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嫌走后全员火葬场了》 1. 出院 《万人嫌走后全员火葬场了》全本免费阅读 病房里静悄悄的,仪器运作的嗡鸣便显得格外的清晰。床头柜上艳色的花束打破了病房中的单调乏味,为沉闷的空间带来一抹亮色。 病床上的人沉睡多年,即便再如何精心养护也无可避免地呈现出苍白脆弱的模样。 叶琮鄞坐在病床边沉默地削着苹果,他的手很稳,长长一条苹果皮垂在半空中,均匀的不像是果皮,更像是精心织出的红色绸带。 “你还有心情坐在这里削苹果?”薛怀臻扫了一眼病床,明知植物人不会对外界有感受,还是稍稍克制怒气,压低声音,“徐汇成的画展就要开了!” “嗯。” 螺旋状的果皮掉入垃圾桶中,发出轻微的声响。 叶琮鄞抬头,他的伤还没好全,面如纸色,唯有额头上包着的纱布殷出点红色,清隽的面容被衬出几分可怖来。 薛怀臻被眼前的模样吓到了,他下意识地退了半步,软了口气:“只是去走个过场,道一句歉,也费不了多少功夫。” “呵。” 突兀的笑声在这样的环境中格外的尖锐,叶琮鄞扬起唇角,黑眸中蕴含的情绪却凉得透彻:“道一句歉?” 听起来只不过是动动嘴皮子就能解决的事情,但藏在道歉之下的,是盖棺定论的“抄袭者”名号。 薛怀臻自己也是画家,当真不明白这三个字一旦背负,就是职业生涯中永恒地耻辱吗? 他明白。 只是权衡之下,觉得这样处理会是最好的结果而已。 “那你想怎么样?”薛怀臻被凉薄的眼神刺到了,他脸上的柔情僵住,语气也变得刻薄起来,“让徐汇成承认是他抄袭的你?即便他手中有完整的草稿,即便他比你更早提交画作,即便——” “你真的看不出来吗?”叶琮鄞仍旧平静,如同深邃无波的古井,难生波澜。 画作不会说话,但它们却能展示作画者的灵魂。 就像灵魂无法复刻,笔触、构图,色彩,风格……也同样难以模仿。 那幅画的作者究竟是谁,旁人或许看不分明,薛怀臻呢?也看不清楚吗? 他们相识二十余年,从牙牙学语一直到如今,几乎每个人生阶段都有彼此的参与,即使后来渐行渐远,他也从未设想过,有一天薛怀臻会站在他的对立面,站在剽窃者的立场上要求他承担起罪名。 太荒谬了。 薛怀臻的脸色彻底冷下来:“证据确凿,我又有什么办法?告诉组委会你没有抄袭,证据是我了解你?” “我知道。”叶琮鄞放下苹果,仅仅几分钟,暴露在空气中的果然便被氧化成了微黄的色泽,“所以你以我的名义同徐汇成协商,让他高抬贵手,不要计较,所以你同组委会说,在徐汇成提交画作之前你曾亲眼看见他构图,” “薛怀臻,你明明可以什么都不做。” 也好过他一醒来,就被钉死在耻辱柱上。 “就算我什么都没做,然后呢?”薛怀臻收紧双手,他无法接受这样的指责,语气急促,“就能改变什么吗?你没有证据!继续争辩又有什么意义?只不过是把这件事闹得更加难看而已!” “比起去争辩无法改变的事情,把损害降到最低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叶琮鄞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薛怀臻。 他早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在不断疏远。也许是因为他成了旁人口中的善妒者,不学无术、嚣张跋扈的富二代,也许是因为彼此间不断扩大的距离。 但无论是何种情景,他都不曾设想过薛怀臻会将利益权衡放在首位。 “不是我做过的事情,我不会认。”叶琮鄞盯着薛怀臻的双眼,他语速不快,每个字都掷地有声,“没人相信、被组委会除名、再也不能参加比赛,都无所谓。” 倘若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那他往后要如何面对自己? 薛怀臻微微颤抖,却仍旧梗着脖子不愿低头:“两个月后,徐汇成就要去国外进修了,到时候,就算你后悔也来不及了。” “我不会后悔。” 脚步声逐渐远去,病房重新归于沉寂。叶琮鄞叹了口气,看向病床上的女人。 植物人的衰老进程比普通人要慢很多,七年过去,她似乎没有任何变化,仍旧美丽动人。 “抱歉,妈妈。”叶琮鄞垂着头低声道歉,他早已长大成人,但在母亲的面前还是无法控制地流露出最为脆弱的一面,“让你听见这些不好的东西。” “不过不用担心,我会处理好的。” 不知名的风吹动窗帘,令阳光捕捉到了机会,得以在瓷砖上留下明晃晃的光斑。 床头柜上的花束被风吹的摇曳,一瓣娇艳欲滴的花瓣飘摇着凋零,恰巧落在了叶琮鄞的手心。 仿佛……是母亲无声的回应。 心底的郁气散了不少,叶琮鄞起身道别:“我先走了,下次再来看您。” 话音落下,他转身离开,房门合拢发出轻轻地咔哒声,没人注意到,病床上,女人的浓密的睫毛轻轻颤动,宛若困于茧房中的蝴蝶,拼尽最后一丝力量尝试挣脱牢笼。 …… 头上的伤还没好完全,但即便不算上昏迷的那段时间,他也在医院里住了三四个月了,实在是对这里的消毒水气味深恶痛绝。 他没有通知任何人,独自办理好出院手续,同医生护士道别,打了车,报出的地址却不是叶家老宅。 住院这些天,别说来人看望了,就连电话都不曾有人打过。叶琮鄞知道原因,无非是父亲觉得他丢人现眼,故意晾着他罢了。 对于他抄袭这件事,除了他自己,大概没人相信他是被冤枉的,就算是血脉相连的亲人也不例外。 一想到回去就要面临无休止地斥骂指责,叶琮鄞便觉得还没愈合完全的脑袋更疼了,倒不如在外面躲着,清闲几日。 出租车停在小区门口,叶琮鄞下了车,却没进去,而是拐弯去了对面的宠物店。 挂在玻璃门上的风铃因为有人进入发出清脆的响声,叶琮鄞刚走进去就听见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 一坨白色的影子猪突猛进地从里间冲了出来,一头撞上门口的半身栏杆。 狗脑袋和铁杆碰撞的声响听的人牙酸,雪团子似的大狗却半点不觉得疼,扒拉着栏杆,吐出舌头“斯哈斯哈”的喘气。< 2. 端倪 《万人嫌走后全员火葬场了》全本免费阅读 萨摩耶本就是精力旺盛的动物,加之久别重逢,格外的兴奋,到家了也不安分,绕着叶琮鄞撒娇卖萌,无所不用其极。 它叼起自己最喜欢的小玩具,拱着脑袋往叶琮鄞手中塞,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眼巴巴地盯着叶琮鄞,期许主人能够抽出时间陪它玩会儿。 叶琮鄞握住毛绒骨头,依从猫猫心愿,将其远远抛到了客厅的另一边。 “汪!” 猫猫虽然身躯庞大,但动作却半点不见笨拙。只见它一个俯冲,整条狗便如炮弹般弹射了出去,身姿灵活的避开了茶几沙发,飘移着冲到了毛绒玩具面前。 它叼起布骨头,像得胜将军般慢慢回到叶琮鄞的身边。 出乎意料的,这次它没将骨头塞进叶琮鄞的手中,而是将其吐在一边,蹲坐在叶琮鄞的面前,仰头看他。 “怎么了?”叶琮鄞问。 白绒绒的三角耳微微翕动,猫猫抬起前爪,搭在主人的双膝上,将温热的脑袋贴在上面:“汪呜~汪汪!” 绵长的叫声仿佛某种安慰,狗狗的体温偏高,透过薄薄的布料侵染过来,带来温暖的错觉。 萨摩耶小声呜咽着,尽自己所能给情绪低落的主人带来一点好心情。 叶琮鄞脸上浅淡的笑意凝固,微微扬起的唇角一点点下落,最终归于沉积。他喉头滚动,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半点声音。 没人能够轻易接受自己呕心沥血,甚至险些丧命才打造出来的心血被旁人侵占,也没人能被冤枉后还要向剽窃者低头认错。 相比之下,最令他无法接受的,不是外界的质疑,不是组委会的宣判,更不是徐汇成耀武扬威般地“宽恕”,而是—— 老师失望的眼神,无声的叹息,是手机里如同潮水般不绝的指责,是薛怀臻……字字句句的“都是为你好”。 没人相信他。 即便其中有那么多疑点。 即便是影视剧里无恶不作的大反派,都能有那么几个忠心耿耿、赴汤蹈火的下属,而他却好像总是陷入这样孤立无援的处境。 叶琮鄞自嘲地笑笑,或许他真该如他们所说的,找找自己的原因。 “呜呜——”见主人不搭理它,猫猫急了,后爪蹬着地板发出刺挠的动静,它贴在叶琮鄞的小腿上,试图用自己柔软的躯体安抚低落的主人。 叶琮鄞侧目,在不远处的玻璃柜门上瞧见了自己此刻的模样:额头上包着厚厚的纱布,面色苍白,眼底青黑,双眼无神。 难怪宠物店的新店员会询问他的伤势,这么看着的确蛮吓人的。 叶琮鄞舒了口气,朝猫猫招了招手。 猫猫顺势将自己毛绒绒的狗头放进掌心,用下巴亲昵地磨蹭着叶琮鄞的手心。 软和的毛发擦过掌心的皮肤,带来轻微的瘙痒,顺着手掌心的神经末梢一路传入大脑,驱散了密布的阴霾。 叶琮鄞动了动手指,轻轻挠着猫猫的下巴:“谢谢你,猫猫。” 等把猫猫安抚好,已经是傍晚时分了,落日的余晖透过通透的落地窗洒了满室,可惜的是傍晚的太阳总带着点虚假的意味,看似繁荣,实际上却没半点温度。 画室仍是他离开时的模样,空置了好几个月,难免积了灰。 他径直走到了书柜旁,打开了蓝色封皮的相册,这里面是他前年整理出来的采风清单。 他打开相册,直接翻到了末尾,那是一张日照金山的照片。 本该纯白无暇的雪山在傍晚时分被阳光铺满金色,去年年末,他正好被这张照片吸引,于是动身去了照片上的地点。 他如愿以偿地瞧见了期待的画面,却并没有感受到想象中的震撼。本以为会是失望而归,但在返途下山的时候,却意外看见了同样独自一人的青年。 青年穿着朱红色的羽绒服外套,站在黑漆漆的老树下抬头凝视干枯地树杈上早就空空如也的鸟巢。 很奇怪的感觉。 一片冰天雪地之下,茫茫的白色将天地都模糊成了相似的颜色,唯有那一抹红色轻易地扎入眼中,让他难以忘怀。 鬼使神差的,叶琮鄞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举起相机拍下了这一幕。 青年被快门声惊到,循声望来。 额头上的伤口隐隐作疼,叶琮鄞皱起眉,记忆戛然而止, 奇怪,雪山上偶遇的青年……长什么样子来着? 记忆还在往下走。 他同青年道了歉,说明了缘由,对方却并不介意,还邀请他同行。 下山路上,他与青年相谈甚欢,并征得了青年的同意,决定以刚刚拍摄下的照片作为原型进行绘画,用来参加几个月后的比赛。 再然后,是雪崩。 人在自然面前渺小的可怜,即便他们再如何挣扎,也没逃过被大雪掩埋的命运。 再醒来,是跨年那天,病房里只有他一个人,稍稍偏头,便能瞧见窗外的烟火。 相遇到意外发生,乃至他醒来后的种种,他都记得分明,唯独青年的模样、姓名被忘得干干净净。 “嘶。” 剧烈的疼痛打断了思绪,叶琮鄞捂住额头,理应快要愈合的伤口传出钻心的疼,仿佛有什么东西戳进伤处,将结痂的伤口撕开,戳着里头的软肉不断捣弄。 生理性的泪水打湿了眼眶,他撑着桌面,艰难维持住身形,捂在额头上的手被黏稠温热的液体濡湿,浓烈的血腥味萦绕在鼻尖,令人作呕。 趋利避害的本能让叶琮鄞知道,自己此刻应该停下思考,放弃挣扎,可他不甘心。 尽管希望渺茫,但青年的确是他最后的线索了。 因为那幅被认定为抄袭的画作,画得正是青年在空旷雪原上的画面。 他苏醒时离比赛交稿日结束只剩下一个月,他不得不拖着病体在医院中没日没夜地赶稿,最终,在截止日期前他画完了那幅画。 而他,则是把画寄出后再度陷入了昏迷。 因为脑部淤血。 小镇的医院无法进行如此高难度的开颅手术,于是联系了他的家属,为他安排了转院。在这个过程中,他留在医院中的草稿意外遗失,即便雇人找了好几遍,也没能找到任何线索。 最为荒谬的是……小镇医院的监控在他住院前便已损坏,直到他出院也不曾修好,自然不会有能证明他清白的录像。 太巧了。 就像是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冥冥之中操控着所有的一切,逼迫他陷入如此绝境。 叶琮鄞咬紧牙关,鲜血早已浸透绷带,从指缝中溢出。 红色的液体渐渐模糊了视线,汇聚在弯曲指关节上,最终不堪重负从指节上滴落,正巧落在相册中那张雪山照片之上。 鲜艳欲滴的红,让叶琮鄞无法自控地想起雪原上瞧见的那抹红色,刺目的,亮眼的,让他无法忘怀。 他本……也不该忘记的。 天色彻底暗下来,夜风吹起窗帘,偷渡进屋内,清凉的风无法驱散生理上的疼痛。 绵长的疼痛令叶琮鄞意识模糊,他低低喘息,却还是觉得呼吸的力度不够,肺部像是被火燎过般火辣辣的疼。 意识在疼痛中不断溃散,他终究无法突破生理极限,在无法承受的苦痛中缓缓闭上双眼,陷入无穷无尽的黑暗。 只是这一次,黑暗不再像过往那般寒冷,而是如温泉眼中冒出来的水,将他一点点包裹,抚平了所有的疼痛与不甘。 他仿佛回到许多许多年前,某个阳光明媚的午后,优雅端庄的母亲坐在他的床头,轻轻抚摸他滚烫的额头,温柔低哼着幼时哄他睡觉的儿歌。 有人趴在他脑袋边,跟小狗似的对着他的耳朵呼呼着气,嘴里还不断念叨:“痛痛飞!痛痛飞!” “琮鄞哥哥快点好起来呀!” …… 叶琮鄞是被门外不停歇的狗吠吵醒的。 猫猫无法打开反锁的画室,只能不断地抓挠着门板,以此来叫醒里面的人。 狗吠一声比一声急促,即便瞧不见猫猫此刻的模样,叶琮鄞也能想象出萨摩耶焦急到恨不得破门而入的模样。 3. 离开 《万人嫌走后全员火葬场了》全本免费阅读 “轰——” 闪电划破厚重的云层,沉闷的雷声紧随而至,可不过须臾,黑压压的乌云重新聚拢,抹去了天际所有色彩。 叶家的老宅远离市中心,建在半山腰上,叶琮鄞在出租车上煎熬了整整一个多小时,才抵达目的地。 听到刹车的声音,别墅忙碌的佣人抬头看,顿时被惊了一跳。 叶琮鄞额头上的绷带已经被血浸透,脸色苍白的犹如鬼魅,偏生脸颊上还残留着凝固的暗红色血块,在昏暗环境的烘托下,叫人误以为是恶鬼造访。 “琮鄞?”从屋内出来的叶琮新一眼瞧见了门外的人,他连忙过去开了门,“怎么搞成这样了?医院说你前两天出院了,怎么不回家?爸爸现在很生气,你进去……” “我妈呢?”叶琮鄞偏头,直勾勾地盯着叶琮新。 视线交错,乌黑的眼眸平静如死水,可叶琮新却从中窥见了压抑到极致的绝望与悲伤。 他从不知道叶琮鄞有如此脆弱的一面。 心脏蓦得抽疼了一下,但很快,莫名的兴奋又爬上神经,叶琮新耗费了全身的力气才没让自己表露出最为丑陋的真面目。 “阿姨已经安葬了——” 一拳狠狠地砸在叶琮新的脸上,力道之大让叶琮新踉跄了三两步才堪堪止住身形。 突如其来的变故震惊了所有人,他们都不知改作何反应皆,呆呆地立在原地。 “谁准你这么做的?”叶琮鄞攥紧叶琮新的衣领,他平静的面容深处是濒临失控的疯狂,岌岌可危的理智尝试悬崖勒马,最终不过无济于事。 他不曾到场,叶城今日才回家,那么举办这场葬礼的人必然是叶琮新了。 且不论叶琮新作为养子有没有资格操持丧事,人死后停灵三天是自古以来的习俗,母亲才去世不过两日,为什么现在就已经安葬了?! 他竟然连母亲最后一面都不曾见到…… “少爷!”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管家,他惊呼一声,连忙冲周边人大喊,“发什么呆?!还不快把两位少爷分开!” 佣人这才如梦初醒的上前。 谁都想不到看起来虚弱的一阵风就能吹倒的叶琮鄞,竟然还有这样大的力气,四五个成年男人合力也没能把他拉开。 “咳咳。”叶琮新吐出一口血沫,微微皱眉,语调却仍旧温柔,“这是爸爸的意思。” 叶琮鄞的表情出现了短暂的空白,无休止的疼痛在此刻具化成强烈的情绪,催生出令人作呕的恶心感。 “你在做什么?!”一声怒喝从屋内传来,叶城瞧着眼前的闹剧不由得怒火中烧,“在外面撒野还不够,还要在家里耍横是不是?!” “如果你回来是为了耍威风的话,趁早给我滚!” “轰——” 闪电骤亮,照亮了叶琮鄞煞白的脸。 叶城微愣,到底是自己的亲生儿子,指责的语气稍微软化:“怎么弄成这个样子?生病了就好好在医院住着,这么大的人,还要别人盯着你吗?” 叶琮鄞并没有应承这份罕见的关心,麻木地问:“为什么?” 神经后知后觉地将失血的后遗症传来,无力的四肢令他身形摇晃,但他却并不屈从,甩开钳制着他的佣人,摇晃着走到叶城的跟前。 “为什么这么快就把妈妈下葬?” 为什么不等他回来?为什么所有人都是这样寻常的姿态,不见半分伤怀? 叶城拧眉:“你就是为了这个发疯?” “人死不能复生,况且喻岚成植物人七年了,早就没有苏醒的可能。” 他忍耐着不悦宽慰了几句,最终还是没能克制住心底的烦躁,低声训斥:“好了,就算是伤心也该有个度。一回来就大吵大闹的,还把琮新伤成那样,真是不像话!你要是真挂念你妈,就不会让医生管家死活都联系不上,最后还把电话打到我这里来!” “我在忙,你又联系不上,家里的事情都交给琮新处理,他这些天忙的脚不沾地,就为了料理后事,难道这还有错吗?你回来不说句谢谢就算了,还大打出手,多年的教养都喂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他摆了摆手,一副不愿多说的头疼模样:“我本也不指望你能和琮新一样为我解忧,但至少别添乱、少添些乱。这次我就当你是伤心过度,失了分寸,你同琮新好好道个歉,这件事就算了。” “还有,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等会到屋里去好好收拾下,怀臻和小徐也在。”提到这件事,叶城眉间的沟壑更深,他本来是不打算管的,但架不住怀臻与琮新一直在中间劝,又恰巧植物人七年之久的妻子毫无预兆的去世…… 就当看在已故妻子的面上,叶城居高临下地看着叶琮鄞:“你态度诚恳点,好好认错,等过几年了,还能继续……” 叶琮鄞喃喃重复:“认错?” 他眼里的匪夷所思太过明显,叶城理所当然地将其认作不愿意,至于为什么,除了那毫无作用的自尊心还能是什么? “现在知道难堪了?当初做这种没下限的事情怎么不好好想想?看在喻岚的份上,这次我给你收拾烂摊子。小徐答应让步,公开道歉变私下道歉,这是他最后的底线。你只要进去好好认错,他就不会再追究这件事了,组委会那边对你的处罚也可以从轻而论。” 叶琮鄞如坠冰窟。 他从不指望叶城会相信他,却无论如何都不曾想过,叶城竟然会在这种时候将人叫到家里来。 “您明知道他做了什么……”寒意从骨头缝里冒出来,叶琮鄞克制不住的颤栗,唇齿碰撞,将出口的话碾得稀碎,“您怎么能,怎么能让这样的败类,来毁了母亲的葬礼?” “小徐是败类,那你是什么?他作为受害者已经足够宽容了,甚至刚刚还在替你说话,你倒好,还要倒打一耙!”叶城的脸色彻底黑了下来,叶琮鄞的零顽不灵耗尽了他的耐心, 4. 梦 《万人嫌走后全员火葬场了》全本免费阅读 叶琮鄞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他生活的这个世界只是一本小说,而小说的主角是他的父亲领养的哥哥叶琮新,是他的邻居兼竹马薛怀臻,是他大学时的室友宿桦年,以及他看不清模样的第四人。 而他,则是这四位万人迷主角的反衬组,天怒人怨的万人嫌。 他嫉妒叶琮新能够得到家人的疼爱关怀,嫉妒薛怀臻的事业蒸蒸日上,嫉妒室友能收获许许多多人的喜爱…… 于是他刻薄阴鸷,不留余地的针对万人迷们,却次次失败,是所有人眼中的跳梁小丑。 哪怕最后,他遭遇意外,不幸丧命,也没有任何人为他的死亡而感到悲伤,甚至觉得不过是他咎由自取罢了。 梦境走到了尽头,荒芜凄凉的墓园成了最后的底色,他望着杂草丛生的墓碑,突兀的笑了声。 原来是这样。 “汪汪汪——” 耳边传来激烈的狗吠,他动了动手指,逐渐从梦中苏醒过来。 刺目的阳光好巧不巧的落在眼睛上,令许久没有接受过光亮的双眼疼痛不已。强烈的酸涩感让他重新闭上了眼,手边传来毛绒绒的触感,他缓和了片刻,重新睁眼望去。 是猫猫。 叶琮鄞尝试支撑着坐了起来,他环顾四周,房间的整体色调偏冷,极简的装修风格看起来没有半点生活气息。 他扭头,发现窗帘被拉开了窄窄的缝隙,足以让户外的自然光充满整个房间,窗台上摆了一盆生机勃勃的绿萝,一缕藤蔓从陶土盆子里冒出头,垂在半空中,叶子尖尖上积蓄着饱满的露珠,在阳光的照耀下晶莹剔透。 除了窗台的绿萝,房间中没有任何的变化,但叶琮鄞却莫名觉得整个房间亮堂起来,就像是枯木逢了春,爆发出蓬勃的生命力。 有点奇怪。 毕竟他忙起来三五个月不着家都是常有的事情,从来没有在公寓里养过绿植。眼下的房间,除了那盆绿萝,又和他自己装修的公寓没有任何差别。 啊,对了。 叶琮鄞慢半拍地想起,自己应该是在离开叶家的路上昏迷了才对,谁把他送回来的? “汪呜~” 趴在床边的猫猫被忽视的太久,忍不住发出撒娇的哼唧声,用下巴不断磨蹭叶琮鄞的手背。 叶琮鄞动了动手指,搓了搓猫猫的软毛。 应该不是叶家的人,否则猫猫不会还好好待在这儿。 想到这里,他眼眸微暗,心头生出点庆幸来,也还好不是他们,否则只是受些委屈都还算是好的,说不定猫猫会再次被赶走。 一想到那种可能,叶琮鄞便不由得绷紧了唇。 猫猫敏锐地察觉到了主人的情绪,支起脑袋,抬起爪子搭在叶琮鄞的手背上。软乎乎的肉垫暖暖的,贴在手背上带来偎贴的感受,他反握住猫猫的爪子,捏了捏:“知道我怎么回来的吗?” 猫猫:“汪叽?” 叶琮鄞:“……” 他真是疯了。 竟然有那么一瞬间真心实意地期待猫猫会回答他,果然那个梦给他的冲击还是太大了。 如果说,之前的他对家人还有所期待的话,那么这场过分真实的梦,已经足够粉碎他最后的期许。 他并不是多么阴暗瞧不得旁人好的人,也不愿去扮演负责衬托主角的小丑,更不愿意早早命丧黄泉,成为一抔黄土。 “猫猫。”叶琮鄞与萨摩耶温润的黑眸对上,“我准备换个地方生活了。” “汪!” 猫猫听不懂其中代表的含义,但并不影响它无条件的支持主人的决定。 反正跟着主人,总不会有错的。 叶琮鄞看了眼床头柜旁的电子计时器,距离离开叶家已经过了三天,他不仅没有半点久睡后的虚弱,身体上原本的种种不适还都跟着消失了。 他摸了摸额头,光滑的皮肤上没有任何痕迹,伤口在他不知晓的情况下愈合如初。 奇怪。 是因为那个梦吗? 叶琮鄞没有多想,起身下床,等出了房间才发现不仅是卧室,整个公寓都多了些烟火气,仿佛在他不省人事的时候,有个贤惠的田螺姑娘来光顾过。 心头微妙的感觉更甚。 他的人缘向来不太好,知道这间公寓地址的人一只手都能数过来,不管是谁,显然都不会屈尊纡贵的来给他打扫房间。 就算是他长期雇佣的钟点工,也只是定时上门打扫而已,从不会做多余的事情。 叶琮鄞半垂着眼眸,撕下厨房玻璃门上的便利贴。 【我留了饭,在冰箱里,微波炉热一下就能吃^_^】 漂亮的小楷,他盯着纸张末尾的微笑走神。 在他的印象中,为数不多知道这里的人,所用的都不是这样的字体。 难不成他还真被田螺姑娘给眷顾了? 叶琮鄞勾起唇角,嗤笑一声,将便利贴揉成纸团,丢进厨房的垃圾桶。他打开冰箱,看也没看,直接将里头丰盛的饭菜全部倒进了垃圾桶里。 这种来路不明的饭菜,他可不敢吃。 “汪汪!” 萨摩耶圆溜溜的大眼睛亮晶晶的,拱着脑袋就往垃圾桶钻,狗狗可不知道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它只知道被主人倒掉的东西闻起来格外的香。 “猫猫!” 叶琮鄞皱眉,抬腿拦住兴冲冲的猫猫。硕大的狗头搭在修长的腿上,黑色的绸缎睡裤与白色的绒毛形成鲜明的对比,猫猫被迫仰起头,眨着眼睛盯着他。 四目相对,虽然叶琮鄞无法解码猫猫的心声,但他却仿佛还是听到了什么。 “不可以。”叶琮鄞没有丝毫的动容,且不说这些来历不明的食物有什么,就说放了油盐酱油等调料的食物,也不是狗狗能够吃的。 “呜呜~” 圆溜溜的眼睛眨得更快了,眼眶甚至因此溢出了浅浅的泪迹。 即便被这样的眼神盯着,叶琮鄞的铁石心肠也没有半分心动,他俯声,双手卡进猫猫的腋下,抓住两只毛绒绒的前腿,把将近六十斤的大型犬抱了起来。 猫猫 5. “陌生人”的关怀 《万人嫌走后全员火葬场了》全本免费阅读 他为什么会在这个时间点问这样的问题? 无怪乎叶琮鄞多想,倘若这话是由知道他近况的人所说,那么不足为奇。 但无论意外住院、被指认抄袭,还是母亲去世,他都不曾告诉过destiny,眼下这份没头没尾的关心,因何而起,又从何而来? destiny是熟知他近况的人? 或者……第四个万人迷? 无端的联想让叶琮鄞的心漏跳了半拍。 按照梦里的故事,四位万人迷都与他有着某种联系,毕竟身为对照组的两方完全不认识,要如何进行对比? 兄长、竹马、室友,除却这三人,他的身边并不存在符合万人迷设定的优质人选,相比之下destiny是第四个他不知道身份姓名的万人迷的可能性,似乎并不小。 凭心而论,他并不希望这样的可能性成真。 视线下移,下一条消息映入眼帘—— destiny:【怎么这么久都不说句话?】 destiny:【你是不是忘了大明湖畔还有个糟糠老友了啊?】 明明只是冷冰冰的汉字,叶琮鄞却莫名读出了几分委屈巴巴地撒娇意味,心底那点微妙的怀疑也随之被打散。 刚刚做了那样的梦,他似乎有些草木皆兵了。 消息停在半是调侃半是抱怨的语句上,叶琮鄞动了动手指,回复:【抱歉,最近出了点意外,没怎么看手机。】 消息刚发出去,手机便轻轻震动起来,低头一看,是与他有长期合作的钟点工。 叶琮鄞接通电话:“喂?” “叶先生?您醒了?身体还好伐?” “多谢关心,已经没事了。” “那就好那就好!”那边接连感叹了几句,方才说道正题,“实在是不好意思哦,叶先生,我家媳妇今早查出来怀孕了!她身子弱,得有人照顾,后面可能没法再继续干了……” 如果是之前听到这个消息,叶琮鄞可能还会觉得头疼,毕竟找新钟点工与他而言并不是件简单的事,现在却是正合他意了。 他已经下定决心离开这里。 叶琮鄞并不认为自己会像梦里那般做出什么违反道德法律的事情,但万人嫌设定他已经体验过,最后的结局……他并不想用自己的性命去赌。 况且这里也没什么是值得他留恋的。 “好的,我明白了。”叶琮鄞耐心地听完对面絮絮叨叨的歉意与喜悦,“我会尽快将您的工资结清打在卡上——还是原来的账号对吧?”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那边连忙否认,“是这样的,我前天来的时候,发现您家里有人,他说是您的朋友,还说两天后,也就是今天,过来照顾您,还一次性付给了我三个月的工资。” “既然您醒了,我也准备不干了,我把多余的钱退回来吧?” 田螺姑娘不仅亲自照顾他,竟然连他身边的人都打点好了啊。 思绪短暂的跑了个神,叶琮鄞听着电话那头的询问,轻声回答:“不用了,就当是给那个还未出世的孩子的满月礼红包把。” “只是我想问问,您知道那人叫什么名字吗?” 钟点工感谢的话语瞬间卡壳,紧张而又无措地解释:“我……我没多问,我看见猫猫对他很亲昵的样子,就没怀疑,他不是您朋友吗?” 叶琮鄞无声地叹了口气,宽慰道:“是朋友,只是想知道具体是谁,免得到时候感谢错了人,既然您不知道,那就算了,我去问问就是。” 挂断电话,室内又恢复了一片安静。 猫猫早吃完了罐头,安静地趴在他脚边,听见说话的声音停歇,连忙直起身子,枕在叶琮鄞的膝上。 直棱棱的三角耳擦过下巴,痒痒的。叶琮鄞抬手压下猫猫的耳朵,和大狗狗四目相对:“我准备换个地方生活。” 猫猫听不懂主人的话,但并不影响它狗叫一声表示捧场。 叶琮鄞轻声问:“你有没有喜欢的地方?” 猫猫当然不会回答这么深奥的问题,它动了动脑袋,想把摁住耳朵的双手甩开。 叶琮鄞顺势松开手,拿出茶几下方抽屉里的相册。 他学美术多年,构图、色彩、光影都是基本功,因此相册里的照片张张都出奇的美,看得人眼花缭乱。 这些照片入目的第一眼是震撼人心的,但多看几眼便会产生出一种索然无味的空洞感。凭借技巧拍摄出来的照片,从客观的角度而言挑不出任何毛病,但从欣赏的角度上来讲却没有任何灵魂。 突然,一张潦草的照片闯入视线中,与前面精心拍摄的照片不同,这张照片构图混乱,色彩斑驳,完完全全地是门外汉随手抓拍的成果。 他微微皱眉,思考半晌方才想起,这是destiny去年旅游时拍的照片,当时他夸了一句好看,对方就将照片洗出来寄了过来。 从照片上看,似乎是个不错的地方。 叶琮鄞拿出手机准备看看更详细的资料,却发现照片上的地方是个经济较为落后的三线城市。 风景好,生活节奏慢,最重要的是与他现今所在的的城市距离遥远。这是预想中最好的地方,但他却莫名生出几分迟疑。 柔软的毛发擦过下颚,叶琮鄞低头看去,不明所以的猫猫直勾勾地盯着主人,脸上是萨摩耶的招牌式傻笑。 叶琮鄞取出面前摊开的照片,又从相册中随机抽出八张,在茶几上摆出一个九宫格,他拍了拍猫猫的脑袋:“猫猫,选一个。” 猫猫眨巴眨巴眼睛,扭头去看茶几上的照片,它吐着粉色的舌头喘息,压在叶琮鄞腿上的小肚子一鼓一鼓,仿佛在全神贯注的思考。 半晌,它夹着嗓子嗲嗲地叫了一声,伸出雪白的右爪搭在了最近的照片上。 叶琮鄞没忍住,动了动腿,用膝盖去顶猫猫的软乎乎的肚子。他从狗爪子下抽出照片,毫无意外,这张照片正是destiny去过的地方。 “叮咚。” 裤兜里的手机轻轻震动,叶琮鄞摸出手机,不出所料,消息来自destiny。 destiny:【意外?发生什么了?你还好吗?】 这个问题问的,叶琮鄞一时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回 6. 找茬的人 《万人嫌走后全员火葬场了》全本免费阅读 墓园里很安静,初阳将林立的墓碑影子拉的很长,叶琮鄞将一束漂亮的月季放在墓碑旁,抬手擦了擦上面浅浅的水痕。 “抱歉,现在才来看您。”叶琮鄞半垂着脑袋,“我……” 他习惯性地想要粉饰太平,又惊觉如今的母亲说不定能轻而易举地辨别出他的谎言,只好闭口不言。 “汪!”猫猫紧紧依偎在主人的身边,想要用自己的体温给他带来些许安慰。 叶琮鄞拍了拍猫猫的脑袋,目不转睛地看着墓碑上温婉娴静的女人。 微风吹拂,竟叫他生出种自己真的在与母亲对视的错觉。 “我要走了。”他说,“以后可能要很久很久才能来看望您一次,希望您不要怪我。” “当然。”叶琮鄞站起身,故作轻松地笑笑,“怪我也没办法,谁让您没法像过去那样敲我脑袋了呢?” 载他来的出租车还在墓园门口等他,他抽出两张纸擦了擦猫猫的四只爪子,方才带着萨摩耶上车。 “去机场。” 叶琮鄞是行动派,既然决定了离开,也确定了目的地,他当天就订好了第二天的机票。 按理说,家里进了个“好心”的陌生人,这位好心人从某种程度上,高度疑似为特殊品种变态,按照正常人的逻辑,首选必然是报警。 但对叶琮鄞来说,有点麻烦。 报警的流程麻烦,取证麻烦,等待回执和通知也很麻烦,更重要的是,立案取证的这几天,他还不能离开这里。 被奇怪的变态盯上就盯上吧,对方知道他家的住址、有他家的钥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他要走了。 那个不知名的变态总不能也跟着一起了吧? 上了飞机,叶琮鄞拿出手机看了一眼,五十多条消息挤在一起,他忍不住皱眉。 最上面的是叶琮新,不必看,他也知道是劝他回去认错服软的,大概都觉得三天过去了,就算有气也该消晚了。 往下翻,是薛怀臻。 大概是因为母亲的离世,所有人对他都表现出了一种高高在上的“怜悯”,愿意多费口舌的劝诫一个不识好歹的人。 徐汇成要出国进修了。 那幅画让徐汇成在比赛中脱颖而出,拿到了国外著名美术学院的进修名额,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他大概两三年都不会回来了。 要道歉,今天是最后的机会。 叶琮鄞淡淡地扫了一眼,将上面两行消息都删掉。 第三个是宿桦年,他大学时的室友,如今的顶流男明星。 他们已经很久没联系了,毕竟在宿桦年眼里,他就是个仗势欺人的纨绔公子哥,早就割席断交了。 他和宿桦年都是很有分寸感的人,从“割席”那天开始,就跟死了一样安静的躺在列表里。 叶琮鄞没删是因为懒和没有必要,宿桦年么……他猜对方也许早就废弃了这个账号了。 他没点开看,直接右滑删除,他防诈骗意识向来很高。 飞机快要起飞了,广播里提醒着关机或是开启飞行模式,叶琮鄞没继续往下看,调出飞行模式后熄了屏。 等到了地方,他或许可以换个号码。 …… 在飞机上被关了大半天,猫猫丧失了寻常日子里的精气神,就连头顶上的绒绒的三角耳都罕见的耷拉了下来。 瞧见猫猫这副模样,叶琮鄞自然是心疼的,他蹲下身,揉了揉猫猫的脑袋,低声安抚:“再坚持一下好不好?” 叶琮鄞要是不搭理猫猫,它尚且能够坚持,一听见主人的关怀,当即撑不住了,它将前肢搭在叶琮鄞的膝盖上,带着止咬器的嘴巴里发出“呜呜呜”的声响。 叶琮鄞叹了口气,长途飞机,人尚且受不了,更何况动物?他俯下身揉了揉猫猫耷拉的耳朵,声音中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歉意:“乖乖,马上就能到新家了。” “汪呜~”猫猫微微眯起眼睛,在叶琮鄞的手心中蹭了蹭。 叶琮鄞的心尖仿佛被轻轻挠了一下:“走吧猫猫,订的车也该到了。” destiny推荐的民宿很偏,几乎在城市的边缘区。经常出外景的人都知道,通常而言,越是远离城区,风景往往会越好,只是在交通上难免有些不方便。 他干脆订了能直达民宿的大巴车,下午三点发车,此刻才两点半,车子已经早早的在外头等着了。 叶琮鄞拿出手机出示了两张电子票,将行李放进行李舱才带着猫猫上车。车上的人不多,零零散散的只有三四个,他带着猫猫到了票上的位置。 猫猫没少跟着他外出,通常情况下并不会晕车,只是今天上午刚坐了那么久的飞机难免回有些不舒服,所以他将猫猫安置在了靠窗的位置。 “喂!这是人坐的位置,你怎么把狗放在上面?!” 只是坐下还没一会儿,粗暴的嗓音骤然响起,满是泥泞的脚踢在椅子底座上,力道大的让他整个人都晃动了一下。 爬伏在座位上的猫猫受到了惊吓,麻利地从椅子上跳起来,扭头看发生了什么,若不是嘴上套着止咬器,只怕它早就叫起来了。 叶琮鄞皱眉,没有搭理旁边的中年男人,而是转头安抚受惊的猫猫。 见人不说话,那人更加生气,提高了音量,愤怒地大吼:“喂!听不懂人话吗?!把这死狗赶下来!什么玩意儿,养这么个东西!” 即便是再好的脾气面对这样蛮不讲理的无端指责也会感到不悦,叶琮鄞抬眸看向男人:“这是你的位置?” 男人哼笑一声:“知道就好,还不快把你那死狗赶下去,要是让我在上头看见一根狗毛——” 他的话没能说完,叶琮鄞打开购票界面:“6a,6b,我购买了这两个位置的票,这是我的购票记录,你说这是你的位置,能给我看看你的票吗?” 男人故作愤怒的神情僵在脸上,浑浊的眼里闪过一丝尴尬,但很快又被羞恼取代:“什么购票记录?你是什么东西?!我说这是我的位置,这就是我的位置!人都没有座位,一条狗凭什么有座位?!” 7. 很喜欢你 《万人嫌走后全员火葬场了》全本免费阅读 叶琮鄞大概能够理解青年此刻的心情,被指责不好受,尤其是在自己并未“犯错”的情况下。只是他没法向对方解释,自己头顶万人嫌buff,遭受无端恶意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青年浅色的唇微微开合,千言万语最终划作一句生疏的“不用谢”。他重新提起小行李箱,扭头坐在了叶琮鄞后方的位置。 郊区民宿的位置离机场很远,等汽车停下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天边赤红的云层投射下橘色的暖光为陈旧的大巴车铺上了油画般的色彩。 民宿是大巴的终点站,大多数人都在中途下了车,如今车上空空荡荡的,除却最开始找麻烦的中年男人,便只剩下他和热心肠青年。 猫猫没精打采的蜷缩在座位上,显然它有些吃不消这样的长途跋涉。叶琮鄞毫无办法,只能揉揉猫猫的脑袋充作安慰,带着猫猫下车。 叶琮鄞从行李舱中拿出自己的箱子,一转身便瞧见青年正站在不远不近的位置。没来由的,他笃定对方在等他。 “你也是去见山小院吗?”对方见他看过来,率先开口。他似乎很少做这种向人搭讪的事,出口的声音带着轻微的颤抖:“好巧,我也是。” 橙色的光辉落在浅蓝色的遮阳帽上,帽子带来的阴影加重了轮廓的立体感,处于剪影范围外的肉色唇瓣紧紧绷成一条直线,泄露出紧张与不安的心绪。 见山小院,正是叶琮鄞预订的民宿。 “有什么事么?” “可以一起吗?” 两道声音同时落下,毛茸茸的身影从身后跑出来,叶琮鄞手腕上的牵引绳传来一阵拉扯的力道,猫猫停在青年面前,扬起脑袋发出“呜呜”的叫喊。 叶琮鄞多少有些惊诧,猫猫过去是流浪狗,在外头流浪的时候没少受到一些人的恶意对待,后来长成威武的大狗狗了却仍旧怕生,这还是头一回见它这么主动亲近陌生人。 青年看看摇着尾巴的萨摩耶,又看看几步之遥的叶琮鄞,被余晖映照的脸上显出无措的神情。 叶琮鄞拉了拉牵引绳,不轻不重地呵斥:“猫猫。” 萨摩耶扭头,黑葡萄似的眼睛水汪汪的,直勾勾地盯着人的时候令人生不出半点拒绝的意思。 叶琮鄞叹了口气,好好的i狗怎么突然就e了呢? “你要摸摸它吗?它很喜欢你。” 青年黝黑的双眼迸发出惊喜的色彩:“可以吗?” 叶琮鄞点头,得到准许的青年俯下身轻轻揉弄猫猫的狗头,猫猫趁热打铁扬起自己的脑袋压在青年的手掌上,如果不是嘴上还套着止咬器,它恐怕已经上嘴舔了。 这么喜欢? 叶琮鄞不动声色地打量对方,在记忆中再三搜寻,确定自己过去不曾见过的人。 舒服的揉弄让猫猫满脸享受,眼睛都逐渐眯了起来。只是它还没享受多久,那双手就离开了它的脑袋。 “能认识一下吗?” 害怕被拒绝,他没给叶琮鄞开口的机会,直接自顾自地往下说:“我叫宋淮意,江风起淮意,陶陶又枝枝的淮意。” 看着伸到面前的白皙手掌,叶琮鄞愣了愣,冷硬的眉眼微不可查地软化了些许:“叶琮鄞。” 双手交握,体温还没来得及传递便已经松开,傍晚的风吹乱了发丝,给了宋淮意低头掩藏情绪的机会。 夕阳的光辉将猫猫一身白毛染成灿烂的橘红色,它像领路的将军,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在前头,不时回首巡视自己的两个“部下”有没有跟上。 宋淮意垂着头,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摇摇晃晃的影子上,在某些不经意地时刻,两道长长的影子重叠,仿佛就此融为一体。 微妙的情感盈满胸口,宋淮意生出仿若做梦的错觉,每一步都走的小心翼翼。 车站与民宿之间的距离并不远,没走几分钟就到了民宿的大门。这里的风景的确不错,石子路两旁的树格外的高大,茂盛的枝叶连成绿色的云投下一片阴凉。 行李箱的轮子在石子路上发出一阵磕磕绊绊地声响,为宁静的环境增添了几分算不得吵闹的喧嚣,几只胆小的鸟听见声响,扑棱着翅膀飞走。 叶琮鄞和宋淮意一起到了前厅,远远地就听见了喧闹声:“我那么远跑过来,你们说不招了就不招了吗?!” 是在大巴上闹事的男人。 “先生,按照约定,您应该在三天前就进行面试,”前台保持着微笑服务,“因你个人行为造成的延误,损失也应该由您自己承担。” “凭什么?!”男人瞪圆了眼睛大吼,他一拳重重砸在桌上,搁置在角落中的摆件跟着狠狠颤动,“要不是你们说招人,老子怎么会跑到这种地方来?!现在说不招就不招了!玩老子呢?!” 叶琮鄞皱眉,他正准备上前,身后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三四个保安制服的男人快速跑进屋内,不必动手,光是气势就已经足够让男人害怕。 “你们要做什么?”方才还气势汹汹的男人转头就弱了气势,他望着呈半圆形将他包围住的几人,双股战战,将欺软怕硬展现的淋漓尽致。 “不做什么,只是请您出去而已。”前台微笑着开口,她抬起手比了个“请”的姿势,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如果男人还要赖在这里撒泼,那么只能得到被几个保安一起赶走的下场。 男人敢怒不敢言,只能拖着东西灰溜溜的离开。 “这个点出去的话,可没有大巴了。” 至于出租,先不论男人负不负担得起价钱,这边想要打车本就是件难事。 宋淮意弯起眉眼,“这算不算善恶有报啊?” 叶琮鄞低头,青年侧脸弧度优渥,肉色的唇微微上扬,毫不遮掩脸上的幸灾乐祸。 善恶有报。 这对叶琮鄞而言还真是个新鲜的词语。他敛眸,没有作答,抬腿朝渐渐空下来的前台走去。 前台把弄乱的东西摆好,把被打湿的文件团起来丢尽垃圾桶,抬头的瞬间眼睛亮了亮,展露出真心实意地笑容:“诶,老——” 话刚刚出口,她就想起了什么,生生将话音拐了个弯:“老主顾,您又来啦?”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道骂了些什么东西。 黑色的越野车出现在眼前,给濒临力竭的身体重新注入力量,他拉开后座车门,指挥猫猫跳上车。 他回头望了一眼,黄泥组成的浪潮已经近在咫尺,他来不及给猫猫系安全带,“砰”的一声关上车门,跑进驾驶位置,发动汽车。 往山上开? 已经来不及了! 油门被踩到极限,轮胎剧烈摩擦之下发出尖锐的声响,叶琮鄞顾不得其他,眼也不眨地盯着前方,玩命地在蜿蜒的山道上飙车。 黄浆成了具象的怪物,张牙舞爪地想要将所有生命吞噬殆尽。 分不清是汗水还是雨水,从额头逐渐滑落,滴在眼睫毛上,模糊了一片视野。 叶琮鄞甩了甩头,将睫毛上的水珠甩了出去,他努力调整呼吸,唤醒了手机的智能语音助手。 “拨打消防报警电话。” “消防报警电话是公共重要资源,请您……” “确定拨打!” “好的,正在为您拨打中。” “嘟——嘟——” 短短几秒的响铃时间,却像几个世纪那般漫长。 终于,电话接通:“您好,xx报警服务中心,请问您需要什么帮助吗?” 叶琮鄞竭力维持镇定,飞快报出地点,简洁讲述此刻的状况:“突发泥石流,我的同伴还在山中,位置、状况不明!” “昨天我们碰见过一个剧组,不确定具体人数与位置,请你们——” 突然,刺目的白光打在眼睛上,强烈的刺激让双眼陷入刹那的失明,突发状况让高速行驶的车子立刻陷入失控状态! 心猛地停跳半拍,随后以难以想象的速度搏动起来,肾上腺素疯狂飙升,叶琮鄞极力睁大眼睛,酸楚的泪水从眼角落下,目之所及一片白茫。 盘山路右侧是悬崖,他只能朝左猛打方向盘,同时将刹车踩到顶点! “吱——” “汪汪!” 轮胎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越野车的车头猛地撞上爬满绿苔的山体,惯性让身体猛地前倾! 脑袋与方向盘接触前的瞬间,安全气囊及时弹出,化解了致死的冲击。 “喂?先生!您还好吗!先生——” 无人应答。 27. 无济于事 所有声音都慢慢远去,成为虚无的、难以捕捉的信息散在空气中,黏稠的血从乌黑的头发下渗出,蜿蜒着流下,将半张脸都晕染成鲜红的颜色。 “汪?” 淡淡的血腥味引起了萨摩耶的注意,它从座椅下方爬出来,耸着鼻子探究气味的来源。 很快,它便发现坐在前面的主人垂着脑袋不动弹了,血腥味是从主人身上传来的——他受伤了! “汪呜?汪汪! 猫猫伸出舌头舔了舔叶琮鄞的脸,将他大半张脸和脖子都沾上了湿漉漉的口水,每隔会儿就停下来,歪头去看白色气囊没有完全遮住的一点侧脸。 昏睡的人没有给出半点回应。 它彻底急了,垂下脑袋叼住几根手指,用犬牙试探着磨了磨。 “汪汪汪!” 狗狗想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主人的状况让它焦虑不已,狭小的空间让它没法转开身,只能焦虑的原地跳脚。 它想了又想,干脆拱着脑袋从叶琮鄞胸腔与方向盘之间的空隙钻了进去,想凭借自己的力道把人支起来。 无济于事。 萨摩耶泄了气,退了出来,直勾勾地盯着不搭理自己的主人:“汪!” 它盯了好半天,垂下头重新叼住手指,动了真格,用上力气啃了一口。 “嘶!” 指尖上的疼痛令半梦半醒中的人清醒过来,意识回笼的瞬间,身躯上各处的疼痛便被齐齐唤醒,叶琮鄞艰难地偏过头,看见了灰扑扑的一团。 直棱棱的三角耳捕捉到了轻微的声响,它立刻松开嘴,抬头凑了过去。 高热的舌头舔在脸上,痒痒的 叶琮鄞调动身上的力气推开萨摩耶的脑袋,枕着气囊,转头往窗外看。 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太阳悄然升起,碧蓝如洗的天空经过阳光的照射,折射出小半截彩虹,挂在天边,如梦似幻。 四周静悄悄的,仿佛不久前的生死危亡只是一场噩梦。 “先生,您还好吗?” 掉在座椅下的手机并没有被挂断,通讯员每隔几分钟都会询问一次,以此来判断受难者此刻的状态。 叶琮鄞弯腰捡起手机,哑着声音回答:“我没事,雨也停了。” 他推开车门,泥浆早就流过了这块区域,幸运的是泥浆并不算多,踩下去时只没过了脚踝。 “泥石流也停下了。” 接线员明显地松了口气:“好的,请您在山上稍等片刻,搜救人员马上到!” 天边的太阳驱散了云雾,洒向人间,微微发冷的身躯在阳光的包裹下逐渐恢复,他轻轻喘息着,口鼻中尽是泥土腥气,令人作呕。 心中没有任何劫后余生的庆幸,只觉得莫大的讽刺。 这场突如其来、毫无预兆的泥石流,究竟是自然正常发展带来的灾害,还是因为他? 宋淮意会遭遇这一切,是不是因为和他靠的太近了? 毕竟……这并不是第一次了。 年前的雪山,和他一起被埋没在大雪中的青年,如今的露营,不知生死的宋淮意……初次见面,不曾对他抱有恶意的人,似乎都遭遇了不幸。 啊,他想起来了。 他是用来反衬万人迷主角的万人嫌啊! 万人嫌、万人嫌,又怎么能有不嫌恶他的朋友呢? 纷纷扰扰的思绪令受伤的脑袋更疼了,叶琮鄞扶着车门,摇摇欲坠。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呜?” 绒绒的毛发蹭过指尖,叶琮鄞低头,看见了蹭着他小腿撒娇的猫猫。它一头撞到裤兜的位置,被里面的硬物硌到了脑袋,歪着脑袋往后退了几步,圆溜溜的眼睛里写满了不可思议。 什么,什么东西! 是信号发送器。 他与宋淮意分开时,为了以防万一带上的。 “我身上有信号发送器。”叶琮鄞如梦初醒,连忙对着电话说,“身边还有一只萨摩耶,现在山间状况良好,目测不会发生二次滑坡,我可以……” 他斟酌着字句,小心翼翼地提出要求:“我可以上山去寻找我的同伴吗?” “我知道他大概的位置,如果我能找到的他,能够减少大量搜寻时间。” 宋淮意身上也有信号发送器,但谁也不知道他此刻的状态如何,能不能打开信号发送器传递信号。 “先生,我很理解你现在担忧的心情,但是山体随时都有可能发生二次滑坡,在没有足够的防御措施前,您独自上山实在是太过危险了!” “这座山上不只有我和我的朋友,还有整个剧组。” 叶琮鄞往后,整个人脱力地依在车门上,声音却听不出半分虚弱:“搜救人员过来需要多久?确定他们的位置又需要多久?” 并不是诘难,抛开他个人的安危不谈,他提出的建议是最节省时间的,他带着信号发送器为搜救人员指引目的地,能让直升机降落的地方更加准确,减少上山难度。 “可是先生——”接线员还准备劝说,却突然瞧见了同事的手势,有突发状况。 “请您保持通话,耐心等待片刻,我需要和上级汇报。” “嗯。” 28. 面目全非 突发状况不是什么别的事情,而是来自一名新入职的随队心理安抚师提供的信息。 救援中心站长看了眼女人胸前的工作牌:“高蓝?你确定吗?” “我确定,宿桦年是我的大学校友,三个月前,我们还在同学聚会上见过。” “同学聚会结束的时候他留下和我单独聊了一会儿,我听见他与经纪人的对话。”高蓝语速飞快,吐字清晰,“三个月后,也就是现在,他会在小南山拍摄新剧。” “收到消息的瞬间,我就找人核实了消息,现在已经确定山上遇难的剧组就是宿桦年所在的剧组,并且剧组人数有——” 她顿了顿:“两百五十七人。” “我知道了。”站长点点头,冲接线员点头,“我来和他沟通。” “您好,先生,刚刚接到了气象局与分析师的最新结果,山体大概率不会发生二次滑坡,如果您确定您此刻的状态良好,我希望您能够协助我们搜救遇难人员。” “但再次之前,我向您强调,数据分析出来的结果并不完全可靠,您在上山过程中一定要注意四周环境,尽量往有掩体的地方行走,如发生任何意外,都要以自身安全为第一要务!” “在这个过程中,请您一定要保持联络,一旦电话中断,请您立刻退回到安全地区,明白吗?” “我明白。”叶琮鄞从车内摸出耳机带上,将手机放进兜里,并且打开了信号发送器。 他转身拍了拍猫猫的脑袋:“辛苦了,要让你陪我冒次险了。” “汪!” 萨摩耶澄澈的眼睛没有半分恐惧,它迫不及待跳下车,跑了两步回头看他,仿佛再催促他快点更上。 狗大王已经迫不及待要快点把另外一个爱妃找回来了。 被泥浆覆盖后的山路更加难走起来,肉眼无法分辨出深浅、软硬,只能一步步的小心试探。 头顶的太阳逐渐的变得灼热起来,泥浆的表层开始凝固,上行的道路变得稍微容易起来。 汗水流过额头的伤口,带来火辣辣的痛感,叶琮鄞抬手抹了一把,沾了满手的血。 说起来,他脑门上的伤口才好没多久,就又添了新伤,这样下去,说不定迟早有天会成个智障。 厚厚的泥土裹住了双腿,随着气温的攀升凝固在裤腿上,一动起来,就像是年久失修的墙皮扑簌簌的往下掉。 猫猫雪白的四肢已经被染成灰黑的颜色,蓬松的毛发被裹成一缕缕的,脏的瞧不出原貌。 人的适应能力强的可怕,这会儿叶琮鄞对土腥味已经没有那么强烈的不适。 事实证明,他还是太高估自己了。 泥浆吞噬了一切,目之所及,皆是一片土黄,他无法判断自己究竟走到了哪儿,到底有没有抵达与宋淮意分开的位置。 豆大的汗水浸润了眼睛,模糊了视线,他被迫眨了眨眼,在刺痛中得到片刻的清晰。 强行压下的恐慌卷土重来,甚至愈演愈烈。 宋淮意还活着吗?人被埋在土里能够坚持多久?现在距离泥石流爆发又过去了多久?宋淮意有没有找到能够容身躲避的地方? 乱七八糟的疑问不讲究先来后到,全部糅杂在一起,叶琮鄞咬牙,用舌尖上的疼痛压下纷乱的思绪。 冷静。 现在考虑这些是没有意义的,他在路上耽误的时间越多,宋淮意获救的可能性就更小,与其满脑胡思乱想,还不如抓紧时间尽快找到人。 “汪汪!” 走在前面的猫猫突然大声叫了起来,牵引绳已经被绷直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到极限,它犟着脑袋扯着绳子,恨不得直接把身后的主人给拖过来。 找到了? 叶琮鄞眼前一亮,疲惫不堪的身体再次涌出力气,他快步朝猫猫的方向跑去。 绳子有所松动,猫猫立刻扑了上去,用两只前爪开始刨土,很快,一只被泥巴糊的快要看不出原来模样的手被刨了出来。 “找到了!” 叶琮鄞脸上划过浅淡的笑意,他冲着耳机大喊:“找到人了!” 劫后余生的欣喜在此刻姗姗来迟,他听不见通话那头在说些什么,只惦记着被猫猫发现的那只手。 他扑到山脚下,和猫猫一起徒手刨土。 好在这会儿泥土没有干透,挖起来不算太过困难。 那只手死死的抓着东西,刨了会土,叶琮鄞辨认出手中攥着的是树枝。 此处黄土埋得不深,没挖多久叶琮鄞就彻底看清了泥浆里的情况。 不幸中的万幸,一块约摸一人半宽的弧形拱石卡在泥里,与山体形成一个狭小的、堪堪容人的空隙。 躲在里面的人在危急关头牢牢抓着葱绿的树枝架在了头顶,勉强将上方的“洞口”堵住,使得里面没有被彻底淹没,留有喘息的可能。 到了这个时候,他忽然变得格外的胆怯,磨破皮的双手止不住的颤抖。 叶琮鄞这辈子没什么信仰,就算有,在知晓剧情的时候也该摔得粉碎了,但此刻,他发自内心的祈祷。 祈祷第一个被、发现的人是宋淮意,祈祷他好好的……活着。 叶琮鄞屏住呼吸,用力将树枝拨开,光线探照进狭小的腔隙中。 绝望等死的人早已意识模糊,凭着求生的本能,艰难抬起头来—— 那是张被泥水糊的面目全非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