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貌美万人嫌总被窥伺(快穿)》 1. 权宦的青云梯(一) 《貌美万人嫌总被窥伺(快穿)》全本免费阅读 “督主,陛下召见。”秦安快步进了里间,站定后恭声道。 春寒料峭,许迦叶在室内仍披着狐裘,她抬手示意秦安稍待片刻,垂下眼睫,手指拂过桌上的锦盒。 搭扣一声脆响,锦盒应声而开,露出一截血淋淋的断指。 送来锦盒的属下垂首立于一旁,静候许迦叶的指示。 他斩断那位昔日名崇位尊的薛太傅的手指时,对方酩酊大醉,拖着断腿控诉督主引诱于他,令他泥足深陷、沦落至此。 他斟酌再三,为保小命,还是决定不让那人的污言秽语污了督主的耳朵。 灯火如昼,许迦叶凝眸细瞧,见属下活做得精细,未经提点也知道要取右手大拇指,心中满意,声音轻柔。 “做得不错,处理一下再送去给薛首辅,他一介清贵文人,见不得血腥。” 属下道了一句“督主仁慈”,恭敬领命,小心地拿起桌上的锦盒,行礼告退。 秦安适时递上帕子,许迦叶接过后细细擦拭手指,思绪一时沉凝。 自其族兄薛太傅因遭她报复丢官受刑、落下残疾,这位首辅便恨极了她,竟毫不顾惜自己光风霁月的名声,往她身上乱扣黑锅,暗指今上后宫空置是受她蛊惑。 她分明比谁都希望今上能延绵子嗣,尽快诞下一个小公主,她也好早日送他归西。 罢了,另择他人扶持亦未尝不可。 思及此处,许迦叶起身沉声道:“陛下既召见我,那便走吧。我数次称病,今日若是再不前去,恐怕他要派太医来了。” * 月色西沉,许迦叶出了常宁阁,拥着狐裘缓步而行,几个随行的内侍提灯照着前路。 “督主,注意脚下,这儿有道台阶。”跟在许迦叶身后不远处的秦安快步走上前来搀扶她。 许迦叶停住脚步,试探着伸脚。 秦安感受到她将大半身体的重量放在自己身上,心中有股说不出的滋味。 督主任司礼监掌印兼提督东厂,赫赫凶名能止小儿夜啼,谁能想到黑暗之中她与盲人无异? “更深露重,陛下召见您不知所为何事。”秦安轻声道。 许迦叶沉吟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一路上走走停停,到了养心殿外,许迦叶料想李砚辞应当已极为不耐了,她令随行的人候在外面,孤身一人入得殿内。 殿内地炉烧得极旺,李砚辞的贴身内侍上前相迎,请许迦叶将身上的狐裘脱下来,话说到一半,他一拍脑门子道:“瞧我这记性,您畏冷。” 许迦叶朝声源微微一笑。 内侍被她的笑晃了眼,愣了片刻才道:“陛下等着您呢,备了您最爱的吃食。” 说罢,他快步走出养心殿,掩上了门。 殿中灯火幽微,于许迦叶而言近乎全然黑暗,她明明已极熟悉殿中的布局陈设,仍走得很慢。 李砚辞坐在主位上,见许迦叶睁着黯淡的眼眸缓步挪动,想上前搀扶她,终究还是忍住了,默不作声地将桌上的灯挑亮了几分。 许迦叶站定,躬身行礼。 “先帝在位时,养心殿九九八十一盏明灯照彻。”李砚辞嗓音喑哑道,“朕见不得烛影摇光、辉映厅堂,让你受累了。” 只要一想到许迦叶与他那个喜欢亮堂的皇兄夜夜在灯火映照下耳鬓厮磨,他就恨不得把全天下的灯都烧了。 许迦叶发觉声音并未从正前方传来,这才意识到自己偏离了方向,循声调整位置。 李砚辞心中一恸,不忍顿时压过了妒意,举着灯烛快步走到了许迦叶面前。 灯火摇曳间,他左手手背上的几道伤疤因靠近光源格外显眼,许迦叶视线扫过,没有停顿,微抬起眼看清了他的面容。 仍是那样神姿高彻、爽朗清举,气度高华如古之名士,只一双沉冷的眸子属于君王。 风姿卓绝,就是不当人。 李砚辞亦注视着许迦叶,烛火掩映下,她清丽温雅如明珠生晕,眼尾的旖旎艳色将一滴泪痣衬得略带媚意,温和之中自有一股风流之态,唇色浅淡、略带倦容,又透着几分令人心碎的病气。 如斯之近,两厢对视,她那双冷淡的眼眸中仍旧没有他。 世人皆言,许迦叶外表温润如玉,内里凉薄似冰。可又有谁知道,她并非对所有人都凉薄。 妒意再度升腾,李砚辞凑近些许,身形倾斜之际,灯烛火舌翻滚,在他那双幽静如潭的眸中投下一簇火焰。 “谢侍郎七日前入了诏狱,到现在什么都没有招供,你没有对他用刑。” 许迦叶像是被那骤起的火苗烫了眼睛,垂下眼帘,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质问分毫不让,声音中不露半点儿情绪。 “陛下,谢侍郎机缘巧合下才做了景王的师傅,他不可能随景王谋逆。” 她留谢侍郎还有用,怎么可能因李砚辞一句话说动就动? “朕将此事交给你,不是为了让你替他申冤。”李砚辞沉着眸子打量了她片刻,冷笑了一声,“也是,你有阳奉阴违的资本,先帝到底留给你多少东西,谁都不清楚。” 言讫,他转身回到桌前将灯烛放下,坐回了座位。 光源逐渐远离,许迦叶神情平静,静待黑暗重新席卷。 李砚辞见她毫不动容,像尊无悲无喜的神像,心头骤起一股无名火气。 “既然问不出东西,那便让他死,你舍不得景王,总不会连他的师傅都舍不得。” 许迦叶轻声道:“陛下,臣与景王毫无瓜葛,但谢侍郎也曾教导过臣。” “毫无瓜葛?”李砚辞缓缓阖上了眸子,心中妒火愈炽,“你是朕的内侍,朕竟不知道你与谢侍郎有师徒之谊。他在何处教你,是在先帝宫中,还是在景王府中?” 话刚出口他便后悔了,他抬手碰了碰桌上的汤盅,等了她许久,汤已经半凉了。 罢了,她未必愿意喝他的汤。 许迦叶蹙眉:“陛下何必疑臣?” 李砚辞复从座位上站起,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许迦叶面前,紧紧攥着她的手腕将她 2. 权宦的青云梯(二) 《貌美万人嫌总被窥伺(快穿)》全本免费阅读 许迦叶以为李砚辞会命人杀了她,但他挥退了欲上前制住她的宫人,行至她身边。 “她清醒后不会记得方才的事,以后你就跟着我。” 在李砚辞身边侍候于她而言绝非幸事。 彼时的李砚辞还只是默默无闻的五皇子。 不知何故,太傅薛庭芝看他极不顺眼,动辄以莫须有的理由惩戒于他,连他带进御书房的内侍也要跟着受过。 许迦叶跟在李砚辞身边,不知挨了多少手板,薛庭芝言她“貌妖娆以至惑人”,总是狠攥着她的手腕。 可李砚辞固执地带着她。 一日,李砚辞在放课时把刚被从龙兴寺接回宫中的七皇子李悼推入了湖中,他该受什么责罚自有皇帝决断,薛庭芝先命人把许迦叶拖出去打了二十脊杖。 李砚辞自然不会将她这个小小的内侍放在心上,不知去了何处,并无半句求情之语,亦未曾来看她受刑。 脊杖加身,皮开肉绽,鲜血迸流,许迦叶昏厥数次,终于没了意识,彻底昏迷前,她心中庆幸李砚辞必定不会请人替她诊治,她并无身份暴露之危。 再度清醒时,许迦叶发觉自己身处陌生的宫殿,一个身形颀长的女子坐在她床边,玉质金相、从容弘雅,浅色的眸子如水般柔和:“你醒了?” 见许迦叶面露疑惑,女子温声道:“我路遇薛太傅抱着你往养心殿走,他说你伤得太重,没办法在宫里当差了,想替你向父皇求个恩典,接你出宫疗养。 “我观你伤得那样重,他还抱着你走动,你虽昏迷着,对他却很是抗拒,担心他言语有不实之处,便救下了你,把你带回了建章宫。” 建章宫,原来她是元宸公主李乐衍。 许迦叶心有余悸:“就是他命人杖责于我,他把我要去是想折磨我。” 李乐衍轻抚许迦叶的头发安抚她,嗓音低沉而温柔:“别怕,我会保护你。” 许迦叶将李乐衍的衣袖紧紧攥在手心,心神略微平复后,她察觉到伤处传来的冰凉,朝衣襟摸去。 李乐衍用骨节分明、修长有力的手包裹住了许迦叶的手。 “别担心,张太医为你把脉后耳语告知我你是……我便屏退左右,命心腹宫女给你上了药,张太医是我母亲留下的人,他也会为你保密。” 许迦叶微微阖上眼,她自腰部以下全然没了知觉:“殿下,我还能站起来吗?” 受脊杖者,十人九残。 今日之仇她记下了,来日必报! 李乐衍握着她的手紧了紧,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以后你便留在我身边。” 世人皆厌她,公主却怜她,她待在公主身边,终于有了喘息的余地。 可好景自来不长,许迦叶在建章宫中养了九天伤,第十天时,李砚辞带着一身血腥气闯了进来,微跛着脚扑到她床边。 李砚辞为争夺许迦叶与公主再三争执,闹得满城风雨,太宗闻听此事,申饬公主不应屈身为奴婢上药,命李砚辞将许迦叶带走。 许迦叶不明白缘何会有这般误会,公主说为她上药的是宫女。 李砚辞最终还是把她带回了永和宫,被抬出门时,许迦叶听到殿中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 * “咔擦——” 汤盅砸落在地,汤汁四散飞溅,许迦叶因眼疾对声音极度敏感,身体不受控地抖了一下。 李砚辞依旧背对着她,垂着头,抬脚踩上了地上瓷器的碎片,低笑了数声:“既非先帝,又非景王,呵呵,朕怎么把那个死人给忘了?” “陛下慎言!”许迦叶声音骤然沉冷,蕴藏着抑制不住的怒意,“公主为国捐躯,以军礼下葬,陛下岂能出此轻慢之语?” 李砚辞没想到向来以温和示人的许迦叶竟也有这般声色俱厉的时候,比起不甘,心中更多的是懊悔。 他明知她将李乐衍看得那般重,何苦说那样的话伤她? 她的身体…… 令他担忧的事还是发生了,许迦叶许是气急攻心,一时间气息不稳,身形摇晃,捂着胸口剧烈咳嗽起来。 “臣……咳咳……臣请告退。” 她行了一礼,不待李砚辞回应,踉跄着朝门的方向摸去。 李砚辞快步上前搀扶她。 许迦叶甩不脱李砚辞的手,停住脚步冷声道:“陛下,臣只是眼睛不好,不是瞎了,也还能走得动路。” 李砚辞闻言几如摧心剖肝,不敢再刺激她,惘然若失地松开了手,沉默地注视着她远去。 许迦叶出了殿门,守在门外的秦安见她脸色煞白、眼神涣散,忙上前扶住了她。 许迦叶倚靠着他,颤抖着手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 “督主。”秦安小声劝道,“您莫要再吃这药了。” 许迦叶置若罔闻,她手抖得拿不住瓶身,抬手将其塞进了秦安手中。 秦安轻叹了一声,从中取出一枚暗红色的丸药喂给了她,身旁候着的内侍立刻将惯常备着的水递到她嘴边。 许迦叶就着水将药咽下,闭目歇了片刻,很快便恢复了力气。 她用眼神示意秦安松开搀着她的手,站直了身子,神情复归平静,缓步朝院外走去。 随行的内侍迅速跟上,手中提着的灯在黑沉沉的夜中化作几个飘忽的光点。 行至中途,许迦叶低声命人将谢侍郎转移至别处。 谢侍郎昔日与公主交情甚深,于她而言既是公主的遗物,更是一枚不可多得的棋子,她不可能舍弃他。 秦安轻声道:“督主,景王数度邀您相见,不如顺了他的意,把谢侍郎交给他安置。” 许迦叶缓缓摇了摇头:“我信不过李悼,将谢侍郎送往北境吧。” 昭贵妃在诞下李悼后血崩而亡,太宗认为他克死了母亲,对他爱恨交集。 昔年李砚辞将他推入湖中,太宗却对他这个受害者更加严苛,剥夺了他前往御书房受教的资格。 元宸长公主怜悯胞弟,请挚友谢侍郎前去教导他,谢侍郎由是与李悼结下了师徒的情分。 可李悼为人乖戾,性情难以捉摸,未必将这段情分放在了心上。他知晓她对谢侍郎的看重,也许存着用其牵制她的心思。 而北境有公主的旧部,谢侍郎去了那里可以做她的钉子。 秦安道:“也是,您阻景王就蕃,他前些日子亦上书附和薛首辅劝陛下选秀的奏折,只是未像他那样暗讽于您。” 许迦叶眉头微蹙,她不是什么好人,但李砚辞也绝非明君,他暴戾恣睢、大兴刑狱,视是非公允如无物,视谏诤之臣如仇雠,视天下百姓如鸿毛。 薛柏清被致君尧舜的志向迷了眼,看不清这一点,只瞧见了她这个“阉人”弄权。 路上歇了数次,许迦叶回到常宁阁时,夜色已浓如墨染。 秦安为她脱去了狐裘,递给宫人令其收好。 许迦叶移步至屏风后换了寝衣,走到榻边坐下,眉眼间难掩疲倦之色。 秦安立刻将她整个人笼在了被子里,递给她一个汤婆子,恭敬道:“督主,不如把张太医请来吧。” 许迦叶温声道:“不必了,你下去休息吧。” 秦安遵命退了出去,心中实在放心不下,将外间的内侍遣退,自己代为守夜。 夜半时分,狂风呼啸,门窗吱呀作响,不过片刻功夫大雨便倾盆而下,雨点敲打在屋檐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秦安担心雨声盖住了许迦叶唤人的声音,因而格外注意,他竖起耳朵,依稀听见里头确有动静。 他撩开帘子,轻手轻脚进了里间,望见床上的许迦叶时不由吃了一惊,她脸上泛着病态的酡红,浑身上下都被汗水浸湿了,一口气无论如何都上不来,急促地喘|息着,像是快要溺毙在被子里。 他快步上前探上许迦叶的额头,被烫得缩回了手。 许迦叶双目紧紧闭着,神情凄惶,口中发出细碎的梦呓:“殿下,回来,不要去……殿下……” “督主!”秦 3. 权宦的青云梯(三) 《貌美万人嫌总被窥伺(快穿)》全本免费阅读 就在此时,当值的十几个太医随刘采鱼贯而入,张太医也在其中。 李砚辞听到身后的动静,动作顿了顿,抬手摩挲了一下许迦叶的嘴唇,紧接着站直身体,转身把瓷瓶抛给刘采:“让他们看看这药的成分与效用。” 刘采将药丸分发下去,太医们观察色泽、低头嗅闻,再抬起头时,不由面面相觑。 张太医混在其中默不作声,陈太医恭敬回道:“启禀陛下,此药能麻痹神经、缓解痛楚,短时间内激发人的生机,令人病痛全消,但却是涸泽而渔,恐会伤及根本。” 李砚辞呼吸一滞,默然半晌,再开口时,声音滞涩无比:“伤及根本……会有多少损害?” 陈太医沉吟道:“这就得看病人的身体状况了。” 李砚辞冷厉的眼神扫向张太医,抬手虚指了一下:“你来答。” 张太医神态自若,自一众同僚中缓步走出,向李砚辞行了一礼:“启禀陛下,只要好生将养,便无大碍。” 李砚辞略松了一口气,但目睹张太医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还是心头火起,寒声道:“你医术既如此高明,便看看能不能治好自己吧,来人,把他拖出去杖责三十。” 许迦叶闻言命秦安扶她起来,张太医于她大有用处,万不能折在这里。 秦安见她脸上的潮红仍未消退,低声求她好好歇着。 李砚辞走到许迦叶床边,俯下身按住她的肩膀,手指摩擦过她左侧锁骨下方被烧成了糜艳红色的花瓣形胎记,咬牙切齿地道:“你怎么就是学不会顾惜自己。” 李砚辞手指擦过的力道不重,却令许迦叶的身体轻颤了一下。 他取下她额头上的巾帕,从冰盆里取出一条新的替她换上:“人都烧糊涂了,还不消停。” 许迦叶没听见张太医挣扎的响动,侧头望过去时只依稀瞧见影影绰绰的影子,却仿佛能想象到他被人擒住仍慢条斯理地整理衣摆的模样,不由心生无奈。 她轻喘了几口气,淡声道:“臣能活到如今全仰赖张太医,陛下想要的东西……臣死后自会奉上,陛下何必急于要臣死。” 先帝李蕴和的生母身份低微且早逝,宫人们拜高踩低,是公主在太宗面前为这个大皇兄美言,使太宗发现了他的才能,多有关怀。 先帝感念公主的恩情,将她视作公主的遗属,时常召见照拂她。 李砚辞总是疑心先帝把暗地里的势力留给了她,她干脆借此吊他的胃口。 李砚辞见许迦叶侧过头将刚摆好的巾帕掉了一半在枕头上,为了区区一个太医动辄将“死”挂在嘴边,险些气笑了。 “气都喘不上来了,还要保这个、保那个,难道你的人朕动不得?早先便有人去传,说是已在路上了,却和其他人一道来,可知是个不尽心的,你还护着他。” 可他到底还是沉声对宫人道:“不必打了,把他拖到朕瞧不见的地方,别来碍朕的眼。” 顺了她的心意又能如何?病恹恹的还要劳神,像什么样子。 他想要的东西,她得活着才能给。 “让他们走吧,这药不能和别的药一起吃。”许迦叶轻声道。 李砚辞闭了闭眼。 李乐衍一开始便知道了的事,许迦叶千方百计瞒着他,他一直在等她敞开心扉,没想到她打算瞒到他死。 他的退让怎么就没了尽头。 李砚辞到底没有拗过许迦叶,让太医们退下了。 再回头时,见她半睁着眼,累极了也不敢睡,他心中觉得无趣得紧,这十年光阴在他们之间什么都没留下,她像防贼一样防他。 罢了。 “朕走了。”李砚辞自嘲地笑了一声,转身离去,衣袂翻飞,似落叶委顿于地。 听到脚步声渐渐远去,许迦叶提着的心放下了,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翌日,日上中天,她才堪堪转醒,勉强有了起床的力气。 秦安听到许迦叶在里间唤他,立时捧着面盆掀帘而入,扶着她坐起来,伺候她洗漱。 他低声劝道:“您才病了一场,应当多歇歇。” 许迦叶眉眼间还透着疲倦,她用帕子把脸擦干,将其随手搭在盆沿上,轻声道:“时近晌午,已经歇够了。” 自数月前开始服用那药丸,她已少有缠绵病榻的时候。 秦安适时递上瓷瓶和水,许迦叶取出药丸吞服,顿觉身上松快了不少。 “谢侍郎那边如何了?”许迦叶将瓷瓶和茶杯递给秦安,移步至屏风后更衣。 秦安回道:“他已回家中收拾了细软,想在临去北境前再见您一面,说是有极重要的东西要给您。” “那就定在今日吧,清水河上找一艘游船,只我们的人上去便可。”许迦叶沉吟道。 因着晚间有宴会要参加,许迦叶衣着稍显正式,三襕贴里外搭一层绛色外袍,系了一条织金鸾带,腰间佩着从未离身的和田玉镂雕团花纹香囊球。 她从屏风后缓步而出,又从秦安手中接过瓷瓶,塞入衣袖,向门外走去。 “近来为了削藩一事,各处都闹将得不成样子,我久未出宫,今日正好出去透透气。” 秦安紧走几步,将狐裘披在许迦叶身上,帮她把带子系紧。 许迦叶出了常宁阁,于宽阔宫道上抬头望去,春阳悬于当空,浓云叆叇,为其罩了一层厚实细密的纱,本就气息微弱的阳光被纱束缚,落在巍峨宫墙、冰冷琉璃上时,几近奄奄一息。 一阵风吹过,她的衣摆随风飘动,秦安忙调整站位替她挡风,她抬手示意不必,大步向前走去,层层宫阙在视野中倒退,逝水般东流而去。 许迦叶一路行至承明宫附近,随意一瞥,便瞧见数十个内侍或踩着梯子、或拿着杆子,正在摘宫道两旁高悬着的紫檀六角宫灯。 地上已摆了两排,有几盏可能是取的时候不小心,已经损坏了。 刘采静立在原地,居中指挥。 摘几个灯按理讲算不上大事,但他心里直打鼓,初春的天气,他都没怎么走动,却已出了一脑门子的汗。 老远瞥见许迦叶走了过来,他心下一沉,坏了,正主来了。 许迦叶迈步上前,语气和缓:“这灯碍着谁了?何必费事取下来。” 刘采一时间嗫嚅难言。 他真想说这灯是先帝爷为您挂的,那就大错特错,把陛下碍得都睡不着觉了,但这话是他能说的吗? 许迦叶也不逼他,走至损毁了的宫灯前,小心地将其拎了起来,秦安立即上前帮忙托着。 许迦叶神情恍惚了一瞬。 记忆中,李蕴和眉眼含笑:“朕夜里才能得空召见你,你眼睛不好,没几盏灯照着,皇妹大抵会很惦念,不要拒绝,把这些灯当作是她为你挂的吧。” 自那天起,承明宫至养心殿这条路上便挂上了比别处明亮数倍的灯。 许迦叶眸色微暗:“既然觉得这些灯碍眼,便都送到常宁阁去吧。” 刘采这下不得不开口了,伸脖子是一刀,缩脖子也是一刀,他这心脏禁不起折腾,不能老悬着:“督主,陛下有命,这灯得带回去……” 许迦叶声音渐冷:“已经说过的话,我不想再说第二遍。” 刘采欲哭无泪,咬了咬牙道:“我这就遣人给您送过去。” 误了陛下的差至多被拖出去打一顿,得罪了督主那可是真的会死啊! 许迦叶微一颔首:“他若真要因这一点小事治你的罪,你就告诉他这是我的意思,要罚便先来罚我吧。” 言讫,不待刘采回应,许迦叶拎着那顶破损的宫灯走远了。 直到出了宫,许迦叶仍将那盏灯拎在手里。 秦安劝道:“督主,让我拿着吧,仔细手疼。” 许迦叶本想说无妨,但确实有些力不从心,便把灯递给了秦安:“让他们拿去修一修。” 秦安领命,招呼暗处随行的人将灯带去修缮,又让人驾马车跟在后头,一会儿许 4. 权宦的青云梯(四) 《貌美万人嫌总被窥伺(快穿)》全本免费阅读 许迦叶温和的声音传来:“北境路遥水远,望君珍重。” 谢道彰心下了然,公主临终前竭力部署,为许迦叶与北宁军搭线。 这么多年来,他们彼此间的联络往来、利益输送大抵从未断绝,但北境终究路遥水远,许迦叶需要一个代言人就近把控北宁军。 他正色道:“愿不惜此身为掌印效力。” 许迦叶得到了满意的回复,声音愈发柔和:“你曾与我有半师之谊,按理来讲,我该称你一声先生才对。” “公主亲自教导您,我不过是担个虚名。且昔日我对您心怀偏见,并未倾囊相授,当不起这一声‘先生’。”谢道彰抬眸,见许迦叶神色平静,不由问道,“掌印就不好奇我为何会对您心存偏见吗?” 许迦叶淡然一笑,她早已习惯了被厌憎,没那个精力去追究缘由。 谢道彰从身旁拿起一轴画,递给许迦叶:“那时我觉得掌印与公主的情谊有悖伦常,恐怕会给她招来祸患。” 许迦叶听到“招来祸患”这四个字,接过画的手不由颤抖了一下。 “不恰当的爱慕与亵渎无异,我对公主并无亵渎之心。” 谢道彰神情复杂地注视着许迦叶将画打开:“我也是那一日才知道,您并未与公主踏出那一步,甚至未必知晓她的心意。” 许迦叶凝眸望向画卷,萧瑟的枯枝上,两只喜鹊互相依偎着,有一只睡着了,另一只轻轻凑上去啄吻它的脸颊。 前朝崔白曾作《双喜图》,隐喻福康公主与内侍梁怀吉旧事,谢道彰的这幅画便是借用此典。 她阖上眼,不敢再看。 谢道彰思绪飘远:“那日我无意中看到了这一场景,您伏在桌上睡着了,公主示意我噤声,缓步上前对我说:‘你擅画,请将方才所见画下来,让我留个念想吧。怀着无法诉诸于口的爱意是痛苦的,那么至少诉诸笔墨’。” 许迦叶默然。 谢道彰继续道:“公主说:‘阿叶睡得很浅,所以我只能吻得很轻。’掌印,我曾庆幸你们并未互陈心意,如今却为之扼腕叹息,斯人已逝,这幅画便给您留作纪念吧。” 许迦叶低垂着头,过了半晌才道:“一路顺风。” 这是在送客了,谢道彰长叹了一声,起身行礼告辞。 画卷就那样展开放在桌上,许迦叶并未将其收起,却也不敢注视。 昔年公主为了明诚与太宗抗争,她以此为契机激发她的权欲,力劝其入军中占夺嫡之先机,这成了她的亡故之因。 公主薨逝的那段时间的记忆已有些模糊了,许迦叶颤抖着手,握住了腰间系着的空空如也的香囊球。 “阿叶,你不是说我合的都梁香好闻吗?”公主带着笑意贴近,将香囊系在她腰间,“以后你只许佩我制的香。” 许迦叶抬眸望向画上的鸟儿,视线轻缓,像是怕惊飞了它们。 “殿下,你的香已经用完了啊。” * 李砚辞将腰间的玉佩扯下,狠狠掷了出去,梅枝之上,鸟雀惊飞。 刘采匍匐在地,身形颤抖不已:“请陛下息怒。” 李砚辞理了理衣襟,声音低沉:“朕没有动怒。朕还未御极之时,曾在冬日于庭中作剑舞,剑气鼓荡,梅枝上的雪簌簌而落,梅枝亦被剑锋所伤。 “迦叶见了,轻声道:‘梅花初绽,损毁了实在可惜。’她是惜物之人,惜的也只是那些灯。” 而不是与李蕴和的旧情。 许是觉得这样自欺欺人实在无趣,李砚辞缓缓闭上眼,终是自嘲地笑了一声:“你是不是也觉得朕很可笑?” 刘采立刻颤着声线道:“奴婢不敢。” 李砚辞默然,他大抵是这世上最为可笑之人。 他的心思向来细腻幽微。 十年前,他被父皇安排在李悼身边的暗卫带走,跪在养心殿受责罚。 凭远超常人的耳力,他听见了内侍低声向父皇禀报李乐衍屏退宫人亲自为许迦叶上药之事。 她受伤了?他立时便想到了薛庭芝,一时间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 他窥视父皇的神色,料想他大概觉得李乐衍对许迦叶怀着不可言说的感情,可他却起了另一种疑心。 这疑心后来渐渐发酵,亦有了更多证据。内侍难免被难言的异味所困,可许迦叶身上总是没有味道的。 她那样病弱,身上却连药味都没有,只曾佩过许久带着禅意的都梁香,后来也不见她用了。 这于内侍而言是不同寻常的。 他曾为自己的敏锐喜悦过,可这份敏锐后来却带给他无尽的痛苦。 李蕴和即位后命他移居离养心殿更近的承明宫,许迦叶夜半时分从养心殿回来,眼圈时常泛着红,如同被雨打了的花枝。 她的品阶越来越高,李蕴和命人在承明宫至养心殿的路上挂满了宫灯。 那时他发誓要弑兄夺位,他以为这是救她于水火,现实却扇了他一个巴掌。 李砚辞的声音轻得如同一声叹息:“李蕴和逼迫她,她竟念着旧情,难道以势相胁,也能得她感念挂怀吗?” 可他不忍啊。 许迦叶已经那样可怜。 他可以等,总有一天,她会愿意爱他。 她是爱过他的,这个世上本无人爱他,他罪孽深重,憎恨自己的母妃,憎恨世间的一切。 可许迦叶将鞭子缠在了母妃的脖子上,宽恕了他。 如果内侍可以反抗主子,那么孩子为何不能怨恨母亲。 是她恕他无罪。 “起来吧,别跪着了。”李砚辞又望了一眼梅枝,转身走进殿中,“她出宫去了?昨夜病得那样重,怎么这般不顾惜自己。” 刘采连忙起身赶上去,说道:“今日宫中设宴,想必督主快回来了,说不定已经进了宫门了。” 刘采见李砚辞坐在案前批起了奏折,小声吩咐宫人将被李砚辞丢到院子里的玉佩寻回来。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李砚辞从案上抬起头,说道:“去派人瞧瞧她回来了没有。宴会的单子你看了吗?丁子香淋脍、拨霞供和长生粥是一定要备上的。” 刘采恭声道:“陛下且放心,除了这几样,还备了洗手蟹和螃蟹清羹。” 这也是许迦叶爱吃的。 李砚辞蹙眉:“螃蟹性寒,都去了吧。” 许迦叶爱食蟹,可贪多难免会坏了身子,更何况她才刚病了一场。 5. 权宦的青云梯(五)【改文,请向前翻一章】…… 《貌美万人嫌总被窥伺(快穿)》全本免费阅读 许迦叶扫了薛柏清一眼,又坐了回去,既然他愿意找气受,那她就却之不恭了。 “谢阁老关心,我夜夜酣然入梦。倒是你,等会儿能吃得下席间的饭菜吗?” 薛柏清蹙眉,一字一顿,嗓音清冽:“子安毕竟曾为太傅,你做得太过了。” 许迦叶唇边扬起浅淡的笑意:“昔日之太傅,今时之罪臣。泥地里的东西,自然随便人踩。” 就如同当年的她。 薛柏清缓缓阖上眸子:“他有何罪?不过是受奸佞构陷。你若恨我,可以冲着我来。” 许迦叶被暗讽也不动怒,语气仍旧温和:“阁老虽是薛庭芝的堂弟,却还没有我了解他,他这个人最喜牵连。你位高权重,他如今不过一介白身,受我迁怒替你挡灾是应该的。” 薛柏清略一思量许迦叶的话,骤然睁开眼望向她:“他曾迁怒于你?” 薛庭芝曾官拜太傅,许迦叶自幼便是陛下的内侍,在御书房中因被牵连而受责罚并非意料之外的事。 许迦叶讶然:“如此大快人心之事,他竟未同你讲过?” 薛柏清语气急促:“他对你做了什么?” 许迦叶默然片刻,倒也不必如此迫不及待:“你回去问他吧。” 薛柏清自觉失态,收回看向许迦叶的目光,敛去了眸中神色。 气氛一时间陷入沉默。 就在此时,两个内侍快步走进来请大家赴宴,许迦叶没有理会薛柏清,顾自站了起来,带着秦安往正殿去了。 许迦叶来到位置上坐下,将画递给秦安:“妥帖收好。” 秦安小心地接过画卷,低声禀报方才得知的消息:“今日景王称病了。” 许迦叶微一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 约莫过了半刻钟,李砚辞着一身织金云纹玄色蟒袍驾临入席,众臣皆起身行礼,李砚辞令众人平身,刘采高声宣布宴会开始。 先是君王赐酒,许迦叶接过由刘采亲自奉上的酒,垂眸打量了一眼,不由眉头轻蹙,视线扫过为其余大臣奉酒的宫人们手中的酒杯,轻声道:“陛下穷困至此?” 刘采不禁汗流浃背:“陛下这是担心您的身子呢。” 许迦叶也不为难他,随手将装着鹿梨浆的斗彩酒杯放到一边,示意他可以回去了。 哪怕用茶来糊弄她呢? 李砚辞在御座上遥遥注视,见许迦叶没有要喝的意思,对快步走回来的刘采道:“她生气了?” 刘采忙道:“未曾,想必督主心中也感念陛下记挂着她。” 李砚辞斜睨刘采一眼,他又不是没长眼睛,用不着他诓他。 李砚辞举杯邀群臣共饮,看见许迦叶端起酒杯抿了一口,这才满意,鹿梨浆与许迦叶夏日极爱喝的赤露饮味道相似,他又榨取调制了数次,必能讨得她喜欢。 许迦叶低垂着眼睫将酒杯放下,真难喝,她记得前朝有个下场不怎么好的权宦最喜鹿梨浆,这是在敲打她? 筚篥演奏的《万寿永无疆》响起,宫人们有序地上菜。 许迦叶瞥了一眼菜色,好几样是她平日里格外钟爱的,今天却没什么胃口,她随意夹了一筷子送到嘴里,百无聊赖地看起了舞乐。 就在此时,一个内侍火急火燎地跑了进来,因情绪过于焦急甚至控制不好音量:“陛下,宁王自戕了!” 场中气氛顿时一凝,刘采在李砚辞的眼神示意下吩咐北教坊司的人停止演奏。 乐声渐息,坐在许迦叶对面的薛柏清起身恭声道:“陛下,臣以为宴会不适宜再继续举行了。” 李砚辞沉吟片刻,正待开口,却听许迦叶说道:“陛下,自古以来没有皇帝为藩王服丧的道理,更何况宁王是畏罪自戕,依臣之见,不必大动干戈。” 薛柏清寒冰般的视线扫了过来。 许迦叶对他微微一笑,侧过头低声命秦安速速让底下的人将事情的始末呈递上来,此等要事定会先开小朝会商议,她要占住先机。 李砚辞凝神注视许迦叶片刻,说道:“接着奏乐吧。” 薛柏清在许迦叶对着他微笑时便已别开了眼,此时敛着眉眼道:“宁王何罪之有?无非是奸佞构陷。” 这是他今天第二次说这句话了,可他明知许迦叶恣肆无忌、血债累累,却不敢看她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睛。 户部尚书兼内阁大学士裴行知立刻声援许迦叶:“ 6. 权宦的青云梯(六)【改文,请向前翻一章】…… 《貌美万人嫌总被窥伺(快穿)》全本免费阅读 薛柏清有意无意地掠许迦叶一眼,眸中不露分毫情绪。 李砚辞虽未见过齐妙微,但场中古怪的气氛和众人望向许迦叶的隐晦目光让他意识到了什么。 他亦将视线落在了许迦叶的脸上,打量她的神色。 许迦叶神情未变,但心中早已五味杂陈。 她是见过齐妙微的,这是一个真正的才女啊,诗词歌赋无所不通,极擅策论,曾有“才堪东华门”的美名,是真正的女中诸葛,宰辅之才。 在座衮衮诸公,有谁敢言自己的才华必定能胜过她? 许迦叶别开眼,不忍看齐妙微那隐含屈辱的眼眸,更不敢显露丝毫惋惜之色,若她看到了,想必会更痛。 昔日对话犹在耳畔。 “阿叶认为谁能做我的女宰辅呢?” “何静姝才过屈宋,女中光华。齐妙微年纪虽幼,但已有聪慧之名,未来可期。” 公主莞尔一笑:“阿叶你呢?你不想做我的宰辅吗?他们都很好,但都不是你,在我心里你才是最好的。” 殿下啊,何静姝连丧两女,抑郁而终,你的阿叶成了于阴诡之处搅动风云的脏污屠刀,落得满身泥泞。 未来可期的齐妙微不负所望,有了出将入相的能为,如今却被家族裹挟着于殿中献舞。 殿下,闭上眼,不要看。我想让你看的不是这个,再等等,再等等我。 李砚辞见许迦叶神色不起半分波澜,他心头顿生无力之感,越看眼前的舞蹈越觉得碍眼,冷声道:“庸脂俗粉,舞姿平平,不要跳了。” 翩然舞动的众女闻言动作一滞,瑟缩着下拜。 齐妙微亦跪下了,只腰背挺得笔直。 众官员皆是吃了一惊,但转瞬之间又了然了,不由在心中感叹齐允申真是大胆,明知陛下被许迦叶吃得死死的,还敢当着这个辣手权宦的面给陛下献美人。 这不是茅房里打灯笼——找死吗? 不用许迦叶出手,陛下这个惧内的就得先削你。 “咔擦——” 瓷器碎裂的声音响彻殿内,众人抬眼望去,只见许迦叶桌上的斗彩酒杯被她掷在了地上。 齐允申目光恳求地看向次辅徐法胜。 徐法胜示意他不要担忧,低声道:“虽未能成事,但你女儿我还是护得住的,许迦叶难道还能污蔑一个内宅女子造反吗?” 齐允申眼泪都快掉下来了,那他呢? 若妙微真能入宫为妃甚至为后,牢牢抓住陛下的心,成功诞下子嗣,许迦叶自然不足为惧。她是内相、厂督又如何?权势滔天却被皇帝一杯毒酒送了性命的宦官古往今来不可胜数。 在他想来,许迦叶不过是个蛇蝎心肠的阉人罢了,陛下总得找人开枝散叶。妙微心地纯善,才貌双全,求娶之人能将门槛踏破,他以为陛下必会对其一见倾心,没想到却赌输了。 他完了。 李砚辞见许迦叶将酒杯摔了,心中不由涌起淡淡的希冀。 在他目不转睛的注视下,许迦叶霍然而起,走到了齐妙微身边。 齐妙微对许迦叶的残忍手段素有耳闻,身形不由轻颤了一下。 许迦叶心下一声长叹,收回了伸到半空中的手:“起身吧,你们都起来。” 众女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许迦叶将目光转向上首的李砚辞,语气一如既往的柔和,眸子却冷得像冰:“陛下昔日曾于庭中作剑舞,在臣看来远逊于今日的翘袖折腰舞。” “放肆!你岂敢将陛下与舞姬作比?”六科给事中谭言高声质问。 不少人面露震撼之色,不是为许迦叶的言论,而是为谭言的勇气,刚调到京中的言官就是不一样,没在玉面修罗手里吃过苦头,说遗言的声音都比别人大。 用得着你维护陛下的威严吗?没见陛下气得脸都青了,也没有出言呵斥哪怕一句? 李砚辞攥紧了手中酒杯,心中的苦涩难以言表。 他在庭中舞剑,许迦叶怜惜被剑斩落的梅枝,他故作认真地向梅树道歉,她便笑了。 她在他面前少有露出那样真心的笑容的时候,他以为那是他们的美好回忆,没想到这回忆只有他一人珍藏,她非但没有放在心上,还随意地将其变作刺痛他的利剑。 她连舞姬都怜悯,为何唯独不怜他? 许迦叶忽略了谭言的声音,向李砚辞行了一礼:“臣请告退。” 言讫,她示意众女跟着她一起离开,转身朝殿外走去。 “不许走!朕命你站住。”李砚辞沉声道,见许迦叶没有要停步的意思,他阖眸深吸了一口气,“如果朕向梅树道歉呢?” 她才吃了一口菜,身体怎么受得住?还是先将人哄回来。 许迦叶脚步一顿,敛去了眸中的复杂之色,声音平静:“臣不懂陛下的意思。” 李砚辞怔了一瞬,俄而自嘲地低笑了起来,原来她已经忘记了啊。 她的脚步是不会为他停留的,她的心也不会。 许迦叶终究还是消失在了视线尽头,李砚辞将目光转向或如鹌鹑般垂首,或虚着眼故作神游的众臣,心间恶意丛生,这些人不知在心底如何笑话他,不如把他们杀干净算了。 所有人都该死,他也该死,若他死了,许迦叶总会为他流一滴泪吧? 下辈子他要当李乐衍、李蕴和、李悼、教坊司的舞姬,当谁都好,哪怕是成了那被剑斩落的梅枝,她也会愿意为他叹息一声。 他不愿再做李砚辞了。 * 许迦叶走出殿外,遣退了舞姬们,示意身后亦步亦趋跟着的齐妙微上前来与她并肩而行。 “舜发于畎亩之中,傅说举于版筑之间,后之视今,亦犹今之视昔,不知你能否将今日的经历当作尝胆卧薪?” 齐妙微斟酌再三,鼓足勇气说道:“必不负掌印所望,请问您为何帮我呢?” 许迦叶步履从容,语气温和:“你觉得如今的世道怎么样?” “奸党横行,蒙蔽圣聪,动辄掀起大狱,忠臣清流断绝前路。削 7. 权宦的青云梯(七)【改文,请向前翻一章】…… 《貌美万人嫌总被窥伺(快穿)》全本免费阅读 许迦叶摇了摇头,本就是捏造出来的东西,哪有什么十成十的妥帖:“销毁了吧,先不谈栽到谁的头上。” 宁王虽死了,但想用他做筏子的人不计其数,到时候谁若是不长眼地撞上来,谁就当这个背锅的,没有便算了。 秦安心领神会。 东厂办案,愿意为你捏造证据那是给你面子,但实物摆在那儿难免被有心人钻了空子,不如弄成真正的“莫须有”,也许有、本应有,后来被人毁了。 谁为宁王喊冤,谁想为他翻案,谁就最有可能是销毁他造反明证的人,帽子一带,连新的罪名都不用罗织了。 树下谈了几句,天色渐暗,许迦叶本打算去侧殿歇一歇,抬眼便看见刘采小步跑了过来。 “督主,您回阁中用餐吧,陛下说今日不议事了。”刘采气喘吁吁地道。 阁臣们再三劝谏,可陛下的脾气上来了谁都拦不住。 许迦叶眉头微蹙:“怎么回事?” 在场的人那么多,刘采也不隐瞒:“陛下说,宁王死便死了,有什么要紧。” 难道还要朕给他陪葬不成? 后面这句他不敢说出口。 许迦叶不由沉默了,这样的君王在上,她这个佞臣何愁日子不舒坦。 她今天也乏了,正好回去歇着。 回了常宁阁,许迦叶先是沐浴了一番,然后便穿着中衣坐在卧房的榻上看书,画卷被她放在身侧,紧紧挨着她。 秦安奉上一杯茶:“督主,我这就去为您传饭。” 许迦叶摇了摇头,轻声道:“你待在我身边多久了?” 秦安道:“回督主,有四年了。” 许迦叶目光渐渐飘远:“四年了啊,已过去很久了。” 公主就是四年前离开的。 许迦叶将目光转向秦安,笑着道:“你刚来我身边的时候便很能体贴我的心意,那时我还说,你就像是已伺候了我许久一样。” 关心她是好事,可她不喜旁人做她的主。 秦安本应说些什么,可他张了张嘴,却发觉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督主以为那是他们第一次相见,可那时他确实已在她身边伺候了一段时间了。 * 建元初年,秦安从司设监被调至虞王李砚辞身边当差。李砚辞那时已经开府,但刚继位的建元帝疼爱这个皇弟,将他留在宫中,赐居承明宫。 来教秦安规矩的是在李砚辞身边伺候多年的刘采。 刘采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点了点头:“你以后便侍奉那一位吧,你要把她当成唯一的主子,这是殿下的原话。务必记住,进去以后,公主、殿下、死、薨、葬礼这几个字眼是绝对不能提的。” 秦安恭敬地应下了,心想,那一位是哪一位呢? 刘采叹息了一声,带着他进了寝殿。 李砚辞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低垂着头,目光片刻不离床上的人。 刘采走到他近前说道:“主子,奴婢将人带过来了。” 李砚辞这才抬起头看了刘采一眼,紧接着将目光便扫向了秦安。 虞王默默无闻、才学不显,但宫人们时常偷偷谈论他那如明月般高华的风仪,秦安心中对其早有预设,因而很是吃了一惊。 这位殿下现下精神萎靡、神色憔悴、眼里满是血丝,已毫无仪容可言了。 李砚辞道:“听闻你的父亲有癔症,你照顾过他吗?” 秦安恭敬回道:“启禀主子,我曾照顾过父亲三年。” 后来父亲去世,母亲改嫁,他才入了宫。 入宫时家人的病史大多也要查验并记录在册,由于他父亲的病在族中并无先例,他才侥幸得以通过考核。 李砚辞微一颔首,回过头去不再言语。 秦安这才有机会打量床上的人,她美得令人恍惚,披散在枕边的发丝被拢得整整齐齐,远比殿下自己的头发要齐整得多,呼吸很平稳,但眼睛并未阖上,而是毫无生气地盯着床顶。 床边有人在说话,她却没有半点儿反应,李砚辞去牵她的手,轻轻移动她的胳膊时,她的关节处都是僵硬的。 李砚辞命刘采退下了:“她不喜欢人太多。” 秦安有些忐忑地站在床边,床上的应该就是“那个人”,可殿下似乎没有要将伺候的活儿假手于人的意思。 就在秦安暗自思量之际,李砚辞轻声道:“她渴了,去倒杯水。” 秦安将水端了过来。 李砚辞用手轻柔地抬起床上的人的后脑,将水递到她嘴边,轻声诱哄她张嘴,半晌后,他无奈地道:“只喝赤露饮怎么行呢?” 他长叹了一声,又命秦安倒一杯赤露饮过来,床上的人这才张开了嘴,李砚辞抚了抚她的发丝:“真像个小孩子。” 此后的数天,秦安都和李砚辞一起照顾床上的人,还从他的低喃中知道了她的名字——许迦叶。 这位殿下就像是许迦叶肚子里的蛔虫,知道她什么时候渴了、饿了,什么时候想要安静一些,什么时候愿意听周围的人说说话。 为许迦叶洗澡的是一个哑了的宫女,李砚辞总是在屏风外等着,卡着点将身上还蒸腾着热气的人拢在怀中,轻柔地放在床上。 温柔、细腻,这便是秦安对李砚辞的全部印象。 直到有一天,有一个宫女进入殿内,行了一礼后对李砚辞道:“殿下,淑太妃想要见您一面。” 空气霎时间凝固了。 李砚辞缓缓抬起头看向她,眼神漠然到像是看死物:“是谁放她进来的?刘采!你把我的话当成了耳旁风!” 一直在门外候着的刘采满头大汗地跑了进来,他见李砚辞正担忧地望着许迦叶,立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跪倒在了地上:“主子,奴婢已经提点过她了啊。” 李砚辞眉宇间的戾气浓重到化不开,淡声道:“把她拖出去打两百杖。” 两百杖下去焉有命在?他的意思便是把人拖下去打死,不直说是因为许迦叶听不得“死”字。 那宫女吓得花容失色:“主子,求您饶了奴婢吧,奴婢是您母妃身边的宫女啊!”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714270|13424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该如何回答。 “把它放生了吧,你亲自去。”许迦叶轻声道。 让她自己去,她不舍,若是再多留长乐几天,怕是会愈发不舍。 “督主,恕我斗胆,野外生存不易,乐主子这么小一丁点儿,哪里受得了风吹雨淋?倒不如留它在身边精细地养着。”秦安小声道,“呦,您瞧,乐主子用小脸蹭您呢,它也舍不得您。” 许迦叶感受着手上传来的毛茸茸的触感,缓缓阖上眼眸:“两天,两天之后我再做决断。” 秦安心下长叹了一声,督主要人性命的时候那么干脆,怎么到了这个小不点身上就开始犹豫不决了呢? 依他看,哪怕是为了自己的心情,也该把它留下才对。 自打他来到督主身边伺候,还未见她像今天这么开心过。 许迦叶让秦安退下,打起精神继续和长乐玩闹起来。 她下午没有用餐,就这样一直到了晚上,长乐依偎在她的枕边睡着了,小小的一团,可怜可爱。 她命人将灯熄了,躺在了床上,却迟迟难以入睡。 秦安见许迦叶心情不好,料想她大抵难以安眠,守夜时一直注意着里间的动静,到了后半夜,只听见里头间或传出几声细碎的梦呓。 大多数时候是“长乐”,其中夹杂着一两句“殿下”,声音很轻。 第二天起来时,许迦叶已一如往日般温和而平静,眉眼间不见愁绪,她对秦安道:“去准备一下吧,今天我要带着长乐去芥子湖畔踏青。” 秦安恭敬领命,就在此时,一个丫鬟掀帘进门,上前几步恭声通禀道:“禀老爷,宣威侯前来拜访,现在人就在府外候着。” 许迦叶蹙了蹙眉:“他可说明了来意?” 丫鬟回道:“他说他是来见他的鸟儿的。” 为何要对鸟儿用“见”这个字呢?这个谢侯爷也是奇怪,不过她只照实转述便是了。 许迦叶闻言,看了正乖巧地立在她胳膊上的长乐一眼,把它往怀中拢了拢:“你去告诉他,这里没有他的鸟,让他去别处寻吧。” 他找的大抵便是长乐,没想到长乐竟是有主的鸟,谢凌恒又是如何知道它飞到了她的院落中的? 丫鬟始终垂着头,此时视线微微上移,瞥了一眼许迦叶怀中的长乐,恭声道:“谢侯爷说,他今天若是见不到您,就每天都过来候着。” 许迦叶眉头蹙得更紧,摸了摸长乐的小脑袋,沉吟道:“迎他去正厅吧。” 丫鬟领命而去。 秦安低声道:“督主,要不然先把乐主子交给我伺候吧。” 谢侯爷要是问起来,他们就说没见着,他还能把这府里搜一遍不成? 许迦叶摇了摇头,轻声道:“我带着长乐一起去。” 许迦叶行至正厅时,谢凌恒已快要将杯中的茶饮尽了。 他身穿一袭绛色圆领窄袖袍衫,玄色鎏金腰封勒出劲痩的腰身,英姿勃发、目若朗星,明明身经百战,身上却没有一丝戾气。 听见脚步声由远及近,他抬头看向许迦叶,眉眼明亮:“这不是我的鸟儿吗?” 22. 权宦的青云梯(二十二) 许迦叶将长乐护在怀中,走到主位上坐下,温声道:“你有何证据证明长乐是你的?” 谢凌恒定定看了许迦叶一阵子,将所有隐晦心思都隐于澄澈眸光之中,笑意愈深。 “它可是我精心调教了许久的,不然哪里会这么亲人?昨天我带着它出来玩,一时没看住,它就飞进了这处院子,我回去打听了一下,才知道这是你的居所。” 许迦叶轻抚着长乐脊背的手顿了顿,长乐抬起小脑袋看了她一眼,乖巧地蹭了蹭她的手。 许迦叶无力地阖上了眸子,她以为长乐是因为喜欢她才会亲近她,调教……多么冰冷的词汇。 谢凌恒只觉得许迦叶难过的模样也那样戳他的心,垂下眼帘掩去了眸底晦暗。 “没想到才不过一天,你便已经给它取了名字。你若是实在喜欢长乐,可以时常来看望它,但夺人所爱可不是君子所为,还请掌印物归原主。” 这小东西平日里闹腾得很,倒很会在许迦叶面前卖乖,这么快就把她的心笼络过去了,让他都有些嫉妒。 许迦叶抬眼看向谢凌恒,眼神冷凝:“它是山雀,本该在山林间自由自在地生活,它不是你的物,你也不是真的爱它。 “我不会再叫它长乐了,我没有资格给它取名字,它不是因为喜欢我才亲近我,它只是受你压迫,短暂地屈服于人罢了。” 谢凌恒觉得许迦叶冷言冷语的样子可爱得要命,恨不得立刻把她拢在怀里,在她脸上揉搓一番。 他轻笑道:“我的鸟儿理应被堆金积玉地娇养着,我既爱她,怎么忍心她去山林里受苦,看她被那么多弓箭对着,我心疼得很。” 许迦叶垂眸看向怀中的白团子,被它的乖顺刺痛了眼睛。 她冷声道:“它在你身边已受了不知多少苦。抱歉了,我会放生它,你要是那么喜欢调教,不如调教调教自己的脑子,何必去折磨这些生灵。” 谢凌恒走到许迦叶面前,俯身直视她的眼睛,眼中是少年人独有的明朗。 “掌印何必动气,我也没说不许你把它放生,但你要放走我的雀儿,总得补偿我些什么吧。” 许迦叶看见他这副样子只觉得晦气,冷笑道:“侯爷知道什么样的人才不会被道德绑架吗?自然是没有道德的人,我恰好就是。我没有给你一刀已经很给你面子了,你最好不要得寸进尺。” 谢凌恒被许迦叶冷眼相待,却愈发心痒难耐,他的眼神隐晦地扫过许迦叶眼尾那因薄怒而愈发旖旎的红晕,喉咙一时间有些发干。 他咽了口唾沫,垂眸将视线转向许迦叶怀中的白团子,语气诚恳。 “山雀大人,我不该把你抓过来,让你受了那么多苦,我向你道歉。瞧你把我们许掌印|心疼的,她都恨不得以身代之了。” 言讫,他身体又前倾了几分,对许迦叶微微一笑:“许掌印,你哪里是没道德,分明是活菩萨。” 许迦叶向后靠了靠,淡声道:“离我远一点儿。” 因着年少时的不愉快,她向来不愿与谢凌恒正面对上,今日不过略谈了几句话,直觉便告诉他这个人有些古怪。 “你似乎很讨厌我,为什么?”谢凌恒眸光澄澈,轻声道。 难道她察觉到了他的觊觎之心吗?这可不太妙啊,他权柄还未到手,金屋还未筑就,鸟儿若是受了惊,可是会飞走的。 许迦叶直视谢凌恒,眼神无悲无喜:“个中缘由,谢侯爷应当心知肚明才对。” 谢凌恒双眸微眯,看来是他没能把自己的心思遮掩好,许迦叶未免有些太敏锐了。 不过想想也是,周遭群狼环伺,她会对灼热的视线敏感一些也是正常的。 他得调整一下策略了。 思及此处,他退到了安全距离,露出了一个明亮的笑:“许掌印,我不知道你为何讨厌我,我已爱慕你许久了。” 许迦叶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怔了一瞬后蹙眉道:“我是男子。” 他们不是向来相看两厌吗?谢凌恒这表白既突兀又莫名,他不会是怀疑她的身份想要趁机试探吧? 谢凌恒又凑近了些许,认真道:“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与你是男是女无关。” 他虽已知道她是女子,但这确实是他的真心话。 许迦叶眸光黯淡了几分,这句话她在梦里时常听另一个人说,可梦终究是梦,梦醒了无痕:“我不喜欢你,你可以走了。” “你可以不喜欢我,但我爱慕你、想要追求你,难道也得经过你的同意吗?”谢凌恒挑了挑眉,“反正我喜欢一个人是一定要说出来的,要是藏在心里一辈子,料想也没有几分真。” “秦安,送客!”许迦叶垂下眼帘高声道,她从未见过像谢凌恒这样讨厌的人,句句都是诛心之语。 秦安本在门外侯着,闻声一路小跑进了正厅,见场间气氛冷凝,许迦叶的面色也很不好,猜测他们大概是谈崩了,低声对谢凌恒道:“侯爷,我送送您,请吧。” 谢凌恒见碍事的人进来了,眼中一抹晦暗之色一闪而过,笑着对许迦叶道: “这只山雀被圈养了许久,已忘记了该如何在野外生存了,贸然放生反倒会让它丢了性命。旁人都没有我熟悉它,你若是想训练它的生存能力,可以传信于我,我随叫随到。” 许迦叶默然不语。 谢凌恒笑了笑,最后看了许迦叶一眼,转身大步离去。 秦安既领了命,便一路小跑跟上了他。 等他送完谢凌恒回来时,只见许迦叶依旧在位子上坐着,低垂着睫羽,脸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714271|13424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上挂着两行清泪。 他吃了一惊,愣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许迦叶听见脚步声,微抬起眼。 秦安硬着头皮上前,低声道:“督主,您要是真的舍不得乐主子,不如把它留下吧?” 许迦叶这才回过神来,她抬手摸上了自己的脸颊,触手一片冰凉。 她流泪了啊。 她抚摸了一下怀中的小白团子,摇了摇头:“我是一定要放它走的,我也不是为了这个难过,始知锁向金笼听,不及林间自在啼,它要自由了,我该为它高兴才对。” 是谢凌恒的话刺痛了她的心。 当天下午,许迦叶驱车来到芥子湖畔,命东厂之中经验纯熟的养鸟人训练小白团子的生存能力。 这名属下平时训练信鸽的时候很有一番章法,但许迦叶在旁边盯着,姿态言语之中又那般偏爱,他不敢不将这只山雀当成正经主子,训练起来束手束脚,用的都是敬语,白团子走两步他都要夸上几句。 白团子见许迦叶在它身边,总喜欢往她怀里扑,翅膀蔫蔫儿地煽动着,小脑袋在她身上蹭来蹭去,叫声哀哀的。 “宝宝,再坚持一下,回去以后给你吃好吃的。”许迦叶柔声哄着白团子,把它往怀中拢了拢,给它顺了顺毛。 秦安见许迦叶眼中心疼之色难掩,低声劝道:“督主,要不还是算了吧,何必让乐主子吃这个苦呢?” 许迦叶环着白团子的手臂紧了紧,阖上了眸子,狠心道:“秦安,你在此处照看着,我走了。” 秦安应下,让伺候的人跟上。 许迦叶摆了摆手,说道:“我就在旁边转转,不走远。” 言讫,她把白团子递给了那名属下,快步离开,一次都没有回头,看上去坚定极了。 她悄悄走到一棵树下,用树身遮挡着自己的身体,只探出半颗脑袋望向白团子所在的方向。 “掌印在这儿做什么?”一道清洌如泉的声音自她身后传来。 许迦叶呼吸一滞,回头望去,只见薛柏清站在她身后,眉眼清冷、衣摆如流云,眸中似有笑意,仔细一看又仿佛是错觉。 “我来踏青。”许迦叶回了一句,转过头不说话了。 “那只山雀是你的?”薛柏清走到许迦叶身侧,瞥了一眼她的侧脸,目光转向秦安一行人所在的方向,“始知锁向金笼听,不及林间自在啼。你既如此钟爱它、牵挂它,为何会忍心把它捉回来,令它受驯养之苦呢?” 他心知上次的规劝已是逾矩,他本不该说这些的,可他担心若那雀儿受不了拘束抑郁而死,会惹得许迦叶伤心。 世人皆言许迦叶有一颗冷火淬就的利刃之心,殊不知刀锋从内割起来最痛。 他终究还是多嘴了。 23. 权宦的青云梯(二十三) 许迦叶淡声道:“你在教我做事?阁老都自身难保了,竟还有闲心出来乱逛,对他人之事指手画脚。” 薛柏清心下叹了一声。 过了一阵子,许迦叶见薛柏清还是没有要走的意思,蹙眉道:“你站在我身边,我觉得热。” 薛柏清看了一眼许迦叶身上厚实的衣服,往旁边挪了半步:“现在好些了吗?” 许迦叶侧过头对他微微一笑:“阁老可真体贴,就是需要治一治脑子。” 她视线环顾四周准备另外寻摸一个遮挡物,离这个听不懂言外之意的人远一些。 在许迦叶挪动脚步之际,薛柏清伸手拽住了她的衣袖,声音中透着一丝令人捉摸不透的意味:“我可能要离京了。” 许迦叶回眸看了他一眼,转过身把自己的衣袖抽了出来:“多谢阁老将此事告知于我,我很高兴,但又怕自己高兴得太早了,你的局面似乎还没有恶劣到这般地步吧?” 薛柏清前段时间大义灭座师,使得薛党中人多有愤懑不平之意。 内阁次辅徐法胜瞅准时机罗列薛柏清诸如专权乱政、结党营私、钳制言官、借变法牟利等种种罪状,第一次扭转了在对上薛柏清时的劣势,剑指首辅之位。 但薛柏清手腕不俗、根深蒂固,在当下依旧不乏拥簇,最重要的是李砚辞在此关头竟对他隐有回护之意。 薛徐之争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薛柏清眸光沉静,声如琉璃玉石相击:“未虑胜,先虑败。” 见许迦叶的机会失去一次就少一次,而他近来总有不祥的预感。 许迦叶定定看了他一阵子,笑道:“看来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可惜我是不会站在你这边,为你的胜局增添筹码的。” “我没有这个意思。”薛柏清轻声道。 许迦叶默然不语,转身离去。 她是不看好薛柏清的变法的,李砚辞一时的回护算不了什么,归根结底,他是一个不在意社稷的君王。 远处的茶楼上,谢凌恒端坐于窗前,手举千里镜凝眸远眺,见两人终于分开了,他将千里镜狠狠拍在了桌子上,眸光冷沉如渊。 “不过短短一面,迦叶便笑了两次,而这两年来,他们已单独见了十四次。”谢凌恒阖上了眸子,心中妒火燎原。 薛柏清两年里见过的许迦叶的笑,说不定比他这辈子加起来还要多。 属下在一旁战战兢兢,连呼吸都不敢大声,生怕触了谢凌恒的霉头。 可谢凌恒终究还是把视线转向了他,眼神死气沉沉到不似活物,令人脊背发寒:“我从来没见过这么碍眼的人,我要他的命。” 李砚辞、薛柏清、李悼,有一个算一个,都得死。 属下斟酌再三,小声道:“若是薛首辅猝不及防地死了,他在那一位的心里就成了天边的月,不如把他摁到泥地里头去,卑职不才,愿斗胆为侯爷分忧。” 谢凌恒定定看了身旁的属下许久,眼中的沉冷之色已经褪去了,眸光清澈到近乎诡谲,就在这个属下胆战心惊到要跪下时,他突然道: “你已经抓到了他的把柄,是吗?迟迟没有禀告于我,是不是想以此邀功。你只有一次机会,想清楚了再回话。” 属下立时跪倒在了地上,抖如筛糠,连声道:“卑职不敢,是最近几天才有了些许眉目,不到万全的时候,卑职不敢上禀啊。” 沉凝的气氛在场中蔓延,就在这名属下吓得快要晕厥过去时,谢凌恒突然轻笑了一声。 “我明白,你是个忠心的,害怕我空欢喜一场,起来吧,以后不要动不动就跪了。跟我说说,你都打探到了些什么。” 属下不敢起来,他颤颤巍巍地抬起头,说道:“禀侯爷,薛首辅的族兄薛庭芝成了废人,身上又有不知名的余毒未清,发作起来痛不欲生,他为了镇痛解郁酗酒成性,醉酒后言语之间不知避讳,曾提到过一件涉及薛首辅与许掌印的事。 “他的贴身侍女因触怒他被发卖了出来,辗转流落到卑职家中,陪拙荆聊天时无意中透露此事,她说…… “依卑职愚见,徐党中人参薛首辅的那些罪状皆是走错了路子,陛下原不在意这些,只这件事,若是叫陛下知道了,必会对他心生芥蒂。” 谁人不晓,陛下视许掌印为禁|脔,不容他人染指。 “薛柏清果真该死。”谢凌恒眸光森然,冷声道,“这次便借刀杀人。把此事捅到徐法胜那里去,能不能把握住就看他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714272|13424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属下连声领命,他知道,这把刀既指次辅徐法胜,也指陛下。 谢凌恒瞥了他一眼,指尖轻敲桌面,沉吟道:“我要再添一把火,你去遣人搜罗一些薛柏清的画,今天之内送到我手里。至于你,下去领罚,能活着,再说其他。” 属下不敢再为自己求情,领命退下了。 * 十几天的时间倏忽而过。 这些天里,谢凌恒数次邀许迦叶相见,都被她推拒了,他来府中拜访,她亦称病不见,他一开始愈挫愈勇,后来渐渐消停了,她估摸着他应当已经断念,这才放下心来。 经过这么多天的训练,白团子已基本具备了在野外生存的能力,许迦叶再是不舍,也明白强留无益。 她选了个宜远游的良辰吉日,驱车来到京郊的山林之中,双手捧着白团子,小心翼翼地把它放飞。 白团子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在空中打了个转儿,又扑腾着小翅膀钻进了许迦叶的怀中,用圆滚滚的小脑袋蹭她的胸口。 “宝宝,再见。”许迦叶垂下眼睫掩去了眸中泪意,把它从怀中捞了出来。 可她说了好几声再见,白团子依旧在她身边流连不去,哀哀地叫着,一个劲儿地往她怀里撞。 她轻叹了一口气,又搂了它一阵子,安抚地摸了摸它的小背脊,咬咬牙将它递给一旁的属下,说道:“你放它走吧。” 她强自镇定心神,快步走到马车旁,由秦安扶着坐了上去。 秦安坐在车板上挥鞭,车轮滚动,马车辘辘而行。 骏马嘶鸣声中,许迦叶掀帘回望,属下把白团子捧在手心里,注视着马车的方向,似是等他们彻底离开了才敢放生。 她放下帘子,不敢再看。 马车驶入城内,周遭肃穆的气氛令许迦叶眉头轻蹙,不过片刻功夫已有两拨禁军上前来排查,她掀开帷幔,见秦安正转身欲掀帘对她说些什么,忙问他道:“发生了何事?” 秦安握着马鞭的手不住地颤抖,眼中满是不敢置信:“督主,薛首辅因意图谋逆被抄家下狱了。” “什么?”许迦叶瞳孔骤缩,捋着腰间香囊系带的手微微一顿,“吩咐下去,我要入宫面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