了巨像道途的神又是怎么死的呢? 陈舟有意施展「通晓传奇」回溯过去,但又担心这道法术看到过去还活着的神会给他带来某种麻烦。 和超然的存在建立联系通常不是个好主意,尤其是他们尚不明确对方目的的情况下。 “再往前走走吧。” 陈舟继续带着卧龙凤雏一路看了下去。 从雷电引发山火,到巧合间掌握烹饪,到夜间的活动范围增加,再到工具与手艺的发展…… 渐渐的,壁画上出现了某种未知的符号。 “看上去像是原始的文字。”宝箱怪沉吟道,文字的出现会大幅提高解读的效率。 陈舟下意识点了点头,即便只是原始人胡乱写就的符号,也比那抽象过头的笔画靠谱得多。 「通晓语言」就是为了解读文字而出现的。 因而他毫不犹豫地投机取巧,利用魔法解读了眼前这幅壁画以及后续所有的壁画: 伟大的███授予了人们知识,并且给予了人们资源。 自称“次级提夫林”的种族在她的指引下迈向了繁荣。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不能提名字的没鼻子人与喷吐深红余烬的巨兽劫掠了次级提夫林。 然后画风急转直下——这颗星球开始渐渐的灭亡。 「这个剧情发展未免有点儿太快了吧!虽然这个世界挺小的吧,怎么突然就因为一次养鸡人海盗的劫掠而灭世了?」 『诶?结果巨像道途的道途行者就这么憋屈的死了吗?』 吉斯洋基人是纵横星界海诸多位面的军事种族,通常从事着星界海盗的行业,他们的女王与龙签订了契约,因而通常与红龙一起从事军事活动。 虽然在星界游历的一段时间的陈舟已听说过不少次这个种族的名字,但据他所知,养鸡人的女王只是传奇而非神祇,理论上应该不是准神的对手。 毕竟又不是所有准神都是陈舟这种萌新。 何况壁画上根本就没提及养鸡人女王的事,这不根本就只是被一群寻常养鸡人海盗灭世了吗…… “再往后看看,说不定壁画上写了原因。”宝箱怪催促道。 陈舟闻言继续看了下去,果不其然,后面的壁画上给出了灭世的具体原因——次级提夫林所信仰的她原本就在缓缓地步入灭亡。 星球的资源日益稀少,大气中的毒素愈发强大,纵使得到祝福的███子嗣亦无法顺利生存。 人员稀缺加上资源的匮乏,自然养不出能够对抗养鸡人海盗的战士。 于是,███向这群次级提夫林提供了一个建议——举族转化为格式塔(陈舟的理解)的构装种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