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仙问道从自毁家门开始》 1. 望瑕门 《修仙问道从自毁家门开始》全本免费阅读 暮春时节,清凉云雾萦绕高峻山峰。 藤花隐没云海之间,飞鸟穿梭其中。抬眼望去,重叠山崖陡峭,足下群岩峥嵘多态。 这一片清幽仙境此时竟也人满为患,个个争得足下方寸地,并竭力朝更高处够去。 “可累死我了,等等再爬,这望瑕门选个外门弟子怎么难度也这么大!” “你们听说了吗?十年前的蓬莱案又被翻出来了!毁坏裴家异火大典的冒牌裴氏女听说也要进望瑕门。” “那个裴非衣?她和蓬莱裴氏同姓不同命,要真是出身以女为尊、水系法术一绝的岛外世家,哪会和我们抢一个外门名额!” “裴家的姑娘个个冰肌玉骨、美貌异常,常出幽若水体,各大世家抢着要和裴家联姻呢!据说那冒牌货对裴氏心生记恨,在异火大典毁了人家的传家宝,流落在外数十年躲避逃杀,现在是不得不求宗门庇护才现世。” “也是,只要进了修真界翘楚的望瑕门,总归是性命无忧。说起来,你们不觉得那边那位女修貌美温婉,格外像裴氏正统吗?” 被提及的人影微微一晃,指尖飞走一只白蝶。 饶是不久前才翻山又越岭,白净无瑕的脸颊也没有一滴汗珠。一双杏眼,黑而纯粹,睫毛软而翘,挺巧的鼻,鼻头染着淡淡的粉。指尖夹着青草,轻轻摇动着。 十足娇柔的美人胚子。 而这美人正在一心两用。 “蓬莱瀛洲方丈岛,裴游江蘅楚门傲。” “我呢,出自名满天下的游氏。唤游御川,使得一手好法术,姑娘若有需要,不妨尽管交给我,定能护你安全。”蓝衣的高马尾青年正热情介绍自己。 她敷衍嗯嗯两声,却使游御川红了脸,挠了挠头。 而环顾周遭,但凡爬上这考核山峰的,无一个不将目光落在这个名为云佩佩的美人身上。 美人的心思放在隔空传音上,【主人,我这样做没错吧?】 【做得好佩佩,接下来仍照计划行事。你魅惑人族供你差使,我顶着冒牌裴氏女的名头搞事情。咱们把这缸子水搅浑了,才好蒙蔽裴家的视野,早日拿到那东西。】 云佩佩认真回应:【主人,我会的。】 她口中的主人正是近日风头正盛的修真界裴非衣。 修真界分为十四洲三岛,人妖魔三族并存。自一修士一剑劈开洲陆,修士与凡俗隔绝两线,魔族消匿,才有了现在多方鼎盛之局。修士居多之地称为上妙界,有剑法符丹多种道法,更有诸多门派宗族称霸一域:边境烧雪城冰封千里;雍州血祭池血妖猖獗;方丈草妖成仙引万民供奉,隐地蓬莱控异火造塔望天等。 裴非衣正是蓬莱仙岛唯一的正统继承者。 至于为什么毁坏族礼叛逃家族,眼下为了取宝躲避家族探查更是不惜当一个外门弟子,这当中话头就多了。 【佩佩,别忘了细节。我的人设纨绔莽撞,处处与你这朵隐世家族的小白莲针锋相对。以你的媚骨功效,必能引得所有人都站在你这边来对付我,届时无人关注,你就趁机暗地探查宝物消息。】 【还有,我在门派内有旧友帮手。一旦不清楚怎么做,就到约定好的地方联系我。】 毕竟云佩佩身为妖修,化形不久,心思纯朴,裴非衣这个当主人的习惯事事为她安置好。 她话音刚落,就听见人群中一声怒喝,“裴非衣!见到长老前你先跟我一战!” 望瑕门的选拔分若干山峰进行,只要在山巅得到考核长老的认可,入门便板上钉钉了。 裴非衣关闭传音,回头望了一眼——所有人都爬到山巅了。 她掏出镜子照了下:远山眉、桃花妆、腮红打得刚刚好。 她直接将镜子一掷,惊起重重一声,将众人吓了一跳。 裴非衣将发丝拂开,拢了拢耳坠,“上吧。” 今日打脸宵小以吸引望瑕门长老眼球正是她的目标之一。 “你!”发声的男人身高马大,浓眉大眼。被这么声名狼藉女修不放在眼里,怒气更甚。 他拎起巨斧,灵气开始汇聚。 “这怎么回事啊?怎么还没见到长老众就开始打架了?”人群中有人问道。 有人笑笑:“你是不知道,自打望瑕门三年一度招募门徒开始,这日常打架自然是少不了,哪怕是外门,入门名额也就这几个。” “这裴非衣是在山脚下的楚门客栈和这大汉起矛盾的,矛盾源头嘛——这大汉打翻了裴非衣的香粉。” “就这么个小事?” “唉,你初入仙门,还是让我给你长点见识吧。”拍拍那愣头青,又一指裴非衣,“不要轻易招惹,尤其是这样花枝招展的女人。” “何况这裴非衣出世以来,香粉脂膏不离手。听说她在那场异火大典礼毁了容,治了这么多年都没好!” 明眼人当时都看得出来,这女人分外显眼,有人借挑唆莽撞大汉之手想除掉她,香粉不过是个借口。 在门派选人之前除掉潜力选手,这是经久不衰的老把戏。 谈话间,裴非衣动了。 双手往腰间一抚,双刀便浮现。 没人能感觉到灵力的波动,看来也不过是普通武器。不过看那双刀刀柄嵌精贵宝石、刀身花纹繁密的模样,路人也悟了。 这裴非衣丑过落魄过,怕还真是没穷过。 散修倒能如此奢侈,真是不多得。 大汉吼着,巨斧下劈,大地现出裂纹。 而裴非衣轻踏,足尖轻盈跃起。 大汉灵力不强,但波动变化倒是虚张声势。巨斧横劈,擦过裴非衣裙角,将一块巨岩割出一道深深沟壑! “这裴非衣身法倒也灵巧,说来会不会可能不是冒牌货,出身旁系支脉的裴家分部呢?” “怎么可能!你当世家大白菜啊!这裴非衣不过近十年稍动偏远州陆风云,一地方新秀罢了。”路人乙耸了耸肩,对这种外地来的没文化佬感到无奈。 何况蓬莱裴氏是远在海外的名门望族,哪能说来一个就一个! 不过,好像这散修身上是有些传闻……怎么记不清了…… 刀背错过大汉肌肉丰满的肩,裴非衣一脚蹬上先前倚靠的树,在空中回旋半周,踢向那大汉,“霓香阁的海棠花粉,还是和梦霓坊的联名款。又贵又少,你知道吗?” 她虽手执双刀,却丝毫没有放出灵力。稍有眼色的,已经能看出她在戏耍大汉。 而且她虽说执双刀,但力道至多使了两分,只集中在左手上。 裴非衣是个左撇子——正是当年破坏异火大典被伤的! “说 2. 扫地僧 《修仙问道从自毁家门开始》全本免费阅读 “这是蔓堂,外门弟子的休息处。“ “你、你、还有你,把最里边的杂货处也收拾一下,腾个床位出来。” 领路人给新入门的弟子分发了外门服饰等必要用具,指使这些初登仙门的小弟子干活,这其中自然包括显眼的裴非衣。 想着这领路弟子还有一堆废话讲,她自然是懒得听,扶了扶发簪,拾起一鸡毛掸子,拉开房门钻进去享清净。 “师兄,为什么我们都进了仙门,还要房间居住、休息啊?”一个外门弟子好奇问道。 领路人也不过外门弟子,不过修炼多年、辈分高些,便派来做这种接引任务。薪水不高、但轻松体面,有时还能招来两个小弟,为自己跑腿。 工作轻松,自然态度和蔼,他道:“你们虽爬上三重叶霞山,证明了自己与凡人有别,但修仙之路漫长,岂是初来便如仙人般不食不眠?即便是内门弟子,都要修炼到一定水平才能以旁物代替饮食睡眠。” “这样啊,那内门弟子居住的地方,是不是和我们大不相同?”姑娘看了看蔓堂内部,这里错综分开,小格子似的划分房间,看着不甚宽裕。 一个腾挪包裹的男人闻言一笑:“这不肯定啊!内门外门天差地别,他们是公子小姐的话、我们就是奴仆丫鬟。” 他将包裹推进最近一个格子间,这里位置、采光最好。 他拍拍手,补充道:“我自然是干他个外门五六年便入内门,拜个厉害师傅学武技,就背靠大山好乘凉喽!” 领路弟子冷笑,当真以为内门有这么容易进? 他待在望瑕门近十五年,也不过近日得到内门弟子的候选名额。想起今年不同往日,外门弟子尤甚多,乃至门派各主峰外门弟子填满了还超了员,只好打乱分组,将剩余弟子安置在这偏远山峰上。 反正都是初入门的外门弟子,他也懒得费心思,说完明日修习地点、在何处接任务等事务,便离开了。 他刚离开,裴非衣就出来了。 她朝四周转了转,觉得是时候出门去找游家小子。 “喂!”有人喊住她,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下,觉得熟悉又叫不出名字。 接着用喂字招呼她“喂,你做完打扫没?” 裴非衣摆摆衣袖,绯色如同蝴蝶展翅一般,敷衍道:“做完了做完了,我出去了。” 说完,她转身走开,门口堆着弟子们的物件,于是她走的窗。 开玩笑,做打扫? 清洁术这种杀人放火必备良品简直是修士必习之宝啊。 可惜她耳力太好,走进山林都还能听见那群碎嘴人士在各自寝室说她坏话: “那是谁啊?花枝招展的。” “绯衣若霞双刀斩,不会错的。她就是裴非衣!” “你说裴非衣?那个散修?她怎么跑到我们外门来了?” “我之前是修真世家的杂役,听说她当年趁裴家异火大典时夺走灵宝,打伤了进阶的裴氏女。不过她自己的脸也被异火毁了,所以你看吧,她就没有一天不带妆出门的!” 说话的人和裴非衣处一个寝室,此时正和她的舍友交谈。她一摆手,腕上的手镯也跟着晃动。 那一看便不是凡品,也不知怎地,今年望瑕门外门的弟子条件都优渥许多,当真是有些卷了。 裴非衣灵力运转,几个呼吸间越过山下竹林。 与此同时,她留在蔓堂的“耳朵”,被裴非衣化解消除,溢散的灵力在空中形成菱形图案,将那最后说话者的房间围绕——— “咦?我刚刚在说什么?”戴明黄手镯的女修一愣。 “我们聊到那个……咦,我怎么也想不起来了?算了算了,天都晚了,咱们洗洗睡吧。”与她同寝的女子关上窗。 菱形图案消失,裴非衣收回神识。 - 来到竹林深处,在某一处敲三下,游御川神不知鬼不觉现身了,蓝衣在一片竹绿中竟丝毫不打眼,这当然是法阵的功效。 他挠了下头,低着声音冲补妆的裴非衣道:“嘿!裴姐,啥事啊。我们家的隐匿法阵很贵的,别忙着化妆了!” 裴非衣足尖一踢,将被风吹动的灵石踢回法阵正中,不慌不忙把右眉又描了一遍,才道:“大体不变,你还是拜天枢峰峰主洪琴长老为师。有了这游家子弟由内门转外门的新鲜事,他自然会多关注你一番。你就好好表现呗,同门大选把青光妖血给我拿到手。” “稍稍要改变一下的,就是——” 裴非衣笑眯眯道,“拜师时你找理由,跟洪琴打一架。” 游御川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哈?你让我跟他打一架?” “淡定点,你口音都出来了。” 游御川补充道:“不是,姐,我知道我们来望瑕门是因为你要拿到望……前辈的东西。我是该被他打伤还是我打伤他啊?” 招风头也不是这么招啊。 裴非衣捶了下他胸口,轻笑:“你难道还以为自己很牛、随随便便打伤长老?我才得到的消息,洪琴长老性情舒拓,最喜少年意气、拔刀而战。我自然是让你出尽风头,好让我阴悄悄摸鱼啊。” 这消息新鲜出炉得滚烫,所以裴非衣才临时唤游御川来。 云佩佩不亏是一流魅惑小白花,刚进内门半天就拿到了情报。 游御川感觉自己几乎被裴非衣锤出一口心头血,“可是我是学御甲术的,不会用刀……” 裴非衣皮笑肉不笑:“也是,不如即可把你丢进蓬莱弱水,换个新的游家少年郎?” 幽洲游家乃当世裴游江蘅四大家族之一,和裴非衣有极密切的关系,也是极少数知道她真实身份的人。 “别别别,”游御川可不敢忤逆他唯一的姐,咬牙应下:“我打我打,洪长老留我半条命就行!”他治愈药膏多的是! 游御川思绪辗转,想起选拔登山那一日遇见的女修,脸带上一抹红,“裴姐,做完你交代的任务外,我想去找一个叫云佩——” “谁!” 话语被裴非衣打断,她眉目一凛,挡在游御川身前,红袖一挥! 千百片竹叶化刀,旋作竹海,眨眼间汇作一把巨型竹刃刺向某处! 灵力磅礴, 3. 无妄灾 《修仙问道从自毁家门开始》全本免费阅读 游御川法阵旁的幽蓝色御甲图腾愈加暗淡,裴非衣估计时效也差不多了,灵力拂开法阵中的核心灵石,冲他笑道:“拜喽。” “喂!我还没问完呢!”游御川咋咋唬唬“佩......裴姐,你......”一听你呼唤我就出游家来为你赴汤蹈火了,好歹把计划细节告诉我啊——” 聒噪的声音消失,彻底失去光泽的灵石被震成粉末。 裴非衣擦了下唇角因灵力反噬溢出的血。 上妙界除四大世家外,有望瑕门、听雪宗、南湘楼、媚宗等繁多宗派,其中尤以望瑕门为首,旗下诸多道统云集如林,实力雄浑。 但裴非衣遍览群书,知晓望瑕门前身是另一个宗门,不瑕宗。 不瑕宗自从大能一剑避开洲陆之后销声匿迹,几乎是一个尘封的传奇了。听闻其容纳各族能人异士,包括妖族和稀少的灵族。 联想到那人不正常又坦然自若的反应,该不会是不瑕宗遗留下来的、异族人士大能吧? - 一觉醒来,日光大亮。 裴非衣浑身每寸骨头散了似的疼痛,伸了个懒腰,她懒洋洋冲外面喊道:“什么时辰了?” 咦,日上三竿了怎么还有人赖在蔓堂睡觉?授课的长老都下课了。回来拿令牌的外门弟子停下来,还是回复道:“午时了,大家伙去完食堂就要去刑墨堂接任务了。你要是缺课不明白的话,可以去合萱堂问外门的长老和师兄弟。” 裴非衣摸了摸腰腹叹了口气,她道:“谢了。”食堂时间是赶不上了,她吞下一颗辟谷丹,起身穿衣打扮。 按照计划来,法衣得选白色的,发髻得梳带刘海的,发饰还得用带白玉兰花的。 换好衣服,可别忘了,底妆来一套,左脸的腮红得打重一点。 嗯……佩佩鼻尖的那种樱花粉色号就很不错。 着装完毕,裴非衣站在大门外,她低声数道: 一,二……三。 有人在门外敲了三下门扉。 一个娇娇软软的声音轻问:“有人在吗?” 裴非衣当即打开门——两个装扮相似的女子面对面碰上。 云佩佩一袭白色仙裙,轻若流羽。发髻两边各有细辫绕成,饰以黄蕊白瓣的玉兰簪,细碎的鬓发随风拂过小脸,更显得她楚楚动人。 见裴非衣这般打扮,表情懒散。云佩佩一愣,随即眼眶一红,“你怎和我穿着如此相似?” 还没来得及说话,裴非衣已经自顾自错开云佩佩,步履不停,“有什么事到这里说。” 云佩佩咬了下嘴唇,也跟着调转方向,小步小步赶往裴非衣身边。 说是空地,实则是更多人来往的食堂必经之路。赶着饭点,已有不少人将目光投过来,这两个女修似乎要吵起来了? 看八卦可是修士的本能之一,不然上妙界也不会有什么广为流传的《修士战力排名榜》《修真界桃花录》《那些年我追过的情缘》。 作为唯二从外门提拔进内门的弟子,云佩佩身份神秘,容颜惊艳,自然吸引了不少追随者。今日她特地来到外门,除了火速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跟班,还有不少内外门新鲜狗腿闻风而动。 绯衣双刀是裴非衣的标志,今日一模一样的打扮,一看便知是有心找茬。 明眼人都能看出裴非衣故意和人撞衫,特地打人脸。 云佩佩眼尾泛红、忍下被人针对的委屈,嗓音软糯:“裴姐姐,谢谢你在选拔时帮助我。这是望苏灵丹,内门弟子的月供。请你收下。” 裴非衣冷笑,目光扫视周围:“别叫我姐姐,我们很熟吗?为了帮你我火系灵源耗尽,倒是便宜了你。你进了内门好吃好喝,倒让我来这外门受苦受累。” “谁稀罕你这"内门月供"啊!”她加重了语气。 众人窃窃私语,“原来是这回事,裴非衣错失今年提拔进内门的良机啊。” “云佩佩也不弱啊,她精于木系法术,已经被瑶光峰药老收为内门徒弟了。” “是火灵根唉,看来这些年还真是冒领蓬莱裴氏的名讳,裴氏从来只出水木系修士……” “这云佩佩也不怎么啊,每个字都在说着“我们内门”多么高贵似的。真是的,给个月供跟赏赐人似的,那就别来外门耀武扬威啊!白莲花!” “你说什么呢!这裴非衣脑子一根筋,自己技不如人,还模仿云姑娘的穿着,口出狂言。只有你们内门才出这种货色!” 有人在话语间谈论越聊越怒,话题走向内外门之争,气氛竟走向剑拔弩张。 裴非衣紧攥云佩佩手腕不放,颇有要让对方下不来台的泼辣。 而云佩佩蹙眉咬唇,身姿如弱柳。 双眼凝视间,裴非衣对其眨了眨眼。 主宠之间的传音链接,云佩佩娇嗔道:【主人,你别逗我笑,我快忍不住了。】 【加油啊佩佩,万人迷就是得应付这种扯头花场面!】 “噌——” 一道剑气朝裴非衣迅捷袭来。 “放开佩佩!” 裴非衣眼疾手快,捞稳云佩佩往身前一带,把她当作挡箭牌。 剑气匆忙散去,众人哗然中,执剑男修登场。 他满脸怒容,咽下剑气收回的反噬力道,朝裴非衣怒喝:“外门弟子,何等猖狂!” 明明生的儒雅模样,行事却如此鲁莽。 裴非衣轻摇摇头,作为丹药供应的瑶光峰唯一武力担当,东方尧,你不行呀。 目标,上钩! 她放开怀中人,云佩佩小步走到师兄旁,发髻散乱,眼眶微红,嗫嚅道:“师兄……” 东方尧心中微动,“佩佩,师兄在这里。” 见云佩佩如同白兔般楚楚可怜,他抚了下少女的肩以示安慰。看着对面那个东施效颦的女人,心中更加来气:“挑衅欺辱同门,你们这些新来的弟子不知道何谓礼法!” 哟佩佩干得不错,这就师兄妹称呼了。 裴非衣勾了勾栗色长发,笑道:“师兄,我哪有啊!” 东方尧怒:“谁是你师兄!” “我以刑墨堂左部名义告诉你 4. 避火珠 《修仙问道从自毁家门开始》全本免费阅读 瑶光峰作为望瑕门九大山峰之一,很是气派。 玉白山石巧成连绵不绝的山群,和煦天光明丽,照映绿草如茵,绵延不绝,生机勃勃盎然。眼下的药田更是绵延如河,灵气四溢。 不时可见着白衣的内门弟子,衣袂飘逸,手持药草灵宝,在药田四周往来。 裴非衣作为入门第一天就被主峰大师兄惩罚的人,在东方尧在第无数次发现自己躲避惩罚后亲自给抓到这里。 此时正握着把半新不旧的扫帚,一刻钟在药田边缘挥两下,不时偷听瑶光峰弟子们的交谈: “师兄,这株岳林桂芝我想炼制丹药,作为生辰贺礼送给掌门。” “如果是用来给林掌门的话,好。他性格平润温和,对待每个内门弟子都如亲传一般。你能如此尊敬他,不枉掌门宽厚待你。” “师妹,听说了吗?秘境演练今年由璇玑峰负责!要是到时候能找开阳峰讨要一只灵兽就好了,他们的灵兽满山跑,可惜不肯给我们用。” “……” 裴非衣专心致志听着趣闻轶事,从中收罗自己想要的信息,将摸鱼事业发挥的淋漓尽致。说起来这几日搜罗这几座山峰和相应药田,她似乎还真看到乱跑的灵兽,藏在竹林里,黑白毛发圆乎乎的,一溜烟就不见了。 直到管理药田的小瘪三、哦是负责人林收瞪大了双眼朝她奔来。 林收身着白衣内门弟子服,但领口、衣角以金线绣着花纹,腰间除却弟子令牌,还戴了香囊、玉扣,头上的玉冠插了法宝灵簪,脚上的锦丝步履还装饰了宝石和灵珠。 比起他奢华的穿衣打扮,林收的脸就平庸多了。 于是裴非衣移开了眼。 她最近见了太多平平无奇长相的人,眼睛看腻了。 林收:“……你嫌弃的眼神太明显了。” “还有,你从今日来就一直在扫这一块吧,地都给你秃噜皮了。” 这种修为长期停滞不前、但靠管理药田这项丰厚油水工作的,一看就是背靠大山好乘凉的角色。 林收还企图教育裴非衣:“你得这样、照顾到田里的灵草。” 林收嚷嚷,看着裴非衣动作麻利,把尘埃嗖地一下扫进药田里,“喂喂!你干嘛呢!” 裴非衣抬起头,“”清扫药田啊。” 林收压低了声音道:“哪有你这样看守药田的!药草精贵,容不得你粗心对待。” 回忆自前几日起,迟到、早退,她不是浇灌药草用的凡间浊水,就是铲除杂草时将三十年人参连根带起,林收对这样的混子搬出长老师兄的名号也不管用,发现只有在东方尧那里告状才好使。 林收冲她挥挥手:“去去——” 裴非衣便从顺如流地放了扫帚,扫帚把柄还刚好砸到林收的脚。 林收吃痛,抱脚跳开,没有个稳重样子,喊:“我也没叫你放开啊!” “算了,”他终是叹口气,“你今天就做到这个时辰吧。往后夜半丑时到寅时来值守。” 裴非衣工作懒散有加,拒绝时可谓干净利落:“不行。” 林收横眉,这还挑动挑西的! “为什么?”他问。 “起不来。”裴非衣耸耸肩。 林收握拳咬牙,很好……就没有见过这般赖皮厚脸皮的女修,她的诸多流言传闻看来也不全是空穴来风! 回想当初,杏眸墨发的姑娘站在面前为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求情。 她个子娇小,雪白的裙裳衬得她如月宫仙子。 太美了,谁看着她的双眼,能够对她说一句不字呢? 那时云佩佩绞着手指:“林收师兄,听说您是瑶光峰药田的管理人。那个……有个外门弟子做错事被东方师兄惩罚了,她叫裴非衣……” 云佩佩是唯二破格从外门提拔进瑶光峰的弟子,辈分小,自然是大家的娇贵小师妹。相处虽不久,林收这种沉迷种田的人物对她青睐有加、说不出的喜欢。 可爱软萌的小师妹谁不喜欢呢? 他收了药田查核的卷轴,向来脾气半好不坏的他看见少女容颜时收敛了平日里的不耐,摆出师兄的矜持优雅范,温柔回应:“怎么了?” 云佩佩的睫毛软而细,轻轻眨了眨:“师兄,你能不能对她好点呀?”她轻轻捏着自己的手指,不易察觉撒着娇,“比如说,不要让她做重活,给她派些轻松些的任务,可以吗?” 怎么可能!药田自有瑶光峰的规矩!林收作为…… 林收刚张嘴,只见黑珍珠般的双瞳专注凝视着他,带着孺慕与希冀,微风拂过,稍稍吹乱了少女的鬓发,她也不顾,只看着他。 “师兄,求求你啦!” 林收心口悸动,张口就来:“完全没问题,相信你师兄!” 回忆结束,望着眼前这个穿衣打扮无一不透露着庸俗二字、但脸……稍稍还将将就就的女人,林收耐着气性回应,“那从子时到丑时?” “没问题,”裴非衣转身就走,艳色的衣裙旋作朵花似的。“明晚见,师兄。” 你个外门弟子,谁是你师兄!林收握着扶起的扫帚,无奈叹气。 另外,到底谁才是派任务的主子啊! - 刑墨堂。 与内门仙风道骨不同,外门人来人往,十分热闹,张贴任务榜的周围聚满了人群,不时有人揭下任务,交至刑墨堂负责人处,前往任务地。每日上午有三个时辰外门弟子可进入内门修行,聆听各位长老尊师的教诲。 可毕竟内外有别,天赋才情差距是一条巨大的鸿沟。道法体会、武技经验都是内门亲传弟子的特权。 大多数的弟子,还是以门派任务、接受悬赏来满足日常开销、修行物资和增加门派贡献。 任务榜分为四个区域,分别为天地玄黄。 天字区是最困难的区域,通常都是内门弟子的选择,此时人数寥寥。玄字榜是大多数弟子的归宿,两块六尺长、五尺宽的血梨木板上贴满了一张张带任务的薄纸。 “就这个了,获取墨纹豹的皮毛———咱们一起接了这个任务,去七里外的胡越山捉一只墨纹豹吧?”拿过玄字榜最上端任务的男人挠了挠头。 “可以是可以,不过胡越山也有别的妖兽吧、比如说敖牙兔。咱们要不多找几个人?”矮个男人足足比大块头的组队队友低了两个头,他眼珠滴溜溜转,看见一抹亮色眨眼而过。 “这不是裴非衣吗?你也来接任务啊。”他笑着招呼,在看见裴非衣稍微低了些头、转 5. 江未满 《修仙问道从自毁家门开始》全本免费阅读 上妙界洲外有三座奇岛,其中裴氏所在的蓬莱仙岛,可遇不可求。 岛外有传闻中的仙界弱水,遇之则沉,非裴氏血脉不可入。 极阴出极阳,岛中弱水最深处,孕育出天地间独一无二的异火之种,这也正是异火大典的传统来源。每逢典礼,会邀名门望族一览异火奇观,不少见之顿悟,当场修为晋升。 而要近距离接触异火,必定要以避火珠隔绝异火神威。 且不说除裴氏族人外,世人绝不能进入岛内。自裴非衣破坏十年前最后一场异火大典后,蓬莱至今再无未置办。毕竟裴非衣这个罪犯还声名在外,大摇大摆闯荡上妙界。 那么,为何还在暗中收买求购避火珠呢。 避火珠的原料之一来自凡俗界才有的内湖珠贝,云霓坊作为凡人修士生意一齐做的衣铺,早在划界前就开遍洲陆,最适合暗度陈仓。 裴非衣到达山脚,抬头一望,能见望瑕门七主峰之气派,被外门重重小山拱卫,守山大阵在淡暖日光下呈现碧波似的灵力波动。传闻这阵法出自古老宗门,名为御灵羽书,天下最强的防御阵法。传闻只有那位一剑劈开大陆的修士或可破开这乌龟壳保护罩。 日光明媚,在黄阶任务卷轴上投射出一片阴影,裴非衣这时才注意到任务单上有一排极小的簪花小楷。 任务备注——南湘楼的人脾气不太好,能顺利完成任务的修士们,坊主梦霓娘子将会满足其一个愿望。 若是有人能提前注意到这一点,怕是这任务单也不会无人问津了。 梦霓娘子,可是在裴游江蘅四大家族笑傲修真界之前就隐世的通天大能。 裴非衣笑了笑,梦霓娘子果然和记忆中娘亲说的一样,还是老样子啊。 - 如镜湖。 作为修真第一门派望瑕门山脚下的第一村庄,如镜湖是此地最美的风景之一。前挨女修之家:女人的衣柜——梦霓坊,后迎望瑕门正门山路,无数人只为一览宗门大派之神武,人来人往,朝来暮去。 湖如其名,清澈平静如镜,常有水鸟栖息,舟船游湖,两侧行人修士身在自然,踱行慢步,感悟修行奥妙。微风吹动青碧水波,涟漪如蝶翼轻绽,半空中护山大阵的光华流转,又为其披上翠羽般的光辉,碎金如许,一派美不胜收。 今日却格外清冷,行人寥寥。只有一只小舟,停在空荡荡的湖面中央。 裴非衣放下梦霓坊高处的帘幕,转头看向笑容盈盈的梦霓娘子。 她个子娇小,穿着曳地的百花石榴裙。发髻繁复,珠花簪钗满头。比起世外大能,柔甜微笑更像个凡俗界的女娘:“这位熟悉又面生的姑娘,没想到你还真完成了任务。南湘阁向望瑕门发布任务半年了,可是从没人理睬过呢!” 作为最简单的望瑕门黄阶任务,落灰这么久也不常见。 裴非衣:“从这里到繁华的南湘楼没有一路顺风的,不若谷里有瘴气、麒麟山有染魔气的妖兽,南湘楼里还有疯……脾气不好的老大娘。” 她接过任务报酬,木盒里价值不菲的华美锦绣衣金丝千万,世上独有。 裴非衣双眼弯弯,艳似春华,口中话语意有所指:“我看,这看似只是吃力不讨好的黄阶悬赏能发布到望瑕门外门,怕是因为你——” 梦霓娘子以手掩口微微笑着,圆眼微眯,她娇笑着,“因为妾身怎么啦?” 大陆十四洲,梦霓坊遍布十一洲,表面挣修士凡人的法衣凡衣钱,实则掌握了大陆的情报网。 梦霓坊每个坊主都叫梦霓娘子,却只有一个真正的创始修士。 裴非衣猜对了,游历山川的隐世大能,就站在她面前与她谈笑。 她手指抚摸着滑顺如水的衣料,爱不释手,“怕是因为梦霓娘子绝色佳人,望瑕门又怎能拒绝呢?” 啊,最近又有新衣服穿了。不用霍霍游某人的钱了。 梦霓娘子笑起来,双眸细看裴非衣面容,熟悉的回忆随之而来,“你可真会说话。妾身高兴,再取三千金与一千灵玉予你!” 裴非衣喜不自胜,“多谢娘子。” “我还有一事想问娘子,不知您可否记得,上一届的蓬莱裴氏女,我的母亲?” - 游某人游御川打了个喷嚏,他揉揉鼻子,左右一看,将自己的身影在茶楼中伪装得更合群一些。 作为战力峰峰主洪琴长老的新收关门弟子,逃课外出,也是事出有因。 因为,云佩佩师妹被人约出来了!这可是比洪琴长老体罚还严重的事! 想他和云佩佩同被提拔入内门,理应同心互助!相守相知!共结…… 遗憾的是,云佩佩恬淡若水、温柔可爱,入了那辛苦山门。在采草药、捣草药、制丹药……之外,闲暇日光早被满满约上了! 前日瑶光峰东方尧带她御剑飞行、昨日药田总管林收给她带去各类奇珍异草、今日天璇峰师姐带她观星赏月、明日开阳峰墨诞送给她驯化后的灵宠小白兔、后日玉衡峰沈难安与她赏诗论画…… 除了同门师兄弟姐妹,各峰长老也是对她青睐有加,后悔没早日将她收入自己山下。 入门短短数日,云佩佩忙得脚不沾地。无数人好奇她出身如何隐秘世家,还没等打听出什么,双眼便黏在她身上走不动道了。 游御川将茶杯咬得咯吱咯吱响。 更别提近日来的听雪宗宗主江未满,因着和望瑕门旧日的相约,也向可怜的云佩佩抛出了桂枝! 拜托!江未满、一个活了几百年的老骨头了,怎么这么厚脸皮!今日还敢向云佩佩出手!臭不要脸! - 游御川将冷茶水一饮而尽,目光死死盯住湖中小舟—— 离他三丈远的茶客朝老板招招手,小声招呼道:“老板,这个人是不是有点毛病啊,他都快把茶杯咬碎了。” 微风习习,湖面起了一层又一层的水波,宛若少女裙摆漾起的弧度。日光柔暖,水面粼粼如鱼妖光鳞,璀璨碎银。 云佩佩伸手去触水,水轻柔微凉,无声载物,吻她指尖。 她牵起唇角,梨涡浅浅。 自前几日宗门执掌会面,听雪宗便向望瑕门递了帖子——听闻贵派今日新收内门弟子云佩佩,极为亲和自然,引万物亲引。该弟子修习与听雪宗所求之道相融相似,贵请引见。 看那字眼,竟是当代宗主亲笔书写,望瑕门的掌门林承庸没有理由拒绝,便应下了。 一个普通弟子能与宗主对话交谈,可是求也求不来的机 6. 媚术效 《修仙问道从自毁家门开始》全本免费阅读 “不!不、我不要……”云佩佩的声音渐小,可仍低声表述自己的不乐意之情。 从来没人会这般铁血无情地对待她,这个宗主这般对待她! 厚重的灵力在舟中铺开,江未满维持着盘腿而坐的姿势,身姿如儒雅君子,言语淡淡,却是不容逆反的命令:“试试。” 一柄、两柄、数十只锋锐的剑影出现在空中,剑影交错如冰锥集动,朝云佩佩迅捷逼近—— 云佩佩瑟缩着左右四顾、往身后退去。她眼眶已蓄满了泪水:“呜、您不能这样……” 江未满掠过石桌上那盏灯。 他的副使是怕水的。 甚至说,让她接近靠水的地方,她都会神色萎靡,用一种委屈的口气,端正身子说道:“宗主,哪有您这样的。” 一样的…… 云佩佩也怕水,她们终于有一点他可以允诺的相似了。 在茶楼将将打盹儿的游御川不知怎地,浑身一震,瞬间转醒。他站起身,直觉抬望看向如镜湖,顿时看见令他目眦欲裂的一幕。 湖水泛起狂澜,剑影舞动狰狞,江未满一介宗门之主,竟将云佩佩逼至舟船边缘。 情急之下,他打翻茶盏桌椅、飞身跃起、奔向将落水的云佩佩。 却有人比他更快! “扑通!” “扑通!” 这一前一后落水的分别是裴非衣和游御川。 裴非衣空中一点,踏上湖中舟。 她怀抱尚在惊吓中的云佩佩,脸色不虞。 纵是想过到达望瑕门,或许会引得世家人物出手。 只是这速度未免也太快了。 “赫赫有名的听雪宗江宗主,对望瑕门弟子咄咄逼人,”她说,“御灵羽书的护山大阵都还开着,您当着它的面对我们这等弱流动手,怕是不好吧?” 云佩佩胆战心惊,蜷在裴非衣怀中,拿她衣襟悄悄抹了眼泪。也不回头,紧紧抱住裴非衣。她不想面对江未满……他的眼神好奇怪。 以前的男人看她都是倾慕迷恋的,这个人的目光却好像是想从她身上挖开什么,直到看见里面藏住的秘密。 她没有人魂,她只是被主人幸运救下的、一个有媚骨功效的小妖啊…… 游御川一怔,错过被裴非衣捞起的云佩佩,一下子跌入湖中。等他呛了两口水再登场,却见江未满和裴非衣一舟对峙。 “这什么情况……”他喃喃。 漫天剑影和灵力威压如水墨淡去似的消失。 江未满一瞥裴非衣一身世俗打扮:“你是望瑕门的人?” 裴非衣冷笑,“你算什……” 游御川顾不得大佬之威,大声喊道:“裴姐、裴姐!冷静!”别坏了安排! 别坏了潜伏望瑕门的计划呀! 裴非衣胸腔起伏,深深呼吸几息。这才收了脾气,她将云佩佩放下,眼神示意游御川带走她。 云佩佩咬了下唇,看过裴非衣一眼后才走向游御川。 “正是。”裴非衣正色道。 眼见游御川召出御甲术带走云佩佩,江未满袖手旁观,目光冰冷。 只缓缓站起身来:“你是哪峰的长老?我从未见过你。” 从云霓坊楼阁直接跳向湖中仓促,不免湿了衣裳。 裴非衣捏了把沾水的衣袖,由奢入简到底还是习惯了啊。 她笑了笑,状似谦虚,双目凛如豺豹:“江宗主言过了,在下不过一介外门弟子。” 外门弟子?弱流?能在他威压下动作自如之人,江未满自是不信裴非衣口中言语。他头颅微昂,稍稍认真。 湖中升腾起浓重雾气,须臾间变幻成水墨图画,又化作一柄柄长剑。 剑影流转,似仙灵光彩。 没有异样波动,不过好似一幅天地之间的山水画作。 周遭行人早在先前异变之时便三三两两快速逃开。 此刻,就连坊主梦霓娘子都讶异一声,纤手关了窗户,“哎呀呀,久未出世,我这小侄女倒也带了不少好戏看。” 山脚下蔓延数里之地,空阔静谧。 舟中灯盏如旧长燃,茶具皆裂,碎片滚落江未满和裴非衣两人脚边。 深红的灵力漩涡出现在裴非衣两侧。若朝阳般瑰丽的色泽闪烁后,两柄燃着火焰的长刀出现,被裴非衣握于手中。 她微微一笑,光明正大服下一颗丹药。 而后灵力极速攀升,火焰燃若夏花,从衣摆上坠落。 在她身后的湖水灵雾四溢,泛着绯色,隐隐有蒸腾之势。 如果说修真翘楚是综合道统的望瑕门,各道兼修,博采各家之长。那专精辅道的第一宗门必然是听雪宗。 他们不主修战力,以修炼必不可少的丹药、法宝等钻研至极致。其中宗门主脉,专修自然道。 而修真人士,绝不可仅仅仗剑便能行天下,莫说行世总是需要附加之物,个人本身也需要不断修行,而听雪宗更是强盛于此。使门中修士,能达到“静观云卷舒落,心明人事轨迹”的境界。 当一个人,能以自然之力为本源,融于其中又分化其力为己用,又何惧其余修士粗莽武杀道? 雨落后杀机隐匿,听雪中堪破万行。进可增益修士,退可以自然灵气自保。 听雪宗多为辅助修者,而宗主主掌自然杀伐,掌此道之极。 历来宗主均为雍州江氏,四大世家之一。 江家剑,拂尘夺命,名闻天下。 所谓“剑者唯望瑕不归,强者必俯首听雪”,正是如此。 - 而裴非衣面对的是,听雪宗成立五百年来,不满百岁便接手听雪宗的天才,江未满。 裴非衣微笑,作出自我介绍:“在下裴非衣,目前是望瑕门完成一项黄字任务的新晋外门弟子。” 她微微眯起眼,左手长刀嗡鸣,叫嚣杀意,“十年前嘛,是借走裴家宝物、后又拿走听雪宗副使莫汀舟尸骨的一名普通女修,裴非衣。” “铮!” 空中的剑影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暴走!剑影数量由数百分化上千,剑气深不可测,割裂空气。 裴非衣终于看见江未满面色转变,眉眼阴沉,而瞳孔里深埋的情绪如寒冰开裂,怒火熊熊燃烧,将熄原野。 水墨图画勾勒成玄龙走兽,在水汽蒸腾的湖面上张牙舞爪,咆哮嘶吼! 江未满执剑。 裴非衣勾唇一笑,右手瞬间挥刀斩下左手的宽大袖子。 她转了转左手手腕……一场力竭的好戏就要上演了。 不过嘛……可能是她单方面的。 - 滴答。 竹叶上露珠滑下,溅在暗红一团的衣裙上。 呼……呼…… 裴非衣抹了把下巴上凝住的血痂,牵连而起的痛意让她没忍住挑下眉。结果眉骨处的陈年老伤也随之而起,精致的五官顿时皱作一团。 真是没力气了,江未满看着像文人君子,不愧天才名号,江氏水墨剑归掌号令自然灵源,的确能打。 这战斗来得急促,但的确提前开启了她的计划。 想必不久,雍州听雪宗的势力便会如她所愿开始变动吧? 她顺着倚靠的竹子滑落平躺,土地湿润,她浸满鲜血的背部几乎感觉不到湿意。 一旁的土地上,破碎的灵石摆在数天前同样的位置,除了最后一步,就能唤来不中用的游御川。 不过她今日的目的不是这个。 她 7. 南宫蘅 《修仙问道从自毁家门开始》全本免费阅读 “喂?”脚边的女人轻轻唤了他一声。商翊结束回忆,能感觉到她伤得很重,动作都很费力。 面上的娇笑,格外勉强。 奇怪的是,她体内却有浓厚的生机跳动,像是一团火,被压制着无法释放。伤到这地步,不动用本命源力,却选择来找一个陌生人求助。 一个有秘密的人。 “我是外门弟子,裴非衣。你是?”裴非衣的手轻轻晃了下他的衣摆,袖袍拢来一阵清风,带着微微暖意,拂动人的心灵。 “商翊。”他回答。 “商禹未,你师弟的下场你也看见了。”师父摇摇头,冲他嘱咐,“媚教猖獗,鼎炉泛滥。你行于世,别轻易答应女人的要求,明白没?” “明白了。”商翊回答。 眼前的女人媚眼如丝,吐气如兰,“我想去望瑕门主峰见承庸长老。你能……帮帮我吗?”她说话的口气又轻又柔。 望瑕门主峰是掌门及重要长老所在,一介初入门的外门弟子,说见就见,无疑痴人说梦! “可以。” 商翊回答。 …… - “美貌?”商翊轻问。 他面前是一只抱着竹子的食铁兽,浑身只有黑白二色,毛茸茸的。 此刻正以一种严肃的态度啃食竹子,奶声奶气说道:“对,没错。你向来什么都不管,今天为什么被洗脑似的直接破了禁阵,带那个女人去见林承庸?” “难道不是因为你被她的美貌吸引了吗!”它把竹子当作拐杖,在石桌上一敲一敲。 “师尊当年说的不要相信女人,师兄你怎么还是轻易着道了!” “焰斩双刀绯衣仙,她顶着冒牌裴氏女的名号,和如今的璇珠、南宫悠他们是这代有名有貌的女修,当然,当年我们的……雪蛾师姐她们更改!” “可我一眼就能看出她在利用你,在勾引你!” 黑白滚滚说完这句话有点心虚,但见商翊没有反应,便理直气壮地抱着竹子啃竹叶。 商翊回想了一下,裴非衣伤重得只能倚着他,就连抓他衣袖的手,都是绵软无力,他一看便知这只手从前受过挫骨切肤之伤。何况夜深血浓,裴非衣满脸是血,五官都看不清,怎么能说是靠美貌? 他便答:“不是。” 她看出她身上伤势来自于江家剑,至于为什么来找他,他也说不清,两个人又没什么仇,救一下又不怎么。 他咸鱼惯了,偶尔也能翻翻身的。 他这个妖族师弟向来活泼好动,此刻也不例外: “别人不知道她的底细,咱还不清楚吗?那裴非衣故意顶着冒牌货的名号,实则就是裴家正统出身的下一代裴氏女。臭不要脸的裴家拿她开刀,她改名换姓闯江湖,现在……嘻嘻,她是不是回来搞裴家啦!” 妖族的信息渠道往往很广。 食铁兽玺苏露出看好戏的表情。 眼看这黑白团子越说越兴奋,东摇西摆,就快要掉下石桌。商翊一指扶住了它,“你从哪里听来的事,师弟?” 食铁兽滚滚当真在桌面上打了个滚,黑白绒毛一抖一抖:“师兄呀,你不会真以为我变回原型就天天在这里啃竹子吧,我找林承庸那老头问的呗。” - 而望瑕门的主峰,门主林承庸正招待贵客,裴非衣。 白衣白发,德高望重。 一盏清茶,一杯烈酒。法阵铺满了整座山峰,没有任何人可以偷窥到他们的谈话。 就像极少数人知道裴非衣和蓬莱裴氏真正的关系一样,也几乎没人知道初来乍到就狂惹麻烦的扫帚精裴非衣,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门主林承庸有交情。 裴氏家大业大,走到这离她们十万八千里的地方都有眼线在。 而林承庸是凭着她娘亲额外发展的人脉。她娘陨了,关系还在。林承庸是个德高望重的威风门主,暗线可用。谁知,用上的时机这么快。 林承庸摸着苍白胡须,“我这把老骨头,的确得多见见世面。避世几年,连你都长成大姑娘了。” 裴非衣都想翻个白眼。可她正忙着疗伤。 烈酒入喉,辛辣得几乎令她落泪,她说:“林掌门,我今年快七十了,我爹娘都死了几十年了。您的避世,按几年来算还是太少些了吧。” 林承庸笑呵呵:“倒也是。修真人士,岁月不过指尖漏沙。老夫都快忘记自己多大岁数了。” 他露出怀旧的目光来,“想当年我接收不瑕宗时还不满四百岁。到后来,望瑕门成立,又遇上你父亲;再后来,又……” 裴非衣把剩下的酒倾倒在伤口处,剧痛中那些鲜血干涸的部分再度如化雪般化开,伤口逐渐复原。 她说:“再后来,我父亲嫁人了;再再后来,就有了我这个绝世仙葩——您可别再想当年了,看看当今吧。” “也是,”林承庸笑了笑,又几盏酒杯向裴非衣飘去,他说“这世道是变化得越来越快了,你父亲仙逝还不满一个甲子,这上妙界都要变天了。” 史诗总在时间流走中谱写,即便是有百年千年寿命的修士,依旧抵抗不了时间的潮流。 没人知道抵达天端的不周山何时屹立于天地,没人知道山海经由哪位举世大能谱写。裴游江蘅、林立宗门、异族大妖……兴衰不定。 隐秘的不瑕宗成了后来名满天下的望瑕门,天下第一的望苍入主裴家前,一剑斩陆、划界破魔,所修之道浩瀚通天,如今也沦为尸骨一捧、无人知晓…… 而他的女儿裴非衣,在水木灵根的名门望族里,火灵根夺目光耀;在以女为尊、冰魂雪魄的裴氏面前,她又舍了正统唯一继承人的身份……如何破局,林承庸不得不承认自己十分好奇。 人老了,总是爱看这种桥段。所以,他也不介意参与局面,就当还了裴非衣父母的恩情。 “你接下来如何行事?”他问道。 空气中弥漫开烈酒的气味,灵力也混杂其中。裴非衣浇酒疗伤:“我要去望瑕门的藏宝阁。其余地方我都找遍了,若是藏宝阁也没有一丁点消息。我再来向您辞别,另寻他法。” “可你明面不过是一介外门弟子,我怕是不好为你单独出面。” “掌门不必忧心,我有法子。刑墨堂,他们不仅负责关押惩处——也负责奖赏吧?” “你的意思是……”林承庸露出意味深长的眼神,“靠那位云姑娘?她……是个妙人。老夫多年没有见过这么奇特的存在了。” 裴非衣微笑起来:“没错。先进先出。我在望瑕门张狂行事,有劳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林承庸笑着摇摇头:“要不是不瑕宗当年的特殊禁制,老夫也愿意为你大开方便之门。” 窗外夜色渐深,裴非衣与林承庸交代了部分行事。 等讲到江未满时,所述斗争凶险。林承庸知江未满成名已久,所修之道锋锐强大,问道:“那你如何脱险?” 裴非衣倚在一旁,一面拿 8. 上戏码 《修仙问道从自毁家门开始》全本免费阅读 蔓堂人满为患,全因云佩佩来蔓堂蹲守裴非衣。 她失了和主人的联系,心纠得生疼。此时没心情和人交谈笑聊,发髻上的小白花都焉答答的。 在外人眼里,云佩佩是来感谢裴非衣的。她外出被害,被这个张扬到不行的外门弟子解救并利用。云佩佩在与长老面谈后,借由一些成功的泪眼婆娑魅力发散之功,成功替一名外门弟子拿到了几乎不可能的奖赏。 哪个外门弟子可以强到救下内门亲传呢? 众人不信,何况之前她们俩起过争执。裴非衣一看就是个轻狂主,身上还背着不甚干净的传闻。云佩佩人美心善,如今还要亲自来道言谢。 此时裴非衣顶着药草敷成的手工面膜,保持着不穿外门弟子服饰的不良品格,回到了蔓堂。她休憩数日养好了伤,云佩佩见她一切安好才放下心。 在陪同云佩佩前来的无能暴怒人士东方尧的干瞪眼之下,裴非衣接下了“保护同门有功、完成任务有功”等表面功夫的奖励——可凭令牌前往精英弟子才能进入的藏宝阁。 “凭什么啊,她不过完成了一个最低级的任务。” “听说她救下了内门弟子——” “云佩佩是不是有关系啊,是她托内门给裴非衣的好处吧。” “听说裴非衣见到了一宗之主!” “早知道我也早点和云佩佩交好就好了。” …… 在一片嫉妒不甘的窃窃私语中,裴非衣领赏后欢欢喜喜地回去接受美容觉和痛苦版本的“按骨”服务。 普通的蔓堂寝室,裴非衣想起意外轻松面见林承庸的经历,不由得勾了勾唇。 按照原计划,她是该和找上门的蓬莱裴氏杠上才会借林承雍的力量的。 虽然使用了易容丹,学习了云佩佩的无师自通白莲大法,她裴非衣的魅力果然不减当年。即便是无欲无求的灵族,还是能做到她出马来有求必应呀。 丑时快到了,她摸了摸自己开始发疼的身子。 被江未满打伤后,她每日必经的酷刑又加重了。 叛离裴家后,她曾在一处血海中换了一身骨头,借以摆脱裴家的追踪。 这骨名为媚骨,有通天魅惑之行。她以术法将这魅惑的神通递给了云佩佩,自己需等价承受每日丑时必临的苦楚。 换来的骨头难得,只要不挨着云佩佩,魅惑的神通功效还有那么几分在她自个儿身上。算是一个法宝两人用。 她伸了个懒腰,趴在床上,往腰下垫了个软乎乎的垫子,准备迎接每日必来的疼痛。 唉、媚骨不轻松,靠脸吃饭也得遭点罪。 裴非衣这般安慰自己,渐渐合了眼。 …… - 芸芸众生,人们总是会被某些存在吸引。譬如一剑斩荒的天才、财倾江河有余的富豪、翻手为云覆手雨的权势主,亦或者那人有一双清澈而又勾人的眼。 她没有出身来历,她周身仿佛萦绕着一层神秘磁场,不由自主就主动靠近她、接触她、亲近她。 只要她一句话,一个眼神,就心甘情愿为她做任何事。 盈盈剪水瞳,脉脉含丹心。 她纯粹、无瑕,好像一切美好的形容词都是为她量身打造。 “唔……不!” 暗色、封闭的角落总是会滋生一些别样的暧昧,加重的呼吸,施加的气力——此刻被少女微弱的推拒。 “佩佩!你干什么呢你!” 璇珠奔来,她双手结印施法,那个把云佩佩压在墙角的青年修士顿时被击中。璇珠气急、拉扯着他的肩膀,看清他的脸后用力把他甩到一旁:“你这畜生!给我滚!” 云佩佩一手捂着心口,一手捂着方才被触碰的嘴唇,嗫嚅:“珠儿师姐……” 她双睫轻眨,很快泪珠盈睫,璇珠的怜爱之情更甚,把她搂在怀里:“没事、没事。” 璇珠转过头来,狠狠瞪那修士一眼:“还不快滚!” 那青年挠了挠头,脸起着红晕。他顿了顿,还是上前两步,在天璇峰峰主之女璇珠的怒瞪下把手中的东西塞进了云佩佩手心。 青年低声说道“佩佩,对不起,冒犯了。我是真的很喜欢你!”,便红着脸快步离开了。 云佩佩摊开掌心,只见两朵白玉精雕而成的茉莉发饰。 她向璇珠求助:“珠儿师姐,这……” 璇珠气火没消,温柔对云佩佩道:“把臭男人的东西扔掉,佩佩,师姐给你买更好的。” “好。”云佩佩轻轻把东西丢掉。 云佩佩向璇珠说,她代表瑶光峰给开阳峰的弟子送灵丹药草来,这位修士说着有话要与她讲,就将她压在角落里。 璇珠闻言忿忿不平:“开阳峰的尽是一群五大三粗的蛮人,东方尧他们怎么还让你来做这种事!” “真的是,都第几个了!” 云佩佩小声发问,双瞳清如莲花珠露:“我刚刚听见珠儿姐姐骂……”那妖修是畜生。 璇珠正召开她的星盘送云佩佩回瑶光峰,她赶忙说道:“佩佩可别学这种污秽词。” 转念一想,她又没错,于是补充道:“师姐只是字面上这么说,刚刚那个是狼妖,开阳峰主战力,力大无穷的蛮妖多一些。” 云佩佩问:“……妖族是畜生么?” 璇珠道:“不会呀,譬如小白兔小花妖,像我们佩佩这样可爱,怎么会是畜生这种脏东西呢?”她摸了摸云佩佩柔软的发丝。 云佩佩便笑了:“我真喜欢珠儿师姐。” 璇珠微笑,没注意到周身有灵力波动。她掌间的星盘发出绚丽的光芒,指引着瑶光峰的方向。 她想了想,小心道:“刚刚那人亲了你,佩佩,你还好吗?” 没人发觉,丢掉发饰的地方光波一闪,一只生物从草丛中钻出,叼走了发饰。 云佩佩微笑,声音清甜:“没事的师姐。” 不过是被同类碰了一下罢了。 总觉得有一丝丝奇怪的感觉,璇珠回过神,看向云佩佩,她仍是甜美娇憨的纯粹模样,看向半空的风景。 无数修士向云佩佩示好、表示青睐,长老也有不少向佩佩抛去橄榄枝的,同宗门女修的嫉妒、艳羡之情她也看在眼里。 从来不知道,女修能有这么大的亲和与吸引力。佩佩的人气也太好了,简直是行走的顶级法宝招人眼球。 只是,她偶尔看向自己的目光,就像一只初化人形的异族。 9. 玉王首 《修仙问道从自毁家门开始》全本免费阅读 进入藏宝阁范围,不远处的建筑伫立在侧,宛如新漆,气派光华,裴非衣却心觉有异。 百年门派,不该如此外显而庸俗。 她细细观察,脚下接连踏下数步,步伐精妙繁密,出自划界之争后失传的古老解除阵法。 她足足施展了一炷香的时间,才听见一声微不可及的叹息,仿佛时光被擦拭,一粒灰尘悠悠落地。 地面微微震颤,随后那像纸糊一般的藏宝阁转变外形。 楼阁旋转乾坤,窗檐变幻,牌匾上“藏宝阁”三字被“不容挫玉”四字改变,书法错铁断金,书写者必定为化九歌阶高层修士,功力深不可测。 所见的一切变得古朴、厚重。 雕宇楼阁与片刻前浑然不同,如搅弄勉强成型的浆糊对比灵木一笔一划雕琢而出的偶人。 这绝非望瑕门可以构筑的灵地,这是哪里? 裴非衣感受到一股深厚悠远的灵力,强健苍劲如万年不老松。 她丢掉自己轻松适意的态度,理正衣领,挺直身形,缓步踏入不容挫玉。 就连一小团的食铁兽玺苏,也被裴非衣正式地抱在怀中。 玺苏从裴非衣施展破阵法时就不自觉趴在地上睡过去,此时半梦半醒地唔了两声,意识到什么:杜渐微竟然直接戳破了护山大阵的障眼法?! 不容挫玉鲜少有人踏足,雕饰古朴的窗棂侵染几抹温暖日光,为这个冷清的建筑物带来几分温度。 尘埃在空中漂浮,这里分明是储存天灵地宝、刀戟法器之处,却流转着书卷特有的丹青香气。 入门时,裴非衣便注意到角落里的黑袍侍者,她驻足原地耐心等待这位守阁人的指引。 倒是食铁兽玺苏,优游自在,活像在自己家,揪着裴非衣的衣袖嘟囔:“啊呀、真怀念呀……” 前提,它说的是妖族语言,裴非衣听不懂。 灵草处有伴生灵兽守护、宝阁秘境旁也总有个侍者负责接待,裴非衣很清楚这个流程。 所以当黑袍人走近,她看见熟悉的下半张脸——有些讶异,是帮过她大忙的熟人,“灵族人?” 是叫商翊吧? 商翊这才回过神,准备好的走流程术语被打断,他摘下兜帽,“裴非衣。” 没有多余的词,他唤人姓名。 双目交接的瞬间,他们明白一切——他是灭绝阵法下秘密宝阁的守护人,她是破阵而来领取奖励的外门弟子。 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商翊接过一见到他就开始扑腾的黑白团子玺苏,说道,“此处是不容挫玉,一楼大厅,二三楼是丹药灵植,四楼是法器,五楼是武技。” “刑墨堂安排的奖品,你可以挑选一样物品带走。” 不过怕是谁没想到裴非衣会走进隐匿在藏宝阁之下的真实灵地不容挫玉吧。 满目琳琅珍宝,一粒镶嵌的珠宝在外都是价值连城的稀世之物,被他描述得像大白菜扎捆打折出售。 裴非衣了然,提步上楼。 “还有,我不是灵族人。”商翊想了想,补充说,“灵族的资料书籍,在顶楼。” 裴非衣一愣,不是心思纯良灵族?那怎么会好心到那一步?还是她媚骨的功效彻底失效了? 不过现在也不是问这个的时候,她点点头。 窗外的光线投在她精美的衣裙上,暗色丝线织成的雀鸟图案在阳光下仿佛振翅欲飞。 商翊看了几眼,那绯色上的雀鸟便离了阳光,随着它的主人,飞向楼层上。 灵丹妙药,筑骨凝肌,修炼才能事半功倍;法器灵宝,施法仙术的凭借;武技密法,强大的必由之路。 只能万中选一,而有灵气的宝物主动寻觅她的主人。你又会选什么呢? 旁人看她,不过一声名混沌的女修,有点能力也有点运气。而她的命运,绯色的丝线,缠绕着她自己、也焚烧着他人。 商翊想,既然她能看破御灵羽书,那么这里所有的至宝,她任选一件带走也未尝不可。 哪怕此地皆宗门遗物。 - 六楼。 嵌着魔狮之眼的刀戟发出嗡鸣,孔雀王鸟羽毛编就的法扇飘在她的四周……若是此时还有别的弟子在不容挫玉,必然会被眼前光景所震惊: 仿佛是死物拥有了生机,沉寂之物再度复苏。无数的法器、史书秘籍在她四周涌现漂浮,发出淡淡的光泽,期待她能伸手接过。 嗜血的长枪劈空横扫,击退六百年的光华玄草和蓝芒四溢的蛇血鞭,它们都在期待裴非衣能成为它们沉寂多年后新的支配者。 众多宝物被禁锢宝阁多年,看出裴非衣根骨不凡,都自愿臣服,甘愿拜她为主。 而裴非衣错过它们,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 找到了! 指尖交错舞蹈,绚丽的灵气在空间展开,成丝成线,绕向寂静的某处—— 不容挫玉之根基,千年玉王首。 商翊抚摸着玺苏的软毛,而后嘴角浅浅勾起,玉石一般静而沉的眸子起了别样的情绪。 渊博,野心,目的性。 绯衣的女修扶正了发簪,冲他浅笑:“商翊,就这个了。” 传言天下有无瑕美玉,浑然天成,获得者可羽化登仙。 有一凡人,历尽千险万难后,攀登上仗天山后吞下美玉,却因心生邪念而疯癫。 有一名为吾清的上仙斩下他的头颅,邪修身躯消散,而头颅被美玉融化包裹,历尽千年天然风雨,吸收自然本初的纯粹灵力,成为万世难出的灵珍。 人如玉石,雕琢玉成。 有人愚笨、有人聪颖,集个人之长而琢玉,而不容挫玉。 时光飞逝,如今的藏宝阁是奖励望瑕门弟子之处,不再是那个任何人能随意选择自己的宝物、成就自我之地。 那是属于旧时光的不容挫玉,现在只是藏宝阁。 商翊敛了敛眉,摆脱旧时记忆,神态平静,却被裴非衣轻轻碰了下肩膀:“宝物难得,我该得。不必眼红。” 她眼中是坦荡与恣意,分明懂了他一瞬的怅然,又刻意如此表达。 商翊答,声音是清润的:“好,我尽量不眼红。” 玉王乃百玉之首,灵气浩荡深重、古朴沉凝,是此处之根基。 若非有这个灵性之物的存在,也镇不住成百上千的天灵地宝。 怎么这么胆大妄为,一来就挑中了不该拿的东西。商翊懒散惯了,本理应对这种贪婪的人管教一二,但他却觉得裴非衣既然来了 10. 吾之主 《修仙问道从自毁家门开始》全本免费阅读 就像是一张水墨画卷,分明只有黑白浓淡之分,从初见的无觉无味,细品下来,风韵如竹骨佳茗,悠远洒落。 现在想来,不容挫玉之外,他怕是也用了层叠掩盖的术法吧。 商翊眉目淡淡,微光描摹他无可挑剔的侧颜,没说同意也没拒绝。 这意味着裴非衣只要能收服这件灵宝,不容挫玉这件怕是连望瑕门门主林承庸都没见过的镇阁之宝,权归她所有了。 玉王首嗡鸣了瞬息,静止不动了,像是同意了她的提议。 裴非衣笑了笑,捞起它装进自己的储物袋。宝物润养多年会自生灵识,这个早年在鼎楼邪书中看到的奇珍也不例外。 不过稍加劝阻,它便也同意了。想来千百年独守阁中的孤寂能被打破,灵宝本身也是欣喜的。 就连自己这个不过被关了几十年的人都受不了,何况这块蹲在这里几百年的玉石精呢? 裴非衣掂量重了不少的储物袋,朝商翊眨眨眼:“谢啦,商同门。” 局布好了,接下来就等刑墨堂来人了,来看看这个动静不休的藏宝阁。 无聊的过程,总有三两句闲谈: “商翊,我怎么从来没听说你的名姓,你是隐姓埋名在望瑕门打零工的修士?” “不是的。”商翊回答,怀里的玺苏一拱一拱,他拿出一方绢巾,“擦擦……” “啊?哦。”裴非衣接过,把染血的手指擦净。 她靠近商翊,带了调笑的表情,“那商翊呀,如果你不是灵族,又怎么答应了我一介陌生人的非礼要求呢?” “以你这种火眼金睛,在这神通广大的不容挫玉里待了不知多少年,大妖成精似的,我可不信你看不出人的骨相来。” 裴非衣将衣领拉开一点,指尖敲了敲自己的锁骨。 媚骨者,魅惑人心,蛊惑人行。百年一出,极为难得,制作鼎炉的绝佳材料。用其双修,则妙法通畅,修为大有所益。 她看不出这人的深浅来,这样的修为怪物可不会是她的同门。 商翊容色和缓,容姿如山水画卷,丝毫未被她言语冒犯。 裴非衣看着商翊,眼前这隐世大能,脾气倒还挺好的。 裴非衣向来得寸进尺无法无天,她走近商翊,一指摸着吱吱乱叫的玺苏,贴向商翊的耳侧:“还是……污浊的媚骨体,能得仙人心?” 商翊肯定是用了什么改变容貌的术法,就像她一样。 异火大典三十年,修真年历八十五,裴非衣出离家族。 广袤的大陆十四洲,她见过多少修士斗争。 散修苦于没有资源依仗,多停在衬繁山六重以下阶层。世家子弟,氏族内竞争攀比,沆瀣一气。 没有灵力,就夺灵脉占地盘;没有晋升契机,法宝异兽进秘境,总能刷出两个来。 要是还没有,那就走不寻常却也寻常的路子。 还可以找炉鼎,名义上的道侣双修嘛。 好的就多用几次,吸干灵源为止,不好用的就弃之敝屣。 毕竟是炉鼎,一次性用品也很常见。 媚骨,更不得了。养着好好用,裴非衣想起当初见的荒谬场景,都快忍不住笑出来。 可她到底把冷笑忍住了,血池里朝她微笑的妖物的记忆。终是被她压下去。 可在大陆当散修的日子,媚骨天然吸引人的特质,她有意控制和无意识勾搭人的习性却不自觉浮现了。她绯红的仙裙上是雪色肌肤,唇含朱丹,两腮飞绯云,眼眸流转促狭,眼尾还挑起明艳的海棠花贴 “说话呀,我的同门?” 商翊侧脸看向她,两人目光交汇。 耳畔有呼来的热气,夹着淡淡的香粉气,商翊垂下眼去看她精美的琉璃耳坠。 裴非衣注意到他眼侧细看有一抹水色印记勾勒成水浪的痕迹,和身上同样的水色印记相得映彰,“连灵族图腾都有,还说不是灵族人?” 第一次,商翊只是个平平无奇的普通修士;第二次,她看见他手腕的灵族印记;这一次,商翊的面目在她脑海里一次比一次清晰。 接触得多了,人便能看清了。 若是这等容貌,还不能为望瑕门的女修们激情讨论,裴非衣只能说,这个人太能藏了,绝对没有几个人知晓他的真实身份。 商翊身上有御灵羽书的气息,来自护山大阵、藏宝阁隐匿阵法的同脉灵气,掩盖了自己本初的修为和容貌。 她指尖抚上商翊的脸,触感如冰玉,带着特有的凉意……还挺舒服。 一。 二。 三。 ——没等到商翊脸红,不好玩。 她收回手,撸了把玺苏。眼神魅惑这等术法,还是云佩佩更胜一筹。 倒是商翊开口:“这是我师弟留下的。” 玺苏:吱吱吱! 师兄,你怎么可以什么话都说出去呀! 裴非衣挑眉思索。 灵族的水色印记是与身俱来的,如果失去,要么是化魔成妖,失去无瑕灵源;要么是身陨,将残存之物遗留他人。 魔族已在划界之争后全数消隐,以他的状况,这只会是后者。 商翊面部的灵族水色印痕,来自死者生前最后的寄托。 裴非衣一下子明白了,她收起轻浮的态度,“抱歉。” “无碍。”商翊转身看向不容挫玉外,选宝已经结束,不容挫玉还原成了原先的藏宝阁,所有古朴深远的气息被虚浮的装饰取代。 “你要等的,快来了。”他说。 鎏金般的光晕渐消,隐匿法阵重新启动,如浪潮再临。 不容挫玉厚重的质感消散,藏宝阁异动仍旧微弱。失去了千年玉王首的镇压,灵宝沸腾不已。 商翊以灵力轻微压制着,使它们都处于彻底脱离束缚的一线。 刑墨堂终于派人来了。黑衣肃正,执牌奉公。 裴非衣笑笑,也不管商翊是如何知道她在等着刑墨堂来人。 - 而到来的东方尧,无语、无奈、无可作为! 修真人士不过一心向道,他从未见过如此惹事生非之人! 上午将人送来,下午便能闹个鸡飞狗跳。 前几日救云佩佩回宗门,今几时便能偷去别人家族珍 11. 炼煞气 《修仙问道从自毁家门开始》全本免费阅读 火山岩为壁,玄晶石为牢。 左右手腕被带上了束缚灵力的枷锁,垂下的一截锁链与脚踝齐平。 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两侧牢房中关押的囚徒眼神穷凶极恶。 她被分到地牢第一层的最深处。 牢门合上,领头人上锁:“我不知道你是犯了什么错才会进来,一介外门,落得地牢一夜之刑。你莫要以为这惩戒轻如鸿毛!每一层的地牢都有血魔煞气,失去灵力的修士在这里,如同待宰羔羊。” “就这么呆上一夜,你的灵脉根基怕是都会被毁了。”他惋惜地摇摇头,快步离开。 裴非衣在一片沉郁的阴暗色调里,感受从四处涌现的煞气慢慢缠绕四肢。 这是一种被阴冷物质盯上的恐慌,如走蛇蔓延,堵住咽喉耳鼻,一旦开始大口呼吸喘气,煞气便能将人吞咽得更加彻底。 没有灵力,不过一凡夫俗子。 裴非衣看见这一层地牢的囚犯都神色癫狂、不时挣扎扑打,将婴儿拳头粗细般的锁链甩打作响。 裴非衣深呼吸了一口气。 不要恐慌。 自保持冷静行事。 她不是裴氏家族的幽若水体,而是天生媚骨——最适合双修鼎炉之体。 阴气重,阳火衰。何况来煞气充盈的地牢本就是她的目的之一。 借着表面上与云佩佩作对,而后搅乱内外门池水,入地牢利用抽取煞气。 煞气贪婪爬向她的肢体,向内侵蚀。 裴非衣笑了笑,微不足道的痛意波及她的神魂。 可惜……种在她体内的异火在近些日子终于与她融为一体,这或许还有几分要感谢和江未满的一战。她用了异火,反倒加速了融合过程。此时异火蕴含她心,祛除阴冷,阳火长盛。 我的媚骨是我的优势,我的异火是我的手段。没有事物可以陷我于不利之地,我用尽一切手段求生求胜! 裴非衣咬牙一笑,“起——”她高呼! 咆哮着的异火出现在她四周,煞气如熄灭烛火的余烟,不甘心的苟延残喘。 异火愈烧愈盛,裴非衣微皱了眉。异火存于她体内,不会伤害她的身体,却能在极盛时带来疼痛。 但这也不过是无足轻重之事。 岩浆深红、日光明黄般的色泽,火种燃烧释放,舔舐她的长发,吞噬煞气。 囚徒似乎意识到什么,挤在铁门前叫嚷,发出野兽般的咆哮声。 裴非衣的肌肤爬上一道道犹如被鞭子抽打的痕迹,赤红,而后转暗。 像是被扔在大火中焚烧,现出焦炭一般的色泽。 裴非衣笑的张狂,祭出千年玉王首。 温润沉凝的玉王首逐渐吸收暗红的煞气。 “玉王首,接下来该你了——” 空中污秽之气愈加愈淡,裴非衣仰头吸了一口气,错乱的光影闪过。 她眼角的煞气纹路一闪而过。 嘣! 玉王首出现了一丝裂缝,然后疾雷般的速度迅速开裂! 翡翠光碎落一地。 裴非衣凝神、手指翻动、深红的灵力成丝,将玉王首团团围住。 深碧裹上鲜红。裴非衣口中的法咒化为实体,闪烁着耀眼的金黄光芒,飘作一道道字符,将玉王首一圈圈束缚住。 令人惊诧的是,玉王首微微震动,裂开程度最深的那条缝隙,隐隐发出状似人类的嘶吼。 裴非衣目光冷凝,右手上划带来深红的法术痕印。点点红芒在空中震荡,随后炸裂! 绯红、金黄、碧翡,三色璀璨交错,阴暗的牢房里恍若白昼。 而红芒炸裂后化作更零碎的光点,聚集在裴非衣手掌心。 她双手交握,再蝴蝶似的翻开,脸上妆容消失殆尽,易容效果也随之不见,露出她本来的面目。 眉浓而斜飞似凤羽,凤眼微挑起,流转不定的是沸腾的赤血般的火焰,顾盼生神。 长睫微翘,眨眼间带起灼灼之意的眼波。红唇一开一合间,于阴森的地牢中带来命令:“众人,呼唤我的名字。” 那些原本嘶吼着神态各异的囚犯们,眼神忽然转变,呆滞、茫然。 最后半匍匐在地:“裴——裴氏女。” 裴氏嫡系秘技,坐怀望山。 使用秘技者,可篡改修士小部分记忆,并令其承受者永久性忘却。 裴非衣眼神一转,操控玉王首异变的法术接二连三出现—— 可见她白皙的脸上七分姝丽两分邪气,剩下的一分败在右脸的瑕疵。 像是被火灼烧的痕迹,蔓延在脸侧,而腮处聚集一团晕开的绯色,恍若天畔燃烧的火烧云,停留在无瑕之处。 一面是绝色,一面是怪异。 而脸的主人看上去丝毫不介意,她正得意于群体武技的成功施展,尽管施展过后她或许有很严重的副作用。 右脸侧的绯云印记飞出一团炽热火种,将玉王首团团包裹—— 焰心接近玄黑的火焰灼烧,在玉王首震颤嘶吼中完成。 玉王首重新化作一枚头颅,周身流动着金黄字符。 最后王首裂缝化作的嘴唇合上。 技成! 地牢逐渐安静,浑浊之气再度上涌,牢犯目光转回空洞。 若是看向他们那双被浑浊之气浸蚀已久的双眼,就会发现点点幽蓝浮现,恍若魂火,静默燃烧。 若是还有清醒的第三人在场,必然惊呼:幽州游氏之技,惑魂御甲。 光芒逐渐暗去,男人头颅的玉王首闭上眼眸,回归凡俗之物。 裴非衣微笑着,擦去脸颊右侧带着灼灼烧意的血痕。 蓬莱的异火,游氏御甲,妖族王血,媚骨体质,不若谷的邪心冥石,麒麟山的元阳狮目,千年玉王首——以及,即将到手的仗天崖秘境宝物,掩天琉。 点点荧惑般蓝芒聚拢,隐约是一个人影。游御川借着它传递:“裴姐,一夜也差不多快到了,你注意点。” 人影散开,又化作山水长崖:“秘境有变,你不是让我用御甲之魂去窥探洪琴长老的神魂吗?我跟你说啊,那可真凶险——” 裴非衣倚着牢房一侧墙壁缓缓下落休息,“说正事吧你。” 游御川在他的休息室里分出一丝神识去探了探周围才急忙开口:“唉我觉得这事很重要!你就让我说吧,当时洪琴长老开完会回来闭关打坐,我学艺不精,差点就让他给发现时,你猜怎么着?你绝对想不到,外门弟 12. 【满舟】寒枝雀 《修仙问道从自毁家门开始》全本免费阅读 一盏灯,烛蕊将烧尽。 火焰微弱而始终存在,照亮昏暗的大殿一角。 江未满的神色被点亮一些,剩余都沉浸在脉脉静止的黑暗里。 殿外的树枝于猎猎狂风间抖擞,摇落栖息的寒芝雀鸟。 雀鸟振翅,一根羽毛被风卷起,落在跪在殿外的使者身边。 “宗主,仗天崖秘境将开启。请宗主速速召回雍州弟子返回听雪宗,为秘境作准备!” 他的衣袍被烈风卷起,话语却始终未得到回应。 副使咬了咬牙,抱拳抵在胸前:“宗主!雍州血祭池不是我等可横加干涉的!先前那批精英弟子耗在那里二十余年,依旧没有办法摧毁有氏族血脉的邪池……” 他昂首跪直,头颅重重磕在地面!空中浮现一卷牛皮卷轴,那是长老会强制介容的密函,“宗主,长老会已经有所动作,您……不能一意孤行。” 副使久未闻声响,缓慢将畏惧的目光抬平。 夜色朦胧的殿宇里,副使看见江未满不知何时起了身,烛光描摹出他的侧脸,冷峻的线条。 他指尖靠近灯烛,试图触碰零星的暖光。 凡火自然伤不了化九歌境界之人。 江未满沉默良久,冷笑:“长老会不过一群沽名钓誉之辈……罢,血祭池待我出关后再决定。” 他看向半空,那只寒芝雀鸟灵力浓厚、在这般冰寒之地却隐有冻僵之势,“发布听雪令,让弟子回宗。沾染血祭池者,沐浴华清瀑布三日后方可参与秘境。” 副使再度低头抱拳,银色的听雪令坠着丹红的红穗,被他握于掌心,“是,属下必妥善处理。” 正事谈妥,副使忍不住问道:“宗主,您又要闭关?秘境之日,您不打算出面吗?” 江未满冷哼一声,眸光如一柄冻在寒冰上的铁刃:“这种事情,交给长老会为好。至于本尊闭关——” 他的手指扣进了烛心,“往生决的后果你不清楚?那本尊看你副使的职务也没有继续的必要了。” 如阴影窥豹,滔天恶兽磨锐的指爪藏在漆黑里,嗜血灭魂。 副使战栗,急忙道:“属下不知分寸,这就立即告退,自领刑罚!还望宗主旧伤早日痊愈,功法圆满!” 往生决,爱恨成则功法成。 这是将自我感情道统寄托在他人身上的功法。诡秘难测,听雪宗不外传之法,成就江未满三百余岁位登宗主之途。 可若寄托之人或物消亡,该法便将走入极端,或使学此功法者走火入魔。 历届宗主无一不是寄托于自身法器或死物,唯有江未满寄托于人。 活生生的一抹人魂。 而此人在听雪宗上层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比江未满早几十年入门的莫汀舟。 也是陪伴江未满百余年的副使,她在位时,一手遮天,长老会半数由她指认,权势几乎剑指宗主江未满。 再想想同样职位的自己,混得如同跑腿外门,副使叹了口气。 比不得比不得。 江氏是雍州上族,江未满却是当年恶贯满盈的天煞孤星命格。江未满以江氏剑继承人坐上听雪宗主位后,莫汀舟却在公开之下趁机灭了江未满近乎一个城池的族人,两人纠缠着、不得不共处无数岁月。 何况如今雍州的闽城被莫汀舟操控、持续到她死后由血妖占领,江未满怎么可能不恨她。 闽城,那可是江未满的出生之所。江氏剑的源头。 可惜她死了,江未满功法逆行,十年闭关,五年入血池。 副使离开,寒芝雀鸟孤零零躺在此山崖之上。 山高路峭,无人可抵,低温与寒风是这里的常客,将生命逐渐流逝的寒芝雀鸟剥皮拆骨。 江未满看着它发出微弱至极的叫声,无动于衷,直到它死去,冻僵的尸体如同一脉褶皱的灵芝。 堪比晓雾岚四重的妖类,也不过如此。 为什么明知道凶险,却飞往此处。 指尖感受到痛意,江未满松开灯烛,发现指尖出现一抹被灼烧的伤痕。 他忘记了,普通的灯烛里放了血焰鸟的内丹,沾染了血祭池里的水后,它便永远灼烧,直到内丹本身被灼毁,轻易便能将衬繁山之境的修士神魂灼伤。 而有些东西比灼意更难忘记。 年幼时打翻的贺礼,烧毁的母亲的棺材……被她护在怀里的一盏灯。 “我早就说过,修真问仙,你爹却偏偏找下凡界的低贱凡人成婚,几十年都过不了,就化作白骨一捧!如今还留着那可笑的凡俗棺材之物,晦气!给我拿去烧了!” …… “你不会真以为天定的命途是可以改变的吧,江未满?你看看你的周围,才多少年,陪伴你的人就死的一干二净了。哈哈哈哈,可笑!百年剑指天下第一的望苍,你比的过?你倒以为,你的天才之位是身边多少人的血泪换来的!” …… “宗主也有力所不能及的事,不对吗?”他的回忆里终于出现,莫汀舟柔和的侧脸。 墨黑的发丝滑下来,跪坐在他身侧,履行副使的职责。 可她那双柔静的眼睛下,血红的恨字涂满了白皙的肌肤,刻在她露出的每一寸皮肤上。 那是往生决造成的,幻想之中,浓厚到变成实质的恨意。 红唇一开一合间,尽是回忆里的字句:“雍州兵变,朝夕间不可止。属下认为,屠城可行。” 她的双眼看他,从不像别人一般带有多余的东西,平静,不畏惧,不憎恶,自然也不喜爱。 屠城。 同为雍州人,她可以冷静从容地说出屠城二字。 那些刀光剑影、哀嚎匍匐、血流成河的画面在脑海中盘旋 13. 妖之心 《修仙问道从自毁家门开始》全本免费阅读 云佩佩此时正在瑶光峰,捏着一颗辟谷丹,倚在炼丹房的窗口发呆,双眼放空。 妖族并不是受歧视的物种,不过因为主人的要求,她服下了遮掩妖族身份的圣药。 每隔一段时日就得再服,她也只能借用这个机会去找主人了。 “人类啊人类,你们为什么这么奇怪呢?” 满口谈情爱,面子里子都要,即要别人看得穿的高风亮节,又要别人看不穿的龌龊勾结。 搞不懂,还是做妖好。好想抱抱主人,天天和这些人类相处,可真复杂呀。 而且现在做人连吃喝都难办,想吃胡萝卜、小白菜。 云佩佩叹了口气,一副仙女含愁微蹙眉的画卷。 一旁的弟子见状,鼓起勇气上前搭话:“师妹,可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 云佩佩微摇头:“无事的,师兄。” 弟子寒暄两句便离开了。心却想着:佩佩姑娘果然牵心自然生灵,看见窗外的药田灵植长势不好都心生担忧。 云佩佩皱着眉吞下了辟谷丹,唉,没滋没味的。 昨天没忍住把东方尧给的三百年人参给吃了,明明说好留给主人补身子的,云佩佩呀云佩佩,怎么这么经不住饿呢! 云佩佩感受着逐渐上涌的饱腹感,代替了原来那种原始妖类想要扑杀什么东西的欲望,郁闷地摸了摸小腹。 趁着众人不在,她坐在地上,左脚搭在右脚上,镶着珍珠的月白鞋履轻轻地摇晃。整个人小小的一团,连发丝上挂着的水滴装饰物也轻松地随头的动作轻轻晃荡。 “鞠和草、明日岩雀、药岳枝……”云佩佩扳着指头小声数道,“这些是给主人恢复脸用的。虽然主人说不用,但佩佩还是要这样做的。都准备好了,我可不能再吃了。” “唔、还有存聚添转丹、度厄金丹,这些是我要炼的丹。今天就去找瑶光长老好了,他教的可真是慢呀。” “小友,怎么不叫师尊,要叫我瑶光长老呢?”和蔼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云佩佩兔子般跳起,站在她身旁的是林承庸,摸着白胡须,微笑看着她。 “瑶光长……。”云佩佩艰难改口,她发上的雪白绒毛装饰微动。 她喊完才意识到:“你不是瑶光长老?” “参见掌门——”云佩佩一个激灵,对方的气势古朴深厚,感觉自己妖类形态的绒毛尾巴在裙子下冒了出来。 她还未行礼,被笑呵呵的林承庸扶了起来。“起来吧,别人不知道,老夫可是明白的,是妖族吧?” 云佩佩登时夹紧了尾巴,尾巴尖蹭着柔软的布料。她方才自言自语时,下意识都用的是妖族的语言,林承庸不会听出来吧? 身为内门弟子,她自然是见过掌门一面,可是他又怎么会在这里? 林承庸深衣白发,外表看上去如一位上了年纪的文人墨客,含着儒雅之气,开口解决了她的疑惑: “小友,别担心。老夫林承庸,和裴非衣是旧相识。”林承庸换了种说法,“或者说,林收是我外孙,我算半个瑶光峰的人。” 林收啊,云佩佩想起那个经常给她发药草的人。 原来是她的鱼塘里小鱼的附属大鱼!而且还是主人的助力工具! 换个说法,云佩佩理解了,摆出面对长辈专用的甜美微笑,露出小小的梨涡,行了个礼。 “林前——”辈。 少女的微笑维持在那个角度,话语、动作都停止。林承庸的白发在窗外些微透过树叶的阳光照射下,呈现的是一片毫无光泽的暗淡。 有什么被冻住了,草在结霜,树叶停止飘落。 停止的说是时间、不如说是生命。 被风吹动的长发不再飘舞,云佩佩的瞳孔空洞无神,而微笑仍在。 这个情景甚至可以说是有些诡异,而林承庸伸出手触碰云佩佩的额头。 大量的记忆被他从中抽取出来,犹如在书海里拨出一根竹简: 辟谷丹、毁容、裴氏望天塔……媚骨……异火大典。 层层叠叠的记忆幽舞盘旋,以暂停的生命为媒介,落入另一个人的眼前。 林承庸施展御灵羽书秘术,暂停了云佩佩的生息片刻。 “原来是这样。”林承庸笑了笑,衰老的他嘴角牵起的弧度很淡。 可若是将暂停的生命在施术者本人身上实施,便有人会发现,他年轻时的模样,近乎接近林收,一个普通却带着点草药气息的丹修。 “老夫也好奇,为什么异火大典后裴家的小姑娘脱离了裴氏。原来裴家的丑闻也脱不了你啊,可怜。可叹。” 他摇头,裴非衣心比天高,可为了这低贱的妖族而甘心被逐出裴氏家族,未免得不偿失。 他缓步走开,所经之处自然万物逐步恢复生机,生命再度开始。 “鼎炉是不过是双修之物,一介贵女,却身怀媚骨。媚骨之效用于你的跟宠上,难怪林收也这么快被云佩佩吸引。可抽离媚骨之痛能让人每夜丑时痛不欲生,能忍这份家族带来的屈辱,不愧是望苍的接班人啊。” 望苍……他咀嚼这个名字,暗暗发恨。好在那天骄早已化为尘烟,不及他。 林承庸拂袖间,空气隐隐有不明物什在震动。接着他便一脚踏入空中无形之阵法,暂停的生命重新开始运作,无人知晓曾有一名老者来过,走时苍老面容上又增生一道皱纹。 而云佩佩的睫毛颤了颤,恢复了状态,她抬手摸了下自己的脸颊,怎么在微笑? “哦!还有掩天琉!差点忘了,这可是关键的环节。”云佩佩轻轻地拍了下自己的脸,“长老师兄说了,今年秘境有异变的东西,我们内门要提前去。我得在丑时之前跟主人说一声。” - 而被记挂的裴非衣,此时在阴暗的地牢里悠悠转醒。 入眼是一片黯淡的红色调,漆黑的玄铁栏杆固若金汤。 唔!裴非衣的神识陡然转醒。 她四顾,一点一点撑着墙壁站起来。而她又是一怔,只因墙角还有一个黑袍身影—— 裴非衣知道号令玉王首并吞噬掉地牢里积怨的煞气灵源是件危险的事,甚至对自己灵力不支乃至晕厥的事都有所预判。 但她提前施下法术,即使地牢变动,她昏迷不支,外人也不过以为是实力低下的她抵挡不了地牢之威。 可如今出现了陌生之人……她探了探周身,处处完好,沉静下来的玉 14. 厌离剑 《修仙问道从自毁家门开始》全本免费阅读 而走进寻常人无法接触的竹林里,商翊揭开了可以掩饰身形的黑袍,露出俊逸雅致的脸。 “玺苏。”他轻轻唤了声。 玺苏为了躲进黑袍里,又不能妨碍搀扶裴非衣的商翊,只好放弃怀抱这个黄金地位,乖乖抱着商翊的大腿。 等到了这竹林,它可算自在了。拱了三两下翻出厚厚的黑袍,玺苏圆滚滚的身子一扭。 同时,商翊脸上和手上的水色印记一亮,形成一层薄薄的防护结界,将玺苏和裴非衣围在里面。 “不容挫玉发生变动了。”商翊说道。 “好,”裴非衣点点头,心虚猜想或许是昨儿个拿走了镇阁之宝,才造成这般结果,“我去看看。” 玺苏发出一声低低的叫声,整个身子变大了无数倍。皮毛柔软干净,裴非衣微笑起来,拿尚且算干净的一只手抚摸了下它的皮毛。 她给自己施了个清洁术法,可煞气深厚,除了边角裙摆,大团的血渍暗痕原封不动。 她看着玺苏久等不到乘客,扭了扭屁股,暗忖:要不过后给它洗个澡? 商翊见她久久没动静,待在原地摸玺苏的毛,微偏了头,手指放在了黑袍系绳的地方。 “穿这件吧。”他说,将黑袍递过去,露出一身简单的白衣。 裴非衣点点头,看他一眼,哟,换衣服了。入手顺滑细腻,褶皱处堆叠的部分却又一点粗糙,是她不认识的布料。 黑袍略大,她将自己套进去,爬上了玺苏的背。过后还是给它洗个澡吧,脏兮兮的爬上人家的背,过意不去。裴非衣摸了摸它的头,表示自己准备好了。 玺苏便叫了一声,迈开比小象腿还粗的毛绒绒的腿。看上去动作缓慢,实则速度堪比寻千水境界的修士。 裴非衣在心中默默做了个实力计算,躺在柔软毛绒绒的脊背上,小憩了片刻。 等到了藏宝阁,裴非衣放开商翊的手臂站稳,看了看面前的景象,感叹:“这个地步,是真的需要我回来了啊。” 只见藏宝阁金碧辉煌的牌匾被扔在了地上,露出不容挫玉原本的形态。不容挫玉四字断铁削金,自由组合,此时牌匾不知怎地被分成了四块,一字一块,张扬地在整个楼宇间漂浮游荡,活像生了精。 整座楼原本有五层,飞檐红墙,琉璃瓦沉金木——此时却一半是藏宝阁,另一半露出不容挫玉的模样:足足六层,千年古朴的血凤纹苍木构筑,蒙尘的玉石瓦,垂下彩绘的玲珑纸灯。 两者相隔的地方仿佛被切开又企图相贴一般,闪烁着薄薄一层明黄耀眼的炫光,仿佛时光穿透的纸张,整体看上去有种荒诞不实之感。 走进建筑之前,裴非衣仔细看了看,发现金碧辉煌的藏宝阁部分墙壁上尽是飞光错影的刀剑痕迹,如同一个气急败坏的人在树林里乱砍乱劈,留下满地破损木材。 而雅致的不容挫玉却几乎没有“受伤”,只有几个不值钱的纸灯下面吊着的穗子断了半截。 看来是藏宝阁部分的东西出了纰漏,裴非衣想。 她从储物袋里掏出上好的疗伤丹药,不顾及在场的商翊和玺苏,一边吞下,一边往里走。 裴非衣在偌大的楼阁内部打转,感慨:“我本以为外面就毁得很够水平了,没想到里面——望瑕门的弟子怕是这两年都很难来这找奖赏了。” 只见遍地狼藉,藏宝阁可谓天灵地宝满地伤,刀枪剑戟待下葬,等弟子长老来看时都会痛心肠。 甚至二三楼的木质楼梯都被横腰斩断了一半,粉尘幽怨地漂浮在光影投射下来的半空。 裴非衣绕过缺枝少叶的灵植,面前是一柄穿透地面的剑,周遭满是残渣断块,想来是高楼层落下的。 她尝试拼接起被削成两截的剑刃,不过还不待神威将显时就被商翊拦在身后了。 回光返照的红芒在他掌心湮灭,商翊回头对裴非衣道:“逼近化九歌境界的神兵,小心一些。” 裴非衣后知后觉地胆战心惊,这般法器都被损毁,那闹事的玩意儿得多恐怖? 待商翊掌中结印,封印神兵后,他轻声说一句:“她来了。”之时,裴非衣收敛心神,稍稍咽了下唾沫,全心以待。 她心想,没想到失去镇阁之宝玉王首的藏宝阁会闹出如此大动静,林承庸那老头怎么也得提示一下嘛! ……虽然他并不知道自己要拿一个几乎被众人遗忘的东西。 再何况,谁又能才想到藏宝阁的真身是诡异莫测的不容挫玉呢? 等等……裴非衣在等待的间隙里突然想到什么,记忆里浮现出家族里的典籍、相似的图景,不过都如镜花水月般摸不清真实模样。 这刻意模糊的记忆片段?好似她本人被施加了坐怀望山术法了一般。 不容挫玉……好熟悉的名字。 不过一声如玉石碰撞的声音从耳边炸开,打断了裴非衣的思绪! 那物什穿梭之快,如同不可捕捉的炫光,在宽阔的楼阁内部四处飞腾,又留下不少劈砍似的印记。 其中以藏宝阁部分的珍品毁坏居多。看那痕迹,似乎是锋锐的刀剑利器。 恢复缩小版的玺苏用妖语唤了声什么,裴非衣便见那飞速穿梭的物什终于放慢了速度,还真是把剑。 剑光峥嵘,举世难出。 什么剑能有这样的破坏力? 裴非衣回想修真界的名剑录、法器大赏,没觉得能有什么玩意儿,竟能把化九歌境界的东西给劈着玩。 除了那把望苍的商昉宝剑?可那把剑器跟着望苍生也带来死也带去,绝不可能甘心困在藏宝阁中。 商翊回头望了眼裴非衣,见她的衣袍边角被一盆四百年的虬枝牡丹给挂着了,他顺手理好,才对那威风凛凛的剑器说道:“……师姐。” 声线平稳,还带了一丝无奈。 玺苏也叫唤了一声,哀哀的,有点委屈。 师……姐? 裴非衣愣了神。 她看了眼那夺目逼人的剑器,剑身宽五寸,剑身三尺,银白剑柄与赤红的剑身金纹流动溢彩,如水莲花瓣上漫过如烈焰般的水流纹路。 垂下一截鲜红的剑穗,旋转腾挪间银光四射,周身气场十足。 见玺苏又唤了声,跟咿呀似的语言,裴非衣估摸着也是师姐之类的称呼。 这剑器听了这攀亲戚似的话,还当真停了继 15. 禾颐纱 《修仙问道从自毁家门开始》全本免费阅读 见厌离剑软硬不吃,悬浮片刻后又耐不住性子,冲进藏宝阁把四楼的楼梯劈了几道口子,商翊终是叹了口气,软了声线:“师姐,这是我和玺苏的友人。要是有什么误会,我们坐下来再谈。” 友人?嚯,关系进展挺快。 裴非衣心里轻松几分,拿没受伤的左手拍了拍他:兄弟,上道。 厌离剑发出刀剑相接般的嗡鸣之声,静默片刻,周身的光黯淡下来,算是接受了这个提议。 待这一人一剑以裴非衣看不懂的眼神交流片刻,裴非衣干脆一手捞起玺苏,丢在怀里揉毛等待,这两天还真是奇事连连。 玺苏怪叫一声,接受了裴非衣的揉毛服务。摸着摸着,玺苏像反应过来似的,抓了下自己身上雪白的毛发,嘴巴一吹,那一小把毛发就如蒲公英飘絮似的分散开来,飘向各处—— 裴非衣小小地“哇”了声,只见那些绒毛轻盈如羽,落在残枝败叶的灵植上,绿意再度涌现。飘落在碎掉的法器上,碎片也轻颤着物归原主……分类有条有理,整个藏宝阁逐步井井有条起来。 “想不到你还挺厉害的。”裴非衣低头,看见玺苏用嘴叼着她的衣袍,似乎想吃掉她衣摆上栩栩如生的雀鸟。 只是……好像把她叫来后,她并没有起什么作用。 裴非衣回身望去,只见厌离剑似乎平复下来,那股锐不可当的锋芒气势也逐步消散。 “你们叫这把剑师姐?它已经生出剑灵了吗?不容挫玉还真是个宝贝地方。”裴非衣捏了捏玺苏肉乎乎的软垫。 或者是这把剑寄宿了别的灵魂,所以可以说是有了自主意识。如果真是那样,那跟游家的御甲有些类似。 大妖尸骨为铠,先祖亡灵寄托魂魄于其上,让法器拥有先辈传承下来的浩瀚力量。 玺苏吱吱叫了两声,才不是那样呢!可惜裴非衣和它语言不通,听不懂。 而商翊抬手接剑,在原地停驻片刻,向她迈步而来,闲适自如的模样,看来问题是解决了。 “是怎么一回事?”裴非衣问道。 “唤此剑师姐是因,”商翊顿了顿,先解决裴非衣先前的疑惑为中,道:“玺苏的师姐,也就是我的同门楚雪蛾,以身祭剑。” “此剑,就是她的化身。” 他的话语很轻,如光影下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将己之秘辛娓娓道来。 裴非衣愣了下,才道声明白了。 一种微弱的奇特的情绪包裹了她,无法切身体会又带着几分酸涩。 以身祭剑和剑器生灵是不同的。 剑器生出剑灵,大多是生命长久,受到灵物滋润、剑主奉养而生得后天之灵。 而以身祭剑……则血腥残暴得多。 祭剑者必定血脉纯净、神魂坚毅、实力强横。以活生生的人体投入岩浆炼狱,时刻保持化为死物的决心,与炼剑的材料熔合。 记忆里浮现一句话:凡以人魂祭剑者,剑器通灵,狠戾残暴,天下神兵也,亦杀神之物也。 裴非衣突然理解为什么这厌离剑如此嚣张跋扈、逢人就劈逢物就斩了。 只是……厌离剑……好熟悉的名字,裴非衣扶了下额角。 商翊看了眼她的状态,接着道:“而厌离剑之所以攻击你,我想,是因为血脉的原因。” 裴非衣:“嗯?” 商翊的指尖轻轻划过厌离剑的剑刃,滴落的血珠被厌离剑不高兴地弹开,剑身发出嗡鸣声。 而方才裴非衣被割伤而流出的血,却被厌离剑分毫不差地吞噬掉。 “楚雪蛾生前是凡界皇族的公主,血脉纯正。恰逢天下大乱、生灵涂炭,而那时并未分出上妙下凡界别之分,没有灵力的凡人伤亡惨重,世间血流成河。” “当初许多家族纵横联合以谋事。为了破皇族地位、占据新兴而起修真界的地盘,各自划分任务。” 厌离剑的周身溢出点点红芒,彼此交接呼应,编织成人物和江山之景,随商翊之语作出简单的动作。 裴非衣便看见,游氏一族与如今已经衰落的司空家族战斗,在司空氏的破魔箭下,游族的人一个接一个的倒下去。 而红光后续大涨,吞噬掉司空一族。反而游氏一族死掉的族人,化作一点点金光,然后凝结成半副铠甲,飘起幽幽的蓝光,这便是游氏享誉天下的幽影御甲…… 短短半晌,裴非衣将近看见这几百年来修真界从建立到昌盛的简略历史。 从仙凡不分到修真家族的崛起,兴衰不定。第一宗门的不瑕宗被望瑕门吞并;蘅氏大妖自历史中逐渐隐匿;裴氏发现并将世外灵刀占据己有唤为蓬莱;南宫家族商甲天下、和凡人亦做买卖,成了金银堆出来的强大代表;弱小的游氏从侥幸胜利走到枝繁叶茂。 红芒消散、往事写尽,金光黯淡下去。 裴非衣心中倒是涌起一丝怅然。 商翊在图景结束后说道:“彼时裴氏一族尚未以女为尊,举族一心图谋权势望族。而当时他们一族的任务就是,寻找皇族祭剑者。” 裴非衣心中的弦突然收紧,然后被拨弦般地震动惊醒。 她恍惚一瞬,她明白了。 感情当初把人家推进剑池的损货就是自家祖宗啊! 难怪呢,裴非衣后知后觉地理解,无奈地冲商翊和厌离剑笑笑。 她的笑容有些僵硬。 要是她是这把剑,不把当初害自己的人给捅个对穿、杀个神魂俱灭都不甘心。那人要是死了,那他的后辈肯定也少不了挨上几百刀。 裴非衣用了不少疗伤圣药,伤口也并未好转。 她能感受到厌离剑上浓厚的危险死灭气息,想来这把剑还是看在商翊和玺苏的面子上为她放了水。 不然,轻轻朝着裴非衣划个脖子就了事了。 裴非衣轻叹:我那死后化灰的老祖宗,你害得我好惨。 商翊终是低声道:“还是我的过失。如果当时你进藏宝阁时,我能发现厌离剑的异变,就会抑制不让藏宝阁呈现出原本形态的不容挫玉,厌离剑就不会感应到你的气息。” 裴非衣笑着安慰他:“哪有那回事。不容挫玉不出现,就这个虚有其表的藏宝阁,我也拿不到想要的玉王首。” 商翊的目光轻轻落在裴非衣右小臂的伤口上,猩红而略狰狞,没有血液涌出,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灵力在不断外溢。 一旦不能得到医治,拖个三五十年,那修为也就废了。 裴非衣见他略 16. 仗天崖 《修仙问道从自毁家门开始》全本免费阅读 回到蔓堂寝室,南宫蘅她们已经睡下了。 外门弟子果然是任务上课一手抓的累人代表,但日常浑水摸鱼的裴非衣还是挺欣赏他们这种积极向上的修仙态度。 南宫蘅代表:早起修习打卡;内门旁听打卡;邢墨堂领任务做任务打卡。 裴非衣代表:睡到午时起床打卡;被罚药田进而调戏林收东方尧打卡;内门旁听和云佩佩私联说悄悄话打卡。 并非嘲弄,裴非衣走南闯北几十年,见过数不清的天赋者和灵源普通的修士,二者在修为上有差距,心智上的坚韧却不分伯仲。能在漫长的岁月执著坚持自己的修习梦,是很了不起的事。 她估摸着离丑时还有些时候,便从储物戒拿出鞠和草。 此物形如野草,色有六色,从深绿过渡到浅紫,由草根过渡到草尾。草尾处有一滴接近透明色的小圆珠,每株鞠和草约莫生长一百年才得一色,六百年大成后方接触圆珠晶体。 这样的天灵地宝生长的环境通常远离修真世俗,周遭往往有伴生妖物守护。 可惜,裴非衣摇了摇鞠和草。 她有云佩佩这个天上地下的人间杀器,她眨巴两下眼睛,裴非衣再手起刀落,东西就这么到手了。 圆珠滴落下来,融入她的体肤。宛如浑身沐浴温暖宜人的春季浴池,水流般滑过每一寸受到煞气侵蚀的肌肤。 呼……裴非衣舒服地叹口气,鞠和草既然治了她身上的煞气之伤,那么治脸自然也就不行了。 脸上被异火荼毒的残痕,那丫头重视得很,按佩佩的话说,那就是“我们家主人是最美的人,脸当然很重要”。 佩佩说这话的时候怎么不照照镜子呢? 当初裴非衣忍着噬心挖骨之痛也要把媚骨之效移植到云佩佩身上后,这丫头老是不知道自己的魅力有多大。 还是要治一下脸,她想着,把剩余的药草敷在右颊处,脑子里飘过商翊的侧颜。 当然,这些都得多亏莫汀舟的“尸体”,想起莫汀舟,裴非衣不由念起江未满的威胁来。 当今的举世宗门宗主,心心念念求一尸体。 果然是当初散修飘荡天下易,和云佩佩耍耍打打几个年头收宝贝来的轻松。 如今不过几个月时间,江未满找上门、地牢的煞气吸收也比她想得严重、藏宝阁的真身不容挫玉全是谜团、还被厌离剑刺了条无法愈合的伤。 裴非衣抬手,右小臂上的绸带透明无物,和她的肤色融为一体。 她微微摇头,遇见商翊后,好像遇见的事物都出乎她的意料。 一个宗门的守门人,普通。 活了几百年的隐世大佬,强大。 几近灭绝的食铁兽;消亡的禾颐海;被唤作师姐的厌离剑…… 脑海突然涌现出一丝灵光—— 裴非衣浑身一个激灵,低声喃喃:楚雪蛾! 下凡界人间皇朝帝王之女,在修真界的最后一名皇族公主。 这股熟悉的被模糊了部分记忆的感觉,裴非衣终于识别了出来: 裴家秘技,坐怀望山。 被施法者将忘记一些事物,但是能识别出自己被施了坐怀望山的人,将永远不受该法限制。 传承给嫡系、有能力踏入蓬莱望天塔者方可接触的秘法。 裴非衣趁着记忆清晰,赶忙从储物戒里拿出她所有的史书典籍。 《名剑录》《修真漫途》《风云榜》…… 向来是裴非衣朝他人施术,这还是第一次发觉作为裴氏的嫡系传承人——自己竟也能中招。是谁施下的术法,让这段记忆蒙尘百年? 她按捺自己内心的狐疑,将那些模糊的记忆一一捡起: 原来、原来…… 世人皆知仙誉满门的望瑕门吞并了当初逍遥自在的低调宗门不瑕宗,却无人知晓不瑕宗是仙凡大乱时惨被殃及的第一条池鱼! 不知他们的宗门弟子,师兄弟姐妹,也是天纵英才少年,护一方天下。 绵延整座山头的不容挫玉宝阁,血凤苍木玉石瓦、是所有弟子修习之所,只为求修仙缘,不为所谓奖赏财。 这才是弟子之“玉”不挫之因! 满门被屠,只剩下灵源珍宝、龙脉奇物,被望瑕门吞并,成了他人吞并的食粮。 禾颐海沦为大漠茫茫,鲛人一族被迫搬迁他地,在上妙界与下凡界寻找一隅栖息之地。而修真界丧失了他们一族的传说。 世人皆知天下第一的刀修望苍,他持一把名为商昉宝剑的刀,斩下了破界之战的第一刀,自此刀消人藏,将战争中混乱的煞气锁进了如今望瑕门的地牢深处。 世人又知世上第一名剑厌离,它藏灵孕珍,得它者半步登仙,修士趋之若鹜。 却不知它是她,是活生生的生灵,是鲜活的灵魂,带着庇护决然与憎怨,投身沸腾的岩浆海。 那是她接触不到的残影时光,于千百年后,将愤恨悲怆书写在她的小小伤口上: 我恨你们裴氏、我恨搅起天下不安的氏族。 我以我的血脉、我的剑光,切割下灵力修真者与普通世俗人的界限。 我作为一个人、作为一把剑,保护这个世间! 裴非衣大汗淋漓,心绪与识海起伏如浪潮汹涌。 她喘息着,念着静心术平定体内灵源。脑海却也掀起了狂风巨浪——她本以为自己背负的是天底下最为隐蔽的秘密;殊不知掩埋在忘却术法和百年光阴间,又一重秘辛,被她掀开了一页脚注: 不瑕宗何以湮寂如此? - 休养生息的日子里,裴非衣自然乐得摸鱼。反正在外界看来她就是个进了地牢后的半个废物,不上课不修习不做门派任务也没人管她。 她除了每天晚上挨媚骨不附体骨痛过日子,别的时候都洒脱如猪,如鱼得水。 裴非衣:很好。 睡到日上三竿,和云佩佩通话看近日鱼塘管理情况,偶尔支使游御川做点小活混淆视听。 最近还听说他和南宫蘅认识了并且打了一架,这是继承了她的衣钵啊。 玺苏一两日便过来给她送份药,都是上了年头的良品。裴非衣也没不舍得,捣了部分拿来做面膜敷着用。 有时候她也缠着玺苏,爬在毛乎乎的身上去食铁兽本体上找 17. 不愁衣 《修仙问道从自毁家门开始》全本免费阅读 云佩佩习惯性联络裴非衣,这个时辰她约莫是醒着的。 只是,她眉头直觉性地抽动两下,有什么好像不对了。 仗天崖秘境的入口是茂密无垠的森林,巨岩嶙峋,不远处山崖陡峭、藤蔓低垂着舞动。威风吹拂,灵气充盈而纯粹,是绝佳的修炼之地。 仗天崖分明在秘境的终点,此刻隔着日光,却又恍若眼前。似乎只要一伸手,就能触摸到石壁陂陀的表面,感受到它的呼吸。 弟子们难忍兴奋,举手投足间皆是欢欣与新奇,拨弄灵草、探查灵植奇珍,一路向秘境深处探去。 仗天涯秘境广阔无垠,以修士步行的速度数日也走不进秘境下一圈层,长老们放任弟子们自行探索,只有云佩佩眉头愈挤愈深。 云佩佩的呼吸越加短促,寒毛仿佛被一张无形的嘴吹了一口气,颤立着。她感觉自己一直被什么庞然大物凝视着。 “主人、我是佩佩,我进了秘境。您还……主人,我好像联系不上你了。” 云佩佩朝近处的女弟子微笑示意,神识却冲裴非衣说出担忧的话语。 静默一瞬,对面没有传来任何话语。云佩佩沉了心神,维持优雅姿态的双臂在精美法衣下止不住地发颤。 果然联系不上了。 她回身一望,秘境的入口处在各宗门派出的长老安排规划下,入行的灵力旋涡已然越来越小,并将在接下来几个小时中维持这个程度,直到所有弟子长老进入后彻底关闭。 修真界稀缺的六尾蝶雀拖着长长的羽毛在半空盘旋,石蟒盘绕在巨石旁游移吐信。 望瑕门众多弟子排列布阵分队,每队格外安排一名瑶光峰的丹药供给员和璇玑峰的预测方位员。作为修真界闻名遐迩的大宗,自有它的排场。 阵法繁复层叠,将本宗弟子包围得水泄不通,这也算是另一种奢侈。 毕竟炫光闪烁、灵力流动的阵法无一不是千金万银堆出来的灵石宝物打造的。 其后是或执剑或抱琴的辅助性大宗听雪宗。由于门派的特殊性,每位弟子都身着雪色绣银竹长袍,臂膀上有鲜明的紫色臂环,那是宗主所在的雍州江氏一族的标识。 听雪宗弟子和其他宗门组队,为他们提供强大的助力。 譬如此次佛宗所派弟子稀少,与听雪宗弟子为伍,能力便可再提升二至三成。 南湘楼是原先的世俗门派,比起修真界的传统宗门,他们更像是凡间的富商。个个衣着华贵,佩戴标志性的鎏金嵌玉发冠簪缨。 俗话说,金钱能使鬼推磨。 灵石在手、法宝我有,南湘楼的弟子单打独斗,每个人身边却伴有两到三个听雪宗弟子。 云佩佩在灵力护手的程度下小心摘下一株十年的兔荷草时,都听见林收小心嘀咕:“要是咱们瑶光峰弟子,也能像听雪宗他们一样赚点外快就好了。” 林收羡慕地叹气。南湘楼出手是真的阔绰,不像咱们望瑕门只给整体造型充能,内部消化,不给补贴。 当烈阳穿过茂密林叶缝隙,秘境的地形悄然生变。 外门弟子终于在后续的时间中一一入场,眼见秘境的入口、也就是原本足有两人高的灵力旋涡越来越小,各宗门外派的长老也收回心神,准备前往他地,分出神识去观察本宗内门弟子的走向。 而望瑕门留在此地的最后一个长老,也就是长须白发却有不威自怒之势的洪琴,眼见本宗弟子进得差不多,便觉时候到了。 衣袖一抛,驭剑远去—— 而为了避开大能长老而掐着点到的裴非衣,眼见灵力旋涡越发小,却感觉一层无形屏障堵了她的去路。 厚重沉稳,如一道不可推翻的厚墙。 剩余几名弟子见她频出幺蛾子,倒也不管她,径直插队进入秘境。 他们进去,倒如鱼儿如水,迅速得很。 等裴非衣忙得大汗涔涔时,发觉此地竟只余下她一人,那不管外门死活的臭老头洪琴,早不知所踪。 她呼唤云佩佩、游御川,杳无回音。 脑子灵机一动,既然硬闯、用阵法、用法宝都不行,那要不试一下带邪性的玉王首? 只是还未待她拿出玉王首,越发小的灵力旋涡吸引力越发强,竟将她右手臂缠上的鲛人纱吸走一小截。 这还了得,裴非衣施法去夺,抢回了绸带,露出了伤口血液滴落,竟溪入河流汇进了旋涡运行的轨迹中。 随后,旋涡大震! 以它为中心呈弧形扩散淡金色的光芒,包围了裴非衣面前整座秘境,直到肉眼所不能看见的区域。 裴非衣心觉不妙,将绸带裹紧后运用灵力迅速一探,没有任何异动——仗天崖秘境,关了! 而后淡金光芒在她面前汇作几排大字: 望苍与裴氏后代不得入内! 这是什么道理?裴非衣傻眼了。 苍茫的大地山崖,只余她一袭红衣,渺小如蚁,投放在这片天地。 没有人关心的外门弟子,突如其来的难入秘境。 而持续半个月的仗天崖秘境——就此开始。 - 鸟兽穿过茂林草叶时带来一阵窸窣之声,而人群踏足之地留下一枚枚淡金色的菱形图案,而后消失。 这是望瑕门的独特标识。 图形会消失,却会残留一丝灵力波动。一是偌大的秘境里珍奇宝物未尝不多,但既然是谁先来的谁占用,那这菱形标识就会起先来后到的作用。 二则是若有弟子失踪,也方便借标识寻找探看。 只是门派弟子何其多,每人都配上耗费灵力的足靴也是个相当耗费财物的工程。 这一点,自然也只有底蕴深厚的望瑕门可以做到。 统一形制的梦霓坊高定浣云绸的银边蓝衣,肩部绣有望瑕二字,分宗门列阵排队。 云佩佩一袭蓝衣,墨似的长发垂落,和绒球的发饰相互嬉戏。分明娇柔可爱的容颜,整天端看却如洛神降世,修士的余光不住地瞥看。 在门派内部分出小队后,她与游御川在同一个队伍里。 游御川显然一副高兴的模样,而云佩佩自有计划,不着痕迹地远离他。 游御川:佩佩姑娘,我发现一株会发光的仙草!我看见一只很可爱的云纹兔!这里树林更茂密些,要不要用御甲术照照亮! 云佩佩摆出官方佩氏甜美微笑,在丛林混杂的气息中悄然释放出自己妖类的气息,悄悄探寻周遭。 她颊边是淡淡一抹樱粉,笑容纯净:游师兄运气真好;兔子的确很可爱;用御甲还是太破费了。 同队伍的璇珠叹口气,简直没眼看。 她收敛心神,聚神于掌间悬浮的天运珠上。 18. 红莲幻境 《修仙问道从自毁家门开始》全本免费阅读 诧异明显自裴非衣的声线而出,而还未待她发问,上前的梦霓娘子便一指抵住她唇,“我来解释你的疑惑。尽管这难以启齿,也会耗费本美人不少时间。” “但既然你娘神陨,裴氏的不少秘辛,还是得从我口中得知。” “坐怀望山,我想你不会不清楚。裴氏不修幻术,但每代嫡系子女必然精通的唯一幻术。” 梦霓娘子缓步移开,于空旷楼阁内四处散步,好似欣赏她坊间精美的布料。 “坐怀望山看似强悍无敌,能让人失去部分记忆。但缺点却是不符合天道规律的……恐怖,请让妾身这么说。” 梦霓娘子看着裴非衣的脸色有了变化,吐字清晰,说出真相:“生前最后一次使用坐怀望山的人,会被他人忘记。” 坐怀望山这样强悍的法诀,有着这样的弊端。 裴非衣垂下眼睫,眸间明艳不再。 她在这几十年修习中,已粗略明白。那些好似被可以忽略的地方,又再度浮现。 被当做家族希望与尊荣培养的几十年来,与早逝的母亲相处不过短短十一年。 可回忆起来,竟是雾中看花似的朦胧。 记不清与她的相处;看不清回忆里她的长相;甚至想不起她的名字。 “你的母亲叫什么?”梦霓娘子微眯着眼,稍后又自我作了回答:“……裴氏女。对吗?” “异火大典是宣布每届裴氏女拥有权力与自由,以个体代表家族在修真界立名之时。” 沸腾的虚幻的火自梦霓娘子指尖跳动,勾勒出朦胧的人影。 “纯净的幽若水体圣女,至善至纯水木灵源,在仙族遗留下的异火下展露身姿。拂熙仙石上会有上天为她挑选的名讳。可惜、待人一死,昔日施展坐怀望山的人终是被人遗忘。只有裴氏女的光辉记忆在盘旋,却没有人记得她的名字。” 每一代女郎的传奇,湮灭于世间。世人只会记得蓬莱裴氏、裴氏女! 裴非衣当时不知想起了什么,勾唇浅笑:“所有的传承赖于裴氏女,而代代相传没有姓与名!连她亲生女儿都记不得娘亲的名字。什么拂熙仙石送仙名,我看是三生石吧。狗屁的前世今生、什么记忆都成灰。” “这个说法倒是有趣。你娘在世时虽做了不少抗争,成效有限。但我想对你却是有用的。我这个任务,看不懂的人不会接、看得懂的人又太聪明。想来你是知道了我梦霓坊和南湘楼的交易了吧。” 裴非衣取下那日的发簪,金簪下缀着火红几点,玉润剔透,她道:“避火珠。” 梦霓娘子笑:“没错,传言人族帝姬用心头血浇灌的宝珠。避得是什么火,你也清楚。异火大典人人想蹭,南湘楼是唯一能入蓬莱的氏族,传闻仙人留下的异火自然有人想奉为己有。” “南湘楼钱是有了,差的就是实力。他们擅长养人,实力羸弱,养出来的人倒是白白净净。我记得往届的、有两届裴氏女的夫婿都是南湘楼的小白脸对吧?” 裴非衣点头:“的确。南湘楼的人只能入赘进来。那两人心机倒是一比一的深。长老会的人现在还塞着他们的走狗。” 梦霓娘子娇笑:“你娘亲当初婉拒上门的南湘楼夫君,转头有了你的事我倒隐约记得。还有、你的未婚夫也是南湘楼的人吧?没记错的话、叫南宫——” 裴非衣打断了她:“我破坏了异火大典,对外宣称是一介散修抢走宝物打伤了裴氏女。现在人们口中的裴氏女一没实力二受创的,还在岛上龟缩,婚事早就吹了。” “是吗?”梦霓娘子挑了挑眉,眉心的花钿精致小巧,“不说这个了,你表面做的简单任务,实际上路途经过的不若谷少了邪心冥石,麒麟山少了元阳狮目……你也是计划颇多啊,和你那娘亲一个模子里出来。” 裴非衣:“承让。一来治脸、二来祸害本家人。一举两得。” 梦霓娘子这才笑了,挥袖间空中出现一卷绸衣:“也是,裴氏女的容颜和身姿与实力一般,都要的是顶尖。这卷"不愁衣"你拿去,这是我幻术大成的作品之一,算是我给你等后辈的礼物了。” 裴非衣道谢。 梦霓娘子的眼侧出现一两缕皱纹,在她轻眨眼后又消失不见。 她道:“见过心中至深愁,方可见万物不愁。对付幻术,自然要用幻术。穿上这不愁衣或可解决你所遇困境,只是——莫要自己陷进去了。” 她的眼神冷静从容,带着指点的意味。 裴非衣恭敬行礼,她明白。 …… 当今被拦在仗天崖秘境之外的裴非衣穿上了不愁衣。 深衣曲裾,坠曳于地。 仿若一片有重量的云被剪裁为衣,又或是被束缚的风绕作裙边。 裴非衣挺背正首,展臂露腕。 在这片只有她被隔绝的天地。 面前是无形之障,身后是无人之径。 她唇是正红,眼是玄墨。妆秾丽、色玄正。 唯有在幻术中捕捉到同样的灵力波动,她才有机会借阵法间罅隙进入仗天崖。 她缓缓闭上眼,再度睁眼后,世界已是幻术带来的、所谓她的心中愁—— 千年古木凤栖梧,嫡系之居弱水斋。 她于此处醒来。 丹香鲸油制成的灯烛明明不灭,能引蝶妖皇出世的长越香于玄铁貔貅香炉里袅袅生香,静神平心。 房间宽阔开朗,两排分列三人作侍女打扮静候。云绸玉带,倾城之姿。天灵根、水灵脉,低眉敛首,释放出纯净无暇的水系灵源以此充盈弱水斋的灵气。 裴非衣的表情不知何时变得沉静,不用照镜,她都知道自己十年不变的打扮穿衣。 她坐起,繁复发髻两侧正插的金簪玉钗纹丝不动,衣摆处因动作而起的褶皱也弧度自然完美,只因这是世间难求的仙送锦。 仙人送锦与玉女,只待道成入仙去。 幻术里,裴非衣重归本家裴氏蓬莱岛。 薄若蝉翼的烟水纱被一只芊芊玉手撩开一角,随即是一声含着愉悦的沉稳声调:“裴氏女,您醒了。” 裴非衣冷眼看向她。诧异明显自裴非衣的声线而出,而还未待她发问,上前的梦霓娘子便一指抵住她唇,“我来解释你的疑惑。尽管这难以启齿,也会耗费本美人不少时间。 19. 坐怀望山 《修仙问道从自毁家门开始》全本免费阅读 裴非衣打断了她:“我破坏了异火大典,对外宣称是一介散修抢走宝物打伤了裴氏女。现在人们口中的裴氏女一没实力二受创的,还在岛上龟缩,婚事早就吹了。” “是吗?”梦霓娘子挑了挑眉,眉心的花钿精致小巧,“不说这个了,你表面做的简单任务,实际上路途经过的不若谷少了邪心冥石,麒麟山少了元阳狮目……你也是计划颇多啊,和你那娘亲一个模子里出来。” 裴非衣:“承让。一来治脸、二来祸害本家人。一举两得。” 梦霓娘子这才笑了,挥袖间空中出现一卷绸衣:“也是,裴氏女的容颜和身姿与实力一般,都要的是顶尖。这卷"不愁衣"你拿去,这是我幻术大成的作品之一,算是我给你等后辈的礼物了。” 裴非衣道谢。 梦霓娘子的眼侧出现一两缕皱纹,在她轻眨眼后又消失不见。 她道:“见过心中至深愁,方可见万物不愁。对付幻术,自然要用幻术。穿上这不愁衣或可解决你所遇困境,只是——莫要自己陷进去了。” 她的眼神冷静从容,带着指点的意味。 裴非衣恭敬行礼,她明白。 - 当今被拦在仗天崖秘境之外的裴非衣穿上了不愁衣。 深衣曲裾,坠曳于地。 仿若一片有重量的云被剪裁为衣,又或是被束缚的风绕作裙边。 裴非衣挺背正首,展臂露腕。 在这片只有她被隔绝的天地。 面前是无形之障,身后是无人之径。 她唇是正红,眼是玄墨。妆秾丽、色玄正。 唯有在幻术中捕捉到同样的灵力波动,她才有机会借阵法间罅隙进入仗天崖。 她缓缓闭上眼,再度睁眼后,世界已是幻术带来的、所谓她的心中愁—— 千年古木凤栖梧,嫡系之居弱水斋。 她于此处醒来。 丹香鲸油制成的灯烛明明不灭,能引蝶妖皇出世的长越香于玄铁貔貅香炉里袅袅生香,静神平心。 房间宽阔开朗,两排分列三人作侍女打扮静候。云绸玉带,倾城之姿。天灵根、水灵脉,低眉敛首,释放出纯净无暇的水系灵源以此充盈弱水斋的灵气。 裴非衣的表情不知何时变得沉静,不用照镜,她都知道自己十年不变的打扮穿衣。 她坐起,繁复发髻两侧正插的金簪玉钗纹丝不动,衣摆处因动作而起的褶皱也弧度自然完美,只因这是世间难求的仙送锦。 仙人送锦与玉女,只待道成入仙去。 幻术里,裴非衣重归本家裴氏蓬莱岛。 薄若蝉翼的烟水纱被一只芊芊玉手撩开一角,随即是一声含着愉悦的沉稳声调:“裴氏女,您醒了。” 裴非衣冷眼看向她。 …… 传言大陆外有三仙岛,蓬莱仙境、仙人遗迹;瀛洲野蛮、残暴杀戮;方丈异宝丛生、蛮荒原始。 蓬莱每代嫡系培养一代裴氏女,入世修习。她们的女子多幽若水体,有益自己与他人修炼。她们带来岛之弱水,净体淬魂。传闻岛上伫立望天塔,登之可对修行大道有所领悟。 又传闻蓬莱仙岛仙族遗留下的子嗣在此繁衍生息。纯净无瑕的灵力,至洁至圣的水木灵根,强大到令人战栗的实力。 被称为“她们”。只因这是一个以女为尊的氏族。 轻云笼烟白纱裙,玉白缎带服帖垂落。额角坠落下北海深处的珍珠缀链,回眸处顾盼生辉,每个人却是一个模样。 面前这个人也一样。 指引教导每代裴氏女的寄仙使。近乎长生,无欲无求,只为裴氏永续而存。 寄仙使牵起裴非衣的手,不轻不重地揉捻一下。 裴非衣感受手部的太渊穴、少商穴一阵刺痛。那股痛意竟让她觉得这幻境似有似无的真实化。 是她十二岁时的记忆。 寄仙使长相平凡,平眉窄目,寡淡双眸低敛。 十年一次,裴氏女需对寄仙使运用坐怀望山。寄仙使是裴氏的工具,在望天塔内为裴氏女指引前路、占卜祈福。 每个十年,寄仙使在望天塔内被施展坐怀望山,从此忘却前尘,再为下一代铺路。 在姝色辈出的裴氏家族里、寄仙使有一张对于修真界来说甚至可以称为平庸的长相。偏就她这普通的容貌,无人会错认她。 寄仙使缓缓道:“裴氏女,今日您已晚起半刻钟。今日您需在静心阁打坐两个时辰,觅水阁浸泡弱水一刻钟,琼莱岛修行三个时辰,见长老会并……” 裴非衣摆了摆手:“知道了。” “念您年纪尚浅,还请不要再犯。”寄仙使退后半步,敛首低头。 真的是,起床这么个小事都说成这样……那时还算年幼的裴非衣翻了个白眼,身子却规整挺直,任两排侍女低头前来为她梳衣打扮。 仙送锦的锦绣衣层层叠叠,岛外寻来的玉珍镶嵌的鞋履由侍女弯腰穿上。 身子仿佛不是自己的,而是一副装金饰玉的芙蓉骨架,堆砌仙子所应该有的仪态出来。 静心阁,她又一次回顾年幼的自己,看着这称为纯然天姿态的仙岛,只觉得一片死气沉沉。 觅水阁,弱水浇灌。 蔚蓝与青碧交融的弱水是上天的恩赐,能让凡人脱胎换骨。 她浸在弱水池中,骨头像被千万把剔骨刀细细刮蹭,而这刀是水的化身,无时不刻拥上前给予裴非衣所谓神圣的苦痛恩赐。 万幸是这痛苦不及后来把媚骨之效换给云佩佩时每夜丑时遭遇的折磨,裴非衣浮上水后换了一口气,又慢慢沉下去。 浸湿的长发在水中如有魔舞,裴非衣凝出心神融入这幻境中几乎以假乱真的弱水中。 无懈可击,幻境之中人景真实,环境之外是平静无波的仗天崖秘境边缘。 再高明的幻师,凝出的幻境里也有失真的事物,其中尤以高深莫测的圣物为首。 连弱水深处都谈不出虚实……裴非衣决定先放弃出幻境进入仗天崖,再观察一阵子。 沉溺得久了,裴非衣似乎又沉入一层更深的幻境里。沉沉浮浮间,在弱水中无意识间微微睁开的双眼,似乎都带上了一丝异火的赤灼之色。 这并不是幻境,而是回忆。 她看见如猫大小时候的自己,在襁褓里挣扎,抓住面目模糊的娘的长发。 顺滑的墨色。 娘亲微笑着抱着她:“好孩子,眼睛真热情。” 而身旁的男人也笑了下,支颐着手撑着头,一只手漫不经心地把玩一只玉佩:“她身上没有水木灵根的气息,有火灵根的气息。这或许是个小麻烦唉。” 他欺近去看粉雕玉镯的女娃娃,而裴非衣在回 20. 红莲将谢 《修仙问道从自毁家门开始》全本免费阅读 无论如何也想不起的名字,借由他人之口娓娓道来。 绾青,素手绾青丝,折花为剑惊霜雪。两百年将登化九歌的天才。 非衣,不着仙送锦,一袭不愁衣。一百余岁稳晋寻千水。 她也曾有过的家人团圆,人生顺逐。 她不只是上一届裴氏女,不是蓬莱在大陆十四洲的代名词。 是裴绾青教会当初的小裴、如今的裴非衣,什么是修习、求道。 什么是弱水净魂,什么是修法幻术。 什么是“不着仙送锦,也乘自由云。” 裴非衣能着绯云一般热烈的裙、上桃花般娇艳的妆、簪华美的俗气的头饰、配最不适合裴家人的双刀前—— 是裴绾青第一次带她抚摸平凡粗糙的布料,而非世人难求的仙送锦。 是她第一次憋足了劲儿使出一个清洁术法,问:“娘亲,我可以以后把自己的脸蛋涂抹得花花绿绿,然后用这个洗脸吗?”时,裴绾青笑着点点头。 是她思索“做裴氏女还是做裴非衣”后,夜半旧亲入梦来,梦时青丝仍是堆云鬓,醒时花落不沾衣。 不沾衣,非衣。 母女之间隔却的光阴,在弱水之下的回忆里浮现。 青丝挽发,难寄绯衣。 一滴泪水从眼角滑落,融入幻境里无处不在的弱水。 裴非衣慢慢清醒过来,被堵得慌的心里无处释放的情绪束缚在心间,她游向上方。 缓慢而沉重。 似乎舍不得这难得的回忆。 她素净的脸浮出荡漾波纹的弱水池,湿透的发丝贴在皮肤上、流下一颗颗给予她痛意的弱水水珠。 她慢慢睁开双眼,长睫流下的水珠如泪水一般坠落于池,而面前是寄仙使平淡的脸。 在裴非衣眼中,寄仙使死鱼一样的双眼冷漠地看着她,手指冰冷捏住她的下巴。 “裴氏女,距离您接见长老会还有不到半刻钟。”她说,“您沐浴弱水的时间已超过一刻钟,您身体可好?” 裴非衣的下巴传来一股无法忽视的、被掌控的疼痛。 她扯出一个明艳却狠厉的笑容,与裴氏人恬淡温婉的模样截然不同。 反正这他娘的都是在幻境里,而她也记不清当初是如何回应寄仙使。 就像她不似往届裴氏女一般、会接受与精挑细选的夫婿成婚生出纯净水灵根的孩子,而是带着永远燃烧蓬勃的火灵根,焚烧不净的一切。 就像她能隐姓埋名做散修,放弃唾手可得的资源与地位,也能对自己的媚骨残忍而冷静地看待。轻易地接受,轻易地切割与转换,只为脱离裴氏所谓的体魄荣耀。 就像她异火大典上吞下异火火种、任由被族人重视的容貌象征被烧毁,在拂熙仙石现出名讳之前转头以刀刻下裴非衣三个字一样! 被裴绾青养育的十几年里,她被告诉:火灵根也没关系;做你想做的事;娘亲喜欢你穿自己喜欢的衣服;不是你的问题,是裴家的毛病,若是你能整改,那也是好事……我只愿你自由。 被望苍带大的几十年里,她是战斗狂、是潇洒成性、也是狂妄成魔。 一如望苍所言:“裴家是法修世家,世间也以剑修为主,可你为何不能学你爹降流做个刀修?右手刀不行就左手,左手不行就双手。” “为何裴氏女必须得是纯净无瑕不沾尘埃?你爱上妆、爱衣裙、爱炼毒还是爱散修颠沛自由的修行都没关系。” “随你心意来就好,若是有人给你找不痛快,你就说——” “关你屁事。” 裴非衣说,手腕甩落下砸起一片水花。 幻境之外站立的女人身上,深红的不愁衣上,第一朵红莲谢了。仗天崖秘境的无形屏障,隐隐震动。 …… 无数场景浮云飞鸟般掠过,长大的瞬间,醒悟成长的瞬间。 她看见一年一度的盛宴上,女孩子家们一袭精致白裙,素净淡雅。额上垂落下白水晶的坠饰。 打量的眼神小心翼翼落在她的浓妆、红裙、腰间配的银白长刀。 尽管宴会还未结束,当时的她便被拎走去换白衣丝带、素面朝天。 裴非衣想:那个时候还没有满十八岁,化妆技术已经很不错了呢。后来也有挺多姐妹学她,不错。要的就是自由随心。 她看见望苍的刀面交错着痕迹,那是无数武器与望苍刀交错留下的战绩。 说错了,望苍给那茅山玉中拔出的宝刀起了个奇怪的名字,商昉宝剑。这师傅爹真是脑洞大开。以至于后来,裴非衣也染上了奇怪的取名癖。 “人有魂,器有灵。这是刀的功勋,也是人的战绩。”那时的望苍摸了摸她的头。 还有日常性的被寄仙使带去见长老会那群木头,接着修习打坐,还有久违地和名义上的未婚夫见个面。 据说是因为当年裴绾青强硬拒绝婚姻缠身,自己随意找了个散修结为道侣给裴氏家族带来的阴影。 再度回看这些记忆,裴非衣看着自己嚣张的气势和反应答复,觉得真是爽爆了: “你以为凭什么裴氏对你这么纵容?!” “你娘是天圣灵根,你明白吗!千百年来难求的仙人灵根,她却偏偏和一个普通修士结合,最后还死在雷劫里……你是下一代裴氏女,我希望你明白我们的使命。”模糊的人脸,长老会的服饰,说着同样的话语。 “既然知道我是裴氏女,那就放客气点。不过南宫家族来的赘婿,别在我面前狂吠。”裴非衣睨他。 “你!”对她出言不逊的南宫族人是长老会里扎下根的老顽固,却比谁都把裴氏的荣誉看得重。 这就是妻主至上吧,裴非衣想。 “难道找个道侣,灵根就稀释了不成?” “还是说,雷劫是个温泉浴,你觉得修真界几百千来年又有几个过了化九歌的雷劫?望苍止步化九歌九阶、划开上妙下凡界消失不见后几十年也没见有人触动大雷劫,你行吗?” “你说使命,那本代裴氏女就更想笑了。成仙——如果说有仙人一说,那被号为仙人遗脉的我们,又为何不在仙界在此处?因为,我们失去了成仙的资格?”她刻意这般说。 没有什么能比动摇对方的信仰更能打击人了。 裴非衣看着对方的眼神逐渐迷惘,似乎有什么被动摇。 “失败品,对吗?”她一针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