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自己是凶手怎么办》 1、第 1 章 “喂,你听说了吗?昨晚兰崇小区,发生命案了。” 一句话将司诺的思绪拉了回来。 她偏头往旁边看。 两个年轻的女孩子正站在她右手边,握着地铁摇摇晃晃的把手,窃窃私语。 司诺不敢靠近,只略微将身体倾斜了些,好听得更真切。 “我的天,”女生惊了一下,“等会,你不是开玩笑吧?今天已经是四月二号了,你可别弄错了。” “当然没骗你!我哪里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好可怕,那不就发生在我们学校隔壁?诶,不对啊。昨晚才发生的命案,估计还没上新闻联播呢吧,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室友的叔叔就住兰崇小区,他亲口告诉我的。听说警察已经把出事那屋给封锁了,小区群都炸锅了。” “那,怎么回事啊?该不会是什么狗血捉奸戏码吧?” “不是,”她压低声音,靠近身旁的女孩两分,“我听说,是谋杀,那女孩被发现的时候,身上一大片的血迹,把住那女孩隔壁的大婶吓得够呛。” “嘶——”女生倒吸一口凉气,“我的天,是个女孩子被人谋杀了?她是一个人住吗?这年头,独居女性真的太危险了。” 司诺靠的有些近,惹得女生下意识看了她一眼。 女生一开始还以为是哪个心怀不轨的男人,但抬头才发现,是一位长得极为好看的小姐姐,让她想起了动漫里的女主角。 之前在写作课上学到的词,突然就冒了出来。 ——眉黛青颦、顾盼生辉 “不好意思,”司诺试图笑的和煦一些,以缓解偷听被抓包的尴尬,同时往后略退了一步,拉开和女生的距离。 女生微微愣了一下,耳边全是司诺婉转清甜的声线。 她眼睛一亮,正要说点什么,一道熟悉的提示音响起。 “下一站,滨江公园,请下车的旅客提前做好准备。nextstation,binjiangpark......” 司诺抬头确认了一下,然后松开手环,转身下了车。 原本站在她旁边的女孩子一脸遗憾,扯了扯身旁的小姐妹,“喂,刚才那个小姐姐好漂亮啊!你看到没,像个瓷娃娃一样。” “看到了,那皮肤状态是真的羡慕哭了!不知道她用的什么防晒霜,早知道就该问问的。” “我刚才还想请她来动漫大会做coser呢!这颜值,一旦出场,必然横扫千军啊......” 她们的兴奋,司诺自然不知道。 出了地铁口,她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 嗯,果然已经迟到了。 那就算了,也别着急了,就慢悠悠溜达过去吧。体检的医生不是说她骨密度有点低,需要多晒太阳吗?今天这日头就正好。 地铁口前的路上有一排漂亮的樱花树。 此时正值花季,粉白的花瓣挂满枝头。风一吹,便是一场温柔的雨。 司诺脑海中顿时浮现出,去年冬天的那一日。雪花自天空纷纷扬扬而下,那人轻轻抬手,接住了一片冰花。 就如同她此时接住花瓣一样。 想到这里,她的唇角就不禁弯了弯,郁闷的心情也神奇的被治愈了些许。 咔嚓—— 她骤然回神,这才发现这路上全是各种精心打扮的女孩子和街拍的摄像师。而她刚才貌似抢了谁的镜头。 察觉到一旁摄像师热切的眼神,她赶紧低头绕了绕耳后的头发,眼观鼻鼻观心,加快脚步向前走去。 十五分钟后,司诺终于到达目的地。 叮一声,电梯门打开。 一抬眼,便能看到黑色毛笔字勾勒出的公司名称,印在泼墨山水之间,颇有些挥洒自如的飘逸感。 【康宇心理成长中心】 一名身穿卡其色套装的黑发年轻女子正坐在前台,伏首写着什么。一看到走出电梯的身影,眼睛微微一亮,从前台绕出来。 “司诺,好久不见。” “芊姐,好久不见。” 孔芊将手搭在她肩头,带着她往里走。 “还真有段时间没见你了。我之前休产假去了,所以你前几次过来的时候可能没看到我。我上周才回来的。” 司诺顿时有点心虚,她其实已经“翘课”两三次了,上次过来还是去年年中的时候。不过,这种时候,装傻比较明智。 “恭喜芊姐。” 孔芊将她带到一处接待室,看了看手机,语气略带调侃,“你今天来的有些晚哦,之前不是一直卡点到吗?” 司诺:“抱歉,今天早上进了地铁才知道学院路在修,那一站也没法换乘,兜了一大圈才赶过来的。” “没事,”孔芊本来就是随口一提,“不过你来得晚,有位客人又着急,傅博士正在接待她,你可能需要稍微等会。” “嗯,没事的。” 孔芊从一旁倒了杯热水给她,“我给你打开电视,你可以找些喜欢的节目出来看。柜子里更新了不少进口零食,我记得你还挺喜欢吃甜食的,可以拿点解馋。” 司诺弯了弯唇,正要应,却发现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起来。 【闵兰】 孔芊的视线下意识扫向手机,拿起遥控器又将电视机的音量调低,“家里人来电话了?那你先接,我出去了。” 司诺朝她点点头,只是等门一关,她又把手机放下了。 看着手机在桌面来回震动,她叹了口气,却还是没接。 片刻以后,接待室的门就被敲响,“司诺?” 一名高大挺拔的男子推门走进来,他穿着浅蓝色衬衫和西裤,一头黑发短而清爽。金丝边框的眼镜半点没遮掉他眼中的神采,反而添了点儒雅的气质,叫人觉得更好接近。 “果然,每次看到你的时候,都在发呆。” 这是她的心理医生,傅程和。 年仅二十九岁,就拿到了海外f大的心理学博士,回国以后就亲自募资,开办了这所心理咨询中心。 如果不是傅程和高中时是她母亲的学生,她觉得自己怎么也找不到这样厉害的人,来做她的医生。 不过,司诺认为,这多少还是大材小用了。毕竟,她的病并不算严重,至少她是这样认为的。 “来,跟我进来吧。”傅程和领着她走进办公室。 傅程和的办公室和他这个人的风格一样,优雅整洁,有种中世纪的贵族绅士之风,叫走进来的人觉得享受到了至高的待遇。 当年,司诺第一次来的时候,还是稍微惊叹了下。 但如今走进这间颇为熟悉的办公室,她只会暗暗吐槽。果然大半年没来,这里和之前一模一样,似乎连台灯都没挪过位置。 这傅程和,多少有点强迫症吧。 她的视线落到一旁的浅米色真皮长沙发上,立刻就回忆起了躺在上面的那种舒适柔软的触感。这样想着,她就主动脱了鞋。 傅程和见她动作,微微有些哭笑不得。 不知道该感叹,这丫头许久不见,并没有和他变得生疏的好,还是该说,她似乎一点都没长大,还是当年那个小姑娘。 他走到一旁的柜子上,取来一盏香薰灯,“挑个香味?” 司诺舒舒服服的躺在沙发上,偏头看了看他。 傅程和这人就连心理咨询也搞得格外高级,比如会为不同的客人点上不同味道的香薰。据他说,熟悉且喜欢的香味,能够让人不自觉的放松下来。 “有什么香味来着?”她忘得七七八八了。 “玉兰花、梨花、桂花和栀子花。” 司诺想了想,还是想挑一个最浅淡舒服的香味,“那就梨花吧。” 傅程和点头,将香薰灯放在窗前的木桌上,滴了点精油。梨花那清清淡淡的香气渐渐升起,风一吹,就散落在了屋里。 他将座椅搬到沙发前,拿着个笔记本坐下。 “说说看,大半年没见到你了,是什么让你今天回到了这里?” 傅程和的声音其实很有磁性。如果要司诺说,她觉得这才是老天爷喂饭吃。这把声音就算去诈骗,恐怕不少人也会心甘情愿自掏腰包,往陷阱里跳。 但现在这声音在司诺耳朵里,却多少有些闹心。 她不想好好坐着,其中一个原因,就是不喜欢两个人面对面交谈的这种方式。 她在说,在回忆,而他只是冷静的拿着一个笔记本,唰唰唰写着只有他自己能看到的评价和分析。 这种被人当成数学题在解的感觉,真不怎么样。 不过,她现在显然也没有太多选择,不然也不会特意主动约了个时间过来。 “你知道,”傅程和托着下巴,靠在座椅上,“我的咨询是按时间计费的,就算你不说话也一样。” 司诺心里暗暗叹口气,还是决定速战速决,“我可能犯病了。” 傅程和瞳孔紧缩,身体微僵,紧接着又快速的恢复原样。他悄然换了个坐姿,刚才随手拿着的笔,已经落到了笔记本上,声音依然平稳。 “你的意思是,你的第二人格,出现了?” “嗯,”司诺朝天躺着,也不看他,不急不缓的继续说,“昨天晚上,我在家的时候,突然晕过去了。” “等我醒来,我人躺在床上。” 傅程和的笔轻轻点了点纸张,“体检,你有定期做吗?” “当然,”司诺对于自己的身体,还算是上心的。一般人如果晕倒,可能会怀疑自己是得了什么急症,但她知道自己不是。 “前不久才做的体检,基本健康。” 至于那些什么略有些近视、缺钙、智齿,完全可以忽略。 傅程和的笔尖开始在纸上游走,“然后呢?”应该不止这些,不然司诺不会是这样的反应。 “‘她’出了趟门。我醒来以后发现,洗衣机里有刚洗好的衣服,还有我的平底鞋,位置也变了。” 因着她的“病”,她对自己家里的物件摆放格外上心。免得某日,“她”半夜出了趟门,自己都不知道。 傅程和:“所以,这是‘她’第二次出现?” 司诺的眼神微闪了闪,“嗯,第一次是十岁那年,第二次就是昨天了。”她微微蹙了蹙眉,“我还以为这么多年过去,我早就好了。” 没想到,那人就是定时炸弹,随时有可能爆发。 她并不拥有另一个人格的记忆,甚至不知道对方是男是女、年龄为何、名字叫什么。可对方却能来去自如,利用她拥有的一切。 这种“能力”真令人不寒而栗。 傅程和:“十岁那年的记忆,还是没有恢复吗?” 司诺:“嗯,想不起来。” 傅程和在笔记本上唰唰写了两笔,似乎是在忠实的记录。 “所以,最近,你有发生什么刺激到你的事情吗?一般来说,双重人格的出现,是为了替代主人格,完成主人格做不到的一些事情。” 司诺偏头想了想,“表白被拒,算不算?” 傅程和微微挑眉,“当然算。” 此时,他的笔记本上,三两笔写下: 【社恐+逃避型性格,主动表白?】 2、第 2 章 “可以和我说说这位表白对象吗?” 司诺既然开了这个头,自然是愿意说的,“他是南大去年秋天新来的的计算机系教授,大概三十岁上下吧。” 似乎意识到什么,她又补了句,“据我所知,单身。” 傅程和的笔停了下来。 计算机系教授? 上一次司诺来的时候,还是去年5月,那会她即将从南城大学本科毕业。可那时的她,却不曾提起过这位教授。 是在隐瞒,还是时间线不对? “所以,你是在毕业前曾见过这位,嗯,教授吗?”不知姓什么? 司诺有些不自在的舔了舔唇,果然大半年没来还是有些“后遗症”的。不少近况都需要重新交代一遍。 “不是。我去年毕业以后就开始工作了,不过白安还在南大念商科硕士。我就办了张校友卡,时不时回去看她,偶尔蹭个课。” 傅程和自然是知道颜白安的。 她是司诺的闺蜜,大约也是唯一称得上好朋友的人。 自前年开始,司诺来他这里聊的最多的就是这位颜小姐。说起她的时候,似乎都忘记了自己的社恐属性,絮絮叨叨,说的很多。 曾经他还一度猜测,司诺会不会对颜白安有超出友谊的情感,如今看来确实是他想多了。 “那你如今的工作?” “独立漫画家,”司诺抬手比划了一下,“像作家一样,时间很自由,不过他们写的是文字,我是画画。” 傅程和笑笑,唰唰在笔记本上记下来。 明明去年还说,会尝试找一份朝九晚五的白领工作,结果还是选了最适合社恐人士的独立职业者。 不过,他还是该庆幸的。至少司诺一直和颜白安走得近,还会回南大听课,不算真正的与世隔绝。 “好,我明白了。你去蹭课的时候,认识了这位教授?是和白安一起去的吗?” 司诺:“嗯,虽然白安念的是金融硕士,但是听说学点编程更好找工作,所以她选了这门课。” 她顿了顿,语气放轻了点,“而且,牧教授长得好看。” 她喜欢上课的氛围,明明课上只有老师一个人在说话,周围很是安静,但却有一种说不出的热闹。即使是看前排同学打瞌睡,也挺有意思的。 这种好心情在教授格外养眼的情况下,还可以加倍。 牧熙远的课很是难抢,一开始白安都没选上,她也挤不进去课堂。但后来听说他太严格,给分低,一大帮学生中途退课,这才让她俩捡了漏。 傅程和轻笑,果然还是青春期的孩子,选课还看老师颜值。 原来,这位姓牧,他记下了。 “那,你是怎么表白的?”或许,更重要的是,怎么被拒绝的,不过还是该问的委婉一些。 司诺起身,到一旁木桌上给自己倒了杯温水,语气平淡,“就当面表白的,然后被拒绝了。” 她似乎是渴了,吨吨吨将一整杯水喝下去,还看向傅程和,“要不要给你也倒一杯?” 傅程和摆摆手,有些头疼。 司诺看上去温顺软和,很好说话,但其实在他这也算一个“刺头”。 每次过来,闲话家常的时候,她滔滔不绝,颇为配合,但一旦涉及到一些深度的话题,就开始一笔带过,顾左右而言其他。 刚才绕了半天,怎么被拒绝,当时心里感受如何,过后如何排解,这些才是重点,可偏偏她一副“就那样,不值一提”的态度。 “你应该知道,我们之间是有保密协议的。你可以告诉我任何事情,我不会笑话你。”傅程和的声音如涓涓流水。 司诺将水杯放好,又回到沙发上躺下,将头枕在软软的扶手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着以后,才回答他的话。 “嗯,我知道。不过,我是真的没有怎么伤心。” 毕竟,她本来就不抱什么希望。 而且她很清楚,自己对牧熙远的喜欢,是建立在他出色的外表和绝佳的专业素养上的,并不深刻。 不过,麻烦的是,以后她还得回去上课,不然那旁听资格会被南大取消。 “白安,知道你表白了吗?” “知道的。” 傅程和算是微微放了心,如果不愿意和他细说,至少还有闺蜜可以倾诉心事。 不愿意提起感到难堪的事情,这是人之常情。傅程和也不打算现在就问清楚,以后还有机会。 等时间冲淡她对这件事的感受,或者干脆等她移情别恋,自然会愿意开口的。 “好,那我们还是回到最初的问题。” “你昏迷了,又醒来,时间有多久?期间‘她’去了哪里?” 听到傅程和说的是“她去了哪里”,而不是“你去了哪里”,司诺默默为他的贴心点了个赞。 “大概两三个小时?我也不清楚‘她’去了哪。” 傅程和扶额,这么鸵鸟心态真的好吗?万一对方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呢?难道不应该及时进行风险控制吗? 万一,这位第二人格小姐/先生去找了那位牧教授,这不就很麻烦了吗? “如果可以,我个人建议你去了解一下。毕竟,这也是一个认识自我的过程。” 司诺小鸡啄米,眼神却有些飘忽,“我想问一下,你之前不是提到过有一种药吗?可以抑制其他人格的出现。” 傅程和停下了手中的笔。 这大约就是图穷匕见了吧? 绕了好半天弯子,终于知道为什么她今天主动上门见他,而且说一半留一半。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他。 这姑娘还是很聪明,大约知道如果自己直接打个电话过来,要求他开药,他不会给。所以主动前来,乖巧的汇报情况,以换得他的理解。 傅程和在心里叹了口气,“我之前和你说过的。没有任何现存药物能确定性的治好人格分裂。” “最多,会起到抑制神经活动的作用。但如今,你是一个漫画家,吃下这药.......”无异于职业自杀。 司诺坐起身,举起手,认真的看向他:“我知道,我就是以防万一,不会经常吃这药的,你放心。” 傅程和手中的笔轻轻敲击着笔记本,似乎是在思考。 “这段时间,和闵老师相处的还好吗?多久回一次家?” 司诺听他提起母亲,微微愣了一瞬,“还好,每个月回一趟。” 傅程和感觉自己太阳穴跳了跳,如果不是专业素养到位,恐怕表情管理已经失控,“一个聪明的客户不应该对心理医生撒谎。” 司诺眨眨眼,“一个聪明的心理医生,不该戳穿他撒谎的客户。” 傅程和摇了摇头,似是投降,起身走到了他电脑桌前。 司诺知道他这是同意开药了,不免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我只给你开十颗,任何一天只能吃一颗。当然,我更希望你不吃药,有问题直接过来找我,或者找白安小姐聊也可以。” 司诺听着他敲击键盘,又躺在了沙发上,含含糊糊的应着。 傅程和见她闭上了眼,也不再开口,打印好药单以后,就推门走了出去。 淡淡的梨花香在房间里弥漫,那是一种让人不由放松的味道。司诺昨晚本就没睡好,这一放松下来,意识就不自觉的沉了下去。 半个小时后,傅程和还是决定将人喊起来。 他毕竟是按时间收费的,这钱赚的未免太容易了一点。 他走到沙发旁,蹲下身来。 司诺睡的很恬静,长长的睫毛微微卷曲,瓷白的肌肤在灯光之下透着点脆弱感。眼睛之下有些青黑,显然前夜没有休息好。 傅程和视线下移,蹙了蹙眉。 她的手掌边缘似乎是被什么擦伤了,现在伤口还是凝固的深红色,落在她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显眼。 司诺虽然睡着,但睡得并不安稳,对视线尤其敏感。片刻以后,她睫毛颤了颤,醒了过来。 “嗯?”她有些瓮声瓮气的鼻音,“这是什么时候了?” “下午四点半,”傅程和起身,缓缓退开,将手中的药递了过来。 司诺眼睛微微一亮,声音都甜了一分,“谢谢傅博士。” 她起身穿好鞋,讲白色药瓶塞到小背包里,就准备离开。 傅程和也不说话,就安静的一直送她到电梯口,等她招手再见,看不到人以后才折了回来。 他走到桌前将香薰灯给收拾掉,重新放到柜架上。随之,又走到窗边,将窗户大开,让风吹进来。 孔芊走到他办公室门口,“傅博士,孙先生已经在会客室等了,需要我现在喊他过来吗?” 傅程和点头,“好。” 孔芊闻着空气里熟悉的味道,不禁感叹。 傅博士对司诺真上心。明明不喜欢香味,却每次都在司诺过来的时候点上香薰。而其他客户不管多有钱,也没这待遇。 她将门轻轻带上,悄然退了出去。 傅程和看着窗边的木桌上司诺喝过的水杯,有些微微出神。 “终于要开始了吗?” “也好,我很期待,会发生什么。” 水波在阳光作用下,落在桌面形成明明暗暗的光影。他低声的呢喃,被风一吹就散了,谁也没有听到。 * 另一边,司诺从康宇心理出来,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家,而是先去了趟药店,买了点处理外伤的双氧水、抗生素药膏和活血化瘀的白药喷雾。 等她吃完晚饭,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是七点多了。 她取了套衣服,来到洗手间,将外衫和长裤脱了下来。 其实,她身上的伤,远远不止手掌那一处。她的右手肘有些红肿,两边膝盖也磕破了,渗出来的淡淡血丝如今已经凝固。腰部也似乎被什么撞了一下,红肿了一片。 司诺看着这浑身的伤口,觉得有些头疼。 所以,昨晚“她”到底出门做什么去了呢?是摔了一跤?还是和什么人发生了冲突? 她淡淡的叹了口气。双重人格又不是“室友”,她也没法将人喊出来问一问。 她认命的取出双氧水和药膏,开始一点一点给自己处理伤口。 等重新换好衣服,准备扔进洗衣机时,司诺这才发现,昨晚“她”扔进洗衣机里的衣服,还没拿出来。 司诺只好将湿衣服拿出来,准备挂到阳台上晾起来。 只是,她将其中一件上衣一抖开,一大片淡淡的红色印记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哗啦—— 司诺下意识的松了手,衣服又落回了洗衣机里。 这种红色,她曾经见过。如果大姨妈报到的时候,她不亲自洗床单,而是直接塞到洗衣机,就会留下这种痕迹。 但,她的大姨妈并没有报到。而且,这片红色是出现在胸前。 这,是血吗?那,是动物的血?还是......? 司诺轻轻握拳,退后了一步,心跳陡然快了两分。 她很确定,这不是她身上的血,否则一定会有更大的伤口。她压制着脑海里纷乱的想法,硬是往前迈了一步,再次将衣服拿了起来。 这一次,她没有再详细打量这片红色污渍,反而凑近闻了闻,却只闻到洗衣液淡淡的柠檬味。 这个时候,她的视线扫到洗衣机排水口。 如果,这是血迹的话,排水口会留下味道。 3、第 3 章 司诺的洗衣机不太好使,尤其是排水的地方容易有水溢出来,所以她之前时常需要额外擦一下地面。 她取来一块化妆棉,在排水口旁边擦了擦。 拿起来一看,果然是淡淡的红色。 而这一次,放到鼻息之下,她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司诺的心跳漏了一拍,但很快自我安慰了起来,“可能就是不小心在哪沾上的,鸡血鸭血之类的呢。” 她将刚才换下来的衣服和是湿衣服又重新塞回了洗衣机,放了不少洗衣液,最后按下【深度清洁】模式。 听到洗衣机咕噜咕噜注水的声音,她微微松了一口气。 等走出洗手间,司诺又想起什么。 她走到鞋柜前,视线落在昨晚‘她’穿过的那双平底鞋上。这双鞋的位置变了,所以“她”很可能穿过。 司诺拿起鞋子看了看,除了有些灰尘和污渍外,并没有发现什么。她微微松了一口气,打开鞋柜,打算将鞋放进去。 她的手顿住。 在鞋架的第二层,一个黑色塑料袋包裹着什么东西,鼓鼓囊囊的摆放着。她还没凑近,就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司诺的手有些颤抖,身体下意识往后仰,小心的拉扯着黑色袋子的边缘。 猛地弄开一角后,却发现是她的另一双帆布鞋。 白色的鞋面上有着三两个深色红点,侧边染着一片红。司诺咽了咽口水,取出一只,小心翻过鞋底。 果然,又是一片红色,而这一次,血迹甚至还没有干涸,甚至显露出粘腻的质感。 司诺像是被谁猝然抓住了心脏,下意识的就将鞋扔了出去,往后退了退,直到后背贴上了冰冷的墙面,才意识回笼。 一股熟悉的眩晕感,从她脑海中传来。 是了,司诺有晕血症。 不是天生的,而是十岁那场凶案之后,突然患上的毛病。 她胸膛起伏,咬着牙甩了甩头,快步的往床边走。她的视线扫过窗台上漂亮的绿萝,地上可爱的熊猫地毯,和床榻上天蓝色的床单。 “深呼吸,”司诺的声音轻轻细细。 “吸气——” “呼气——” 她爬到床上,双手抱着膝盖,蜷缩成一团,慢慢平稳着呼吸。但她不敢闭上眼,怕闭上以后,眼前又是一片红色。 明明刚才都闻不到的血腥味,此时在房间里变得特别清晰。 她突然想起,活血化瘀的白药似乎有很浓的气味。顿时爬起来,到小背包里将药取出来,连说明书都没看,就往膝盖一通喷。 浓重的药味瞬间掩盖了屋里原本的味道,司诺这才觉得自己像是回到了水里的鱼,终于又能呼吸起来。 滋滋—— 司诺后知后觉的发现,她的手机似乎一直在震动。她将手机取过来,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名字。 【闵兰】 她深吸一口气,接了起来。 “喂,妈妈?” “诺诺?”对面似乎迟疑了一瞬,“怎么这么晚才接电话啊?妈妈刚才给你打了两个电话,白天还打了一个,你都没接。 “是不是在画稿?是的话,那妈妈就不打扰你了。” 司诺听到熟悉的声音,原本冰凉的手脚似乎找回了些温度,“没关系的,我之前手机静音没听到。” 闵兰知道她的习惯,也不再纠结这个话题,“最近过得怎么样?” “挺好的,”司诺的声音平稳,听不出半点不对劲。 闵兰微微叹口气。有时候孩子太懂事也不是一件好事,问她什么都说挺好,没问题,从来都报喜不报忧。 “如果有什么不开心,你可以告诉妈妈的。” 司诺捏着手机的手微微一颤,话里带了些鼻音,“嗯,我知道。” 闵兰想到什么,试探性的开口,“下个月是你叔叔五十五岁生日了,我和他打算在酒店请朋友们吃个饭。你,有时间回来一趟吗?” 司诺沉默着。 闵兰口中的“叔叔”是司诺的继父,荣乐章。 在司诺十三岁的时候,父母离婚了。父亲搬到了远远的北方,而母亲在她十四岁的时候再婚,不久后生下了第二个孩子。 如今,她似乎在两个家里都有位置,又似乎在哪个家里都有些多余。 所以,尽管老家晋禾镇离南城只有两个小时的车程,她还是不想回去。 闵兰听不到回答,也明白了两分,“没事,如果你忙的话,就不用回来了。我们就是和你说一声。” “嗯,好。” 闵兰有心想找些话题,但自司诺上大学以后,她们两个人的交流越来越少,她甚至不知道司诺生活的近况。 所以,也就无从聊起。 当然,她可以聊聊家里的事情。可她想,司诺大概也不希望,一直听她说继父和弟弟的事情。 “在南城要好好照顾自己,知道吗?” 司诺听到她开始交代叮嘱,心里微微松了口气。 “嗯,我会的。” “傅博士那里,记得每两个月去一趟,就当是找人聊聊天。”闵兰还是非常相信傅程和的,想着至少有他在,司诺不会太孤独。 “嗯,”司诺继续应着。 “对了,最近要多注意安全。”闵兰语气有些担心,“今晚我看电视,新闻上说江津大学附近有女孩子遇害了。那里好像离你不远吧?你一定要注意安全,晚上早些回家。” 遇害,这两个字一下就戳到了司诺心头。 “嗯,”她心跳陡然加速,却依然压着声音,“我知道了。妈,我还有工作没做完,就不和你多说了。” 说完,她来不及等回复就将手机按掉。 “她”昨晚出了门,带回来一身血迹和一身伤。 而不远处的兰崇小区,发生了命案,一名独居女子被害。 不,不会这么巧的。 “她”无缘无故的,为什么会去一个凶案现场?更加不可能会杀人。 而且,她晕血不是吗?怎么可能做得到? 不,司诺很快明白过来。“晕血”是她的缺陷,但不一定是“第二人格”的缺陷,那本就是一种心理疾病。 她突然想起什么,手指一按,将手机页面打开。 还是有办法验证的,不是吗?“她”和自己共用一个身体,离开这里去了哪、做了什么总是能查到的。 比如说,她都不认识去那个小区的路。如果“她”要去的话,是不是得先查一下位置?或者,“她”去杀人的话,至少需要凶器? 司诺闭上眼,试图平缓有些急促的呼吸。 几个呼吸来回之后,她原本凌乱的思绪总算清醒了一些。 人们遇到事情总是会忍不住往坏的方向想,比如身体一点不舒服,就瞎想自己是不是得了绝症。 她现在也是这样的心态。 但最后,通常都没事,证明只是瞎紧张。所以,她不需要这样害怕和忐忑,只需要去验证一下就好了。 等去查证一下,她就会发现,事情可能很简单。 司诺打开手机,先查了下浏览器。 那里干干净净,最后一条搜索记录,还是她前些天搜的电视剧。她微微松了口气,看吧,果然是她杞人忧天。 接下来,她又打开地图软件。 但这次,她没有如愿。 排在搜索记录第一位的赫然是【兰崇小区】。 霎时间,司诺像是被谁掐住了脖子一样,快要窒息。她瞪大双眼,仔细确认了两三遍,摇了摇脑袋,却发现眼前的字并不是错觉。 她突然间就抽回了手。 手机咚的一声摔在了床上。 房间里似乎突然变得格外的安静,只听得到她有些急促的呼吸声。膝盖上的浓重药味似乎都掩盖不住浅淡的血腥之气。 不,不可能。 司诺怎么都不相信,这种离奇的猜测会被验证。 可,那四个字的搜索记录将她和凶案直接联系在了一起。 她踩在地面上,往后退了退,下意识地就离床铺远了些。只是,一扭头,地面上的帆布鞋还躺在原地,那片红色又一次撞进她的视线。 司诺只觉得呼吸不畅,一抬脚就跨过了鞋,急急忙忙的推门出去。 哐当—— 厚重的铁门被重重关上的一刻,仿佛刚才所有的感觉都被隔绝到了门后。那若有似无的味道消失了,眼前的红也褪了去。 司诺看着这扇门,继续往后退着。 明明是光洁典雅的大门,此时在她眼里,却像是关着什么猛兽一般。不,是关着厉鬼一般,而下一秒,那厉鬼就要破门而出,抓破她的喉咙。 突然,一道男声落在她耳边。 “你,还好吗?” 司诺顿时被惊到了,身体下意识瑟缩了下,闪到一侧,呼吸又急促了起来,只是等她看清眼前的人,突然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牧,牧熙远?” 男子面若白玉,剑眉星目,此时穿着黑色的风衣和白色衬衫,简单却优雅,透着股清冷的疏离与淡然。 牧熙远的视线落在她精致漂亮的脸上,怔了一秒,也想了起来。眼前的女子就是他基础编程班上蹭课的女孩子。 更重要的身份可能是,前两天向他表白的那个女生。 “你,还好吗?”牧熙远重复了他刚才的问话。 他从电梯走出来,完整的看到了司诺从房间跑出来,关上门以后,看着门踉跄倒退的模样。 此时,他的视线落在她□□的双脚之上。 “我还好,”司诺舔了舔唇,有种刚从地狱重返人间的错觉,而眼前的人就是那个将她拉起来的神使,“不过,你怎么会在这里?” 牧熙远指了指对面的房门,“我今天刚搬家,搬到这里。” 说完,他的视线落在司诺的房门上,手指轻点,“那里面,有什么?” 有什么,值得她吓成这样? 而且,看她一身睡衣,那里应该是她自己家吧? “老,老鼠,对,就是老鼠,”司诺找回了些呼吸的节奏,不自觉的曲了曲脚趾,“吓到我了,所以我就跑出来了。” 牧熙远微微挑眉,女孩子看到老鼠可以怕成这样?刚才她的神情,分明是真的恐惧,或许这就是心理上的恐惧症? 他没往深处想,“那你现在要回家吗?” 司诺下意识的就不想回去,但她此时也反应过来,她刚才跑得快,手机和钥匙是一个没拿,“额,我,好像没带钥匙。” 牧熙远取出钥匙打开房门,“那你要不要先到我家坐一坐?再打电话给物业或者锁匠上来开锁?” 司诺想了想,这应该是眼下最好的解决办法。 她抬脚就踏进了牧熙远家里,“那,就麻烦你了。” 4、第 4 章 牧熙远将房门维持打开状态,走到鞋柜前拿了一双他的拖鞋出来,“我今天刚搬家,家里还有些乱,你将就一下。” 司诺看着屋里整整齐齐的摆设和桌椅家电,不由的暗暗感叹,恐怕他们两个人对于“乱”的定义有很大的差距。 她的房间是一个大开间,虽然有浴室和厨房,但并没有独立的客厅,但牧熙远这边是一室两厅加阳台的布局,客厅尤其宽敞,给人一种舒适的开阔感。 司诺穿上拖鞋,啪嗒啪嗒走到沙发上坐下。 牧熙远则是到厨房给她倒了一杯温开水,递到她面前。 司诺面色依然苍白,挤出一个感激的微笑,“谢谢。” 现在一杯温热的水于她来说,犹如救命稻草。只有将这点暖意捧在手心,她才能确定的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和呼吸。 所以,这声“谢谢”不仅是为了这杯水。 更重要的是,“谢谢”他暂时将她带离刚才的地方,还能陪在她身边。哪怕他的陪伴,是无意为之。 这么想或许有些矫情,但她现在确实不敢一个人待着。 牧熙远坐到了她对面,将手机递给她,“找个锁匠来开锁吧,我记得物业那边有锁匠的联系方式。” 司诺接过手机,点了点头,“好。” 只是,打开手机,她还是恍惚了一瞬间。刚才捏着手机看到那四个字的那一幕,又不可控制的跳了出来。 “还是我来吧,”牧熙远看着她有些呆呆愣愣的模样,把手机又拿了回来。 “喂,你好,我这里是九栋708,我对面的住户......对,麻烦您联系一下,最好今天晚上就能过来......大概需要多长时间?” “好,我明白了。” 牧熙远又坐了回来,“刚才问过了,至少需要半个小时才能到,你先休息一会吧。”他的视线落在她白嫩光洁的小脚上,“我给你拿个小毯子吧。” 这个时候,他倒是感谢学校发的那些没什么用的家居用品。一直在衣柜里躺着的毯子,终于有了用处。 司诺还没来得及拒绝,就看到他大步一跨,进了房间。 没想到,被同学们戏称为“无情大魔王”的牧熙远,还能有这样贴心的一面。 课堂上,他的目光总是锐利而严肃,声音平稳而有磁性。 但现在,不知道是因为她戴上了滤镜,还是因为这是在他家中,牧熙远看着“居家适用”了不少。 “可能有点樟脑丸的味道,”牧熙远抱着小毯子出来,盖在她的身上,“如果有哪里不舒服的话,可以和我说。” 他虽然没什么医护处理的经验,但也闻得出她身上一股药味。 “嗯?”司诺后知后觉,下意识扫了眼自己手掌边缘的擦伤,“不小心摔了一跤,现在已经处理好了。” “嗯,”牧熙远也没多问,“我打开电视给你看?还是把手机给你玩?” 他记得,同事对亲戚家的小孩,就是这么处理的。 “那,看电视吧。”司诺有些愕然,这人的手机这么轻易就可以拿给别人看吗?还是说,相信她不会乱翻? 牧熙远打开电视机,将遥控器放在了她的身边。 接着,他就回房间,取了个笔记本电脑出来,朝她略颔首,“我还有工作需要处理,你请自便。” 司诺听着他敲击键盘的声音有些微微出神。 还没表白之前,她是曾经幻想过这个画面的。她喜欢的人,坐在她身边,敲着电脑忙正事。 而她就吃着零食看电视,偶尔拉着他评头论足一番。如果他不积极配合,自己还要发个小脾气。 虽然,现在的氛围可能和她想的差了很多,但这也算是“低配版”圆梦了吧? 司诺收回视线,落在电视机上。 画面之中是她之前搜过的那部电视剧,但看着男女主嬉笑打闹的模样,她的心底却泛不起一点涟漪。 自“她”醒来以后,短短一天,她的世界天翻地覆。 她到现在都觉得无法相信。十年过去,她以为自己已经好了,为什么“她”会再次出现? 失恋只是给傅程和的说辞,她其实并不相信这个理由。 兰崇小区,那名女子是谁?和“她”有什么关系吗? 司诺从来没想过,自己竟然会面临这样的困境。如果有一天,你知道“自己”杀了人,你会怎么办? 当然,她现在还不“知道”,只是猜测。 如果她足够相信“自己”,就应该去警察局询问情况,做好笔录。如果她是无辜的,嫌疑就会被很快洗清。 但万一呢?就像是刚才的搜索记录一样,万一真的是她最害怕的情况呢? 她真的做好了面对牢狱生活吗? 也许不是牢狱生活,但精神病院的日子会更加难熬吧? 过去那么多年,“她”都没出现过,未来或许也不会再出现了,而她却需要为了“她”付出一辈子的代价吗? 司诺承认,她做不到。 不过,鸵鸟心态恐怕也不管用了。衣服上的血迹、鞋子上的血迹,还有手机上的记录,她都可以想办法消掉,但脑海里的记忆不会消失了。 如果她什么都不做,恐怕日后夜夜都会从梦中惊醒。 想明白一些之后,司诺忍不住开口打扰了正在认真工作的男人,“牧老师,请问下,你这里有没有多余的家用摄像头?” 傅程和说得对,那抑制神经活动的药不能乱吃,所以她暂且将它作为最后的手段。 那么,除那之外,她至少还需要一些监控的办法。即使“她”半夜出现,离开这座屋子,她也不至于毫无察觉。 “要装在你自己家里?”牧熙远向她确认道。 “嗯,”司诺比划了一下,“最好小一点,不太扎眼的那种。” 牧熙远想了想,再次感谢起学校给他发的那堆无用的玩意,其中就好像有个鸭子玩偶形状的摄像头。 “稍等,我找一下。” 牧熙远回到卧室,开始翻箱倒柜。显然他没想到有一天这东西还能派上用场,随意扔掉了某个角落里。 司诺听着他翻东西的声音,有些不好意思。但她也不太合适走过去帮忙,所以只能趴在沙发上看着。 从她的视角看过去,他正抬着手从衣柜上层搬下来一个收纳箱,身高的优势再一次体现的淋漓尽致。 明明做着体力活,但他神态轻松、腰身挺直,让她突然想起从前看过的一部动漫里帅气的贵族管家。 “找到了,”牧熙远手里捏着一个透明盒子,那中间是一只毛绒的黄色鸭子,和他的气质完全不搭。 “谢谢,”司诺接过来。 “嗯,”牧熙远似乎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提步走到餐桌前,准备继续干活。 不过,他的计划又一次被打断了,因为门铃响了。 叮咚—— “我来开门,”牧熙远一个跨步走到门边,从猫眼里确认了一下才打开门,“物业?” 门外的年轻男人穿着保安服,却没回答他,“司诺小姐是在你这吗?” 司诺听到熟悉的声音连忙起身走过来,“是李哥吗?” 李乐贤见到她的身影,也微松了一口气,“忘记带钥匙了吧?我带了开锁的师傅过来,很快就好。” “你,”李乐贤看向面前高大英俊的男子,“是新搬来的住户吧?我是这楼的保安,今天白天轮班没看到你。” 牧熙远点头,“你好。” “是这家吧?”开锁师傅指了指房门,放下工具箱就准备开始动作。 司诺点了点头,“对,麻烦师傅了。” 她话刚落音,就心头一紧。 ——这扇门的后面,玄关的地上还躺着一只沾着大片血迹的帆布鞋。 如果让这里任何一个人看到,事情就麻烦了。 即使她找理由搪塞过去,也会引起怀疑。 这样想着,司诺神情不似刚才放松,起身走到了房门口,尽可能的靠近门把手站着,看着师傅动作。 李乐贤朝她摆摆手,“这拆锁还挺吵的,司诺你可以先到一边休息一下,等会再过来。” 司诺咽了咽口水,扯出一个略微虚弱的笑容,“没事,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在这里看着师傅开锁,也还挺好玩的。” “不好开,”师傅抬头看她一眼,“我直接给你换个新锁,这个就不要了吧。” 司诺没有意见,“好。” 她又看向李乐贤,“今晚麻烦李哥了,我在这里等着就好,你先回去吧。” 李乐贤摇头,“不着急,楼下还有别人在看着呢,我就在这等一会。” 司诺的心跳越来越快。 她回过头才发现,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原本着急忙着工作的牧熙远都站了过来,将这房门团团围住。 时间突然变得缓慢起来。 衣服已经洗掉,他们也不会突然去看洗衣机。手机一定是锁屏状态,而且在床上,不用担心,唯一要处理掉的就是那双鞋。 不,还有血腥味。 不过,这一点好办。他们或许会以为那是女生大姨妈报到,而且她身上有浓重的药味,可以遮掩。 咔哒—— 师傅将原本的锁拆了下来,房门缓缓的向外打开。师傅正要开门,却发现一只素手按在门板上。 司诺的动作又急又快,有些突兀。 房门重新扣上的声音在走廊里回荡,她一回头,果然发现所有人都在看着她。 “那个,女孩子家里.....”她微微低头,“我先进去一下。” 师傅虽然愣了下,却也没觉得太奇怪,“那行。”没想到女孩子家家的,还挺讲究,这是怕他们看到她家里比较乱? 嘿,说不定她对对门那男人有意思呢?这大半夜的站在人家家门口陪着换锁,交情肯定不一般吧? 司诺压根不知道开锁师傅的脑补,她以最快的速度拉开门,窜了进去,并将门重新带上,心跳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 她快速拿起地上的鞋扔到洗手间里,抽了条毛巾快速擦掉地上残余的一点血迹。 等确认处理干净之后,她才长长舒了一口气,将洗手间的门关上,换上自己的拖鞋,将门打开。 “不好意思,那麻烦师傅了装个新的锁。” “好嘞,”师傅掏出一把锁,“给你用这个吧,我刚才还在和这小伙子说,”他指了指李乐贤,“这锁坚固又好用,而且不贵......” 司诺随意点点头,“嗯嗯,那就这个吧。” 她其实没有心情再顾及锁到底好不好用,贵不贵的问题。她只希望能够尽快将这些人送走。 5、第 5 章 师傅动作麻利的开始装新锁,但司诺依然牢牢的站在门边,挡住了可能看向屋里的视线。 “那个,牧老师,今天谢谢你了。我看时间也不早了,就不耽误你时间了。” 牧熙远:“不耽误。” 虽然听出了“逐客令”,但他的步子却没动。虽然他和司诺并不熟悉,但也没有放任她和两个陌生成年男子单独在一起的道理。 司诺心里暗暗叫苦,倒也不必这么有绅士风度。 “哎,好了,”师傅起身,左右看了看自己的杰作,将钥匙递给司诺,“来,你试试,六片钥匙,都在这里啊。” 司诺忙接过钥匙,插进孔里,转了转,“嗯嗯,没问题,那辛苦大家了。” “请问多少钱?”她匆忙跑回床上去拿手机,屏幕亮起的一刻她立即关掉地图画面,翻开某支付软件。 师傅心里略嘀咕,怎么这么着急,一般不都问问,怎么锁门、保不保修什么的吗? “八百块,”他将手机收款页面放出来,同时摸了张名片,“这个是我的联系电话啊,你遇到什么问题,就找我,有别的业务,也可以。我还会配钥匙、五金件我店里也有卖。” 司诺接过名片,颔首笑笑,“那今天辛苦师傅了。” 叮——“xx宝到账八百元。” “那,我这就走了啊。” “好,师傅再见,”司诺向他招了招手,还刻意打了个哈欠。 李乐贤见事情搞定,也放下心来,朝她摆手,“那我就送开锁师傅下去,司诺你早点休息啊。” 司诺微微松了口气。 只是,等两个人的身影消失在楼道里,牧熙远却还站在原地。 她后知后觉的想起,自己问他要的鸭子摄像头还在他家里的沙发上,“那个,我去拿一下摄像头。” 司诺一溜烟钻到对面屋里,却没发现她刚才只是轻轻将门半带着,并未关上。此时,重量惯性使得房门缓缓打开。 牧熙远似乎想起什么,视线落在她房间里。 洗手间就在入门的左手侧,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刚好可以看到关上的玻璃门。 想到一开始司诺害怕的跑出来,他提步走了进去。 司诺拿着鸭子摄像头折回来,就看到了他将洗手间的门缓缓打开。 这一刻,她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的就喊了出来,声音有些急又有些尖,“慢着!” 她急急忙忙的跑过去,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她握住洗手间把手往回一拉,因着这个动作,她也直直的就撞在了他身上。 鸭子摄像头滚落在了地板上,砰的一声响。 “嘶——”牧熙远倒吸一口气。 司诺闻到了一股松木的淡淡香味,似乎是从他衣领传出来的。她此时又一次认识到,他的身高压制。 她的头顶还没超出他的肩头,微微抬头,只看到他堪称完美的下颚线。淡青色的胡茬星星点点,露出了些许她不曾见到的成熟男人味道。 “啊——”司诺后知后觉的退开,“不,不好意思。” 牧熙远摆手,意识到什么,向着房门的方向跨了一步,“抱歉,我看到洗手间的门关上,以为你是把老鼠关在了这里。” “本来是想帮你处理掉的,是我考虑不周。” 司诺心里直打鼓。 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到她胡乱扔在地上的鞋。按理来说,只要他打开门就能看到,但万一刚才她喊得及时,他没看到呢? 他不主动问起,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主动解释。 免得,此地无银三百两。 牧熙远表情平静,但心跳却有些加速。 地面上那沾了血的鞋勾起了一些他不愿意回想的往事。那时,也是这样清晰可闻的血腥味,红色与白色交织的色彩。 不过,那人身上的血是别人的。 司诺这鞋,是踩到了什么鸭血、猪血还是说女生的......?看来他刚才动作鲁莽了点,吓到她了。 牧熙远扶了扶额,试图驱散那冒出来的画面和隐约的头疼,“还需要我帮忙吗?” “不,不用了,”司诺摆手,“今天晚上麻烦你了,先回去休息吧。老鼠不好找,说不定已经跑掉了,我家里有老鼠药,我会处理的。” 既然她都这么说了,牧熙远自然没有坚持。只是心里的困惑多少还是在,一开始害怕成那样,现在却可以独自一人处理了吗? 果然女人的心思叫人捉摸不透。 他缓缓从她房里退了出来,“那,晚安。” 司诺的心跳声在她耳边扑通扑通,“好,晚安。” 等房门关上,她如劫后余生,松了口气。 靠在墙上平缓了一会后,她低头将鸭子摄像头捡起来,放到一旁的鞋柜上,推门走进了洗手间。 沾了血迹的帆布鞋确实就躺在地面之上,甚至因为她刚才的随意动作,撒了几滴血在地面。 应该暂时不要紧吧。 一般人不可能仅仅因为这双鞋就联想起什么可怕的事情。或许他会以为这是姨妈血,所以自觉的没有提起? 司诺认命的叹了口气,找了个盆,倒了漂白剂和洗涤剂,将两只鞋扔进去浸泡起来,随后将地板上的血迹擦拭干净。 等她将衣服鞋子都处理好,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了。 司诺将鸭子摄像头取出来,一番摆弄调整之后,终于连上了无线网络,最后将它摆在了冰箱上面。 她努力在房间里闻了闻,还是有些不放心,找了个有香味的蚊香点了起来,然后才躺在床上,抱起被子将自己卷了起来。 她的大脑似乎停不下来。 如果“她”去过兰崇小区,那么沾染上血迹的可能性也有很多。 比如,“她”是去那找其他人,无意间闯入了案发现场。 比如,“她”是去找这次的受害者,看到那女子被害。 又比如,“她”是去找那女子,却与她发生冲突,为了自卫杀掉那女子。 但是问题接踵而至。 如果“她”杀了那女子,有留下一些指纹、头发或者其他证据吗?警察会找上门吗?她,要提前打算吗? 如果“她”误入了案发现场,那“她”本来是去找谁?有被凶手发现吗?她如今是否需要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全? 司诺叹了口气。 真是无穷无尽的疑问。 眼下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她已经被卷入这个事件了。无论如何都该去调查一次,否则,她就像是站在达摩克里斯之剑之下。 随时有危险,甚至不知道危险来自何处。 一个小时过去。 躺在床上的她,依然毫无睡意。 司诺略有些后悔,早知道也让傅程和开一些安眠药的。否则心里装着这么多的问题,心跳的这么快,怎么入睡? “哎——有什么可以助眠?”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翻开手机,找到南大官网。 据说为了让更多的学生享受到教育资源,南大将学校的部分课程录制了下来,放到学校官网。 果不其然,她翻了两页就找到了牧熙远的课。 “今天我们讲解一下该如何设置循环来进行迭代计算......” 听着他平稳而有磁性的声音,司诺将自己卷到了被子里。也许牧熙远这一辈子都不会想到,他的课还能用来催眠。 * 第二天司诺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九点了。多亏牧熙远的催眠课程,她难得将前一天晚上的辗转难眠都补了回来。 醒来第一件事,她扫了一眼屋里的各处,发现物品摆放都没有变化以后,微微松了一口气。自然,摄像头拍到的结果也是一样。 司诺决定先解决早餐,然后去一趟兰崇小区。 她走到门口,打开牛奶箱,取出玻璃瓶装的鲜牛奶。正要往回走,就听到对面屋开门的声音。 牧熙远也没想到会见到她,视线一顿,“早安。” 司诺挥了挥手:“早安。” 牧熙远今天有课,自然是要去上班的。他正要往前走,步子突然顿住,回过头来看她,“今天的课是十点半。” 言下之意,如果要上课的话,最好不要磨蹭了。 司诺微微低头,遮掉眼里的神色,“今天,我就不去了吧。” 牧熙远蹙了蹙眉。 明明知道她严格来说并不是他的学生,她是否上课也与他无关。但,他还是对她如此“有始无终”感到有些不舒服。 “随便你。”他抛下一句,转身走开。 司诺微微叹了口气,现在的她哪里还有心情去上课?不,准确的说,她也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再回到那课堂的一天了。 刚吃完早餐,司诺就接到了颜白安的电话。 “诺诺,今天不来上课了吗?”她声音轻快,带着一如既往的活力,一时间让司诺的心头突然颤了颤。 “嗯,有点不舒服。” “什么?怎么了?”颜白安声音略紧张了些,“需不需要上医院啊?如果严重的话,我可以请假去陪你。” “不,不用了,就是稍微有点头晕,歇会就好了。” 颜白安还是有点不放心,“你测过体温了吗?可别是发烧了。” “不会的,我确认过了,体温正常,可能就是昨晚稍微有些着凉。你忙你的吧,如果我一会还不舒服,我再给你打电话。” “好,那你好好休息。” 等挂断电话,颜白安后知后觉的想起,该不会司诺是还因为表白失败有些伤心,或者感到尴尬,所以不想来上牧教授的课? 哎,她真想给自己一个爆栗子。果然还是太粗心大意了。 可是,这种时候,是不是给诺诺留一些空间安静些才好?她幽幽叹了口气。 司诺看着手机陷入黑屏,脑海里浮现了傅程和说过的话。如果遇到什么事情,不是和他说,也可以和白安说。 如果是其他的事情,她当然可以说。 喜欢谁,向谁表白,都可以。 但,她如今卷入的事情,已经超出了她自己能够处理的范围。 司诺摇了摇头,不再去想,换了套衣服。她特意挑了个袖子特别长的t恤,这样旁人就看不到她手掌外侧的伤口了。 6、第 6 章 兰崇小区在距离她家四五公里的地方。 司诺想着今天时间还早,就解锁了一辆单车,准备晒着太阳骑车过去。 四月还是早春,但此时接近中午,风有些微暖,吹在身上舒爽而不燥,有种让人神思清明的通畅感。 最后,司诺把单车停在了在小区对面的马路边。 虽然她是来查消息的,但是也不能就这么粗线条的就直接做访客登记进去。最好,能够找到一种不留下记录的方式。 司诺的视线落在前方正在等待红绿灯的人群上,向前两步。 “你今天感觉舒服点了没?我可是听说你昨天都去医院了。” “哎呀,还不是隔壁那女孩子的事情闹的。”一位年纪四五十岁的中年女子拍着自己的胸口,“要再来一次,我真的会背过气去。” “哎,也是苦了你了。怎么就这么巧,刚好就发生在隔壁?” 中年女子叹口气,“还好我家闺女给我搞了点安神茶,不然我这会恐怕还躺在床上,不敢出门呢。” 女孩子,隔壁。 看来眼前这位,就是命案发生那户的邻居了。 司诺立即眯眼微笑,主动温声开口道,“阿姨,您是兰崇小区的吧?我正好过来看我表姐,您这大包小包的,不太方便吧?我给您提?” 司诺本来就长得好看,水汪汪的大眼睛时常透着一股清澈无辜感。更别提她语气乖乖巧巧,极为礼貌。 按理说,她一个社恐,不应该有这么高级的“技巧”。 事实上,司诺只是不爱与人接触,并不是真的不会。毕竟在读大学的时候,各种被迫参与的班建、团建、小组展示可不少。 如果让她选,她会更愿意自己待着。能发v信文字绝不打电话,能语音转文字绝不播放来听,越少社交越快乐。 但如果是形势所逼,她也不是不能硬逼着自己表演。 姚红诧异的看了她一眼,但也没多想。今天超市打特价,她确实采购了不少东西,正好不知道怎么提回去呢。 “哎,好好好。”姚红看她一眼,转身对身旁的红衣服女子说,“现在的小姑娘啊,是越来越懂事了。” 司诺接过她手里的三四个塑料袋,似乎是随口一问,“你住的是哪个楼啊?” “我住三号楼,”姚红指了指红绿灯,“来,刚好亮了,我们走。” 司诺陪着两个人过马路,但原本正聊着的两个人却沉默了下来,这对她来说,可不太妙。于是,她又不经意的将话题扯了回来。 “三号楼啊?那不是......”司诺蹙眉看了她一眼,略有些揪心的模样,“您是不是被吓到了?” 姚红本来就是很爽朗的性子,一听这有人关心她,立刻就滔滔不绝起来,“那可不是。我告诉你,我昨天起的最早,想开门拿一下快递。” “结果就发现,隔壁那屋的门没关严实,我就那么轻轻一推,门就开了。” “然后,我就看到好大一滩血。”姚红拍着拍胸脯,一想到当时的画面还是有些惊魂未定。 “嘶——”司诺倒吸一口气,“那,是怎么回事啊?” 新闻上只报道了命案的发生,并提示附近居民注意安全。但没有提到案件的任何细节,比如那女孩叫什么名字,年龄多少,是如何被杀害的。 姚红领着她进小区,而保安看着熟悉的面孔,也没拦。 “具体还不知道呢,警察正在调查。姚红叹了口气,“估计是那女生惹到什么人了吧,她平时就不是好性子。” 姚红似乎意识到什么,赶紧捂住了嘴。 呸,死者为大,这种话可不能说了。 司诺:“诶,阿姨您认识她吗?” 姚红点了点头,“那女孩就住我隔壁。我刚才也是瞎说的。她之前请朋友来,闹出很多噪音,还被街坊邻居投诉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司诺:“哦哦,我还以为是遭遇抢劫什么的呢,还想提醒我表姐装个摄像头。” 姚红摆手,左右看看,凑近了她两分,“我和你说,可不是抢劫的。我昨天就在门口,听那警察说话。” “她家里没丢什么东西,电视机、笔记本电脑,一个都没少。而且啊,”她继续压低声音,“听说,那女孩子被刺了很多刀。” 说到这里,姚红打了个寒颤,摆摆手,“算了算了,还是别说这些了,想到就让人觉得心里瘆得慌。” 司诺乖巧点头,“嗯嗯,对。” 但她心里却沉了沉。中刀而亡,而且是很多刀,通常意味着死者和凶手有私人联系,且情感十分浓烈。 情杀,仇杀,又或者连环杀人。 司诺一直送着姚红到了她家门口,视线暗暗扫过旁边那间屋子。但如今那里拉上了黄色的封条,房门虚掩着,看不太清里面的情况。 “哎,今天多谢你了啊。” 司诺将手中的袋子放在她家里的地面上,“都是小事,阿姨别往心里去。我还有约,就不和阿姨多聊了。” 等她匆匆离开楼层,姚红这才有些反应过来。 哎,这丫头跑这么快做什么?她本来还想问问这丫头的表姐住哪一栋,她还可以照看一下的嘛。 她视线突然扫到旁边的封条,又摇了摇头。算了算了,这里多少还是有些晦气,人家小姑娘不愿意多待也是人之常情。 司诺下了楼,观察了一下。 刚才在楼上,她肯定不能闯入犯罪现场的,那是破坏现场的罪名。再说,既然警察没有找上门,那么可以暂且认为里面没有“她”留下的可追踪痕迹。 这楼有独立单元门,似乎只能从这一处进来。 不,好像又不是,她顺着楼梯走到一楼,这里只有两户住户。从前门往后走,穿过幽暗的长廊,可以看到有装卸台的后门和杂物房。 她的视线透过长廊的窗户,落在了小区的灰白的围墙上。或许是为了避免遮挡光线,围墙有些矮,顶部装点着黑色的铁艺尖刺。 让司诺在意的是,这堵墙似乎离这栋楼有些近了,如果她打开窗,站上窗台,是不是能爬到围墙上? 不过,这也就是想想而已,她可没打算光天化日之下做出这种可疑的举动。 不过,这墙外是哪里? 司诺打开地图,研究了一下方位,大致确定了这是哪条巷子,打算绕过去看一看。 十来分钟后,她就找到了地方。 这里只有两三米宽,左右两边堆着一些建筑材料和杂物,看上去像是哪个施工队临时存放的。 往里走了走,会发现五六个大的分类垃圾桶,整齐的摆放在墙角,地面上有几道粉笔画成的线条,像是警察曾在这取证过。 “嗯?”一个正在翻着垃圾桶的老汉发现来人,捏着手里一个白色的包装就往后退了退,“我什么都没拿。” 司诺看了看巷口,发现没有人进来以后,这才靠近了一点。 “您刚才说什么?” 老汉举起手中的包装纸,“这是吃的,看到没,是个面包,而且还没过保质期,不知道谁这么浪费给扔了,我可没捡别的东西。” 他这话说的奇怪,为什么会有人怀疑他捡了别的东西? 司诺:“那个,您之前在这捡到了什么?” 老汉一听她的话,有些警惕退了退,“你问这个干什么。” 司诺只好从包里取出一个笔记本,拿在手上,“哦哦,其实我是附近工作的一个记者,就想了解一下情况。” 她顺势从包里取出一张五十元,“这个,您要是愿意说的话,有钱拿的。” 老汉一看到钱,神情一松,赶紧抽了过来,放到胸口袋里拍了拍,“你还真问对人了。就昨天早上,我出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好东西可以捡,结果就发现这个垃圾桶,” 他指了指右手边第二个,“里面有东西。” “什么东西?” “我当时看到就是好大一团黑色布料包起来,以为里面有什么,结果拿起来一看,上面都是血。”老汉吞了吞口水,“可把我吓得,当时就扔了出去,然后报了警。” 司诺:“那您知道那东西是什么吗?” “知道。警察就在附近呢,我打完电话一会就过来了,还不让我走。后来我就看到他们把那团衣服给拆开了,里面好像是一把刀和一双鞋。” 这么说,警方找到了凶器? 司诺舔了舔唇,试图消化这些信息,“好,谢谢您的消息。” “哎,你就问这点东西啊?” 司诺:“那,关于前两天的案子,您还知道什么?” “哦,那我倒是不知道什么了,但是我认识这小区里的人啊。那个死掉的姑娘,叫,叫什么倪双。” 司诺回忆了一下,总觉得似乎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那,你要是不问了,我就继续翻去了啊。”老汉见她半天愣愣不说话,也没啥兴趣继续和她掰扯。 司诺转身,打算离开这里,只是她刚走出去没两步,视线突然注意到什么。 她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那是一朵浅粉色的小花,皮质的,中心有一个金色的圆珠。 她觉得眼熟,是因为她的帆布鞋上,每一只正好都有三朵这样的小花,而昨晚洗鞋的时候发现少了一朵。 她之前一直没注意看,以为是很早就碰掉了。 司诺蹲下身体,将角落里的小花捡了起来,上面倒是并没有血迹,只是有些污水,泡的它有些皱巴巴的。 她的心跳又开始有些加快了。 这小花说不上有多么难得。只不过是一款普通的鞋上的装饰,但真的有这么巧吗?她的鞋上丢了一朵,这巷子里刚好有一朵。 巧合越来越多,那就不是巧合。 “她”昨晚真的来过这里? 司诺不敢继续想,捏着花扔到口袋里就小跑了出去。直到跑出百米,她这才慢下脚步,前方的小区门口,似乎有警察出现。 呼——呼—— 司诺平稳着呼吸,尽量让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不能让警察察觉出什么异样。可越是这样想,她的心跳声就越是在耳边擂动。 她刚才跑的有些急,已经有一些视线聚集了过来。但是她不能再跑了,那样太扎眼,会被警察立刻抓住的。 她的视线扫到小区门口的一个便利商店,心里有了主意。 “欢迎光临——”推门一开,店里广播自动响起。 原本站在货架之前,摆放着零食的年轻店员下意识就开口,“欢迎光临,有什么需要可以喊我。” 只是他的视线一落在司诺身上,眼睛就微微发亮,“啊,漂亮小姐姐,今天也过来了?需要买什么?” 司诺今天是第一次来兰崇小区,她很确定自己也没有来过这家便利店。 但显然,眼前的人认出了自己。 这说明,“她”来过这处便利店,时间大概就是前天晚上。 7、第 7 章 司诺不知自己该如何表现。 “她”如果只来过一次,应该没有和店员太熟悉,于是她试探性的开口,“你,还记得我?” 易文成挠了挠头,脸颊浮起一点红晕,“小姐姐这么好看,”声音也这么好听,“我当然记得啦。” 司诺也柔下表情,“那,我和那天买一样的东西吧,我看看你还记得不?” 易文成以为司诺这是在考验他,一挥手,“我的记忆力可好了,我们这里这么多商品,哪个缺货、哪个打折,怎么打折,我记得可清楚了。” 他走到冰柜前,取出一瓶胡萝卜汁,“呐,小姐姐喝的就是这个。” 司诺挑眉,这根本不是她喜欢喝的东西,而且这瓶子看上去很硬很重,携带也不方便吧?“嗯,那我今天也买一瓶。” 易文成走到柜台前,“八块钱,姐姐是现金还是x宝?” “x宝,”她掏出手机,调出付款画面。 所以,“她”到这便利店来,就真的只是为了买瓶喝的?胡萝卜汁,这种东西,是不是只有女孩子喜欢喝? 一个男子买饮料可能是为了提供能量,可能是为了解渴。如果是前者那就买功能饮料,咖啡、后者可能是矿泉水。 这样说来,她基本可以确定“她”确实是一个女子,儿童大约也可以排除。 易文成偷看司诺一眼,弯了弯唇,“所以,姐姐后来许愿成功了吗?该不会是愿望实现,然后过来还愿吧?那看来还真的是很灵验啊。” 司诺收起手机的手微微一顿,垂下眼眸,“嗯对,确实就是这样。” “啊,真的是啊?”易文成摸了摸下巴,“那看来,我也去试试看好了。之前总听附近江津大学的学生说还挺灵验,我还不太信。反正离着不远,我今天下班也过去试试好了。” 他说着,似乎又想起什么,一拍脑袋,“啊,今天不是一号,还得等下个月。” 司诺脑海闪过什么。 每个月一号,许愿,离这里不远,江津大学学生会去。 此时,在便利店的玻璃门外,两个穿着黑衣、拿着笔记本的男子不急不缓的走过,然后停在了便利店门口。 ——警察 司诺脑海冒出了这两个字,下意识的就拿起饮料向外走,结果没留心身后,一个转身,就撞到了背后人的肩头。 “啊——”司诺闷哼一声,捂住鼻子。 “欢迎光临——” “小姐姐,你没事吧?”易文成赶紧从收银台后跑出来,走到她跟前。 “不好意思,你还好吗?”这是一个偏温和的男声。 司诺捂着鼻子,抬头一看,这是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男人,“没,没事。”她摆摆手,“不好意思,刚才是我转身太着急了。” “这是怎么了?”刚踏入店里的男子也开了口。 “齐警官,”店员朝他招招手,“今天您也过来了?没有,就两个顾客撞上了,不知道小姐姐有没有受伤。” 司诺很想尽快离开这里,但她鼻子痒痒,有种不好的预感。 “嘶——”店员紧张的凑上前,“小姐姐,你流鼻血了。” 司诺内心哀嚎,果不其然接下来一股温热的液体从她捂着鼻子的手掌之间流淌下来,“额,我,我有点晕血。” 穿白大褂的男人主动从口袋里取出一包纸巾,快速拆散,走上前扶着她的手,“没事,你仰着头,我帮你止血。” 店员松了一口气,“谢谢陈医生,如果不是你在这,我可能就慌了。” 司诺仰着头,看着天花板,其实鼻子的痛感正在渐渐消退,她倒也没有觉得很难受,“额,谢谢医生。” 齐修诚的视线落在司诺的脸上,停顿了几秒,又看向店员,“这是你们店里的监控录像,我们已经复制好了,原件给你还回来。” “哎,好的好的,”店员忙接过来,“我们这边一定配合您的调查,如果您有什么需要,随时来找我们。” “这位小姐,我把软纸稍微塞在你鼻孔里,你按住一会,应该就可以止血了,”陈元嘉看向店员,“小易,有没有地方可以让她休息一下。” 易文成连忙从收银台后边取出一张座椅,“有有,小姐姐可以暂时坐在这里。” 齐修诚本来想提步离开,但保险起见,还是先问一问。他转身看向身边一位圆脸警察,“高漠,他们都做过笔录吗?” 司诺此时还不能低头,只是按着鼻子,听着他们的声音。 心里陡然一沉。 “哦哦,”高漠赶紧取出手机,对照着笔记本看了看,“这位便利店员,易文成,做过笔录了,案发当天他就在店里。” “还有这位陈医生,就是隔壁药店的医师,案发那天出诊去了。” 他的视线在司诺脸上扫了扫,迟疑了片刻才道,“这位小姐,应该是无关人员,笔录里没有她的名字。” 高漠总觉得齐修诚有点太过谨慎了,该追查的人不是都在跟了吗?何必跑到一个便利店里,逮着人就问? 但是高漠也不敢吭声,一来齐修诚是队长,队长让做什么,他配合就是。二来齐修诚是真的厉害,侦破了好几起大案,直觉准的出奇。 齐修诚点了点头,视线在司诺身上扫了扫,“还没请教这位小姐的名字?” 司诺迟疑了一瞬,现在这些人都不清楚她是谁,如果她随便报一个,是不是就追查不到她了? 不,这样太可疑了。 警察那里已经有了监控录像,“她”那天晚上来过,那警察肯定会发现,如果她刻意说谎,反而会引来麻烦。 “哦哦,我叫司诺。” 齐修诚点头,“公司的司,承诺的诺?” “嗯,对,”司诺感觉到鼻子里似乎已经没有什么动静了,就松开手,低下头,对上了他的视线。 齐修诚的长相也格外出众,线条分明的冷峻面孔上,有一双大而明亮的黑色眼眸,似乎能穿透人心一般。 “好,”他点了点头,似乎是记住了这名字。 高漠看着自家队长若有所思的模样,心里突然一跳。哦,他明白了,这小姑娘长得这么好看,自家年近三十的队长,该不会动春心了吧? 这样一想,原本不甚在意的高漠也突然来了兴致,“哎,司诺,你今年多大了,做什么工作的?” 要不要留个电话?话到嘴边,他又收住了,直接这么问似乎有些唐突。 “我,今年二十三,”司诺温声道,“是一名独立漫画家。” “哦,好小,”高漠上下打量了她一下,看她的眼神开始从“这是个漂亮妹子”,走到了“这该不会是未来队长夫人”。 齐修诚微微皱眉,还以为高漠这小子是动了什么其他心思,抬手就按在了他的肩膀上,眼神暗含威胁。 这白痴,也不看看场合? 司诺见高漠吃痛的告饶,忍不住笑了出来。她抬手将鼻子里的软纸取出来,起身拿起饮料就准备走。 “我还有事,就先走了,拜拜。”她朝现场几位挥挥手。 “拜拜,”易文成总算知道她的名字了,笑的露出一口白牙。 高漠也朝她挥挥手,一副意犹未尽的神态。 只是,司诺的步子刚走到门口,齐修诚突然就开口了。 “司小姐,请问下4月1日晚上,你是否来过这里?”如果他没记错,她似乎在监控录像里出现过。 她的眼睛很大很漂亮,不太容易让人忘记。 司诺的心跳漏了一拍,转过身看着他们。 易文成似乎是想开口替她说,但是想到司诺本人就在这里,他也就不瞎说了。但事实上,司诺自己都不知道全部的真相。 “嗯,”司诺举了举手中的饮料,“那天晚上我准备去临江庙祈福,那里每个月一号有个许愿活动,路过这里买了瓶饮料。” 她心跳的有些快。 这是她刚才推测出来的结果,江津大学附近能够祈福的地方有几处,有东方的庙宇,也有西式的教堂。 但需要“还愿”的大概是东方的祈福地。再加上离这里不远、每个月一号有祈福活动,她模模糊糊从脑海里抓出来一个地名。 “对,”易文成也跟着说道,“那天晚上小姐姐进来买了瓶饮料,还问了个路,就是问临江庙的方位。” 齐修诚:“是一个人去的吗?可要注意安全。” 司诺脑子一抽,下意识就回道,“哦,我是和我闺蜜约了一起去的,但是她放我鸽子,所以我就自己去了。” 刚说完,一阵懊恼的情绪就涌了上来。 为什么要这么说?直接说自己是一个人就好了,这不是留下了把柄吗?可是她刚才就有一种,如果说自己是一个人,对方可能不信的想法。 齐修诚也没多想,“原来如此。” 说完,他从自己口袋里取出一张名片递给她,“那司小姐如果后续想起什么,或许需要其他帮忙,可以和我们联系。” 高漠扫了他动作一眼,暗自鄙夷。这人分明就是借着查案的机会偷偷和人家建立联系,明明就是个路人,和这个案子有什么关系? 司诺接过名片,朝他颔首,“多谢齐警官,那我就先走了。” 齐修诚也点头,但步子上前,给她推开了门,“刚好我们也准备走了。” 司诺心里打鼓声又来了。 或许是她做贼心虚吧,但为什么这位警官对她的态度这么不同寻常?而且,这架势,该不是要送她回去吧? 8、第 8 章 等一走出便利店,司诺就主动开口,朝齐修诚和高漠挥手,“我今天去临江庙还愿,就不打扰两位警官了。” 说完,她提步就转身离开了。 齐修诚的视线落在了她的背影上,微微有些出神。 高漠见他这模样,忍不住出言调侃,“怎么,看上人家小姑娘了?啧啧,真是老牛吃嫩草。” 齐修诚无语的看他一眼,从怀里掏出一支烟咬住,“脑残就去看病,别在这里整天想东想西的。还有,你也别想了,人家小姑娘看不上你。” 高漠炸毛,“什么什么,你说清楚,为什么看不上我。” 齐修诚啪的将烟点起来,看向他的眼神更加无语,所以骂你脑残你无所谓,但是说人家女孩子看不上你就来劲了? 他也不客气,懒洋洋的靠在墙边,指了指他的肚子,“你一个警察,还有啤酒肚,好意思吗?” 高漠卡壳一秒,开始义正言辞的辩护,“我这是过年回家被我妈喂胖的,过两个月就会减下来好吧?” 接着,他似乎想起什么,一拍大腿,“你,你,别岔开话题,你分明就是自己看上了才诋毁我的......” 齐修诚瞥他一眼,懒得多话,摆手,“走了,案子还没查明白呢。” 高漠一秒怂,回到工作状态,“咳咳,哦对。接下来我们要去的地方,我看看,哦,是受害者的父母家里。” “据说,她爸妈还挺有钱,住在什么帝景花园......” 司诺一路走着,确认了没有人跟上自己,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她翻出手机,打开地图,那搜索记录已经被她清掉。 这次,她输入了“临江庙”。 确实离这里不太远,大概只有三百多米的距离。 是的,司诺是打算去一趟临江庙的。这并不是骗警察的一个说辞,她也想看看,那天晚上“她”是不是去过临江庙。 此时正是工作日的上午,所以临江庙人流不多。 它是一处坐落在城市中心地带的寺庙,占地并不大,是个三进的院落。红墙绿瓦、古香古色,与周围现代化的建筑格格不入。 咚咚——寺庙之中传来一阵阵钟声。 此时庙里有一些人正在祭拜,可是大家都很安静。取香、点香、跪拜、上香,然后转身离开。淡淡的梵香在院中飘散,轻盈的白色烟雾四处升起。 司诺有一瞬间的恍惚。 上一次来寺庙之中似乎还是很久以前。后来她总觉得自己不是被神明所庇佑着的人,所以就再也没去过了。 在门口站了一会,她还以为会有人来接待。但事实证明她想多了,这里就是“自助服务”,有一套运行的规则。 她的视线落在门口左侧的领香处。 “您好,我来领香。”司诺怀抱一丝希望。 但,发香的女子显然并不认得她,“嗯,”她将一小捆香递给她。 “请问祈福活动什么时候才有。” 女子似乎正拿着手机看着什么东西,连头都没抬,随口一答,“一号晚上八点到十二点,今天没有。” 司诺点点头,也不再打扰她,悄悄走开。 她走进第二座院子中,发现这里有一棵巨大且茂盛的榕树,其树干大约是两人合抱那么粗壮,树枝之上挂满了红绸,每道红绸的末尾都绑着一个小木牌。 一位大约只有十来岁的灰衣小师傅正搭着梯子,从树上取下红绸。 这就是许愿树了吧? 如果“她”昨晚来过的话,会不会也许了愿望?如果能够看到木牌,说不定她会了解到对方的身份。 “小师傅,”司诺站在树下抬头问,“这些取下来是要怎么处理?” 小师傅低头看了她一眼,似乎不大想说话,见她坚持的站在原地,这才小声道,“要给菩萨的。” 司诺顿时明白了过来,这是要将这些烧掉? “我前天许了个愿,但是我想收回来,反正这不是还没给菩萨吗?能不能让我拿回去?” 小师傅狐疑的看她一眼,一脸拒绝,“不行。” 司诺扶了扶额,确实这不太可能。这其中有太多人的许愿牌了,怎么可能让她一个陌生人在里面翻找。 而且,她想到一个很致命的问题。 她的第二重人格,可能名字、年龄与她完全不同。那她怎么知道哪个牌子才是属于她的? 她微微叹了口气,做好了今日空手而归的准备。 司诺扯了扯嘴角,也站到了参拜队伍的末尾。 但这时,一辆滚滚而来的小木推车抓住了她的视线。一位略有些发胖灰衣师傅一手拿着梨子正在啃,一手推着车向前走。 她悄然的跟了上去。 果然,胖师傅将这些木牌推到了后院的一处青铜大鼎旁边,那鼎之中堆着搜集来的木牌和红绸,燃起一道长长的烟雾,直直升上天空。 司诺走近,见胖师傅去一旁搬柴火,赶紧走到小推车旁看了看。只是红绸和木牌堆在一起,上面的字迹又凌乱不好辨认,她什么也没看出来。 “喂——”胖师傅见她走到这里来,有些不高兴,“参拜在前头,这里不是你们应该进来的。” 司诺被他的大嗓门吓得瑟缩了一下。 胖师傅见到这么年轻可爱的小姑娘有些害怕的样子,也软和下语气,“这就是烧牌子给菩萨,没什么好看的。” 司诺站在一旁,小声道,“我,可以看看吗?” 胖师傅皱了皱眉,觉得这姑娘的爱好还挺奇怪,但是最终也还是没有驱赶她,“行吧,那你等会自己回前堂去。” 司诺松了一口气,退了一步。 胖师傅抓起一把红绸就往鼎里扔,然后又添了点木材让火烧的更旺一些。明火的效力果然强劲,没一小会一大团红绸就全烧完了,只剩下木牌开始慢慢变黑、碎开。 司诺微微苦笑,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 就在她转身离开的时候,胖师傅手中抓起的一大团红绸中掉下来一块牌子,和其他牌子啪嗒碰撞,莫名就抓住了司诺的视线。 她蹙了蹙眉,试图靠近一些。 而这块木牌也翻转过来,落款之处歪歪斜斜的写着两个字。 【司诺】 “等等——”她立马大喝一声。 胖师傅被她突然的惊叫吓得一抖,但手中一大团红绸已经扔进了鼎中。 司诺着急的就想上前,伸手将那木牌拿出来。那一定是“她”留下来的,她得看看它上面写了什么。 “哎哎哎,”胖师傅抬手拦住了她,“你个丫头,不想要手了?” 司诺伸手就想推开他。 她刚才看的很清楚,这火太旺盛了,没一两分钟就会将木牌给烧成黑的,她必须赶快将木牌拿出来。 “哎,”胖师傅抓住了她的手腕,“你这人,咋就不听劝呢?”这万一要是烧伤了,他们寺庙还得赔钱,他还得扣工资,不不,这种事情可不能发生。 “我,我的木牌,”或许是着急,她的眼泪倏然就掉了下来。 胖师傅还以为自己捏疼了她,赶紧松了手,“啥木牌啊?” 司诺吸了吸鼻子,试图平缓下呼吸,“我叫司诺,刚才又块牌子是我的,我必须要取回来。” 胖师傅就不懂了,这牌子有什么好取回来的,“小姑娘,许愿这种事,落子无悔啊。再说,菩萨会知道你的心思的,你要是改变心意了,再去上柱香就完了。” 何必在这纠结一块木牌。 司诺越发着急,只想伸手进去捞出来,但她显然不能直接动手,她左右扫了扫,看到了一旁的一把火钳。 “得得得,”胖师傅无语的拦住她,“司诺是吧?我给你取。”这要真让这姑娘上手受了伤,他也得遭罪。 胖师傅拿来火钳,开始在鼎内翻找。 司诺几乎要屏住呼吸,火浪温度太高,她没法靠的太近。 啪嗒——胖师傅夹着一块牌子扔到地上,“是这个吗?”他擦了擦自己满头的汗,往后退了退。 司诺看着右下角歪歪扭扭的【司诺】两个字,点了点头。 木牌已经被烧到发黑,大部分的字迹都看不太清楚了,而且司诺做贼心虚,下意识的就想将牌子捡起来,挡住胖师傅的视线。 “诶诶——”胖师傅真是被这女娃子吓得不轻,赶紧从怀里找了块纸巾和信封,弯腰将木牌用纸巾包了起来,放到信封里。 司诺接过他递过来的东西,真正的松了一口气。 “这下可行了吧?” 司诺认真的朝他鞠了个躬,“谢谢师傅。” 胖师傅被她折腾的够呛,“行啦行啦,赶紧走吧,我们这还有活要干呢。” 司诺也非常不好意思,拿着信封就转身。 “可以走这边,”胖师傅给她指了条路,“那边是后门,比较近一点,你就从那出去吧,”可别回来了。 司诺从善如流,一路小跑着出了寺庙。 来到路边无人的墙角,她心头砰砰跳着,有些紧张的将木牌取了出来。借着阳光,尝试努力看清上面的字迹。 【愿.....倪又......安息】 木牌吧嗒一声掉在了地上,摔出一片黑色的木灰。 司诺捂着自己的胸口,眼底酸涩起来。这上面写的是倪双吧,那老汉说这就是受害者的名字。 所以,“她”真的是凶手吗?杀了人,还知道来寺庙愿逝者安息? 可如果不是“她”杀的人,“她”为什么不报警,为什么不逃回家,跑到这寺庙来做什么? 司诺眼前一片模糊,但她还是蹲下将木牌重新收了起来。 路过的人看到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却蹲在路边的墙角掉眼泪,还以为她是失恋,也有人想上前来关心两句,但司诺就如同看不到这些人一般。 如游魂一样,在大街上游荡。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甚至天色都已经暗了下来。司诺才终于走到了自家的家门口,只是她没有掏出钥匙开门。 现在,她不想回家。 就在司诺快要靠着对面的房门睡着的时候,一阵脚步声传来。 “司诺?”牧熙远的声音低沉平稳。 9、第 9 章 司诺此时的模样着实有些狼狈。 她的脸苍白无血色,眼神飘忽而迷茫。 头发湿漉漉的披在肩头,像是从雨中跑回来的。 深蓝色的t恤此时也被打湿,贴在她的身上,深一块浅一块。脚上的鞋也像在水坑中踩过,沾上小泥点不说,还在地上留下灰黑色的脚印。 牧熙远隐隐觉得有些头疼。 这才搬来没两天,几乎每天都能遇到这位“麻烦不断”的邻居小姐。昨日是遇到了老鼠,那今日这是怎么了? 他有一种预感,只要他还住在这里,往后的日子恐怕就不会安宁。 司诺一脸茫然的看着他,似乎不知今夕何夕。 “先进来吧,”牧熙远取出钥匙开了门,将手伸出来,递到她面前。 司诺轻轻将手搭上去,借着他的力道起了身。 ——触手冰凉 牧熙远下意识的皱了皱眉,视线掠过她还在滴水的发丝。一个独居女子,怎么能把自己照顾成这个样子。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从心底涌上来。 他松开手,直接往卧室里走去。 司诺微愣了一下,将门关上,站在原地。她的鞋湿哒哒的,没法往里走,但如果直接脱掉的话,袜子恐怕也是湿的。 她迟钝的意识到自己现在的样子恐怕有些凄惨。 牧熙远取了条浴巾出来,走到她面前,扔到了她头上,“又忘了带钥匙?” 温暖柔软的大毛巾突然兜头盖下来,司诺还有点没反应过来,抬手就捏住了毛巾的两侧,抬头看他,“带了钥匙的。” 牧熙远点头,也没多说什么。 所以,她那屋里到底有什么,让她一次两次都不想回去?虽然司诺也有可能是故意装可怜,想进他家里。 但牧熙远的直觉告诉他,这姑娘恐怕遇到了什么大事。 他打开一旁的鞋架,将之前学校发的秋冬毛绒拖鞋给她拿出来,放在她脚边,“这是新的,我冬天不爱穿这个。” “先到洗手间换衣服。”说完,他又折到了卧室里。 司诺小心翼翼的脱掉鞋袜,有些庆幸他此时不在跟前,否则她这脏兮兮脱鞋的模样实在算不上赏心悦目。 那双灰色毛绒拖鞋显然大了好几个号码,她穿上去完全不跟脚,但柔软舒适的感觉还是让她忍不住心头一松。 啪嗒啪嗒的走到洗手间门口,司诺有些犯难。 她需要换一身干净衣服,最快的方法其实就是直接回到自己家里去拿,但她实在有些不情愿。 原因可能也很不靠谱。 她总觉得,如果和牧熙远在一起,“她”不敢出来。 还没等她想出办法,牧熙远拿着一套灰色棉麻睡衣折返。 “还是学校去年发的,我不穿棉麻,所以一直没拆封。吹风筒在抽屉里,梳子在镜柜后边,风暖我已经打开。” 司诺听着他一连串的叮嘱,心头像是被什么轻轻碰了碰。 “谢谢,”她接过衣服,钻进了洗手间。 原来南城大学对员工这么好?会发这么多福利吗?不过,牧教授是不是还挺挑剔,棉麻不穿、毛绒拖鞋不穿、毛绒摄像头也不用。 最后,都便宜了她。 司诺洗漱完,换上了那套灰色棉麻睡衣。其实摸着还挺舒服的,但尺寸显然太大,她不得不将袖口和裤脚都挽起来。 可偏偏就是这样,让她觉得离他很近,有种莫名的安全感。 将头发吹干,整理好心情后,司诺才提着背包走到了餐桌前。牧熙远此时正在手提电脑上快速敲击,见她走过来也没停下。 “打算说说看吗?”牧熙远语气淡淡,将电脑合上。 他倒也不是非得多管闲事,但如果这姑娘打算三天两头就往他这跑,还不想回家,他总得知道为什么。 司诺张了张口,不知道该怎么说,但她有一种直觉,如果她什么都不说,那他大约只会回一句“那你自便”,然后就忙他的去了。 可她现在,不想一个人待着。 “我......”话还没说出来,司诺的肚子咕噜咕噜的叫了起来,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突兀。 牧熙远按了按眉心,“你没吃晚饭?” 司诺有些心虚,她不只是没吃晚饭,她是午饭和晚饭都没吃,也难怪肚子叫的这么响,“嗯。” 牧熙远表情变幻了两下,似是无语,又似是不悦。但最后,他还是无奈的站起身,“速冻汤圆吃不吃?” “嗯嗯,”司诺点着头,如今能有口热乎的吃的就很好了,她哪里还会挑食。 牧熙远走到厨房,将速冻汤圆包装拆掉,然后开始烧开水。 明明他的模样和大厨沾不上边,但他动作熟练,神情沉静,总有一种令人很心安的感觉。司诺只是这么看着,心情就慢慢平和了下来。 如果换一个时机,她或许会走到厨房里,和他站的近一些,和他说说话。 但如今,她恐怕已经无法拥有这样的奢侈了。 过了一会,牧熙远端了个白色瓷碗走了出来,放在她面前。 司诺抱起热乎乎的碗,轻声说了句“谢谢”。 “继续——”牧熙远坐到她对面,抬了抬下巴。 这显然是让司诺将一开始准备交代的话,现在说出来。 司诺拿着瓷勺,搅拌着瓷碗里白白胖胖的汤圆,心里却像是被什么大石头压住一般,眼底也酸涩起来。 “我有一个朋友,”她语气轻轻。 牧熙远听着这熟悉的开头,心下了然。 一般现在的人提到“我有一个朋友”,其实都是指代自己,只不过想从旁观者视角讲述,脱离那件事带来的尴尬、难堪等负面情绪。 “她好像无意中杀了人,怎么办?” 牧熙远瞳孔紧缩,几乎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杀人?是他认为的那个犯罪意义上的谋杀?司诺,杀了人? 一般人如果听到这两个人字,恐怕直接吓得掀桌而起,逃窜出去。牧熙远第一反应也是心头一凛,下意识往后靠了靠,拉开距离。 可等视线重新落回她的身上,牧熙远又渐渐平静了下来。 司诺不敢抬头看他,舀起一颗白白的汤圆喂到嘴里。软软糯糯的,一咬开就是一波清甜的芝麻味道涌入口腔。 她的皮肤在灯光下愈发苍白,甚至带这些脆弱的透明感。白皙的手背露出淡淡的青筋,纤细的手腕仿佛一捏就会碎。 牧熙远双手交叉,托着下巴,开始思考她话里的另一层意思。 “好像无意中杀了人”的最大关键当然是“杀人”,但为什么是“好像”?因为还没确定事实?而且何为“无意”,是指误伤? 这么想着,他就问出口了。 “为什么是‘好像’?” 司诺没想到他听到这话以后,竟然都没有什么情绪起伏,是因为真的当成某个故事在听吗?这样也好。 “因为,她确实去过凶案现场,但没有确凿证据能证明人是她杀的。” 牧熙远听到这,反而微微松了口气,“既然没有确凿证据,那就不能认为是她杀了人。”他顿了顿,“即使是看到一个人拿着凶器,站在死者面前,也不能证明人就是他杀的。” 没有人比他更明白这个道理了。 司诺微微怔了一下,虽然他这样说有道理,但是她却有些无法相信。如果凶案与“她”无关,为什么祈福让受害者安息? 为什么不报警? “还有呢?为什么说‘无意中’?”牧熙远继续问道。 司诺慢慢将嘴里甜甜的汤圆咽下去,“嗯......”她该怎么描述呢?“就类似于半夜梦游出去,害了别人。” 牧熙远蹙了蹙眉,“意思是当事人本人并不知道这个过程中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有人死亡,且自己曾经在场。” 司诺微愣,果然不愧是大学教授吗?逻辑推理能力一流。哪怕她只是说出了一个很相近的说法,他却能将事情的本质抓到。 “嗯,大概是这样。” 司诺慢吞吞的吃着汤圆,偶尔抬头观察他的神情。但牧熙远并没有露出任何谴责和嫌恶,反而在很认真的思考。 见他不说话,司诺又道,“梦游犯罪,也是要承担刑事责任的。不管这个人当时是不是有意这么做,但犯罪事实已经存在。”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冷不丁的一颗眼泪就吧嗒的掉在了碗里。 但司诺好像是没看到一般,低着头,依然捞起一颗白胖的汤圆塞到了嘴里,这次嚼得更慢一些。 安静了一会,牧熙远才开口。 “疑罪从无,既然没有确定犯罪事实,那就是无罪。至于你说的怎么办,那很简单,阻止梦游的发生,关闭夜间离开房间的通道。” 司诺舔了舔唇,抬头看他,眼中像是经历了清泉的洗礼一般,澄澈明亮,“也,也不是这么简单,不仅仅是睡觉的时候,连清醒的时候......” 牧熙远的目光触及她的双眸时,微微颤了颤。 他有些不自然的撇开头,思索了片刻,“你的意思是‘双重人格’?” 能够在人意识清醒的时候,取代原本的意识,那就只有双重人格了吧?又或者是......不过那种可能暂且搁置吧。 司诺微微瞪大双眼,是她太好读懂了,还是牧熙远过于聪明,简单就能从她这两句描述猜出她的情况。 更重要的是,牧熙远似乎越发镇定,并没有任何异样的目光。 司诺定睛看了他好一会,确认他接受度良好,这才继续,“嗯,差不多。” 牧熙远垂下眼眸,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察觉到司诺视线一直留在他身上,她手上的动作也停下来,抬手指了指瓷碗,“趁热吃。” 司诺其实已经不觉得饿了,但是对方还能想到这个,说明他对于她说的话,接受良好?这样的结果,比她一开始预想好太多了。 她慢吞吞的咬着汤圆往下吞,眼睛时不时在他脸上打转。 牧熙远趁她又吃的这会,差不多理明白了她想说的事情。双重人格、去过犯罪现场、没有确凿证据、她家中带血的鞋子。 不过,他眼下的另一个疑问是,“为什么告诉我?” 他很肯定,司诺说的是真的,而且就是她自己的事情。为什么偏偏告诉他一个陌生人,而不是家人、亲戚或者朋友?当真不怕他报警了事吗? 10、第 10 章 司诺咬了咬唇,心里也有些乱。 其实她并没有什么周密的计划和目的。她没法告诉家里,唯一的朋友白安也只是个普通柔弱的女孩子。况且,她也不知道白安会如何反应。 牧熙远刚好出现在她视线范围里。她虽然对他了解不多,但从他平时上课的风格看,是一个沉稳又可靠的人。 拯救或毁灭,这个决定让他来做,似乎不算太坏。 牧熙远见她沉默不语,心里升起一个莫名的猜测。这姑娘,该不会是没有勇气自己去警局自首,所以干脆将真相告诉他,然后“任他处置”吧? 这样的猜测,让他有些哭笑不得。 “继续吃,”他抬了抬下巴。 司诺试探性的看他一眼,开始觉得这人莫名执着于这顿晚餐了。她从善如流,乖乖巧巧的把剩下两个汤圆也吃掉。 “吃好了,”她将瓷勺放在碗里,往前推了推。 其实这一碗牧熙远大概是按他自己的饭量去放的,大约有十五六个大汤圆。她吃的肚皮都快撑起来了。不过午饭和晚饭都没吃,也算是补回来了。 “好,”牧熙远拿起碗,走到厨房,快速冲刷收拾好以后走出来。 司诺还是有些呆呆的,看着他不动。 牧熙远走到一旁,取来外套穿上,看向司诺,声音清淡,“走吧。” 司诺心下一紧,起身微微往后退了一步,“你要带我去哪里?” 牧熙远拿起钥匙放在口袋,然后一步一步向她走过来。司诺似乎是猜到什么,下意识想逃,但不知为何,双脚僵在了原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走近。 他伸手捏住了她的手腕,“警察局。” 司诺瞳孔紧缩,心里咯噔一声,下意识就要往后退,但他的手掌强劲有力,带着点不容拒绝的意味。 “不,”司诺刚有些恢复红润的脸唰的发白,“我不想去。” 她呼吸也急促起来,眼睛又是一红,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她的手腕转了转,想挣脱他的控制。 牧熙远却没松手,“所以,司诺,你想要什么?” 司诺的眼睫颤了颤,抬头看他,又是一滴泪珠从眼眶里掉下去,而他认真的双眸在她眼里清晰无比。 他眼中没有害怕,没有鄙夷,只是单纯的在问她。 牧熙远轻轻松开了手,在心里微微叹口气。怎么这姑娘就如此别扭呢?说真相只说一半,想要什么也不直接说。 他本就不擅长女孩子的心思,她更是谜团一个。 “司诺,你想要什么,”这次,他的声音更轻,一字一顿,清楚明白。 司诺低着头,视线扫到了自己背包上的一角,那是她胡乱塞在包里的白色信封。信封里,有“她”写过的祈福牌。 所以,知道了今天的这一切之后,她想要什么呢? 她想要自己的生活能够回到从前,她想要自由,想要自己清白无罪。但,这是她可以控制的吗? “我,想查清楚真相,阻止类似的事情发生,”她勉强的笑了笑,“最好可以不用坐牢,也不用去精神病院。” “嗯,”牧熙远轻轻松开她的手腕,稍微退开了些,又将手按在了她的头上,“司诺,我可以帮你,但是你必须把事情完整的告诉我。” 这对他来说,并不是一个多难的决定。 曾经,他帮不了那个人,至少他可以帮助她。 而且,也不是他“乐于助人”,而是她找到了他,不是吗? 司诺愣了一下,抹掉眼角的泪珠。他的语气平静而镇定,莫名的抚平了她心里那些犹疑和害怕,心跳也渐渐缓和了下来。 “坐吧,”牧熙远指了指餐桌,又脱掉外套挂在了衣架上。 司诺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上,心里还有着些许不可置信,“那,我就开始说了?” 牧熙远也坐到她对面,取出个笔记本放手上,“嗯,说吧。” 司诺决定还是按时间顺序说起,把这两三天发生的事情都说了一遍。她时不时就停下来,观察他的反应。 只是他似乎经过刚才的“冲击”之后,已经恢复了“神闲气静”的状态,甚至还时不时给她加点温水,让她不着急,慢慢说。 讲到最后,司诺将自己从临江庙取回来的木牌放在桌上,给他看了看,“这木牌,大概就是我和那女孩的直接联系。” 或者说,这木牌就是能证明她与案子脱不了干系的直接证据。 等她说完,房间里陷入了安静。 她能察觉到自己的呼吸依然有些快,像是向神明诉说完自己的故事之后,等待审判的信徒。莫名的,她愿意相信牧熙远的“结论”。 “司诺,你不是凶手。”牧熙远并没有思考太久,语气平静,眼神笃定。 司诺咬唇,眼中有着清晰可见的期待,“真,真的?” “嗯。”牧熙远自然不是信口胡说,他对司诺也还没到感情用事的地步,说的都是他逻辑推断的结果。 “首先,到目前为止,警察没有上门逮捕你,说明他们没有找到你和凶案的直接联系,而按你的说法,你的第二人格极少出现,不可能提前策划一场行事周密、不留痕迹的凶案。” “其次,万事都有可能是巧合,不论是搜索记录、还是行动轨迹。你的第二人格没有犯罪动机、也没有直接的犯罪证据,比如凶器。” “最后,你也没有任何的犯罪收益。”总不能是无差别杀人。 或许,还有另外一种可能,但那是灵异的范畴了,暂且先不考虑吧。 即使是灵异的可能性,为什么偏偏是司诺呢?想找一副可以实施犯罪的身体,司诺这脆弱的身板,怎么看也并不是优先选择。 罢了,这种想法过于离奇,还是不说出来吓到她了。 司诺心头微微一松,其实道理她不是自己想不明白,只是没有办法冷静下来。她太害怕那个可能性了,极力想证伪,却一步一步走向同一个答案。 但,今天听到牧熙远这样说,她就像是一个怀疑自己得了绝症的平凡的人,听到医生镇定而肯定的判断以后,终于愿意相信自己。 呼——司诺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那,我接下来该怎么办?”她只是一个普通人,接触不到案情的调查过程,如果独自继续深入去查,反而引起怀疑。 牧熙远托着下巴,思考了一会,“第一件事,是先解决你的第二人格来去自如的问题。” 司诺点头,这点她当然认可,“所以,我应该开始吃药抑制‘她’的出现吗?但是我的药很有限,而且‘她’什么时候会出现,完全无法预料。” 可能接下来一年都不会再出现。 牧熙远微微摇头,他也知道吃药不是解决办法。 一个漫画家,保持自己的想象力和意识自由恐怕是基础的心愿吧。况且,是药三分毒,他也不认为司诺应该依赖药物。 “如果你相信我的话,接下来由我来监督你。” 司诺有些不明所以。所以,他这是打算经常和她在一起来监督她? 牧熙远走到卧室之中,手里取来一个手环。他走到司诺面前,将笔记本和笔推给她,“写下你比较经常去的地方。” 他抬了抬黑色手环,“我会修改一下这上面的程序,如果你偏离路线,去到不在你列的范围内的地点,我会收到报警。” “哦哦,”司诺明白他的计划了。 作为一个社恐人士,她不爱交际、旅游,平时能去的地方就是两只手能数出来的地方。家里、超市、出版社、南城大学、康宇心理,最多加上一些公园什么的。 这确实是能够监督第二人格的一个方法。她既不需要吃药来控制自己,又能够立刻“阻止”对方做出不同寻常的事情。 牧熙远走到笔记本电脑前,将手环连上,手指飞快的在键盘上敲击。 司诺偏头看他,微微出神。 这一刻,算是她近三天真正轻松下来的时刻。也就是到了这个时候她才发现,有人和自己并肩作战,感觉真的很奇妙。 不仅仅是有了更好的解决办法,更重要的是,她很清楚的知道,即便有了这一系列发生的事情,依然有人愿意相信她。 司诺难得弯了弯嘴角,开始写下平时会去的地点。 等司诺写完以后,牧熙远还在电脑前忙活。她将笔记本递了个过去,“大概就是这些,辛苦你了。” 牧熙远头都没抬,划拉过笔记本,“嗯。” 司诺偷偷的观察起他。都说专注工作中的男人最帅气,她今日对这一点也是略有体会了,尤其是这个男人忙着的事情,还是为了她。 他刚才问她,为什么将这件事说给他听。 她现在也有类似的疑问。所以,为什么愿意帮她呢? 他们不是师生,最多是曾经被表白的男神,和被拒绝的女生的关系。然后就是刚刚建立的塑料邻居关系。 虽然她很希望,答案是牧熙远也喜欢她。 但司诺很清楚的知道,这件事是不可能的。牧熙远根本不怎么认识她,顶多是熟悉她这张脸,逮到过她上课打瞌睡。 远远称不上了解,更谈何喜欢。 当初她的表白,其实多少也是有些“求速死”的意思在里面的。明知道会被拒绝,但还是说了。 因为,说了之后,她就可以不抱希望、不再忐忑期待,继续平静的过自己的日子。也不知道这种心态,落在傅程和眼里,会冒出什么专有名词。 就在司诺发呆的时候,牧熙远将手环调试完毕。 11、第 11 章 “以后就一直戴着这个吧,防水的,所以洗澡也不用摘。不过对女孩子是稍微有些笨重,偶尔摘下也没关系,”牧熙远将手环推到她面前。 司诺接过手环有些微微出神。 牧熙远误以为她还有顾虑,“不用担心泄露隐私,我不会去实时监控你的位置,只是在你偏离路线的时候收到提示,届时我会打电话给你确认。” “所以,如果你真有临时想去的地方,也没关系。” 司诺点点头,虽然不知道是否能解决第二人格突然出现的问题,但至少有了牧熙远的监控,“她”也不能随心所欲去一些危险的地方了。 “对了,”牧熙远像是想起什么,走到客厅电视柜,开始翻找什么。 司诺将手环系在手腕上,等了一会,才发现他拿着个金色的护身符走了过来。 “这?”司诺表情有些古怪。 牧熙远内心也叹了口气,“这是我母亲给我求的,但我平时并不戴。你就拿着吧,当是求个心安。” 神学手段+科学手段,也算是周全的一种? 司诺接过护身符,心里微微一暖,“谢谢。” “对了,”她将护身符小心戴在脖子上,抬头看他,“你刚才说这是第一件事,那第二件呢?” 牧熙远:“第二件自然是查案件的真相。不过这一点,我们不用自己行动。警察的信息来源、执行力远强于我们,我们只需要对调查情况保持关注就好了。” 司诺觉得说的有道理,但是,“我们该怎么知道调查情况呢?警察好像不会公布调查进展。” “你忘记我的身份了?” 司诺眨眨眼。计算机系教授,编程大赛金奖获得者,所以,他这是要黑进警察局的网络?她微微瞪大了双眼。 牧熙远表情自然,一点也看不出负疚感,仿佛这就是一件很自然的事情。 刚才被司诺按下去的疑问,又冒了出来。他为什么愿意帮她呢?甚至愿意做到这个地步,这似乎有些超规格了。 “别担心,”牧熙远又将手放在了她的头顶,揉了揉。动作比一开始还熟练一些,也不知是不是喜欢上了这手感。 “我们也是了解案情进展,说不定能提供信息帮助警方破案,届时就是功过相抵了。”顺便,帮他们升级一下网络安全系统。 司诺点头,其实这已经是眼下最好的办法了。 “最后一件事,”牧熙远有些犹疑,“不论是从逻辑上来看,还是从目前收集的信息看,你的第二人格大概率对你没有恶意。所以,你或许可以试图和她沟通看看。” “当然,这是以防万一,最理想的情况当然是‘她’以后都不再出现。” 司诺点点头,之前她也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但‘她’行事过于诡异,且来去自如,这种被人钳制的滋味并不好受,所以她下意识的排斥了这个主意。 不过,如今有了明确的队友和计划之后,她仿佛可以理性看待一些了,“好,我会试试的。” 总算将接下来的计划安排妥当,牧熙远看了看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他试探性的看向司诺,“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家?” 当然,“送”只是个委婉的说法,毕竟司诺就住在对面。牧熙远只是觉得,虽然他愿意帮她,但深更半夜留在一个成年男子家里,终究不方便。 司诺有些踌躇,干巴巴道,“哦。” 牧熙远对这件事的反应沉稳又淡然。但于她而言,他就像是被人生河流冲刷走之后抓到的一片浮木,有些舍不得放开。 而且,或许是某种类似于“雏鸟心态”的情节,她原本安放好的、某种叫喜欢的心情似乎有点死灰复燃的征兆。 牧熙远看着这姑娘圆溜溜的眼睛,下意识就撇开头,清了清嗓子,“手环上也有睡眠监测,如果你半夜醒来,我也会收到提示的。所以......”不用担心。 司诺跑了一天其实也有些疲倦了,视线扫过客厅里柔软宽敞的沙发,有些遗憾的点头,“嗯,今天麻烦你了。” 她也没换鞋,直接背上书包、拿起湿漉漉的鞋袜走到门口。 牧熙远也没换鞋,直接走到了走廊里,站在房门口目送她回家。司诺慢吞吞的掏出钥匙开门,走廊晕黄的灯光亮起。 “晚安,”牧熙远说了一句就转身,准备回屋。 “等等,”司诺将书包和鞋都放在地上,迈出一步,“那个,能不能......” 牧熙远回头看她,以为她还需要什么“装备”,就顿住脚步,回头安静等着她继续说。 “抱一下。” 牧熙远又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了,“你,说什么?” 可能是因为这姑娘这两天的反应过于“寻常”,丝毫没有什么思慕的意思,所以牧熙远快要忘掉某些事情了。 但现在,她这句话一出,又把脑海深处这件事拉了出来。 司诺的视线直直和他相撞,完全没有避开。她的眼神依然干净清澈,看不出什么旖旎的意思,但牧熙远却觉得心里什么地方被摸了一下。 真的是摸,轻轻的、不带任何攻击性。 像是什么巴掌大的小动物一样,用软垫拍了一下。 不过..... “不行。”牧熙远吐出两个字。 “哦,”司诺其实也没有很失望,毕竟自己都表白被拒了,提这个要求本也不合适,但试一试又不吃亏。 “那,晚安,”她慢慢转身,从鞋柜里取出自己的粉色拖鞋,换掉脚上那双灰色毛茸茸。 她也没有要还给他的意思,反正他都不穿,她还挺喜欢的。 牧熙远原本应该折回房间的,但看着这她安静乖巧的模样,不由的挪不开步子。他在原地停了片刻,最终还是迈了出去。 司诺准备关门,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股温暖的触感所包围。 她的脸颊贴在了他的胸膛之上,暖暖的心跳贴着她的肌肤传过来。他的手碰了碰她的头顶,轻轻拍了拍。 “晚安——” 这个拥抱一触即离,司诺还没来得及琢磨出什么滋味,就感觉到他怀抱一松,抬起头只能看到他大步离开的背影。 砰——房门关上。 司诺托着下巴,看了看关上的房门。唔,怎么看都有一点落荒而逃的味道,是她的错觉吗? 回到熟悉的家里,司诺又有些恍神。今天一天她经历的事情恐怕比过去许多个月加起来还要多,情绪起伏也更大。 她抬起左手,看了看上面的黑色手环,翘了翘嘴角。好在,她现在有队友了,不用一个人面对这些了。 司诺翻出手机,决定在屏幕上面留一张便利贴。这样,只要“她”醒来,一拿起手机就能看到她的留言了。 不过,最好还是不要醒来了吧,她还是希望生活的掌控权留在自己手里。 * 第二天一早,司诺起床,照例检查了一下屋内的摆设和摄像头内容,确定自己一夜安眠以后,松了口气。 她算是自由职业者,向来不设闹钟,而前一天心神过于疲惫,这一觉就直接睡到了接近中午。 看着左手腕上的黑色手环,她终于有了一点回到原本生活轨道的感觉。恰好有些日子没到南城大学去溜达一下了,她决定说走就走。 刚推开门,从牛奶箱拿出牛奶,就听到对面房门打开的声音。 司诺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牧熙远这个时间点才出门吗?难不成和她一样,一觉睡到了这个时候? 她伸出爪子挥了挥,“早。” 牧熙远微怔一下。 前两次见她,似乎都是狼狈脆弱的模样,而今天她身穿粉色运动套装,绑起一个丸子头,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原本苍白的脸如今也点缀上了健康的血色。 就像是,一个原本在黑白动画里的人,突然拥有色彩一般,活了过来。 “早,”他语气淡淡,手里提着电脑包,将门锁上,“准备去哪?” 司诺倒也没觉得奇怪,毕竟如今这人算是她某种意义上的“监护人”,汇报行踪似乎顺理成章,“想去南城大学。” 牧熙远锁门的动作微微一顿,“想蹭车?” 司诺愣了一下,其实她还真没这个想法。她本来就有些晕车,不爱坐车,一般都是坐地铁出门。 但是他一问起来,她脑海就浮现出之前看到他开车的画面。 那时,她躺在教学楼外面的长椅上,听到路边的女孩子们窃窃私语就抬头来看。 一辆黑色的奥迪自她们面前缓缓驶过,他俊美冷淡的侧脸就印在车窗之上。 那时,她就在想,他的车似乎和他很搭。 低调内敛,沉稳淡然。 所以,她今天要坐上这辆车吗?感觉似乎有点奇妙。 “司诺,”牧熙远再次开口。他发现,这姑娘似乎很喜欢发呆,之前在他家也是,不像其他年轻人喜欢捧着手机玩,而是动不动就神游。 当然,如果她发呆的时候不是看着他,他会更高兴。 “嗯?”司诺回神,自然是顺着杆子往上爬,“那就拜托牧教授了。” 牧熙远点头,正准备带着她出发,视线就落到了她手上的牛奶瓶上。他的眼神带着一点不可思议,“你,刚起床?” 司诺有点心虚的缩了缩,摇了摇奶瓶,“我准备早饭午饭一起吃。” 牧熙远又感觉到熟悉的头疼,抛下一句“等着”,然后又打开房门折了回去。 12、第 12 章 从司诺的视角,只看到他进了厨房,接着就是乒铃乓啷的声音。他这是给她做早餐去了吗? 自从离开家以后,好像还没有谁“插手”过她的一日三餐。唔,她这位队友,似乎格外的负责。 片刻以后,还没见到人,司诺就闻到了一点淡淡的面包清香。 “刚加热的三明治和豆浆,”他将一个玻璃食盒和保温杯塞到了司诺的手中,将那冷冰冰的牛奶瓶拿了过去。 “谢谢,”司诺小声念了句。 “走吧,”牧熙远也没看她,直接提步就走了出去,司诺只好迈着小步子跟着。 等坐到了车里,司诺还试图解释,“其实我平时都会加热一下牛奶的,这鲜牛奶是这条街尾的六元鲜奶供应的,每天早上七点前送上门,很新鲜很好喝的。” 牧熙远“嗯”了一句,偏头提醒她,“系好安全带,还有,三明治小心点吃,别掉在我车上。” 司诺听到了自己脑海中某种滤镜碎掉的声音。明明做着关心人的事情,怎么嘴巴上这么不温柔? “哦——” 她顿时没了聊天的兴致,安静的吃了起来。咦,这是他自己做的吗?味道竟然还不错。 牧熙远开车很是平稳,而且这会车并不多,司诺难得的并没有什么晕车的感觉,暖暖的吃了一顿丰盛的早午餐。 “啊,”她后知后觉的想起,自己还没和颜白安说她要到学校,“牧教授,我打个电话。” 她拿出手机,播出了熟悉的号码。 只是,连拨了两遍,在嘟嘟嘟的等待之后,电话却并没有接通。 她又发了条短信,依然是石沉大海。 司诺心里突然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白安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到了学校门口,司诺就毫不犹豫的抛弃了牧熙远。一来,让别人看到她从他车上下来,恐怕会闹出点绯闻;二来,她有些担心白安了。 白安并不是那种会动不动就失联的性子。 司诺兜了一圈,来到女生宿舍楼前。 还没走近,就远远听到了谁喊着白安的名字,但那声音,似乎是个中气十足的老婆婆。 “好大一出戏啊,没想到颜白安是这种人啊?把自己外婆都逼到这个份上了,也难怪连学生会都看不下去了。” 司诺听到这句,皱了皱眉,拨开三五成群的围观学生,往人群中间走过去,“麻烦让一下。” 此时,颜白安转身就要往外走,站在一旁的一名蓝衣眼镜男提步就想追上去,伸手去抓她的胳膊。 “你做什么——” 司诺一声娇喝,促使眼镜男愣在了原地。 她一路小跑上前,挡在颜白安面前,一脸警惕的看着他。 “诺诺?”颜白安的声音轻轻的。 司诺回头看她,视线扫过她苍白的脸色、微红的眼角,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狠狠瞪了眼镜男一眼。 原本她容色出众,五官清丽,再加上骨骼纤细、身材姣好,穿着宽大的粉色运动服,显得格外娇小可爱。但此时她怒目而视,姿态强硬,莫名的显露出两分不同寻常的气势。 眼镜男顿时有些麻爪,脸涨得通红,“你,你误会了......” “这位同学,”一名长相柔美的绿衣女学生搀扶着一位老人走过来两步,“你误会了,我们只是想让颜白安同学留下来,和她家里人聊一聊。” 司诺看了看眼前两人,一眼就认了出来。 被搀着的这位颜白安那位重男轻女、偏心到北极去了的外婆,而说话的这个,似乎是这一届学生会的副会长,远近闻名的才女路乔。 就是不知道这两位是怎么扯上关系的。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她们俩才是亲祖孙。 “对!”夏晓霞黑着脸,中气十足又理直气壮的跺了跺脚,抬手指着颜白安,“这个不孝女好狠的心......” 司诺根本不在乎这老太婆嘴里的故事。她护短,不管白安做了什么,她都会站在白安这边。 她的视线直接落到路乔身上,“路同学,是你把她带进来的?” 夏晓霞的表演刚开始就被打断了,表情有一瞬间的扭曲,话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像是只被抓住脖子的鸭子,气的胸膛上下起伏,老脸涨红。 路乔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老实回答,“我在校门口遇到夏奶奶,见她一个人愁眉苦脸......” 司诺:“你的意思是,你根本不认识她,她说了两句,你就把她带到学校里来了,还把同学们都聚集在这里,看你主持公道?” 司诺的话一落音,原本安静下来的学生们又开始窃窃私语。 “对哦,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 “路乔又不认识这老奶奶,人家说什么就信什么。这也就算了,如果要解决问题,不应该让两个人私下协商,请辅导员协调吗?” “大庭广众、吵吵嚷嚷,让这女同学丢这么大个脸,不知道安得什么心。” 路乔听不到周围人的对话,但是从他们的眼神来看,也知道大概不是什么好话,语气顿时多了两分急切,“我,我不是,我没有恶意......” 司诺不想听她辩解,又将视线转向夏晓霞,“夏奶奶,我刚才看到学校保安已经派人过来了。你是现在自己走,还是等他们来带你走?” 一听到“保安”两个字,夏晓霞就像是被戳破了的气球,顿时泄了气,磕磕巴巴的开口,“不,我,我不走。我就是过来看看我自己外孙女,这难道不行吗?” 但这话,说出来她自己都有些气弱。 司诺一鼓作气,“夏奶奶,就算你年纪大了,也应该懂一点法律。你污蔑白安,如果被告,是会判刑的。” 夏晓霞本来就是打着搞坏颜白安名声的算盘来的,一听这话,顿时更加心虚,下意识往后退了退,“你,你别瞎说啊!我说的都是真话!” “确实是这么回事——” 一名穿着黑色外套的圆脸男子从人群中走出来,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 司诺微微瞪大双眼,这人她恰好认识。 这是高漠,当时在便利店碰到的警官之一。如果他在这里的话,那上次那个不太好惹的队长,该不会也在这里吧? 这样一想,司诺的视线在人群中扫了扫,顿时看到了站在围观学生中间的齐修诚。他身高出众、气质卓然,如鹤立鸡群。 司诺心跳漏了一拍。 或许是“做贼心虚”吧,她并不希望自己和警察直接扯上什么关系。 高漠走到中间,掏出警官证亮了一圈,这才看向夏晓霞,“这位夏奶奶是吧?我是警察局的,您有什么困难和我说就好了。” 夏晓霞看到警官证的时候,脸都吓白了。 她本来就是过来闹事的,司诺刚才一说什么犯法判刑,她就心里发毛。结果,还真跑来一个警察,该不会就是这丫头的帮手吧? 她越想越觉得有可能,表情越发难看。 高漠一脸不解,又凑上前两分,“夏奶奶,您刚才不是嚷嚷的很凶吗?我们大老远就听到了,怎么我过来了,你反而不说了?” “你要相信我们人民警察,我们一定会帮你解决问题的。” 夏晓霞往后一躲,挪开视线,捂着头就开始皱眉,“哎呀,我这头有点疼,我的药呢?我的药好像没带。” 高漠叹了口气,看着这面色红润的老太太表演,朝一旁的保安颔首示意,“那就请你们送一下这位老太太去医院吧。” “我,我自己可以,”夏晓霞总觉得这些人牛高马大的,还不知道要带她去哪里,赶紧往后退了退,推开人群就往外走。 保安们哪里敢让一个老太太在校园里乱跑,万一磕了碰了,学校还得赔钱,只得赶紧跟了上去。 高漠的视线落在路乔身上,表情肃然,“我刚才听其他同学说,你是学生会的吧?你这安全防范意识非常弱。” “不能因为对方是老太太就随便相信她的话。如果对方确实有困难,请随时报告给校园保安和警察,不要擅自行动,知道吗?” 路乔脸上红一块白一块。 如果这是对上司诺,她或许打打圆场、装装委屈也就过去了,自然有别的学生出来帮她。但这是警察,绝对的权威摆在这,别说学生了,哪怕是辅导员和老师见了,也不敢还口。 她的声音又细又轻,“我,知道了。” “好了,”高漠退开两步,朝着周围同学挥了挥手,“事情已经解决了,大家回去上课吧,不要耽误学习。” 警察都发话了,众人当然也不敢再看热闹。 高漠微微松了口气,这种事他还真不常干,但英雄救美,啊呸,说不定是英雄救嫂子的滋味还挺不错。 “司诺妹子,还记得我吗?”他朝司诺摆了个姿势,眨了眨眼。 “高警官,”司诺朝他笑笑。 齐修诚也走上来,主动朝她颔首,“司小姐。” “诺诺,”颜白安的情绪像坐过山车一样。一开始被气的够呛,后来看那两人被司诺怼的哑口无言,又是好笑又是感动。 如今看到一个大帅比警察出现,注意力顿时被转移。 “这两位是谁啊?”她拉着司诺的衣角扯了扯。 司诺赶紧给她介绍,“这位是齐修诚队长,这位是高漠警官,两位都是南城的刑警。”就是不知道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两位警官是过来办案的吧?”司诺只想赶紧溜,“如果是这样,那就不打扰两位了,我和白安去上课。” 齐修诚却摇头,“不,我们刚好要找你。” 13、第 13 章 司诺眼神一凝,呼吸加速,下意识就想拒绝,“我今天是来学校陪白安的,可能不太方便,要不?” 她话还没说完,颜白安主动接过来,“没事的,我今天下午没有课了。”她不希望因为自己耽误了司诺的正事。 “南城大学有个拾光咖啡厅,环境非常不错。感谢刚才高警官为我解围,不如我们就一起去咖啡厅坐一坐怎么样?” “嗯,”齐修诚点点头。 “好啊,”高漠也不想这么快离开。 司诺被赶鸭子上架,只得和他们一起向着咖啡厅走去,但心情却显然并不怎么美妙。 为什么齐修诚要找她? 她心跳越来越快,脑海里冒出一个又一个的想法。 警察是不是在现场找到了她去过的证据,怀疑她认识死者,甚至与案件有关?或者,是不是他们回去调查,发现她在凶案次日去过小区。 不管是哪一种,司诺都觉得情况不妙。 更糟糕的是,这些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她还根本没来得及和白安提。 如果,警察一会当着她的面,直接问出那些问题,白安会怎么想? “诺诺?”颜白安喊了好几声。 “嗯?”司诺如梦初醒。 颜白安指了指菜单,“我点了杯抹茶拿铁,你想喝点什么?还是和之前一样焦糖玛奇朵吗?” 司诺缓缓舒了一口气,镇定下心情,“好。” 颜白安说要请客,点了四杯饮料和四份小蛋糕。她原本就外向活泼,并没有司诺的“社恐”属性,三两句就和两位警察混熟。 “所以,你们为什么要找司诺啊?” 听到颜白安的提问,齐修诚并没有第一时间开口解释,反倒是将目光投向了司诺,声音放轻。 “只是有个案件需要司小姐的协助。当然,如果你今天不方便的话,我们可以改日再约。” 眼下之意,如果司诺不愿意让朋友知道这件事,他们并不会勉强。 “诺诺?”颜白安听着就更好奇了。她压根不知道司诺什么时候和案子扯上了关系,而且还是刑事案件。 司诺抬头就对上了她微微发亮的眼神。 既然齐修诚的用词是“需要协助”,那就说明她没有被当成是嫌疑人。这种情况下,硬是推拒,反而显得可疑。 而且,她也不希望白安难过,觉得自己要瞒着她什么。 “嗯,”她点了点头,“有什么问题,你们说吧。” “哎,”高漠白了齐修诚一眼,“搞得这么严肃干什么,吓着人家小姑娘了,”他环视了咖啡厅一圈,发现周围没什么人,也就压低声音继续了。 “其实啊,我们在追查一桩命案,刚好呢,司诺在那天到过附近,所以我们就想问问她有没有看到可疑人员。” “嘶——”颜白安倒吸一口气,“命,命案?” 她有些紧张的看向司诺,“诺诺,那你没遇到什么危险吧?” 司诺脑海里闪过自己那浑身的伤,但表情依然自如,“没有的。” 颜白安赶紧拍了拍胸口,“这是哪一天的事情?怎么不早点告诉我,我过去陪你啊。知道发生案子的时候,被吓坏了吧?” 在颜白安眼里,她是个大大咧咧的女汉子,而司诺是柔柔弱弱的软妹子。 刚才她被欺负,还是她头一次见到司诺那么有气势的模样,就像是护着自家崽崽的小凶兽一般。 就虽然有点凶,但莫名有点可爱。 司诺眼睫颤了颤,遮掉眼里突然复杂起来的情绪。 怎么会没想过告诉她呢?只不过,白安是她唯一也是最好的朋友。如果连白安也害怕她…… 那样的可能性她不敢去触碰。 “咳,”齐修诚清了清嗓子,从口袋里取出一个信封,“我这里有一些照片,请司小姐看一看。” 他首先推了张监控拍下的照片,像素不高,只能看个大概。 那照片的右下角有一个穿着黑色卫衣、头戴兜帽的男子,正站在路边。他的视线似乎落在了路对面的便利店方向,不确定在看什么。 “这是兰崇小区附近的摄像头拍到的。” “请问,司小姐那天有看清这个人的脸吗?” 司诺将照片拨过来,视线落在照片的一刻,心里咯噔一下。一股寒意顺着她的尾椎骨往上爬,明明坐在温暖的咖啡厅里,她却只觉得指尖冰凉。 一个想法克制不住的从心底冒了出来,“这,这个人,是在跟踪我吗?” 齐修诚怔了一下,没想到司诺会联想到这个可能性。 他想了想,试图找个委婉的措辞,“摄像头没有拍完整,他确实在便利店门口停留了一段时间,在你走出去之后不久,也离开了。” 司诺瞳孔紧缩,心脏像是被什么猛地攥着,有些生疼。 这,这个黑衣男是凶手吗?可,可是当晚去兰崇小区的人根本不是现在的她,也完全没有这段记忆。 “她”有可能看到凶手的脸了吗? 虽然这可能意味着,“她”不是凶手,但有可能“她”,不,应该说是自己被凶手盯上了。 毕竟凶手不可能知道双重人格这种事。 “我去,”颜白安瞪大双眼,“诺诺,你,你有看清楚吗?”她也听明白了齐修诚的言下之意。 司诺缓缓的摇头,“并没有。” 齐修诚点了点头,这是意料之中的回答。在视频之中,司诺确实从来没有看向黑衣人的方向。 他又将另外三张照片往前推了推,“再问一下,司小姐,你认识这照片上的三个人吗?见过也可以。” 司诺的视线落到照片上,依然摇了摇头,“他们,是嫌疑人吗?” 齐修诚摇头,“目前,还不能说有明确的嫌疑人。他们都是和死者关系密切的人,有人没有不在场证明。” 司诺了然,“我确实都没有见过。” 齐修诚也不失望,本来也知道希望不大,“好,那今天就是想问这么多。司小姐,我的名片你还留着吧?如果后续想起什么,或者遇到任何不对劲的事情,都请随时联系我们。” 司诺微微松了口气,但表情实在算不上多好看,“好的。” “啧,”高漠推了齐修诚肩膀一把,真不愧是万年单身狗,怎么说话的? “司诺妹子别担心啊,我们正在努力追查,一定会早日找到凶手的。” 他指着齐修诚,“你要是害怕啊,就随时给这家伙打电话。你别看他总是一脸严肃,但其实就是口嫌体正直,心地好着呢。” “而且啊,”高漠一把将手肘架在他肩膀上,声音自豪,“你别看我们老齐年纪轻轻,但之前侦破过好几起大案......” 齐修诚见这人又开始吹嘘,还准备提案子的事情,赶紧一抬手肘,撞在了他的腰侧,还轻咳了咳。 “哎哟——”高漠捂着腰,一脸痛心,“我夸你呢,你怼我干啥。” 他表情丰富,说话还带着点口音,一下子就把气氛缓和了过来。 颜白安忍俊不禁,双眼微亮,“那个,我能不能也留一下两位警官的联系方式?” 警察局的人脉,还真不是想有就能有。如今司诺不小心被卷入这样的事情,她也希望自己手中多一份保险。 再说,长相这么好看的警察,完全可以作为未来老公储备一下嘛。 “好啊,”高漠一看这妹子这么上道,笑的更欢了,赶紧拿出手机,“来来,我们一起建个群吧,这样方便以后联系。” 两个“社牛”牵线,剩下两只只好配合。 最后,司诺的手机里就多出了两个警察的电话和v信。不过,这对于她来说,倒也不是一件坏事。 “我可以了解一下案件的进展吗?”司诺咬了咬唇,决定还是主动套一些信息出来,尽可能掌握更多的主动权。 但遗憾的是,目前案件的进度并不理想。 高漠叹了口气,“不太顺利啊,我们今天来南大,本来是查倪双的前男友的,但问了一圈下来,没发现什么有用的信息。” “这个倪双呢,以前在晋禾念的书,大学在江津念的,哦,就是兰崇小区隔壁那所大学。她这个人呐,朋友圈杂得很,男友都换了七八个了,调查起来,很是麻烦。” 司诺的话,一下子打开了高漠的话匣子。 事实上,他们跑了这么两三天下来,唯一的感触就是这妹子的人际关系真复杂。前男友一堆就算了,狐朋狗友更是不少。 在兰崇小区的时候就经常开派对,叫一大帮朋友到家里来玩,有认识的,又不认识的。而且为了方便派对布置,还将家里的智能门锁密码给了三个小姐妹。 这一下就扩大了排查范围。 再者,倪双人品显然也不怎么样,劈腿的事干过两回,抢别人男朋友的也干过一回,听说学位都是动了手脚才拿到的。 更别说,倪双家里还挺有钱,父亲是制药企业的高管,母亲也是美容院的老板。什么商业对手、得罪的人,也不少。 司诺轻轻喝了口暖暖的咖啡,看似不经意的问起,“那现场就没有找到什么直接证据吗?就类似于电视剧里那种,犯罪现场鉴证。” “哟,”高漠意外看她一眼,“司诺妹子还看这些?不过啊,很可惜,犯人将现场清理过,并没有留下什么有用的痕迹。” “唔,”司诺点点头,安静了下来。 如果高漠说的是真的,那么看来警方经过这些天的排查,还没有拿到有用的线索,接下来还需要继续挖掘。 颜白安听了这案子,立刻就偷偷上网上搜了。 她住的比较远,平日里又不爱看新闻,还真不知道兰崇小区发生了命案。结果这一查,却是有些被吓到了。 14、第 14 章 【第二天早上被发现......衣衫不整......身中数刀......】 她下意识的就看向了微微发呆出神的司诺。那天打电话的时候,司诺语气似乎就有些不对,可她却没往深处想。 现在看来,是被这案子的事情惊到了吧。 颜白安偷偷伸出手,在桌子底下握了握司诺的手背。 司诺下意识的抬头看她,但颜白安的视线却还在手机上,一点也看不出情绪波动。 高漠三下两下吃干净蛋糕,却还是没饱,发现桌上放着两袋小零食,拿了起来看了看,“哟,还是晋禾的特产酥糖,老齐你不是还挺爱吃的吗?” 齐修诚的手指轻轻推开他弹过来的酥糖,“那是以前。” 高漠也没理他,拆开包装就往嘴里塞,还不住点头,“哎,味道还挺不错的,果然酥糖还是晋禾的好吃。” ——晋禾 这两个字又一次在司诺的脑海里飘过。 事实上,晋禾是司诺的老家,离这里不过两个小时车程,只不过自她参加工作以后,回去的就越发少了。 电光火石之间,她突然想起了什么。 咚—— 司诺的手微微一松,杯子突然落在了桌面之上,发出清晰的响声。 “嗯?”高漠有些不解,“司诺妹子也要吃糖吗?” 司诺立即回神,强行镇定下来,“不,不是,不好意思走神了。” 她想起来了。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倪双这个名字这么耳熟。多年以前,她曾经看到过一处新闻,倪双就是那件事情的主角。 “如果你还有事的话,那我们今天就到这里吧,”齐修诚敏锐的察觉到什么,主动开口替司诺解围。 “哦,对对,”颜白安也一拍脑袋,“我还有作业呢。” 高漠咬着酥糖,还有些恋恋不舍,但被齐修诚一把拎了起来,“行了啊,连吃带拿的,这还没下班呢。” 司诺翘了翘嘴角,向他们招招手,“两位警官再见。” “哎,”高漠捂着胸口,“司诺妹子别这么见外啊,喊我们名字就好了。一来一回,我们怎么也算朋友了吧。” 司诺:“好。” 齐修诚只觉得这家伙装模作样,拎着他的后领就往外走。 司诺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微微松了口气,但她还没忘记一开始白安的事情。 司诺:“你外婆是怎么回事?” 颜白安:“你怎么不告诉我案子的事?” 两个人同时开口,又同时安静下来,大眼对大眼。 终究还是颜白安先败下阵来,别看司诺外表软软萌萌,其实个性还挺执拗。反正她家里的事情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一号那天我不是陪外公去检查身体吗?”颜白安靠在座椅上,微微叹了口气。 司诺表情微微一凝,“你外公,生病了?” 颜白安点头,“嗯,不过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诊断出是良性肿瘤。手术切除就好,主要是术后并发症需要小心。” 司诺松了一口气,“那就好。不过,你外婆那边?” “他们想要逼着我卖掉武术馆,我一直不肯。这次外公生病,我外婆觉得机会来了,就跑到学校闹了一番。” 夏晓霞指责她吝啬,眼看自己外公要死了竟然还想死守着财产。但事实上,武术馆是外公一辈子的心血,真卖了才是要外公的命。 司诺也一下就明白了过来。 自白安父母车祸过世以后,武术馆的经营一日比一日差,还攒下了一堆债务。 夏晓霞只想逼着白安将武术馆卖掉,拿钱给白安舅舅去做生意。 可白安却想守住武术馆。她报考金融系,念商科硕士,就是想赚钱将债务还清后,再回到武术馆去。 司诺想了想,还没开口,就被颜白安打断。 “诶,停,”颜白安一看她神情就知道她想说什么,“我还撑得住,外公有医保,大部分手术费都可以覆盖,剩下的还有我的助学金和学生贷款。等我真的撑不住了,我再找你。” 两年前,司诺就提出要借钱给白安。那时她刚开始画网漫不久,虽然名气不大,但手头比一般的大学生还是宽裕不少。 可颜白安还是想先靠自己努力看看。没有谁有责任去背负另一个人的人生,哪怕她们是这样好的朋友。 司诺心里暗自叹了口气,“好,那你需要的时候,再和我说。” 颜白安点点头,思绪很快落到另一件事情上,“你才是!你遇到案子的事情怎么不和我说,听得我一阵后怕。” 司诺这软软的小身板,别说对上什么亡命之徒了,就算是一般男人恐怕也打不过,真令人不省心。 司诺表示抗议,“我真的没有这么弱,我游泳不是挺好的吗?” 她们二人当初就是在学校的游泳社团中认识的。 司诺不爱社交,所以不喜欢需要多人配合的运动,比如羽毛球、网球、篮球,就喜欢独自一个人的运动,比如游泳。 尤其是沉浸在水中,与世界都隔绝的那种感觉,她很喜欢。所以,司诺别的运动不行,但肺活量极好,自由泳还拿过学校的前几名。 颜白安鄙视的看她一眼,“游泳好有什么用?如果遇到别人袭击你,你还能跳到海里去吗?我和你说,从明天开始,你要跟着我学习防身术!” 说干就干,颜白安立即就开始掏出自己的课表,看看自己有哪些时间可以安插给司诺的培训,“我看每周一三五都得学......” 司诺哭笑不得。 但或许这是一个不错的主意。她如今被卷入的事情,确实危险。 那个便利店外的黑色身影此时还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好,都听你安排。” 颜白安诧异的看她一眼,显然没想到她这么配合,“真的?” “真的。” 颜白安满意点头,“你应该没有别的事情瞒着我了吧?如果有,现在立刻坦白,我就原谅你。” 司诺眸色闪了闪,“没有了。” 双重人格的事情,她暂时还不能说。从前她以为病已经好了,觉得没必要说出来,但如今事情又太复杂,一两句根本说不清楚。 还是等真相大白的时候,再一起告诉她吧。 颜白安点点头,视线扫过她的手腕,“这是刚买的运动手环,怎么选了这么个颜色?有点丑。” 司诺:...... 她忘记了,最近发生的事情并不止双重人格那一件。还有牧熙远的事情,但,这好像也一两句说不清楚。 “那个,”司诺弱弱的举起手,“牧教授搬到了我对门。” 颜白安眨眨眼,“牧教授?” “牧熙远???搬到了你隔壁??什么时候??!!” 这一道女声差点将咖啡厅的屋顶都掀起来,以至于方圆百米的学生都听到了“牧教授好像和哪个女生住的很近”...... 司诺离开南城大学,先跑了趟保险公司,再去了趟安防公司。 她自然是非常希望自己能够平安顺利的度过眼前的难关,但有些准备还是要做的,就当以防万一。 等晚饭后回到家,司诺立刻就开始翻箱倒柜。 她从小就喜欢看漫画,也会自己动手画一些小故事,后来从杂志上看到,经常搜集素材能够有利于创作,所以她做了很多新闻剪贴本。 她记得,曾看到过倪双这个名字。 之前她上网查过倪双,但都是记者、老师的名字,没有能对的上号的。今天听高漠说,倪双来自晋禾以后,她有一种预感,她或许是认得倪双的。 啪—— 司诺将一个大箱子从床底下滚出来,翻开盖子以后开始一本一本的找。因为她的记忆已经很模糊,所以没法准确的找到新闻的位置,只能一条一条的看。 有的报纸已经发黄,字迹也变淡了,并不好阅读。再加上标题里不一定有提到人名,她还得全文扫下来。 一通忙活下来,月亮早就爬上了枝头。 * 与此同时,南城大学。 “牧老师,这么晚了还不回家吗?”旁边办公室一名女教师敲了敲门,走进办公室,笑着问道。 牧熙远抬手看了看时间,竟然已经是晚上八点,“于老师,我是忙得忘了时间,现在准备回家了。” 于雅眼睛闪过一丝亮光,“那你应该还没有吃晚饭吧,刚好我也还没吃。我听说学校门口开了一家韩餐,很受学生们好评,要不要一起尝尝?” 牧熙远翻开手机,那里并没有任何新的电话和短信。 “牧老师?”于雅没听到回音,忍着羞赧又问了一遍。 牧熙远回过神来,收起手机,脸上挂着歉意,“手上还有些工作没做完,恐怕得回家加班,我就不去了。” 于雅有些遗憾,但有些事也只能点到即止。她状似轻松的笑笑,“好,那以后我们有机会再约。你现在要下楼吗?” 牧熙远听出她的言外之意,拿起手机晃了晃,“我需要给家里小朋友打个电话,一会再下去。” 于雅脸色微僵。 这,小朋友指的是谁?是他的孩子,亲戚家的孩子?还是,对女朋友的一种昵称?可她没听说牧老师有对象啊? “那,那我就不打扰了,”于雅笑得有些勉强,退了出去。 牧熙远微微叹口气,是他多想了。 原本以为那姑娘蹭他的车来学校,可能会想蹭他的车回家。结果都晚上了,半点消息也没有。 他划出手机的手环连接app一看,定位点果然已经在他们的小区西悦府了。 牧熙远也不再想,收拾了一下便下楼去取车。他刚才的话倒也并不是托辞,确实是忙的忘了时间。 只是这个点,他也不想再正经吃晚餐了,还是回家煮点面。 等坐到车里,牧熙远一眼就看到了放在座位中间的牛奶瓶。那是白天从司诺手里拿过来的,忘记拿走了。 15、第 15 章 她是不是对这牛奶赞不绝口来着? 牧熙远拿起玻璃瓶,拧开瓶盖尝了一口。平心而论,味道确实还不错,或许热的会更好喝一些。 于是,在回西悦府的路上,牧熙远特意绕了个路到街尾。 这边和南城大学不是一个方向,所以他之前没有来过。 他刚一下车,就看到了一家四四方方的小店铺,招牌上是蓝色霓虹灯,写着“六元鲜奶”四个字。只是,似乎灯具有些破旧了,最后一个“奶”字不停的闪动。 牧熙远走到店铺门口,这才发现里面似乎是在装修。 木板桌椅等就凌乱的摆在一角,柜台上摆着一些旧电脑。地面上铺着一层塑料布,灰尘木屑到处都是,遍布着凌乱的脚印。 牧熙远皱了皱眉,直觉有些不对劲。 “请问,这里是可以订牛奶吗?” 一名穿着蓝色外衫的中年女子闻声回过头,看到长相这么出众的男人,愣了一瞬,半晌才回想起他刚才的问题。 “嗯?你刚才说,你是来订牛奶的?” 牧熙远点了点头,将刚才喝了一半的牛奶瓶放在了柜台面上,“对,我想订的就是这个牛奶。奶瓶上写的六元鲜奶,应该是这里吧?” 中年女子微微瞪大眼,脸色有些古怪,“你这牛奶放了多久了,可别是今天才喝的吧?” 牧熙远蹙眉,不明所以,“确实是今天喝的,有什么问题吗?” 中年女子神情更奇怪了,“当然有问题啊。这家六元鲜奶倒闭了啊,早一个月前就把店面卖出去了,最近都没再送过牛奶了。” 牧熙远神色骤冷,声音肃然,“你说什么?” 中年女子被他突然变冷的表情吓了一条,下意识往后退了退,赶紧从一旁的抽屉里开始翻找。 半晌,她才找到那复印的合同书,“我,我不是买下这家店的老板。我就是负责翻新装修的,你看,这是合同。” “这家店以后要拿来当烟酒超市,连设计图纸都在这了。” 牧熙远的视线落在桌上的牛奶瓶上,双眸幽黑,“据您了解,六元鲜奶是连锁店吗?会有其他店还在送牛奶吗?” “没,没有,”中年女子对这个问题很肯定,“刚关店那会,有好多人上门闹事呢,说他们订了一年的牛奶,怎么说没就没了。” “但是我只管装修啊,我又不管之前的合同。后来他们还报警了,但是听说那老板跑到外地去了,他们充的钱都拿不回来了。” 牧熙远握了握拳,“好,我明白了。谢谢。” 他拿起奶瓶,转身上了车。 中年女子看着他冷肃的背影,拍了拍胸脯。明明长得还挺俊俏的小伙子,生气起来,还真有点可怕。 牧熙远面黑如墨的坐在车里,立即掏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 如果六元鲜奶一个月前就倒闭了,也没有再送出过任何一瓶牛奶。那司诺家里的牛奶,是谁送的? 他记得很清楚,搬进来的第二天早上,她家门口的牛奶箱里放着一瓶新的牛奶。今天早上也是一样。 “喂?熙远,怎么这个时间突然打电话给我?” “嗯,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嗯?身体不舒服了?那你现在过来中心医院吧,我刚好在值班。” “不是我,”牧熙远顿了顿,“我有份东西想交给你帮我检测一下成分,需要尽快出结果。” “怎么了?”对面的男子声音也骤然严肃起来,“你这是在哪里吃了不干净的东西?需要洗胃吗?” 牧熙远:“我先把样本给你送过去,洗胃的事情晚点再说。这东西不止我一个人喝了,还有......我的朋友也喝了,我找到她以后,带过去一起。” “对了,”他似乎想起什么,“麻烦你给她安排一个身体检查,结果出来以后,你先和我说一下吧。” 对面的男子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挑了挑眉,“你这位朋友,是女孩子?” 牧熙远沉默,不理解这人的脑回路。 “喂?”对面的男人没听到回答,忍不住笑了,“你该不会害羞了吧?” 牧熙远语气凉凉,“梁述——” 梁述咳了咳,也知道现在时机不太对,不过还是有些按捺不住的小激动,“行啦行啦,以后再问你。我现在就在办公室,立刻给你安排实验室。” “好,”牧熙远随即挂断电话。 样本检测需要时间,自然是越快越好,但他还需要回一趟小区,接上司诺以后,带她去医院。 所以,为了不耽误检测时间,牧熙拦了一辆出租车,找了个纸袋子将牛奶瓶装上,拜托对方送到医院,还留了梁述的电话。 等安排好这些,他才重新开车回了西悦府。 原本,他可以在电话里和司诺说的,但这件事听起来……有些惊悚。他还是尽可能的当面说吧。有他在旁边,总是不一样的。 只是,牧熙远刚从地下车库坐上电梯,手机上就收到了提示音。 【提醒:用户已离线。】 牧熙远瞳孔紧缩,捏着手机的手紧了紧。 这是连接司诺手环的app发出的提示音。这项提示的意思是,用户将手环解了下来,或者手环无法检测到佩戴人的生命体征。 明明知道后一种可能性微乎其微,但联系到刚才的牛奶瓶事件,他还是忍不住心下一沉,抬手再次使劲按了按电梯。 明明知道反复按楼层键,不会让电梯动的更快,但牧熙远来不及想这么细。 他掏出手机,按下司诺的电话号码,但是电梯之中,信号微弱,尝试了两次,依然没有拨出去。 shit! 他忍不住暗骂了句。 三楼......四楼......数字变幻的时间陡然慢了下来。仿佛周围的一切都进入了电影里的慢动作时间。 牧熙远低头看了看手机,至少app上显示手环位置依然在西悦府。司诺大概率还在她的房间里,不用着急。 应该不会有事的,她可能只是洗澡洗头,觉得不方便,所以将手环摘了下来。 牧熙远咬了咬牙,呼吸也急促了两分,第一次认识到他昨晚给自己担下的是一份什么样的责任。 叮——这一声电梯门开,对他来说,如同天籁。 牧熙远一路直接跑到司诺的门口,用力的拍了拍门,“司诺,司诺,你在家里吗?我是牧熙远。” 但屋里一室寂静,听不到回音。 牧熙远靠在门板上,试图听到里面的动静。比如电视机的声音,比如洗澡的水声等等,但是门板太厚,他什么都听不到。 他又尝试拨出她的号码,这一次虽然接通了,但只是依然没有人接听。 砰砰——牧熙远再次敲了敲门,“司诺?” 或许是在洗澡,他不停的告诉自己,再等一等。但是没有看到人站在自己面前,他根本冷静不下来。 此时,手机铃声响起,他拿起来一看,却微微失望。 “喂?” “熙远,你人呢?还不过来吗?样本我已经收到送往实验室了,给你办了加急,最快六个小时就能拿到报告了。” “我暂时过不去,等过去的时候,我再给你电话吧?”说完,也不等电话那头的人回复,他就挂断了电话。 牧熙远抬起手机。 他收到手环下线的提示音,是在九点零八分。但他是在九点左右进入的地下车库,所以这几分钟可能是地下信号不好的延迟。 现在已经是九点二十分了,还是没有消息。 女孩子洗澡会需要这么长时间吗?但,如果司诺并不是在洗澡,而是晕倒在房间,甚至遇到了危险,继续这么等下去恐怕不妙。 牧熙远抬手就继续敲门。 “喂——”旁边屋的房门打开,一名气鼓鼓的大妈走了出来,“你谁啊?我告诉你,别想骚扰人家小女生,我已经打电话给保安了!” 显然,大妈以为,这是什么分手后上门求复合的戏码。 她看着仪表堂堂的牧熙远,目露鄙夷,长得人模人样的,没想到也会死缠烂打。刚才那敲门的架势,一看就是有点不正常。 牧熙远有些头疼,解释道,“不是,这位阿姨,我......”他顿了顿,咬了咬牙继续说,“女朋友突然联系不上了。我担心她出了什么事,所以才这么激动。” “啊,”大妈挠了挠头,感觉自己闹了个乌龙,“那你倒是打电话啊,联系警察也行啊,别在这干敲门。” 她拍了拍胸口,“我乍一听,还以为谁来闹事呢。” “你刚才说,”一道男声突然从走廊另一头传来,“司诺小姐,是你女朋友?” 牧熙远侧过头来一看,发现是上回见过面的保安李乐贤。他有些语塞,但眼下只能顺着头皮演下去。 “嗯,我们刚在一起不久。” 李乐贤看了他一眼,倒也没说什么,“刚才就是你在楼道里大呼小叫,拍司小姐家里的门?有住户投诉你了。” 大妈一看保安来了,还提到她,顿时就有点不好意思了。 “那个,”她挥挥手,“不好意思啊,刚才是我给物业打的电话,我以为他是哪里来的流氓呢,误会了。” “那,你们处理吧,”大妈觉得有些尴尬,也不太想掺和了,直接退回了屋里,将房门关上了。 牧熙远指了指司诺家房门,“能麻烦你联系开锁师傅来将房门打开吗?我担心司诺可能出事了,”尤其是到现在,依然没有任何人接听电话。 李乐贤摆摆手,“你说什么呢?什么出事了?” 16、第 16 章 牧熙远有些心急,但眼下需要保安的帮忙,只好耐着性子解释,“我从半个小时前就开始联系司诺,但她一直没有接电话。” 他并不想将手环的事情透露出来,所以只能说的比较简单。 李乐贤脸色有瞬间的尴尬,但还是硬着头皮说,“那个,我不知道你和司诺小姐之间发生了什么,但她应该是出门了。” 不接你电话,可能只是不想接。 还说是情侣。要他看,说不定是这男的一厢情愿。这种事,他也不是没见过,不能光听男的一面之词。 “什么?”牧熙远有些没回过神,“你,看到她出门了?” 这是什么意思?明明手环显示的位置就在西悦府,司诺现在正在小区,但不在房间?还是说,她特意摘掉了手环,离开了这里? “是真的,”李乐贤叹口气,以为是这两人吵架闹脾气造成的误会,“九点出头那会,司诺小姐就出去了。” “你要是不信的话,”他指了指电梯的方向,“可以跟我到楼下去看一看,监控录像里有拍到,她确实是出去了。” 牧熙远脸色黑沉。 保安没有理由撒谎,所以司诺确实是离开了这里。 她是不想自己知道她去了哪?还是说?。 他瞳孔紧缩,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之前,他让司诺把手环戴上,以监控她的行踪,如果她的第二人格出现,离开司诺平时的行动轨迹,他就会立即有所察觉。 但这个计划有一个前提,那就是第二人格并不知道这个约定。 如果“她”知道他们的计划,或者拥有司诺的记忆,那么她就会在采取行动之前,故意拿掉手环。 糟了,他失算了。 李乐贤看他脸色难看,心里讪讪,“那牧先生,你还跟我到楼下去看监控吗?如果不看了,那我这就走了?” “我跟你走,”牧熙远还是想亲眼确认一下,才能够放心。 一路上牧熙远黑着脸,也不吭声。李乐贤倒是想开口问问这事情是怎么回事,但碍于他一副生人勿近的气势,还是闭上了嘴。 “请进吧,”李乐贤打开保安监控室的门。 监控室里,两排一共八个显示器正架在监控桌上,每个显示器又分屏为四个界面,看上去颇有一些眼花缭乱。而桌面上还乱七八糟的摆放着指甲刀、笔记本、空啤酒罐和两本书。 李乐贤有些不好意思,眼疾手快的上前将啤酒罐子扔到垃圾桶里,把桌面上一堆杂物扫到抽屉,“不好意思,平时没什么人来。” 牧熙远自然不在意这些,视线扫过显示器,“这该怎么看?哪一栋是我们的楼?” “就这个,”李乐贤指了指其中一块显示屏,“上边两个分别是地下车库和楼下门禁,下边两个是两部电梯。” “你等会啊,”李乐贤在电脑上操作,“我给你找一下刚才的片段。” 他的动作比较熟练,一两分钟就将刚才的监控录像找了出来,“呐,你看这个门禁片段,司小姐就是九点零六分从楼里出去了。” 视频之中: “滴——”,门禁打开。 一名身材纤细的女子走了出去,她身穿黑色长袖t恤、深蓝色牛仔裤,头戴一顶黑色的鸭舌帽,遮掉了大半边脸,从摄像头的方向,只拍到了她好看的下颚线和耳后细碎的头发。 “这是司诺?”牧熙远蹙眉。 “额,这确实有点看不太清,”李乐贤又点击了另一个文件夹,“等会啊,这还有个小区大门口的一个摄像头,拍到了。” 果然,另一段录像里拍到了司诺的侧脸。 她表情淡淡,形色匆匆,快步走出了小区。但摄像头角度限制,并没有拍到她接下来的行动。 李乐贤:“看到了吧?我没骗你,司小姐已经出去了,真的不在家。” 牧熙远淡淡应了句,“嗯。” 大晚上离开家,还穿着一身黑衣、头戴鸭舌帽,显然是为了遮挡容貌和方便隐蔽。从这些来看,离开的人确实是司诺的第二人格了。 但,她去了哪里? 牧熙远低头看时间,现在已经是晚上九点五十分了。距离“司诺”离开已经有半个多小时了,再想追上,很有难度。 他可以尝试追踪她的手机,但是他事先没有在她手机上安装过什么,直接通过移动网络去追踪的话,就需要黑进电信公司终端系统。倒不是做不到,只是工程量可不小。 李乐贤看他在出神,安静的等了半分钟,最后小声开口,“那您要是没别的事,我就送您出去?” 牧熙远回神,摆了摆手,“不用送了,我自己回去就好。今天麻烦你了。” 虽然说不用送,但李乐贤还是起身将他送到一楼,“那您慢走。” 回到家以后,牧熙远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尝试进入电信系统。但这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电信安保防护很严,他不确定一晚上是否能完成。 但,他现在胃口全无,心神不定,似乎也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 房间里响起接连不断又清脆的键盘敲击声。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夜色愈发黑沉。 正在牧熙远准备起身准备倒杯水的时候, 哒哒哒—— 一道清脆的脚步声在走廊里响起。 牧熙远视线微移,但并没有朝着门口走去。从保安室回来以后,他就将房门打开了,时刻关注着走廊里的动静。 他记得视频之中,司诺穿的是一双深色的运动鞋,所以这高跟鞋的声音并不是她。 牧熙远微微叹了口气,走到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一口气咕咚咕咚灌下去,稍稍浇灭了一点心头那点烦躁。正要坐到桌前,却听到那脚步声停在了门口。 接着,一串钥匙被取出来,在空气中叮叮当当碰撞。 钥匙插入孔中,发出转动的咔哒声,房门打开。 牧熙远瞳孔一缩,立即站了起来,跨步向门口走去。 “司诺?”他的脚步立在了家门口,定定的看着眼前的女孩子。 她的头发松松散散的披在肩上,像柔软的柳枝一般。上衣是淡粉色的薄针织衫,搭配着一条碎花半身长裙,长的几乎要落到地面。 “嗯?”司诺的声音有些疲惫,她推开门、打开玄关的灯,一脚踩到屋里。 依然是高跟鞋在地面哒的一声。 牧熙远脸色微变。这不是司诺出门的打扮,她浑身上下,从衣服到鞋子,甚至发型全都换了一遍。 如果不是因为长得一模一样,他会以为这其实是另一个人。 司诺将脚上的高跟鞋一踢,光着脚踩在地面,还抬起腿揉了揉,似乎是觉得高跟鞋穿的很不舒服。 牧熙远提步就走了过去,站在她的面前,“你不是司诺。” “司诺”挑了挑眉,唇角勾起一点魅惑的幅度,眉眼之间似有水波流转。她抬起手,慢慢靠近他,几乎要碰到他的脸颊,“我当然也是她。” 牧熙远抬手捏住了她的手腕,眼神渐冷,“不是,就不要装作是。” “司诺”也没与他争辩,稍微动了动自己的手腕,“牧熙远,你的力气太大了,捏的我有点疼。” 牧熙远松开手,退了一步。 “司诺”关上房门,转身往屋里走,到热水机那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她动作熟稔自然,就像是在自己家一样。 牧熙远的视线落在了司诺的床头,那里有黑色的手环,以及她白色的手机。 他没想到,“司诺”竟然连手机都不带就出去了。这,是为了防止追踪?还是有别的目的? “你去哪里了?” “司诺”喝了点温水润了润喉咙,嘟了嘟嘴,“牧教授,既然是关心我,何必板着一张脸,叫人看了有点害怕。” 明明还是司诺的嗓音,但与平时的清淡柔和不同,此时带着点撒娇的俏皮。 牧熙远表情未变,只是静静的看着她。 “好吧好吧,”“司诺”摊手,走到了梳妆台前,指了指那上面的一本新闻剪贴本,“司诺找到了一些线索,这个方向算是对的。” 牧熙远蹙了蹙眉,不解其意。 “至于我今天晚上去了哪里,解释起来有点麻烦。等明天早上,你们应该就知道了。所以,别着急。” 牧熙远试图平静下心情,他对眼前的人一无所知,现在重要的是司诺平安回来了,至于她去了哪、做了什么,可以慢慢试探。想到这里,他不由放轻语气,“我该怎么称呼你?” “司诺”微怔,浅浅的笑了笑,“你可以喊我,司言。” 牧熙远应了下来,“好。”他顿了顿,又道,“你,不会伤害司诺的,对吗?” “司诺”应的干脆,“当然。” 不知为何,牧熙远并没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眼前这位,姑且称她为“司言”吧,行事莫测,叫人捉摸不透。 “嘶——”司言往后一退,坐到了床上。她轻轻抬起左脚的脚踝,瘪了瘪嘴,抬头看着牧熙远,“我的脚划伤了,你帮我包扎一下吧。” 像一只猫咪,委屈的露出自己有些疼的爪子软垫,求安抚。 牧熙远努力压制住心头那点恍惚的错觉,视线下移,在她的脚踝处看到了清晰的血色伤口,现在已经轻微结痂,落在她白皙的皮肤上,格外刺眼。 “牧教授,”司言晃了晃小腿,“你忍心看着我受伤,什么也不做吗?” 牧熙远有些无奈,“药箱在哪里?” 司言咧嘴一笑,“在那边的床底下,里面有双氧水、纱布。” 牧熙远俯身,从床底下扒拉出来白色药箱,一打开就看到了她提到的两样东西,“看来,你可以共享和司诺的记忆,但她却没有你的记忆。” 司言点头,一脸坦然,“我以为,你早就猜出来了。” 牧熙远蹲下来,将药箱放在旁边,手指轻轻的抬起她的小腿,细细看了看伤口。接着取来纱布浸透双氧水,轻轻擦了上去。 “嘶——”司言倒吸一口气,“牧教授,你该不会是故意的吧?”也不知道提醒一下? 牧熙远头都没抬,语气淡淡,“你可以自己来。” 司言瘪嘴,瞬间安静了下来。她往后一仰,费劲的将手机够过来,按亮屏幕,“原来已经快十二点了啊,难怪有些犯困。” 牧熙远并没回应她的喃喃自语。 他将防水创口贴取出来,小心翼翼的贴在她的伤口之上,还没回头收拾好药箱,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微微一热,柔软的触感一触即离。 17-20 第 17 章 “你——”他立即抬起头。 但司言却闭上眼, 轻轻的躺下了,嘴角含着浅浅的笑意,不知在念叨着什么。她的脸色有些苍白, 眉眼间带着疲惫,那种他曾见过的脆弱感又一次浮现。 “司诺?”牧熙远将医药箱草草收拾到一边, 倾身靠近。 细碎的低语消失在她唇齿之间。 她捏着手机的手也渐渐松开, 呼吸又轻又细。 牧熙远的脑海立即浮现了那瓶有问题的牛奶, 他还没有确认那里放了什么。 想到这里, 他立即翻身上床,一手撑在她身侧,双腿压在床边。 “司诺, 醒醒” 他抬起手掌贴上了她的额头, 触手微凉。随即又捏上了她的手腕,探了探脉搏, 依然平稳有力,并没有任何中毒的征兆。 但牧熙远却心慌了一瞬, 声音更急,“司诺?睁开眼睛看着我,别睡。” 他掏出手机就要立即打急救电话,但下一秒耳边却响起了她浅浅的嘤咛。 “嗯?”司诺迷迷糊糊的睁开眼。 牧熙远心口骤然一松, “你醒了?” 司诺只觉得自己似乎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身体有种说不出的疲倦感。她小脑袋转了转, 试图弄明白眼下的情形。 他的俊脸近在咫尺, 呼吸轻轻扑在她脸上。宽阔的肩膀挡去了刺眼的光线,一股好闻的草木淡香包裹着她。他的掌心正扣在她的手腕之上, 灼热而有力。 这, 难道是传说中的“床咚”? 牧熙远见她一脸“状态之外”, 立即明白过来,眼前这个小迷糊,确实是原本的司诺。 “咳,抱歉,”他也意识到自己刚才这姿势恐怕不太好解释。 司诺倒是没怀疑他对自己做了什么,她缓缓撑在床上起身,摸来一旁的手机。视线落在屏幕上的时候,心里咯噔一下,顿时明白了过来。 “刚才,‘她’醒来了,对不对?”她记忆中的最后一个画面,明明是自己在收拾新闻剪贴本,那时是晚上八点多钟。 “嗯,”牧熙远点头,但麻烦还不止这些,他来不及慢慢解释 ,“我现在需要你立刻跟我去一趟医院,其他的事情都可以之后再说。” “嗯?”司诺心头微微一惊,“医院?” 牧熙远的脸色也有些凝重,“换套衣服,我们去一趟中心医院吧。那里有我的朋友,我带你去做个身体检查。” 司诺有些不明所以,“我一个多月前刚做了体检,身体指标一切正常的。”虽然有些很常见的亚健康状态。 牧熙远走近一步,缓缓蹲下身,似乎是怕吓到她,声音更放轻了两分,“司诺,今天下午我偶然去了趟六元鲜奶,发现这家店已经倒闭一个月了。所以,这一个月以来,你拿到的牛奶,都不是他们送的。” 司诺捏着手机的手微微颤了颤,试图消化他话里的意思。 所以,这些天她每天喝的牛奶都来源不明? 有个人在暗中观察她,每天都会到她家门口来? 一种熟悉的寒意自她的尾椎骨慢慢爬上来,像是什么可怕的藤蔓一般,逐渐缠绕上她的心口,让她有些呼吸不畅。 牧熙远握住她的手,“别想了,我们现在就过去。我今天下午也喝了,到现在还没有任何不适。所以,这也只是保险起见。”那牛奶中大概率不会有急性毒药。 司诺脸色微白,“好,那我们现在就出发。” 她起身,低头看了看了自己。这才发现这一身衣服都不是她的,“我,这衣服是哪里来的,是‘她’换上的吗?” “嗯。” 司诺微微叹了口气,但眼下“她”还不是最大的问题,她也没时间再探究那么多。这些不对劲,之后再慢慢弄明白吧。 等到了医院,牧熙远和司诺都抽血做了一番检查。 如今已经是半夜,医院里空荡荡的,只有一些来看急诊的病人。白色的灯光照在墙上,显得越发凄清,司诺坐在长椅之上,有些心神不宁。 “给——”牧熙远取了两个纸杯,倒了些温水过来。 司诺扯了扯嘴角,接过来,“谢谢。” “别担心,”牧熙远自嘲笑笑,“牛奶我也喝了,如果有什么问题,至少我们可以同甘共苦。” 他难得的调侃话语,让司诺眼中浮现点点笑意。 不过,困扰她的还不只是这一件事,“今天白天,我在南城大学碰到警察了,就之前我在便利店见过的那两位。” 牧熙远也意识到她接下来肯定要说点什么,正了正色。 “我好像被跟踪了,”她的视线落在掌心的水杯上,蹙着眉,“当时我在便利店的时候,不远处站着一个黑衣男人,他在我离开便利店之后,也离开了原本的位置。但我没有看清楚他的脸。” 现在事情越来越扑朔迷离了。 她最近一个月的牛奶不知来源,但能了解她订牛奶的习惯,还能够日日进出小区而不被人警惕的人,似乎也没有那么多。 送牛奶的,和便利店门口跟踪她的,是同一个人吗? 假如是同一个,那他和凶案又是什么关系?是他杀了倪双,而“她”只是碰巧撞见,还是“她”杀了倪双,而他尾随看到? 呼——司诺捏了捏眉心,只觉得这些日子自己经历的事情,似乎有些超出她的承受范围了。 “司诺——”牧熙远打断她的思绪。 “明天早上,我们就报警吧。牛奶的事情,我们必须第一时间采取措施。” 司诺犹豫了一瞬,“但是,如果我们不报警的话,他会不会继续送牛奶来,这样我们就能知道是谁”动的手脚。 如果对方真的是跟踪她的人,那会不会知道她“第二人格”的事情? 牧熙远也明白这个道理,但他想,他今晚找司诺的时候闹出那么大动静,半夜又带着她来医院体检。 如果对方真的一直在暗中观察司诺,恐怕已经发现了。 既然这样,那还不如他们第一时间报警,至少叫对方短时间内不敢再做些什么。 “没关系,眼下你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牧熙远又是想到什么,“对了,把你的手机给我,我设置一下。” “嗯?”司诺没太明白他的话,但还是掏出手机给他。 牧熙远接过手机,解释道,“我安装一个软件,这样以后我就可以通过我的手机来追踪你的手机位置,”以免再出现类似今天的情况。 只是,当手机屏幕划开,显示屏亮起,牧熙远的动作顿住了。 “嗯?”司诺见他突然怔住,不明所以,“怎么了?” 牧熙远定定的看了一会手机,递到她面前。 【你好,我是司诺,可以认识你吗?】 【小可爱,有坏人跟踪你哦,需不需要我把他干掉?】 司诺瞳孔微缩,手一抖,差点把手机掉在地上,还是牧熙远第一时间托住她的手腕,才没有酿成悲剧。 这是她留给第二人格的字条。 那天,牧熙远说,她可以尝试与“她”沟通试试看。一来对方可能对自己并没有恶意,二来也是趁此机会多收集信息。 她今天醒来以后,兵荒马乱的,根本没来得及看到这便利贴上的回复。 司诺沉默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该笑还是该哭。笑的是,她的第二人格确实对她没什么恶意,还想着保护她。哭的是,这位的手段似乎有些残酷。 不过,“‘她’怎么会知道,有人”跟踪我? 司诺的脑海中立即闪过了白天看到的照片。所以,“那天晚上,‘她’可能已经察觉到了被跟踪?” 牧熙远也沉默了下来。 真实的答案,恐怕只有第二人格自己知道。 “司诺,”他偏头看她,再次将手轻轻放在了她的头顶,“我们一件一件事情来,先保证你的安全,然后再慢慢一条一条线索理清楚。” “我们”,这两个词轻轻碰了碰她的心口。 司诺原本焦躁的心情突然间又被神奇的抚平了许多。 也许是他的声音过于平稳有力,让她下意识相信了。也许是从一开始的凶案谜团,到如今的各种事情交织在一起,她如今倒产生了一种“债多不压身”的感觉。 “好。” “如果困了的话,可以睡一会。”牧熙远将手收回来,“我认识这里的医生,可以给你临时找张床位。” 司诺摇了摇头,医院实在不是什么睡觉的好地方。闭上眼,只闻到一股浓重消毒水的味道,听到来来往往病人或浅或重的呻.吟与哀嚎。 就像是站在地狱门口,等待发配的地方。 “我可以靠着你,睡一会吗?” 牧熙远点头,“嗯。” 司诺闭上眼,安静的靠在了他的肩头。 这一天下来她太累了,而他身上的味道又很舒服好闻。她原以为自己睡不着的,满脑子都是凶杀案和牛奶的事。 但想着想着,意识渐渐朦胧起来,呼吸渐渐平稳了下去。 牧熙远发现,司诺睡觉像只猫。 脑袋蹭来蹭去,好像怎么都睡不舒服,偶尔皱一下眉头,发出浅浅的呼吸声。 牧熙远看了看她怎么都靠不上自己肩头的小脑袋,忍不住翘了翘嘴角,抬起手,轻轻托住她的侧脸,然后扶着放下来。 这一下,她原本蹙着的眉头慢慢舒展开,唇角似乎还翘了翘。 于是,等两个小时以后,梁述拿着化验单出现的时候,就看到牧熙远靠坐在长椅上,姿势奇特。而他的的腿上稳稳枕着一个睡得很香的小姑娘。 啧—— 他舔了舔自己的后槽牙,不爽的情绪从天灵盖里冒了出来。凭什么他一个英俊潇洒、油嘴滑舌,啊不对,舌灿莲花的优秀医生,竟然还是单身狗。 但这只冷面无情、情商低下的程序员(是的,牧熙远就是),竟然能找到这么乖乖软软的妹子? “咳——”梁述清了清嗓子。 牧熙远眼疾手快的比了个手势,示意他别说话。 梁述翻了个白眼。他高中起就和牧熙远一个学校,大学时虽然不是一个专业,但也经常约着出来。他还是头一次发现,这人还懂“体贴”这俩字。 果然遇到对的人,就无师自通了吗? 他将报告单塞到他手上,压低声音,“牛奶验过了,里面没有任何有毒物质,完整的报告明天才能出来。” “你们验血的报告也在这里,”他指了指最底下,“没问题啊。当然,这也是初步结果,最快明天下午有完整报告。” 不过,洗胃暂时应该是不需要了。 牧熙远微微松了一口气。其实刚才见到梁述带着那种鄙视的神情走过来的时候,他心里就有数了。 梁述这个人,平时玩世不恭,戏精一个。但关键时候还算是靠谱,也不会拿这么重要的事情开玩笑。 “谢了。”牧熙远朝他颔首。 梁述点了点头,也知道这两个人恐怕是碰上事了,也不再出言调侃,收了收神色,“等完整报告出来,我发你。如果还有其他事,也随时开口。” 牧熙远点点头,“谢了。” 等梁述离开,他将报告单折叠起来,放在口袋里,看着枕在自己腿上,睡得很舒服的小姑娘,有些犯难。 经历了这样的事,她想必是累坏了。 而且,他好不容易才让她露出这样的睡颜,怎么舍得破坏。 最后,他叹了口气,先小心翼翼将她的头和肩膀扶靠在座椅上,再挪着起身,最后将人拦腰抱在怀里。 她的头埋在了他的颈窝,柔软的发丝在他皮肤上轻轻摩擦,还有温热的呼吸声落在他的耳边。 牧熙远这才发现,只是抱她回家而已,也依然颇具挑战性。 司诺睡的沉,一路上被抱着上车、靠坐在副驾驶、又抱着下车,却也没醒过来。牧熙远也不好直接去掏她的口袋拿钥匙,最后只得将人带回了家里。 一床一沙发的情形下,让女孩子睡沙发,这种事情他自然做不来。 于是,某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霸占了自己教授的床,歪七扭八的睡着。等到醒来之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 空气中飘荡着淡淡的面包香,微波炉“叮”的一声响格外清晰。 司诺迷迷糊糊睁开眼,手往床头柜去摸,想看看几点钟了。但手却摸了个空,连床头柜的高度都不对。 “嗯?”她坐起身,低下头一看。 灰色的棉被简洁干净,不见一丝装饰和图案。米色的床头柜上,是一盏黑色台灯,而她的手机正静静的躺在旁边。 司诺一瞬间以为“她”又出现了,但思绪慢慢回笼之后,才想起来昨晚她和牧熙远去了趟中心医院。 她好像靠着他睡着了。 一掀开被子,司诺发现自己还穿着昨晚出门时的衣服,左脚脚踝处缠绕着的两圈纱布有些扎眼,轻轻动了动腿,还扯得有些疼。 床边放着一双粉色拖鞋,像是新拆封的。 啪嗒——司诺拧开房门走出去。 “醒了?”牧熙远解开深蓝色的围裙挂在墙上,下巴抬了抬,“桌面上有烤好的面包和牛奶。” 他家里的厨房是半开放式的,采光很好。现在早上的阳光洒进来,刚好落在他身上,举手投足之间像是镶了一圈金边,叫人有些挪不开眼。 司诺有一瞬间的恍惚。 她似乎在某次梦里曾经见到过这个场景。她看不清那个男人的面容,却知道是自己喜欢的人。 他从厨房里走出来,手中端着香喷喷的早餐。他眉眼间的笑意让那个梦境一下就变得柔和起来。 如今,她“圆梦”了。 牧熙远早就习惯司诺时不时的走神,也不打断她,不紧不慢走到餐桌边,先坐了下来。 司诺回神,慢吞吞的挪着步子到他对面坐下,“昨天晚上,是你带我回来的吗?那,检测的结果” “嗯,结果正常,暂时没有发现问题。” 司诺微微松了口气,在这一团乱麻的局势中,如果她的身体还出了问题,那她恐怕真的应接不暇了。 她咬了口面包,暖暖的牛奶顺着喉咙慢慢滑到肚子里。 “昨晚,你是什么时候失去记忆的?”牧熙远原本想说“昏迷”,但这个词多少有些不妙,还是换了个委婉的说法。 司诺回想了一下,“大概九点前后吧,我当时正在房间里整理新闻剪贴本,起来倒水的时候突然觉得有些头晕” “再醒来的时候,就看到你在我面前了。” 所以,“她”和牧熙远之间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最后是那种“奇异”的姿势?想到这里,司诺的心情顿时有些微妙。 牧熙远也没瞒她,将前一天晚上找她的事情说了一遍。一些不必要的细节略去,主要提到“她”换了套衣服,受了点伤。 “‘她’昨天晚上只提到了脚上的伤,其他地方并没有提。早餐以后,你仔细检查一遍,如果有伤,尽快处理。” “哦哦,”司诺应了,“那这脚踝上的伤,是牧教授你帮忙处理的吗?” 牧熙远点头。 “谢谢——”她将牛奶杯举起来,遮掉脸上微微的红。 其实伤口只是小事。 真正想谢的,是他在她看不到的地方,试图保护她的那些努力。 刚才他说的轻轻巧巧、语气淡淡,可司诺脑海里还是浮现出他四处奔波,心情焦急的模样,心情莫名的就被治愈了一点。 牧熙远淡淡“嗯”了一句。脑海里却突然浮现起,昨晚替她包扎时候,“她”轻轻落下的一吻。 猝不及防,轻盈如羽。 明明知道那人不是司诺,但他却无法将对方当成为无关紧要的陌生人来对待。尤其是,“她”行为言语中总透露着一种对他的亲昵,让他忍不住有些在意。 司诺像只小仓鼠一样,小口小口的吃着面包。 “对了,你也跟我到我家里去吧,”司诺想起来新闻剪贴本上的发现,“我找到了一些关于倪双的线索。” 牧熙远也想起了昨晚“她”说过的话,“她”说司诺如今查的是正确的方向。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好。” 等吃完早餐,两人简单收拾一下就出了门。 刚好这时,旁边屋的房门打开,一位中年女子推门走了出来,手里挎着一个菜篮子,见到面前两人,眼睛微微一亮。 “哟,小两口和好了?” 牧熙远看到来人的时候,心里顿感不妙。 “小两口”? 司诺有些不解,回头看了看牧熙远,但他侧过头去,避开了她的视线。虽然表面上还是镇定自若,但她还是敏锐的看出了点窘迫的意味。 大妈一看司诺一副状态之外的模样,明白了什么,“昨晚闹别扭,故意不接男朋友电话了吧?把他急的呀,直接就在楼道里拍门,这楼上楼下全都听到了。” “我还以为是哪里来的地痞流氓,赶紧就打电话给物业了。” 大妈一手锁门,嘴巴上还在不住念叨,“都是小年轻,有什么话直接说出来不就好了吗?别瞎折腾。” “想我当年年轻那会啊,可是把我对象训的服服帖帖的,我让他往东,他不敢往西,还不都是” 司诺一见对方打开话匣子,忙点头,“阿姨说的是,下次不会了。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了,”然后掏出钥匙快速开了门,拉着牧熙远就闪了进去。 她拍了拍胸口,有些招架不住大妈的热情。 而门外的大妈看了看706的门牌号,又看了看对面,满脸疑惑。他们刚从这边出来,又到对面去了? 这原来还是男女朋友专门租了对门?现在的年轻人想法真多,黏黏糊糊的。还有这大白天的,说着有事,结果钻到了房间里 嘿,真有活力。 大妈八卦之心熊熊燃烧,提起菜篮子就往外走,准备找老姐妹去唠嗑。 司诺通过猫眼,看到大妈人走了,这才微微松了口气。只是等她回过神来,才发现刚才一直牵着牧熙远的手,没松开。 她下意识的撒手,往后退了退,“这阿姨?”为什么说他们是小两口? 牧熙远一脸镇定,语气平淡,“昨晚找你的时候,她刚好看到,我随口说我们是男女朋友,她就没再多问了。” 司诺点点头,也没怎么多想。 牧熙远的行事风格她还是了解的,自然不会是故意占一个口头便宜。不过,想到这样风光霁月、如玉君子一般的牧教授,被邻居大妈当面吐槽,那画面多少还是有些滑稽。 “就是这个,”司诺跑到桌前,将新闻剪贴本拿过来给他,“这还是我初中时候做的,这是校园小报。” 【“钞”能力解决校园霸凌】 趁着牧熙远看新闻的这会,司诺拿了双氧水、白药和纱布跑到洗手间去检查身体。 前些日子留下来的伤好了不少,除了脚踝,似乎也没有新的伤口。 司诺微微松了口气。 “我看完了,”牧熙远将新闻剪贴本放回桌上。 这条新闻似乎是一个受害者的自述,用了化名。 她自称自己是校园霸凌的受害者,而倪双就是霸凌的带头者。 起初,倪双还算是有些底线,最多是让同学给她写作业、打扫卫生。但后来,她的声望越来越大,建立了自己的小团体,手段就越发没有下限。 她们会迫使学生去做各种各样的事情,考试作弊、偷盗老师的财物、嫁祸给某个好学生。如果学生们不做,那挨打是家常便饭,还会被排挤、被孤立,被扣上各种莫须有的罪名。 司诺点了点头,“这件事我上网搜索过,但一来那个时候互联网没有现在普及,二来倪双家里可能用了什么办法遮掩,现在网络上几乎找不到什么类似的报道。” 如果不是因为司诺有保存新闻剪贴的习惯,恐怕也不会记得这件事。 “你,”牧熙远的视线落在她白皙的脸颊上,“当年没有被这样欺负过吧?” 司诺一怔,摇头,“没有的,倪双比我大几岁。我上初中的时候,她已经离开晋禾三中了,我甚至都没怎么听过她的名字。” 所以等她后来偶然去整理校报,看到这则新闻的时候,一度以为这是哪个学生杜撰的,找同学打听一番无果以后,就搁置在一旁了。 第 18 章 “嗯, ”牧熙远紧锁的眉头缓缓舒展。 如果按照昨晚“她”所说,司诺的发现是正确的方向。那么杀掉倪双的人,应该就是她曾经霸凌过的受害者。 既然司诺不曾是受害者, 那自然也没有了报仇的理由。 不过,“她”所说也未必是对的, 姑且当做一个参考吧。 司诺也想到了这一层, 对于自己是凶手的怀疑, 也打消了一些。只不过谜团还尚未解开, 她依然不知道为什么“她”会去找倪双。 叮咚—— 门铃声打断了司诺的思绪。 “应该是警察,”牧熙远说道。 “嗯?” “牛奶的事情,我今天一早报了警, 还是在警局留个案底比较好。” 司诺点头, 也意识到今天她回到自己家里时,门口的牛奶箱并没有新的牛奶了。想必是对方已经知道, 她发现了这件事。 门一打开,又是一位熟人。 “高警官?”司诺愣了一下。 “哟, ”高漠挠了挠头,有些意外。接线员说报警人姓牧,是一名年轻男人,怎么上门却看到了司诺妹子? “是你报的警吗?” “是我, ”牧熙远从她身后走出来,主动伸出手和高漠握了握, “我叫牧熙远, 就住在对面的708,是我报的警。” 高漠内心哀嚎一声, “你们?” 这位谁啊?该不会是司诺妹子的男朋友吧?可是之前也没听她提起啊。会不会是表兄妹什么的? 牧熙远知道对方这是问他和司诺的关系。 但这个问题似乎没这么好回答。如果说他们不是男女朋友, 那他昨晚的行为就不太好解释了, 而且警察可能会找邻居做笔录,大妈那边也“确定”了他们是情侣。 他的视线落在司诺脸上。 她双眸明亮清澈,睫毛卷翘,像是什么软糯的小动物。看向他的时候眼神放柔,叫人产生一种被选择和信任的感觉。 牧熙远深吸一口气,“我们,是男女朋友。” 司诺心跳又漏了一拍,明明知道这人可能是为了帮她遮掩秘密才搪塞警察的,可是听到他亲口“盖章”,还是感觉有些奇妙。 “真的?”高漠有些不确定的看了看司诺,企图从她这得到否定答案。 司诺忍不住耳根发热,但努力稳住表情,“嗯,真的。” 高漠顿时心里一垮。老齐啊,你媳妇没了你知不知道。不过,也是他没打听清楚,司诺妹子也没说自己是单身啊。 “你们,是刚在一起的?” 司诺不确定为什么他突然这么问,“嗯。” 高漠顿时思路畅通。原来那天司诺妹子大晚上的跑到临江庙祈福,是为了找对象啊?他还好奇过呢。 那老齐岂不是就晚了一步?不过这样看,临江庙求姻缘是真的挺准的。等这一波忙完,他倒是可以拉上老齐一起走一趟。 咳,扯远了,正事要紧。 “没事,”高漠摆手,自觉理清了事实真相,“牛奶的事情,麻烦你们再和我们说一说。” 牧熙远将他之前在电话里的说辞再说了一遍,简单交代了自己发现六元鲜奶倒闭的经过,以及昨天晚上的一番折腾。 高漠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如果可以的话,我们还是希望回收牛奶样本,由警方的实验室全面化验一次。” “可以,”牧熙远从怀里掏出一个名片,“这是我的朋友梁述,现在牛奶瓶和初步检查报告都在他那。” 高漠接过,“你们现在身体没有什么不舒服吧?” “没有。” 高漠微微叹口气,也是为他们捏了一把汗。这还好对方没在牛奶里下毒,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但,对方又为何送毫无问题的鲜牛奶过来呢?是对司诺有暗恋痴迷的心思?还是说只是还没来得及动手? 他回头看了看正在给邻居们录口供的警员,往司诺屋里走了走,顺便带关了门,“司诺妹子别担心啊,我看这案子挺简单的,应该很快就能查清楚了。” 在高漠眼里,每日来送牛奶,太容易留下追踪痕迹了。这楼道里虽然没有监控,但电梯里有,楼下门禁也有。 邻居住户这么多,这一个月以来总会有人看到点什么。 “高警官,”司诺心有疑虑,“这个给我送牛奶的,和那天晚上在便利店外的男人,该不会是同一个吧?” 高漠一拍脑袋,他怎么把这事给忘了,“有可能。” 如果是这样,至少他们可以排除掉一条迷惑性的线索了。 他提步准备出去,却像是想到什么,折了回来,“司诺妹子,你这段时间,如果可以住到朋友家去的话,就不要留在这里了。” 高漠微微叹了口气,“我也给你交个底,虽然我们可能很容易查到送牛奶的人是谁,但鉴于他并没有投毒,我们很难将他定罪。” 这算是一个执法上的漏洞。 明明有一个潜在跟踪狂,可能会对司诺做些什么,但在他做出任何实质性伤害行为之前,警方能做的相当有限。 司诺点头,“好,我明白了。” 听到这话,牧熙远下意识的就牵住了司诺的手。 温温热热的手掌碰上来,她原本有些低迷的情绪莫名散了一些。抬头看向他的时候,视线像是落入了幽深的清潭。 “咳,”高漠看这两人的模样,也知道司诺的住宿问题,暂时不需要他操心了,“行了,我们去调监控,就不打扰你们了。” 牧熙远瞬间清醒了一点,松开了手。 高漠正往外走,手机却突然亮了起来,“喂?老齐,你可能猜不到我碰到谁了什么?你慢点说记者?你,你等会。” 他折返回来,表情有些不好看,“司诺,你这有电视机吗?” 司诺点头,取来遥控器给他,将电视机打开,“怎么了?是需要看哪一个台?” “我来吧,”高漠接过遥控器,按了本地电视台,而画面之中是一段对于凶案的现场报道。 “据本台记者消息,昨夜东郊发生一起命案。一名年轻女子在自己的私家车中惨遭杀害车辆被丢弃在东郊河堤边,警察已经第一时间赶往” “现在,我们将画面切回现场。” “感谢主持人,我身后那一辆深红色的宝马车,就是受害者所在的车辆。正如大家看到的那样,现在警方已经将附近区域封锁起来。” “今天早晨,附近村民外出时,发现该车辆停在原地,车门打开,察觉不对,走近以后发现留下大片血迹,第一时间报警。现在就让我们采访一下,发现案发的目击村民” “艹,”高漠咬了咬牙,“这帮记者真的是闻到血的秃鹫,来的比谁都快。” 司诺瞳孔地震,呼吸略快了一些,试图平缓着语气,“那赶到现场的是齐队长吗?我好像在镜头里看到了他。” “对,”高漠叹了口气,“今天早上接到报案,老齐带队赶过去了。村民和记者将现场破坏的不轻,脚印之类的恐怕很难取证了。” 司诺:“那,现在知道受害者是谁了吗?” 高漠察觉到一丝不同寻常,转身将视线投向她,语气也略放轻,“司诺妹子,你该不会认识这车吧?” 司诺呼吸一滞,随即摇头,“不认识。” 高漠想想也是,刚好认识受害者,这种几率能有多大?“老齐那边正在处理,如果受害者带了驾照,那查出她的身份应该很容易。” “行啦,”高漠朝她摆手,“你别想这么多了。多注意安全,这段时间不要落单,有事随时联系我们。” 司诺点点头,送他出去。 房门一关,她就安静了下来。 怎么偏偏又这么巧?上一次“她”出现的时间,刚好发生了一起凶案,这一次“她”出现,也是一场凶案? 她吞了吞口水,抬头看向牧熙远,“‘她’昨天晚上是去了案发现场吗?” 牧熙远想了想,最后还是诚实回答,“大概是的。” “她”昨晚回来的时候,说到第二天早上他们就会知道她去了哪里。“她”指的恐怕就是东郊了。 司诺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但自第一次之后,她没有那么恐惧了。正如牧熙远说的,“她”没有动机,也无法策划这样一场周全的谋杀案,不是吗? 尽管这样想着,但她还是抑制不住的脚底发凉,指尖微颤。 “我有点在意今天这位死者的身份。” 或许警察现在还没有找到倪双和今天这位死者之间的关联,但是在司诺这里,“她”都去过案发现场,就是最直接的联系了。 “‘她’昨天晚上还说了什么吗?” 牧熙远摇头,“没有,我的问题,‘她’都是避而不谈。不过,她倒是告诉了我,‘她’的名字。” 他原本在犹豫是否要告诉司诺,但眼下线索又多又乱,直接告诉她,和她一起想办法,恐怕是最高效的路径。 “嗯?”司诺一怔,“‘她’叫什么?” “司言,”牧熙远顿了顿又道,“你对这个名字有印象吗?” 第一次听到这名字的时候,他下意识认为这是司诺的兄弟姐妹的名字。 以往的电影中也不是没有这种例子。两个孩子一起遇到危险,活下来的只有一个,而活着的孩子处于愧疚、害怕等心理,衍生出一个以死去孩子为意识的第二人格。 牧熙远有些忐忑,这个名字是否是司诺心底不可触碰的禁忌。 “啊?”司诺有些愣。 她的神情变幻着,一会像是困惑,一会又像是想笑,最后抛给牧熙远一个同情的眼神,“‘她’可能是在耍你。” “嗯?”牧熙远不解。 “我不是独立漫画家吗?我在网上留的名字,也就是我的笔名,就叫做司言,是我自己虚构的。” “言诺,我觉得这就是和我本名很配的一个代称。” 牧熙远微微松了口气,一点也没有被欺骗的恼意,“那就好。”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她”挑“司言”这个名字,应该并不是随机的。“她”想借此告诉他什么? 司诺的视线重新回到桌上的新闻剪贴本,“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现在摆在她面前的是两件事。一件是送牛奶的不明人士,意图不明,身份不明,但警察们应该很快就能追查到。 另一件,则是第二桩凶案。虽然第一桩还是一团迷雾,但随着第二位死者的出现,司诺有预感,真相会越来越清楚。 牧熙远:“接下来我们按兵不动吧。牛奶的事情正在调查中,我预计一周以内会有结果,与此同时,我会尝试接入警察局的系统,看看能不能找到更多线索。” 他的视线下移,扫到司诺的手腕上,微微出神。 “你想暂时搬到对面去住吗?” 刚才警察建议司诺近期最好搬到朋友家去住,但牧熙远和司诺聊,也知道她家人远在晋禾,平时只有颜白安一个朋友,而颜白安又住在学校宿舍。 所以,她似乎没有可以暂时落脚的地方。 而独自一人住酒店,似乎也不是什么安全的选择。 司诺有些诧异,瞪大双眼看他,“你,你愿意吗?” 平心而论,如今她只有牧熙远一个队友。如果能和他在同一个空间里,当然是最好不过的。他的身边,似乎是她眼下唯一可以安心入睡的地方。 但他们孤男寡女确实有不合适的地方,况且她还没法说自己“心思纯净”,绝对没有旁的想法。 牧熙远琢磨着这句话,不知道该怎么回。 他既然问出口,自然是“愿意”的,但直接说出来,又似乎带着点别的意味。 “你可以收拾一下东西,平时晚上到我那边去睡,白天的时候可以回来做你的事情,并不算是真的住过去。” 司诺眼睛一亮,心口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压了压上翘的嘴角,“好。” 本来没怎么多想,但现在“同居”两个字在她脑海中冒出来。 一想到以后有一段时间,她每天起床都能像今天一样,推开门看到他穿着围裙从厨房里走出来,桌上放着简单的早餐,心情就雀跃了起来。 “那,我去收拾一下。” “好,”牧熙远淡淡应了句,靠着门板等待。 “这个要带,”司诺打开一个粉色小包,开始往里装。左手一个毛绒小抱枕,右手一个蒸汽眼罩,一会又蹬蹬蹬跑到洗手间,瓶瓶罐罐的往包里装。 她神情轻松,时不时嘴里嘟囔两句,仿佛是准备出发去郊游。 牧熙远微微出了神。 虽然司诺看上去柔弱娇小,但其实内心远比外表看上去强大的多。起初遇到她时,还以为她是被一些小女生心思困扰。 但深入了解下来才发现,她所经历的事情,比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人一辈子经历的都还要多。但她还是会笑,会期待。 柔软却坚韧。 像山崖石壁里开出的花,或许外表很寻常,但因为它生长的地方不同,会让人觉得那是一种值得珍惜的存在。 “我好啦,”司诺背上粉色小书包,站在他面前。 牧熙远回神以后,才发现她站的离自己有些近。从他的视角,可以很轻松的看清她微微颤动的睫毛,清润如水的双眸。 “咳,”他打开门,“那我们过去吧。” 就这样,司诺和牧熙远愣是把一栋楼里对门的两户,住成了套间的感觉。某人简约整洁的卧室里,摆着五颜六色的各种可爱物件,从小夜灯、抱枕到玩偶、发箍。 早晨起床,司诺和牧熙远互道早安,一起吃早餐。有时候是牧熙远亲自下厨,有的时候则是直接叫的外卖。 牧熙远去学校上课,司诺也一起蹭着车去学校。有时候是找个地方蹭课,休息,找找漫画灵感,有的时候是接受颜白安老师的“防身术”培训。 司诺没敢把牛奶的事情告诉颜白安,只是默默的将自己学习防身术的认真程度提高了一个档次,看的颜白安啧啧称奇。 时间转眼来到周一傍晚,司诺正在南大体育馆训练。 “好了好了,”颜白安比了个手势,“今天就到此为止吧,我看你最近也是很努力的在训练了,进步很快!” “嗯,”司诺穿着一身白色武术服,瘫倒在软垫上,发丝贴在耳畔,胸膛轻轻喘了喘。她确实也有些力竭了,再坚持下去也只有挨打的份。“你外公的手术安排进展还顺利吗?” 颜白安走到一旁,拿着一瓶矿泉水,灌了两口,“嗯,放心,已经安排好了。下周在中心医院动手术。目前他状态还挺好的。” 司诺:“嗯,等外公手术结束,我过去探望。” “好啊,正好约个饭,”颜白安自然举双手赞成,外公其实挺喜欢司诺的,只是之前他状态不好,也不想别人看到,她就暂时没提这茬。 咚咚——有人敲了敲门。 门口原本徘徊着的男生笑的和煦,走了进来。他穿着一身球衣,面色红润,额头上浮着一层浅浅的薄汗,像是刚运动结束。 “嗨——” 颜白安抬手向他招了招,“嗨?” “我叫安缙,是学校篮球队的,”他递了两瓶奶茶过来,“这些天来体育馆,总看到你们,所以想认识一下。” 颜白安心里暗暗吹了个口哨,上来就是直球,不错不错。 “安缙,现在校篮球队的队长嘛,我还是认识的,”颜白安接过他手中的奶茶,“我叫颜白安,是金融系研一的学生。” 司诺浑身酸痛,实在有些懒得起身,但有男生进来,她就这么大字躺着到底有些不雅,只好撑着身子坐起来,敷衍的挥了挥手,“嗨。” 安缙眼神亮了亮,笑的弧度更饱满了。 颜白安心里吹了个口哨,八卦之心砰砰跳动,“这位是司诺,以前是我们学校中文系的,现在已经毕业了。” 安缙上前两步,话里暗含期待,“刚好我们篮球队训练结束,打算去吃饭,你们应该也还没吃饭吧?要不要一起?” 颜白安心里乐开花,脸上却遗憾的摇头,“不了,司诺的男朋友一会来接她去吃饭,我还有晚课。” “男朋友?”安缙怔了一下,眼中浮现一些尴尬又懊恼的神色,“那,不好意思,是我打扰了。” 看着小男生一脸受伤的踉跄离开,颜白安啧啧摇了摇头,又回过头看向丝毫没察觉发生了什么的司诺,“一会,牧教授来接你?” 司诺点点头,“嗯,”也爬起来,拧开矿泉水喝了口。 颜白安毫无形象的撒腿坐在软垫上,将刚才安缙送的其中一杯奶茶取出来,啪的插上吸管,“你究竟是怎么拿下牧教授的?” 司诺顿住。 第一天晚上,牧熙远过来接她一起回家,被颜白安碰到了。 她只能硬着头皮说,他们正在恋爱,毕竟这是他们如今的“对外官方说法”。 不然怎么解释,她和牧熙远每天同进同出,来往密切呢? 颜白安差点当场炸毛,但看到走近的牧熙远,也只能强自镇定下来。 后来在V信上逮着司诺问,司诺却支支吾吾,搞得她到现在都不知道这两人是怎么在一起的。 “你该不会,”颜白安凑近她,压低声音,“把他睡了吧?” 颜白安想想觉得这个可能性还不小。虽然司诺不像是会这么胆大的人,但是他们现在是邻居,一起吃个饭,喝点小酒,发生点什么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司诺无语,“真不是。” “哦——”颜白安信了一半。 “那你们牵手了吗?亲了吗?” 司诺下意识环顾一周,就想扑上去捂住她的嘴,这种事情是可以大庭广众随便问出来的吗?? “好,好,”颜白安举手投降,“我不说了。” 其实她心情多少还是有些复杂的。说好的一起做单身狗的,竟然背着我偷偷脱了单。她下意识的就觉得自己是不是也该找个谁,但转念一想,就她如今的情况,还是先想着老实赚钱还债吧。 至于司诺和牧熙远,颜白安也不是百分百支持。 怎么说呢?倒不是牧熙远的硬性条件哪里不好。只是他的作风如何,全校师生都有所耳闻。性情淡漠,对什么都不太上心,这样的人真的会把哪个女孩子捧在手心里吗? 白安更希望司诺在一段爱情里是被偏爱的那一个。 “你等会要记得和你家教授说一下,刚才那个小男生的事情。” 司诺满头问号,“我和他说什么?” 颜白安一脸恨铁不成钢,“当然是刺激他,让他知道,自己女朋友也是有人追的,可得好好捧在手心。” 司诺哭笑不得,“你确定牧教授会上当吗?” 她总觉得,他那样理智冷静的人,不会把这种小事放在心上。既然对方被拒绝了,就代表没有威胁,不是吗? “怎么不会上当,”颜白安不服气,哪有人在恋爱之中还能时刻头脑清醒的,“你不说的话,那就我来说。” 为姐妹助攻这种事情,她乐意的很。 此时,两个人背对着的门口,牧熙远正一手提着笔记本电脑,一手搭着西装外套,提着一杯奶茶。 “要和我说什么?” 第 19 章 司诺一个转身, 有些微囧。颜白安不清楚内情,她这个当事人还是很清楚的,她和牧教授是形势所逼的“塑料情侣”, 哪里能耍这些花样? “没什么,”司诺忙起身, “我去换一下衣服, 你稍等一下。”说完, 她就收拾了一下包, 一路小跑进了女生更衣室。 刚才还理直气壮的颜白安心里有些发憷。眼前这位毕竟是她的教授,掌握着她基础编程课的生杀大权。 不,不对, 她思绪一转, 又回过神来。 这又不是课堂,他才不是自己的教授, 而是司诺刚刚上任男朋友。她身为司诺最好的朋友,可是他需要讨好的“娘家人”! “咳, ”颜白安挺起胸膛,“这两天,我发现我们学校篮球队的队长,一直在暗处观察司诺, 刚才还想请她吃晚饭,不过被我们拒绝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 眼睛死死的盯着牧熙远的脸。 白安觉得, 他怎么也应该吃醋、生气,或者至少要皱眉、不爽, 但事实上, 牧熙远面色平淡, 看不出任何波动。 “是吗?” 颜白安认真点头,抬了抬手里的奶茶,“喏,这就是那位安队长送的,我和司诺都有一杯。” 牧熙远点了点头,语气清淡,“来历不明的东西,最好不要喝。” 颜白安卡壳,对方是怎么一本正经的说出这种话的?明明她们是在说有男孩子喜欢司诺的事情,可这位教授偏偏能拐到人身安全上去。 那位安队长还能是什么犯罪分子吗?这奶茶还能有毒不成? 看来,学生们吐槽他是个老古板,不是没有道理。真不知道司诺那丫头喜欢他什么,这张俊脸吗?可这张脸,它会说话,说出来的话能气死人。 “我好了,”司诺换了一身自己的衣服走了出来,走向牧熙远,“抱歉,久等了吧,我们走吧。” 她又回过头,朝颜白安挥了挥手,“拜拜,辛苦啦,回去快洗澡休息吧。等外公出院,我们好好聚一聚。” 颜白安点点头,咬着吸管,一脸复杂的目送他们离开。 “今天怎么这么早?”司诺走在有些暗的校园小路上,开口问道。 牧熙远下意识的就将手中的奶茶往身后拢了拢,“工作完成的顺利,想早点回去休息,所以就提前过来了。” “嗯,”司诺略有些不好意思,“其实你不用来接我的,你给我打个电话,我过去找你就好了。” 他们两个人又不是真的情侣,反而是牧熙远一直在试图帮助和保护她。这种情形下,她哪里好意思要求那么多? “没事,”牧熙远依然语气淡淡。 司诺也没多想,只当是他绅士风度使然。 她刚钻到车里,系好安全带,就注意到了牧熙远放在驾驶座中间杯架上的奶茶,脑海里浮现出前两天在车上的一幕。 那天晚上,牧熙远带她回家,她趴在车窗上往外看,一眼就看到了自己喜欢的奶茶店。刚好那时她也有点饿了,就饶有兴致的给牧熙远介绍了一番。 数了一堆诸如“黑糖奶茶波波芋圆”、“多肉椰椰芒芒甘露”“芝芝奶香柠打茶”之类的茶品名字。 他当时就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句。她还以为,他根本没留心听。 但眼下,这杯椰乳芋泥奶茶,刚好就是她的最爱,还是“少糖”、“温热”、“加奶冻”的“最优配置”。 她将茶捧了起来,温温热热的放在手心,格外的舒服。 这应该是给她买的吧?毕竟牧熙远说过,他很少喝饮料。可是,为什么不主动给她?反而就这么放在这。 本着“队友之间坦诚相待”的原则,司诺也不纠结了,直接问了出口。 “这个是买给我的吗?”她举了举杯子,看向他。 牧熙远握着安全带的手紧了紧,脑海中莫名就响起了刚才颜白安说的话。学校的篮球队长喜欢她,还给她买了奶茶 “嗯,”他扣上安全带,“办公室里大家都在点,我顺手买的。” “哦,”司诺了然,心头某个死灰复燃的想法又被按了下去。果然还是不能想太多,自作多情要不得。 啪——司诺将吸管插上,暖暖的喝了一口。 牧熙远偏头,看到的就是她像小仓鼠抱着松果一样,一脸满足又放松的神情。他不禁嘴角弯了弯,视线落回路面上。 其实,哪有什么顺手,确实是特意给她买的。 自从那天,他对邻居大妈说,司诺是她女朋友开始,他似乎越来越习惯这个身份了。 给她做早餐,送她来学校,接她一起回家。 或许是司诺太过乖巧懂事,养她就和养可爱的小动物一样。很多时候,他下意识就那么做了,也没来得及去多想什么。 等回过头再来看,才发现他有些“失了章法”。 比如今天下午,草草结束掉工作,特意跑到校门口的奶茶店去排队。折腾了大半个小时才到手的奶茶,临了却突然又不想送出去了。 他到底在做些什么? “今天晚上我们是不是在家里做饭?”司诺觉得他们昨天叫了外卖,今天自己做会好一些,“那我们可以去超市先买菜。” 牧熙远的神志被她唤回来,“好。” 司诺可喜欢逛超市了,总觉得有种很温暖的生活气息。一进到超市就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左边跑跑拿两盒麦片,右边跑跑就是为了看别人捞鱼。 “我们今晚吃酸汤鱼片吧,”司诺指了指冷藏柜里切好的黑鱼鱼片,拍了拍胸脯,“我来下厨。” 牧熙远颇为奇异的看了她一眼,毕竟这么些天下来,他还不知道司诺点亮了厨艺技能。 司诺指了指一旁的“酸汤鱼调料包”,一点不心虚,“快手菜,没有操作难度,所以大概率也不会翻车。” “好。”牧熙远将鱼片放到购物车里。 “那配菜你喜欢吃什么?”司诺在蔬菜区左右看了看,拿起一卷金针菇,“我买这个,你有别的爱吃的吗?” 牧熙远伸手,取了一盒青笋,“我选这个。” 司诺勾了勾唇角,她就怕这一顿饭就她一个人兴致勃勃,难得牧教授也愿意积极参与,发表意见,“好。” 等回到家里,牧熙远熟练的打开笔记本,开始干活。司诺则是钻到了厨房里,打算一展厨艺。 她取来酸汤鱼调料包上的介绍,才发现这道菜也没简单到“毫无难度”。她需要先剥一些蒜,和干辣椒一起在锅里油炸一下,再倒入调料包。 说干就干,司诺穿好围裙,准备动手。 咚咚咚——房门被敲响。 “我来,”牧熙远起身,向门口走去。 司诺以为是快递,也没多想,继续研究着手上包装袋上的菜谱。但还没等她进行下一步,就听到了牧熙远的声音。 “司诺,出来一下。” 她顿时有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走到门口才发现,来人竟然是齐修诚。 “齐警官?”司诺微微瞪大双眼,没想到会在这个时间点突然见到他,“你,你是有什么事情要找我吗?” 他是直接负责倪双和东郊两案的警官,突然不告而来,是发现了她和凶案现场的联系?还是上次跟踪她的人有了眉目? 齐修诚的视线落在司诺身上,她将头上的头发包成了一个丸子头,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此时身上穿着尺寸偏大的围裙,衬得格外娇小可爱。 “是,我可以和你单独聊聊吗?” 司诺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这意思是不能有牧熙远在场吗?为什么? 可警官人都到眼前了,她也没法说自己不方便。 “啊,好,”司诺伸手要摘围裙,指了指对面的706,“那请齐警官到我屋里,可以吗?” “我来——”牧熙远抬手,按住了她有些慌乱的手,帮她解开后腰的绳结,再将围裙轻巧的从她头顶取了出来。 齐修诚的视线在牧熙远的脸上停留片刻,再度转向司诺,“可以。” 司诺心跳的有些快,连呼吸也不似刚才的平稳,下意识的看向了牧熙远。他的神色依然镇定,手轻轻牵了牵她。 “别担心,我就在屋里,等你回来就可以吃饭了。” “我就在这里”“等你吃饭”,这样的字眼稍微平缓了司诺心底的那些焦躁,她舔了舔唇,轻轻点点头。 司诺回到自己家里,打开灯,搬来书桌椅,“齐警官请坐,我这边是个单间,也没有什么额外的座位。” 齐修诚的视线在她房间里轻轻扫了一圈,这里的装潢装饰果然如她一样,温馨简单,入目舒适。 “没关系,”他坐了下来,拦住准备去倒水的司诺,“不用忙了,我只是过来和你说两句话就走,你也坐吧。” 司诺吞了吞口水,她其实是在用这些遮掩她有些慌乱的心思,但眼下也只能听他的话,便也坐在了床上。 “那,齐警官,你想要和我说什么?” 齐修诚正了正色,“我想和你说一下你的案子。” 司诺一愣,半晌才意识到他说的并不是那两起案子,“是偷偷给我送牛奶的这个案子吗?你们追查到幕后黑手了?” 齐修诚面色凝重,微微摇头,“牛奶的检测结果出来了,确实没有任何有害物质,这点我们可以确认。至于嫌犯,很抱歉,我们没有拿到实际的证据来指正任何一个人。” 司诺微微瞪大双眼,这怎么可能。那人在她的住处每日来往,持续一个月,竟然没有留下可疑的痕迹吗? “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一无所获,”齐修诚补充道。 司诺怔了一下,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他的意思是他们没有证据去逮捕任何一个人,但并非没有怀疑的对象。 她有些不自在,还是给自己倒了杯温水捧在手心,“那,你们怀疑谁?” 齐修诚见她明白过来,也微微松了口气,“这就是我私底下来找你的原因。因为警察办案,明面上没有任何证据,我们不能采取行动。” “疑罪从无,也使得我们不能随便将违法犯罪的帽子扣在谁头上。但我和你是朋友,我不希望你陷入这样被动的情形。” 事实上,警察们对于这种踩着法律灰色地带,为非作歹的人,也是深恶痛绝。 “我们原本想查过去一个半月的监控录像,但物业这边由于网络存储空间的限制,所有的监控只能保存两周,所以我们拿到的监控录像并不完整。” “在录像排查中,我们找到了一些可疑人员,甚至还抓到了一个企图入室行窃的团伙,但是并没有找到给你送牛奶的人。” “如果是这样,那我的推测是,能够在这栋居民楼里来去自如,而不被怀疑的人,都有嫌疑。” “比如这栋楼的住户、借住的亲戚、保洁人员、物业人员、修理工、快递员、外卖员、定期送水、送牛奶的配送员等等。” 司诺越听,脸色越发不好看,这范围似乎有些太广了。 “那,你们有查到这些人当中,谁有过犯罪记录或者被人投诉警告之类的吗?” “事实上,”齐修诚目光注视着她,“我们有查到三个,其中一个是给楼里送桶装水的配送员,他曾有过性骚扰的指控,目前已被停职。” “第二个是三楼的一名住户,他曾与人打架斗殴被行政拘留。第三个是九楼一名女住户,她曾在多年前被诉挪用公款。” 司诺听着,觉得可能性只能是第一个配送员了。 “不过,还有件事,我希望你知情。” “嗯?”司诺抬头看他,总觉得他的语气莫名郑重。 “你和住在对面的牧熙远正在交往,是吗?” 司诺点头,不理解为什么他突然将话题扯到牧熙远身上,“嗯,是的。” 齐修诚沉默了一瞬,“这件事或许不该我来说,但眼下你牵涉到两起案件,考虑你的个人安全问题,我想你还是知情比较好。” 司诺心里有个黑点在不断扩大,莫名不安,“你,想告诉我什么?” 齐修诚:“在调查犯罪记录的时候,我们通常会查的全面一些,所以可能会查到家属的情况。你的邻居,也是你的男朋友的父亲,名叫牧景同。” 司诺对这个名字没有任何印象,只安静等着他说下去。 齐修诚从怀里取出手机,点出一个页面,“牧景同是一起连环杀人案的犯人,目前正在怀港监狱服刑。” 司诺瞳孔紧缩,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连环杀人?服刑?这样的字眼像是锤子一样,在她脑海里砸出两个坑。 一时间,周围都安静了下来,她除了自己的心跳声,什么也听不到。 齐修诚并没有再开口,而是给她时间消化这消息。 他的手上举着新闻界面,隐隐约约看到“怀港”、“杀人狂”这样的字眼。 司诺缓了缓呼吸和心跳,有些颤抖的接过齐修诚的手机,额头上细细密密的汗珠冒了出来,出卖了她的情绪。 【连环杀人案凶手落网牧某残忍杀害三名女性被警察当场抓住被判决无期徒刑】 她端来旁边的温开水,吨吨吨灌了一大口下去,这才觉得自己像是回到了水里的鱼,重新找到了声音。 “这,这是十几年前的案子了,”她的气息略有些不稳。 齐修诚没有开口。 司诺继续说着,声音大了一些,“而且这是牧熙远的父亲,不是他本人。他没有办法决定自己的出身,这说明不了什么。” “他是一个聪明又自律的教授,对学生严厉但很公正。他表面看上去很冷淡,但实际上心细又温柔。” 齐修诚见司诺情绪有些激动起来,忙抬了抬手,“司诺,我并不是想暗示什么。”他缓了缓,见司诺神情放松一些,才继续说。 “说起来,我不应该向你透露这些,只不过,我”他微微露出点苦笑,“关心则乱,所以才多此一举。抱歉。” 空气陷入一阵沉默的凝滞。 司诺的思绪还是很乱,她太意外了,完完全全没想到过牧熙远的家庭会是这样。可要说害怕,她似乎也没有多少。 明明这个人在她手机上安装了追踪,还给了个监控她的手环,明明她听到这样的事情以后应该警惕,应该想逃离。 可她并没有。 齐修诚将手机收回口袋,“由于这次的事件中,你没有受到实质性的损失,不论是人身上的还是经济上的,所以我们无法一直将警力分配在这次的案子上。 ” 他起身,向她投去歉意的一眼,“司诺,你多保重。如果遇到什么问题和困难的话,可以联系我。” “至少在我眼里,我们算是朋友。” 说完,齐修诚就向外走去。 刚一推开门,齐修诚的神情就略冷了下来。对面房间的门打开,牧熙远穿着一身衬衣西裤,系着围裙,静静的站在门口。 两个人的视线相撞,彼此都能察觉到对方隐约的敌意。 齐修诚垂下头,遮掉眼中的情绪,也没有和牧熙远说什么,径直的提步就向外走了出去。 司诺也缓缓起身,将水杯放好,重新走到门口。 牧熙远偏头看她,语气淡淡,“酸汤鱼片做好了,放了金针菇和青笋,还炒了个青菜,可以吃饭了。” 司诺的视线落在他清隽出众的脸庞上,有一瞬间的恍惚,“嗯,那我先去洗个手。” 她走到洗碗池,任温热的水在手上冲刷,却听到微波炉“叮”的一声响,将它打开以后,却发现是她还没喝完的奶茶,如今倒在她专属的熊猫瓷杯里。 牧熙远装好饭放在桌上,摆好碗筷,见她动作,轻描淡写道,“我看已经凉了,倒出来热了热。” “嗯,”司诺托着杯子走到餐桌边。 酸汤鱼片散发着一股很香很开胃的味道,汤里飘着些许的花椒和干辣椒,淡黄色的汤和白白的鱼片混在一起,十分诱人。 司诺拿起碗筷,加了一片放在嘴里,味道果然很好。 “他刚才说了什么?”牧熙远吃着饭,看似随口一问。 司诺心头微颤,将嘴里的饭咽下去,又喝了口奶茶,这才开口,“他说,牛奶的案子恐怕得不了了之了。牛奶中确实没有检查出有害物质,他们也还没找到相关可疑人员。” 牧熙远点了点头,这么些天下来,一点消息都没有,这个结局他也有所预料了。正如之前高漠说的,牛奶无毒,则警察能做的就很有限了。 “就这样?”他总觉得应该还有其他,否则那位齐警官不至于非得避开他,找司诺单独聊。 况且,他认为,那位齐警官似乎对他有些敌意,虽然表现的并不明显。 司诺点点头,继续吃着饭,“嗯,就这样。” 牧熙远直觉不对劲,但又说不出一二。一股莫名的烦躁就渐渐蔓了上来,他以为他和司诺之间至少是相互信任的,但现在看来,并不完全是这样。 他干脆不再开口,只是安静的吃着饭。 司诺心不在焉,虽然菜的味道很好,但她的食欲早就没了一大半。 她并不是怕牧熙远。她很清楚的知道,牧景同做了什么,本质上和牧熙远没有关系,甚至会让他受人指点,遭人排挤。 那样的滋味,她也曾体会过。 不过,有一些她曾疑惑而找不到的问题,如今可以被解答了。 比如为什么她的第二人格可能杀了人,这样常人听了会被吓到、会逃走的事情,在牧熙远眼中却并不可怕。 比如他为什么会愿意付出这么多来帮助她,是不是因为他知道背负罪名是多么沉重的事情? 明明找到了最合理的解释,可司诺却开心不起来。原本心底那一簇在她的希冀中生长起来的小火苗,如今渐渐消失。 “我来洗碗吧,”吃晚饭,司诺主动开口。 平时他们都是这样分工的,谁做饭,就另一个人洗碗,这样比较公平和和谐。不过有时候,牧熙远嫌司诺干活慢吞吞,也会把活抢过去干。 “嗯,”牧熙远什么也没说,放下碗筷,折回到了沙发上,拿起笔记本电脑。 司诺知道现在的气氛莫名的尴尬起来。她平时叽叽喳喳,总会拉着牧熙远说这说那,但她今天却莫名沉默,牧熙远也没有要主动找话说的意思。 她干脆放空心思,慢吞吞洗完碗,回了自己家中,洗漱、然后涂药。因为她的“防狼术”训练,每天身上都免不了要喷一些白药。 等一切收拾完,她坐回到床上,突然发现房间里似乎格外的空旷。她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想继续调查凶案但没有足够的信息。 但让她放下一切纷扰,重新开始画漫画,她又觉得自己没这样的心情。 连司诺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烦些什么,似乎是介意牧熙远的身份,但又并不是完全的介意。最后,她只好摆弄摆弄绿萝和多肉,翻出一些视频来刷。 咚咚—— 敲门声响起,司诺从床上翻身下来。 她不知道门外是谁,但现在就很希望那是他。 司诺穿上鞋,哒哒哒跑到门口,先看了看猫眼,果然是牧熙远,这才微微松了口气,唇角翘了翘。 等门打开,司诺的笑又敛了去,“嗯?” 牧熙远:“到我这边来吧。” 司诺怔了一下,点点头,将门关好,来到他家里,“怎么了?”虽然她有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但心里明白,牧熙远恐怕是有正事要说。 “我进入系统了。” 司诺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他现在可以接入警察局的档案系统了,“真的,那我们现在可以查看案件信息了?” 第 20 章 “嗯, ”牧熙远将笔记本放在餐桌,拍了拍身边,“过来。” 司诺微微失神一秒, 然后提着步子走到他身边,看向电脑屏幕, 不自觉的念了出来, “曹野云, 26岁, 死亡时间4月4日晚上10点-11点,地点东郊树林河堤边,临近南雀村” “怎么样?”牧熙远偏头看她, “有印象吗?” 司诺摇摇头, “没有,我应该没听过这个名字。”她努力回想了下, 似乎也没在报纸上见过这人的名字。 牧熙远往下翻,随即露出了这人的家庭背景介绍。 【初中:晋禾三中 高中:晋禾二高 大学:南城大学艺术系】 【父亲曹洪, 为一家连锁超市所有者,2019年曾当选本市十大优秀企业家,目前超市正在筹备上市。】 司诺指了指屏幕,“晋禾三中, 这和倪双是同一个学校。你记不记得,那篇报道里写过, 倪双在学校纠集了一个小团队, 这个曹野云,会不会就是她小团队中的人?” “有可能, ”牧熙远点点头, “但遗憾的是, 曹家超市即将上市,大概对网络上的负面消息进行过清洗,如果查曹野云的名字,只会查到她大学获奖之类的消息。” 屏幕接着滚动,接下来是死亡的信息。 【经过初步鉴定,死者为刀伤致死,伤口共计一十六处,深浅不一,鉴定为同一凶器造成的伤口。通过打捞,最终在4月6日早晨,于车辆旁的江中打捞出凶器一把,符合死者伤口,但无指纹等残留。】 司诺蹙了蹙眉。 倪双也是刀伤致死,也是十几刀后失血而亡。看来凶手一定是对这两个女孩子恨到一定程度了。 不仅如此,倪双尚且还可以说是被人入室所伤,但曹野云却是死在自己车中,被抛在江堤边上。一个女孩子,为什么三更半夜独自一人开车去郊外? 她是与人约定好见面?还是路过那里,被人拦车杀害? 司诺总觉得,前者的可能性更大,甚至于凶手可能和她一同坐车去郊外,最后伺机动了手。 牧熙远也想到了这一点,翻了翻接下来的卷宗信息,“目前死者身边的人都不知道为什么曹野云会到郊外去,她手机上通讯记录被删除,正在恢复当中。” “目前警方已经注意到她和倪双死亡方式的相似性,但尚未确认为同一凶手所为,如果我们想利用晋禾校园霸凌这条线索,” “恐怕,我们得走一趟晋禾。” 司诺一怔,她也明白过来,由于网上的信息被抹除干净,调查当年事件的最好办法,就是直接回一趟晋禾镇。 从南城回去也只有两个小时的车程,并不会很耗费时间。 但司诺还是犹豫了,她如果回去调查,恐怕她妈妈很快就会发现她正在做的事,甚至邻居们也会传出不好听的流言。 毕竟,她从前的名声就不怎么好。 “怎么了?”牧熙远注意到她凝重的神色,“如果你不想回去的话,那我们就暂且搁置,等警方进一步调查。” 司诺摇摇头,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的,况且这案子一天没破,她就一天没办法安心过自己的生活。只不过,“你要和我一起去吗?但你还有课” 牧熙远回答的很干脆,“我一周只有周二上午有课,明天上午去一趟学校,下午就可以出发。” 司诺咬了咬唇,点头答应,“好,那明天和你一起去南大。下课以后,我们再一起去晋禾。” 牧熙远随即退出系统,查询去晋禾的路线。 他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一件事,晋禾是司诺的老家,也就是说她的父母在晋禾。如果他明天跟着司诺一起回去,可能会碰上他们。 到时候,该怎么对外解释,他们的关系? 按理来说,应该保持口径一致,坚持说他们是男女朋友。但那不是旁人,是司诺的父母,他们真的要撒谎吗? 他的视线落在司诺的侧脸上,思绪又开始有些漂移。 那个姓齐的警察,究竟对她说了什么?以至于她这样闷闷不乐的?是没有找到嫌犯,还是有了怀疑对象却无法限制对方? 两个人各怀心思,开始准备第二天的行程 第二天 司诺来到阶梯教室,俯身对着坐在过道的女生轻轻说了句,“不好意思,借过一下,”然后指了指中间颜白安旁边的空位。 “啊,”女生立即起身,“你进吧。” 司诺偏头笑了笑,小心侧身走了进去,坐在了白安身边。 “刚才那个,是不是就是?” “我擦,我觉得是啊!侧脸很像,而且也是这堂课的学生。诶,不对啊,她是这堂课的学生吗?我怎么不认识她?” “好像不是吧,我之前看她进楼是刷的校友卡,应该已经毕业了。” “我去,那就是石锤了啊,她果然是来看牧教授上课的。艾玛,原本以为是积极向上大好青年剧本,谁知道是冷漠教授小娇妻剧本。” 司诺扫了眼后排正在窃窃私语的两个女学生,笑了笑,坐下来。 “嗯?”颜白安注意力一直在手机上,“诶,你今天竟然来了?我以为你”她话说到一半,想起什么,“哦,明白了。”原来是陪男朋友上课来的。 司诺没理她那丰富的表情,扯了扯她袖子,压低声音,“我怎么听到有人在议论我,我今天打扮有什么不对吗?” 颜白安上下扫了她一眼。 她今天穿着一身简约的条纹针织衫和黑色收腰半裙,慵懒又随性。长长的黑色头发如柳枝一般柔软,散在肩头。 明明之前都是随便套件卫衣牛仔裤就来上课,现在竟然这么用心打扮了吗?果然美色比朋友重要。 “没有不对。” “那,她们为什么都在看我?” 颜白安一拍脑袋,“你等会啊,”她赶紧登上学校论坛,翻出一个帖子,“这个,有人拍到牧教授和一个女生在学校里肩并肩的走。” 司诺拿起来一看,那是一张模糊的偷拍。在夜色之中,一男一女并肩而行,男人身姿挺拔、气质卓然,看得出是牧熙远,而另一个娇小的女孩正抬头看他,发丝遮掉了部分侧脸。 评论区各种精彩留言。 【哟呵,这是牧教授和未来牧夫人吗?这个身高差,我粉了!】 【为啥是未来牧夫人啊?他们又没牵手,完全有可能只是普通朋友哦。】 【普通朋友,那牧教授提着杯奶茶是给谁的哦?一看就是学校门口那家,不敢想象牧教授去买网红奶茶。】 颜白安凑近看了看司诺的神情,有些不解,“你怕什么,反正你们又不是师生,谈个恋爱不是很正常?正好宣誓主权了。” 司诺瘪了瘪嘴,两只眼睛水汪汪,“我是不是真的有点矮?” 颜白安卡壳一秒,原本心里那些情绪又给堵了回去,敢情看了半天在纠结这个?“额,一米六二,不算矮了,虽然在牧教授面前是有点不够看。” “哦,”司诺把手机塞回给她。 “今天我们来讲一下第四章”讲台之上,牧熙远已经开始讲课。他的语速不急不缓,音色还格外有磁性,听得司诺有些耳朵发酥。 颜白安是要正经参加期末考试拿学分的,所以听得还算认真,一直在做笔记。而司诺就是蹭课旁听的,所以一直在开小差。 也不能算开小差吧,她正拿着素描本,画着牧熙远。 先画了个写实的版本,把他的头发、神态、身材一一勾勒出来,一会又画了个Q版,板着脸的可爱小人。 坐在她身后高一台阶,被编程理论折磨的大脑爆炸的女生,正好扫到了她的素描本,顿时两眼放光。 她举起手机偷偷拍了一张照,传到了学校论坛。不过这一次,她还是有注意一点,没有拍到司诺的脸,只拍了她的画本和手。 #神仙小姐姐在线画教授# 司诺还恍然未觉,但事实上,一些在课堂上开小差刷论坛的人,一个接一个的东张西望,都准确找到了这个她这个画手。 正从楼下电梯下来的于雅,就被身旁的同事拉了拉。 “喂,于教授,牧教授是不是真的脱单了?”同事微微瞪大双眼,“你不是和他隔壁办公室的吗?知道内情吗?” 于雅脑海立即闪现出上次牧熙远提到“家里小朋友”的模样,勉强笑了笑,“我也不知道啊,没见过,为什么这么问?” 同事将手机递过来,“你看,这两个帖子。一个是牧教授和女孩子走在学校路上,一个是女孩给他画素描。你别说,画的很传神。” 于雅蹙了蹙眉,“这也看不出来什么,应该就是哪个学生随手涂鸦吧。” 同事有些意外的看了她一眼,后知后觉的想起来,于雅是不是之前对牧教授有点好感来着?糟,她这是撞枪口了。 “对对,”同事赶紧将手机收起来,“都是传闻,谁知道呢。我还得回办公室,先走了啊。” 等电梯一落地,女同事就跑的没影了。 于雅的视线却落到了一楼的某间阶梯教室门口,如果她没记错,牧熙远上课的地方就在这里吧? “小组作业4月20日提交,三到五人一组,请大家自行组队,将队名和人数报到助教那里,今天的课程到此结束。” 学生们都开始各自收拾东西,有些溜得快,但有的磨磨蹭蹭,显然八卦之心不死,想看看热闹。 司诺是要和牧熙远一起出发的,也磨磨蹭蹭,准备先溜出去,再和牧熙远汇合。 只是刚从教室后门溜出来,就发现等在门口的于雅。 颜白安瞥了她一眼,果断打算抛弃小姐妹,“今天食堂有糖醋排骨,去晚了就没了,我看你也不会和我一起吃饭,那我先溜?” 司诺没怎么听清她说的话,胡乱点了点头。 颜白安有些鄙视的瞟她一眼,转身就溜。 牧熙远收拾好东西,回答了两三个学生的问题,再回过头的时候,发现司诺已经不在座位上了。他提起笔记本和文件就往外走。 他刚一出教室前门,于雅就走了过来。 “牧老师,这么巧,”她露出柔和的笑意,“我也是刚下课,中午有时间吗?可以一起吃个午饭。” 司诺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两个人。 于雅虽然年近三十,但打扮格外青春活泼,一头褐色卷发随性挽起,露出两分成熟女人的风韵。她长得也比较高,踩着高跟鞋几乎能与牧熙远平视,露出白皙的小腿和纤细的腰肢。 “午饭”两个字在耳边响起,司诺脑子突然一空。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已经跑了过来,伸手抓住了牧熙远的袖口。 牧熙远本想出言婉拒,但是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看到了从一旁小跑过来的司诺,轻轻扯动他的手。 司诺感受到了他们投过来的视线,不知道怎么脑子一抽,“我,我想吃糖醋排骨,去晚了,就没有了。” 她听到自己耳朵里满是心跳的扑通声,脑子里全是懊恼的声音。糟了,怎么在学校里做这样的事? 万一他甩开她的手怎么办? 万一这个女老师问他们什么关系,怎么办? “抱歉,”牧熙远看向于雅,“中午我和女朋友有约了,下次有机会我再请于老师吃饭,可以喊上陈老师他们,上次聚餐我就没去,该我请大家的。” 他的声音如涓涓流水,哪怕是拒绝,也说的滴水不漏,叫人轻易下的来台。 司诺双眼微微瞪大,“女朋友”三个字像是烟花一样在脑海炸开。他,他在学校里说自己是他女朋友了。 这是假戏真做?还是说为了配合之前他们的对外说法? 明明心里在不断告诉自己,这并不是真的,他不久前还拒绝过她,可是心跳还是不受控制的加速。 她正好松开手站好,却被人轻轻牵住。温热的掌心是她曾体会到的触感,和他冷淡又疏离的外表格外不同。 “原来是这样,”于雅笑了笑,“刚才在论坛看到有人在课堂上画牧老师,我还说是谁,原来是你女朋友。” 于雅不是初入社会的小女生,知道成年人之间的潜规则。既然对方这么坦荡的表示,她也应该接受这份体面。 “那,就不打扰你们了,”她又看向司诺,“可以直接去教师食堂吃,菜式更多,而且也不用担心没菜了。” 司诺呐呐应了句,“好。” 于雅踩着高跟鞋,姿态依然优雅的离开。 “走吧,不是想吃糖醋排骨吗?”牧熙远牵着司诺向外走。 司诺看着周围不断投来的注目礼,心里像是揣了只兔子一般,有些雀跃也有些紧张。她看向他牵着自己的手,咬了咬唇。 来到教师食堂,牧熙远带着司诺拿着餐盘排队,“喜欢什么就拿,刷我的卡就可以。” 司诺点点头,环顾一周。其实教师食堂和学生食堂并没有太大区别,只是更加整洁和精致,没有那么拥挤和喧闹。 她果然看到了糖醋排骨,拿了一份,然后又拿了份清蒸鱼和炒花菜。结果走到结账区,她准备买米饭的时候,却发现竟然还有章鱼小丸子这种点心。 她一下子就犹豫了,可是一份六个她吃不完,如果有两个一份就好了。 “拿吧,”牧熙远看出了她的心思,“吃不完我来解决。” 司诺咬唇点了点头,感觉到了自己脸颊微热。明明他的神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平淡,可做出的事情,却有点戳人。 谁说牧教授是老古板,不会撩妹的?司诺觉得他会的很。 等拿完饭菜坐下来,司诺才发现他们没拿喝的。 “我去吧,你看看招牌想喝什么?”牧熙远主动起身。 司诺扫了一眼,“那红豆芝麻饮吧,谢谢。” 牧熙远点头,走到了饮料区的队伍后面。不过这里的队伍移动的比较慢,似乎是因为五谷饮需要熬煮。 他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脑海却突然浮现刚才于雅说的话。接着,手指轻点,打开了校园论坛。 于雅提到的帖子也很好找,现在已经是#热的标签了,顶在头三个位置。 【哇哦,神来之笔,画的好传神。就真的不是单纯的像,就是很传神,看这Q版人物的小眼神!】 【啊这,哪位女同学对牧教授这么厚的滤镜啊?明明就是大魔王,画成这么可爱合适吗?】 【被大魔王支配了这么久,都忘记他其实长得很好看了。小姐姐这画工超绝,更重要的是,细节捕捉超好,看牧教授的小动作都画下来了,可见是真用心。】 牧熙远忍不住弯了弯唇,手指轻轻一点,长按了保存。 她的画工确实不错。不过这个Q版是什么风格?他的脸有这么胖吗?还莫名矮了一大截?而且衣服也不太对,他没有穿西装、打领带 五分钟后,牧熙远端着饮料折回来。 “谢谢,”司诺端过杯子,轻轻喝了口。不愧是熬煮出来的五谷饮,很细腻绵软,味道上佳。 司诺咬着章鱼小丸子,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俊脸,很想开口问一问。刚才你和那位老师说的是什么意思? 我们现在还是在“假装”情侣吗? 但,除了假装,还能是什么?他们之间没有过其他的约定啊?说不定牧熙远只是为了婉拒那位女老师,所以拿她当挡箭牌? 这其实很合理啊,他帮了她这么多,小小的利用一下也没什么。 司诺摇了摇头,试图甩掉脑中那些胡思乱想,回到眼前的事情上来。 “不吃了?”牧熙远指着剩下的三个章鱼小丸子。 “吃不下了,”司诺的声音又轻又细,明显有点心虚。 牧熙远也没多说什么,筷子夹起来,一口一个,也没对这些小零食发表意见。他吃饭的速度不慢,但赏心悦目,仪态极好。 一顿午餐结束,两个人随即出发。 晋禾离南城大约只有两个小时车程,但加上从南大出发的市区的路,差不多要开两个半小时。 “安全带?”牧熙远坐上车,点开导航。 “系好了,”司诺坐的乖乖巧巧。 “晕车贴?” “贴好了。”她歪头指了指耳后。 “嗯,座椅前面有零食和水,如果困了可以睡一会。”牧熙远将车发动,慢慢驶出南大。 司诺心情微妙,说不上是好或者不好。纠结了一番之后,她还是决定鸵鸟一点,“活在当下”。 或许在这件事情落幕之前,是她唯一可以和牧熙远以男女朋友相处的机会。既然如此,为什么要亲手破坏它呢? “我们到晋禾大概是下午三点十五分,直接去晋禾三中见你的初中班主任,对吧?” 他的声音将司诺的思绪拉回来,“对,我的班主任叫彭冉,她现在还在晋禾三中当老师,已经是年级主任了。” “我今天早上给她打过电话了,她说今天下午就在学校,让我们随时过去找她。不过,”司诺顿了顿,“我还没和她提及,我们回来的原因。” 毕竟,这件事也有些敏感,不适合在电话里讨论。 “她当年教过倪双吗?” “这我不太确定,但是她教我的时候,就已经在三中待了五六年了,我想她至少是听过倪双的传闻的。” “嗯,明白了。” 司诺以为自己可以陪着牧熙远一路闲聊,但晕车加上今天起的早,她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等再睁开眼,他们已经到了晋禾。 “听说现在,彭老师还是在教物理,但是已经不当班主任了。今天下午她应该没课,我们可以直接去办公室找她。” 司诺领着牧熙远,一路走到初二六班办公室。 “彭老师?”司诺探头进来,第一眼就看到了那位年近四十、面善温柔的女子,笑得露出两个可爱梨涡。 “司诺回来了?”彭老师摘下眼镜,笑得很是开心,“来来,快进来。” 她连忙起身,取来两个一次性杯子去倒茶,视线落在司诺身后的牧熙远身上时,怔了一下,“哟,这是带男朋友回来了?” 司诺将提前买好的果篮放在书桌边上,厚着脸皮应了下来,“嗯,回来看看老师,他叫牧熙远,现在在南大任教。” “不错不错,”彭冉上下打量了一番牧熙远,见他身姿挺拔、目光清正,满意点点头,“还真被你这个丫头找到个这么好看的男朋友。” “老师好,”牧熙远恭敬的接过彭冉递过来的茶水。 “你是不知道,当年这丫头就爱在课上开小差,画各种小人,还说将来要找个男朋友像动漫里这么好看,还被我们老师们笑话过。这下,就没法笑话咯。” 司诺听着老师翻她的黑历史,有些不敢看牧熙远的表情。事实上,她当初表白牧熙远,十有七八还是因为他长的好看。 牧熙远勾了勾唇,似乎还挺感兴趣,“这我还真不知道。” 这话简直一下子打开了彭冉的话匣子,原本陌生的气氛一扫而空,也免去了不必要的寒暄。 过了十多分钟,司诺被数落的形象全无,也终于忍不住开口说起正事,“那个,彭老师,其实我们这次来,是有些事情想问问您。” 彭冉笑笑,就知道这丫头无事不登三宝殿,“行,你说说看,我知道的话,一定坦白告诉你。” 司诺取出家里那新闻剪贴本上的校报片段,递到她面前,“您看看这篇文章,倪双这个学生,您有印象吗?” 20-30 第 21 章 彭冉还没看新闻, 一听到名字就微微变了脸色。她怎么会对倪双没有印象呢?事实上,那学生是这学校里不少老师的噩梦。 她微微叹了口气,也没问司诺为何要问起这件事。 “倪双在三中念书的时候, 我不是她的任教老师,但也是同年级其他班的老师。一开始, 只是听说她是个很横的学生。” “真的是很横, 就是作业不做、上课瞌睡, 老师数落她, 她甚至直接在办公室对老师破口大骂。叫家长当然也没用,后来老师们也就都学乖了,不去惹她。” “后来, 她就开始在学生中闹事, 什么撕作业、打架都是家常便饭。学生们来告状,但是老师们都自身难保, 哪里管得了他们。” “当时,有一位祁老师, 尝试为学生出头,结果反而被打了。” 司诺皱着眉,无法想象一个学生竟然可以有这么大的势力,“难道没有尝试过报警吗?故意伤人, 警察不可能不管?” 彭冉摇摇头,“祁老师就报警了, 但最后竟然因为证据不足没立案, 反而是祁老师老公丢了工作。后来,大家就都不敢了。” 虽然是明哲保身, 但如果没有实力还硬碰硬, 那就是愚蠢了。 “曹野云, 这个名字,您听说过吗?” 彭冉从沉重的回忆中抽离回来,想了想,“好像是倪双的同班同学,也是她关系很好的一个学生。” 司诺听明白了,曹野云果然是倪双小团伙的成员。那么接下来就只剩下最重要的一个问题了,“在您的记忆里,当年被倪双欺负的最严重的学生是谁?有人因为她遭遇过不好的事情吗?” 彭冉的视线重新落到桌上的报纸上,指尖点了点,“有一个女生,就是写这篇报道的人,她当年被诬陷盗窃,中途退学了。” 司诺精神一震,“她叫什么名字?” “符语冰。”彭冉记得她,“她是个很可惜的孩子,当年学习成绩很好,如果能一直念书到最后,参加高考的话,说不定还能考上一流大学。” “她,是校报记者,然后写出来是为了曝光倪双?” “是的。”彭冉端起茶,轻轻喝了口,神情有些凝重。 司诺也明白过来,难怪网上都不敢曝光倪双,但这小小的校园报纸却敢,原来是受害者本人的一种反抗。 想必,这是她离开这座校园之前,尝试的最后一击。 “那您知道她如今在哪里吗?”司诺问道。 彭冉蹙了蹙眉,“听说她后来上了职高,然后毕业后就参加工作去了,现在在哪里,我也不是很清楚。” 她起身,“你等会啊,她当年的班主任如今还在学校,就在楼下的办公室,我去帮你问问他们还有没有联系。” 司诺点头浅笑,“那就麻烦老师了。” “哎,”彭冉推门走了出去。 司诺的视线和牧熙远相撞,双方的心情都算不得太好。 他的手抬起来,在司诺的头上轻轻按了按,“别多想,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我们是为了查案才来这里的,老师会理解的。” 司诺眼睫轻轻颤了颤,原来她的情绪这样明显吗? 她看得出来,彭老师对于当年的事情是有愧疚和悲伤的。那把火虽然没烧在彭老师身上,但作为不得不袖手旁观的人,心里恐怕也并不好受。 而她为了自己的事情,不得不旧事重提,揭开老师的伤疤。 “我知道的。”司诺声音轻轻的。 牧熙远起身,看了看这间有些简陋的办公室,视线落到了窗外绿茵茵的操场和红色的塑胶跑道,“原来这就是你念书的地方。” 他试图在脑海里想象,十四五岁的司诺长什么样。 应该也有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脸蛋很小很白,穿着宽大的校服,像个洋娃娃。说不定绑着个高马尾,成天不爱运动,窝在角落里画画。 那时候,她会画谁呢? 哦对了,刚才老师说了,会画动漫里的帅哥。 司诺也微微出神,“嗯,学校不大,但还是很漂亮。我以前学习成绩一般,也不合群,只能算是个小透明。” “除了彭老师,别的老师一般也不怎么管我。” 所以,她毕业以后,也很少回到这里。 牧熙远心下了然,轻笑,“我以前学习成绩很好,但也是个透明。不太能融入集体,只有一个很好的朋友,嗯,上次在医院见过一面的,梁述。” 司诺回想了当时带她去抽血的那位活泼医生,勾了勾唇。 可是,她却不怎么相信牧熙远的话。他这样的身高,这样的长相,怎么可能是个透明?说不定是个超级高冷男神。 周围不知道多少小女生仰慕他,但是鉴于他一身冷气,根本不敢靠近。 不,或许也不是这样。这一刻,他的身世悄然的在她脑海里闪过。 对于大多数的孩子来说,“杀人犯”这样的字眼过于恐怖,即使长得好看如牧熙远,也可能会被排挤。 所以,当年的他,也是个孤独的少年吗? 或许那时,他在高中,她才上初中,他们天各一方,同时仰望过星空,独自一人想象着未来的可能,却没想到在生命的某一天与对方相逢。 司诺想,如果不是场合不合适,她真想牵一牵他的手。 不是因为喜欢,而是因为理解 片刻以后,彭冉就折了回来。 “我问到了,”彭冉递给司诺一张纸,“这是她如今的地址,听说是一家小超市的老板娘了,现在过得还不错。” 司诺微微一怔,拿过纸条,“她,现在还住在晋禾?” “对,”彭冉不理解她的意外,“她职高是在隔壁镇上念的,等参加工作两年后,又回了晋禾。” 司诺和牧熙远对视一眼。 杀害倪双的人,应该在南城才对。如果人在晋禾,当日往返无疑会增加难度,也更容易被周围的人察觉异常。 不过,如果她就在晋禾,他们倒是可以现在就去拜访一下。 司诺给牧熙远投去一个眼神,那我们现在出发? 牧熙远点头,主动上前和彭冉握了握手,“今天多谢彭老师了,我们今天下午还有些事情要办,就不多打扰了。” 彭冉摆摆手,“都是小事情,”她伸手在司诺的手臂上轻拍了拍,“你们俩好好过啊,以后多回来看看。” 司诺点头应是。 等离开学校以后,牧熙远将地址输到了导航里,“家福超市,离这里大概只有十五分钟的车程。” 司诺看了看它在地图上的位置,愣了一下,“这里,离我家很近。” 牧熙远之前一直没问过她,如今时机正好,“今天晚上,你想不想回家一趟?如果你不想的话,我们可以订个酒店。” 司诺沉默了一瞬,过家门而不入,这样的事终归不合适。 “如果我回家一趟的话,那你” 牧熙远听明白她的言外之意,“我听你安排。” 即,如果你希望我和你一起回家,那我们就一起。如果你希望独自一人回家,那我可以独自住酒店。 司诺心里微微一动。 “那,我们一起回家吧。” “好,”牧熙远一口应了下来,仿佛这就是很平常的一件事,系好安全带就发动车子准备出发。 司诺的心跳又有些加快了。 这么轻易就答应了吗?为什么,愿意这样纵容她? 她也曾经想过有一天带男朋友回家,是什么样的情形。现在的情况和她当初的“幻想”并不相同,但站在她身边的那道身影却渐渐与他重合。 司诺按住心底那点躁动不安,轻轻甩头,转移注意力,开始思考正事。 虽然倪双和曹野云的联系找到了,但眼下的发展和她想的有些不一样。 她以为,会有谁被倪双狠狠伤害,是足够以性命复仇的那种伤害。但如今看来,符语冰虽然确实曾被污蔑退学,但这足以让她无比痛恨倪双,甚至杀掉她吗? 来到家福超市门口,司诺还没开口询问,倒是先从柜台出认出了一个旧识。 “你,”司诺顿住脚步,有些不确定,“是,佟识?” 正在货柜上摆放东西的佟识微微愣了一瞬,视线落在司诺身上,呆了好几秒钟,才试探着开口,“司,司诺?” “嗯。” “真的是你?”佟识将东西往货柜上一放,回过身来,“也是好多年没见到你了,没想到你现在变得这么漂亮。” 他的语气坦荡,笑的憨厚,倒是能看得出一片诚心。 “这位是?”牧熙远从门口走进来,站在司诺身后,视线落在眼前皮肤黝黑、略有些发胖的年轻男人身上。 “这位是我初中同学,佟识。” “这是你男朋友?”佟识从柜台后走出来,主动和牧熙远握了握手。 “嗯,”司诺轻轻应了句。她虽然和佟识是初中同学,但当年关系并不算亲近,如今也没有多少寒暄的意思,“请问下,符语冰,是这里的老板娘吗?” 佟识听到熟悉的名字,又是憨憨一笑,“你找我媳妇有事?” 司诺愣了一下,才回过神,“你现在是这家超市的老板了?” 佟识点头,“大学毕业后,回来继承了家里这家超市,去年才翻新了一遍。语冰正在给孩子喂奶,你想找她的话,我先去问问。” 司诺下意识的看了牧熙远一眼,再点了点头,“那麻烦你了。” 按佟识的说法,符语冰是他的妻子,而且两个人不久前才有了孩子。拥有这样富足而美满的家庭,符语冰恐怕不会是凶手。 过了一会,一名穿着印花连衣裙的女子走了出来,“你们好?” 司诺朝她颔首,“请问你是符语冰吗?” 符语冰点点头,“我听阿识说,你是他的同班同学吧?我们后边有个休息的小房间,我们坐着聊?” 司诺点头,和牧熙远一起走到里屋。 这里别有洞天,装潢整洁而精致,并不是杂物房或者仓库的模样。 厨房里似乎煮着什么粥,淡淡的米香传了出来。客厅之中摆放着柔软的白色沙发、整洁的茶几,各种生活用品摆放的井井有条。 “坐吧,”符语冰给他们倒了一杯水,“我让阿识接着喂奶去了,你们想和我说什么?” 司诺看了看她,突然觉得喉咙有些干涩,“其实” 符语冰反倒是看出了她的为难,“你们是想问我退学的事情吧?刚才老师给我发了消息,和我简单说了一下。” 那段记忆对于她而言,确实并不美妙,她也很少回忆。 但如今她家庭美满、丈夫孩子都在身边,也已经对当年的不幸有些释然了。再加上这是丈夫同学的请求,那她就姑且回答看看。 司诺有些不自在的喝了口水,“如果方便的话,可以说说吗?” 符语冰:“其实说起来也简单,倪双那会看上了一个男生,但那男生喜欢我,所以她就想办法各种折腾我。” “我试图反抗过,但最后被人联合起来排挤打压。最后,她找人偷了老师的东西塞我抽屉里,给我弄了个偷窃的罪名,让学校把我开除了。” 司诺现下已经基本排除符语冰是凶手了,也就没有打算再细问。 “曹野云,也是当年和倪双一起欺负你的人吗?” 符语冰蹙了蹙眉,“曹野云似乎是倪双的跟班吧,和我接触倒是不多。” “除了曹野云,当年还有谁和倪双走的比较近吗?” “额,这可能就有不少了,”符语冰都有些记不住了,“你等会啊,我回想一下,”她起身,似乎去拿什么东西了。 司诺想,如果校园霸凌是倪双的死因,那么小团伙无疑就是死亡名单了。 过了片刻,符语冰拿着个笔记本走了回来,尝试着写下几个名字,“就这几个吧,其他的,大多也都是被胁迫的,我都有些记不清了。” 司诺点头,“谢谢你。” “那,就这样?”符语冰微微松了口气。 “额,”司诺再次开口,“当年除了你,还有谁被倪双欺负的比较狠吗?” 符语冰拧眉想了想,“我算是最惨的,还有两三个吧,不过至少他们都顺利毕业了,不像我。” “能麻烦你也写一下他们的名字吗?” 符语冰也没有不耐烦,拿起笔,又落下了几个名字。 司诺将纸条收了起来,“今天谢谢你了。” “不过,你们为什么要调查倪双?她又做了什么事情吗?” 司诺的视线落在符语冰的脸上,犹豫了一瞬,最后还是决定如实相告,“倪双遇害了,至今还没有找到凶手。” 符语冰愣了一瞬,沉默下来。 “嘟嘟嘟——”佟识抱着小奶娃一路晃悠进来,打破了这一室尴尬的气氛,“哟呵,小宝吃的肚子圆滚滚的。” “呼呼——”小奶娃吹了个泡泡,眼睛乌溜溜的转。 符语冰起身,抱住小奶娃,露出了一丝浅笑,摇了摇,“看你这小肚子哦,将来恐怕是个胖姑娘。” 司诺见她恢复了情绪,也松了一口气。 “哎,司诺,”佟识指了指超市,“你们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我们也没什么好招待你们的,拿点水果回家吧!” 司诺忙摆手。 “司诺,”佟识推了推她,“去吧,平时你家还挺照顾我生意的,你等会回家总不能空手吧。” 他实在热情难却,司诺也只好向超市的方向走了去。 “嗷,”小奶娃不知道怎么,突然就对牧熙远起了兴趣,一把就抓住了他的袖子,差点倒了下来,闹得佟识赶紧捞住。 司诺走到超市里,四处逛了逛。这里现在没有客人,并不是她平日喜欢的超市那种热闹的感觉。 所以,她也只是走马观花,然后来到水果摊前,打算买点应季的水果回去。 “司诺——” 佟识从内室里慢慢走了出来,来到她身边。 “嗯?”司诺轻应了句。 佟识眼中闪过什么,微微垂下头,“我还欠你一句对不起。虽然来得晚了一些,但总不能没有。” 司诺拿着橙子的手微微颤了颤。 “现在想想,当年我们真的是很幼稚,也什么都不懂。听到了一点自己不懂的名词,就开始瞎起哄。” “明明谁都不知道内情,可偏偏都觉得自己特别聪明。” “给你起那些难听的外号,其实,有时候也是为了引起你注意。初中生嘛,欺负女生似乎是天性。当然,现在再回想,才知道有多恶劣。” 佟识记得,刚上初中的时候,身边不少人都觉得司诺就是班上最好看的女孩子。漂亮的大眼睛仿佛会说话,白皙的皮肤像童话里公主一样,说起话来温温软软,格外可爱。 但后来,也不知道从谁先开始传起,都说司诺其实是精神病,传的有鼻子有眼,个个都仿佛掌握了什么证据。 他们还是初中生,谁知道精神病是什么呢?也不知道其实绝大多数人都有这样或那样的精神问题。 他们只觉得精神病就是电视上那种疯病,随时会发疯,随时会露出邪恶的一面。所以,大家一下子就疏远她了。 有人喊她双面人,有人喊她疯婆子,还有人喊她巫婆。 说司诺是灵异体质,会鬼上身,会突然变一个人,甚至会想杀人。 种种流言之下,大家都不约而同的排挤她,远离她。班级活动经常不喊她,甚至有学生拍下她的照片到论坛上去抹黑。 但司诺很安静,不吵不闹。 说她逆来顺受似乎也不是,谁敢欺负她,她会努力认真的反击。但如果你不去惹她,她就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孤独的生活。 佟识在最初的时候,悄悄喜欢过司诺的。但后来听说各种流言之后,觉得厌恶甚至恶心,也成了抹黑她的一员。 直到许多年后,他长大成人,有了自己的家庭,他才明白过来,当年的自己是如何的懦弱可笑,甚至是恶毒卑劣。 如今看到她身边有这样优秀的男人,他感慨且庆幸,又觉得合该如此。 “没关系,”司诺声音轻轻的。 这些年,她一直都有在做心理咨询。傅程和曾无数次告诉她,一切都不是她的错。她也很清楚的知道,确实不是她的错。 可是,是谁的错重要吗?事情已经发生了。 傅程和说,真正强大的人要允许各种事情的发生。如果改变不了世界,那就改变自己,如果你的内心无坚不摧,那这个世界就伤不到你。 于她而言,这些道歉已经意义不大了。 牧熙远站在他们身后不远,定定的站了一会。 随即,他提步走上前来,接过司诺手中的袋子,“直接买一箱橙子吧,苹果要不要?我听说这个品种的苹果还不错。” 司诺愣了愣,下意识点了点头,“好。” 牧熙远动作很快,上下两下就将水果都称好,“多少钱?” 佟识摆摆手,“不用不用,平时司诺家里挺照顾我生意的,这些就当是我们送你们的,同学一场。” 牧熙远语气淡淡,“司诺带我回去见家长,怎么好去占一个初中同学的便宜,还是按正常价格算吧。” 佟识身子一震,听出了这人语气里的些许敌意,终究没再坚持,“好。” “一共一百八十六块。” 牧熙远直接扫码支付,“这样,可以了吗?” “嗯嗯,”佟识点头,“我给你们提到车上吧?” “不用,”牧熙远也没再看他,一手提起水果,一手牵起司诺就往外走去,只留给那人一个冷淡的背影。 司诺敏锐的察觉到,牧熙远似乎心情不太好。 但,为什么呢? 牧熙远走到车旁,松开她的手,“稍等一下,”然后他将后备箱打开,将水果放进去,再折回来打开车门,“上车吧。” 司诺点点头,钻进车里。 原本,她以为牧熙远会从另一侧上车,刚好侧身准备却系安全带,却听到他的声音在耳旁响起,“别动。” 司诺微微瞪大双眼,“嗯?” 牧熙远弯腰进来,将安全带缓缓拉下来,再紧紧扣上。他的侧脸就在司诺的眼前,她甚至都能感觉到自己的呼吸扑在他的脸上。 只要她轻轻向前一动,她就会亲上他。 司诺却呆在了原地,为什么他会亲自给她系安全带?他身上好闻的气息将她包围,一股晕乎乎的感觉涌了上来。 等车门关上,司诺还是没想明白。 牧熙远折到另一侧,按住开门的把手,却闭着眼轻轻叹了口气。 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愤怒了。如果不是理智尚在,他恐怕早就挥拳上去了。 对着一个生病的孩子,他们到底都做了什么?幼稚、不懂事,轻飘飘的几个字,就想得到原谅吗? 他当初问她,在学校的时候有没有被欺负过?她说没有,这还算没有吗? 牧熙远只觉得胸口一阵躁动,想做点什么,但又不知道该做什么。 他仰着头微微叹了口气,按下开门键坐上了车,“那,我们现在出发回你家里?你和家里人打过招呼了吗?” “嗯,”司诺从学校出来就给闵兰发了消息。 “可以和我说说你家里的情况吗?”牧熙远语气有些不同寻常的温和。 第 22 章 司诺怔了一下, 在脑海里理了理,“我十二岁的时候,爸爸妈妈离婚了。现在家里有妈妈, 继父和弟弟。我弟弟今年八岁,还在上小学, 听妈妈说学习成绩还挺好的。” 她的语气很平和, 音色却不似以往的清甜, 反而像是秋夜里的弯月, 多了两分不易察觉的清冷和寂寥。 牧熙远握着方向盘的双手紧了紧,并没开口。 所以,这是她不愿意回家的原因? 被诊断出病症、被同学排挤、父母离婚、母亲再嫁, 她那时究竟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一个同情心泛滥的人, 可听到她的那些过去,胸腔之中情绪翻涌, 连呼吸都变得艰难起来。 司诺见他沉默,意识到自己的话可能有些让人误会, “其实,我继父和弟弟对我很好的。我上大学的时候,继父还给了我好大一笔钱,让我照顾好自己。弟弟也很乖, 很听话。” “只不过,弟弟出生的时候, 我已经十五岁了” 司诺没有说完, 但她知道,牧熙远懂她的意思。 “嗯, ”牧熙远轻声应下。 司诺微微松了口气, 看向窗外, “这两年晋禾变化好大,修了新路,开了好多新的店铺,之前春节回来只待了三天,也没仔细看看。” 车子缓缓驶入一条窄路,司诺指了指路旁,“我家就是这样的小房子,两层楼高,还有小花园。在国外可能都算是别墅了,不过在我们这就是自建房,风格相差很大。” “到了——” 司诺家里的房子在这条街上不算特别突出,简欧风格的装潢,院子里有个菜园、停着一辆儿童自行车。 她按了按门铃,随后就听到了一阵匆忙的脚步声。 “诺诺?”闵兰推开门,眉眼弯弯的笑着,“回来了?累不累?有没有晕车?叔叔接小宇去了,晚一点才回来。” 司诺轻轻喊了句,“妈。” 闵兰视线这才落在她身边的高大男子身上,有一瞬间的呆滞,“这,这位是?”她心里涌起一股期待。 司诺略有一点心虚,“这是我男朋友牧熙远。” 牧熙远的视线落在眼前温婉亲和的女人身上,露出一抹淡笑,“阿姨您好,第一次拜访,来的匆忙,给您带了些水果和特产。” 闵兰微微瞪大双眼,“哎哎,好啊。”她像是被这惊喜冲击到了,手忙脚乱的接过想接过牧熙远手中的东西。 “阿姨,我来拿就好。”牧熙远稳稳的提着东西往里走。 闵兰忙去鞋架取来新的拖鞋,“东西放这里就好。这拖鞋是我老公买的,还没用过,你放心穿啊。” “谢谢阿姨,”牧熙远换了鞋,打量了一下屋里。 司诺家的房子基本“表里一致”,同样是简欧风格的装潢,整洁明亮。浅米色大理石地砖上洒落着窗外透进来的夕阳,米白色的沙发环绕着原木色的茶几。 “很快就可以开饭了,诺诺你过来给我搭把手吧。”闵兰给她使了个眼色。 司诺听出她的弦外之音,也就乖巧的跟了上去。 闵兰走到厨房,拉了拉司诺的手,“诺诺,你真的谈恋爱了?怎么之前都没和妈妈提过?” 司诺略心虚,咬了咬唇,“刚在一起没多久,这次是因为一些事要来一趟晋禾,所以就回家来看一看。” 闵兰点点头,心里微微松了口气。 “那他平时待你好吗?是做什么的?今年多大了?” “他待我很好的,”司诺在这点上说的每个字都是出自真心,“他很细心,也很关心我,事事包容我。” “他现在在南大教书,是我毕业后才去的,”司诺在这点上还是想说的清楚些,以免家里人误会,“今年大概三十岁了。” 闵兰看着司诺微微发红的脸颊,忍不住弯了弯唇。 其实旁的都不重要,只要司诺是真心的喜欢,而这男孩子又是真的待司诺好,那就足够了。 “那他,知道你?” “嗯,知道的。” 闵兰沉默了一瞬,她原本是希望司诺将双重人格的事情瞒着对方。但现在那男孩不仅知道,而且看上去丝毫不介意,还一样待司诺好。 这样的事,对她来说,像一场梦一样美好。 她赶忙擦掉眼角的微红泪珠,“看妈,年纪大了,就是容易伤感。我这是高兴,高兴我家诺诺终于找到男朋友了。” 正在两人聊天的这会,牧熙远看到司诺的手机响了下,拿起来就向厨房走去。 只是刚走近,他就听到了闵兰的声音。 “那,熙远他家里是做什么的呀?老家在哪里啊?是南城人吗?”闵兰正给锅里的汤调味,也是随口一问。 司诺愣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闵兰并不像她一样了解牧熙远,如果贸然说出来他家庭问题,恐怕会让她多想。可是,她也不想对闵兰撒谎。 牧熙远走了过来,声音平静,“阿姨,我老家在怀港,家里经营着一家小的手工艺品店。”他顿了顿,“之前和诺诺聊得不多,您还想知道什么,我说给您听。” 闵兰有些尴尬的笑笑,其实她真没有什么门第之见,就是好奇,想多了解了解,“没有,我随口打听。平时我和诺诺联系也不算很多,就想和你们聊聊天,随便说点什么都行。” 司诺心头一紧,站在原地。 牧熙远走过来,将手机放到她手上,“刚才有电话进来了,你看看需不需要回一下,我陪阿姨聊天。” 他的语气温和,半点没有平日里上课时的淡然冷漠,叫司诺又是心底一暖。 “嗯,”司诺接过手机,发现是白安的电话,想起今天是她外公手术的日子,当即就走出去给她回电。 等她回来的时候,大家都已经坐在了饭桌之上,就等她一个人了。 “诺诺,”荣乐章朝她点头,“来,快坐吧。” “姐姐——”荣宇是个圆脸的小胖子,一双大大的杏眼扑闪扑闪,露出缺了颗牙的笑容,看上去颇为喜感。 司诺坐下才发现,他们刚才聊了好一会,言语之间都不见生疏,反倒格外投契。看上去“不食人间烟火”的牧熙远,其实是个社交高手。 “来来,”闵兰给她夹了块羊排,“你叔叔知道你回来,临时去菜市场买的羊排,现烤出来的,可香了。” “好,”司诺咬着羊排,视线扫过荣乐章,却发现他脖子处贴着块纱布,似乎是动了什么手术。 “叔叔,这是?”她指了指脖子。 闵兰看了一眼,“哦,就你叔叔甲状腺结节,前些日子刚动了手术来着。因为也是小手术,就没和你说。” “没事啊,”荣乐章拍了拍胸口,“我身体好着,不用担心。” “说起来,这次你叔叔做手术能这么顺利,还是你谭阿姨帮的忙。她正好在镇医院上班,给你叔叔找了最厉害的医生。” 听到这个名字,司诺的动作顿了顿。 闵兰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停住了声音,赶紧转移了话题,“对了,小宇最近的学习成绩还挺好的,上个月还拿了个英语演讲比赛的一等奖” 接下来的一顿饭,司诺都吃的有些心不在焉。 好在牧熙远主动接话,闵兰也是个健谈的,饭桌上倒是一直没冷场。 晚饭结束,司诺本想帮着洗碗收拾,但闵兰哪里会让她和牧熙远来厨房帮忙,直接将两个人赶到了院子里,美其名曰“呼吸一下乡镇的新鲜空气”。 两个人在院子里走了一会,又来到了街上。 这条小路晚上很是安静,只听得到偶尔的猫咪叫声。晕黄的灯光洒在路面和花草上,颇有些浪漫的意境。 “在想什么?”牧熙远看的出来,她有心事。 司诺偏头看他,视线一下就撞入了那如海一般的悠远深邃,心头蓦然一动,“刚才我妈提到的那位,谭阿姨。” “你不喜欢她?” “嗯”司诺想了想,“她刚搬到晋禾的时候,我很喜欢她,总往她家里跑。后来就撞到了那件事。” 牧熙远一怔,明白了她指的是什么。 “我好像一直没和你详细说过,当年的事情。”或许是牧熙远一直以来的纵容和信任,让她此时有了倾诉的欲望。 牧熙远静静的走在她身侧,目光温和。 “我十岁的时候,经常晚饭后跑到街上玩,尤其喜欢去谭阿姨家。” “她家的房子很大,很漂亮,像个宫殿一样,而且她手艺很好,会烤一些好吃的小饼干,大家都很喜欢去她家里。 “不过她丈夫有点凶,不喜欢孩子们在他家到处乱跑,所以我们都趁他不在的时候去,有时候甚至举行一些小的派对活动。” “那天,我像往常一样,推开院子的门就往她家走。结果刚走近就发现,屋子的正门虚掩着,轻轻一推,就看到了——” “血。谭阿姨的的腹部一大片鲜红的血迹,她按着伤口,踉踉跄跄的向门口走过来。” “看到我进来,她立即朝我喊,跑,快跑!” “接下来,我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医院。警察来问我,我才知道,谭阿姨家遭到了入室抢劫,她的丈夫被杀死了。” “本来,大家都以为我是受惊过度,吓晕了。但,谭阿姨说,我并没有晕,而是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帮着她躲了起来。” 所以,司诺对谭以彤的情感是复杂的。 一方面,谭以彤将司诺称为救命恩人,待她更好了。但另一方面,也是她的证词,让司诺确诊为“双重人格”。 “原来是这样,”牧熙远才明白,为什么提起那位谭阿姨,司诺的心情会变得如此低落。 “你会害怕我吗?”司诺止住脚步,抬头看他。 牧熙远露出淡淡的笑,抬手帮她将一缕头发束到耳后,“你呢,会害怕我吗?” 司诺瞳孔微缩,“你,知道了?” “嗯,”其实司诺的情绪很好读懂,从她刚才在厨房的表现就知道,她是知道他的身世的。可是,她没有逃,没有质问,也没有试探。 想必,就是那天的齐警官告诉她的吧? 难怪她回来以后,情绪都不太对劲,原来是这样。 他说不出自己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被发现后的恼怒?不,并没有。反而有种说不出话的释然和轻松。 “不害怕。”司诺轻轻的说。 “嗯?为什么?”牧熙远眼里带着笑。 司诺嘟嘟嘴,哪有这么多为什么,知道的时候,不害怕就是不害怕啊。他这好歹是受家庭所拖累,她才是“自己有病”。 他在听到她“可能杀了人”这么可怕的事情的时候,都不害怕,那她至少也应该回馈他一样的公平吧。 “那你那天生什么气?”牧熙远倾下身子,定定看着她的脸。 司诺眼睫颤了颤,似乎触摸到了什么,但又有些不敢尝试,“牧熙远” 你到底为什么帮我?有没有一点点,喜欢上我? 她微微垂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一副“我不知道”“我不懂”“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的态度”。 牧熙远也是差点被她气笑了,这姑娘能勇敢的去查凶案的真相,却在这种时候装鸵鸟,也真是“傻”的不行。 “司,司诺?”一道略有些沙哑的女音响起。 牧熙远直起身,转过来,看到的是一个穿着一身亚麻长裙的中年女子,有些惊讶的走向他们。 司诺心口颤了颤,“谭阿姨。” 谭以彤笑了笑,“还真的是你,这是回来看望你妈妈吗?” 司诺点头,“嗯,就回来一天,明天就回南城了。”言下之意是,恐怕没有时间到其他地方去拜访。 谭以彤的笑容微微变僵,表示理解的点点头,“嗯,没关系,以后多回来看看吧,你妈妈一直念着你。” 她的视线也落在旁边的牧熙远身上,“这位是你的男朋友?” “嗯,他叫牧熙远,现在在南大教书,我们刚在一起不久。” 牧熙远—— 这三个字像是什么闪电一般劈在谭以彤的脑海。 她瞳孔紧缩,手上提着的垃圾随之啪的一声掉落在了地上,袋子里的两个易拉罐滚了出来,在地上发出摩擦的响声。 “看我,”她如梦初醒,忙蹲了下来,呼吸有些急,“这笨手笨脚的,”她赶紧拿起易拉罐,扔到袋子里。 司诺蹙了蹙眉,为什么谭阿姨听到牧熙远的名字会这么紧张? “那你们聊,”谭以彤扯出一抹笑,“我家里还有点事,就先回去了。”说完,也不等两个人反应,就转身走开。 司诺纳闷的看着她有些仓皇的背影。 “你刚才说,”牧熙远回忆了一下,“她是从外地搬到晋禾的?” “嗯,是的。大概是我八岁那会。” “那她之前是在哪?” 司诺想了想,也明白了什么,“怀港。” 牧熙远扯了扯嘴角,果然如此。司诺今年23岁,也就是00年出生,八岁的时候正好是08年,他父亲入狱的那一年。 司诺也没想到,会这么巧,但也不希望牧熙远多想,伸手就扯了扯他的袖子,“外面有些凉了,我们先回去吧。” 牧熙远也体会到她的用心,“嗯,那走吧。” 司诺回头,扫了一眼谭家的房子。 明明过去了那么多年的一桩案子,谭以彤竟然记得这么清楚吗?以至于听到凶手儿子的名字,都能立即反应过来? 她最后,连垃圾都来不及扔,就匆忙回了自己家。 那情绪,分明是在害怕,她在害怕什么? 司诺走了会神,思绪回笼才发现牧熙远格外的安静。他刚才那些柔软的情绪似乎都散了干净,晕黄的路灯下他的眉眼隐在暗处,薄唇微抿。 他是难过了吗?因为谭阿姨害怕的反应? 两个人并肩走着,司诺挪着小步子向他靠近一点,左手随即牵上了他的袖口,“你别多想啊。” “你很优秀很厉害,不要被旁人的眼光所伤到。” 牧熙远骤然回神,其实他刚才只是在思考回忆,他之前有没有见过那位谭阿姨,并不是伤心。 这么多年过来,他早就习惯了别人异样的眼光,甚至并不觉得有什么。换做他在一个正常的家庭长大,恐怕也无法不对一个杀人犯的孩子另眼相待。 而且,父亲离开时,他已经十四岁了。而司诺那时,只有十岁。 怎么反倒是她来安慰自己? 司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下意识的就伸手轻轻牵住他的手指,“学校里大家都在夸你,虽然你很严格,但同学们都知道你是好老师。” “嗯,”牧熙远眼里浮起淡淡的笑意,“还有呢?” 怎么光说别人,不说自己? “额,还有,”司诺开始发动小脑筋,“你长得很好看啊,声音也很好听,细心又体贴” 说了一半,她终于开始回神自己的话越来越跑偏,再说下去就和表白没有两样了,“咳,特别讲义气,对,对朋友两肋插刀” 牧熙远忍俊不禁,右手一动,就想握住她的手。 但司诺像是终于反应过来,将手抽了回来,一副“我什么都没做”的表情。 “你躲什么?”牧熙远语气淡淡。 “我,刚才手有点冷,”司诺义正言辞。 牧熙远也没和她计较,“嗯,”他伸手就牵起她柔软却有些冰凉的小手,握起来塞到了自己口袋里,“那这样好了。” 司诺眨眨眼,听到自己心跳漏了一拍。 他的手很温暖,一直以来都是。如果安全感这个词有一个具象化的表达的话,司诺觉得大约就是被他牵手的感觉? 曾经她也曾幻想过带男朋友回家来见父母的场景,但眼下,她却觉得,这样灯下散步的浪漫,比她梦里的更美好。 “回来啦?”闵兰一直在院门口溜达,见到他们回来招了招手。 她的视线落在两个人牵着的手上,“诺诺,你的房间已经收拾好了。家里还有干净的毛巾、牙刷和睡衣,我都给你们拿了放房里了。” 司诺有些心虚的动了动手掌,牧熙远也没动作,任她溜走。 “我们今晚,睡我房间?”她后知后觉的发现了这个伪装成情侣的最大bug。不过,家里不是有空房间吗? 闵兰偏头看她,笑意盈盈,“对啊,家里现在空房间都改成了健身房、麻将房和书房,就你房间适合休息。” “怎么?”闵兰语气有些调笑,“以为你妈会让你男朋友睡书房?放心,妈妈不是那种不开明的人。” 司诺的微笑有点僵,像是机器人一样任由闵兰带着她上楼。 闵兰推开房门,“房里也有电视,你们自己玩,想和我们聊天的话也行,我们就在楼下客厅。” 虽然闵兰很想拉着牧熙远多聊一聊,但她看得出来,这两个孩子在一起还不久,需要时间来培养感情。 “好,”牧熙远目送她下楼。 他的视线转回来,落在了这间温馨可爱的房间里。其实这里和司诺在南城的家很像,浅米色的床榻上是天蓝色的印花床单,原木色的书桌和床头柜上摆放着各种五颜六色的可爱物件,一只手臂高的熊猫玩偶睡在床头。 “咳,”司诺指了指另一侧,“那边是洗手间,可以洗漱。我带了自己的睡衣和牙刷,床上好像是我妈拿过来的新睡衣,如果你没带,可以换那个” 牧熙远:“司诺,你很紧张?” 司诺卡壳一秒,咽了咽口水,“没,没有啊。” 牧熙远:“我们之前也是同住一个屋檐下,但你看上去很自在。” 司诺暗自吐槽,这能一样吗?那时在你家,我们又不是睡在同一张床上。我睡床,你睡沙发,那其实和室友一样啊。 牧熙远欣赏了会她变幻的表情,将自己的背包打开,“放心,我带了洗漱用品和睡衣,那我就先去了?” 司诺点点头,等他进了浴室才松了口气。 她的视线落到自己这张床上。好像不算大,只有一米五宽,这样的话两个人貌似容易碰到?好在床垫质量很好,不晃悠。 那她到底睡哪一边?她睡姿好像不是很好,半夜踢到他怎么办? 于是,等牧熙远收拾完出来,看到的就是司诺鼓着脸坐在床边小地摊上冥思苦想的模样。 “在想什么?” “啊,”司诺才注意到他回来,急中生智,“额,我在想今天拿到的那些名单该怎么办。”还是说自己在想正事最保险。 牧熙远显然也已经想过这个问题,“我看了下,符语冰给的名单中,倪双的小团队除开曹野云,还有三个人,而除了符语冰的受害者还有两个。” “眼下保护活着的人才是第一位的,所以我们不妨先将小团队中的三个人简单调查一番。可以找个恰当的方式,将名单移交给警察,请他们提醒对方潜在风险。” “接下来,我们再对受害者进行分析,看看是否有潜在凶手。” 司诺看着他有条不紊的长篇大论,思绪却根本没跟上。 她的视线停留在他擦头发的手上,一颗颗水珠顺着他的发丝落下来,掉在他的肩头、锁骨,微微浸湿了他的领口。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他擦头发的姿势很帅。 就是那种不同于以往高冷淡漠,反而有些居家痞气的那种诱惑感。 牧熙远见到她走神,轻笑道,“司诺?” 第 23 章 “嗯?”司诺一秒回神, “你说的有道理,那就这么办吧。我,还没洗漱, 我就先去浴室了,你自便。” 她抱着衣服和洗漱用品一溜烟的钻到了浴室里, 赶紧打开水龙头, 沾了点凉水扑在脸上, 让脸颊降降温。 好在牧熙远不知道她脑子里在想什么, 不然可就丢脸丢大发了。果然有些动漫看不得容易瞎代入。 接下来,司诺充分发挥了自己的磨蹭精神,洗发水、发膜、护发素齐上阵, 洗了个精细的头, 又将头发吹干,然后再慢悠悠的洗澡。 等她一切搞定, 再回到房间里的时候,已经是半个小时后了。 牧熙远此时正坐在司诺的书桌前, 手指在笔记本电脑上快速敲打,神情专注,似乎在查阅什么资料。 司诺低头,看着地上突然多出来的“床”, 微微愣住了。 “这,是哪里来的?”该不会是牧熙远自己铺的吧? “哦, ”牧熙远回过头, 指了指,“我看到衣柜顶上有额外的一套铺盖, 我就取下来了。地上我已经擦过了, 应该不会弄脏。” 司诺: 真是谢谢你的细心哦。 所以, 这人根本没想过和她同床共枕,只有她一个人胡思乱想来着。 虽然她刚才心跳有些快,思虑很多,但是也知道自己其实是有些期待的,结果眼下可算是一盆冷水泼下来。 “嗯,”司诺轻轻应了句,打开电视机爬到了床上,“那你忙吧。我看电视,就暂时不打扰你了。” 牧熙远哪怕不是什么社交高手,也知道司诺的情绪有些不对。 他有些无奈,这地铺真不是嫌弃她或者想和她保持距离。只不过,他毕竟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这样安排对两个人都好。 司诺左右调换着电视节目,怎么都看不进去。 “有纸笔吗?”牧熙远突然出声。 她还有些生气,不太想靠近他,就翻身到床头柜上她的书包里拿出一个本子,扔到床的另一侧,“抽屉里有笔。” “好,”牧熙远打开抽屉,找到一支黑色笔拿出来。 他翻开本子,才发现,这似乎是司诺的素描本。首页用铅笔画着一个可可爱爱的小女孩,右下角落款是司诺的名字。 所以,这是她眼中的自己? 他唇角微微翘了翘,翻到素描本最新一页,赫然就是他今天在论坛看到的自己的画像,一个写实,一个Q版。 再往前翻一页,他以为会看到什么动漫人物的画,结果那人还是有些眼熟。 又是翻了几页,他这才发现,这本子里大半都是他,只是风格大不一样。有的“他”穿着衬衫坐在图书馆学习,有的“他”穿着古装拿着把扇子。 都说画能传情,牧熙远从前并不能体会。 但现在,看着这活灵活现的一个个小人物,他心头就像被什么轻柔的羽毛挠了一下,有点痒,有点甜。 司诺听到他轻轻的笑声,偏头看他。 这一看,她双眼瞪大,发现自己拿错本子了。那是她的素描本,根本不是平时拿来打草稿的笔记本。 “啊,我的本子,还给我。”司诺一个翻身下床,就要去抢素描本。 若是平常,牧熙远也做不来这种和小女生抢东西的事情,但看她突然着急,自己又舍不得给出去,就下意识的站了起来,将手举高。 “等会,我还没看完。” 司诺脸都开始发热了,“那是我的本子,还给我。” “可是,你画的是我,我还不能看吗?” 司诺厚着脸皮,“谁说是你了,那是漫画漫画!就不是写实的风格,最多算是借鉴了一下你的长相。” 牧熙远:“哦,原来你这么喜欢借鉴我,看来是觉得我长得很好看?” 司诺脑袋都快冒烟了,第一次认识到,原来这人脸皮也这么厚?但是她这个小矮子,根本抢不到怎么办? 把,把人推倒的话,是不是就可以拿到了? 这样想着,司诺看准角度,用力一推。 在这件事的计算上,司诺首先估计错了自己的力气,其次估计忘了自己的拖鞋有点滑,结果就是—— 她猛地扑到了牧熙远的怀里,鼻头撞上了他的胸膛。 “唔——”司诺捂着鼻子,皱着眉。这人看着不胖不瘦的,怎么身板这么结实?她这哪是战略进攻,分明是以卵击石。 牧熙远被她撞得略退后一步,“你,这是投怀送抱?” 司诺耳朵都有点发热了,懒得和这人费口舌之争,只想赶紧把素描本抢回来,“牧熙远,你幼稚不幼稚,快把本子还给我。” 牧熙远饶有兴致,点了点头,像是认同了她“幼稚”的判断,“司诺,你幼稚不幼稚,偷偷画我。” 他故意低头,呼吸都扑在司诺的耳朵上,叫她莫名一颤。 司诺也不打算再继续和这人多费唇舌,说是说不过他了,还是直接动手好了。但这次手还没碰到本子,就听到了一阵敲门声。 “诺诺?”闵兰压低着声音,“我可以进来吗?” 司诺和牧熙远的视线都同时扫向了地铺,然后对视一眼。 牧熙远赶紧将素描本放到一旁,司诺也退出他的怀抱,急急忙忙喊了声,“等,等一下——” 两个人手忙脚乱,一个收被子,一个拿枕头,拿起来才发现没地方放,只能打开衣柜,使劲往里塞,弄出不大不小的响声。 “你去那边——” “别那么用力——” 闵兰站在门口,听着里面的动静,微微挑眉。 “你快到床上去——”司诺指了指床铺,然后才快步向门口走去。 于是,等门打开,闵兰看到的就是自家女儿双颊粉红,眼中含水,发丝微乱的模样,而她的男朋友正靠坐在床上,微微喘着气。 “妈来的不是时候,”闵兰眯着眼笑,“我就是给你们拿点水果上来,早知道给你们放门口就好了。” 司诺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谢谢妈妈。” 闵兰将水果递给她,然后就退了退,“我陪你叔叔去了,你们玩吧。哦,提前说句晚安,我一会就不过来了。” 司诺脸都快烧起来了,赶紧挥挥手,关上门。 闵兰轻手轻脚的回了屋,脸上还带着散不开的笑意,看的荣乐章一阵好奇。 “你这是,看到什么了?”不是去送个水果吗?怎么就笑的像只偷了腥的猫一样,怪傻的。 闵兰眉眼弯弯的坐到床上,拍了拍他的手臂,“我这是开心,诺诺和她男朋友处的好。你不知道,我刚才过去的时候,他们在亲热呢。” 荣乐章有些不理解这种抓到自己女鹅被轻薄,还能笑得这么开心的剧情走向,“那你就不担心,诺诺吃亏?” 闵兰瞪他一眼,“这都什么年代了?我那是相信诺诺的眼光,熙远看着是个好孩子,对诺诺也上心。” 她似乎是想到什么,微微叹了口气,“诺诺这孩子,从小就聪明、心思重。当年我和她爸爸离婚,其实是我们自己的原因。” “但诺诺总觉得,是因为她的病,我们才吵架、才离婚。” “她越来越懂事,把自己照顾的很好,从来不说自己想要什么。我想和你结婚,她说好。我说想再要个孩子,她也说好。” 荣乐章也沉默了下来。 这些,他又何尝不知道呢?他不是一个善言辞的人,所以对司诺,一直有种不知从何下手的无奈。 她似乎是觉得自己的病会惹人嫌弃,所以刻意和他,甚至和小宇保持距离,甚至不让别人知道,她是小宇的姐姐。 这么懂事又善良的孩子,他怎么会不喜欢?只是,他毕竟是继父,也不清楚这孩子是怎么想的,只能多在物质上帮助她,也不敢奢求和她亲近。 “这些年,如果不是程和那孩子替我照顾着诺诺,我都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了,”闵兰微微笑了笑,“当初,我看程和对诺诺这么上心,还以为程和是喜欢上诺诺了,还想着撮合他们。” “谁知道,程和就真的一直只是诺诺的心理医生,反倒是诺诺自己找到了喜欢的人,还带回了家。” 荣乐章将她搂进怀里,声音放轻,“诺诺以后的日子会越过越好的,别担心。” 闵兰抹掉了眼角一点水意,将头埋进他的怀里,“嗯。” 司诺坐在床边,拿着牙签戳苹果吃,一口一块,清脆的咀嚼声在房间里格外清晰。她的的视线落在手机上,有些心不在焉。 牧熙远在闵兰出去以后,就第一时间从床上起身,又坐回了书桌前。之前被两人争抢的素描本此刻被闲置到了一边,谁都没去动它。 眼看着夜渐渐的深了,司诺主动开了口,“那个,我有点困了,你今天晚上想怎么睡?” 自从闵兰出去以后,牧熙远也没有再将衣柜里的被子枕头搬出来,司诺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打算重新铺一个地铺。 “咳,”牧熙远起身,“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睡右边?” 司诺眼睛眨巴眨巴,花了三秒才消化过来,他的意思是,要和我一起睡在这张床上?嗯?他刚才不是还打算睡地上的吗? “哦,好。”她觉得自己嘴巴比脑子快。 “那你先躺下吧,”牧熙远走到一旁,“我来关灯。”他顺手将床头柜上剩余的水果和牙签收拾了,端了出去。 司诺抱着被子往下沉,直到脖子稳稳的落在枕头上才停住。 扑通扑通,她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不,不行,怎么这么不争气?不就是睡在同一张床上吗? 说不定在牧熙远眼里,他们这就是像军训一样拼个床,什么暧昧的意思都没有。所以,不要再想了,安心睡觉,睡觉! “那,我关灯了?”牧熙远走到床边。 “好,晚安。”司诺赶紧缩到被子里。 灯一关,房间里落入一片黑暗。但很快,不远处的路灯从窗脚轻轻的洒了进来,落在木质的地面上,像是被遗落的一片云,给房间带来淡淡的橘光。 牧熙远掀开被子也躺了下来。 之前被她乌龙一抱的时候,他就闻到了她身上淡淡的香味。而现在躺在她的床上,抱着她的被子,这种气味突然变得浓郁而迷醉。 他觉得胸口有些微微的燥热,将被子往下拉了拉,只盖到腹部。 一室寂静,司诺闭上眼,却怎么都睡不着。可她也不敢乱动,怕被牧熙远察觉到,只好在脑子里数羊。 一只两只三只,脑海里没有羊,倒是就浮现了刚才的画面。 她的画,他看了多少? 为什么笑?是觉得画的好,喜欢?还是觉得画的很幼稚,有点搞笑? 虽然她是曾经表白过,但是那真的是“求速死”,如今让对方看到自己暗戳戳的心思,就真的有点“折磨人”了。 胡思乱想了好一会,司诺睁开眼,发现自己脑海一片清明,丝毫没有睡意。她稍微偏过头,发现他闭着眼,呼吸平缓。 司诺悄悄的往外动了动,翻了个身,去看他。 好像这是第一次可以这么肆意的观察他的脸,而且是这么近的距离。原来她很讨厌这路灯的光的,现在却觉得还挺好。 让她可以更清楚的看到他。 他的睫毛好长,但眉毛英挺,所以不显女气。而且皮肤也很好,也不知道是怎么保养的,真想伸手摸一摸。 牧熙远心里的淡淡的叹口气,也睁开了眼,直接侧翻身过来,和她“面对面”,“你再这么看下去,别想睡觉了。” 司诺捂住嘴,差点惊叫出来,“你,没睡着啊?” 牧熙远噎了一下,他哪有这么心大?有她躺在身边,还能这么轻易的睡着吗?就算本来可以,被她一直看着,怎么可能察觉不到? 司诺往后缩了缩,“我准备睡了,真的。” 牧熙远倾身,凑近了她两分,声音有些低哑的性感,“如果你不想睡,那我们可以找点事情做。” “睡睡睡!”司诺点头比小鸡啄米快多了。 “嗯,”牧熙远微微退开身,躺回自己的位置。 司诺这下是真乖了,闭上眼就窝在了被子里。这下也不数羊了,直接开始回想牧熙远白天上的课。 他今天说了什么来着?好像是什么矩阵矩阵怎么算来着,什么乱七八糟的转置 牧熙远也硬逼着自己闭上眼,放空心神,任由意识一点一点的沉了下去。只是,等他刚刚有一点睡意,就听到了耳边窸窸窣窣的声音。 司诺似乎是觉得睡得不舒服,一蹭一蹭的,最后越靠越近,差点整个人都窝到了牧熙远的怀里。 牧熙远看着她白皙柔软的小脸,轻轻喊句,“司诺?” 没有回音。 看来是真的睡着了。 不过,她睡相不好,他也不是第一次见识到了。上次在医院就是像条鱼一样动来动去,后来抱她回家也不安分。 他的视线下移,落在了她樱花般粉嫩的唇上,喉结动了动,然后立即撇开了视线。 “唔,”司诺的手往前一摸,直接搂住了他的腰,像是在抱住什么大型抱枕。 如果不是了解她的迷糊风格,牧熙远肯定会怀疑她在装睡。原本想着拉开距离,静一静心的,现在是别想了。 挣扎了一会,牧熙远淡淡的勾了勾唇。 “总不能白被你占便宜吧?” 他的声音轻而低哑,温暖的唇随之落在了她的唇上。 原来,是这样一种味道?柔软清甜,像是棉花糖一样轻盈,又像是露水一般微凉,叫人心神一震。 牧熙远轻轻退开,却是一片懊恼涌上心头。 总觉得,不太够。 他的手指轻轻落在她的唇上,依然是粉嫩柔软,但却比刚才多了一点水色,莫名添了分难以抗拒的诱惑。 那,最后一次吧。 他再次俯身,将那点水色轻轻吮了去,却发现,水色比刚才更是浓重了。索性覆了上去,含住她的唇瓣轻舔 司诺做了个梦,梦里不知道是谁在背着她,在田野边上慢悠悠的散步,陪她数星星、给她讲故事。 再一睁眼,天已经大亮。 窗外的阳光落了进来,洒在被子上,触手温暖。 司诺意识慢慢的回笼,耳边是富有节奏感的键盘敲击声。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了坐着书桌钱的牧熙远。 如果不是因为书桌的模样太过熟悉,她会以为他们还在牧熙远的家里。 果然电视里都是骗人的,什么一睁开眼就是美颜暴击,温情一刻,结果某个正直的男人一早就起来干活了。 “醒了?”牧熙远起身,“叔叔阿姨和小宇都出门了,留了吃的在楼下,说一会出发就不送我们了。” 司诺翻出手机,果然看到了闵兰的微信。她如今依然是晋禾六中的老师,每天都有课,所以也不方便请假。 【诺诺早安,知道你喜欢睡懒觉就没喊你了。锅里有瘦肉粥,可以当早饭,也可以当午饭。】 【本来想和你叔叔送送你们,但可能我们不在,你们还更自在。有事给妈妈电话或者发信息啊】 看着闵兰一副“不打扰你们二人世界”的良苦用心,司诺微囧,翻身下床去洗漱。 等收拾完下楼,牧熙远端着粥走到餐桌边,筷子和勺都放在一旁,颇有些“贤夫良父”的风范。 “你不吃吗?”司诺发现桌上只有一碗粥和一碟小菜。 牧熙远似笑非笑,“我早餐吃的特别多,暂时还不饿。” 哦,懂了,只有她一个人睡懒觉。某些自律的人一大清早就起床了,难怪把她家厨房摸得这么熟。 司诺嘟了嘟嘴,也不和他杠,论自律这一点,她也知道自己和牧熙远是完全没得比的。 等坐上回程的车,司诺才知道牧熙远一大早起床做了什么。 “这是目前的调查结果,你先看看。”他将笔记本递过来。 司诺接过来,才发现他列了一张信息表,井井有条的写着名单人员的各种信息。 “当年倪双的跟班,前两位我们都可以暂时排除,她们一个嫁到了港城,一个还在国外念书。如果想对她们动手,难度可能不小。” “第三位杨晓,他现在是一名金融行业分析师,就住在南城东区,是风险最高的一位。” 司诺点点头,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将人员排查做好了,“那两位受害者呢?” “这两位都在南城,目前都看不出什么问题,需要进一步调查。” “男生赵霄,当年是一位在数学上很有天分的学生,拿过全国初中数学竞赛的初复赛一等奖,但后来决赛的时候丢了准考证,无法参考。如今是南城一名教育辅导机构的数学老师。” 司诺若有所思,看来这准考证不翼而飞可能是被倪双那帮人给设计的。 “女生班春雨,江津大学毕业,似乎脸上受过伤,做了整容手术,休学了大半年才回学校。现在是南城一家美容院的高管,收入似乎还挺高。” 司诺微微叹了口气,这两人看上去都过得不错,不像是那种生活一败涂地,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复仇的人。 他们真的找对方向了吗? “别想太多,”牧熙远看出她的情绪,“我们至少比之前有进展了,只是还没找到最后的答案罢了。” 司诺点点头,“那我们现在需要将名单移交给警方吗?” “嗯,这是最稳妥的办法,”牧熙远的视线扫过她,“眼下有两种方式,一个是我匿名将消息透露给警方,这样可以避免对方追查。” “另一个就是,直接联系警方的调查人员,不过会引起他们的注意。” 比如,名单从哪来?他们为什么要调查这件事? 司诺有点犹豫。 其实直接联系齐俢诚可能是最高效的做法。 如果匿名发消息过去,对方不一定会信,可能还以为这是凶手在故布疑阵。警方还会花很大力气去核查消息来源和目的,也会占用他们的精力。 直接联系齐俢诚就不一样了,她可以解释自己对这件案子上心的原因。而且他曾说过,他们是朋友,也一定不会将名单随意丢到一边。 甚至,她还能借机打探案件的调查进展,毕竟不是所有信息都会记录在系统里。 只不过,上次齐俢诚特意来找她,是为了提醒她牧熙远的身世。 两人之间剑弩拔张的气氛,她到现在还清楚的记得。 “其实,”司诺声音轻轻的,“齐修诚是个挺厉害的警察的,我听说他破了好多大案,上次因为我的小案子,还特意跑过来。” “也是一番好意。” 牧熙远觉得,司诺大概不知道什么叫“打圆场”,这话听到他耳朵里除了刺耳还是刺耳。昨天不是还说他很厉害很优秀吗? 怎么,厉害这个词,人人都能用? 警察不就是破案的吗?破了大案就算了不起了?呵,特意为了桩小案子跑过来,也不知道是对事,还是对人。 “嗯。”牧熙远语气淡淡,目视前方。 司诺端详了一会,也看出来他不怎么高兴。但是,眼下这是为了正事啊,好像也没有更合适的法子了。 所以,她就非常没有眼色的掏出了手机。 第 24 章 “喂, 请问是齐警官吗?” 对面还没开口,司诺反倒是先听到了牧熙远的声音。 “开免提。” “嗯?”司诺有些意外,但还是听他的话, 开了免提,将手机放在了腿上。 “喂, 司诺?我是齐修诚, 你听得到吗?” “听得到, ”司诺咬着唇, 想着自己该怎么开口。 齐修诚此时正走出办公室,来到楼道里,“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如果你遇到了麻烦, 可以和我说。” “咳, 当然,我的意思也不是说, 没有事情你就不能找我。毕竟,我们是朋友。”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局促, 倒是不见第一次见面时那种从容冷静。司诺以为他还是在为上次的唐突感到抱歉。 “其实,我确实是有件事想找你,和倪双的案子有关。” 齐修诚的声音顿时肃然起来,“好, 我明白了。你是想起了什么可疑的事情,还是有了新的想法?” “是这样, ”司诺理了理思绪, “我昨天带男朋友回晋禾见家长,然后去探望了从前的班主任” “男朋友”三个字一出来, 牧熙远捏着方向盘的手肉眼可见的放松了。 司诺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简单说了下, “所以我们现在手里有个名单, 想交给你。当然,我们也不确定调查的方向是不是正确,只是想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齐修诚安静的听她说完,轻笑,“巧了,我们这边想调查的方向和你一致。倪双和曹野云两人是朋友,曹野云之前还到倪双家参加过派对。” “我们分析了下她们过去的轨迹,发现她们是同一所初中毕业,但高中大学的学校都不同,所以原本也打算走一趟晋禾的,你的发现,确实给我们节省了一些时间。” 司诺听了微微松了口气,看来对方没怀疑她关心这起案子的动机,“那我一会将名单发给你,希望你们接下来办案顺利。” “好,如果我之后有了新的线索,我也会和你说一声的。” 等的就是这一句。 司诺挂断电话以后,才发现自己刚才紧张的手心微微出汗。她原以为牧熙远也会想说点什么,结果一直安静着。 “那,我们接下来就等警方的消息?” 牧熙远:“嗯,接下来的事情警察来处理更加合适。不过,如果凶手还有其他目标,那么从之前两起凶案的间隔时间来看,留给警方的时间恐怕不多了。” 他有预感,这件事还没有结束。 司诺听着牧熙远平稳淡然的声音,微微松了口气。刚才她说要打电话的时候,他好像不太高兴,但现在,又没事了? 也许是昨晚睡得很好,回去的路上司诺没再睡着,反而是翻了点小零食出来吃。怕牧熙远分心,所以不敢总拉着他聊天,就只好找了点动漫来看。 两个多小时一闪而过,车辆缓缓驶入西悦府的地下车库。 刚一下车,牧熙远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迟从双】 他眼神闪了闪,握着手机下了车。 司诺背着小书包,往电梯的方向走了两步,才发现牧熙远握着手机站在车旁,没有跟上来,“嗯,不回家吗?” 牧熙远:“抱歉,你先回去吧,我需要接个电话。” 司诺心头微微一颤,他的神色有些凝重,而且这是第一次他主动表示她需要回避。所以,电话那头,是谁? “嗯,”她摆摆手,“正好我回去把昨天的衣服洗了,还有绿萝也该浇水了,你先忙你的。” 她迈着小碎步就跑进了电梯。 牧熙远微微叹了口气,等她上楼后,又等了趟电梯到一楼,这才将刚才的电话又回了过去。 “喂,妈?” “哎,熙远,没打扰你吧?我记得这会你应该不上课,不过你要是忙,那我就先挂了,回头你有空再说。” “有空的,妈别担心。” “诶,最近在南城过得还好吧?学校里学生们都还听话吧?我听说你们还得写什么学术论文,压力还挺大的,你多注意身体。” “嗯,我会的。”他妈大概以为他这教书和初高中差不多,但其实他和学生的接触很少,“你儿子这么聪明,不会有压力的。” 迟从双笑了笑,“这倒是,”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熙远,你爸也有阵子没见你了。如果可以的话,你回来一趟,看看他?” 牧熙远沉默了一瞬,“好,我知道了。” 叮—— 司诺走出电梯,心思还在刚才牧熙远那通电话上。取出钥匙开了门,她打开玄关的灯,弯腰将鞋脱了下来,穿着柔软的棉袜在地上踩。 此时屋里还有些暗,因为她最近不常待在家,不希望被人观察到,所以将窗帘都拉了起来。 司诺将书包放在地上,将前一天穿过的衣服拿出来放到洗衣机,然后打算到阳台给绿萝浇点水,顺便开窗透透气。 但是,当她的脚步落在床前,心跳却突然漏了一拍。 因为“第二人格”的缘故,司诺对家里东西的摆放向来都很注意,如果有什么被挪动了位置,她立刻就能发现。 而眼前,她床头的玩偶被人挪动了,枕头的位置也不对。 可是,她昨天人都不在南城,这不是“她”做的。 司诺的心跳陡然加速,心脏像是被一只突然冒出来的手狠狠的抓住,紧的有些呼吸不过来。 她,要赶紧离开这里! 司诺刚一转身,一道黑色的身影就从衣柜里跳了出来,像是鬼魅一般,闪现在她身后,扣住了她的肩膀。 “救——”她的呼救消失在了空气中。 男子一只手中拿着块湿润的手帕,狠狠的按在了她的口鼻,另一只手用力的勒住她的肩膀,不让她挣扎。 不,不能呼吸。 司诺几乎是在那湿润的水果香出现的一瞬间,就明白了那是什么东西。吸入式麻醉剂,她必须停止呼吸。 这一刻,她无比庆幸自己的爱好是游泳,别的或许不太行,但闭气还算有优势。 但,光是不晕倒还不够,她与这男人体型相差摆在这,力气也比不上对方,如果不想办法,即使挣脱,也可能保不住性命。 司诺没有尝试挣扎,而是第一时间去摸自己的手环。 牧熙远说过,他会时时刻刻监控她手环的状态,就像上次一样,如果她突然求救,他一定会来的。 “呵,想求救?”男人的声音嘶哑而邪肆。 司诺的手刚碰上手环,就被他按住了,她没办法看手环,甚至来不及细细摸着手环一侧的按钮,只能将手环解开了。 啪嗒——手环掉落在地。 “怎么办?手环掉了。”他倾身靠近了她一分,语气不厉反柔。 司诺瞳孔紧缩,尝试去掰他的手。 她认出这个声音了!他,竟然是李乐贤! 这一刻,她脑海中想到了齐修诚和她提到过的话,能够在楼里来去自如而不引起任何人的怀疑,随时出现都不会让她警惕的人。 竟然是他,可他们之间并没有多少交集,为什么? 不,这不重要了。给她送一个月的牛奶而没有下毒,眼下拿着麻醉剂而不是水果刀,就说明他至少不是立即想要她死。 司诺使劲掰着他的手,像是无法呼吸。 李乐贤脸上的笑意扩大,“司诺,别挣扎了,我不会害你的。只有我是最了解你的人,你只能和我在一起。” 他似乎是想到什么,声音变得狠厉起来,“对面那个男人有什么好?他才搬来多少天?你就睡到他家里去了?” “我以为你是纯洁的天使,没想到你也和那些女人一样,自甘堕落。” “不过,没关系,我不嫌弃你。”他眼中泛着邪气的光,“等我占有了你,你就永远属于我了” “唔唔——” 司诺敲打着他的手,指甲狠狠的扣在他的手背,但那双手纹丝不动,力气甚至进一步加大。 渐渐的,她的力道弱了下去,呼吸甚至也慢了下来,直到肩膀一松,双手垂了下去。 “对,”李乐贤凑近她,深深的吸了一口她身上的香味,“就是这样,别反抗,我们很快就会在一起了。” 司诺闭上眼,将双手放松、逐渐蓄力。此时脑海里想起白安和她说过的话。 对于女孩子而言,大多数的防身术的奥义都在于借力打力、善用巧劲。对方的力气或许大过她,但她动作灵活,重心更低。 而且,她要学会用好身上那些最为坚硬的部位。 看着她的身子缓缓滑落,李乐贤又按了七八秒,才将湿润的手帕扔到一边,两只手伸到她双臂下接住。 ——就是现在 司诺睁开眼,用手肘向后一击,重重的打在他的腹部,同时用力一踢,正中他的敏感部位。 “啊——”李乐贤摔落在地,痛苦嚎叫。 司诺也不恋战,她很清楚自己所处的环境,留在这个空间里和他1V1绝不是好主意,她要以最快速度到走廊上去。 她转身就跑,但脚步刚提起来,就被他狠狠抓住了脚腕。 因为穿着棉袜,她本来就站着有些滑,此刻被他一拉,更是结结实实的摔在了地上,磕到了膝盖。 “嗯——”她闷哼出声。 “你个贱人,你竟然敢踢我?我对你这么好?我给你送牛奶,帮你看家,甚至没有对你动刀,你竟然踢我?!” 司诺咬着牙,狠狠抬腿往后踹,但可惜的是,她并没有穿鞋,这一脚威力不足,虽然落在他的肩头,却没有造成实质伤害。 李乐贤被激怒了,眼中闪过两分狠厉。 “救——”司诺刚喊出一个字,就察觉到他突击而来的拳头。 她迅速往旁边一闪,趁着他姿势变化之时手上力度略松,赶紧将脚抽了回来,爬起来就往门外跑。 只是,她的手刚按上门把,李乐贤就冲了上来。 这一次,他直接用手掌扣住了司诺的脸,捂住她的口鼻,另一只手勒住她的脖子,将人往后拖。 “想跑到哪里去?” 李乐贤的力气极大,司诺只觉得自己脸颊痛极,喉咙更是无法呼吸。他,这是恼羞成怒要直接勒死她? “司诺,你是想去找他吗?”李乐贤口中的他自然值得是牧熙远。 “你说,如果他就在对面,甚至在门外,然后我在这边将你先杀后女干,他会不会也气的想要自杀?” 他的声音嘶哑放肆,呼吸中的热气扑在司诺的脖子上,叫她觉得像是被毒蛇缠住一般,不寒而栗。 而此时,一道钥匙插入门孔的声音传来。 李乐贤愣了一秒,还没来得及思考到底是怎么回事,就只听到门锁一开,走廊里的亮光霎时落了进来。 说时迟,那时快,司诺狠狠的踩了他一脚,手肘回旋击中他的胸口,趁李乐贤防备不及,往后一退的时候,从他手中逃了出去。 她像一只蝴蝶一样,扑到了牧熙远的怀里。 司诺想说点什么,却发现自己喉咙干涩,开不了口。直到眼前一片模糊,她这才意识到,她早已哭了出来。 接着,她只觉得自己腰上一紧,被人狠狠的抱住。 “对不起,”我来晚了。 司诺眼中的泪珠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颗一颗的往外掉,她摇了摇头,鼻头又酸又胀。 不是的,还好你来了。 刚才,她是真的被吓到了。那人的声音、气息、说出来的话,每一样都叫她恶心又害怕,厌恶极了,却逃脱不开。 从手环掉落的一刻开始,她就知道,他一定会来。所以她所需要的做的,就是坚持。保持清醒,努力不受伤害。 感知到他的体温,闻到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听到他的声音落在耳畔,她才感觉自己像是活了过来。 又能抱着你了,真好。 牧熙远抱着她的手紧了紧,克制的在她的头顶落下一吻。 当他在楼下看到她的手环离线的消息的时候,他的脑海一片空白。那种恐慌的情绪再一次袭来,比上一次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恨不得自己有一双翅膀,可以让他立即飞到她身边。 可他没有,他还是只能眼睁睁看着电梯的数字一个一个变化,再用最快的速度跑过来。 但,还是晚了。 “咳咳——”李乐贤摔坐在地上,不可置信的抬头看着他们,“你,你竟然把家里的钥匙给了他!” 司诺不想看他,将自己的头埋在牧熙远的怀里。 是啊,上次的“惊魂一夜”之后,司诺就和牧熙远彼此交换了钥匙。她是担心,“她”出现的时候,他不知道该怎么找到她。 而牧熙远则是希望,如果有一天,她不想回自己的家,那么即使他不在的时候,她还是可以一个安全舒适的地方可以待着。 “等我一下,”牧熙远轻轻松开了怀抱。 他推开门,大步一跨走近。 李乐贤被司诺伤的不轻,此刻也没多少力气再和牧熙远打,连忙往后退了退,“等,等会,你不能打我” 牧熙远却根本没听他再说什么,直接一脚就踢了过去。 这一脚直接踢在了李乐贤的侧脸,踹的他往后一摔,身体嗑在了墙上,撞得“咚”的一声。他被踢得眼冒金星,嘴巴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没了声音。 他的脸红肿不堪,鼻子里、嘴里都冒出了血,往外流也往喉咙里灌。 “咳,等……” 砰——砰—— 牧熙远直接一拳下去,接着再是一拳,力道让李乐贤的话全堵在了喉咙里。如果司诺在这里,会发现他双目冰冷,带着一丝不计代价的疯狂。 拳头和肉相碰撞的声音,男人痛苦的呻. 吟,听得司诺皱了皱眉。 她当然不是同情李乐贤。只是,牧熙远的状态? “我,”李乐贤见识到了这人的可怕,心里也开始发憷,往后爬了爬,连忙喊道 “我知道司诺的秘密!她,她有病!” 李乐贤在西悦府做保安好几年了,在司诺搬进来的时候就注意到她了。他发现,她总是独来独往,没有朋友。 后来,他暗地里观察她,甚至有时候悄悄跟着她。结果,发现她每过一段时间发现就会去看心理医生。 而且,四月一号那天晚上,他跟着司诺出去,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这,就是他最大的底牌。 “我还知道——” 这一句没说完,牧熙远却没了耐心,又是狠狠一脚踢过去,将人给踹晕了。 房间里突然变得一室寂静,门口的司诺脸色越发苍白。 “怎,怎么办?”司诺只觉得心底一片寒意,“他好像是知道什么了,如果他告诉警察的话?” 难道,他们只能放他走?不,她绝不接受这样的结果。 牧熙远走上前,眼神幽深,抬手抹掉她眼角的泪水,“司诺,别哭。” 司诺微微愣了一下,听到他沉稳有力的声音,莫名的心就定了下来,点了点头,“嗯,我不哭。” 牧熙远的手落在她的脸颊上,那里留下了红红的勒痕,一看就受了不轻的伤,到了第二天恐怕就会青紫。 他握着司诺的手,转身打开了自己家的房门,“走,先给你处理伤口。” 司诺的视线落在晕过去的李乐贤身上,“那他?” 牧熙远:“没事,他一时半会醒不过来,我现在就报警。” 司诺咬了咬唇,她当然也希望李乐贤可以将牢底坐穿,但是对方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他到底知道多少东西? “一个天天给女生送牛奶的变态跟踪狂,谁知道是不是患了什么妄想症,他的话警察根本不会信。更何况,他只有一个人,我们有两个人。”警方会信谁,一目了然。 司诺点了点头,心底的担忧微微散了点。 牧熙远牵着她到沙发上坐下,快速打电话报警,然后从房里取出医药箱,走到司诺面前,半跪在地。 他有条不紊的打开药箱,找出消毒药水、纱布、白药。 司诺的视线却落在他的手背上,那里还残留着星星点点的血迹,甚至有的还沾到了他的衣领和胸口。 明明平时是高冷清隽的教授,是正直可敬的君子,可为了她,手染鲜血,动起手来的模样,像是狠绝的亡命之徒。 “我轻点,你忍一忍,”牧熙远手捏纱布,在她的侧脸上轻轻擦了擦。 “嘶——”司诺的脸颊已经有些微微红肿了,被他一碰有些疼,但她也没躲,就咬着牙,等他动作。 牧熙远看着她脸上的伤,心里那股暴虐之气几乎要压抑不住,只得咬了咬牙,强自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先是脸颊,再是脖子,牧熙远动作极轻的给她喷好药。 “还有哪里伤到了吗?” 司诺动了动,指了指膝盖,“刚才摔了一跤,可能嗑着了。” 事实上,她上次摔出来的淤青才好好一些,还没恢复原样,又来一次,还是伤的原地方。 “好,”牧熙远轻轻帮她卷起裤脚,直到露出她白皙修长的小腿和红肿泛着血丝的伤口。 “别怕,很快就会好的,如果疼的话,可以抓着我的手。” 冰凉的纱布贴上皮肤,让她不自觉颤了颤。接着,他低头凑近吹了吹,温热的风轻抚过伤口,再喷上清清凉凉的白药。 “如果还有不舒服的话,我们可以去医院检查一遍,安心一些。” 司诺摇头,她现在最不想去的地方就是医院了,“我没事的,真的。”其实主要还是被吓到了,身体上的伤害倒是没多少。 “嗯,听你的。”牧熙远作势就要将药箱收起来。 “等等,”司诺按住药箱,“你的伤还没处理。”她的视线落在他手上。 牧熙远本想说,其实这只是小伤。他从前高中的时候也没少和人打架,眼下这点算不得什么。 但是触及到她温软的眼眸,话一下子就停在了喉咙里。 司诺拉着他坐到旁边,也学着他刚才的模样,帮他擦干血迹,清洁手背,喷了些活血化瘀的白药。 她下意识的凑近吹了吹,“还疼吗?” 牧熙远定定的看着她,并没有开口。 司诺有些疑惑,抬头对上他的视线,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他一把搂紧了怀里,他的手臂扣在她的后腰,紧了紧。 “嗯?” 牧熙远的声音有些低哑,“以后不会再丢下你一个人了。” 司诺刚想笑笑,说自己没事,但腰上细微的触感让她顿了下来。他的手臂,似乎有些颤抖? 她心一下子就软了下来,也伸出手环住他的腰,安安静静的抱着。 良久以后,她才开口。 “嗯,我知道。” 你像天神一样,从天而降,将我从地狱之中拉出来,抱在怀里。 那一刻,我就知道,你会保护我的。哪怕我走丢了,你也会找到我。 司诺动了动唇,一个在心底徘徊许久的问题渐渐又浮出水面。 但还没等她问出口,牧熙远的声音却先落在了她耳边。 “司诺,当初你在我办公室和我说的话,能不能再说一遍?” 司诺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他说的是什么。 她只去过他办公室一次,为的就是表白。而他当时的回应也很简单干脆,毫不犹豫。 所以,他这是,想再回答一次吗? 牧熙远松开她,看着她柔软水润的双眸,轻轻勾起一抹笑,“不,这一次,应该是我来说才对。” 他牵起她的手,捧到唇边,落下轻如羽毛的一吻,却格外缱绻,“诺诺,做我女朋友吧。” 司诺怔在了原地,只觉得脑海中有烟花炸开,一片璀璨。耳边只剩下扑通的心跳声,四周所有的声音都被淹没了一般。 她有些不敢相信,直到她的掌心贴在他的脸颊,感受到他的体温、柔软的肌肤触感,才有些相信,自己不是在梦里。 “你,是认真的?” 牧熙远弯着唇,“早一点就该说出来的,现在也不是最好的时机和场合。可是,我等不了了。” “所以,答应我吗?” 他的双眸如海般深邃,落了进去就逃不出来,仿佛要叫人溺毙。 司诺唇瓣轻启,刚要说点什么,却捞回了一点离家出走的理智,按住他的胸膛,“你,是不是还少说了半句?” 明明她当初说的是,“我喜欢你,可以做我的男朋友吗?” 他怎么就说了一半? 不公平! 啊不对,这人说的压根不是问句,直接就是肯定句。哪有这样的?还不容许她拒绝了吗? 司诺咬唇。 其实他的喜欢,她体会得到。那杯完全契合她口味的奶茶、半夜带她回家的拥抱、陪着她吃掉的章鱼小丸子、那路灯下的牵手…… 可,她还是想听他说出来。 牧熙远眼波微动,手握了握拳。他自然是知道还有前半句的,可是,心跳的有些快,喉咙也有些干渴。 明明她说起来那般轻巧的话,怎么到他这,重如千钧? 他深吸一口气,正要开口。 咚咚—— “打扰一下,”一道男音从虚掩的房门外传了进来,“请问是你们这报的警吗?” 第 25 章 司诺唰的抽回手, 脸颊有些热,但神情一本正经。 牧熙远微微叹口气,果然时机没选对, “是我,稍等。” 他的手落在司诺的头顶, 轻揉了一下, “我去去就回, 你在这里休息吧。”这些扫尾的事情, 他来就好。那人的脸,也没必要再出现在她面前。 “嗯,”司诺刚提起的心被他捧着轻轻放了下来。 门口来了不少人, 四男一女。领头的两位竟然还是熟人。只是不知道是巧合, 还是听了案情以后特意赶来。 “高警官,”牧熙远朝他颔首, 再转向旁边,语气冷淡, “齐警官。” “你好,又见面了,”高漠看了看这两人之间无声的硝烟,试图缓和气氛, “可以说明一下现在的情况吗?” 牧熙远点头,言简意赅, “那人被我打晕了, 正在对面的房间里,现场的东西我们都没动过。司诺受了点轻伤, 现在在我家。” 高漠指了指旁边一位穿着深蓝色连衣裙的年轻女子, “这是我们局里的邹法医, 如果可以的话,可否让她给司诺验个伤?” 牧熙远正要回过头和司诺说一句,就听到她主动开了口。 “可以的,请进。” 齐修诚听到司诺的声音,微微松了口气。 她听上去状态尚可,只是不知道具体伤情如何。虽然刚才报案电话只有寥寥数语,但那一刻他犹如当头一棒,直到现在才觉得身体回温。 虽然他对牧熙远并无好感,但也不得不承认,这次多亏了他在。否则,司诺一个女孩子独自面对一个成年男子的攻击 邹法医的话打断了齐修诚的思绪。 她转头向众人颔首示意,“我大概需要一点时间,还请各位回避一下。” 高漠也清楚流程,将视线从牧熙远屋里移开,“我们先处理嫌犯和现场,如果需要上医院的话,随时告诉我。” “嗯,”邹法医拿着急救箱进了门。 高漠则是带着众人就走进了对面司诺的家里。 此时地面之上血迹斑斑,一名穿着黑色帽衫的年轻男人躺在地上人事不知。他的脸肿胀不堪、伤痕累累,眼睛紧闭,鼻头和嘴角正淌着血。 高漠脸色微微一变。 虽然只见过一次,但他还是将人认了出来,这是西悦府的保安。 “抱歉,”牧熙远眼神冷漠,嘴上这么说着,眼里却没有任何歉意,“事情紧急,为了自卫,下手重了点。” 高漠眼神冷淡,一股怒意在胸口升腾,摆摆手,“不必多说,我们明白。”他转头向旁边两位警员点头致意。 一名警员随即掏出相机拍照取证,用镊子将地上沾着药水的手帕放到证物袋里。 另一名警员蹲了下来,检查了李乐贤的伤势,“生命迹象稳定,应该没有大碍。估计是晕过去了,我先带他去医院。” “嗯,”齐俢诚面色凝重,点头表示同意。 警员将人架住往外走,李乐贤没了意识,东倒西歪的,他废了好大力气才将人稳住。不过他大概也知道这人是个人渣,手上也没多注意,出门的时候还“哐当”一下磕到了他手臂。 高漠撇开视线,只当没看到,往怀里掏出录音笔和笔记本,回头看着牧熙远,“那麻烦牧先生先配合我们做个笔录吧。” 牧熙远深吸一口气,将他所知道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讲述的时候,他尽可能平心静气,不带情绪,但说出来的话却让现场的人脸色越来越难看,现场的气氛也越发凝滞。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 “我明白了,”高漠的脸上也不见平日里的轻松和调笑,只剩下肃然和冰冷,“接下来我们尽快调查的。” 牧熙远突然想到什么,微微拧眉,“稍等,我们有证据。” 接着,他从冰箱上取下来一个鸭子玩偶。那是他送给司诺的家用摄像头,在她手机上可以看到拍摄画面。 “这是,摄像头?”高漠心头微微一松。如果有摄像头在,那他们倒是可以省去不少事情,大大降低了定罪的难度。 高漠伸手就想接过,却被牧熙远躲了过去。 牧熙远:“抱歉,我还需要简单剪辑一下,才能拿给你们。毕竟,女孩子房间里的摄像头,需要注意一些。” “哦哦,”高漠也听出了言外之意,一想确实有道理。平时司诺可能就在这房间里休息换衣服,甚至和牧熙远亲密,咳咳,确实也不能全拿走。 此时,708的房门打开,邹法医走了出来。 齐修诚第一个走了过去,“怎么样?她的状态如何?” 邹法医面露微笑,“司诺的状态很好,受了些惊吓,但表达清晰、情绪稳定,身上的伤也主要是皮外伤,应该不需要去医院接受治疗了。” 齐修诚松了口气,“好,多谢。” 牧熙远的视线从他身上淡淡划过,拿着小黄鸭朝对面屋里走去,“我现在就去截取一下监控录像,请两位稍等。” 此时,司诺正抱着毛绒抱枕,在沙发上安静坐着,脚丫在毛绒拖鞋上踩了踩。听到他们进来的声音,就想起身打个招呼。 “齐警官,高警官……” 高漠第一眼就看到了她脸上的伤,心里那股怒气也蹭的就冒了上来,但脸上还是刻意挂着笑,“别别,你坐吧。我们都是熟人了,不用这么客气。” 他总算明白为什么刚才那男人被打成那样。司诺脸上的伤显然是被狠狠掐出来的,那红紫的泪痕在她皮肤上异常清晰,叫人触目惊心。 如果换做是他,恐怕下手也不会比牧熙远更轻。 “我拿监控录像给他们,”牧熙远声音放轻了些,走过来拿起她的手机。 司诺愣了一下这才想起,她家里还有监控。只不过当时是用来防着“她自己”的,根本没想过会有今天,“好。” “你们坐吧,”她朝他们挥挥手,“不过我膝盖还有点疼,就不给你们倒水了。” 高漠忙摆手,“没事没事,你好好休息。” 齐俢诚自进来以后始终一言不发,此时面色冰冷的坐了下来。他的双手交握,骨节泛白,就差身上挂着块“生人勿近”的牌子了。 房间里有些安静,只听得到牧熙远敲打键盘的声音。 司诺以为他们有话要问她,所以一直安静的等着。谁知道,等了半天,却是齐修诚冷不丁的开口道歉—— “对不起。” “嗯?”司诺怔了一下,有些无奈。怎么每个人都在和她说了对不起,明明这件事的罪魁祸首只有那一个。 齐修诚没有开口再解释,但他的心情,在场的另外两个男人恐怕都能体会。 高漠在看到李乐贤的时候,心情就开始下坠。最初的报案,是他接的,他后来亲自调查,还单独给李乐贤做过笔录。可是他却没发觉一点不对劲,以至于酿成今天的局面。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办案嗅觉不如齐修诚,但是没想到一时的疏忽,会给自己还挺喜欢的一个女孩带来这么大的伤害。 “是我粗心了,”牧熙远拿着一个U盘走过来,递给高漠。 “上次司诺出门没带手机,我在找她,是李乐贤告诉我司诺出门了,”牧熙远脸色冷沉,“我当时就应该警惕的。” 一个保安,为什么会关注到一个普通住户是否出入小区?尤其是那晚,司诺刻意打扮的很低调,遮掉了半张脸,可那人还是认出来了。 这说明他对司诺有着不同寻常的关注度。 现在想想,恐怕在司诺家换锁的那一晚,李乐贤就想办法复制了一把她家的钥匙吧?而那天,他说司诺是他女朋友,恐怕也刺激到他了吧? 回忆起来,明明处处都是破绽,但他却漏掉了。 一股名为懊悔与心疼的情绪像是长满荆棘的藤蔓,勒得他的心脏不断往外冒血,连呼吸都变得艰难起来。 “你们别想了——” 司诺清甜的声音打破了这一室凝重的气氛,“我现在不是平安无事吗?我要感谢高警官和齐警官当时对我的提醒,也,” 她偏头望向牧熙远,“感谢熙远救了我。” 今天的事确实给她造成了极大的冲击,情绪大起大落。 但冷静下来以后,她的心态出奇的好。还是如傅程和曾经说过的那样,一个内心强大的人应该允许任何事情的发生。 她不会埋怨上天的不公,质问为什么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她身上,因为世事本就无常。在这件事情中,错的是李乐贤,不是她,更不是她身边想保护她的人。 如今这样,平安无事,还有喜欢的人在身边,她其实很知足。 “是是,”高漠舒了口气,“你说得对,”他清了清嗓子,转了转手里的U盘,“虽然现在人已经抓到了,但是还没调查出结果前,司诺你还是多注意安全。” “事情的经过,牧熙远刚才已经和我们说过了,如果你有什么想补充的,也可以现在告诉我们。” 司诺咬唇,回想了一下。 其实在她的记忆里,她和李乐贤真的没有什么交集。他平时是个比较热心的保安,会帮着住户搬东西、拿快递。 因为曾经帮过她一两次,司诺就知道了他的名字,还曾给他送过一瓶水。但除此之外,确实没有其他了。 “有件事情,我想请两位警官帮个忙。” 高漠一听她语气郑重,也正了正色,“你说。” “我一直有在看心理医生,李乐贤曾经跟踪过我,所以知道这件事,”司诺咬唇,似乎有些难以启齿,“我希望两位警官不要相信他的话,也不要将这件事宣扬出去。” 高漠脸色微变。他没想到那人渣还跟踪过司诺,而且听她的意思,那人渣还打算拿她的心理疾病做文章? “你放心,”齐修诚认真的看向她,态度坚定,“我们不会让他利用这件事来伤害你的。” 司诺微微松了一口气,却略有些心虚,“那麻烦你们了。” 又坐了一会之后,齐修诚和高漠两个便起身离开了。现在毕竟是执勤时间,而且他们也希望近况将这案子处理掉。 刚上车,高漠就接到了警员从医院拨过来的电话,而齐修诚则是将U盘插在了笔记本电脑上。 “那小子伤的不轻,得住院一周,”高漠挂了电话,看向齐修诚,“牙掉了两颗,得手术缝合一下,估计这两天是没法审了。” 齐修诚随口“嗯”了一句,视线放在了笔记本屏幕上。 画面之中,李乐贤昨天夜里悄悄摸了进来,发现司诺不在家以后,就躺在了她的床上,抱着她的枕头。 齐修诚蹙着眉,根本看不下去这样的画面,快速拉动着时间轴,来到司诺回家的时候。 李乐贤听到走廊里的响动,悄悄躲进了衣柜里,而司诺打开门,放下书包脱鞋,丝毫没有察觉到室内的危险一道黑影闪了出来 “你说,如果他就在对面,甚至在门外,然后我在这边将你先杀后” 啪—— 齐修诚将笔记本的屏幕狠狠的盖上,中断了画面。 高漠咬了咬牙,狠狠的在方向盘上砸了一下。真他妈的人渣,这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种人的存在? “早知道,老子也应该补上两拳的,直接将他肋骨打断算了,”高漠说完,又像是意识到什么,闭了闭眼,“我随口说说,不会这么干的。” 齐修诚似乎没听到,将笔记本一收扔到一旁。 高漠见他反常的安静,心里反倒是打起了鼓,“老齐,你别吓我啊。你不会真的想对他动手吧?你也知道我们的身份争取给他判个重罪就好了你要是亲自动手,只会连累自己。” 齐修诚面无表情,语气淡淡,“我知道。” * 警察走后,屋里又恢复了安静。 牧熙远走到司诺身边蹲下,握住她的手,“累不累,要不要去睡一觉?我去买菜,一会就可以吃晚饭了。” 司诺确实有些疲倦,主要还是精神消耗有些大,但一听到他要出门,就反手握住了他的手指,“你,你要出门。” 牧熙远眼睫微颤,心口闷痛。 “不,我不出门,”他声音更加温和,在手机屏幕上划了划,“我线上买菜,让人送到家。你安心睡一会吧?我哪里都不去。” 司诺也意识到自己好像有些粘他,“咳,好。” 她刚要起身,却被牧熙远伸手拦住,“别动。” 司诺眨眨眼,还没回过神,就看到他拉着她的手,绕到他的脖子后侧,然后一个弯腰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哎——”她小声惊呼了一下。 牧熙远稳稳当当的抱着她走到卧室,弯腰将她放在床上,也顺势坐在了床边,帮她把被子拉好,“乖乖睡一会,嗯?” 听着他磁性十足的一声“嗯”,司诺觉得自己有流鼻血的风险,赶紧往被子里缩了缩,小鸡啄米,“嗯。” 看着她乖顺的闭上眼,牧熙远摸了摸她的发丝,“我就坐在这,陪你入睡。” 司诺弯了弯嘴角,似乎是想到什么,又忍不住笑了出来。 “嗯?”牧熙远语气中带着询问。 “咳,”司诺如今大胆了些,“我之前睡不着觉的时候,就把你上课的视频翻出来。别说,还是有点催眠效果的。” 牧熙远也勾了勾唇,“倒是没想到,你得听着我的声音才能入睡。” 司诺咬唇,耳朵被枕头蹭的有点热。明明就是嘲笑他讲课太无聊,怎么就变成了夸奖他了?她发现,这人的脸皮还挺厚的。 “我睡觉了。”她闭上眼,藏在被子里瓮声瓮气。 “好,”牧熙远守在一旁,等她入眠。 等察觉到她的气息逐渐平缓规律,他的手轻轻探到她的脸颊边,似碰未碰,带着点不露痕迹的缱绻。 他缓缓起身,将门轻轻带上,来到客厅。 司诺其实不太挑食,但喜欢甜食、喜欢口感绵软的食物。今天可以做一道可乐鸡翅,一道白菜豆腐煲,再来一道小炒肉。 将菜都下单以后,牧熙远打开房门,来到走廊。 看着这间司诺原本的家,他目光微冷,掏出手机拨出一个电话。既然警察都取证完毕了,那么他就可以动手了。 “喂,你好,我需要保洁服务需要彻底消毒处理” “另外,有一张床和一个衣柜需要扔掉,麻烦开一辆货车过来。” 司诺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家里动静这么大,她这一觉睡得还挺舒服,直到数个小时后,熟悉的音乐声将她吵醒。 她努力睁开眼,看了下天色,发觉似乎已经是晚上了,赶忙摸出旁边的手机,发现是个陌生的电话。 “喂?” “请问是司诺小姐吗?我们这里是宁安保险公司的,您前些天在我们公司投保了X款无忧综合意外险。” 司诺爬坐起来,以为是她保险买的有什么问题,“嗯,我是。” “是这样的,”电话那头的女子声音柔和,“今天我们从公安系统那边了解到,您遇到了意外事件,可能会触发赔付条款。” 司诺的思绪终于回笼,想起了这回事,“哦哦,对。” “我们宁安保险呢,是一定会做好每一份保单的赔付工作的,不过由于您的伤情报告还没出来,我们这边只是口头通知您,最终的赔付结果将会依据您的报告来定,并在收到报告后,十五个工作日内打到保单的受益人账户上。” 司诺瞳孔紧缩,声音一提,“你们,该不会也联系了受益人吧?” 一般而言,人身意外险中,伤残条款受益人为被保险人本人;而身故条款受益人为其他受益人。 但司诺为了省事,把受益人统一填成了颜白安。 “是的,”女子声音依然平缓,“因为保险的赔付流程比较长,我们需要提前沟通,所以已经致电颜白安小姐” 司诺看了看手机,有些不好的预感,“那什么,我知道了,你们慢慢处理吧。我还有事就先挂了啊。” 很快,司诺的预感就应验了。 她穿好拖鞋,推开门,就看到了颜白安握着个玻璃杯,安静的坐在沙发上。明明她什么都没做,但就是能让人察觉到她身边的气压极低。 而牧熙远在厨房里忙碌,仿佛没注意到屋里还有个人。 “咳,”司诺有些心虚的走出来。 颜白安陡然从纷乱的思绪中抽离,转过头来。视线一触及她脸上越发红肿的伤口时,眼眶倏然就红了,握了握拳。 牧熙远系着围裙,一手拿着锅铲从厨房里走出来,语气柔和,“大概还有十五分钟就吃饭了,你先玩会。” 司诺抬了抬爪子,表示好。 颜白安的视线锁在司诺身上没动,“我们能不能单独聊聊?” 司诺也知道今天这关逃不过,领着她往房间里走,然后将门轻轻关上,决定坦白从宽,“那个,我可以解释。” 她话还没说完,一转身就被颜白安抱住了。 “额”司诺有些不知所措,其实她和白安很少有这种“温情”的时刻,插科打诨、互损反倒是常态。 颜白安的手扣在她的肩膀上,任由眼泪掉下来。 “白安?”司诺心软的不行。 “别动,我就抱一下,”颜白安一边吸着鼻子,一边努力压制住眼底的酸涩。过了好一会,她长长吐了口气,才缓缓退开。 她伸手抹掉眼角一点水光,“下午接到了保险公司电话,我就找了上次那位高漠警官”知道了发生的事情。 一开始,听到保险公司说,司诺受了伤,她还以为这是恶作剧,没信。但对方开始说什么保险赔付,她开始觉得有些不对劲,匆匆挂了电话。 高漠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了,包括一开始来历不明的牛奶、警察调查无果,今天发生的袭击和司诺的情况。 她是又气又急,想给司诺打电话,却又觉得当面聊更合适,赶紧拦了辆车,直奔司诺的住处。 在客厅坐了好一会,她的情绪也终于缓和了下来。但一想到那保险单,她还是忍不住鼻头发酸,这傻子到底在做些什么? 她不需要问,为什么受益人要写自己的名字,因为她懂司诺。 这傻姑娘一直觉得父母各自有家,她却孑然一身。从前她们还过开玩笑,说要是都没找到对象,就要一起养老,一起做踏遍世界的老姐妹。 但一想到司诺独自一人去打算这些,去做好最坏的准备,她心里就忍不住又酸又疼,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为什么不告诉她?她们是最好的朋友啊。当初她半夜闹肚子,是司诺背着她下楼,连夜打车送她去医院,给她买粥、垫付药费,陪她住院。 现在换作是司诺有危险,她怎么可能袖手旁观? 看到颜白安难得的掉眼泪,司诺顿时就有些慌了手脚,“其,其实我并没有什么大碍,虽然有些吓到了,但是现在已经缓过来了。” 颜白安撇开头,胡乱的擦掉脸上的泪痕,深吸一口气,“过去的事情我不再问了,我只问你一句。” 她目光清正,坚定无比,“你现在还有没有事情瞒着我?有没有我明明可以帮上忙,但你为了我的安全却不告诉我的事情。” 司诺动了动唇,有些犹豫。 “司诺!”颜白安真想握着她的肩膀使劲摇晃,难道经历了过去这些天的事情,她还是不相信自己吗? “我说,我说,”司诺弱弱的举了举手,“你别急。” 虽然她确实担心将白安卷进来会有危险,也担心白安会怎么看。 但或许是因为经历了这些大起大落,也或许是因为牧熙远一直以来坚定的陪伴,司诺觉得,她不想再瞒着白安了。 “嗯,”颜白安往后退了一步,安静等她开口。 “其实,我一直有个心理问题,定期会去看心理医生,”司诺的目光落在颜白安脸上,小心的观察她的脸色。 “嗯,”颜白安神色如常。 “我有双重人格,”司诺将最艰难的这句话说了出来。 “哦,”颜白安心里反倒是松了口气,就这样?她还以为让司诺这么踌躇犹豫的,是多么可怕的事情。双重人格而已,电视上又不是没见过。 司诺见她接受良好,也就往下说了,“当我的第二人格苏醒的时候,我自己是没有‘她’的记忆的,然后前些天,我发现” 她将这些天发生的大概事情娓娓道来,连同她和牧熙远的计划、他们调查的结果,目前的进展全都说了出来。 说完以后,司诺心里一空,倒是有些轻松的畅快感。 颜白安微微蹙眉,尝试着消化这一大堆的信息。原本有很多她觉得有些不对的事情,现在就能解释的通了。 比如,司诺是怎么和倪双这个案子扯上关系的。 又比如,她为什么会突然和牧熙远走的这样近。甚至,她也有些理解了,司诺要瞒着她的心情。 “你,感觉还好吗?”司诺试探的开口。 颜白安长长舒了口气,“拜托,你也太小看我的心理承受能力了。我好歹也是武术馆的传人,十多岁的时候就斗过地痞流氓的好吧?” 司诺有些哭笑不得,但看她语气轻松,似乎恢复了元气,也松了口气。 颜白安似乎是心神一松,觉得有些疲惫,往后退了退,坐在了床上,环视了一下房间,“呵,原来某些人都住到牧教授家里了,我还不知道。” 司诺:果然是你,思维依然这么跳跃。 “所以,你们是假装情侣啊?”颜白安吧唧吧唧嘴巴,觉得有些不对劲,“但你们这是不是太亲密了啊?” 第 26 章 司诺又一次心虚, 但决定立即补救,压低声音,“其实, 他今天对我表白来着,但我还没答应。” “What!!?” 颜白安其实想喊的是“握草”, 这是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神奇事件, 比刚才离奇的案子还要令人震惊, “等等, 他是怎么说的,有花吗?有Kiss吗” 司诺抬手打断她,“停——你忘了今天发生什么了?” 颜白安理智回笼, 视线扫过她脸上的伤, 明白了过来,“哦哦, 这倒是。” 她略想了想,“咳, 那我和你说,你别轻易答应他!” “啊?” “啊什么啊,”颜白安一抬下巴,“我和你说, 男人都有劣根性的,太轻易得到的不会珍惜, 你可给我端着点。” “噗——” 颜白安看她一副被逗笑的表情, 无语一瞬,“切, 你要是不听我的, 就等着吃亏吧。诶, ” 她思维继续跳跃,“这么说,我编程课不会挂科了吧?” 司诺哭笑不得。 咚咚——门外传来牧熙远好听的嗓音。 “司诺,可以吃晚饭了。” 颜白安一秒安静,撇了撇嘴。 这房间里还有个人好吧?就喊司诺一个,当她不存在吗? 不过话说回来,这牧教授倒是真目不斜视,铁血无情。她刚才来的时候,发现对面正在打扫清洁,就敲了这边的门。 结果牧熙远和她说司诺在睡觉,然后就准备关门。 关门??大哥,我到底来者是客,你是打算让我在走廊里等司诺睡醒吗?不求你端杯茶,好歹收留一下吧? 颜白安心里的小人,正拿着小本子使劲记。某位钢铁直男给我等着,看我不给你使一堆绊子,女朋友的闺蜜也是可以得罪的吗? 两人从房间里出来,牧熙远已经将菜都端上了桌。 “闻着好香,”司诺看着桌上色泽诱人的三道菜,动了动鼻子,胃里也开始唱空城计。 其实牧熙远大概也饿了吧,他们今天从晋禾回来,只是吃了一顿早午饭,但现在天都黑了。 “坐吧,”牧熙远将围裙解下来,挂到一边,“没想到颜同学突然到访,所以做的菜有些不够,将就着吃。” 颜白安刚拿起筷子,这话怎么听怎么不对劲。这人嘴上说着照顾不周,但实际说的是“哪来的不速之客”。 “咳,”颜白安也不怂,上手就夹了块鸡翅,露出和煦的笑容,“不将就,以前都是我和司诺叫外卖,今天难得吃一次家常菜。” 司诺眨眨眼,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白安的话是不是有点“茶里茶气”?应该是自己误会了吧?白安能发动绿茶技能吗? 原本家里只有两个人的时候,吃饭就是司诺在叽叽喳喳,牧熙远被动回应。今天有颜白安在,气氛莫名又尴尬了一点。 要是司诺和牧熙远已经确定关系了,倒也好,就光明正大介绍一下,这是我闺蜜,这是我男票,也算是见“娘家人”了。 可这关系还没定,三个人都有点“束手束脚”。 当然,牧熙远的态度一如往常,倒也看不出什么不对。 一顿饭结束,司诺本来想去洗碗,但牧熙远自然不会让她动手,直接伸手拦住,“你先坐着玩会,我来。” 颜白安:连个“们”都没有,果然我还是透明人。 司诺想着自己毕竟是伤员,也就不和他抢了,“好,那辛苦你了。今天的菜都很好吃,最喜欢可乐鸡翅。” “嗯,”牧熙远走到她身边,俯下身。 司诺嘴唇微张,直觉不妙,正想开口,但还是他的动作更快。 牧熙远熟练的一手勾住她的腿,一手扶在她的腋下,轻轻巧巧就将人抱在了怀里,随后跨步走到沙发边,再小心弯腰,将她放在沙发上。 动作自然流畅,旁若无人。 司诺:(⊙o⊙)… 她机械式的扭过头,回头看向还坐在餐桌旁的颜白安。 颜白安:???我还在这呢!!! 但输人不输阵,她的表情管理还是到位的。 “咳,”颜白安清了清嗓子,若无其事的走到司诺身边坐下。虽然说她这“透明感”强了点,但牧教授这男友力还是值得肯定的。 之前她一度怀疑牧熙远太冷淡,现在才发现有些人闷骚得很。 不过,菜的味道还不错,不知道是以前就会,还是临时学的,可以给他加个两分吧,以后还能过来蹭饭,赞! “我可以看看案子吗?”颜白安压低声音开口。 虽然她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经过,但都是从司诺嘴里听个大概,其实还是想看到些真实的材料。这当然不是信不过司诺,而是她既然说了想知道,就不是只当个知情者,而是要真的帮上忙才行。 “好,”司诺觉得这是个不错的主意,说不定白安能提供一个新的视角呢。 于是,牧熙远过来,将笔记本给她们打开,放在茶几上。两个女孩子就挤在屏幕前,开始回顾这次案件信息。 “我们现在大概就卡在这里了,”司诺指了指笔记本上的名单,“原本以为能找到一个强烈犯罪动机的受害者,但” 颜白安托着下巴,左右去看笔记本上的名单信息。 其实排除掉两个身在港城和国外的“小团队成员”以后,两个名单加起来也就剩下三个人,信息并不算多。 过一会儿,牧熙远也收拾好厨房,回到了客厅,坐在了司诺身边。 “诶?”颜白安手指一动,“这个班春雨,工作的地方是香仪美容院,那老板不就是倪双的母亲?” 司诺怔了一下,立即将笔记本拿过来,翻出倪双母亲的信息。这一点她当初曾简单扫到过,但却没记住。 “还真的是,”她指了指屏幕,念出来,“香仪美容集团大股东,集团管理着包括南城在内的三十六家美容院。” “好奇怪,”司诺呢喃。 班春雨不是当年被倪双霸凌过的受害者吗?她似乎还差点毁了容,但现在却在倪双母亲手下工作,还是分院的副院长。 这是巧合? 颜白安:“十有八九有问题,这班春雨才多大啊,二十六七岁,也就是大学硕士毕业两三年,本来应该是基层员工的,结果成了管理层。” “可以验证,”牧熙远将笔记本接过来,手指翻飞,一下子找到了香仪美容集团高管的名单。 “王江雪,东路分院院长,42岁。连红,东路分院副院长,37岁” 司诺没有念完,但是答案大家都明白了。 牧熙远继续查,再将屏幕转过来给她们,“班春雨的高中是在晋禾一高,和倪双是一个学校,大学也都在江津。” 司诺后知后觉的想起一件事,“之前,我们之所以将目光放在晋禾三中,是因为倪双和曹野云都是在这里上的初中,但高中并不是同一所。” “但是,其实晋禾一高和二高就在隔壁,走路五分钟就到了。” “所以,会不会其实她们在高中时还是一个小团伙?甚至于这个班春雨也是在高中和倪双关系好了起来?” 牧熙远也认同她的猜测,“看来,还是得再去一趟晋禾。警方已经拿到名单了,应该这两天就会去找这三个人。不过,麻烦的是,他们不见得会把调查过程全按时录入系统。” 颜白安也听明白了,“所以说,其实你们需要警察那边的信息。” 司诺偏头看她,有些不太好的预感,“你该不会是想?” “对啊,”颜白安眼睛一亮,“这个任务就交给我吧。正好那齐警官长得还挺帅,我去接近一下,看看能不能套出一些消息。” 司诺面露难色,“但是他们愿意告诉你吗?”毕竟白安和这个案子没有直接的牵扯,警方恐怕会比较谨慎。 “我来想办法吧,”颜白安觉得这件事不难,“而且现在事情经过我也知道了,我确实是诚心想帮忙,他们总不至于半点信息也不透露。” 司诺还想说什么,但牧熙远却先一步开口了。 “我倒觉得,这是个不错的主意。如果我们能同步的知道警方那边的进度,那会给我们更多调查的指引。” 司诺虽然有些不放心白安,但是看到他们两个人都认同这个方法,也还是点了点头。至少白安确实“清白”,接近警方最多就是无功而返,不会有什么危险。 “那就这么说定了!”颜白安这个时候才有了点真实感。 这下她总算挤进司诺和牧熙远的调查小分队了,而且担当了一份连牧熙远也做不到的职责,不错! 一番讨论之后,三人小队总算将接下来的计划基本敲定。 “咳,”颜白安轻轻推了推司诺,“今天时间也不早了,要不然我留下来陪你睡呗,免得你一个人。” 司诺愣了一下,下意识的就看向了牧熙远,但随即又心虚的将视线收回来。 其实,如果有白安陪她睡也挺好的,免得她晚上睡不踏实。但如果白安陪她,肯定不能再睡牧熙远家里,那就只能是回对面屋里。 “不行,”牧熙远淡淡开口,“对面的床和柜子都扔了,明天才会送新的过来,所以暂时没法休息。” 司诺微微瞪大双眼,“你,把它们都处理掉了?” “嗯,给你换新的。” 司诺咬唇,心里一暖。她确实是不想再看到那床和柜子了,原本也是打算明后两天找机会卖掉或者扔掉的,现在他帮她全搞定了。 颜白安暗暗叹了口气。 好吧,总算明白了为什么过来的时候对面还在大扫除,原来是这么回事。 不过牧教授这贴心确实是叫人不得不服。 看来,赖着蹭床+当电灯泡的计划是行不通了,只能看着小白兔睡在大灰狼的家里。 算了算了,暂且相信这牧教授的定力吧,毕竟某人还是伤员。 “好了,那我回学校了,”颜白安起身告辞。 “这么晚了,你” 司诺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颜白安一把握住手,“打住,我开车来的,就我爸妈那辆,回去也方便,你就安心在家待着吧。” “好,”司诺也没起身,挥挥小手目送她出去。 等房门一关,牧熙远缓步走过来,收拾掉桌面上的水杯,动作熟练、慢条斯理。 屋里重新恢复只有两个人的安静,气氛似乎一下子就变得不同了。 司诺看着他的俊颜,想起白天被打断的对话,还有白安的“建议”。 所以,她要答应吗? 其实,是想答应的。 但是这人的话也太霸道了,而且他都没说“喜欢”,她当初可是说了的,这人连抄作业都不会。 “抱你去睡?”牧熙远走过来,微微倾身。 司诺还没开口,又一次被人打横抱起,下意识的就搂住了他的脖子,那熟悉又好闻的味道立即包裹住她。 “其,其实我可以自己走的,膝盖只是磕了下,”又不是断腿…… 牧熙远:“我知道。” 他抬腿将门轻轻踢开,将司诺放在床上。但司诺没及时松手,结果就像是故意把人拉到了她身前,连彼此的呼吸都交融起来。 双目对视两秒,房间里的温度仿佛也跟着上升了一些。 牧熙远眼中浮起星星点点的笑意,“嗯?” 司诺耳朵一热,意识到了错误,果断松开手,做乖巧状。 牧熙远的唇角微微翘了翘,看她一脸“谁也看不见我”的神情,也不再逗弄她,将被子拉起来,“明天在家休息。” “诶——”司诺皱眉,“不是说去晋禾的吗?” 牧熙远的视线在她脸上扫过,“先休息一天,不着急。” 司诺咬唇,试图抗议,“其实即使是让我在家躺着,我也不知道做什么,倒不如找点事情做,转移注意力。” 她心里还是有些不安。今天李乐贤说的话,在她脑海挥之不去。她不清楚他从什么时候开始跟踪她,又知道多少“第二人格”的事情。 如果他真的是四月一日跟踪过她,那他的证词很有可能会将她变成犯罪嫌疑人。所以,留给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她必须尽快查到真相。 牧熙远理解她的心情,也没再坚持,“好,那明天你睡到自然醒,我们吃了早午饭后再出发,今天先别想那么多。” 司诺听言,松了一口气。 其实缓解焦虑的办法就只有一个,那就是行动。等她动起来,就莫名觉得踏实,知道自己越来越接近真相,也离找回生活不远了。 牧熙远正要起身往外走。 “等等。”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还往被子里钻了钻,“我看沙发还是挺窄的,睡着可能不太舒服,床好一些。而且,我也不能总占着你的床。” 牧熙远闻言眉眼弯弯,又坐到床边,低头靠近她,“嗯,所以呢?” 司诺看着这人装模作样,就不干了,刻意板着脸,“没有所以,你可以关灯出去了。我要睡了。白白——” 牧熙远又是气又是好笑,想伸手掐她的小脸,但看到她脸上的伤,心疼又遗憾收回手,“话就说一半?” 司诺装死ing。 牧熙远走到一旁,打开台灯,将顶灯关掉。拿了本书过来,坐在她床头的另一侧,“我就在这里,你睡吧。” 司诺暗道,这人的“定力”怎么这么好?她话都说了一半了,也不知道顺着台阶下来,非得说那么直白吗? 不,我才不说。 她闭上眼,开始数羊,一、二、三 嗯?数到哪里了?要从头开始吗?他还在床上吗? 他不过来睡,是不是因为他对她还没那么喜欢? 因为感情还不深,所以很容易克制? 今天他那不合格的表白,就这么结束了?他还会再说一次吗?他该不会以为自己被拒绝了,打算先这么算了? 司诺翻来滚去的,睡不踏实。 牧熙远淡淡叹口气,“还有什么想说的?” 司诺掀开一只眼,看了看在昏暗灯光下穿着蓝色衬衫、格外“道貌岸然”的某人,“你今天在客厅说的那个” 牧熙远秒懂,但面上一片困惑,“嗯?我说了什么?” 司诺不想理他了,心知肚明的事还在这装。 牧熙远见她似乎真有点恼了,将书一收,放到一旁,侧身面向她,轻声呢喃,“不是说,男人轻易得到了就不会珍惜吗?” 司诺大眼眨巴,心虚一秒,“你听到了我和白安的对话?” “嗯,”他还以为那话就是故意说给他听的,抬手轻轻抚过她的发丝。 司诺打量了一下他的神情,确认他并没有不高兴,“那,你会这样吗?” 牧熙远没回答她的话,“我会不会,你可以慢慢考察,我会等。” 司诺咬唇,一股甜滋滋的味道从心底漫了上来,差点装不住。 “可以睡了?”牧熙远帮她理了理凌乱的头发,将被子拉了拉。 “嗯,”司诺闭上眼,“我睡了,”然后又开始数羊。 但刚数了三只,她又开始想起两人同床共枕的事情,又睁开眼。结果还没开口,就听到了他轻轻的叹气声。 一个又轻又暖的吻落在了她的唇瓣上。 “睡吧。” 这下,司诺是真的安分了。 嘤,第一个吻。 如果不是人还在自己旁边,她会想碰一碰自己的嘴唇看看。想知道刚才是不是幻觉,但他还在,这动作太傻了。 不知道今晚做梦会不会梦到他,如果会的话,那她也还给他一个吻吧。 司诺的呼吸渐渐平缓下去,也不知道是梦到了什么,嘴角轻轻的翘了起来,握着小被子的手紧了紧。 * 第二天,南城下了很大的雨,街道上的积水都没过脚背了。来来往往的行人无不是紧握着伞,小心翼翼的淌水。 颜白安也觉得天公不作美,但任务还是要做的。她白天先去中心医院看了下外公,傍晚才买了点奶茶点心来到警察局。 一开始给高漠打电话,他是左右推拒。她只好软磨硬泡,甚至暗示了下自己对齐修诚的兴趣,他才同意。 她将车缓缓停到院子里,掏出手机给高漠发了条短信。 此时的警察局里,齐修诚和高漠正将一位戴着眼镜、西装笔挺的清瘦男人送出会客室。 “今天谢谢杨先生配合我们的调查,如果有进一步案情进展,我们也会通知你的。您近期注意安全,如果有任何问题,请随时联系我们。” 杨晓点点头,脸色有些凝重,“好,谢谢你们。” 等将人送进电梯,高漠端着微笑的脸才略微垮了下来,“没什么进展啊。” 杨晓是名单里最有可能成为凶手目标的人,也是倪双曾经的小团伙的核心成员。但照刚才这哥们所说,他和倪双自高中以后就分道扬镳,再无交集。 而且,他后来也清醒了,觉得初中时候做的事情太出格,所以刻意选了外地的大学,与那段不堪的过去划清界限。 齐修诚抬了抬下巴,“还有一个呢,先去见见。” 高漠也想起来还有另一个男人在隔壁会客室,掏出资料来看,“赵霄,辅导机构数学老师。据说当年极有数学天赋,却在一场重要比赛中失之交臂,受了不小的打击。” 两个人推门进来,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斯斯文文、体格偏瘦的年轻男人。 “赵先生,”齐修诚上前与他握手,“非常感谢你愿意配合我们警方的工作。我们这次请你来,是有一些问题想要询问。” 赵霄微微松了口气,点头,“嗯,你们问吧。” 高漠取出笔记本,“首先请教一下,倪双和曹野云,这两位您认识吗?” 赵霄沉默了一瞬,“认识,她们是我初中同学,但是自初中毕业以后,联系就不多了。”他顿了顿,“请问,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高漠捏了下笔,其实他目前对赵霄的怀疑并不多。他如今工作稳定、身体健康,在辅导机构网上的教学评价也很好,不像是什么怀恨在心的。 “我们可以请问你一下,四月一日晚上和四月四日晚上,你分别在哪里吗?” 赵霄像是意识到什么,“你们,怀疑我?” 他抿着唇掏出手机来看,翻了翻日程表,“四月一日晚上我有课,是线上的,你们可以查。” “四月四日晚上,是我们公司的团建聚餐,”他直接翻出了相册,“这是照片,我一直都在,喝酒喝到了晚上十一点才回家,同事都可以作证。” 高漠看着他明显阴沉下来的表情,抬手示意,“赵先生别误会,询问这些问题是我们的例行工作,并不代表对你有任何指控。” 赵霄面色稍霁,“她们,是出什么事了吗?” 高漠点头,“是的,两位都已经遇害。” 赵霄双眼瞪大,有些不可置信,沉默了数秒又长长吐出一口气,“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高漠对他的反应倒是有些意外,“据我们了解,当年你在初中的时候被校园霸凌过,甚至错失了一些重要机会,是吗?” 赵霄:“算是吧,不过,”他略微苦笑,“我走到今天,也不完全是当年丢了张准考证的事情。毕竟一次比赛,不至于毁了我。” “严格来说,让我一蹶不振的应该是我的失恋吧。” 高漠了然,看来赵霄和两位死者的过节并没有那么严重。 齐修诚从怀里掏出两张照片,往他面前推了推,正是杨晓和班春雨,“请问这两位,你认识吗?” 赵霄在看到班春雨的照片的一刻,愣住了。 他将照片拿过来,看着那面容精致、打扮得成熟妖艳的女子,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班春雨,她是我当年喜欢的人。” 高漠一愣,没想到还有这层关系,“所以你刚才所说的失恋,就是指?” “对。” 高漠:“那她当年也受到了校园霸凌吗?我们了解到,她似乎脸部曾受过伤,是否和倪双有关?” 赵霄猛地一抬头,表情有些错愕,“你们以为,她是被倪双欺负,脸是被倪双差点毁了的?不,不,你们搞错了。” “当年倪双和人打群架,差点被人砸了脑袋,是班春雨救了她。所以班春雨后来整容住院的钱,都是倪家出的。” 高漠和齐修诚对视一眼,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 第 27 章 晋禾镇, 天祥饭店。 牧熙远正拿着个酒瓶给一位略有些秃头的中年男人倒酒。 司诺就乖顺的坐在旁边,悄悄给牧熙远的碗里夹菜。 上次来晋禾,两人找的是司诺的班主任, 所以带点水果去学校拜访就行了。但这次,他们要找的是倪双当年的班主任庞和志, 所以托司诺母亲的关系, 将人约到了饭店里。 为了说话方便, 他们特意找了个小包厢, 还带了些名贵的酒。 “哎哎,不用这么客气,”庞和志朝牧熙远摆手, 越看这位气质出众的年轻人就越满意, “你们开车来,又不能陪我喝, 我就意思意思就行了,不用总给我倒。” “应该的, ”牧熙远倒完酒,坐了下来,看到碗里满满当当的菜,眼中忍不住闪过一丝笑意, 但还是将心思放在了正事上。 “对了,您刚才说到, 倪双和班春雨。” “哦对, ”庞和志满脸通红,反应也慢了半拍, 显然已经有些醉了, “哎, 我们当年的学生,很多都玩的很开。” “尤其是家里有钱的那几个,在学校里都是横着走,这些我们老师都知道。只要闹得别太过分,我们也不想去插手。” “后来,就发生了那件事,”庞和志蹙着眉,“她俩自那以后就收敛了,也不敢随意欺负学生了。但是,都太晚啦。” 司诺听言,微微变了脸色。 初中时,倪双曾经逼得符语冰退学,也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以至于倪双受到了冲击? 牧熙远:“您刚才说的,那件事是?” “我们班上有个学生,叫宋韶敏。”他似乎是回忆起什么,有些感叹,“学习成绩很好,是班里的头几名,就是家庭条件比较差,经常下课和周末都去打工。” “后来啊,倪双几个人发现她在西边那片的一个娱乐会所上夜班。” 庞和志端着酒杯一饮而尽,摆摆手,“其实只是保洁,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工作,但是学校里还是传开了。” 他有意说的简单,但司诺还是听得心惊肉跳。 凭倪双那几个人的个性,如果在夜总会看到了班上同学,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羞辱人的事情,光是口头上的,还是说留了什么所谓“证据”? 对于那个年纪的孩子,学校几乎就是她们一半的世界,这样的一盆脏水泼在那女孩身上,会逼得她无法在学校里待不下去。 庞和志的话也印证了司诺的想法,“各个班的老师都让学生不许瞎传,但你们想想也知道,起不了什么作用。” “直到有一天,韶敏缺课没来。” “我打她电话也联系不上,两天后报了警,才知道她在自己的出租屋里头自杀了。” 庞和志神情灰败,“闹出这么大的事情,警察还是找到学校了,也找了倪双她们,但最后都不了了之了。” 司诺有些压抑不住心头的怒气,“为什么不了了之?这也是一条人命啊,警察不该管到底吗?” 庞和志看了她一眼,低头叹了口气,“韶敏那孩子,父母过世得早,只有一个哥哥在外地打工,寄钱回来供她念书。” “但是,就在她自杀的前两天,她哥哥车祸过世了。或许,这才是压死她的最后一根稻草吧。” 这种事,如果不是家人花费数年的精力去与那些有钱人家对抗,哪里会有什么公道?可偏偏那孩子还是个孤儿。 在她死后,学生们很是唏嘘,也有不少人愧疚伤心,学校里甚至还举办了一个小的祭奠活动。但等过了一个寒假回来,新学年开始,大家也都不自觉的将这件事给淡忘了。 毕竟,那太过沉重。 牧熙远伸出手,在桌子底下握住了她柔软的小手,轻轻晃了晃。 司诺对上他关切的眼神,也闭了闭眼,尝试着平复自己的心情。 牧熙远:“老师,您可知道,当年学校里有谁和宋韶敏走的近吗?” 现在一切过去的线索都说明,宋韶敏恐怕就是凶手的“杀人动机”。而他们只需要找到这个人,案件就接近尾声了。 庞和志摇头,“说实话,这些事情恐怕学生们知道得比我这个老师清楚。在我看来,那孩子总是独来独往,没什么朋友,不然也不会” “不过,”他按着自己晕乎乎的头,看着他们两个般配的年轻人,“你们问这些事情做什么?是想写什么故事吗?” “这可不好办啊,倪双那孩子家里很有钱,父亲听说还和上头有些关系,你们还是要注意着点” 司诺也知道,今天大概只能从这位庞老师这里知道这些信息了,于是就找了个借口起身,悄悄推门走了出去。 她来到一处安静的地方,将调查到的基本信息给颜白安发了过去。 而此时看到消息的颜白安,还坐在警察局的前台旁边的座位上。 不知道高漠那边在忙什么,一直没有来接她。 她起身走到前台,正准备再问问,就看到高漠和一个斯斯文文的年轻男人肩并肩走了出来。 颜白安第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是她昨晚在牧教授的笔记本电脑上看到过的,是名单上的一个,好像叫赵霄? “今天就多谢赵先生跑一趟了。” “客气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等赵霄出了门,高漠才走过来,接过她手中的大小袋子,“哎,白安妹子,真不好意思,一点事情耽搁了,我现在带你进去啊。” 颜白安扫了扫门口,看似不经意的问起,“刚才那个是谁啊?” 高漠本来是不该透露案件信息的,但是颜白安的个性他挺喜欢的,再加上他对司诺那事还是有些愧疚,便也不瞒着了。 “那是赵霄,倪双当年的初中同学。” “哦哦,”颜白安点点头,压低声音凑近他,“那现在案子有进展了吗?” 高漠眼睛发亮,“还真有,刚才赵霄给我们提供了一个重要线索,我们现在正在查呢,所以可能也不太顾得上你。” 颜白安也知道不方便再直接问下去,只好安静的跟着他来到里屋。 齐修诚正站在一个女警员身后,见他们走过来,只是朝着颜白安微微颔首,视线再度回到了女警员的电脑桌面上。 高漠将奶茶点心放到一旁,招呼着大家,“哎,这是我朋友白安,今天过来看看我,带了些零食饮料什么的,大家随便拿啊。” 接着,他凑近了齐修诚,“怎么样?” 齐修诚摇头,“还是不接电话,已经连续打了五六个了。现在吴清正在查她的位置,再等等看。” 颜白安的视线扫过桌面,看到了“班春雨”三个字,心里有了数。看来警方也发现了,这班春雨和倪双其实关系很好。 这也说明,班春雨可能会有危险。 “别急,”高漠拍了拍他的肩膀,从旁边拿了杯奶茶递给他,“临时不接电话很正常,说不定是在忙。” 齐修诚接过奶茶,却并没有什么心思,将茶放到了一边。 “查到了,”吴清手上动作一停,“班春雨的定位显示她现在人在明月路的美容院里,可能还在工作。” 高漠低头看了看时间,皱眉,“这美容院的营业时间到几点?” 吴清打开网页,“晚上六点。” “怎么样?”高漠看向齐修诚,“你是打算再等一等,还是我们过去看看?”他知道老齐心思重,估计不会放心在这干坐着。 “过去吧,”齐修诚随手就拿起外套。 “那个,”吴清弱弱举手,“今天雨特别大,局里那两辆车又送修了,所以现在可能没车。” 高漠一拍脑袋,“对,忘了这茬了。”他偏头扫了扫外边的瓢泼大雨,迟疑的开口,“那要不还是先等等?估计这会也不好打车。” 齐修诚有些烦躁的捏了捏眉心,他的直觉告诉他,应该现在立刻就过去。 “不如,我送两位警官过去吧?”颜白安站了出来,“我刚好是开车过来的,反正我也没其他事。” 高漠眼神一亮,看向齐修诚,“怎么样?老齐,走吗?” 齐修诚这是第一次认认真真将视线落在颜白安身上,“那就多谢白安小姐,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哎,别这么客气,”颜白安领着他们往外走,“你们是司诺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了。” “我家里开武术馆的,从小就对警察特别有好感,所以才想和你们多来往来往,你们别觉得我麻烦就好。” 高漠还挺喜欢颜白安坦诚的性格,笑着走在她身侧,“说得对,我们算朋友了。你别看我们警察风光啊,其实就很苦逼的,也没什么朋友” 等来到车前,齐修诚扫了他们两人一眼,果断的坐上了后座。 高漠则是主动请缨,“不如我来开车吧,我们两个大男人在,哪里好意思让你一个小女生开车?” 颜白安也不争,“好,那钥匙给你。” 此时的雨依然下的很大,但高漠开车技术不错,并不担心安全问题,只是需要稍微注意车速。 齐修诚自上了车以后,就靠在后座上闭目养神。即使他相貌出众,摆着这样一张臭脸也还是让人升不起好感。 高漠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开始打圆场,“白安,你别多想啊。老齐这个样子,十有八九就是在思考案子,他一动脑子就喜欢这样。” “他平时啊,还是人挺好的,面冷心善。但一遇到案子的时候,就特别严肃,搞得大家都以为他脾气特别臭。” 颜白安忙摆摆手,“没事的,其实我爸以前也这样,认真起来就严肃,我还觉得齐警官这样也挺亲切的。” 高漠见她还挺活泼,也乐意多和她聊。 “老齐可是我们队里的王牌,从前破过两起连环杀人案,当时都是震惊全省的大案啊。老齐在办案的时候,总有一种我们都没有的嗅觉,特敏锐!” 颜白安听了有些咋舌,“连环杀人案?” “对,三年前那桩屠夫案,你应该听说过吧?” 颜白安回想了一下,那会她和司诺都在学校,似乎是从食堂电视上看过相关的新闻,“好像有点印象。” 高漠也不敢多说太多,怕吓着她,“那案子就是老齐一手破的,但他还是太莽了点,和凶手上手肉搏,差点没被一刀送走。” “嘶——”颜白安倒吸一口凉气。 “咳咳——”后座上,齐修诚有些听不下去了。 “那什么,我们说点别的哈,”高漠心里暗笑,老齐这是不好意思了吧? 车里两个人来回聊天,倒是驱散了点原来办案的凝重气氛。明月路的美容院离警察局大概有二十多分钟的车程,再加上今天大雨,他们差不多四十分钟才到。 “我们先进去看看,白安你就先回去吧。”高漠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 颜白安却很想跟上去看看,“高警官,你看现在雨这么大,我要是回去了,你们等会可能也很难打到车,不然我还是在车上等你们好了。” 高漠迟疑了一下,颜白安确实说的有道理,“但是我们留你一个人在车上,这雨又这么大,其实也不安全。” 颜白安立即打蛇随棍上,举起手,“我就跟着你们走到门口,行吗?我也不想一个人坐车里。” 高漠有些为难,下意识就想去征询齐修诚的意见,但他直接推门就下了车,似乎没打算管他俩。 “哎哎,好,那你先跟着吧。” 三人打着伞来到美容院门口,但情况和他们想的有些不同。此时接近八点,美容院已经灯火全灭,看上去不像是有人在里面。 “喂,”齐修诚拨出个电话,“吴清,你帮我查一下班春雨现在的手机位置。” 片刻以后,他挂断电话,看向高漠,“手机位置还在这里,但不接电话。” 高漠:“会不会是把手机忘在公司了?可能人已经回家了呢。我现在让吴清联系班春雨住处的物业看看。” 齐修诚:“还有,让吴清也联系一下这美容院的物业公司,看看能不能派人过来给我们开个门。” 又是大半个小时过去呓桦,雨丝毫不见转小。美容院的物业保安终于拿着钥匙姗姗来迟。 “哎,是齐警官吗?” 齐修诚抬了抬下巴,“麻烦给我们开一下门。” 保安赶紧拿出钥匙,“好好,我这就开门。这美容院下班都比较准时,我们一般六点半过来巡一遍,七点准时锁门,这会里边应该是空的。” 大门一开,齐修诚就开始拨出班春雨的电话。 他们看了看楼下导航,找到了副院长办公室,上了三楼,果然还没走近,就听到了手机铃声在响。 “麻烦开一下副院长办公室的门。” 颜白安心跳的有些快,总觉得现在的氛围有些不太对。她想靠近一点,站到副院长办公室门口,却被齐修诚伸手拦住。 “抱歉,白安。你可能得先站在这边等一下,不要靠近。” 高漠也回过神来,拉了拉颜白安的手臂,“对对,你就在这边等我们一下,我们就过去看一眼,没问题的话,一会就走了。” 门锁一转,保安将门推开。 他伸手就往左摸了摸灯的开关,“这班小姐也不是天天来,我估计今天就是把手机”他话还没说完,原本拿在手上的钥匙串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他猛地退后一步,差点撞上高漠,手指着地面颤抖,“班,班小姐!” 齐修诚微微拧眉,这不良的预感竟然应验了,他大步跨了进去,挡住门外的视线,隔着衣袖去探班春雨的脉搏,“立即联系局里派人过来。” 高漠一把拉住颜白安想往走的步子,“哎哎,白安,这可不能看。”他握着颜白安的手腕,“现在事情有些严重了。” 颜白安的神情也严肃了起来,虽然没看到画面,但从保安的反应也知道,班春雨恐怕已经遇害了。 早在一两个小时前,班春雨就没有接听电话了,恐怕那时就 高漠有些歉意的开口,“白安你先回家吧,我们今晚恐怕一时半会不能走了。差点让你看到那种画面,是我做的不周到。” 颜白安:“高警官,现在雨这么大,我独自一人开车回去,恐怕也不太安全。就让我现在这里留一会,我不去那边,可以吗?” 高漠想了想,也知道她恐怕还是受惊了,“好,那就等警局增援过来,我再派人送你回去,你先在这里休息一下。” 颜白安松了口气,趁他去副院长办公室,又翻出手机,飞快的给司诺发了条消息,将现在的情况告知。 只是,五分钟过去,依然没有收到任何回音。 …… 晋禾的雨也下得很大。 司诺脸上的伤还没完全好,虽然化妆遮掩了一下,但如果回家里睡恐怕会被父母察觉,所以还是决定和牧熙远赶回南城。 但刚离开晋禾没多久,他们就有些迷路了。 “没信号,”司诺举了举自己的手机,又举了举牧熙远的手机,结果都是一样的,“可能是大雨的影响?” 牧熙远暂时将车停在路边,拿起导航软件查看。地图上,他们明明就在分岔路口前面,但抬起头来,眼前却没有分岔路。 “可能是磁场扰动,导致定位不准,”牧熙远看向司诺,“你还记得来往南城和晋禾的路吗?” 司诺犹豫了一下,她以为她是知道的,但或许是因为路被修过,或许是因为雨太大看不清楚,她总觉得眼前的路不是很熟悉。 “要不,我们先顺着这边往下走?” “好,”牧熙远将车驶离原地,视线扫过后视镜,警惕心慢慢提了起来。 不太对劲,就算是下雨,路上的车也不该这么少。 现在看上去,整条路只有他们这一辆车,像是误入了什么荒无人烟的山区。 等车渐渐往下开,他发现路面逐渐变窄,仿佛是真的误入了山间小路,两旁的山林逐渐变得茂密起来。 风雨飘摇,雨滴打在树叶和玻璃窗上,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未知的压力。 “前面好像有灯。”司诺微微松了口气,指了指,“既然有灯,应该就有人住,我们可以过去问问路,或者避避雨也可以。” 现在夜色正浓,乌云密布,整片天空灰黑相间,几乎看不到什么星光和月色。只有顽强的车头灯从车前射出去,照亮一小片路。 等车开到灯下,他们才发现,这里是一处小木屋。 木屋只有一层,看上去也只有三四个房间那么大,此时廊下点着一盏白色的灯,屋里明明暗暗,似乎有火光在闪。 “我先下车看看吧,”牧熙远拿起伞就要推门出去。 司诺下意识的就握住了他的手指,“小心一点。” 虽然他们两个人都没有说出来,但彼此都察觉到了,这??从没见过的小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小木屋,怎么都透着一点诡异。 “好,”牧熙远关上车门,小心走到廊下,先从窗户里观察了一下室内,才走到木屋门前,敲了敲门。 “您好——” 他话才刚落音,木门就缓缓的打开了。 “我们想问个路,在这里避避雨,”他往里屋看了看,试探性的踏出一步,去发现这木屋只有一个厅,摆放着沙发、地毯、餐桌,而壁炉里正烧着木头,发出轻轻的噼啪声音,一室温暖。 牧熙远回头看了看越发下大的雨,还是决定先在这里落个脚,走下台阶打开车门,护着司诺出来,“我们先进去看看吧。” “好,”司诺从车里钻出来,躲在伞下,来到木屋前。 屋里的情形和她想的有些不同,这里装潢温馨、地毯也是可爱的花朵图案,暖洋洋的火光驱散了他们从雨中走来的寒意。 “看上去这里没有人,我们先休息一下吧,等雨小一点就出发。”牧熙远将伞放在一边,检查了下沙发,确认没有问题后才向她点头。 司诺走到沙发边坐下,勾了勾唇。 他好像总是这么波澜不惊。哪怕遇到眼下这种情形,也半点没有慌乱,是为了照顾她的情绪,还是自信可以掌控局面? 如果不是因为还有个案子挂在心头,这样雨夜落难+独处小木屋的剧情走向,她可能还会觉得有些小浪漫。 “冷不冷,”牧熙远走到她身边坐下,摸了摸她的指尖。 “还好,”司诺碰了碰他温热的手心,心跳有些加快。 他抬头看了看窗外的雨,又低头看了看时间,“现在快晚上十一点了,等回到南城恐怕就十二点多了,如果困了,可以先小睡一会。” 司诺摇了摇头,没什么睡意。 刚才从庞老师那了解到的往事,让她心情有些不佳。哪怕案件已经有了进展,她心头也是一片唏嘘。 牧熙远翻出手机,“我来研究一下地图,看看能不能确定下我们的位置。” 司诺看了看手机狭窄的屏幕,低头看向沙发前的深木色茶几,那里摆放着一个笔记本,“不知道这本子能不能借用一下?” 牧熙远俯身,将桌面上那红色丝绒的笔记本取过来,翻开第一页。 “嗯?是本台历?”司诺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精致的日历本,上面每一页是一个月份,划分成日历图,写着漂亮的阿拉伯数字。 “台历?”牧熙远心生疑惑,偏头看她,“为什么说是台历?” 司诺怔了一下,有些不明白,手指落在纸上,“这一格格的,写着1到30的数字,还有星期几,不就是日历吗?” 牧熙远沉默了一瞬,随即拿起笔记本,试图从司诺的视角去看,又凑近火光变变幻这角度。片刻以后,他终于确定。 “诺诺,我看到的,是一片空白。” 作者有话说: 前方高能,请小天使们别在评论区剧透鸭~ 另外,预收《作精糊咖救下皇太子后》和《与男神被困循环怎么办》求收藏鸭(眼巴巴ing)~ 第 28 章 司诺瞳孔一缩, 和他对视了两秒,这才确认他不是在开玩笑。她拿过日历本,翻了一页, “你看,这里是2000年3月, 1号是周一。” 牧熙远温热的掌心贴着她的手背, “诺诺, 别慌。” 司诺深吸了一口气, 环视着这仿佛西方童话里一样的温馨小屋,又看了看窗外幽黑的树林,“我真的不是在做梦吗?” 牧熙远握着她的手, 贴在自己胸口, “摸到了吗?我的心跳。” 司诺一怔。 他的心跳强劲有力,隔着衣服还能感受到他温暖的胸膛。他的眉眼疏淡, 眼神却灼热,带着点让她心率失速的碎光。 这场雨、这条小路、这个木屋, 都像是一个幻境。但眼前的他不是,他的呼吸、心跳、皮肤的触感都无比真实。 “这日历本?”怎么这么“神奇”? 牧熙远捧过日历本,翻了翻,但他看到的是一页又一页的空白, “诺诺,你再翻翻看, 能不能找到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 司诺舒了一口气, 再次将那日历本捧在手心,“第一页, 是2000年2月, ”她蹙了蹙眉, 有些疑问,“怎么不是1月?” 她又接着翻,“最后一页是2100年12月。” “等等,”她回到第一页,发现左侧空白页的左下角写着几行金色的字体,字体之中暗含着某种繁杂而典雅的暗纹,添了两分神圣的气息。 司诺指了指,“你能看到这里的字吗?” 牧熙远的手覆在她的手上,轻轻摇了摇头,“还是不能。” 司诺心跳加速,深吸一口气,缓缓念了出来。 “规则一:同一天只能去往一次,时间点不可选择。” 牧熙远眸色陡然一深,握着司诺的手略紧了紧。 司诺听见自己的呼吸声逐渐急促起来,但还是决定一鼓作气。 “规则二:每次旅行时限为三个小时。” “规则三:旅行状态无法叠加。” 司诺突然意识到什么,手指僵在空中,心脏像是被狠狠攥住。她觉得自己像是摸到了自己世界的边缘,只要手指轻轻一碰,就能去往更深更远的世界。 可,她却不知道那个世界里有什么。 “牧熙远”司诺将日历本盖上,转身抱住了他。 察觉到她心绪不稳,牧熙远伸手,环住了她的肩膀,“嗯,我在。”所以,不用害怕。 司诺感知着他身上的味道和体温,重新找回了一点真实的感觉。她张了张口,想将自己的猜测说出来,但那,似乎有点太过离奇。 牧熙远却明白她的意思,主动开口。 “你是在想,这上面的旅行,指的是,时空旅行?” 司诺抱着他腰的手紧了紧,吞了吞口水,“真的有可能吗?我不是在做梦吧?” 牧熙远没回答,反倒是反问了她一个问题,“诺诺,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司诺一怔,眨眨眼,“2000年2月14日。” 牧熙远勾了勾唇,“原来还是在情人节?” “嗯,”司诺有些不自然的垂下头,听着他这么缱绻的语气说“情人”两个字,总觉得耳朵发烫。 “所以,”他正了正色,“这日历是从你出生的那天开始吗?” 司诺动作一顿,转身将日历本又拿了过来,捧在手心,翻开第一页,仔细看了看才发现,第一页中,2月1日-13日的字迹有些淡,像是灰色,只有从14日这天开始是黑色,往后的每一天也都是黑色。 所以,这日历本,真的是给她的? 她露出一丝似苦似甜的笑。 每次三个小时! “她”每次出现也是这么久。 所以,她从来就没有精神病,也不存在第二人格,只是她自己回到了过去的身体里,暂时替代了那时的意识,对吗? 虽然,现在她还没回去过。 明明这个猜测特别离谱,像是科幻电影一样,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心底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坚定的告诉她,要相信自己的直觉。 就好像是她一直捧着一把怪异的锁,从来找不到开锁的方法,而今天突然捡到了一把和这把锁完全匹配的钥匙。 咔哒一声,什么东西打开了。 这些年,因为“精神病”的标签,她的人生都彻底改变了。结果到头来,这件事是她自己造成的?这算是命运的玩笑吗? 司诺觉得自己异常清醒却又异常混乱,心情几乎难以用语言描述。 此时,窗外的雨渐渐的小了下来,乌云也散开了些。原本幽暗阴森的树林,此时因着月光慢慢透下来,柔和恬静了起来。 “诺诺,”牧熙远看了看手机,“我们是时候该走了。” 司诺看了看日历本,又看了看这梦幻如童话一般的木屋。如果她将日历本就此丢在这,会发生什么呢? 不过,她是不会丢的。既然是上天送给她的东西,那她就好好收下来。 如今的她也很好奇,回到过去之后,会发现什么。那是她生命里的一些空白碎片,她想要找回来。 “嗯,”司诺将日历本抱在怀里,“我们走吧。” 牧熙远撑着伞,先将她送到副驾驶,然后再回到驾驶位上,帮她系好安全带,浅浅笑道,“我们回家?” “嗯,我们回家。”司诺偏头看了看牧熙远,弯了弯唇角。 或许,和他一起经历这一切,来到这木屋,本身也是她命中注定吧。 她不知道前路有什么,但她第一次这样接近答案! 等车沿着小路慢慢退出去,道路越来越宽,直到回到了原来的公路上。牧熙远尝试着将车换个方向开了一段,结果在一个拐角处,猝不及防的就来到了一处岔路口。 他掏出手机,翻开地图,果然指南针又恢复了正常。 “我们,这是回来了?”司诺看着这熟悉的岔路口,想起这是她从前回家走过的路,明白了什么。 “嗯,”牧熙远伸出手,牵住了她,“我们现在是真的可以回家了。” 司诺回头,想从视线中再寻找到刚才那处木屋,但夜色幽深、丛林密布,他们又离开了好一段距离,根本看不到刚才木屋的亮光。 而且,她隐约有一种预感,即使是他们现在折回去,恐怕也是找不到它了。 但她的怀里,那本红色日历本好好的躺着,丝绒的触感真实又舒适。 那并不是一场梦。 “好,”司诺回头,不再想刚才,“我们快回家吧,现在时间也不早了。” 牧熙远缓缓将车驶出,此时不远处驶过来一辆小轿车和他们擦身而过,喇叭声突然响了起来,路面之上又恢复了热闹。 叮叮—— 司诺手机响了下,她忙打开一看,微微瞪大双眼,偏头看向他,“白安两个多小时前发来的消息,班春雨被害了。” 牧熙远暗暗叹了口气,看来他们还是晚了一步。 司诺面色有些沉重。如今彻底确定她不是凶手了,但似乎也高兴不起来。 “如果困了的话,在车上睡一会吧。” 司诺靠在车窗上,看着雨停之后的晴朗夜色,摇了摇头,“不困,我陪着你开车吧。” 虽然说是陪着,但她心绪不宁。一会上网搜了搜宋韶敏的名字,一会又搜了下红色日历本,都是一无所获。 等回到家,已经过了午夜。 司诺简单洗漱了下,钻进被窝,闭上眼开始数羊,但直到牧熙远回来,却还是没睡着,脑子又乱又累。 牧熙远换上了一套浅灰色的睡衣,添了些居家的亲近感。黑色短发刚刚吹干,还带着些水汽和暖意。 他掀开被子躺在床上,看着司诺颤动的眼睫,轻声开口,“还没睡着?” 司诺在他上床的一刻就睡意全无了,他,他今天决定和她一起睡吗?虽然,她也有点希望他陪着。 她小心睁开眼,偏头看到他撑着头侧卧在旁,神色带着些不同寻常的柔和,“嗯……有点睡不着。” “在想日历本?” 司诺点了点头,也不止是想那日历,还在想过去的记忆和现在案件的进展。她有一种即将揭晓真相的紧张感,却也有莫名的胆怯。 就像是走到了悬崖边,那里有自己一直寻找的东西,但那里也同样是万丈深渊。 “你,不觉得奇怪吗?也不会害怕?”她有些好奇,这样超自然的事情,怎么落在他身上,却可以如此淡然处之。 “不,诺诺,”牧熙远躺了下来,侧身牵起她的手,“我也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受,震惊当然是有的,害怕似乎也有。” “毕竟,对未知的恐惧,是人类的本能。” “但是你看着很淡定,”司诺悄悄的挪了挪,往他那边靠了靠。 “可能我会掩饰?”牧熙远顺势讲她抱进了怀里,下巴轻轻抵在她的额头。 司诺被他抱住,只觉得一片温暖,心跳都平和了下来。耳旁是他胸腔震动的声音,手心是他身上柔软的布料。 “诺诺,我知道你很想试一试。但是我们不能轻举妄动。” 牧熙远这一路显然也思考了许多,“如果你第二人格出现的时间点,实际是你穿越过去。那么每一次回去,你都有危险。” “明天我们一起讨论,制定一个详细的计划,同时了解清楚警方那边的进展,做好充足的准备然后再行动。” “既然日历已经到了你手上,那么任何时候回去都是可以的,不是吗?” 听着他条理清楚的分析和思考,司诺觉得一直漂浮着的自己终于踩到了地面。 突然很庆幸,他在她身边。哪怕是遇到这样离奇的事情,他也会陪着她,他们依然是“团队作战”。 “好。” 牧熙远在她额头落上一吻,“睡吧,先养精蓄锐。” 司诺闭上了眼,抱住他的腰,像是抱着什么大型发热玩偶。本来就奔波了一天,再加上心神疲倦,她的意识很快沉了下去。 牧熙远唇角弯了弯,想起她向他坦白的那一晚。那时,她问他能不能抱抱,他还有些不理解,一个拥抱可以改变什么呢? 但现在他有些懂了。 他轻轻动了动手臂和肩膀,让她睡的姿势更舒坦自然,随后牵住了她的手,放在了自己心口,闭上眼。 月光自窗外洒下来,或许是因为经过了雨水的洗礼,那一片皎白显得宁静而圣洁,一如他们在晋禾的第一晚。 不过,这一觉,司诺终究没有睡得太舒坦。 她心里挂念着事情,似乎还梦到了什么,早早就醒了过来。平时睁开眼看到的都是空荡荡的床榻,听到他键盘敲击的声音或者厨房里烤面包的声音。 但今天,她眼前,却是他近在咫尺的俊颜。 司诺再一次感叹,牧教授这张脸真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好看。她几乎想要伸出手,去摸一摸他挺翘的鼻梁,光洁的下巴,咳,性感的喉结。 “早,”牧熙远轻轻睁开眼,对上她如雨后晴天般的双眸。 “早,”司诺微微动了动,这才尴尬的发现,她睡相不太好,此刻貌似一条腿搭在了他身上,手还按在他心口。 额,以前不知道,她原来还有点流氓体质。 牧熙远见她又开始发呆,微微松了口气,看来不管遇到什么样的事情,她这爱走神爱发呆的毛病倒是没有变,尤其是喜欢看着他发呆。 他微微倾身,靠近她,“可以亲你吗?” 司诺:!!! 她猛地往后退了一点,将自己的腿和手都抽了回来,支支吾吾,“我,没刷牙,没洗脸,”指不定是个什么形象。 牧熙远:“噗。” 他没想到,司诺会这么“郑重其事”。他心血来潮,想着既然有晚安吻,那早安吻也不奇怪,但既然她有顾虑,那他也就不勉强。 “好,那你洗漱,”他坐起身,拿来手机看了看,“九点了,我先起床去做早餐,你还可以再赖会床。” 司诺呆呆愣愣,说好的亲亲呢?就这么没了? 上次表白的时候不是还很霸气吗?连疑问句都没有。而且那次,那个吻也没问她呀,今天怎么这么“矜持”? 虽然心里碎碎念念,但她还是没有多少赖床的心思,把手机摸过来。 看着一连串的未接电话,司诺有些心虚,赶紧把勿扰模式取消,快速洗漱了一番,拨了个电话出去。 “喂?”她有些气弱,“不好意思,今天起晚了。” 颜白安:“呵呵,那昨晚呢?怎么也不回消息。” 司诺沉默,貌似又是一两句解释不清楚。 颜白安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我擦,你不会把牧教授睡了吧?” “没有!”司诺斩钉截铁,“你别老是胡思乱想,我们俩清白着呢。” 颜白安:“是吗?你们没亲过?” 司诺又沉默一瞬,“咳,你这么早打电话给我,应该是有什么正事吧?你说吧,我听着。” 听她提到正事,颜白安也不再开玩笑,将昨天了解到的事情向她一一交代,“昨天他们将名单上的人都找过来谈话了,原本班春雨表示自己暂时没时间,要过两天,谁知道晚上就” “那他们知道了宋韶敏的事情了吗?” 颜白安:“我猜测已经了解了一部分,但是详情可能并不清楚。我当时听齐警官安排大家今天开始去走访当年在晋禾一高就读过的学生。” 司诺点头,微微松了口气,“看来离找到凶手应该不远了。” 颜白安:“对了,你们昨天的走访,有了解到谁还有可能有危险吗?”也许是死亡名单的下一个?随着警方步步逼近真相,对方可能也有所察觉,如果真的要动手,恐怕就在最近。 “没有,”司诺有些遗憾,“我们找的是倪双当年的班主任,他了解到的信息似乎有限。他有提到,当年倪双、曹野云几个人是在夜总会碰到了宋韶敏,我觉得这件事可以查一查。他们应该就是宋韶敏死亡的导火索。” “好,”颜白安应了下来,看来她得想想办法将这点信息也传递给警方。 “你多注意安全,”司诺想到她差点误入案发现场,还是有些后怕。 “那是,我是谁啊,”颜白安拍了拍胸脯,“武术馆的传人,就算是面对这种连环杀手,也没在怕的。” 司诺听她吹牛,也是隐隐头疼,“总之,你要小心,千万别自己私下调查,或者去找下一个可能有危险的人,知道吗?” 颜白安赶紧应了句,“明白,我这是课间溜出来的,我先回去了啊。你有事再给我电话。” 等早餐结束,牧熙远和司诺便开始了针对案情和红色日历本的讨论。 案情到现在基本明朗,接下来需要的是警方通过走访调查潜在受害人和凶手,前者自然是当年欺负过宋韶敏的人,后者则是任何与她亲近的邻居、朋友、同学、亲人。 牧熙远可以利用黑客技术尝试找一些资料,只是需要一个合适的渠道送到警方手上,而现在颜白安的“路子”是最顺畅的。 至于红色日历本。 司诺尝试对它拍照,结果发现,上面的字迹和日期都是拍不出来的,照片里这就是一本全是空白页的素描本,正如牧熙远描述的那样。 而对于上面的日期,司诺也有一些疑问。 “所以,这2100年12月31日,会是我的死亡日期吗?那,我好像活的还是挺久的?”司诺不正经的想着。 “恐怕不是,”牧熙远无情打破她的幻想,“这东西只是个穿梭工具,并不是什么不死神器,如果你真” 司诺瘪嘴,其实她自己也知道。 要是她真的去作死,那就真活不了。这东西虽然看上去是为她准备的,但或许随时可以有下一个主人。 “这三条规则,第一条应该就是字面意思,而且前后半句是相互呼应的。我出生以来的任何一天,我都只能去一次,而且去的那天究竟几点钟,无法选择。” 牧熙远点头,认同她的看法,“对。也就是说,你不能反复的回到同一天,无限试错。” 司诺有些遗憾,这日历本虽然乍一看是“逆天神器”,但限制非常明显,也并不是什么“人生作弊器”。 “第二条,”她接着道,“每次时限三个小时,也很好理解,和我之前‘第二人格’出现的时间大体一致,看来是固定时限。” “但是,这第三条?”司诺皱眉,有些不理解,“什么叫做,旅行状态无法叠加?” 牧熙远托着下巴沉思片刻,“是不是说,假如今天的你穿越到了7天前的那一天,那么以后任何一天,你都无法再穿越回今天。” 司诺恍然大悟,一拍手掌,“有道理,这就是穿越叠加了。” 如果允许叠加,就会造成混乱。 就拿牧熙远提到的例子来说,她今天的意识去了七天前,那如果三天后,她再回今天,那意识是否会连续跳跃两次回到七天前,还是停留在今天? 如果允许叠加,那她其实是可以间接反复回到同一天的,规则也就相互矛盾。 而状态不可叠加就堵住了这一漏洞。 司诺突然想起她从前看到过的各种杂书,认真思考了片刻,得出了一个连自己也感到惊讶的结论,“那么其实,理论上,我也并不能随意回到过去任何一天。” 牧熙远:“嗯?愿闻其详。” 司诺取出个笔记本,在上面画了条线,标记上三个圆圈,“你看,我的‘第二人格’出现了三次,我当时失去了意识,我以为是被第二人格所取代,但其实是被未来的自己所取代。” “我如果按已知信息,回到这三个时间点,那其实就是完成我的宿命,这条时间线是个闭环,不会改变我现在所在的未来。” 当然,前提是她要按照自己的记忆去填补,如果刻意不按“套路”走,确实会引发改变。 如果她没有失去意识被卷入凶案,就不会去调查,如果不调查,就不会和牧熙远误入小木屋,拿到日历本。 “但,如果我进行了记忆中不存在的穿越,也就是违反了这个时间线上的闭环法则,那么从我去的那个时间点往后的所有事情都有可能改变。” 牧熙远会意,向她投去赞赏的眼光,接着道,“比如说,拿到日历本这件事。” “对,”司诺就是这个意思,“我们那天拿到日历本其实是一件很虚无缥缈的方式,我们刚才还搜索了一番,甚至用了谷谷地图,也没找到它。” “所以,如果随意穿回去,可能会去到一个我根本拿不到日历的时间线,那么一切就彻底改变,没有挽回机会了。” 牧熙远有些诧异,看着她的眼神像是第一次认识她。 “怎么了?”司诺摸了摸脸,她早上看脸上的伤可是好了不少,稍微遮掩一下就看不出任何痕迹了。 “没有,”牧熙远只是有些纳闷,“你上编程课能睡着,我以为你对理科都不太喜欢,但现在你好像在讲物理。” 司诺吐舌,“也不是讲物理,我是个漫画家嘛。你以为我只会看纯情恋爱番吗?我还是会看一些高智商漫画的。” 作为一个漫画家,脑洞是必需的。 这或许也是她对于这红色日历本并没有太过排斥的原因,只是觉得不真实罢了。 牧熙远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纯情恋爱番”,但听名字大概就是很单纯的谈情说爱的故事?“嗯,是我小看你了。” 司诺一抬下巴,“我说的有道理吧?” 牧熙远点头,“目前来看,不论这条规律是否真假,我们都没有必要去尝试,不是吗?” “嗯,这倒是。” 虽然得了这个“神器”,司诺很兴奋,但是可能她这个人多少有些咸鱼的精神在,倒真没有什么“回到过去,买张彩票,中它一个亿,走上人生巅峰”的想法。 自误以为自己是凶手以来,她其实最大的愿望,就是找回自己原来的生活。 虽然不是很富裕,但她自力更生。虽然没有很多的朋友,但她有白安,如今还有了牧熙远,她很满足。 这世界上没有谁活的无比轻松、毫无烦恼,即使是她真回到过去中了一个亿,也一样。说不定,真这么做了,回来以后,她会发现,生活里没了白安,没了他。 确定性的有限幸福,和不确定的更大幸福,她还是喜欢前者。 “所以,你想好了吗?”牧熙远点了点笔记本上的三个时间点,“你想先回到哪一天?” “唔,”司诺托着下巴,她对这个问题已经有过思考了,“我现在的想法是,先去这两次凶案发生的当天,十岁那次留在最后。” 毕竟,眼下迫在眉睫的是追查凶手,当年的事情可以等。 “好,”牧熙远也认同她的看法,“那么说一说,你如果回到那天,会做什么?” 作者有话说: 小作者在排雷里提示了,脑洞巨大哇,所以 第 29 章 司诺开始阐述自己的计划, 既然她的目的是回到过去,填补空白,那她就不会反着自己的记忆行事, 反而是根据记忆的“提示”去完成这个闭环。 “第一次穿越,我大概是晚上八九点醒来, 然后去了兰崇小区。从小区离开之后, 我去了旁边的巷子里一趟, 最后去了便利店。” 虽然, 她还不明白这其中的全部过程和来龙去脉,但去了应该就会知道了。 “可以,”牧熙远将笔记本推了过来, “那么一些必要的知识或许可以帮助你, 比如倪双家的门牌号、死亡时间、邻居证词。” 他正了正色,“司诺, 你要记住,你不是回去改变历史的。所以” 司诺明白他的意思, 她几乎“必然”是救不了倪双的,所以不应该尝试做任何傻事,否则可能反而置自己于危险之中。 “好,我记住了。” 她将笔记本屏幕拨过来, 看着上面的信息,尝试记在脑海中。 正看着, 他的手突然就放在了她的头顶, 轻轻的揉了揉。她抬起头,正好对上他幽黑的双眸, 有些看不清他的情绪。 “嗯?” 牧熙远淡淡摇头, 还是太匆忙了些。如果可以, 他并不希望司诺今天就尝试,但他也明白,她急切的心情。 只是,她这是要独自一人穿越到凶案现场,如果有个万一 “放心吧,”司诺偏头,像只猫一样蹭了蹭他的手心,“我不会有事的,我保证不逞英雄,只是收集线索。安全第一!” “嗯,”牧熙远点点头,定了定心神,“在你离开的时候,我会守在你身边的。” “寸步不离,我保证。” 司诺这才想起来,当自己的意识回到过去,那么她如今的身体大概就成了一具“空壳”,也十分脆弱。 呐,这样的话,哪怕她意识在过去,也知道他一直就在身边。 她似乎是想起什么,勾了勾唇,神情有些微妙。 “嗯?”牧熙远勾了勾她耳后的发丝,“这是想起什么了?” “咳,”司诺浅笑,“想起第一次‘第二人格’醒来的时候,你还不在我身边。那时候,我刚表白失败,心情郁闷。” 而牧熙远,甚至还没有搬到她对面。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话,牧熙远心头闷痛一瞬。但很快,他垂眸遮掉了那点情绪,“以后我一直都在。” “嗯,”司诺舒了口气,似乎回到过去,也没那么可怕。 等基本敲定计划,司诺就迫不及待想试试了。但牧熙远始终稳如泰山,先点了个外卖,逮着司诺不紧不慢的一起吃了午饭,再尝试考了考她一些“计划细节”,才真的准备出发。 司诺坐在牧熙远的床上,捧着红色日历本。 虽然他们计划很丰满,但这到底如何实操还完全没有头绪。 这日历本上全是空白,到底怎么样才算是想穿越到那一天呢?是拿支笔随便写个字?还是写她的名字? 又或者需要将这一天的纸张抠下来?额,这大概不现实,毕竟背后还有日期呢。该不会有什么用鲜血激活这种很“巫术”的法子吧? “那,我就先写个名字看看?” “好,”牧熙远将体温计放在一旁,给她绑好手环,这样就可以通过线上APP时刻监控她的心率、呼吸,如果有不对劲,还能及时求医。 司诺有些紧张,深吸一口气,但也暗暗唾弃自己,可能得研究好几天才成功呢,何必心跳这么快? 她捧着本子,以平生最好看的字迹,在2023年4月1日那一格写下她的名字。 【司诺】 写完以后,她收起笔,定定的看着红色日历本。 只是一秒两秒过去,毫无动静。 她抬头看着牧熙远,有些无奈的笑笑,“看吧,果然什么动静都没有,希望我没写坏啊。” 但话刚落音,她还没能听到牧熙远的回话,一股奇异的感觉涌了上来。 这一刻,周遭的一切仿佛都静止了,他的面容开始渐渐变得模糊,光影变幻,色彩交织。意识像是坠入了黑暗的深海,并不疼,只是有些难以言说的漂浮感。 牧熙远看到她身体轻微摇晃,第一时间搂住了她的腰,轻轻将她放在了床上。 手环显示她体温心跳一切正常。 哪怕早就猜到了“真相”,但亲眼看到这堪称神迹一般的时间旅行发生在他面前,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他将红色日历本合上,轻轻放在她的身侧,将笔记本放在腿上,准备一边查案,一边陪她。 起初,他还在想这“旅行”是否时间流速不同,但观察了片刻,发现她持续沉睡,心里也有了数。 不知道她这会,正在做些什么? 事实上,司诺有些手忙脚乱。 醒来的那一刻,她就发现,自己躺在西悦府公寓的地上。 这一点她还挺想吐槽的,还好她不是在做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比如正在爬树、正在游泳,不然意识切换还挺危险的。 现在,就希望这日历有“护主”功能,虽然一天当中具体几点钟不可选,但至少找个她意识切换没有危险的时间吧? 司诺爬起身,摸起手机一看。 4月1日晚上8点46分 她记得,卷宗上写,倪双的法医鉴定死亡时间为晚上八点半至九点。所以,她来的太晚,倪双可能已经遇害? 司诺捏着手机,有些想报警试试看。 但随即,她打消了这个念头。别忘了,她现在是在利用自己过去的身体,做出这种明显“反常”的行为,很可能会被警方判定为犯罪嫌疑人。 她起身拿来背包,准备收拾东西出门。上次从洗衣机里拿出来的是三件衣服,除了她身上这套,还有一件长至小腿的卡其色风衣。 鞋似乎也不止一双,她将帆布鞋放在塑料袋也扔在背包里,穿上记忆中染血的平底鞋,兜里揣了个口罩、取了顶灰色鸭舌帽。 大概是这些装备没错了。 哦不对,有一个可能被用到,但她当时没发现的。 司诺跑到厨房,在流理台上拿了把水果刀。她印象中这把刀还是在家里,就是不知道是自己用了然后清洗了,还是压根没用上。 但她现在可是要去命案现场,怎么着也该带把武器防身? 司诺一路小跑,来到小区附近一处公共电话亭,四处看了看,确认没有摄像头,才深吸一口气,将硬币投了进去。 她还是决定给警方一个电话。虽然这不是计划的一部分,但她只要做的仔细一些,应该不会有什么后患。 就算救不了倪双,也可以给警察一个预警。当然,她不会傻到和警察说,见到有人在谋杀。 嘟——嘟——嘟—— 司诺在脑海里想着措辞,电话猝不及防的被接通。 “喂?这里是南城警察局,有事请讲。” 司诺吞了吞口水,“喂?你好,我是江津大学的学生,住在学校附近那个兰崇小区3号楼2单元6楼,我好像听到隔壁在吵架,吵得很凶,你们能不能派人来看看?” 她心里默念着门牌号,打算第一时间报给对方。 结果,对面的年轻男人显然有些不耐烦,“差不多得了啊,报假警可是犯法的。虽然我们不能拿你们怎么办,但你们这样浪费警力,很可能耽误了真正需要帮助的人,知不知道?!” 他话里带着些怒气和敌意,让司诺下意识握紧了话筒。 她想解释什么,但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结果下一秒电话就被挂断了。 那一阵嘟嘟声此时显得格外冷酷。 司诺此时,终于想起了她漏掉的一个细节,今天是四月一日愚人节! 泥煤的小饼干! 她还以为自己找了个不错的身份,可以让警察相信,结果听警察的意思,今天已经有好两个江津大学的学生搞这种恶作剧了。 司诺再次看向手机,九点零五分。 恐怕已经来不及了。 看来只能先赶到凶案现场,看看是否能够发现一些凶手身份的蛛丝马迹。从西悦府打车到兰崇小区大约只需要十五分钟,所以她的时间应该还很充裕。 保险起见,司诺伸手拦了辆出租车,报的是兰崇小区隔壁小区的名字,以免给“自己”留下后患。 等上了出租车,司诺微微松了口气,靠在座椅上开始想下一步的计划。 其实,她还是有些迷茫。 如果她救不了死者,那她来这一天的目的是什么呢?就仅仅是为了完成闭环,两手空空的走一遭? 还是说,她接下来可能发现什么重要线索? 她应该不会和凶手面对面吧?但如果没有,她身上的血迹是哪来的? 如果有的话,那她能干得过凶手吗? 司诺正想着,却被哔哔的喇叭声拉回了思绪。现在出租车似乎被堵在了路上,司机师傅有些不耐烦的叹了口气。 她低头看手机,才发现不对劲,“诶,师傅,您这怎么绕路了?” 她现在的方位不太对,似乎是兰崇小区的另一侧,但距离依然比较远。 司机忙摆手,“姑娘今天没看交通新闻吧?学院路在修啊,过不去的。现在你要去这个小区,我只能给你绕,而且因为大家都在绕,还堵车。” 司诺瞳孔紧缩,暗骂一句。 学院路在修! 她四月二号那天去傅程和那也绕路换乘来着,怎么就不记得这件事了?!这地图软件怎么还没更新,搞得她出了这么大一个失误? 原本看着十分充足的三个小时,现在却有些不够用了。 她等了一会,看着龟速前进的计程车,终于有些忍不住了,“师傅,这还需要多久啊?” “哎,”司机师傅显然也很无奈,“那这路况也不是我能控制的啊,我看着堵得,至少得半小时才能到吧。” “那算了,”司诺赶紧用现金将车费结了。现在已经是九点半了,她时间根本不够,必须立即赶到兰崇去。 下了车,司诺直接找了辆共享单车,这样反而会快些。 一路疾驰,到了兰崇小区门口附近,她一眼就看到了标志明显的快递车,微微松了口气。这就是她和牧熙远商量好的“混”进小区的方式。 “你好,我来取快递,3号楼2单元,姚红,手机尾号0709。”司诺站在快递车旁,十分熟练的报着信息。 快递员甚至没抬头看她一眼,“3号楼,0709,等会啊。” 他三两下扒拉出来一箱柑橘,包装上印着产地的绿水青山,隔着纸箱的透气孔还能看到橘红色的果皮。 “就这个,你抱的动吗?”他看了眼司诺,“要不我还是给你送上楼?” “不用,”司诺快他一步弯下腰,将柑橘箱子抱了起来,“正好锻炼身体,那我就先回去了,谢谢啊。” 正好有其他人来取快递,快递员也没再多注意她。 司诺微微松了口气,这箱柑橘大约是五公斤装,重量尚可。走到门卫处,她心跳略有些加快,尽量低着头,稳住步伐。 因着出入的住户也不少,门卫倒没一一拦着查身份。尤其是司诺个子小小,看着颇为无害,还抱着一大箱水果,就直接放过了。 呼——司诺稳着脚步走到3号楼。 之所以她和牧熙远选择了这个方式,是因为她记得,那天姚红阿姨一大早开门取快递,那说明她应该有晚上到的快递。 果然牧熙远一查,立即就找到了。 司诺戴上口罩和鸭舌帽从卸货平台的后门进了3号楼,然后气喘吁吁的开始爬楼梯。因为电梯有监控,她现在也一样是“贼”。 好在姚红和倪双住的是六楼,所以并没有太耗费她的体力。 看着此时安静的六楼楼道,她突然心跳的有些快,艰难的从口袋里取出手机。 现在是晚上九点五十分,倪双可能已经遇害,但凶手可能还没有离开。 司诺心跳有些快,但时间紧迫,她没法在这慢慢让自己平静下来。接下来先试探一下凶手是否离开吧? 她深吸一口气,抱着柑橘箱子走到了倪双家门口,闭了闭眼,两节手指重重的敲在了门板上并压着嗓音,“快递!” 这确实是冒险的做法,但应该不至于引起凶手的怀疑,也不会引起邻居的警惕。 如果凶手应答了,那她就听到了那人的声音,也就拿到了关键线索! 只不过,房间里极为安静,似乎根本没有人在家。 她等待了数秒才将柑橘箱子放在地上,慢慢靠近房门,轻轻抬手,用袖口将手指包住,尝试拉了拉门。 但门是锁住的。 命案已经发生了不是吗?警方也认为倪双家里是第一案发现场,所以现在凶手是行凶之后,已经逃走,还是躲在屋里,等她离开? 司诺咬唇,接下来该怎么办? 继续等在这显然不理智,不论是碰到一会离开的凶手,还是被邻居看到,后果都不堪设想。但这就准备打道回府? 不,不会这么简单的,她当时身上的血迹、伤痕是怎么来的? 她扯了扯嘴角,这才发现已知结果来逆推原因,也并不容易。 要不,先在角落里等一等?可是一个头戴鸭舌帽、口罩的人躲在楼道的角落,这怎么听怎么不对劲。楼道里不可能一直没有人路过,如果被人看到,她就完蛋了。 司诺闭了闭眼,突然想起什么。 她小心透过猫眼逆着往房间里看去,是一片黑暗。接着,她又跑到楼道窗户里,探出头来看倪双家的窗户,也是一片漆黑。 这意味着,凶手已经走了,对吗? 如果凶手还在,他没必要黑灯瞎火的处理案发现场,一不小心可能会留下更多的痕迹。而且,为了拖延尸体被发现的时间,他很有可能将灯关掉,否则这一户将成为凌晨半夜唯一一家开灯的住户。 司诺突然灵光一闪。 她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了! 之前听这起案子的时候,她就总觉得有个地方有些违和,但说不出问题在哪里。而现在她知道了。 那天,姚红阿姨一大早发现了房门虚掩着、客厅里就是一滩血。 那么,能够将犯罪现场处理的如此干净的罪犯,为什么会犯“不关门”这样的错误?正常来说,凶手难道不是希望尸体越晚被人发现越好吗? 答案是—— 这门是她开的。 司诺深吸一口气,来到倪双的房门前。接下来就是验证她想法的时候,如果她推理错误,凶手还在屋里,那她就凶多吉少了。 不过她还在楼道,就算有不对劲,拔腿就跑,应该来得及。 回想牧熙远给她查到的“基础信息”,她隔着袖口的布料按下了门锁的密码。 601917 滴滴滴——咔哒一声,门锁打开。 呼——司诺长长的舒出一口气,果然门内没有任何动静,而屋内也是漆黑一片。 不过,她不会进去的。 一旦踏进去就难免留下痕迹,她又不懂如何清除现场的痕迹。况且,她还没忘记,自己可是晕血症患者。要是真开了灯,说不定就直接躺这了。 所以,倪双,抱歉只能让你暂时留在这里了。 司诺提步准备离开,但临走前又想起什么,将那一箱柑橘从姚红阿姨家门口,放到了倪双家门口。 为什么姚红阿姨拿自己家的快递会注意到倪双的家门还开车呢?她现在赌,是因为姚红看到了熟悉的柑橘箱子放在倪双门口。 做好一切,她心神一松,快速的从楼梯下到了一层,本想从来时的后门出去,却发现后门已经上了锁。 靠—— 司诺又忘了,保安会在十点左右过来锁后门。她原计划从这里进出,但那是在她没有迟到的情况下。 不过,还有办法,司诺想起了那天她探过路的巷子。顺着一楼的长廊,她来到了窗户边,看着近在咫尺的围墙,长长吐了口气。 “啊嗯——” 扑通—— 好痛,司诺揉着自己撞到的后腰,爬坐起来。 她的手掌外侧被擦伤,膝盖和狠狠磕了一下。原来,她这一身伤根本不是什么搏斗伤,而是爬墙踩空给摔的。 她扯了扯嘴角,将差点碰翻的垃圾桶扶了起来。 接下来,就是她需要做的第二件事了。 对,她刚才已经想明白了。既然虚掩的门是她开的,那么凶器很有可能也是她翻找出来的。毕竟凶手不会傻的真的将凶器大喇喇的放在垃圾桶的最上层,生怕没人发现。 司诺哀嚎一声,将背包放到一边,开始在垃圾桶里翻找起来。 这追凶破案的画面和她一开始的设想可真是有很大的差距。 “嗯?”在拿着手机的电筒,忍着各种难闻的味道找了十来分钟,她终于看到了一团卷起来的黑色布料,压在一堆乱七八糟的瓶瓶罐罐底下。 她捏住布料的一角,往后抽了抽,却发现抽不太动,再狠狠一用力,直接一个屁股墩坐在了地上,“嘶——” 额,有点痛。 而刚才一个用力,整卷布料直接往她胸口一怼,散落开来。 刀具摔在地上的声音清晰可闻,空气里立刻充斥着极为显著的血腥之气。司诺立即偏头看向一侧,不敢让那血迹斑斑出现在视线范围。 呼——她试图平缓有些加速的心跳,调整呼吸频率。 此时,她的视线落在巷口。 街道上的路灯斜斜的洒下一片灯辉,是橘黄色的,仿佛一抬手就能摸到像阳光一样的暖。 就和那天,他牵着她的手走回家的路一样,很漂亮可爱的颜色。 司诺闭了闭眼,起身。 先将垃圾快速扔回垃圾箱,将衣服包着刀具扔到最上层,再将垃圾桶盖子合上,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毫无停歇。 大功告成! 不过,她显然不能带着身上这些血迹出去。 司诺走到一边将鞋换掉,把脱下来的鞋放黑色塑料袋扔书包里,再仔细系好风衣的束腰带,确保身上看上去一切正常。 OK,任务完成百分之八十,现在是晚上10点45分,她还有大约一个小时的时间回到西悦府。 摘掉鸭舌帽和口罩,将头发披散下来,司诺脚步轻快的回到街道之上。接下来,是骑单车回家,还是 她站在路边,看着倒映在手机屏幕上自己的脸,突然动作一顿。 不对,那天晚上,“她”还去了便利店,还去了寺庙许愿,这说明 司诺抬起头看似不经意的向四周匆匆扫了一圈。 随即,心跳漏了一拍。 果然,一名穿着黑色卫衣,头戴兜帽的男人,正站在她十米开外的报刊亭前,翻看着什么。他似乎有意避开她的视线,垂着头,将脸遮掩在暗处。 那是,李乐贤?还是? 她立即转身,脚步匆匆的走进了便利店。 “欢迎光临——”推门一开,店里广播自动响起。 “晚上好,”正百无聊赖坐在柜台后玩手机的年轻店员双眼一亮,站了起来,“如果有需要,可以喊我。” 司诺朝他颔首,脑子里在回想他的名字,来的时候牧熙远还考过她。 嗯,她想起来了,易文成。 “好,”视线从货架上扫过,透过玻璃扫到了站在对面的黑衣男人,因着有些远、天色也黑,她看不清那人的面貌。 算了,当务之急是要赶紧回去。 这天,她选了什么饮料来着? 司诺视线落在冰柜里,来回扫动。其实她很少喝冰的,如果是真想买喝的,应该去常温区选一款才对。所以,她为什么选冰柜里的? 看到那熟悉的胡萝卜汁,她一瞬间明白了。 “你好,”司诺拿着饮料瓶放到桌面,发出砰的清脆声音。 原来,选这个是为了防身啊? 这些饮料中,就这个瓶子最大最笨重,玻璃材质。谁要是敢尾随她,直接一榔头过去就好。 “八块钱,小姐姐怎么付?” “X宝,”司诺掏出手机,看似不经意问起,“对了,请问下临江庙怎么走?听说今晚有个许愿活动,我想过去看看。” 易文成结好账,将瓶子递给她,指了个方向,“往那边走,直走三百米左右,左拐两百米,就到了。临江庙建筑风格很特别,小姐姐应该一眼就能认出来。” “好,谢谢,”司诺推开门走了出去。 现在虽然是晚上十点多了,但路上的行人依然不少。为了不显得慌张,司诺保持步速均匀,也尽量不回头去偷看后面是否有人跟踪。 好在之前其实来过临江庙,她很快就找到了目的地,轻车熟路的拿了许愿牌和黑色的墨水笔。 只不过这笔不太好用,而许愿牌又有些光滑,写的字歪歪斜斜。 嗯,总算明白,为什么那时候,她认不出“自己”的字迹了。 此时,身穿黑色卫衣的男人在临江庙对面停了下来。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没有进入寺庙,而是就站在门口静静守着。 只是,大半个小时过去,却没有等到想跟的人出来,不免心生疑窦。 他来回逛了逛,最后来到寺庙门口,刚好看到一位出来拿招牌的小师傅,忍不住上前一步问道,“您这是要关门了?” 小师傅看了看这个有些鬼祟的男人,皱着眉,“是啊,十二点结束,但是反正里面也基本没人了,差不多可以关了。” “没人了?”男人声调陡然拔高。 小师傅疑惑的看他一眼。 男人立即不自然的偏开头,咳了咳,脚下步子越走越快,只留下一个匆忙的背影。 另一边 司诺一把关上了房门,舒了口气。她低头看了看时间,晚上十一点四十分,也就只剩下六分钟的时间。 原本以为这次时间非常充裕的,但现在看来意外不断、惊喜不断。 而且,这种完成时间闭环的旅行,还真有些奇妙的因果循环。 比如,她今晚是从临江庙的后门跑的,之所以认识后门的路,是因为她4月3号调查的时候,师傅告诉她可以从后门走。 这也是她要去寺庙的原因,利用后门甩开跟踪者。 将身上的衣服脱下来,扔到洗衣机里开始洗,然后又将包里的鞋放到鞋柜里,最后再将刀、书包放回原位。 司诺一把躺在了床上。 迷迷糊糊的时候,她脑子里还在想,原来我没洗鞋子是因为没时间了啊 第 30 章 南城警察局里, 众人都在紧锣密鼓的追查班春雨的案子。现在齐修诚已经基本将这件事确定为连环杀人案,且贯穿这个案件的关键,就是校园霸凌受害者宋韶敏。 “行, 今天的讨论就到这里,”齐修诚将笔记本合上, 靠在座椅上, 按了按眉心, “大家都汇报下接下来的行动。” “好的, 齐队。” “我和小莫今天会去一趟晋禾,去当年宋韶敏的学校、住处、打工的地点进行调查和走访。” “我和铭之会去班春雨现在的公司、住处和家里走访,同时还有三个当年晋禾一高的学生会过来配合我们的调查。” 吴清:“我会继续追查当年校园霸凌事件的各种消息, 盘点倪双、班春雨和曹野云三个人的聊天记录、通话记录、购物记录和银行流水。” “嗯, ”齐修诚点点头,眼下是一片青黑, “先这样,解散。” 高漠面露担忧, “老齐,你这状态多少有点透支了吧?这一时半会也查不出个所以然,你就先回去歇着吧,我们一有进展就联系你。” 齐修诚形神确实有些狼狈, 但比起平时又正气又冷的模样倒是多了点烟火气。 他伸手往怀里掏,刚摸出一根烟点起来, 还没说话, 手机就响了起来。 “喂?队长?” “嗯,说。” “李乐贤醒了, 口腔麻药退了, 现在可以说话了, 您要见一下吗?” 听到这个名字,齐修诚按了按眉心,一股无名的厌恶和怒意从心底里又冒了出来,“先晾着吧,过两天让高漠审。” “额,”对面的男人有些踌躇。 “怎么?” “队长,”男人的声音有些为难,“那李乐贤说,他有重要破案情报要交给警方,还说和司诺有关。” 齐修诚手一紧,将刚点燃的烟一把按在烟灰缸里,碾了碾,神情淡漠,“让他等着,我现在就过去。除了我之外,不能让他见其他任何人。” 他一挂电话,拿起外套就往外走。 高漠忙跟上,“诶,老齐,你去哪?是医院那边的电话?”他还是有些不放心老齐一个人去见那狗杂碎。当然不是担心那人渣,而是担心老齐。 “嗯,”齐修诚回头,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放心,我有数。” 砰—— 高漠刚想说,还是我跟着你一起去吧,结果话还没说完,房门就一关,连个背影都看不到了。他叹了口气,算了,还有队里其他人在,老齐不至于 齐修诚想起了司诺和他说过的话。李乐贤主动要“招供”,显然是有目的的。他知道司诺有心理疾病,看过心理医生,那他想利用这件事达到什么目的? 是为了陷害司诺,报复她? 他说的什么重要破案情报,他一个字都不会信。 但,有些话,他可以听,他来把握就好,不用留在案件卷宗里,也不用传到别人耳朵里去。 一到医院,齐修诚就把手下按在了门外,独自一个人进了病房。 此时的李乐贤脸上依然有些肿胀,躺靠在白色的病床上,左手上一个银手镯将他和病床扣在一起。看到齐修诚进来的一瞬间,他两眼放光。 他一看就知道,这位警察比外边那个职级更高。 “警官,你终于来了,”他坐的正了些,“我有话要说,”他很清楚,袭击司诺一案,人证物证都在,基本是逃不掉。但是他可以用别的办法给自己减刑。 齐修诚将一把原木座椅从角落里拖了过来,神情冷淡的坐了下来,“说。” 李乐贤看了看他,觉得有些不对劲,“我就这么说了?警官你不用多喊几个人,拿个录音笔或者笔记本吗?” 齐修诚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想不到,你懂的还挺多。” 李乐贤之前没见过齐修诚,也不清楚他和司诺的私交,但是看他的神情态度,也觉得有些不妙,“我这不是配合办案吗?说的话,你们可以作为证据的。” 齐修诚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给你五分钟。” 李乐贤咬了咬牙,却扯到了自己的伤口,不禁龇牙咧嘴,“兰崇小区那个案子,我知道一些线索。” 齐修诚手上动作一顿,神情未变。 “司诺,她去过兰崇小区,”李乐贤捂着脸,声音有些沙哑,“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是四月一号。她从小区出去,我一路跟着她,结果发现她进了兰崇小区,后来好像是从旁边的巷子里出来的,没走正门。” 齐修诚的视线落在他身上,眼含嘲讽,“就这样?这只能说明,你是个变态跟踪狂,和兰崇的案子毫无关联。” “不,”李乐贤抬手,有些着急,“不是,司诺肯定和案子脱不了关系。” 齐修诚按了按太阳穴,压着脾气,“司诺那天去过兰崇小区附近的便利店,这我们警察都知道,也询问过她。” “警官,她不是路过!”李乐贤出言打断他,下意识的往四周看了看,才继续开口,“那天,在小区门口,司诺去公共电话亭打了个电话,我偷听到了。” 他压着声音,眼神发光,“她打电话报警,说她是兰崇小区的住户,听到隔壁在吵架。” 齐修诚沉默了一秒,微微蹙眉,“所以呢?” 李乐贤急的坐起来,“这还不奇怪吗?司诺不是兰崇小区的住户,为什么她要撒谎?而且,我亲耳听到她说自己住在3号楼2单元6楼,那不就是凶案发生的地方吗?这么可能又这么巧的事情?” “你的意思是,那晚她去了案发现场?” 李乐贤一巴掌拍在腿上,“对,我就是这个意思。但是你看,那时候案子还没发生呢吧?她是怎么知道的?除非她能预知未来,否则的话,那女孩子的死和她脱不了干系。” 齐修诚垂下眼眸,“还有吗?” 李乐贤看自己都说到这份上了,他还无动于衷,也有些慌了,开始绞尽脑汁,“我,我有证据,我拍了照片。” 齐修诚眸色一沉,“什么照片?” 李乐贤一抬手,手铐撞在一旁的栏杆上作响,“我,我手机被拿走了,就在我手机相册里,我拍了司诺走进兰崇小区的照片。” “我知道了,”齐修诚起身,“如果没别的,那我走了。” 李乐贤隐约觉得不对劲,明明是很重要的线索,怎么这警察就是不放在眼里?“这位警官,司诺她有心理疾病,这是真的。我跟踪过她,她每过一段时间就会去看病,你们不要被她骗了!” 齐修诚搓了搓手指,回头看向李乐贤的眼里毫无温度。 李乐贤被他的神情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往后缩了缩,“怎,怎么?我是跟踪她,我被抓了啊。但她也有问题,她也是个变态,可能还是个杀人犯,你们怎么不管?” 齐修诚冷笑,“假如你说的都是真的,那司诺为什么要在去杀人之前,先报警?” 李乐贤一时语塞,“这,这谁知道,可能她是想做杀人预告呢” 齐修诚转身,克制着自己不要回头揍他。等走出了病房,他看向站在门口的小林,“李乐贤的手机在哪里?” 小林愣了一下,“在警局的证物科,应该还没来得及处理。吴清这两天都在忙曹野云和班春雨的案子。” 齐修诚点头表示了解,他提步想要往外走,但走了一半,又折了回来,“四月一号晚上,警局有没有接到过兰崇小区住户的报警电话?” 小林挠了挠头,有些懵,回忆了片刻,“诶,应该没有吧?不然第二天出事的时候,肯定第一时间折回去查。” 他顿了顿,似乎又想到什么,“那天不是愚人节吗?听他们说,有好些个学生恶作剧,不知道您是不是指的这个。” 齐修诚颔首,“让吴清把那晚的电话录音拷贝出来发给我,我今天要听。” “哦,好,”小林有些摸不着头脑,“队长,这李乐贤是真的提供了什么重要情报吗?需不需要我给他做笔录?” 齐修诚皱眉,“我已经审过了,笔录我回去整理,你这边就不用操心了。” 他顿了顿又补上一句,“据我观察,这人恐怕有些妄想症,想对受害者胡乱攀咬,不用太上心。” 小林点点头。齐修诚是他们队里办案直觉最好的警察,这话一出来,他基本也就信了,顿时觉得有些晦气。 本来就是个人渣,还鼓弄这么多玄虚,搞得连队长都亲自跑一趟。结果呢,竟然都是在胡说八道。 离开医院,齐修诚折回了警察局。 他第一时间去了证物科,找到了李乐贤的手机。 虽然,他并不相信李乐贤对司诺的指控,也并不认为司诺有任何的杀人嫌疑。但李乐贤的话,却并不像是假的。 戴着手套,将手机从证物袋中取出来,齐修诚翻开了相册。 他的神色瞬间就冷了下来。这其中几乎全是对司诺的偷拍,拍她进出楼、和邻居说话、取快递、打车 按照日期排序,他很快就找到了四月一日的照片。 他的视线微微凝结。李乐贤确实没有说谎,这张照片拍到了司诺的侧脸,她抱着一个箱子,正往小区里面走,方向正是三号楼。 手指一滑,左右两边的照片却都是其他日期的。 齐修诚心跳快了一拍,手指长按在了照片上,几乎没有犹豫的点下了删除,随后又在最近删除中,再次点了一遍。 “诶,齐队?” 齐修诚手上轻微一抖,却很快掩饰下来,偏头看向来人,“老刘。”他自然的举了举手机,“我来看看证物。” 老刘视线落在手机上,回忆了一会,“哦,是那个跟踪狂的手机。”他面露嫌恶之色,“我看也没什么好审的,反正视频证据都有,赶紧结案算了。” 齐修诚将手机放回证物袋,“是啊,也没什么疑点了。”他自然的将手套摘了下来,“听说你闺女要出嫁了,恭喜。” 一听到女儿的喜事,老刘立刻咧开嘴,想倒豆子一样的说了起来。 “对对,婚期就在五一节,欢迎齐队老喝杯喜酒……” 司诺觉得自己又睡了一觉。原本身上又酸又疼,但随着意识慢慢飘起来,疼痛感褪了去,像是躺在云朵上一样舒服。 “嗯——”一声浅浅的嘤咛。 牧熙远一直守在旁边,立即意识到她这是要醒了。低头看了看时间,她是一点“出发”,现在刚好是四点钟,果然准时。 她眼睫轻颤,慢慢睁开双眼。 “欢迎回来。” 司诺偏头,看到他就坐在自己的身边,一如他承诺的那样,就浅浅笑了出来,“嗯,我回来了。”真是不容易啊。 牧熙远将腿上的电脑放到一旁,伸手想扶着她起身。但司诺其实就是睡了一觉,伤都留在了过去,也没觉得不舒服,见他伸手,就也跟着伸手。 于是,两个人就这么猝不及防的轻轻抱在了一起。 司诺的手微微环着他的腰,有点没回过神,“这,是午安抱?”嗯,找个名词可能好解释一点。 牧熙远也是没想到,但听到她不着调的“定义”,唇角微微翘起,双手搂住了她的腰,“不是,就是想抱。” 司诺脸颊莫名一热,她这是被调戏了?明明是偶然,怎么这人还能顺着杆子往上爬,似乎有点闷骚。 “咳,”她有些不自在的退了退,“我,我知道了好多事情!” 牧熙远见她神采奕奕,原本提着的心也放了下来,“嗯,知道了些什么?”他从旁边取来保温杯,“这是温水,喝一点,慢慢说。” 司诺莫名笑了出来,握着杯子傻乐。 “嗯?”牧熙远不解。 司诺也不解释,刚刚从4月1日回来,还有一刻的反差感。那会,她独自一人,冷静,额,或许也不算冷静的处理沾血的衣服和鞋子,独自一人去兰崇调查。 但现在也就过了这么些天,她身边就有他了。 刚刚醒来就有温热的水递上来,暖暖的拥抱迎接,她不知道别人期待的恋爱是什么样子,但她似乎想象不出更美好的情形了。 司诺吨吨吨一通,喝了大半杯,才歇了一口气,“我去给凶手添堵去了。” 她将自己如何发现屋里没人、将门锁打开、快递移动位置,找到凶器和带血的外衣,甩掉跟踪者等一系列事情全说了出来。 司诺颇有些心情激动,眉飞色舞,但牧熙远的神情却越发冷沉,只是眼中依然宽和温柔,耐心十足。 她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挠了挠头,“其实也不危险的,凶手都已经离开现场了,我就是稍微动了点手脚。” 牧熙远暗暗叹口气,这姑娘看着软软糯糯,和凶杀、破案这样的字眼完全沾不上边,但心理素质却让他这个经历复杂的人刮目相看。 他抬起手,将她耳畔的头发拢了拢,“嗯,诺诺很厉害。” 司诺吧唧吧唧,怎么都觉得这话有点敷衍,但是他也并不是很经常喊她“诺诺”,再加上语气还这么温柔,她一下子就有点抵抗不住了。 “我订了晚饭,大概快到了,”他低头看了看时间,“起来歇会,边吃边聊,我今天下午也有些收获,和你说说。” 司诺两眼放光,虽然她回去给凶手添了点堵,但终究还是没看到对方的模样,对于眼下的案子似乎没有额外贡献,还是牧教授给力。 她坐起来,溜去洗手间洗了把脸,左右看了看。之前脸上和脖子上的淤痕褪了一大半,只留下浅浅的红,可见那白药喷雾药效不错。 等推开门,她就闻到了淡淡的饭菜香,“咦,这是哪家?” 牧熙远将外卖餐盒一个个取出来放好,“风尚,江南菜,它家的酒酿圆子做的很不错,应该符合你的口味。” 司诺点点头,但突然想起一个问题,“怎么你从来都不点川湘菜,是不是不太能吃辣?”额,不应该这么说的,应该说不太爱吃辣。 牧熙远意外的看她一眼。 “我以为你口味清淡,”他后知后觉发现两个人可能有些误会,“我来自怀港,口味自然偏重一些,也很能吃辣。” 司诺双眼瞪圆,“我也很爱吃辣的,虽然可能承受能力一般。不过,因为怕长痘,我就偶尔吃。” 牧熙远暗暗记下来,“好,那等案子结束,我们可以去吃火锅庆祝一下。” 司诺走到桌边,听到这话,简直两眼都是星星。火锅可是她的最爱,只不过朋友少,一个人吃又过于“引人注目”,所以偶尔跑去南大拉着白安陪她。 “嗯,这个确实味道不错,”她咬着一个酒酿小圆子,有些后知后觉,似乎和他一起吃饭以来,菜式都格外符合她的口味。 她喜欢吃甜,所以总是有糖醋排骨、锅包肉、酒酿圆子之类的偏甜菜。 司诺心情莫名就飞扬了起来。 “喜欢就好。” 她在桌面扫了扫,发现酒酿丸子只有一份,不免有些好奇,“你不爱吃甜吗?” 牧熙远看着她鼓鼓的脸颊,笑的有些意味不明,“看情况。” 司诺满头疑问,他可能是酒酿圆子的甜度太高了?“其实这家的圆子放的糖不多,比较清甜不会腻,你可以尝一下,”说完,还将碗往他那边推了推。 牧熙远:“真的让我尝?” 司诺眨眼,点点头。 牧熙远轻笑一声,推开座椅起身,跨步来到她身边,还没等她回过神,托着她的下巴轻轻抬起。 俯下身,温热的呼吸落在了她的脸上。 她本来想说点什么,所以唇瓣微张,等他靠近的时候已经被长驱直入。 再接下来,只听到自己手上的勺子啪嗒落在碗里,发出清脆的声音。 他的吻滚烫而强势,丝毫不像他平日里的清冷淡漠。她原本还有一些朦胧的想法,但很快脑海就成了一团浆糊,只能勉强依附着他。 “嗯,”牧熙远微微退开,呼吸略有些急促,“确实味道不错。” 司诺回过神才发现自己的手下意识搭在他的肩膀上,赶紧抽了回来,摸了摸自己有些发热的脸,“啊,对。” 所以,他说的看情况,是这种情况? 牧熙远今天一直提着心,直到这一刻才真切感受到她平平安安,依然好好的在他身边。 不过,看她有些魂不守舍,他克制住了胸膛里的汹涌,有些遗憾的退了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喜欢的话,以后可以经常点。” 司诺这下也不知道自己是该说“喜欢”,还是“不喜欢”,就当没听到,把脸埋在碗里,咬着小汤圆。 牧熙远则是在思考,据说酒酿圆子很容易做,既然她喜欢,倒是不妨在家里囤一些,时不时当早餐或甜点吃。 一顿饭结束,司诺兴致勃勃的就想开始讨论案子。但牧熙远却不希望她将自己逼得太紧,硬是拉着她先到楼下散了一圈步,才重新回到楼上。 还没等回到牧熙远房里,司诺却发现了一件新鲜事。 “咦,我这个门锁,又换了新的?”她看到自己房里的锁从原来那个变成了一个黑色简洁,极具科技感的智能门锁。 “嗯,”牧熙远反应平淡,“这是指纹锁,也是密码锁,连接着你和我手机的APP,如果有人开锁,我们都会收到通知。” 司诺摸了摸漂亮的门锁,突然发现牧教授似乎有些过于“自来熟”了,连男朋友的职位都没拿到,权限就这么高了。 连把她家的门锁换掉,也不通知她一声。 “咳,那你的指纹录进去了?” 牧熙远:“嗯,一开始需要测试,我就直接录入了,后来你睡着的时候,我也在APP上把你的指纹录上了。要试试吗?” 本来,听到对方能随意进出自己的家里,司诺应该是觉得警惕和不适的,但自上次的事情以后,她反倒觉得,他能随时进来,反倒叫她安心。 司诺走到门口,将手指放在面板上,“嗯?这个怎么开?” 牧熙远上前一步,握起她的手,托着她的食指放到智能门锁后的圆圈面板上,“摸到了吗?是在这里。” 司诺心跳又快一拍,“嗯,摸到了。” 滴滴滴——门锁打开。 司诺推开门,打开玄关的灯,发现屋里的灯也换了一个,比原来更亮,一眼就能看到整个房间和阳台。 “咦,”司诺上前两步,“这衣柜和床都是新的?”而且还是很有欧式设计感的原木风格。 牧熙远:“嗯,给你挑的,不喜欢可以换。” 司诺咬唇,他这么用心,她哪里会不喜欢。以后再看到这床、这衣柜,想到的不是那些可怕的东西,而是他给她挑选这些的模样。 “谢谢。” 她坐在床上,摸了摸这蓝灰色的床单,这倒不像是她的风格,反而像他的,不过也挺好看就是了。 “这床、衣柜、还有门锁之类的,”她咬唇,“应该花了不少钱吧,”事实上,她这些日子,貌似都是吃某人的,用某人的,还真没给钱。 “我给你转钱吧,”司诺虽然觉得这样有些见外,但也不能总占人家便宜。 牧熙远走近一步,倾身靠近她,声音有些轻,“我帮了你这么多,是给钱就可以报答的吗?” 司诺耳朵发热,“咳,一码归一码。” 他收留她、愿意帮她查案,还救了她,这些自然不是打钱可以感谢的。但这些他额外为她用的钱,还是要给一下的。 “那你先记个账,”牧熙远倒也没拒绝。 司诺微松一口气,一颗心还没落回到肚子里,又听见他接着说。 “以后都在聘礼里面扣,”他一脸认真,“说不定,还能为我以后申请零花钱多加点分。” 他的话有点没头没尾,但偏偏司诺听懂了,但她好像很迟钝的意识到一个问题,牧熙远似乎比他想象的还要有钱一些。 “咳,你下午不是说,案子有进展吗?你查到什么了?” 30-40 第 31 章 牧熙远也发现了这姑娘不禁逗, 一到关键时候就喜欢转移话题和装鸵鸟,不过今天本也就是带她过来看看,点到即止。 “嗯, 那我们回家吧,我给你看点东西。” 两人重新返回对面屋里, 司诺穿上拖鞋啪嗒啪嗒走到沙发边, 牧熙远则是走到房间, 取来笔记本坐在沙发上, 打开某个界面,将屏幕对准司诺。 “你看看这些材料,能发现什么?” 开始讨论正事, 司诺也收了收心思。 此时的笔记本屏幕上, 是分屏的两页报告纸。很残酷的是,两页的内容都与“死亡有关”, 左侧是宋韶敏的法医鉴定报告书,右侧是名为宋阳曦的男人的死亡记录。 “宋阳曦, ”司诺指了指,“是宋韶敏的哥哥吗?” “对,就是与宋韶敏相依为命,却不幸车祸离世的那一位。” 【宋韶敏十七岁死亡原因:失血过多鉴定结果为自杀】 【宋阳曦二十岁于2013年11月9日入院抢救胸部穿刺抢救无效死亡, 家属宋韶敏】 司诺仔细看了看宋韶敏的信息,有些猜测, 但看不出来关键点, “难道,她不是自杀吗?” “不, ”牧熙远摇头, “大概率确实是自杀。她过世以后, 学校报了警,警察也认真检查了她家里,没有任何外部闯入的痕迹,尸检也确认她没有搏斗伤、体内并无任何药物。” “通讯记录、购物记录等都查不出异常。” “最重要的是,”牧熙远翻出另一个界面,“宋韶敏在过世前一天,给所有兼职的老板都打了电话” 司诺明白了过来,正是因为计划自杀,宋韶敏恐怕是将兼职工作都辞去了,这样在她死后才没有任何人立即察觉到不对。 明明还是个十七岁的姑娘,连决定要走,也尽量不给别人添麻烦。 司诺摇了摇头,挥去脑海中那些伤感的情绪,“所以,这两份报告有什么不对吗?” 由于宋阳曦是车祸身亡,也没有其他人为他报警处理,所以最后并没有经过法医鉴定,只有医院的死亡记录。 “这里,”牧熙远指了指。 司诺的视线落在他指的地方,“宋阳曦,O型血,”然后看向另一侧,“宋韶敏,B型血。” 她觉得自己似乎摸到了什么真相,“他们不是亲兄妹?还是说” 牧熙远:“我查过宋家父母的血型,他们过世前也在医院有诊疗记录,分别是A型和B型血,所以,宋阳曦的血型不对。” “两种可能,他们不是兄妹,或者” “死者不是宋阳曦。” 司诺接了后半句,这一点并不难猜。因为医院记录中有提到,他入院接受救治的时候外伤极为严重,容貌难以辨认,护士根据他身上的证件确定的身份。 “那当时和他一起出车祸的,还有别人吗?” 司诺很直接的就想到,既然他不是宋阳曦,那么宋阳曦的身份证件也不可能无缘无故出现在他身上。所以,可能是弄错了身份。 牧熙远点头,“我和你想的一样,”他立即在笔记本上敲了敲,翻出另一个画面,“这里,他们当时是四个人出的车祸,宋阳曦和另一名叫林霖的男人在前排,伤的都非常重,看不清面容。” “更巧合的是,林霖的父母当时在国外,入院时没有探访记录。” 司诺眼睛一亮,“这林霖就是我们要找的人吧?” 或许,宋阳曦伤的极重,被当做林霖救了下来。与此同时,医院却将宋阳曦的死讯告知了宋韶敏,导致她最后自杀身亡。 等宋阳曦清醒以后,宋韶敏已经不在,或许是为了复仇,或许有别的目的,宋阳曦顺势认下来林霖的身份。 牧熙远点头又摇头,“我一开始也以为是这样,准备将信息传给白安,让她给警方那边报个信,但很快我就发现了问题。” “‘林霖’在那次伤好以后,就去了H国,可能是为了做整容手术。但自那以后,就没法再查到他的半点踪迹了。” 到这里,线索似乎又走入了死胡同。 司诺蹙眉,“其他和宋韶敏亲近的人,有查到吗?” 牧熙远摇头,“没有,不过那毕竟是十年前的事情了,我只是从电子资料中寻找,不一定周全,警方那边还在走访调查,说不定有新的结论。” 虽然额外问了句,但司诺认为,凶手是宋阳曦的概率很大。能够为了另一个人,成为连环杀人犯,他们的关系一定极为亲密,且复仇者本人也没有放不下的羁绊。 失去了父母又失去了妹妹的宋阳曦,完全符合条件。 “那我们需要将这些信息传递给白安吗?” 牧熙远点头,“警方那边也有信息部门,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能查到我们刚才查到的信息,要得出这点推论并不难。不过,能压缩一点进度就压缩吧。” 他没说的是,哪怕警方现在也有类似的结论了,让颜白安去提醒一番也不是坏事,她如今需要和警察联系更密切一些。 “好,”司诺把手机摸过来,到阳台给白安拨了个电话。 事实上,颜白安一直在等牧熙远这边的消息。她目前没有线索,也不敢太刻意去齐修诚面前刷存在感,只能等。 司诺也曾想过,是否要将红色日历本的事情告诉白安。但一来这件事太过匪夷所思,如果不是亲身经历,很难令人相信,二来电话里也不适合说这个。 所以,最后,两个人只是交换了一下对案子的看法和进展就结束了电话。 牧熙远正在处理发送给颜白安的资料,因为它们的来源不算“合法合规”,所以他还是要筛选遮掩一番。 等他回过神的时候,发现司诺已经回了客厅,正盘腿坐在沙发上,抱着粉色枕头,望着阳台的方向微微出神。 “怎么了?”牧熙远合上笔记本电脑。 司诺思绪回笼,怔了一下才道,“就是有些感慨。我手中握着一把解锁世界的钥匙,但却什么都不能做。” 进行时空旅行,听起来很酷。 可真正尝试一次,她才发现其中的凶险和复杂。看着宋韶敏的悲剧过往,她五味陈杂,甚至有一些感同身受,却改变不了什么。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牧熙远将手放在她的头上,轻轻揉了揉。 司诺其实还有一些迷茫,“虽然我按着记忆,去了兰崇小区。但我到现在还是有些不明白,为什么我要掺和这起案子呢?” 明明这天下不幸的人有那么多,无辜丧命的人也很多。 她像是被命运的木偶牵着往前走,完成了自己的既定轨迹,可她隐隐约约有一种感觉,这不是全部的真相。 牧熙远沉默一瞬,这个问题,他其实也思考过,只是还没有找到答案,“别想那么多,等时候到了,我们自然就知道了。” 司诺喜欢他这个“我们”的说法。 “如果,你有一本这样的日历,然后可以选择穿越到过去的任何一天,你会做些什么?我不是指我这种情况,而是那种真正自由的选择。” 牧熙远收回手,眸色有瞬间的幽深。事实上,这个问题,他也想过。这次,他没有直接回答司诺的问题。 “我是不是还没有和你说过,我父亲的案子。” 司诺微怔,心跳漏了一拍。她以为这件事是他的禁忌,所以从来不想问,也不会私底下去查,却没想到他会愿意主动聊。 “很惊讶?”牧熙远眼中浮现浅浅的笑意,“我知道你生活中最大的秘密,还能自由进入你家。那么相应的,你自然也有资格知道,我的一切。” 司诺:“好,那你说吧,愿意说多少就说多少,我听着。” 牧熙远的声音像水一样流淌,不急不缓,仿佛从悠远的地方传来。 “对我来说,当年的事情发生的有些突然。” 那年他十四岁,刚下晚自习,骑着车回到家。 一上楼,就看到家门大开,屋里冷白的灯光落到了走廊上,映出两三个高大的人影。他们似乎在低声说着什么,但却被女子压抑的哭泣声所掩盖。 牧熙远脑海一片空白,猛地冲进屋里,这才发现说话的两个人穿着一身警察制服。而母亲正坐在沙发上,见他进来,眼泪掉的更厉害了。 “他们说,我父亲与一桩连环杀人案有关,正在接受调查。” 时至今天,他已经不记得那两位警察的面容,也不记得他们的声音,却记得自己那片刻的恍惚。 仿佛灵魂抽离,世界倾覆。 “他们带我去警局见了父亲。他说这是一场误会,他并没有伤害那个女人。他只是在下班路上,看到她昏迷在路边草丛中,便跑过去给她止血,送她去医院。” 当时,牧景同坐在审讯室中,形神狼狈、声音微哑,白色的工装上血迹斑驳、污渍遍布,是他从来没见过的模样。 见到他出现,牧景同的情绪愈发稳定下来,双手藏到桌下,遮掩掉晃眼的手铐,眼神温和、语气坚定的告诉他,没事的,一切都会过去。 “我当时毫不犹豫的相信了父亲的话,以为这件事很快就会结束。” “直到两天后,警察在我父亲上班的地方搜查出了前两名受害者的遗物、凶器,而最后那名女子也抢救失败去世了。” “后来,在父亲判决前,母亲和他离了婚,把我们俩的户口迁出、搬了家,也给我换了所学校。” 他说的很简单,并没有怎么描述,当时的他如何受冲击,如何被同学和邻居指点,又如何被迫接受整个家庭的破碎。 可司诺还是不免心里抽疼,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些年,牧熙远很少提这件事,今天愿意说出来,他自己都有些意外。但真说出口以后,反倒觉得轻松。 偏头看她,却发现她眼眶发红,一滴豆大的泪珠滚了下来。 牧熙远这才觉得心口被什么狠狠一扯,抬手抹掉她的眼泪,“怎么哭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你看我,都不会难过了。” 司诺听他这么一说,眼泪掉的更厉害了。 牧熙远从一旁抽来纸巾,一点一点给她擦眼泪,但怎么都没效果,最后只好叹了口气,倾身靠近她。 他的唇轻轻落在她的眼角,吮掉那一颗泪珠。 “不哭了?嗯?” 司诺吸了吸鼻子,她有点摸出规律来了,这人每次收拾不住场面就来美男计。但,就还挺管用的。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擦了擦脸,克制自己不要去脑补当年他是如何走过来的。不断默念提醒自己,他如今很出色,很厉害,而且以后有她在了 等平静一些心情之后,司诺才重新开口,“那,你相信叔叔是冤枉的吗?” 听他刚才的意思,当年的案子还是有疑点的。当然,牧景同的说辞也可能只是为了安抚儿子,未必一定是真话。 牧熙远沉默了一瞬,语气淡淡的开口,“他从来没认过罪,”他顿了顿,“我也从来没怀疑过他。” 说到这里,他似乎想到什么,勾起一抹笑,“可能是我的视角太过狭隘,对他有着很厚的滤镜吧。至少,我眼里,他一直是很儒雅温和的人,不会做这种事。” “不过,”牧熙远眼中闪过一丝无奈,“这些也不重要了。这么些年,律师也再次上诉过,但案子一直没有实质进展。” 司诺现在也明白了,刚才那个问题,他的答案是什么。 如果可以回到过去任何一天,那么牧熙远一定会回到父亲碰到受害者那一天,为他洗刷冤屈,从而逆转人生轨迹。 只是,这本日历,似乎只有她能使用。 可是她现在又不能自由的穿越到过去,因为会改变整条时间线。即使是可以,那时的她只有八岁,又能做些什么呢? 最多是给当时的牧熙远打个电话? “别想了,”牧熙远一看她陷入沉思,就猜到了她的想法,“眼下还是把注意力放在眼前的案子上吧,船到桥头自然直。” 司诺长长舒了口气,试探开口,“那,我明天就进行第二次?”毕竟速战速决,他们可能都更放心一些。 牧熙远同意了这个方案,但神情却微沉下来,“第二次,你更加需要注意安全。之前,我们并不知道‘你’第一次实际上做了什么。” “但现在,我们知道了,凶手很可能已经起了疑心。” 司诺表情微变,“你是说” 牧熙远微微拧眉,“凶手原本的计划是数日之后,尸体才会被发现,凶器也会跟垃圾一起收走,但现在他肯定知道出了问题。” 一个能将现场打扫的毫无实质证据的凶手,不可能不注意到房门被打开,凶器被翻出来。他可能猜不到这人的身份和目的,但一定知道,有人盯上他了。 司诺心微微一凉,是她今天过于兴奋了,竟然忘记了自己的这些行为可能引发的后患,“那,接下来该怎么办?” 牧熙远看到她脸色微白,上前拉住她的手,“别担心,至少到目前为止,我们都是安全的,而且警察如今追的更紧了,他恐怕还顾不上查这件事。” 司诺微微松了口气,“看来,还是要尽早找出那人的身份,这样才能尽快脱离危险,”不止是她,如今他和白安也被卷入了这件事。 牧熙远低头,看了看时间,“准备休息?” 司诺点头,下意识的想到自己已经“焕然一新”的房间,但是牧教授家的床这么舒服,她才不舍得,“那我去洗漱换睡衣。” 牧熙远也想到什么,淡淡勾起了唇,但当视线落在红色日历本上,又是微微叹气,眸色幽深。 * 一辆警用吉普车中,齐修诚正靠在驾驶座上。他眼下乌青仍重,眉眼微蹙,正听着蓝牙耳机中播放的手机音频。 “喂?你好,我的车抛锚了,我在这里等半天了,连个车影子都没见到,你们能不能派个人过来帮帮忙” 他手指轻点,按掉,又翻出下一段。 “喂,你好,我是江津大学的学生,我发现我们宿舍好像有小偷进来过,麻烦你们派人” 他微微叹了口气,低头看了下时间,这才点了下一段。 “喂?你好,我是江津大学的学生” 齐修诚眼中射出精光,立即坐直身体,按了暂停。他很确定刚才那,就是司诺的声音。所以,李乐贤说的确实是真的? 他再次轻点播放。 “住在学校附近那个兰崇小区3号楼2单元6楼,我好像听到隔壁在吵架,吵得很凶,你们能不能派人来看看” 录音不长,总共甚至不到一分钟的时间。 但对于齐修诚来说,这段录音的信息量太大了。他看了看文件名称,那是电话的拨出时间,4月1日21点04分。 倪双一案的推定死亡时间为,20点半-21点。 司诺为什么会知道,兰崇小区3号楼2单元6楼,会发生命案?他很确定,司诺和倪双并没有来往。 他们已经完整的排查过倪双的人际关系、网购记录、通话记录,能够找到和司诺的联系,一是她们是初中校友,这点司诺也告诉他了,二是她那晚去过兰崇小区。 他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方向盘,眼神幽黑如墨。 一定有一个合理的解释,不论这个解释如何离奇。 此时,他脑海中浮现李乐贤曾说过的话,“除非司诺可以未卜先知,否则”。但下一秒,他嗤笑出声。 如果司诺可以未卜先知,怎么会放任李乐贤那个人渣钻到她家里?还差点被他迷晕过去?果然是没头没脑的瞎猜。 叮叮——手机响了起来。 【颜白安】 齐修诚怔了一秒才接起来,“喂?颜小姐?” “哇,我们不是也算朋友了吗?齐警官你也不用这么见外吧?”颜白安的声音活力十足,一如她平日的风格。 “我的错,有什么可以为你效劳?” 颜白安低低笑了出来,“还真有件事,能不能麻烦你过来一趟?我这边遇到了一点麻烦,如果有个警察朋友过来,可能会很有帮助。” 齐修诚一愣,“好,那麻烦你把地址给我发一下。不过,还是请你至少给我一个提示,如果需要增援的话,我现在还可以联系人。” 颜白安:“不用不用,小麻烦,你来了就知道了。”她可是好不容易找到个借口和齐修诚单独相处,可不能浪费这个机会。 “好,”齐修诚看到弹窗出来的地址消息,挂掉了电话。 上次颜白安开车送他和高漠,他于情于理也该回报一下。更何况,他眼下确实对司诺有些疑问,直接找她并不方便,找颜白安合适一些。 颜白安发的是武术馆的地址,正好离警察局不算太远,齐修诚开了十来分钟就到了地方。只不过,他一瞬间以为自己走错了。 从外表上看,这里很像是一座体育馆或者羽毛球馆,但装潢颇有些古风古色,占地面积也小了不少,门口掉了不少漆的牌匾上,写着【元本堂武术馆】。 齐修诚摸出手机,发了条消息。 【我到门口了,直接进去吗?】 过了两分钟,他还没收到回应,但听到了一个咚咚咚的脚步声,心里就有了数,站在原地安静等着。 “齐警官——”颜白安小跑出来,气喘吁吁。 齐修诚朝她颔首,“需要我做些什么?” 颜白安暗自唾弃一句,这人果然是钢铁大直男,这好歹也是晚上,与一个女孩子单独见面,就没有什么礼节性的寒暄吗? “咳,”颜白安挥挥手,“我们边走边说吧。” 她带着齐修诚穿过武术馆的大堂,向后走,“这是我外公开的武术馆,从前在我爸妈名下,现在暂时交给我了。” 齐修诚打量着这中式古风的装潢,点了点头。事实上,上次的学校闹剧,他还记忆犹新,当时回警局以后,还让吴清查了查。 颜白安带着他走上一处小阁楼,“这里是我外公的办公室,平时如果武术馆需要接待客人,都会带到这里来。” 一推开门,齐修诚就皱起了眉。 这里一片狼藉,地上扔着各种锦旗、资料、杂物,茶几上的水杯也被摔在地上,溅出一片水渍,而立在墙边的资料柜更是被翻得乱七八糟。 他是警察,这种场面也见过不少,知道这是有人翻箱倒柜找什么东西。 砰—— “喂!”一道中气十足的男声从角落里木门之内传出来,“颜白安你这个死丫头,你敢关着我,等我出去一定揍得你哭爹喊娘。” 颜白安眼中一片冰冷,勾唇喊了句,“放心,我挨揍也绝不喊爹娘。” 男人似乎被噎了一下,知道自己失言,但很快又恢复了原本的模样,“你他妈快放我出去,你这是违法的,你知道不知道?” 颜白安转头,“齐警官,这就是我的麻烦了。” 作者有话说: ps.偶尔章节更新是在捉虫,剧情线不会改~ 第 32 章 “屋里是我舅舅, 他一直想要找到这武术馆的房产证,想将这地方卖掉换钱,但我不同意, 他就偷偷跑进来找。” 她拧着眉,看着这一片狼藉, 心口闷痛。 这都是她外公的心血, 每一张锦旗都来之不易, 那紫砂壶茶杯也是爸爸亲自挑的, 结果都毁在了这人手里。 齐修诚知道颜白安的家世,这下对屋里那人也没了什么耐性。 他直接走上前,偏头看她, “钥匙在哪?” 颜白安赶紧从兜里掏出一串钥匙, 取出一片给他,“你就这么开门?他从小被我外公养大, 身手还挺好的,如果就这么放出来” “嗯, ”齐修诚似乎没有半点忌惮,直接将门锁转动打开。 男人显然也知道门正在被打开,心下一喜,见到光亮的一刻立即冲了出来, “你他妈的死丫头,老子打” 他的步子还没迈出来, 就被人一脚踢在了胸口。笨重的身体直接被踹飞, 狠狠撞在了身后的货架上。 货架摇摇摆摆,上头两个装着资料的纸箱子翻倒下来, 狠狠砸在他的头上, 打得他眼冒金星。 “我去你” 颜白安轻轻勾唇, 暗暗给齐修诚比了个大拇指。虽然这人冷了一点,但这正义感和身手是真的没得说。 她的视线落在他宽厚的肩膀上,不自觉舔了舔唇。其实当时给高漠编的那个理由,也不完全是胡话。 她自小就调皮捣蛋还身手好,找男朋友的第一个条件就是对方能打,从前不知道干跑了多少个爱慕者,今天倒是真有那么一丢丢心跳加速。 “艹,”杨奇捂着脑袋从地上爬起来,使劲甩了甩发晕的头,努力辨认着眼前的人。哪怕他没看到,也知道刚才这脚肯定不是颜白安踢的。 “呵,”他看清齐修诚的脸,冷笑,“这是从哪搬来的救兵?你这小白脸能打吗?刚才老子是没准备” 然后,颜白安就亲自见证了一回,什么叫作死。 原本齐修诚倒是没打算继续动手,但对方一直放狠话,还冲上来主动攻击,那他“正当防卫”是合情合理的。 “退开,”齐修诚的声音听着有些冷。 颜白安的内心在嗷叫,赶紧退到一边,把地方让出来给他们两个人。齐修诚毕竟是正宗警校出身,身体素质又比她这个常年喝酒吸烟的舅舅好得多,基本是压着在打。 “哎哟——” “草泥马——” 这些咒骂,全是杨奇。毕竟高手都不需要吭声,只有被打的那个才需要不断找存在感。 “停停停——”杨奇捂着自己发疼的脸,退开一些,“你,你到底是谁啊?我,我是颜白安的舅舅!家务事,你掺和什么?!” 齐修诚见他认怂,这才抬手,把刚才卷起来的袖口放了下来,从怀里掏出警官证,放在他面前,“齐修诚,南城西区警察局刑侦队长。” 杨奇这下就像是被掐了脖子的鸭子,顿时没了话,支支吾吾好半晌,一会诧异的看了看颜白安,一会又有些难以置信的看向齐修诚。 “这,你是颜白安的男朋友?” 颜白安心一提,有些紧张的看着他。 齐修诚根本没回答,“你这算是私闯民宅了吧?破坏他人财物,跟我去警局走一趟吧。” 杨奇这下也顾不得其他,“哎哎,警官,误会,都是误会。我也是这家里的一份子,我就是进来找找东西” 他说了半天,开始口干舌燥了,却见到面前这男人还是冷着一张脸,连表情都没变化一下,更别说改口了。 “行,行,”杨奇咬着牙,“我回头给她赔钱,这总行了吧?” 齐修诚面色不变,“现在立刻给她转钱,否则,今天晚上你就跟我去警察局去睡。” 杨奇一听到要进警察局,顿时更加怂了,他平日做事可算不得干净,这警察局是万万不能去啊,“好好,我现在就转。” 他赶紧掏出手机,看了看齐修诚,咬牙划了两万块钱,给颜白安转了过去,“你,你看,我转了。” 颜白安微微挑眉,看来他是真的吓得不轻,不然也不至于这么大手笔。 齐修诚偏头看向她,看到她点头之后,这才抬了抬下巴,“行了,今天就这样,下次还敢来……。” 杨奇连滚带爬的就跑了,也没敢再多看两人一眼。 颜白安:“谢谢齐警官。” 齐修诚摆手,指了指房间,“我帮你一起收拾一下吧?” 颜白安自然不会拒绝,赶紧从一旁取来扫帚、抹布,“辛苦齐警官了,大晚上的还跑到我这里打扫卫生。” 她也注意到了,齐修诚看上去有些疲倦,眼下略有青黑,心里还有些不好意思的。毕竟昨天晚上班春雨出了事,想必他今天一天都在忙。 齐修诚既然来了,也不会随随便便应付了事,也跟着慢慢收拾了起来,“为什么不真的报警?”杨奇这么干,确实够关上几天了。 颜白安:“我倒是想,但是我还是得顾着点我外公,毕竟现在他只有舅舅一个孩子了,哪怕不孝顺,但也不忍心看着他被关起来。” 当然,她也怕了那位偏心到北极去的外婆。要是她知道自己报警抓了她宝贝儿子,还不得天天上学校哭闹。 齐修诚也明白了过来,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法律上要对杨奇那种流氓做点什么,并不难,但关键是,对方是颜白安的家人,这血缘关系终究是斩不断。 “下次如果有需要,你还是可以联系我,”他顿了顿,又道,“不过,这次他应该吃了点教训,短期内不会再来了。” 颜白安一边整理,一边默默叹气,“可惜了,这些都是外公很喜欢的东西。” “慢慢来,”齐修诚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等你外公回来,这武术馆还是可以重新开起来的。” 颜白安扯了扯嘴角,眼下可不止外公身体这一个问题,还有她那一屁股的债,不过这些就没必要说出来给他听了。 等屋子收拾好,颜白安特意给齐修诚泡了杯茶,“这茶叶也是外公很喜欢的,是普洱,我不太懂这些,但他一直赞不绝口,你尝尝?” 齐修诚坐在红木沙发上,端过茶杯,轻轻抿了口,“其实我也不太懂,不过喝起来确实很香。” 颜白安也端起一杯茶,轻轻喝了口,暖暖的水流落在胃里,格外的舒服,“齐警官,其实今天晚上找你,是有些案子的线索想交给你。” 齐修诚闻言,动作一顿,放下茶杯,“是关于班春雨的案子?” 颜白安“嗯”了句,微微垂下头,“我这不是也和案子扯上了点关系吗?就总有些放心不下,委托我一个计算机系的前辈去网上查了些资料。” 她将手机图片转发到他手机上,“你看看。” 齐修诚打开图片,有些诧异的看她一眼,显然这些图片并不是什么网上公开的内容,对方的手段恐怕算不得合法,但眼下也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 “你们有什么发现吗?” 颜白安见他没追问这些东西的来源,也是松了口气,“额,其实就一点,我们发现宋韶敏的哥哥,也就是宋阳曦的死亡记录中的血型不对。” 她将司诺说的逻辑,透了一半说出来。 “所以,我们在想,要么这人就不是宋阳曦,要么他们俩不是亲兄妹。” 齐修诚不愧是警队里办案直觉最强的人,立即就明白了过来她在暗示什么,“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将资料传给吴清,让她核实一下。” 颜白安见状,也知道自己任务完成,“希望能帮到你们。” 齐修诚将消息发出去,又转回视线,给自己倒了杯茶,“你和司诺,都对这案子特别上心,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吗?” 颜白安心提到了嗓子眼,“没,没什么特别原因。诺诺和这倪双也是初中同校嘛,我从小就很向往当警察,所以才主动做了这些事,我们并没有什么别的意思。” 齐修诚:“不,我也只是随口问问,你别往心里去。你们提供的这些资料都很有用,如果不是你和司诺,我们可能破案进度不会这么快。” 颜白安腼腆的笑了笑。 “你和司诺看上去关系很好,是大学同学吗?” 颜白安听他语气轻松,像是闲聊,也放下了戒备心,“是的,我们在大学的时候还是室友,总是一起去市里各个地方玩” 齐修诚:“所以,四月一号那天,放司诺鸽子的闺蜜就是你吧?毕竟,我看司诺好像也没有其他亲近的好朋友了。” 颜白安一愣,眨眨眼。四月一号,那不是诺诺去兰崇小区那天?她瞬间明白了,这可能是司诺对警察的托辞,“啊,对对,我那天临时有事,所以没去。” 齐修诚点头,“司诺说她去了临仙庙许愿,还说很灵验,高漠也说下次拉我一起去一趟,求个姻缘。” 颜白安见蒙混过关,心慢慢落回肚子里,“那下次我们可以一起去啊。” 齐修诚微微勾唇,“等这件案子结束,我们倒是可以找个周末一起去一趟,高漠一直说想找机会感谢你。” 颜白安心里暗暗一喜,不过对于高警官这种赶上来做电灯泡的行为还是略微鄙视。果然是大直男,也不懂给他们创造机会。 她试探性的问道,“那你们现在有查到什么重要信息吗?” 齐修诚摇头,毕竟他们是今天一早才开始行动,目前已经确定了死因和死亡时间,但线索还不够,“暂时还在排查中,你提供的信息很有用,等我们确定下一步行动以后,我再和你说。” 又聊了会,齐修诚眼看时间不早,就主动告辞。 颜白安今天收获颇丰,一是将线索递了出去,二是也打探到了警察那边的进度,三是和齐警官单独培养了下感情,非常满足。 “好,齐警官再见。” 齐修诚礼貌颔首,走到楼下,发动车子就往家里的方向去。 道路两旁五彩斑斓的霓虹灯落了下来,路上行人三五成群,有的情侣亲亲热热的携手慢走,有的小孩奔跑打闹。 但这样繁华喧闹的都市,却像是被厚实的车窗玻璃隔离在外。车内一片冷寂,安静得只能听到他的呼吸声。 做了这些年的刑警,齐俢诚一眼就能看得出来,颜白安在撒谎。 那天晚上,她并没有放司诺的鸽子。准确的说,她甚至不知道司诺去了兰崇小区,也不知道她去的是临江庙。 他故意说错了庙的名字,她没有纠正。他又说找个周末去看看,但事实上,祈福活动只有每个月一号才有。 所以,颜白安为什么替司诺遮掩? 如果不是她,坦荡承认就好,可她偏偏认为自己有这个义务要替司诺撒谎。看来,她是知道司诺去了凶案现场? 再者,司诺和颜白安对这件案子确实太上心了。因为是初中校友?这个解释他很难相信。 拿赵霄来说,他是她们的初中同学,甚至喜欢过班春雨,但反应就平淡许多。这当然也很好理解,毕竟那是十多年前的事情。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眼下追查凶手才是最重要的,所以他会把主要精力放在宋阳曦这条线索上。但司诺这个疑点,他也不会就这么放过的 周六一早,牧熙远带着司诺到附近的早餐店吃了点东西,又买了些菜回家。总是吃外卖不太健康,况且,牧熙远还是希望司诺能多出来走走,别总闷在家里。 物业公司那边特意送了两箱水果和一箱牛奶过来。 虽然李乐贤的聘用流程并没有疏漏,但让住户吃了这样的亏,物业公司还是免不了担责,传出去名声也会受损。 原本物业公司觉得司诺是个小姑娘,很好哄,送点东西安抚一下,这件事就算是揭过去了,但是他们碰上了牧熙远。 牧教授此人在学校是出了名的铁血无情,让学生挂科毫不手软,就算大批学生退课、论坛上一片吐槽也无动于衷。 这下碰上了为司诺讨回公道的事情,更是风格狠辣。在物业公司过来慰问谈判的时候,将对方怼的哑口无言,节节败退。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司诺专程请过来的金牌律师。 最后,物业公司的王经理自觉脸上无光,被人拿捏住痛处,老老实实拿出了一份赔偿方案,希望得到司诺的谅解。 等他们走了,司诺拿着协议还在发呆。 牧熙远:“怎么了?” 司诺:“二十万块诶,就是觉得这钱好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他们怎么会愿意掏这么一笔钱?” 牧熙远也习惯了她呆头呆脑的模样,“江河物业,正在筹备今年底上市。你这件事虽然在法律上很难对他们追责,但在商业上可以对他们造成极大冲击。” 司诺恍然大悟。 其实她原本是真没打算找物业公司算账。倒不是她心善,只是涉及到知识盲区,不知道还有这种操作。 想到牧教授为她大杀四方的模样,她轻轻弯了弯唇。 牧熙远从房里取来笔记本电脑,走到沙发边坐了下来。 司诺也意识到这是要干正事了,于是也收了协议,规规矩矩挺直腰板坐好。 牧熙远见她一副准备上课的模样,眼中浮起笑意,也配合着正了正色,拿出平时上课的严肃劲。 “如果我没有弄错的话,你第二次穿过去的日期是4月4日,也是曹野云出事的那天。而你当天出发的地点,依然是你的公寓。” “对,”司诺回忆了一下,“那天我去了南大,遇到了高警官和齐警官,中间和他们聊天,了解到一些案子相关的消息。 “也就是那个时候,我突然想起自己好像是听过倪双这个名字。所以,那晚回来以后,我就开始翻找以前的新闻剪贴本。” 牧熙远:“还记得你失去意识的时间点吗?” 司诺眯了眯眼,“大概是八点多到九点?但具体我不记得了,那会我正在翻新闻,并没太注意时间。” 牧熙远:“嗯,应该是九点左右。”他翻出手机,找出手环连接APP,“那晚收到手环离线的时间是晚上的九点零八分,但我当时正在地下车库,可能有延迟。” 所以司诺的抵达时间,应该就是九点左右。 司诺偏头,想了想,“既然限时三个小时,那九点是不是最晚的抵达时间点?我能在那天跨夜吗?” 牧熙远:“不确定,但最好不能,否则就白白浪费了一日。” 司诺一拍手掌,也明白过来。如果可以跨日,那么按照日历本的规则,同一天,她只能去一次,那么她实际上就废掉了两天。 “呼——”她出了口气,“希望是这样。”她顿了顿,似乎又想到什么,“不过,我为什么要拿掉手环?” 牧熙远其实想过这个问题,“大约是为了防止追踪,那时我的手机APP可以追踪你的位置,如果你去了案发现场” 那当时,他就会意识到司诺偏离了日常路线,甚至会主动追到案发现场去。 “哦对,”司诺也想通了这点。 “你那天没有带手机出门。”牧熙远又提示了一点,“那晚你回来的时候,我见到你了,看到你把手机放在房里,没有拿出去。” 司诺蹙了蹙眉,不带手机,这又是什么操作?万一遇到危险,岂不是都没法求救?对了,那天她好像还换了一套陌生的衣服回来。 所以,为什么换衣服,衣服从哪来的?还都不是她的尺寸和风格。 她不知道是想到什么,倒是嘴角弯了弯。 牧熙远:“嗯?” “啊,”司诺眼中笑意盈盈,“所以,司言这个名字,还真的是我在调戏你啊?” 牧熙远也轻笑出声,但下一秒脑海中闪过的却是她那天轻如羽毛的一吻。所以从始至终,亲吻他的,都是她。 如果他什么都不说的话,这一次她还会这么做吗? “嗯?”司诺见他发呆出神,觉得有些新奇,“你想到什么了?” 对了,如果她没记错,那天醒来的时候,牧熙远和她是来了次床咚吧?所以,当时发生了什么?? “咳,”牧熙远试图将话题拉回来,“这次恐怕你没有办法报警。” 他翻出了笔记本界面,转向他,“这是案发地点,在南雀村附近的东郊河堤边。” 司诺一开始没明白他的意思,想了想,“我当时的位置是西悦府公寓,”她翻出手机查了查,“距离东郊河堤边大约一个小时车程。” 牧熙远就知道她能很快明白,“是的,也就是说,当时你往返案发现场都需要差不多两个小时,时间根本来不及。” 司诺吐出一口气,掐算了一番。如果她报警,说服警察相信她的身份并出警,就需要一段时间了。这卷宗上又没写凶案发生的准确经纬度,让警察搜索、找到案发现场,又会耗费一段时间。 她没有可能拦下凶手。 更何况,她如今还是不敢尝试改变过去。或许她报了警,曹野云还是会死,反而她自己会被警方认定为可疑人员。 也或许,她贸然的报警会让凶手进一步盯上她。 别忘了,她这次去的是4月4日,那时的自己对日历本一无所知,甚至还不清楚案件的关键线索。她倒是可以穿越过去逞英雄,但之后的“自己”依然处于毫无防备的脆弱状态。 一个搞不好,她穿过去可以,就没有穿回来这一说了。因为这具身体可能在4月5日到今天之间死去。 司诺打了个寒颤,再次认真的开口,“嗯,我不会做傻事的。跟着记忆中的轨迹走,安全第一,案子第二。” 牧熙远见她思路转的这么快,也松了口气,“如果你不带手机,往返又需要打车的话,就需要准备现金。” 司诺回想了下,点头,“这没问题,我抽屉里一直放着一些现金备用。” “你到时候去的是东郊河堤边,树林可能会方便隐藏,我记得那时你出门穿的就是一身的黑色或深色衣服。” 司诺点点头,觉得他们这样根据答案猜解题过程,也是蛮神奇的。 又继续记下一些案件细节、行动的注意事项以后,司诺起身伸了个懒腰。 明明只是回到过去,完成闭环,但她这压力完全没有减轻。 牧熙远低头看了看时间,“还是和上次一样,吃完午饭再开始吧。” 司诺点头,对此没有意见,刚想开口点个菜,却发现自己手机响了起来,屏幕上却是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傅程和】 她心跳漏了一拍,立即将手机握了起来,指了指阳台,“我出去接个电话?” 牧熙远点头,但眸色深了深。傅程和?这个名字,似乎是司诺的心理医生。听说,还是个年轻有为的男医生。 第 33 章 “喂?傅博士?”司诺刻意压低着声音。 “打扰你了?”傅程和的音色很好听, 依然是他如沐春风的语气。 “没有,我正在家里。” 傅程和一听就知道这姑娘也没打算和他寒暄,只好开门见山, “自你上次过来已经差不多两周了,有什么变化吗?” 司诺支支吾吾, 那变化可就大了。这十四天过得, 可能比她过去二十多年都精彩, 但是这话该从哪说起呢? 先是兰崇小区的案子, 后是连环凶案,然后是第二人格其实是她自己的时空穿越,额, 真说给傅程和听, 他恐怕明天就能给她诊断出一个妄想症。 “就,还行吧。” 傅程和叹口气, “那药,吃了吗?” 这下司诺回答的很爽快, “没有,我想了一些别的办法。” 傅程和:“那就好,”他顿了顿,语气放柔, “司诺,我是你的心理医生, 签了保密协议那种。你遇到任何事情, 不管多么离奇,都可以告诉我, 知道吗?” 司诺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什么叫“不管多么离奇”? 她有一瞬间怀疑, 傅程和会不会知道些什么。但是,这怎么可能? 应该是她心虚多想了。 “嗯嗯,我知道。” 傅程和听她这敷衍的语气,倒也不失望,反而轻轻笑了出来,“你和之前提到的那位,牧教授,有什么进展吗?” 司诺听到这话,下意识的就朝屋里看去,看到牧熙远正在厨房忙活,离这里很远,不可能听到她的话,这才松了口气,又往阳台深处走了走。 “你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傅程和眉毛一挑,看来是有进展了,真不愧是司诺,“没什么,只是对我的客户表达一下日常的关心,你如果不想说可以不说。” “嗯,”司诺挠挠头,“倒也不是不想说,就是说来话长,等过段时间,我再到你那里去一趟,到时候和你说吧。” 傅程和应了下来,“最后一件事,需要提醒你一下。” 司诺:“嗯?” “闵老师昨天晚上十点给了我一个电话。” 他这一句话简直像个天雷一样,在司诺脑海中炸裂开,“你,你说我妈,昨天晚上给你打电话?是打听我吗?” 傅程和:“是的。当然,作为你的咨询师,我没有透露任何你告诉我的事情。相反,我是来给你通风报信的。” 司诺心跳加速,“她问了什么?” 傅程和:“她问我,知不知道牧熙远是谁?他家在哪里,父母是什么人。你和他进展到哪一步了,大概是这些。” 司诺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妙的预感涌上心头。 傅程和见她沉默,也知道她恐怕受到了一点冲击,“我这边只说不清楚,也不适合回答,还是劝她去找你。所以,你需要提前准备一下。” 等挂断了电话,司诺还是有些惊魂未定的。 妈妈为什么突然打电话给傅程和?她向来很尊重自己的隐私,也很少主动去探听自己的私生活,为什么这次? 还没等她想明白,手机又响了起来,而这一次。 【闵兰】 司诺慌慌张张接了起来,试图让让自己语气更平和自然,“喂?妈妈?” 闵兰似乎微微松了口气,“诺诺啊,我今天刚好出差到南城了,想过来看看你,你现在在家吗?” 司诺微微一惊,这种突然袭击的事情,闵兰之前从来没做过,这次到底出了什么麻烦? “啊,我,我在家啊。妈你什么时候过来?我去给你买点水果什么的。” 闵兰声音平稳,却不似以往轻松调笑,“我现在就在你家门口,方便的话,现在就给妈妈开个门?” 司诺赶紧收了手机,走到客厅里,“那个,牧熙远,我妈妈突然来了,我先过去一下。” 牧熙远锅里还炒着菜,赶紧关掉灶火。 司诺小跑到门口,打开门,就看到了拿着一些水果和特产的闵兰。她穿着一身初春米白色连衣裙,头发轻轻盘起,显得温婉又沉稳。 闵兰见司诺从对面走出来,愣了一下,一瞬间以为是她记错了房门号。 但还没等她开口,就看到了从司诺身后慢慢走过来的高大男人。和上次相比,今天的牧熙远依然气质卓然,仪表堂堂,此时系着围裙、额头渗出一层薄汗,比那天多了些烟火气,少了点疏离感。 “阿姨好,”牧熙远主动开口,“我正在做饭,您要留下来尝尝吗?” 闵兰低头,遮掉眼中一闪而逝的情绪,再抬起头来,又是温和的模样,“等一会吧,我先和诺诺聊聊。” 牧熙远点点头,但心却往下一坠。 司诺赶紧走到706的房门口,用指纹锁打开门,接过闵兰手中的水果和特产,“妈妈进来坐吧。” 她向牧熙远投去一个安抚的眼神,然后略带歉意的慢慢关上了门。 司诺现在的屋里很整洁,也不需要怎么收拾。但闵兰了解司诺,这么整洁正好说明了,她并不经常待在这。 “妈,坐吧,”她将电脑椅推过来,然后将水果和特产收拾放到了厨房,倒了杯水出来。 闵兰心中有气,蹙着眉,但看到自家女儿安静乖顺的模样,心里的负面情绪又散去了不少,“过来坐吧。” 司诺将水递给她,坐在床边,“妈妈怎么突然过来了?” 闵兰叹口气,轻声问,“你和他同居了?怎么没和妈妈说?” 司诺怔了一下,事实似乎如此,但是原因真不是她想的那样,可是这要解释起来太麻烦了。而且,她也不希望闵兰担心。 “只是暂住,我们分开睡的。” 闵兰也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稍稍放了点心,“妈妈问你,你知不知道牧熙远那孩子的家庭情况?” 听到这话,司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点了点头,神色镇定自然,“嗯,知道的,他和我说过。” 竟然真的是这样,闵兰心下一沉。 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之前司诺还没有遇到牧熙远的时候,她觉得自己是个非常开明的父母,只要孩子喜欢,不管对方家世如何、条件如何,她都会无条件的支持。 钱财只是身外物,她向来不看重那些,而且她和乐章都薄有积蓄,还能够给司诺准备一份不错的嫁妆,让她生活无忧。 那时,她最希望的就是能有一个男孩子,能不介意司诺的过去,好好保护她,照顾她。可是,现在她才发现,她没自己想的那么高尚。 一边不希望别人介意司诺的过去,另一边忍不住介意牧熙远的过去。 她的女儿受的苦已经够多了,不该再因为别人被指指点点。 可是,当看到司诺清澈而期盼的眼神,那句“妈妈不支持你们在一起”怎么也说不出来。 司诺见闵兰欲言又止,眉头紧锁,也猜出来她此时的心情。 可是,该怎么和她解释呢?其实,扪心自问,如果她是一个正常家庭出生的孩子,从来没经历过任何的风雨和挫折,她也不清楚自己能否毫不保留的相信牧熙远并坚定的要和他在一起。 可她不是。 “妈妈,”司诺上前,牵住她的手,“有件事我之前没有和您说。” “前些天,有个人一直在跟踪我。” 闵兰脸色一变,瞳孔紧缩,握着她的手添上两分力道。 “他偷偷潜入我家里,还想迷晕我,但是牧熙远及时赶到,把他揍了一顿,还报警把他抓了。” “什么?”闵兰立即起身,拉着她上下打量,“你,你受伤了吗?伤的严不严重?怎么不和我们说!” 司诺任她一番动作,但语气放柔,“妈妈别担心,我没事的,真的。事情已经过去了,那男的现在也被警察带走了。” 闵兰视线落在她脖子上微微的红痕,“那这个,也是那人弄的?”她刚才看到这痕迹,还以为是她和牧熙远 “嗯,”司诺点点头,还好她这两天都按时涂药,所以现在痕迹看上去不算太严重,“不疼了,已经快好了。” 闵兰砰砰的心跳慢不下来,脑海甚至有一瞬间的晕眩。 只要一想到一个陌生男人潜入这屋子里,试图对司诺做点什么,她就觉得胸口一窒,呼吸不上来。 她捧在手心里的孩子,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差点被人所害,而她一无所知,这种无力感几乎要将她吞噬。 “妈妈,”司诺握着她的手,轻轻拍了拍,“我在这里呢,活蹦乱跳的。” 闵兰按着胸口坐了下来,细细观察司诺的状态,好一会儿心情才慢慢平复下来,“所以,你就住到他那边去了?” 她这下明白了。 原本她想司诺不是那种被恋爱冲昏头脑的人,怎么会这么轻而易举就和男人同居,所以她原本是怀疑牧熙远的。 现在才发现,她错的有多离谱。 “嗯,不只是这样,”司诺指了指屋里,“他帮我换了床和衣柜,那新的智能门锁也是他挑的。” 闵兰后知后觉的发现,这屋里确实并不完全是司诺往常的风格,原来还有这一层。 看来,牧熙远确实很用心。 “妈,”司诺正了正色,“我喜欢牧熙远,想和他一直在一起。” 闵兰心里又是愧疚,又是动容。 她一直都知道,司诺是一个独立且思虑重的孩子。她从前总想和司诺拉近距离却不知该如何下手。 虽然南城和晋禾只有两个小时的车程,但是司诺一个人在这大城市生活,总有一些她来不及、做不到的事情。 现在,牧熙远的出现,填补了她做不到的那部分空白,甚至比她想的做的更好,更细致。 一旦妥协下来,闵兰觉得心头一松,缓和了一会情绪,“平时,都在他在做饭?”刚才她就看到了牧熙远穿着围裙。 司诺吐了吐舌头,“嗯,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那半吊子厨艺。” 闵兰嘴角翘了翘,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小脸,“那他的厨艺怎么样?” “很好,”司诺眼睛黑亮,“他很聪明,所以学东西都很快,明明之前也没做过的菜,第一次就可以很成功。” 闵兰轻笑了笑,“是吗,那看来配你正好。” 司诺闻言,也轻轻笑了笑,“你女儿的眼光还不错的,对吧?” 闵兰似乎想到什么,还是有些不放心的问道,“那他现在和他家里是?” 司诺:“他父母离婚了,母亲现在还在怀港。他在南大任教,以后可能也在这边定居,但时不时会回去一趟。” 闵兰点点头,表示了解。 司诺见她似乎心情平稳下来,这才说出了自己的疑问,“不过,妈妈你是怎么知道他家里的情况?” 闵兰也没觉得这有什么不能说的,“昨天警察来家里了,他们是调查那个倪双的案子,我之前不是帮你联系过倪双的高中班主任吗?他们就是过来确认一下。” “不过,我并没有教过倪双,也不知道她的具体情况,所以也说不出什么。” 司诺困惑了,“是警察和您说牧熙远……?”总觉得不太对。 “不,”闵兰摆手,“昨天警察来家里,被你谭阿姨看到了。我晚上正好拿点水果到她家,她就和我聊了两句。” “谭阿姨?”司诺更困惑了。 “是这样,我当时就和她说起你和牧熙远谈恋爱的事,但我心里总觉得那孩子看上去有些冷淡,不是太贴心。” “但你谭阿姨误会了,以为我说的是介意牧熙远的家庭背景,所以就来安抚我,刚说两句才发现,我根本不知道。” 司诺蹙着眉,上次她确实发现,谭以彤是认识牧熙远的,但她竟然主动把这件事告诉闵兰? “你别误会,”闵兰拍拍她的手,“你谭阿姨其实对牧熙远这孩子赞不绝口,说一看就是一表人才。” 司诺:“她有说过,她为什么认识牧熙远,还知道他家里情况吗?” 闵兰:“说了,我当时也觉得奇怪,还主动问她了。她说,她搬到晋禾之前就在怀港,而且住的离牧熙远他家里也不远,所以对那件事有些了解。” 司诺心里还是觉得不对劲。 谭以彤来自怀港,听过这件事不奇怪,但是她听到牧熙远的名字,立即就能联想起当年的事情,未免有些太“上心”了。 闵兰以为司诺是对谭以彤不满,赶紧开始转移话题,“算了算了,都是过去的事了,你谭阿姨也是为你好。牧熙远不是还做着饭吗?我们一起过去?” 司诺甩了甩头,暂时不去想,起身,“嗯,正好妈妈可以尝尝牧熙远的手艺。” 两个人谈话的这会,牧熙远有些魂不守舍。手上的动作没停,但是心却静不下来,切洋葱的时候还一不小心划破了手。 他看着手指上的创口贴,微微叹了口气。 这还是司诺来了以后,特意买的卡通创口贴,说是受伤太可怕了,要可爱的创口贴中和一下。 一想到她当时眉飞色舞的模样,他就忍不住弯了弯唇。 但,闵兰的到来,是意料之外。 他之前不是没想过和司诺的家人坦白,但一来现在案子还没有解决,二来他和司诺还没有正式确定下关系。 当然,他还有些“不敢”。 从前那些人怎么看,怎么说,他不在乎。但司诺的父母,他不能不在乎,也不能让司诺陷入两难的境地。 该怎么处理才好? 他还没想个明白,就听到了门口的开门声。 “这是新拖鞋,”司诺从鞋柜里取出一双米色女士拖鞋,“妈妈穿这个吧,本来是买给我的。” 闵兰挑眉,看了看她脚下那双,“那你这个?” 司诺嘿嘿一笑,“一双穿去洗澡,一双在客厅卧室穿,这不是很科学吗?” 闵兰勾了勾唇,既然司诺能在牧熙远家里这么放松和恣意,也说明了平时牧熙远到底有多纵容她。 “阿姨,”牧熙远从厨房里走出来,“留下来一起吃饭吗?我特意多做了两道菜,应该合你的口味。” “好,”闵兰冲着他笑,“刚才司诺还在夸你的手艺好,我今天中午就叨扰一下,尝尝看。” 牧熙远松了口气,“那您稍等,很快就可以开饭了。” 司诺先带着闵兰入座,给她倒了杯温开水,这才跑到厨房和牧熙远一起盛饭、盛菜,摆好碗筷。 牧熙远最后做了四菜一汤,既有辣菜也有清淡的菜,满满一桌,看上去色香味俱全。闵兰尝了尝,觉得味道确实不错,夸了一番还特意拍照发了个朋友圈。 吃饭的时候,三人都默契的没有提闵兰这次的来意,而是围绕着牧熙远和司诺在南城的日常生活聊着。 这一顿饭,也让闵兰真切的认识到,牧熙远有多宠着司诺。 菜的口味符合她的喜好只是第一步,还特意给她准备了热的无糖奶茶,期间给她剥虾、盛汤,动作流畅又自然。 这种吃自家女儿和未来女婿狗粮的滋味,对于闵兰来说,倒是十分新鲜。 “好了,”闵兰走到玄关换鞋,“诺诺就在家里,别送了,我还得去办点事,办完就回家了,你好好照顾自己啊。等下次小宇放暑假了,我带他来你这玩。” 司诺挥挥手,“嗯,好。” 牧熙远走到一旁换鞋,“阿姨去哪里办事,我正好要去附近买点东西,送您一程吧?” 闵兰敏锐的察觉到,他这是有话要对自己说,嘴角上翘,“就在明忠大道那边,离这不远,那就麻烦你了。” 司诺本来想说,她也一起去,但牧熙远突然伸手,握了握她的手心,拦住了她准备出口的话。 “你就在家吧,”牧熙远伸手揉了揉她脑袋,“我一会去超市,还想吃点什么、玩点什么,发到我手机上。” 司诺:“哦。”总感觉这两个人有点神秘兮兮的。 等两个人出了门,司诺就趴在沙发上玩手机,和白安聊了下她那边的行动成果,又翻了下短视频出来看。 她本来以为牧熙远很快就回来,结果一个小时过去还没见到人,不知不觉就趴在沙发上睡着了。 过了一会,司诺想翻个身,却发现手下的触感软软的,还有些温热,顿时有些清醒了过来,“嗯?你回来了?”她怎么睡在他腿上? “嗯,”牧熙远低头,在她眉心落下一吻。 这样突然的缱绻让司诺微愣,抬手摸了摸额头,“你和我妈说什么了?” 牧熙远勾唇,“这是我和阿姨的秘密,你就不用知道了。” “啊?”司诺有些炸毛,“哪有这样的,”她摇晃着他手臂,“快和我说说,你们聊了什么?” 她其实还有些担心闵兰问了牧熙远一些不太好回答的问题,也怕戳到他的伤心事,害他多想。 “放心吧,”牧熙远心情似乎很好,故意伸手把她的头发揉的一团乱,“阿姨没为难我,”他低头靠近她的耳畔,“她还是很喜欢我的。” 司诺难得看他这般自恋的模样,暗暗唾弃,“还不是我在妈妈面前给你说好话,不然她哪里会这么喜欢你?” “是,”牧熙远伸手,揽住她的腰,“那,诺诺想要我怎么报答?” 司诺耳朵又开始发热,她这是典型的管杀不管埋,“咳,那什么,都是我应该做的,不用客气。” “哈哈,”牧熙远被她这模样逗笑了,这姑娘害羞起来简直语无伦次。 “不理你了,”司诺将头埋在抱枕上,不想听他的声音。 牧熙远笑声慢慢小了下来,然后倾身抱住了她,手臂收紧,声音轻轻的,像是松林中雪花飘落在地,“谢谢你,诺诺。” 司诺心头微颤,也悄悄勾了勾唇。 下午两点钟。 又是熟悉的床铺,又是熟悉的姿势,司诺这回其实比上次还紧张一些。主要是上次她还没研究明白,就意外穿了。 “记得”牧熙远熟练的给她盖好被子。 “知道!”司诺都快背的出他那些叮嘱,“不逞强、不冒险,只是完成闭环,不管有没有线索都按时回家。” 牧熙远依然有些不放心,他们还有些谜团没解开。但司诺按捺不住的心情,他还是理解的。 司诺呼出一口气,取来红色日历本,翻开到2023年4月,在4日这一个格子里,写下她的名字。 名字写完的一刻,周围的一切仿佛静止,但色彩和边缘渐渐变得模糊,直到堕入一片黑暗,藤蔓般的水流缠绕着她的腰身,将她卷入深处。 第 34 章 司诺睁开眼, 发现自己触手柔软,正躺在她房间的床上。此时的床单还是天蓝色,是最开始她自己买的。 坐起身, 她将手边的新闻剪贴本放到了桌面上,将手机摸了过来。 现在是晚上8点56分。 呼——司诺松了一口气, 看来是不需要在这里跨夜了。这个时间, 牧熙远应该在回来的路上? 手机屏幕上除了时间, 还有一张便利贴, 那是当时她留给“第二人格”的。 【你好,我是司诺,可以认识你吗?】 司诺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终于明白为什么“第二人格”称自己为小可爱, 还和牧熙远说自己名叫司言。 那不就是她画网漫的时候的笔名和喊读者的称呼吗? 她手指快速敲击,按照记忆中的回话留下便利贴。 【小可爱, 有坏人跟踪你哦,需不需要我把他干掉?】 其实, 这话是想提醒“自己”注意安全吧?只不过终究没能避免李乐贤那件事。 放下手机,她的视线落在门上,这个时候的牧熙远已经搬到对面了,而且还是她的队友。 只是可惜, 今天晚上她注定得独自行动。 她走到衣柜前,找出黑色长袖上衣、深蓝色牛仔裤换上, 又拿了顶黑色鸭舌帽戴上, 这一身妥妥的夜行衣了。 那天,她穿回来的衣服里, 有一个透明密封袋, 里面装着一些现金。所以, 她也打算“抄答案”。 将屋里收拾好,换上那天“不见”的那双鞋,司诺将手环解下来,深吸一口气,走了出去。 由于“做贼心虚”,她这一路都低头走的匆忙,直到离开小区一两百米后,才在路边开始打车。 砰——车门关上。 “姑娘去哪?”司机师傅从后视镜看去,发现这小姑娘戴着黑色鸭舌帽低着头,看不清脸,大晚上的让他有点心里发毛。 “去北雀村南口,师傅直接走连平路吧,那边不堵车。” 她的声音清清凌凌,带着点年轻女孩的朝气,让司机也微微松了口气,“北雀村啊?那还挺远的哦。” 司诺头也不抬,“没错,师傅开车吧,我赶时间。” “好嘞。”司机一脚油门。 曹野云的车辆发现的地方,是南雀村附近的东郊河堤。但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司诺依然不会直接打车到南雀村,而是先到北雀村南口,再走路过去。 好在北雀村南口离案发地其实不远,用不了太多的时间。 一个小时的车程,司诺都靠在后座上闭目养神。倒不是她不想神采奕奕的推演接下来的计划,而是——她晕车。 没错,她就是个晕车还晕血的战五渣,破案这种事真心不适合她。 上次她运气不错,没撞到凶手,还给他添了点堵,但是这一次恐怕不会这么“轻松”了,这是她莫名的直觉。 “V信还是X宝?”司机师傅打开车顶灯。 司诺下意识低下头,不让他看清自己的脸,“咳,师傅我现金结,手机摔了还没修好,”她说着就从口袋里掏出准备好的现金。 “啊?”司机也愣了一下,“但我带的现金不多,可能找不开。” “没事,”司诺直接取了有零有整的现金给他,“这是八十六块钱,刚刚好,不用找了。” “哦,那成,”司机将现金一收,见到司诺下车还有些小担心,“姑娘你注意安全啊,我看这一片挺黑的,连路灯都没几个。” “谢谢师傅——” 司诺朝着北雀村的方向走了几步,直到听到身后的出租车掉头慢慢开远,这才往回走。她低头看了看时间,10点01分。 对,她确实没带手机,但是总不能两眼一抹黑在这吧?所以,她把自己尘封已久的石英手表给戴上了。这下她倒是很庆幸自己买的是夜光指针,不然在这黑漆漆的地方,还真看不清楚。 额—— 司诺很快发现另一个问题。 没有电筒就算了,也容易引人注目,借着路灯的光总还是看得到路的。但没有手机,她不认识路。 她懊恼的握了握拳,看了看路的方向。她记得这条路是南北向的,所以如果前方是北雀村,那沿着路往南就是南雀村。 而且,既然曹野云是在车中被发现,那说明当时的车肯定也是停在河堤边的路上,还是有迹可循的。 此时是春天,夜间还是有些凉,司诺走着就越发觉得凉风带寒。树林之中有些不知名的虫鸣,远远处还传来村庄中的狗叫和孩子嬉戏声。 啪——她踩断了一根树枝。 咔嚓——她又踩在了一堆凌乱散落的树叶上。 大概走了十多分钟,司诺眼前一亮。前方大约五六十米处有一座石桥,桥的中央有两个“晴天”的红字。 那是晴天桥,也正好是曹野云被发现的地方旁边。 这也意味着再往前走一段,就是案发现场了。 司诺深吸一口气,走出树林来到河堤边上,接下来如果要接近案发现场而不被发觉,她就不能在地面上走了,只能在河堤上缓缓移动,借着杂草和树木遮掩。 而此时,前方大约百米处,一辆深红色的宝马车内,正坐着两位年轻男女。 曹野云看着坐在驾驶座的男人,心神荡漾,露出一抹妖娆的笑容,“这么晚,还找了这么个特别的地方” 她靠近男人两分,语气放轻,“是想玩点刺激的?” 年轻男人将车停好,视线在她白皙的大腿上停留片刻,“你呢?三更半夜约会,还穿的这么暴露,难道不是在勾引我?” 曹野云咬唇,直接伸手摸着他的手背,“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你情我愿的,什么勾引不勾引?不过,”她的视线在男人的裆部扫了扫。 “你倒是,还不够硬。” 这么说着,曹野云就将座椅中间的纸巾盒往后一扔,又摸上了他的胸膛,“这前面太碍事了,我们去后边吧。” 年轻男人低头看了看她的手,也没拦,“真是个女表子。” 曹野云脸色微微一变,蹙了蹙眉,起先觉得是这男人说话拿捏不好尺度,但抬头望进他眼里,才发现他眼神冰冷,并无半点暧昧的意思。 她原本火热的心情一下就凉了下来。 男人没有继续开口,车载音响正放着一首悠扬的歌曲。车顶灯没有开,只有车外橘黄的路灯斜斜的洒下来,但她甚至都看不清他的脸。 这样的阴暗,原本是暧昧而旖旎的,但如今却显得有些幽深可怖。 曹野云吞了吞口水,将手收回来,不知为何突然想到了最近那件谋杀案,心像是石头入河一样往下坠,“哎,我看这野外环境还是不行,不然我们回去找个酒店吧。” 年轻男人好整以暇的欣赏她不断变幻的脸色,随即笑了,如暖阳一般,“说的也是,重新把安全带系好吧。” 曹野云微微松了口气,低头去系安全带。 但下一秒,男人直接按了块手帕在她脸上。那布料并没有什么难闻的味道,但他力道极大,让她口鼻瞬间被压住。 “唔——”曹野云立即挣扎起来,但还没等她碰到他的手,胸口骤然一痛,然后又是一痛直到她眼前一黑,慢慢变得模糊。 “呵,”男人声音冰凉,如同毒蛇在大理石地面蜿蜒而过。他倾身靠近曹野云两分,“就你这样的人,怎么配活在这个世界上?” “她死了,你们一个也别想活。” 曹野云只觉得落入了冰窖一般,身上又痛又无力,冰冷的感觉逐渐从四肢慢慢涌上心脏。他在说什么?谁死了? 她这是要死了吗?为什么 男人冷哼一声,将手上的手帕塞到了衣服口袋里,动作熟练的戴上口罩、手套、帽子,推门下了车。 司诺站在桥下往外十多米的地方,扒在河堤边,正好看到那男人推门下来。 她心跳漏了一拍,目光触及他手中的刀时狠狠一颤。 或许是因为上次的失败经历,这次男人并没有将刀随随便便扔到河里,反倒是取了个黑色塑料袋装了起来。 他转身弯腰进入驾驶座,掏出某种喷剂开始清扫现场。从司诺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他弯着腰,似乎在摆弄着什么。 司诺呼吸急促了两分,会不会曹野云还没有死?如果她现在想办法引开他的话,能不能救下 她甩了甩头,不让自己胡思乱想,轻举乱动可是会要命的。 司诺努力的探头出去,试图看清男人的面容。但是一来现在夜色幽暗,二来男人还戴着口罩,别说看清他的脸,连记住他身上的特征都很难。 她往外挪了挪,希望能够找到一个更好的视角。 啪—— 司诺瞳孔紧缩,她刚才的动作不小心踩断了一根树枝,那清脆的断裂声,在这安静的月色下格外清晰。 “什么人——” 男人皱了皱眉,转身将刚才放到塑料袋里的刀又拿了出来,将车门关上。他的视线落在暗影重重的河堤边上。 上一次,有人在他走了之后到了案发现场。但那人没有报警,只是偷偷将门打开、将凶器翻出来。 那是谁?是谁在跟踪他?又有什么目的? 他整理好脸上的口罩,确保佩戴无误,这才握着刀,缓缓向着河堤边走过来,步伐轻巧,仿佛一只黑色的猫。 来到河堤边,他的脚步顿住,猛地拉住树枝,往外一探,手中的刀狠狠的划了出来,割断树枝和杂草。 “喵——” 一声猫叫仿佛铃声一般划破夜空,男人绷紧的背脊随即松了下来。他偏头看了看,那是一只从树林里跑出来的黑猫。 他退了退,视线仔细在河堤边来回扫动,看到前方的桥时皱了皱眉,拿着刀继续往前走。 砰——他踩着河堤,跳在石桥下的石墩上,依然没有发现任何人影。 此时,他的视线落在水面之上,他刚才似乎听到了什么咕噜的响声。他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照在水面之上。 不过这河流不算清澈,水草众多,这手机的手电筒光源又太弱,根本看不清什么。但,他本也不是为了看清。 如果,这水里有人的话,那对方迟早会浮出水面的。 事实上,男人猜的没有错。 当他走过来的一刻,司诺就知道不妙,这河堤边虽然有不少东西可以遮挡她的身影,但是一旦对方走过来,这些全都形同虚设。 她当机立断,缓缓的滑入了水中。 原本凭着她的水性和技术,完全可以直接跳进去,然后快速的游走。那男人顾忌犯罪现场,恐怕也不会下水来和她缠斗。 但这只是一种猜测,如果对方真的下水,而且水性不弱,那她就危险了。 再者,她现在的目的是要“隐形”,决不能让对方察觉到任何和她身份有关的蛛丝马迹,否则等她穿越回未来以后,这人可以随时攻击现在还不知情的自己。 这一片微亮的灯光打下来,司诺就知道他还在这里没有走。 她可以缓缓的在水下移动,但是任何大动作都会引起怀疑,所以只能尽可能闭气停留在原地不要动。 十秒——二十秒——三十秒—— 司诺沉下心,脑海里回想起从前和白安在游泳社的日子。尽管如今的水幽黑可怕,和那时完全不一样,但只要她闭上眼,就能看到从前。 白安说她别的不行,就肺活量好,这是她的优势,她一定可以坚持。 她握住拳,第一次觉得时间是如此漫长,而那水面之上的男人也足够警惕,并没有随随便便就提步离开,而是站在这里留守确认。 春夜微凉,河水更冷,司诺开始觉得一股冰寒从手指慢慢涌入身体,脚尖似乎也察觉不到温度了。 “汪汪——” 一声狗叫声传来,岸上的男人第一时间掐灭了手电筒。他朝着河堤之上看去,才发现是一只流浪狗。 看来此地不宜久留。 男人的视线落在水面之上,那里水波平稳,没有任何异样。他微微摇了摇头,看来是他想太多了。 他踩着河堤,爬上岸,快速的走到车旁,继续刚才尚未完成的工作。 而意识到光亮消失之后,司诺仿佛从地狱回到天堂,她虽然胸口开始闷痛,但也知道自己不能急躁,只是缓缓的向水面升起,慢慢探出头。 果然,此时的石桥之下一片黑暗,男人的身影早就消失不见。 司诺这下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她不带手机了,大概也是因为下了水,手机也会报废吧?而且她如今没法从刚才的地方上岸了,否则会留下一串显眼的脚印。 现在,她只能顺着河流往南游,然后离的足够远之后,再试图上岸。 经过了刚才的惊魂一刻,司诺这下也不觉得在又黑又微微发臭的河水里游泳可怕了,大约慢慢游出去三四百米,她这才爬上了岸。 她抬头发现,眼前是一栋漂亮的三层小别墅,门口还挂着块牌子——悠悠民宿。 这下,她也明白,为什么要用一个透明的塑封袋子装着现金了,就是为了在上岸之后,能找个地方换衣服。 不过,她恐怕得抓紧时间了。 司诺抬了抬手表,那石英表因为在水里淹了太久已经报废,但是据她估算,现在恐怕已经接近十一点了。 她提起步子,倒吸一口气,“嘶——” 脚踝上露出一道鲜红色的血迹,那是在水中被锋利的水草叶子给割伤的。不过时间有限,没法现在包扎了。 哦,不对。 她突然想起什么,眼中浮起笑意 和上次回来一样,在时间到的那一刻,她的意识像是漂浮了起来,原本身体的疲倦和沉重都慢慢散了去。 司诺缓缓睁开眼,却没有听到熟悉的键盘敲击声。 她活动了一下手指,却发现被温暖的触感包裹住,偏头一看才发现牧熙远靠坐在床头,握着她的手,似乎是睡着了。 他眼下有着淡淡的青黑,下巴带着些胡茬,颇有些成熟男人的气质。这些天,她休息的时候,他总是忙进忙出,查资料、做饭、给她家换锁换家具 司诺忍不住抬起手,想去碰碰他的脸颊。 但她手一动,牧熙远就醒了。 他似乎是想起什么,眼中的迷蒙一扫而光,立即有些警惕的看向她的方向,见她醒来微微松了口气,“抱歉,我” 司诺拱了拱小脑袋,“没事,我也才刚回。” “感觉可还好?”牧熙远松了手,起身走到一旁,熟练地倒来一杯温开水,“喝点水,慢慢说。” 司诺露齿一笑,“挺顺利的。” 经过上次,牧熙远也不敢轻易相信她口中的“顺利”,眼眸略深,“找到案发现场了吗?有没有碰到凶手?” 司诺不敢骗他,但也不想他担心,只好简略的说,“找到了,我去的时候他正在收拾现场。我躲起来了,没让他看到。” “但他警惕心很强,差点发现我了,所以我下水从河里逃走了。” 牧熙远听得心惊肉跳,“可有受伤?”他下意识的就想拉她起来,检查一番。 司诺赶紧伸手拦住他,“确实受伤了,但不严重,就是脚踝被刮到了,还是你给我包扎的,记得吗?” 牧熙远回神,果然是关心则乱,他差点忘了司诺这是意识穿越,不管发生了什么都是十天前的事情了。 “不过,我没看清他的脸,他戴了个口罩。” 牧熙远松了口气,也不在意这些,“身形呢?身高多少、是胖是瘦,头发的颜色,衣着打扮,口罩的颜色?” 司诺回忆了一下,“我不是专业的,说不太出来,但看上去挺高的,可能和你差不多高,略瘦一些,那天穿的一身休闲服,黑色外套。” “口罩是白色的,戴了顶黑色鸭舌帽。” 牧熙远微微挑眉,“白色的口罩?” “嗯,”司诺有些好奇,“怎么,有什么不对吗?” 牧熙远摇头,“没什么,只是觉得如果是在晚上作案,他应该选黑色口罩,这样更加隐蔽,不过这大概也不重要。” 司诺点点头,“就是那种常见的药店能买的一次性口罩,所以估计是随手选的,没来得及换掉。” “哦对,”司诺突然想起什么,“我听到他的声音了。” 牧熙远瞳孔一缩,“你的意思是,如果你再一次听到他的声音,能够辨认出来?”似乎,他们离凶手只有一步之遥。 司诺有些为难的咬唇,“我不敢保证,他的声音并没有特别有辨识度,但我现在还有印象,如果听一听潜在嫌疑人的声音,至少能排除掉一些。” “好,”牧熙远点头,“我回头整理一下警察现在调查走访的录音和视频,看看我们能不能找到一些线索。” 司诺也点头,这计划听着还是不错的。 牧熙远伸出手,揉了揉司诺的头发,“晚上河里应该很冷吧?一个人躲着,怕不怕?”他脑海中忍不住描绘那样的画面。 她一个人害怕的躲在水下,不敢呼吸、无法求救。而那凶手就在旁边,或许拿着刀,只等她一露面就动手 “我没事,”司诺爬起身,扯了扯他的袖子。 所以,别露出这样的神情。 牧熙远闭了闭眼,压下心底那些翻涌的情绪,“好,”他顿了顿,“那你最后是怎么回到家的?” 司诺见他神情尚可,就放心的继续说了,“我游了挺远,然后爬上岸,找了一家民宿,快速冲了个澡,找他们借了套衣服,吹干头发,然后就回家了。” “回来是民宿老板开车送我的,还好晚上路上车少了,而且老板知道我着急,一路加速,最后堪堪在时限之前赶到家。” “不过,我旧的那套衣服、鞋和手表就没要了,让老板给我处理掉了。” 她像是想到什么,向他确认,“咳,那个,我那天是不是亲你了?” 牧熙远一怔,“嗯。” 司诺有些脸颊发热,拉开一点和他的距离,“那你之前怎么不说?”就算以为那是她的第二人格,也还是要说一下的吧? “咳,”牧熙远心情有些复杂,该怎么解释呢? 一开始以为那是司诺的第二人格,他就没把那个吻放在心上,只当是那人随性而为。而且,他也不希望说出来让司诺误会,觉得自己在抱怨什么。 后来知道那是司诺本人以后,他觉得这个细节似乎也没那么重要。说与不说,似乎都不影响大局。 好吧,他承认,他还是想看看如果自己不说的话,她是不是真的会这么做。 司诺眯了眯眼,心情也挺复杂。 这种复杂的心情倒不是来自于牧熙远,而是来自于这种逃脱不开的宿命感。 如果说,之前她穿越过去的行动,是为了完成时间闭环而“照着答案写过程”,那么那个吻就是她完全没有计划过的。 她并不是知道它会发生,而去重现,只是随心那么做了。 回来的时候,她还曾想过,这一吻会不会不在他的记忆中,但事实证明,她所做的一切,果然都是“既定的过去”。 “咳,”牧熙远一手撑在床上,倾身靠近她,在她脸颊落下蜻蜓点水的一吻,“我错了,不生气。” 司诺这下耳根更红了,这这,亲一下是什么鬼? “我没生气,”牧熙远就知道犯规。 “嗯,好,”牧熙远的视线落在她发红的耳朵上,弯了弯唇,往后退了退,“今天辛苦了,先休息一会吧,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 司诺小鸡啄米,赶紧顺着台阶下,“那今天晚上要不要喊白安一起过来,我们讨论一下进度,毕竟如果之后有什么线索,还是得拜托她。” 第 35 章 “可以, ”牧熙远起身,将笔记本电脑拿到桌上,“那晚上想吃什么?” “嗯”司诺伸了个懒腰, “吃火锅怎么样?”虽然现在案子没有最终落幕,但两次穿越平安归来, 她总有些“解放”的感觉。 “好, ”牧熙远摸起手机, “那我去附近超市买点菜, 白安能吃辣吗?” 司诺思忖一秒,托着下巴,“最好能弄个鸳鸯锅?虽然白安也能吃, 但一般蔬菜什么的还是想放清汤锅。” “好, 那我去超市找找。”他出门就准备穿上外套。 司诺给白安发完消息,就想跟着他一起出门。 但翻了下手机才发现, 她失踪已久的编辑来催稿了,只好遗憾的挥挥手送他出门, 然后给编辑解释去了。 4月2日那天,她决定去看心理医生之前,就向编辑请了假,原定是请假两周, 所以今天14日是刚好快到期了。 虽然现在事情已经有些明朗了,但司诺还是想继续请假。 一日拖稿一日爽, 一直拖稿一直爽。啊不是, 也不全是,至少她还有最后一次穿越没去, 凶手也还没找到, 终究还是静不下心的。 电话刚结束不久, 门铃就响了。 司诺想着是白安,毕竟牧熙远带了钥匙,她走到门口在猫眼里确认了一下,却是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额,”司诺愣了一秒,打开门,“齐警官?” 齐修诚也没想到开门的是司诺,朝她颔首,“嗯,刚好有点事情过来一趟。” 司诺有些不安,但还是镇定下来,请他进门,“牧熙远下楼去买菜了,一会白安也会过来。” 齐修诚走进屋里,换上拖鞋,在沙发上坐下,“打扰你了,其实我过来是想找一下牧熙远的。” 司诺心跳漏了一拍,瞳孔微缩,“请问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我说不定也可以帮得上忙。” 她不知道齐修诚的来意,是因为牧熙远父亲的案子,还是因为她遇袭的案子,还是说倪双的案子 不知道为什么,她下意识想到的是李乐贤。他该不会和齐修诚说了什么吧? “别紧张,”齐修诚见她小脸微白,似乎有些歉疚,笑了笑,“这一趟过来就我一个人,而且我们也算是朋友了,不必这么严肃。” 司诺也意识到自己似乎反应过度,走到一旁倒了杯水,递给他,“家里还有奶茶,如果你想喝的话。” 齐修诚:“不用,喝水就好了。”他顿了顿,“其实我这次过来,并没有什么很正式的事情,只是想问牧熙远一些事情。或许,你也知道一些。” 司诺点头,按了按手机,给牧熙远发了条消息过去,“嗯嗯,你说。” 齐修诚:“白安拿了些倪双这桩案子的资料给我,提供了一个调查的方向,这你知道吗?” 司诺:“嗯,知道的,”她们如今三人恐怕是民间调查小分队。 这一点和齐修诚猜的一样,所以他也没有多惊讶,“今天中午,我们队里的技术分析员吴清向我报告了一件事。” 司诺心有所感,咽了咽口水。 “她发现有人也在追查倪双的案子,甚至在警察局的信息系统里留下了一些痕迹,”齐修诚观察着司诺的表情,发现并没有特别的惊讶,心中也明白了两分。 司诺有些心虚,这件事因她而起,如果她直接承认是不是最好?她咬了咬唇,刚要开口,却被他打断了。 “不过,”他音调突然提高两分,“我猜他们并没有恶意,反而是想帮忙,所以暂时将这件事按下了。” 事实上,警局系统里的痕迹不足以让他们联系到牧熙远,但他将白安给的资料也传给吴清,让她一起分析追踪一下。 最终,确实找到了一些证据,指向了牧熙远家的IP地址。 司诺心跳有些快,她也明白既然齐修诚直接找到了牧熙远这里,想必是发现了一些线索,但他愿意轻拿轻放,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事实上,”齐修诚接着说,“今天上午,吴清查到了一些有用的线索,我们怀疑宋阳曦在三年前回到了南城。” 司诺眼睛微微一亮,“那是不是只要调查一下,谁是三年前突然出现的,就可以找到凶手了?” 齐修诚点头,“理论上是这样没错,但是那人想必伪装了自己的身份履历,查起来,还是有些费功夫。” 司诺点头,看来其实没有她帮忙,警方找到凶手也只是时间问题。 此时,门锁转动,房门一开。 牧熙远额头上渗出一层薄汗,脸颊微红,一看就是匆忙赶回来的,但见到司诺的一刻,呼吸平缓下来,向齐修诚颔首,“齐警官。” 司诺赶忙上前接过他手中的菜和锅。 齐修诚的眼神略有些复杂,朝他点点头,“牧教授。” 司诺在他们俩之间扫了扫,总觉得氛围有些怪怪的,但是说不清楚哪里有问题,只好打个圆场,“齐警官,刚好晚上我们吃火锅,买了很多菜,不如你也和我们一起?” 齐修诚的视线在司诺的小脸上停了一瞬,“好。” 牧熙远摸了摸她的头,“你先把菜放到厨房,蔬菜需要先清洗一下切好,其他的等我来。” 司诺一听,就知道他这是要和齐修诚单独聊聊,心里略有些担心。但一想到既然齐修诚一个人来的,应该不会打算现在就追责。 她走到厨房,开始讲各种菜拿出来一一摆放好,本来想竖着耳朵偷听一下两个男人的对话,结果他们走到了阳台。 “你在调查倪双的案子,白安那的资料也是你给的。”齐修诚出言笃定。 “是,”牧熙远也没打算否认。 齐修诚见他面色淡漠,带着一股不近人情的冷,暗暗笑了笑,“你是为了司诺才插手的。” “齐警官慧眼如炬。”他语气平平淡淡,明明是恭维,但说出来的话却让听着的人怎么听怎么不得劲。 齐修诚也没再问,你就不怕我们追责,因为答案很明显。一来他们手上的证据不够充分,二来他也确实是在为警察办案助力,并不是刻意捣乱。 这件连环案子本来就受到了各界关注,尤其是倪双的父母也是有头有脸有人脉,局长那本来就承受着不小的压力。 如今案子调查这么快就找到了方向,还得多亏他的帮忙。 齐修诚话头一转,“四月一日那天,司诺是不是去过案发现场?” 牧熙远的眸色瞬间冷了下来,这也是他一直担心的情况。李乐贤之前跟踪过司诺,他们并不清楚他看到了多少,又打算告诉警方多少。 但是,他即便是知道,也没法去堵了李乐贤的嘴。 牧熙远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司诺不是凶手,她没有任何杀人动机,也无法从这桩案子中获得任何好处。” 听了这话,齐修诚还有什么不明白,勾了勾唇,“是,我知道。” 他现在只是很好奇,这其中的原因到底是什么。牧熙远和颜白安似乎都知情,却都想着替司诺遮掩。 不过,很明显直接问是问不出来了,他如果想知道只能自己调查。不过,这件事也不急,当案子落定以后,他会有机会的。 说不定,凶手本人也能告诉他一二呢? “齐警官?”一道有些惊喜的女声自后方传来。 两人回头一看,才发现是颜白安到了。她穿着一身衬衫牛仔裤,背着书包,像是刚刚下课。 司诺迟疑了看了他们一眼,“你们聊完了吗?要不要来厨房帮忙?”让这两个人单独待着,她总有些不太放心。 “我来,”牧熙远提步进了客厅。 “那我也来帮忙吧,哪有让两位女士忙活的道理,”齐修诚也撸起袖子,走进了厨房里。 等两个人都开始忙,颜白安扯了扯司诺的衣袖,小声道,“这是怎么回事?齐修诚怎么突然跑过来了?” 司诺有些头疼,拉着她也走到阳台,小声嘀咕,“齐警官好像是发现了牧熙远入侵了警察局的信息系统。” 颜白安瞪大双眼,“是我露了马脚吗?” “不,”司诺拉住她,“不是,可能还是警局的技术人员也很厉害吧。不过,别担心,我看他们的情况,似乎是暂时和解了。” 颜白安微微松了口气,“那接下来怎么办?” 司诺也有些犯难,她接下来还要靠听声音去辨别凶手,这要是找不到就算了,万一真认出来,怎么和警方说? “到时候,我再想想办法吧,”司诺咬唇,“大不了,和他说我做梦梦到的,这是我的特异功能。” 颜白安看她的眼神仿佛在看什么珍稀动物,“姐妹,你这个想法很野啊,你咋不说你能穿越时空呢。” “额,”司诺呼吸一滞,其实这么说也没错。 “算了,”或许是颜白安和齐修诚相处过,觉得他还是比较接地气的,“到时候再看吧,我们反正只是递个线索,又不是要出庭作证,只需要齐警官相信就好了。” 司诺也觉得问题不大,如果是面对所有警察和官方,她真不敢说话,但是面对齐修诚,她觉得还是有转圜余地。 原本的三人火锅,多了个不速之客。但好在颜白安自带社牛属性,特别会活跃气氛,主动找话,吃的倒是还算热闹。 “看不出来啊,”颜白安被辣的猛灌饮料,“齐修诚你还挺能吃辣的,面不改色心不跳。” 齐修诚其实也算不上面不改色,脸色微红、额头遍布薄汗,“自小就喜欢吃,所以战斗力尚可。” 颜白安咬着墨鱼丸,“诶,你是哪里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高漠说你爱吃晋禾酥糖,你是晋禾人吗?” 齐修诚也灌了口可乐,摇了摇头,“并不是,我老家在裕城。” “霍,”颜白安给他比了个手指,“裕城那边应该口味清淡吧,那你还挺厉害的。我就不行了,本来就不太能吃,但跟着司诺混久了,战斗力上升。” 齐修诚笑笑,“确实,吃辣和喝酒一样,可以锻炼出来的。” “那你逢年过节,是不是都得回一趟裕城?可以给家里人带一点晋禾酥糖和南城特产回去,我知道好几家店,特别良心。” 齐修诚脸色微滞,手上动作一顿,又是过了片刻才回答,“我父母已经不在了,所以我很少回去。” 颜白安差点咬到舌头,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明明是想套近乎,顺便了解一下齐修诚,结果却没想到踩到了雷区。 “抱歉,我不知道。” 齐修诚摆手,“很多年以前的事情了,不提了。”他又下了一些牛肉片,“来,继续吃吧。” 颜白安有些过意不去,给他夹了片虾,“我爷爷奶奶在越城,也有很多特产,下次去探望他们的时候,带点给你尝尝。” 齐修诚:“好。” 颜白安有些想问问他,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但是这话有些突兀,最后还是咽回了肚子里。 “有点烫,”牧熙远将涮好的毛肚放司诺碗里。 司诺嗷呜一口咬下去,她还挺喜欢吃一切脆脆的东西,毛肚、黄喉、鸭肠等等。 颜白安扫了这俩一眼,忍不住抖了抖,鸡皮疙瘩都快掉下来了。本来她觉得牧熙远这人肯定是个浪漫绝缘体,但现在看来,真是“爹系”男友。 一顿饭结束,牧熙远身为“男主人”,接过了收拾的活。颜白安觉得自己什么也没干,于是就钻到厨房里,打算切点水果。 司诺将阳台的门窗都打开,散散味道。 齐修诚扫了眼厨房,也跟上了她,“今天的火锅很好吃,下次我请你们。” 司诺摆手,她心知肚明齐修诚已经是很维护他们了,“你也说我们都是朋友了,不用这么见外。” 春天的晚上凉风习习,吹散一室的热乎乎的火锅气。此时的天空是深蓝色的,点缀些些许微亮的星星,一轮朦胧的月醉卧在远处,衬得时间都柔和起来。 一时间,两个人都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司诺不知道对方掌握了多少信息,不敢贸然开口。虽然心里是想把他当成普通朋友一样相处,但他的身份摆在这,她始终不敢掉以轻心。 “上次的事情,抱歉。”齐修诚缓缓说了句。 司诺有些没回过神,以为他说的是李乐贤的事情,忙摆手,“你们已经做得很好了,而且我这不是还好好的吗?” 齐修诚也知道她误会了,“我是说,牧熙远的事情。” 司诺怔了一下,“没事的,已经过去了。况且,我也知道当时的情况有些复杂,你提醒我,也是为了我好。” 齐修诚眼中似闪过一分自嘲,为了你好吗?也不见得吧,他当时确实是存着私心,“你和他,相处的还好吗?” “嗯,”司诺点头,轻声道,“他把家里的情况都和我说过了,我相信他。” 齐修诚安静了一瞬,“你真的不在意他父亲?可,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开明。你的父母,你的亲人朋友可能都没法理解。” 司诺:“我知道的。”她自小因为“精神分裂”被嘲笑、指点的还少吗?“可是,别人怎么想,和我没有关系。” “生活和恋爱一样,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齐修诚有些感叹,“真好。” 司诺有些不明所以,看向他,“什么真好?” 他弯了弯唇,眉眼间难得流露出一些柔和,“就是觉得,你能这样想,你们能走到一起,真令人羡慕。” 司诺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过了片刻,齐修诚又看向她,“李乐贤确实找过我,和我说了一些奇怪的话。但是,我没有放在心上。对我来说,破案才是最重要的,你们提供的线索对我来说很宝贵。所以,谢谢你。” 司诺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一番话,原本一直提着的心也放了下来。她的视线移到远方,轻声开口,“其实,我” 齐修诚面带询问,“嗯?” 司诺挣扎一瞬,“我想问下,你们走访调查做笔录的话,都会留下录音吗?或者视频也可以?” 齐修诚怔了一瞬,半晌没回过神,“不太会,只有很重要的证人或者嫌疑人会留下录音作为证据,其他人都只是记下来。” 司诺有些遗憾的垂下头。 齐修诚敏锐的察觉到这个问题有些不同寻常,想了想,有个不可思议的想法在脑海中冒了出来,“你,听过凶手的声音?” 司诺瞪大双眼,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快,“额” 齐修诚也不再问,“我有时候会有打开录音笔的习惯,我回头传给你。高漠和其他人那边,我也问一圈。” 司诺说不出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她以为这种事情一旦说出来,对方恐怕会拿她当凶手,或者精神病看待,但他似乎很轻易就接受了这个可能性。 齐修诚似乎有些激动,取出手机就开始联系手下。 “诺诺,干嘛站着?”颜白安端着水果出来,就看到司诺托着下巴坐在沙发上发呆,扫了一眼阳台,“齐警官在给谁电话呢?” 司诺吞了吞口水,觉得事情发展有些超出预料,但准备开口解释,才发现没那么容易说清楚。 颜白安还不知道日历本的事情,她也不可能在齐修诚在的时候说起,那么该怎么解释她第二趟的收获呢? 牧熙远也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怎么了?” 司诺长长吐了口气,“齐警官去调录音了,”她顿了顿又解释,“我是想,会不会警官们自己保留了一些走访的记录,不在电子系统里。” 牧熙远也没有任何不赞同的意思,点点头,“可以。” 经过今天下午他和齐修诚那“心照不宣”的对话,他也知道,齐修诚如今已经掌握了很多关键信息了,如果后续他们要指认谁,找齐修诚是最快的办法。 “嗯?什么录音?”颜白安还是在状态之外。 司诺:“我发现,我可能听过凶手的声音,所以想尝试辨认一下试试看。” 颜白安瞪大双眼,“什么?你”她的视线扫过阳台,话到喉咙里又顿住了,尝试着平静下心情。 她用牙签叉了块梨子放嘴里,咔嚓咔嚓咬着,脑子里正飞快的运转,转而看向司诺,压低声音,“那,齐修诚也知道?” 司诺点头,“嗯,他猜出来了。” 颜白安叹口气,反而心态一松,“得了得了,这下也不用搞什么地下动作了,我们可以直接把线索告诉他。” 司诺点点头,但她心里很清楚,真正的真相,不论是她穿越的事实,还是到过第二次的案发现场,恐怕都是要瞒着的。 叮叮——一段段录音和视频文件发到司诺手机上。 她还没点开看,牧熙远倒是先拿了过来,“我先整理一番,一会你再来。” 说完,牧熙远就折回房间,将笔记本电脑取了出来,到餐桌边坐下。齐修诚结束电话以后,就回到客厅,和两个女孩子坐在沙发上。 或许是因为现在正在处理案件的事情,颜白安也没了一开始那般放松,随意拉着齐修诚聊天,只是安静的吃着水果。 司诺觉得房间里似乎有些过于安静,就将电视机打开,任由电视节目的声音在客厅里回响,减少了点无声的尴尬。 事实上,这沉默的三个人想的都是同一件事。 司诺在猜,齐修诚到底知道多少,为什么相信她。是不是之前李乐贤的事情,让他心有愧疚,所以才愿意一试。 还是说,因为她和牧熙远到目前为止提供的信息都颇有价值,所以哪怕不知道她的神奇能力来自哪,为了破案也只能相信。 齐修诚也确实还在猜。现在的可以确定的是,司诺出于某种原因去过案发现场,而且可能惊扰过凶手,听过他的声音。 至于这某种原因是什么,他猜想应该是难以启齿的。甚至,可能会和司诺的“心理疾病”有关。 这一点,他还有时间去慢慢弄明白。 但以上这些猜测,有一点说不通。如果司诺4月1日那天就听过凶手的声音,而且也有心想要帮忙抓住凶手,为什么不早点站出来? 她去了晋禾调查、找了牧熙远和颜白安帮忙,兜兜转转,才发现宋阳曦可能是凶手。但她一开始就听过凶手的声音,为什么要绕这么大一个圈子? “整理的差不多了,”牧熙远将各类音频和视频都分门别类放好。 颜白安见牧熙远出声,微微松了口气,也干嘛跑到餐桌边坐下。刚才三个人沉默的氛围真让她有些受不住。 “所以,我们接下来,就是一段一段让司诺听吗?”颜白安挠头,“总感觉工程量有点大。” 第 36 章 司诺和齐修诚也对视一眼, 坐到了餐桌边。 “不用,”牧熙远摇头,“既然我们已知对方的大概年纪、性别, 我们就可以缩小范围。” 颜白安还有些不明白,“我知道宋阳曦是我们的怀疑对象, 但是他有没有可能改头换面哦?”比如装成四五十岁大叔什么的。 “不会, ”齐修诚先开口解释, “我们调查曹野云的案子的时候发现, 她和凶手很可能是为了约会去的郊外,但因为他们两个人用的通讯软件是阅后即焚的,所以我们没能追查到凶手的身份。” “但是, 可以确定的是, 以曹野云的年纪和她过往的情史,她半夜约会的对象应该年纪和宋阳曦的实际年龄相仿, 也就是三十岁左右。” “哦哦,”颜白安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那就是得听听所有这个年纪的男人的声音看看了。” 众人的视线都汇集到了司诺身上,让她感受到一点莫名的压力。 她略缩了缩,“先说清楚, 我也不是什么专业人士,只是听过一次, 我也不敢确定一定能认出来那个声音。” “没事, ”牧熙远又想伸手摸摸她的头了,但是看到还有两个外人在, 终究还是将手收了回来, “试试罢了。” 司诺深吸一口气, 只是听点录音,愣是搞出了一幅“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让旁边三个人都忍俊不禁。 “您好,我是南城西区警察局” “额,没有,我昨晚都待在家里没出去,也没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一段录音放了一小半,牧熙远就按了暂停,毕竟只是需要辨别声音并不需要听完全部内容,“如何?” 司诺摇头,“不太像。” “好,”牧熙远又按下第二段。 “哦哦,行啊,那你问吧,不过我晚上睡得很死” “如何?” “应该也不是。” 一直到播放完第二十三段录音或者视频,司诺的已经从一开始的精神抖擞变成困的打了个哈欠,“不是。” 颜白安早在第十五段音频的时候就去摸了个橘子过来剥着吃,见又是一段搞定,不由出言吐槽,“齐修诚,你们平时查案子,也这么无聊吗?” 齐修诚一噎,“查案很多时候还是很枯燥的,并不如电视里想的那么惊心动魄。当然,外勤追捕的时候还是很不一样的。” 牧熙远看了看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半了,又看向司诺,“累不累,今天要不要到此为止,还有大概一小半。” 司诺摇头,“我还是继续听吧,”她转头看向另外两人,“你们可以早些回去休息,如果有进展,我们再告诉你们。” 齐修诚摇头,“不用,这个时间点我本来也应该在警局加班。既然都开始了,我就等到最后吧。” 颜白安也摆手,“继续继续,大不了我今晚就睡你这了。” 牧熙远淡淡的眼神从她身上划过,倒也没说什么,“好,那继续。” 又是一顿操作之后,牧熙远打开另一个文件夹,“这里是一些监控录像,我会跳着放,如果你认为有问题,可以喊停。” 司诺点点头,跑到沙发边把抱枕拿过来抱着,“来,继续。” “欢迎光临如果有需要,可以喊我。” 她眸色微微一闪,这是易文成的声音,而接下来说话那个,竟然是她自己。 齐修诚见到她神色有些不对,“怎么,他的声音?” 司诺赶紧摇头,免得引起误会,“不,不是,这个店员的声音和我听到的不太一样,他的声音太活泼了,也年轻了一点。” 一段视频放完,还是一无所获。 牧熙远也不见气馁,准备将视频关掉,开始重新播放下一段。但此时视频结束自动跳回了最开始。 “欢迎光临——” “陈医生,早啊。今天也和往常一样,两个茶叶蛋、一个牛肉饼,一杯豆浆吗?”依然是易文成的声音。 “嗯,对。麻烦你了。” 司诺瞳孔一缩,立刻出声,“等等。” 齐修诚和牧熙远见她的反应,都立即警惕起来。 视频还在播放:“一共十二块五,还是X宝对吗?” “对。”男人掏出手机,“牛肉饼给我拿不辣的吧,这两天有些上火,还是得注意一点。” “哈哈,”易文成笑的眉眼弯弯,“我还以为陈医生一定很养生,没想到也会像我们一样吃辣上火。” “不是有句话,能医不自医?” 滴——易文成一扫手机,“好啦,欢迎下次光临。” 牧熙远点了暂停,试探性的看向司诺,“怎么?这个陈医生的声音很像?” 司诺迟疑了一瞬,点了点头,“和那天的语调和语气不一样,但是这个音色很像。” 齐修诚点头,“好,我明白了。不确定也没关系,我这边会继续调查的,至少现在有了优先怀疑的对象。” 他起身,“看来我得现在去一趟警局了。” 司诺见他愿意相信,也是松了口气,“但是,你要怎么和他们说?” 齐修诚:“不用担心,我会找到理由的。而且现在并不是要定罪,只是说一句,我发现了疑点,要重新核查。” 他的视线落在这位陈医生脸上,确实是仪表堂堂、斯文英俊,至少是有能够去引诱曹野云的资本的。 只是,他不懂的是,第一次见到司诺的时候。他记得这位陈医生也在便利店,还给司诺做了流鼻血的急救。为什么那时候,她没认出来? 是因为陈医生当时说的话很少?还是? 齐修诚暂时将疑问压在了心底,穿上外套就离开了西悦府,直奔着警察局而去。 “那,今天晚上就这样了?”颜白安伸了个懒腰,她挠了挠头,“这位陈医生,什么来头,之前没被警察怀疑过吗?” 牧熙远将这人的笔录调了出来,“就是在兰崇小区附近的药店坐诊的医生,这里的笔录显示他那天出诊去了,有不在场证明。” 颜白安皱了皱眉,“那就是他的不在场证明有问题了?” “或许,”牧熙远关掉了页面,“笔录上信息太少,接下来只能靠警方去重新调查了,我们能做的都做了。” 司诺点点头,心里松了口气。 “太好了,”颜白安三两口又吃掉个橘子,“希望警察快点把人抓到,这样我们就能睡个安慰觉了。 ” 司诺看了看时间,“今晚你开车过来了吗?还是让牧熙远送你回去?” 颜白安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不是说好了今晚我留下来睡吗?怎么,你房间到现在还没收拾好?” 司诺心里嘀嘀咕咕,谁和你说好了?但面上有些事情也不能做得太明显,不然一定会被笑话,“咳,收拾好了。” 颜白安挥挥手,“那我们就不打扰牧教授了,回家吧。” 房间里的气压瞬间就低了下来,但某人面上依然冷冷淡淡,看不出任何不对劲,慢条斯理的将笔记本电脑收拾好。 “我拿点东西,”司诺钻到房间里,左右看了看。这要回家的消息来得有些突然,她一时间有点懵,也不知道该带点什么回去。 “不着急,”颜白安靠在门板上,“慢慢收拾,我等你。” 牧熙远正收拾餐桌和茶几上的果皮等杂物,闻言有些头疼,但现在他甚至没“转正”,哪有资格将人拦下来?况且,真拦了,恐怕容易让人误会。 司诺最后也没拿什么,拿起手机、去洗手间拿了洗漱的水杯牙刷,然后就出了门,“那,我们回家吧。” 她总觉得自己像是被家长逮住在外留宿的小孩,但闵兰都暗许了。只有白安,与其说是担心她,不如说就是想捣蛋。 “那我们就先回去了,”司诺朝牧熙远挥了挥手。 “好,”牧熙远走到房门口,打开门,看着她们两个打开房门。 “哎呦,”颜白安挑眉,“司诺你这还是高端智能锁,土豪了啊。” 司诺轻咳一声,也没解释这是牧熙远的杰作,先开门让颜白安进去,然后回头看了看牧熙远,“那,晚安。” 牧熙远:“晚安。” 司诺说不出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可能她以为牧熙远反应会更加激烈一些,但怎么看上去,这么平淡? 可能在他眼里,她回家睡觉很正常,甚至早就预料到了,所以觉得无所谓?甚至可能因为晚上不用和她这个睡相极差的人抢被子,感到庆幸? 司诺越想越气,直接转身就进了门。 牧熙远看着房门一关,听着智能门锁滴滴一响,垂下眼眸,转身回了房里。客厅里的火锅味还没散干净,刚才还看上去有些热闹拥挤的餐桌,如今空荡荡的。 其实司诺在的时候,也经常在发呆,偶尔刷刷手机、看看电视,拉着他随便评论两句,也并不聒噪,但缺了她,这屋里安静的有些过分了。 他回到房间,准备洗漱。 此时床上的被子枕头还有些凌乱的放着,床单上褶皱一览无余。白色的北极熊玩偶趴在床头,粉色的毛绒发箍从枕头下露出一个角。 牧熙远叹了口气,匆匆洗漱后,也爬到了床上。 翻出手机一看,没有任何新消息,将笔记本电脑拿过来,准备查一查刚才视频里那位陈医生。 但手指敲击的速度比平时慢不少,显然有些没法集中注意力。最后无奈的将一旁的北极熊玩偶放到腿上,拍了拍。 “今晚只有你和我了” 另一边,两个女孩子也洗刷完毕。颜白安之前就没少来留宿,所以毛巾牙刷杯子睡衣一应俱全。 “床单这颜色,”颜白安趴在床上,摸了摸这柔软舒适的纯棉质地,“你挑的?怎么换风格了?想和你的牧教授一样?” 司诺心里泛甜,压着嘴角的笑,也趴在她身边,“这就是牧熙远买的,之前那件事之后,他就把床和衣柜给换了。” “哇,”颜白安一个侧翻撑着头,“没想到牧教授这么体贴?”我竟然都没想到?不然可以也送个床单什么的。 司诺心里情绪翻滚,最后忍不住瞪了她一下,“你今晚怎么这么主动要留下来在我这睡?” 颜白安就知道她会抗议,也不着急,“诶,我好几天没见我闺蜜了,不能叙叙旧吗?而且,你这些天都和他在一起吧?” 司诺点头,没明白她的逻辑,“然后呢?” “然后啊,”颜白安坐起身,一拍手掌,“那距离产生美呢,你们总这么腻在一起,很快就会厌倦的。我把你拉过来,暂时和他分开,还小别胜新婚呢。” 司诺黑线,这就“小别胜新婚”了? 颜白安也没理她的腹诽,“放心吧,就一个晚上,你的牧教授跑不掉的。说不定,还会暗戳戳想你。” 司诺翻了个身,四仰八躺,“好啦,不想了,还是早点休息。”她刚要爬到被窝里,又像是想起什么,“对了,你和齐警官?” 颜白安有些脸热,“害,别瞎猜,就是比较欣赏。你要说好感,也有那么一点,但是喜欢,还谈不上。” 不知道为什么,司诺松了口气。齐修诚的身份毕竟很敏感,如果他将来和白安在一起,她可能不自觉就会紧张。 颜白安:“我呢,喜欢男生能打帅气,这一点齐警官是符合的。但是呢,我还想找一个,喜欢我比我喜欢他要多的男人,目前来看齐警官还不符合条件。” 司诺沉默了一瞬。从她的角度来看,得到的结论和白安是一样的。齐修诚对白安很友好,但似乎也仅仅是友好而已。 当然她对齐修诚了解不多,而人的情感是可以内敛而神秘的,所以她对自己的判断也没有太大把握。 “行啦,准备碎觉,”颜白安往被子里一钻,碎碎念念,“总算凶手差不多找到了,很快事情就可以解决了。” 司诺伸手关了灯,有点走神。 是啊,这次案件的凶手应该很快就找到了。但是,对于她来说,还有最后一道坎没过,十岁那年的穿越。 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谭以彤身上又有什么秘密?她为什么会指认自己是双重人格?自己真的救了她吗? 司诺向来很鸵鸟,不着急的事情,她都可以放一放。但,她有一种预感,那年发生的事情,对她很重要,不能一拖再拖。 这种预感,很强烈。 * 齐修诚到警局的时候已经快晚上十一点,这个时候人手不多,他也没法因着司诺的一句话,就把人全召回来,只能让吴清先将证据排查一遍。 高漠给他发了录音之后就在警局待命了,一见他回来,立即就开始了汇报,“当年夜总会的事情查清楚了,涉事者确实就是倪双、曹野云和班春雨三个。” “据夜总会记录,当年她们三个经常约着不同的人去蹦迪,男男女女都有,但很少有固定的。” “碰到宋韶敏那晚上,她们三个把人关在了包厢里,不清楚做了什么。据其他工作人员说,等她们把门弄开,宋韶敏衣衫不整的蹲在角落里。” 齐修诚皱了皱眉,明白了他的意思。这三人显然不仅仅是口头欺凌,还动了手,甚至拍了照片好让宋韶敏颜面扫地。 “包厢里还有其他人吗?” 高漠:“当时应该就她们三个,听说一开始有其他人,但见闹得太过分了,也怕出事,就跑了。只有倪双家里背景硬,敢闯祸。” 齐修诚冷冷一笑,“跑了也不知道报警,真是一帮好学生。” 高漠沉默了一瞬,“现在看来,凶手的目标很可能就是这三个,所以情况不太妙。他目的已经达成,随时有可能离开这里。” 齐修诚看向吴清,“怎么样?陈元嘉的口供有没有问题?” 吴清:“陈元嘉声称自己当天出诊,不在药店。根据监控显示,他确实在当天下午五点离开药店。警员找出诊的家庭核实过,说他是在晚上六点左右抵达,随后就在房间看护老人。” 齐修诚:“也就是说,他当时和老人是单独相处,其他人并没有看到他?” 吴清点头,“是的,夫妻俩是开夜宵店的,凌晨才回家,但因为陈元嘉照顾他家老人大半年了,所以信得过。这小区比较破旧,没有监控,所以无法核实他准确的离开时间,只知道是晚上十一点多回到了他自己的住处。中间的行程,我还得核查一下沿路的摄像头,需要时间。” 齐修诚:“足够了,现在立刻查一下他家庭住址。” 当时他们并没有将陈元嘉列为潜在嫌疑人,因为他和倪双并没有任何交集,也没有杀人动机,所以对于他的证词,他们并没有怀疑,但现在看来漏洞很明显。 吴清手指翻飞,立即报了一串地址出来,“已经发到您和高警官手机,”她犹豫了一下,“但现在已经是半夜”而他们没有直接证据,贸然上门恐怕容易引发一些问题。 齐修诚直觉很强烈,“你先查一下监控,看看他是不是在家。我和高漠先带些人过去监控起来,等天亮了再将人带回来。” “好。” 接着,齐修诚和高漠带了两位值班的警员,上了车,直奔陈元嘉的住处去。 高漠看了看前排的两位警员,心有疑惑却不敢开口。他只是不理解,老齐是从哪知道陈元嘉有嫌疑的,刚才让他发那些录音又是怎么回事? 但这个问题恐怕不好回答,他也不能当着外人的面下自家队长的面子。所以还是决定先把疑问按下来。 他们人还没到陈元嘉的住处,高漠就收到了吴清的短信。 “老齐,情况不妙,”他声音冷沉,“吴清说监控显示,他今天下午四点多出门以后,至今没有回家。” 齐修诚捏了捏眉心,“那我们就直接进他家里。” 高漠有些为难,“老齐,这不符合规定啊,”他们现在手上没有指认陈元嘉的直接证据,直接闯到人家里,恐怕会有麻烦。 “要不还是先等等,让吴清核查一下这陈元嘉的可疑之处,比如采购记录、聊天记录,出入境之类的?” 齐修诚握了握拳,“先想办法进去,他一定有问题。” 高漠本来还想劝,但话堵在了喉咙里。他相信齐修诚的办案直觉,如果他们闯入他家发现证据,那么就可以立刻发布通缉令,现在确实是每一秒都很重要。 “行,”高漠也把心一横,“我让吴清联系一些物业和开锁师傅,等会咱们直接进去。” 一番波折和折腾以后,他们终于在凌晨两点多进入到陈元嘉家里。 房门打开,一室寂静,显然是没有主人在家。这是一处两室一厅的格局,客厅宽敞干净,门口摆放的鞋也整齐到令人侧目。 齐修诚戴着手套将开关打开,“都检查一遍,记得戴手套、小心点。” 众人随之鱼贯而入,开始在房间里四处查看翻找,只是他们很快发现这屋里的主卧、次卧、浴室全都上了锁。 “让开锁师傅来,先把主卧,不,次卧的房门打开。” 高漠不解,“怎么是次卧?他自己一个人住的话,应该是住在主卧,东西也都放在那里吧?” 齐修诚摇头,“他为什么要租两室一厅?如果他的心结是妹妹,那么另一间很有可能是给她准备的。这样,我们打开次卧,才是确认他身份最快的办法。” 高漠为他的猜测一惊,屏息等待。 十来分钟后,次卧的房门打开。原以为是一间无人居住的卧室,但事实上里面摆满了女生用的可爱物件,比如玩偶、化妆品、护肤品、永生花台灯,就连衣柜也满满当当塞着各种服装配饰。 但房间床榻平整干净,并不像是有人睡过。 高漠走上前,拿起梳妆台上摆放着的白色古典的相框。那照片之上,长相斯文的年轻男人正揽着娇俏少女的肩膀,两人均是明眸皓齿,笑如暖阳。 他抬了抬相框,“这女孩是宋韶敏。” 齐修诚眸色暗沉,转身拨出电话,“确认陈元嘉身份了,立即发布通缉令”随即,他转身看向其他人,“联系法医和鉴证人员,将这屋子仔细搜一遍,还有小区的垃圾桶、废品回收,全都要查。” 高漠暗暗叹了口气,环视这温馨可爱的次卧。 这梳妆台上一点灰尘都没有,床榻也是平整到不见一丝褶皱。显然这陈元嘉细心又严谨,这直接证据怕是不好找。 但好在,接下来应该不会再有人遇害了,他们顺着之前的线索一点一点排查下去,总能抓住他的破绽。 他转身看向齐修诚,“齐队,现在已经是半夜了,人也已经跑了。你就先回去休息一下吧,等天亮,你少不了要再回来主持大局。” 这话并非只是出自朋友的关心,而是这些天的高负荷工作确实让他们都疲惫不已,再这么下去恐怕是要倒在工作岗位上。 齐修诚闭了闭眼,也明白这个道理,“我再等一等,一会回警察局眯一会吧。” 高漠点点头,也不再劝。看到旁人都在忙着,他内心小人蠢蠢欲动,凑过来压低声音,“不过,你是怎么知道陈元嘉有问题?”总不能是直觉吧? 之前突然提出“宋阳曦”还没死的理论,他们这些人还没回过神,他连宋阳曦是谁都查出来了。 真就神了! 齐修诚偏头看他,“把案子结了,我就告诉你。” 高漠:越来越玄乎了。 第 37 章 司诺接到齐修诚的电话的时候, 已经是上午九点钟了。那会她刚和颜白安吃完早餐,还没回到小区。 她塞了另一边的蓝牙耳机给颜白安戴上,走到路边大树下。 “喂, 齐警官。” “我这边有些进展了,和你说一声。” 司诺和颜白安对视一眼, 都没想到齐修诚的动作这么快, 但是听他语气, 却不像是心情很好的样子, “好,你说。” “我们已经确认了,陈元嘉就是宋阳曦, 他现在的身份是假的, 倪双一案他的不在场证明有问题,另外两次也在核查中。” 司诺松了口气, “那基本可以确定就是他了吧?” “嗯,”齐修诚却轻松不起来, “但是,我们晚到一步,他人已经跑了。从小区收废品的垃圾站找到一些沾血的衣服,但血迹鉴定还没有出结果。” “我们已经下了通缉令, 现在正在严密的追查,你和白安都要注意安全。” 司诺:“好, 多谢齐警官。” 等挂断电话, 颜白安小脸就是一垮,“擦, 竟然让他跑了?我以为我们动作已经很快了, 没想到” 司诺摇头, “也不能怪我们,如果班春雨是他最后一个目标,结束以后他其实就可以跑了。留到现在或许只是在完善计划。” “算了,”颜白安拍了拍司诺的肩膀,“我们能做的都做了,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警方了。” 司诺暗暗叹口气,不再想,“你今天怎么安排?” “嗯”颜白安托了托下巴,“今天星期天,我估计去医院看看外公,然后回学校赶点作业吧,毕竟这两天有点‘不务正业’。” “那我也和你一起去医院吧,”司诺一直想去看看,但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过两天吧,”颜白安摆手,“外公很快就出院了,正好你和我一起接他出院。咳,顺便你还可以带上牧熙远,我们一起吃个饭。” 司诺有些脸热,“好。” 等目送颜白安离开,司诺转身准备回小区,刚一转身却怔在了原地。 牧熙远一身白色风衣、黑色衬衫,正站在小区门口的树下,静静的站着。他眉眼淡漠,薄唇轻抿,但看到她转身的一瞬,眼眸如坠星河,唇角轻轻翘起,清冷之色一扫而空。 司诺的心微微一颤。 刚才的他,让她熟悉又陌生。熟悉在于,从前在校园小路上,在教学楼走廊里偶遇的时候,他便是那样,似月皎洁,也似月孤独。 但,等她踏入他的领域那一刻,仿若万物复苏、冰雪消融。 明明只有十几步的距离,但司诺还是忍不住小跑过去,到他身前,“你怎么在这里?吃早餐了吗?” 说起这个,她还是有些心虚。 果然习惯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才短短两周时间,她就已经习惯了每天和他朝夕相伴。只是落下一顿早餐没和他一起吃,她就有些不自在。 她张了张口想解释。今天早上是白安起得早,想吃楼下的小馄饨,就拉着她下来了,她也不知道昨天牧熙远忙到几点,不敢发消息吵他。 但是,话还没说出口,她就发现自己这解释也太长了。万一,对方根本没放在心上,怎么办?不都说“钢铁直男”吗,牧熙远可能根本没注意这些。 “吃了,”牧熙远语气平淡,并没有半点怨念,“我也接到齐修诚的电话了,来接你回家。” “啊?”司诺看了看自己的手环,明白了过来,“哦哦,好。” 果然是她多想了吧?明明人家是担心她的人身安全,结果她还在猜测对方是不是吃醋什么的。有什么好吃醋!白安是女孩子,是闺蜜! 牧熙远倾身靠近她两分,“想什么呢?” 司诺摇头像个拨浪鼓,“没,没想什么,我们回家吧。” 牧熙远接过她手中的餐盒,“这是明天的早餐?” 司诺卡壳一秒,其实是给他买的早餐,是一份粥和一份肉包子。本来想着如果他已经吃了,那就当午饭加餐了。 可是,牧熙远像是完全没意识到这是给他带的,可能反而以为这是她和白安点多了没吃完的。 突然,就不太想承认了。 “午饭吃掉也可以,”司诺的声音轻轻细细的。 “嗯,”牧熙远一手提着餐盒,一手牵着她回到楼里,步伐不急不缓,就像是之前和她一同散步回家一样。 回到家门口,牧熙远偏头看她,“今天怎么安排?是待在家里,还是想出去?” 司诺心情有些郁卒,“在家休息吧。” 牧熙远听到这个回答也不意外,“想待在你家,还是我家?” 司诺又是一怔,原本不都是直接带她去他家的吗?今天特意问这一句,意思是希望她待在自己家吗? 白安这个讨厌鬼,说好的“小别胜新婚”一点没看到,反而让她一夜回到解放前啊。牧熙远这个笨猪,说好的喜欢呢? “那,我回我家里吧,”司诺垂下头。 牧熙远点点头,“好,”然后将餐盒放在她手上。 司诺鼓了鼓脸,抬手用指纹开锁,砰一声把门关上,一次都没回头看他。换鞋、放餐盒,扑到床上,动作一气呵成。 她捶了捶枕头,瓮声瓮气骂道,“牧熙远你这个注孤生的大笨猪。” 话才落音,下一句吐槽还没出口,就听到门锁滴滴的声音。 司诺心跳漏了一拍,就看到一脸平淡的某人脱掉了风衣,换上了拖鞋,抱着笔记本电脑走了进来。 她眨了眨眼,还没搞清楚情况。 牧熙远轻车熟路的将笔记本放到了桌上,转身看到头发有些凌乱的司诺,忍不住弯了弯唇,走到床边。 司诺后知后觉,原来他的意思是,不管她在哪边,他都陪着她。只不过这句话,没说出来而已。 他轻巧的翻身上了床,倾身靠近她,“可以亲你吗?” 司诺脑海如晴天霹雳,一片空白。嗯?嗯??怎么突然就发展到这里了?刚才发生了什么? 牧熙远见她呆呆愣愣的模样,心头又是一软,声音放轻了两分,“抱歉,有些等不及了。” 司诺还没回答,就感觉到自己的后颈被人托住,他温热的唇瓣覆了上来。随即又是腰身一紧,头轻轻压在了床上。 迷迷糊糊之间,只觉得他的呼吸似乎有些急促,和他平静冷然的外表完全不符。十指相扣的力度,让她有些心颤。 她一开始还在想,上次开展了一半的“床咚”,这次似乎是完成了下半程。但很快,脑子里就是一团浆糊了,满心满眼都是他。鼻尖萦绕是他身上好闻的味道,手下是他温热的肌肤和跳动的心脏。 片刻以后,牧熙远将她按在怀里,平复着心绪。 司诺隔着他的衣衫,还能听到他扑通扑通的心跳声,心里的甜意简直要溢出来,终于有点体会到,白安说的“胜新婚”。 嗯,她收回刚才对牧教授各种“钢铁直男”“大笨猪”的评论。 牧熙远此刻才有点明白,所谓的君王不早朝还真不一定是昏庸无能,有时候是错估了自己的自制和自律。 昨晚只能和北极熊玩偶一起半夜干活的郁气,一扫而空。 果然,有些事情还是该尽快提上日程。 司诺心情也好了起来,躺在他身边,饶有兴致的扒拉着他胸前的纽扣。这件黑色衬衫她从前上课时见过,那时就很喜欢,只是没想到还有一天能亲自解开,咳咳,并没有 两个人赖床上讨论了一会案子,理了理如今需要收尾的事情。 结论还是和之前一样,追捕逃犯的事情交给警方,他们只需要注意安全,保护自己。 至于齐俢诚,他暂时站在了他们这边,应该不会把司诺卷到这件案子中去。等凶手被抓,案件落幕,司诺的秘密就算是安全了。 “那你今天做些什么?”司诺趴在枕头上,一双大眼睛扑闪看他。 “回归主业吧,大概,”牧熙远略有些遗憾的将笔记本取过来,“这些天原本的工作落下了不少,得追赶一下了。” 司诺点点头,她的主业自然是回归网漫了,但是她心头的石头还是没完全挪开。 “怎么了?”牧熙远一眼就看出来她有心事。 司诺迟疑了一下,不知道怎么开口。其实对于小时候那段穿越,她害怕的程度比后两次要高的多。 那一次是她人生的转折点,于她而言,是伤疤,也是地狱。 “在想第一次穿越的事情?”牧熙远问道。 司诺有些诧异,“你”怎么知道的? 牧熙远伸手,帮她理了理凌乱的头发,却没开口。从前觉得女人心思难猜,但喜欢上她以后,却发现,她很好懂。 她像是一本书摆放在他面前,只要他愿意一页一页的翻下去,答案就在那里。或许书中的故事和他想的并不相同,但却更令人触动。 “你想回去的话,我会支持你的。” 司诺沉默片刻,终还是下定了决心,“那还是辛苦你先查一下当年的案子吧,我想了解一些基本情况。” 牧熙远:“好。” 当年的案子已经定论,所以信息都分门别类整理好了,并没有花费多少功夫。 正如司诺记忆中的那样,当年的案子被定性为入室抢劫案。 警察赶到的时候,男主人何栋已经被刺身亡,没了呼吸,谭以彤腹部中刀,被绑了起来。他们的孩子何经略被敲击昏迷过去。 而司诺就晕倒在谭以彤身边。 据谭以彤的证词,她家里后院的门锁坏了,还没修好。那天听到屋里有奇怪的动静,她跑过去一看,发现儿子已经昏迷,而丈夫不知去向。 她立即将儿子藏在床底下,然后准备打电话报警求救,但这个时候她被人刺中腹部,受伤倒地,奋力和劫匪缠斗了一番,然后趁机逃脱。 接下来就看到了司诺,想让她赶快跑,但司诺突然昏迷了过去。 谭以彤一阵绝望,以为她和司诺都要被劫匪所杀,谁知道司诺立即醒来,还和她一起躲了起来,最后她和司诺设计伤了劫匪,逼得他逃窜出去,这才保住性命。 “据谭以彤所说,”牧熙远蹙着眉,“劫匪当时带着面套,也一直没有说过话,所以她并不知道对方的长相和声音。” “但事后查探,她发现家里丢了不少现金,保险柜也被打开了,才知道是碰上了入室抢劫。” 他直觉认为这不对劲。 入室抢劫和入室杀人,是完全不同量级的罪名。如果对方只是为了钱财,完全没有必要将何栋杀害。难不成是何栋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那如果是这样,恐怕这人就是何栋身边的人。 事实上,卷宗上也写了。当年的警方也往这个方向调查过,但是排查了一圈,没有发现可疑人员,甚至于丢失的财物也没了踪迹。 最后案件也只能不了了之。 牧熙远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司诺的头。 他不需要开口,司诺也懂他的意思,自己这些穿越果然是一次比一次凶险。这一次是直接和抢劫犯面对面。 最重要的是,那时候,她还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这要是一个搞不好,她可就没有未来了。这也是她将这次穿越放到最后的原因之一。 但是,既然这件事已经存在于她的过去,那就是一个必须完成的闭环,否则她的人生恐怕立刻就会天翻地覆。 “那,”司诺试探性开口,“还是午饭后?” 牧熙远有些无奈,如果可以,他恨不得替她去,或者陪她一起去,但偏偏这做不到。他从小到大的记忆都是连贯的,并不存在类似的经历。 “好,”牧熙远的神情有些凝重,又一次开始了他的叮嘱,“不管谭以彤说的是不是真的,你都不要勉强自己去救她,知道吗?” 司诺点点头,其实很神奇的是,当年的她并没有受什么严重的伤,只是昏迷过去,休养两天就没事了。 “好,我答应你。” 司诺开始在脑海中回忆谭以彤家里的布局,拿着犯罪现场的照片,试图记住一些可以用得上的趁手工具。 牧熙远则是在电脑上开始查何栋和谭以彤的背景、工作,看看两个人身上是否有不同寻常的地方。 不过遗憾的是,毕竟那是十三年前的事情,资料都十分简略,详细的如购物记录、聊天记录这样的东西,基本找不到。 一顿午饭结束。 司诺伸了个懒腰,强自打起精神,“嗨,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一些吧!” 牧熙远难得看她有些逗比的模样,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脸,“注意安全,万事小心。” 司诺小鸡啄米,视线落在红色的日历本上,“那,我就准备开始了?” 牧熙远却突然拉住她的手,“等等。” 司诺一眼就落入了他幽深如海的眸色中,察觉到他心绪不平,却不知原因为何,“怎么了?”是担心她的安全吗? 牧熙远暗暗叹了口气,垂下眼眸,捏着她的手轻轻摩挲,“没事,只是想和你再多说一句。” “别怕,我一直都在。” 司诺眼中盈满笑意,唇角弯弯,“嗯,我知道。”她只要一想到,三个小时后她就会回来,想到一睁开眼就能看到他,她就什么都不怕了。 过去那些难熬的日子里,她最怕的不是过去,而是未知的将来。 而如今,有这样圆满的将来在这里等着她,无论如何,她也会平安的走过曾经的那一段路,走到与你相遇相爱的今天。 司诺落笔,随即闭上眼。 牧熙远心头微颤,将她扶着平躺在床上,眼底却有些酸涩。 那日,他和闵兰聊天,闵兰将她此行的来龙去脉都说了一遍。他知道,是谭以彤的“无心之言”导致闵兰得知了他家人的秘密。 他也知道,司诺一直记得谭以彤见到他时候的异常。甚至,她还偷偷努力的计划,看看能否回到过去,改变他父亲的案子。 偶尔休息的时候,他在忙,而她捧着素描本在写写画画。一开始他以为她是在偷画他或者在创作网漫作品。 可有次,他不小心将素描本碰掉,拿起来才发现,里面是满满的计划和推演。她在想,八岁的她如何能改变历史,是否能联系当年的他,是否能亲自到怀港哪怕那些都不在时间线闭环上,她依然忍不住想要试试。 所以,哪怕她不说,他也知道。她这么努力想要立即回到第一次,是因为她怀疑谭以彤,想迫切的了解当年的真相。 明明是个柔软可爱的小姑娘,怎么这么勇敢? 他的手落在她的脸颊,轻轻抚摸着,眼中的缱绻和柔和几乎要将人溺毙,只可惜司诺的意识不在这里,看不到。 一个吻轻轻落在她的额头,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 “我什么都不想要,只想要你平安回来。”他的声音轻而空灵,像是对着神明许愿,又像是对情人的呢喃。 他翻出自己的手机收藏夹,那里面密密麻麻的都是各种攻略。都是他从网上搜集来的【表白攻略】【做饭攻略】【亲热攻略】。 轻轻滑动,到【表白攻略】那一栏。那里是表白礼物的选择,有化妆品、护肤品、耳机、玩偶、珠宝首饰。 牧熙远起身,视线在她的梳妆台上来回扫动,喃喃低语,“也不知道你会喜欢什么礼物呢?如果送玩偶,会不会太俗套?” “司诺,司诺——” “醒醒——” 一道刻意压低、略显嘶哑的女声在她耳旁响起。那声音的主人似乎焦躁又恐慌,努力压制着隐约透露出的哭腔。 一双大手按在她的肩头,用力的摇晃着,司诺就像是溺水被急救的人一样,朦胧间看到了水外的世界,却还需要更努力才能突破面。 “噗——”她吐出一口气,立即察觉到了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忍不住蹙了蹙眉,压住那股生理性的不适。 她眼前的谭以彤还是十三年前年轻、富有活力的模样,只是此时发丝凌乱、泪眼朦胧,额头上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 “你醒了,”谭以彤眼中闪出两分惊喜,但手却快速的按在了她嘴巴上,“别喊出来,要保持安静,知道吗?点点头,我就松开你。” 司诺点头,轻轻动了动脑袋,才发现谭以彤正搂着她躲在厨房和客厅之间的墙后。她唇色苍白,手掌血迹斑斑,显然伤的不轻。 “你还好吗?”司诺忍不住抬手擦了擦脸上沾到的血迹。 听到自己有些稚嫩的声音,司诺还挺不习惯。抬手看了看自己只有成年人一半大小的手掌,有些心跳加速。 就这样的小身板,误入抢劫现场,果然是选错了难度系数吧? 谭以彤点点头,手又按在了伤口上,“我还可以坚持,你是从后院进来的?”她们家后院门锁坏了,只能虚掩着,还没来得及找人修。 司诺:“对,我们还能从后院出去吗?” 谭以彤还没回答,就听到了楼上传来的咒骂声,但那声音隔得有些远,司诺听不清他在咒骂什么,只隐约能听出是个成年男人的声音。 谭以彤探头看了看,摇头,“如果要去后院,要穿过客厅和后厅,他很快就下来了,可是我现在” 司诺低头,看到她腹部被鲜血染红一片,立即移开视线,呼吸也急促了两分。在这种时候晕血症发作,真的会要命。 她闭上眼睛,深呼吸,回想当时傅程和安慰她的话。 她的晕血症本质上是对十岁那年昏迷事件的心理恐惧,并非是真正的怕血。 而现在,她正处于寻找真相的路途中,只有未知让人恐惧,真相反而让人清醒。所以,她一定可以克服的。 虽然这样想着,司诺到底还是没有去查看她的伤口,避免眩晕的可能性。而是快速让自己头脑冷静下来,分析出路。 “你的手机呢?”司诺压低声音,“报警了吗?” 谭以彤愣了一秒,摇头,“手机在楼上,我没法去拿,”她额头汗珠滚落,嘴唇越发苍白。 砰——楼上传来什么东西碰倒的声音。 “你这个贱人,老子今天一定要杀了你——”男人喘着粗气,声音嘶哑又隐含痛苦之意,似乎也受伤了。 司诺蹙了蹙眉,总觉得这个声音在哪里听到过。 “你快跑吧,”谭以彤晃了晃司诺的手臂,“来不及了,我现在根本跑不动。你快往外跑,实在不行找个地方先躲起来,说不定能出去。” 司诺探头,看了看从这里到后院的路,咬了咬牙,“不行,来不及了。”那男人明显已经在下楼梯,现在跑过去,恐怕撞个正着。 那劫匪很可能还不知道司诺进来了,如果这么跑过去,说不定还没穿过花园走到街上,就被他一刀毙命。 她现在只是个八岁的小孩,直接和劫匪对上就是找死。如果能躲起来不被发现,说不定还能全身而退。 司诺回忆了一下房屋的布局图,“我们去地下室。” 谭以彤怔了一下,没想到司诺愿意留下来,更没想到她还能想到下一步的对策。她有些呆愣的看着司诺,还没开口,就看到她站了起来。 司诺暗自庆幸,这谭家的厨房不是开放式的,她行动没那么受限。她环视一周,扫了扫这厨房可以利用的东西。 当务之急,是保住谭以彤的性命,其次就是要挑好合适的位置和武器,一边想办法报警,一边准备作战。 第 38 章 厨房里显然不会有医药箱和纱布, 但是有毛巾,可以让谭以彤按压止血。她立即翻开抽屉,找了块新的洗碗毛巾出来。 “按着, 不要松手。”司诺偏头不去看伤口,将毛巾扔在她手上, “创面比较大, 可能需要填塞止血, 不要怕疼。” 谭以彤点了点头, 有些震惊于司诺的冷静,咬牙忍着疼,“好, 我知道了。” 司诺又走到一边, 垫着脚从刀架上抽出一把刀,“用这个防身, ”她顿了顿,又道, “这厨房太狭窄,不适合躲着,我们去地下室。” 谭以彤看着司诺拿刀,有些心惊肉跳。 明明是个八岁的小姑娘, 脸上还有些可爱的婴儿肥,但此时蹙着眉, 眼神肃杀, 手中还握着把寒光一闪的尖刀,光是看着就叫人心底发憷。 她真的不是在做梦吗? 难道是因为失血过多, 所以出现幻觉?但为什么会幻想到司诺来救自己呢?难不成潜意识也觉得自己可能逃不出去了, 所以将希望寄托在一个孩子身上? “走吧, ”司诺试着扶起她,但毕竟年纪小,力度不够,还是谭以彤自己扶着柜子踉跄站了起来。 “妈的,贱人!人呢?!”男人的脚步踏在了一楼的地面,现在已经离他们只有数步之遥了。 “呵,你还以为你能躲到哪里去?这地上都是你的血!看我不宰了你!” 谭以彤踉跄着和司诺走到地下室门口,这里离厨房只有一两步,所以是暂时最方便的躲藏之地。 司诺听见自己的心跳就在耳边来回响,手上的刀银光凛凛,在她柔软又娇小的手上,显得大的可怕。 啪嗒——地下室的门关上。 “嗯——”谭以彤疼的闷哼出声。 司诺抬头看了看,这地下室有一处高窗可以直通正门外的街道,如果能够爬上去,就能够立即找人求救。 但,来不及了。 砰——男人一脚踢在了地下室的门上,“贱人,你以为躲起来就没事了?老子这不就找到了?!” “你等着,我不会让你死的那么痛快,我会一刀一刀给你放血!” “啊——”地下室的门被他踢得摇摇欲坠,门后的谭以彤吓得喊了一声,随后又咬唇止住了声音。 司诺皱了皱眉,这劫匪为什么对谭以彤这么痛恨?如果只是入室行窃,那现在就应该带着财物走人,不应该和她们继续耗费时间才对? 她压下心底的疑问,扶着谭以彤往楼梯下走,“我们现在的优势是,他还不知道我已经进来了,所以你一会躲在楼梯后,我来设陷阱。” 谭以彤犹豫了一瞬,还是点了点头。其实司诺完全可以找个地方躲着,没必要非得和她一起面对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从这个小女孩身上看到了自己这个成年人都没有的镇定和聪明,下意识就按着她所说的去做了。 砰——砰—— 男人一脚又一脚的踢着门,这地下室的门锁是那种老旧款门栓,拦不住他多久。 “你就躲在这里,”司诺将谭以彤扶到楼梯后侧,环视一圈,开始分析这地下室的环境。其实这里她已经在犯罪现场照片上看到过了,还和牧熙远讨论分析过。 她熟练的从床底下拖出一个矮凳,踩着上了一个木色长桌。这书桌背靠楼梯,架子上放着一桶油漆。 谭以彤吞了吞口水,心跳的极快,又疼又害怕,但看到司诺有条不紊的动作,又暗暗给自己打气,总不能让这个孩子和自己一起死在这里。 砰——哐当——门栓彻底报废,地下室的门打开。 “呵呵——”男人一脚踏进来,他的腹部也有一处刀伤,正往外滴着血。他一手捂着伤,一手拿着刀,往楼梯下面走。 “老婆,你在哪呢?躲什么啊?”他的声音突然放轻,带着两分放肆的笑,落在人耳朵里只觉得不寒而栗。 司诺瞳孔紧缩,手上扶着的油漆桶差点就要摔下去。 她知道为什么这男人的声音听起来莫名熟悉了。他竟然是何栋!并不是什么情夫上门的戏码,这声音确实就是他。 司诺小的时候,听着男人声音最多就是各种咒骂,“不要跑来跑去”“碰坏了我的陶瓷,你们赔得起吗?”“你们这帮小兔崽子”。 但,为什么会是他??劫匪呢? 她脑中瞬间闪过什么。劫匪只是谭以彤的说法,事实上警方没有追查到劫匪的身份,甚至不能证明有劫匪的存在。 警方找到的就是四个人。谭以彤和何栋,一伤一死。她和他们的孩子何经略都是昏迷,不知真相。 所以,从始至终,要杀谭以彤的人就是何栋。而他因为某种原因,似乎恨极了谭以彤,甚至不惜要以极其残忍的方式杀掉她。 “我来了,老婆,”何栋笑的阴森森的,手上的刀在墙面刮出一条痕迹,那难听的声音顿时叫躲着的两个人都蹙了蹙眉。 司诺平静下心情,现在不是追究真相的时候,是要先解除生命危险。 “就是现在——”司诺大喝一声。 何栋被吓了一跳,没想到会有一个陌生的声音突然响起,下意识往楼梯旁看去,却被一个笨重的油漆桶砸了个正着。 啪嗒——他手中的刀摔在了台阶上,又滚到了地面。 他痛呼出声,还没看清楚那女童的模样,就感觉到自己胸口一痛,心跳和呼吸似乎都停止了一瞬。 他呆呆的垂下视线,才发觉谭以彤一刀刺在了他的胸口。她的眼中并不如他想的那般充满恐惧和后悔,反而是坚定和决绝。 “啊——”谭以彤快速抽出刀,又是一下猛地扎在他胸口,“去死!去死!” 司诺皱了皱眉,喝到,“够了。” 谭以彤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手上一松,刀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她退了退,捂着腹部靠坐在墙角。 砰——咚——何栋的身体摔在了地面,鲜红的血液很快从他身下漫了出来。他似乎鼻腔和口腔里都是血,又咳又吐,但说不出话。 司诺移开视线,不敢再看,走近谭以彤,眼中有些不赞同,“你不用非得杀掉他的,让他丧失行动力就行。” 谭以彤似乎是陷入了什么可怕的梦魇,听到她的声音才骤然回神,愣了一秒才苦笑了笑,“是,是吗?” 司诺也不想与她争辩那么多,“手机在哪,我去叫救护车和报警。” 谭以彤正要开口,但似乎想到什么,眼中的光亮瞬间就暗了下来,“不,不能就这样报警。” 司诺眼含怒意,“都什么时候了,再不打电话,你会失血过多而死的!” 谭以彤的视线落在何栋身上,不只是想到什么,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她突然伸手拉住司诺的手,“诺诺,阿姨请你帮个忙。” 司诺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你想做什么?” 谭以彤眼中闪过两分疯狂的神色,“他本来就该死,我也可以死,这都没关系。但是,我不想经略这样活下去。” “我不想他有个杀人犯的爸爸,或者妈妈。”提到儿子,她的眼泪倏然就落了下来,“你也认识经略的。平时家里玩,不是经常给他送点饼干糖果吗?那些孩子中,经略最亲近的就是你了。” 提到儿子,她的声音下意识就变的轻柔起来,可下一秒再次转为沉痛,“他才十七岁啊!如果让别人知道,他的父母杀了对方,他一辈子都抬不起头。” 她不敢想象,她的孩子要如何面对众人的指点和议论,如何面对她这个杀父凶手,如何在这世上开心的活下去。 “我的经略,是我对不起他,他不该遭遇这些的!”她脸色愈发苍白,身体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要哭断气。 司诺咬牙,“你想让我做什么,隐瞒你杀人的事实吗?” 谭以彤微愣,摇了摇头,眼中泪珠快速滚落,“我十有八九活不下去了,也不想活了。我只想求你一件事,求求你告诉大家,今天是有人入室抢劫,杀害了我们。” 司诺也明白过来。 如果是一个穷凶极恶的罪犯闯入他们家,杀了何家父母,那么至少大家会认为何经略是受害者,这是一场不幸的意外。 但如果他的父母自相残杀,死在自家的宅子里,所有人都会认为何经略成长在一个扭曲的家庭,十有八九性格也有问题。 司诺闭了闭眼,她没法看到曾经也温柔待过她的女人就这样死在她面前,“别说话了,把手机位置告诉我,我立刻叫救护车,你不会死的。” 谭以彤扯了扯嘴角,点点头,“手机在二楼右手边第一个房间的书桌上,你一走进去就能看到了。” 司诺点点头,提起步子就往外走。 但是她刚踏出地下室,就意识到不对劲。谭以彤刚才还这么坚决,为什么这下这么轻易的就把手机位置告诉她了?她在撒谎?还是? 不,不好。 她立即折了回去,“停下——” 谭以彤握着刀的手抖了抖,她没想到司诺竟然会折回来。她依然在哭着,声音却更加无力,“诺诺,求求你了,我愿意用死来赎罪,你帮帮我帮帮我” 司诺闭了闭眼,也终于下定决心,“我答应帮你。” “但,你不用自杀,”她走过来,不急不缓的将她手中的刀抽出来,在她的衣服上擦了擦,“既然这么爱他,那就想办法活下去。” “一个没了父母的孩子又能过得多好?” 谭以彤愣愣的看她,“你……可是,我杀了何栋。” 司诺抬头看她,声音平稳而坚定,“我现在去拿手机,然后给你,你来打电话报警和叫救护车。你就和所有人说,这是一次入室抢劫。” “抢劫犯杀了你丈夫,而你也身受重伤。” 谭以彤似乎被她的话惊到了,停下了哭泣,但眼眶依然红润朦胧,“但是,他们会相信吗?” “会的,”司诺起身,回头看她一眼,“我会把你绑起来,”她指了指一边杂物堆里的绳子,“这样,他们就会信了。” “所以,为了你儿子,请你现在努力的活下去。” 司诺蹬蹬蹬跑上楼。谭以彤愣愣的在原地,像是刚找回了一些力气一般,重新用力按压住伤口。 很快,司诺就折了回来,将手机放在地上,“这电话必须是你拨出去的,所以只能有你的指纹。”甚至是她带血的指纹。 “而且你不能在屏幕上点110,因为你被绑起来了,只需要在锁屏状态下连续按5次电源键就行。” 在司诺有条不紊的指挥下,谭以彤很快拨出了求救电话。 等过了两三分钟,司诺取来绳子,“抱歉,为了逼真一点,我必须将你绑的很紧,救护车应该很快就到,你会没事的。” 谭以彤呼吸有些急促,眼前的都开始有些模糊,但还是努力睁大双眼,保持清醒,“为什么,刚才你让我说的那么简短?” 司诺沉默一瞬,“你都快死了,哪里有时间和他们解释来龙去脉,只要说清楚地址,说清楚你受伤了就行。” “这样,你还有时间,慢慢在脑海里编故事。” “何栋手里的刀不能被他们发现,我会用毛巾卷起来,扔到角落里那旧冰箱底下,你过后自己处理掉。” 谭以彤哪怕受了伤、思路有些迟钝,也意识到司诺的不对劲,“你,真的是司诺吗?”但眼前的她和平时那个活泼天真的小姑娘完全沾不上边。 司诺深吸一口气,还是不太敢看这到处都是的血迹,“我是,但也不是。” 谭以彤苦笑了笑,眼下这似乎也不重要。她能活下来,多亏了司诺,这点自觉她还是有的,“我该怎么报答你?” 司诺握了握拳,似乎想到什么,“我救了你,但给你的时间并不是无限的。很多年以后的一天,我会来找到你。那个时候,请你把所有的真相都告诉我。” 谭以彤有些晕乎乎,听不太明白司诺的话。 等绳子绑好,司诺也松了口气,她已经开始隐约听见救护车的声音了,这说明她的时间也不多了。 “对了,”司诺抬头看她,“还有最后两件事需要你做。第一件,等你醒来以后,告诉所有人,我有双重人格。” “所以,才能像变了个人一样,帮着你躲起来。” 谭以彤瞳孔一缩,“这,是真的吗?”她从来没想到过这个可能性,但如果这是真的,似乎很多事情都可以解释了。 司诺没有回答,指了指自己的脖子,“第二件事,就是麻烦你将我打晕,他们来的时候,我不能是现在的状态。” 谭以彤一时失语,“我,我不知道该怎么” 司诺听到救护车和警车的声音由远及近,也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咬了咬牙,“算了,还是我自己来吧。” 她看了看眼前地下室的小书桌,暗暗念叨,我就轻轻磕碰一下,然后装睡就行了吧?这样可能更稳妥。 于是,她轻轻用头碰了碰桌子,果然嗑痛了。 “嘶——”额,痛归痛,似乎解决不了什么问题。 司诺终于想到什么,视线挪到何栋那缓缓流出来的血迹上,一大片鲜红闯入脑海。她下意识就想偏头,但硬是咬着牙盯着看。 果不其然,才过四五秒,一股迟来的眩晕和疲惫涌了上来 司诺试探的掀开眼皮,确认了一下天花板的灯,嗯,果然还是在她原本的公寓里,看来没出什么意外。 她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这次的穿越比后来那两次去凶案现场更加刺激。直到现在,躺在自己柔软舒适的床上,她还有些心有余悸。 空气中,终于不再弥漫着那种浓重的沾着金属的血腥味。连耳边微微吹来的风都变得柔和了些。 她抬起手,左右看了看自己已经长大一大圈的手背,真正的松了口气。都过去了,她顺利的回到未来了。 司诺轻轻动了动脑袋,没见到牧熙远的人影,却听到了他的声音。 “是的,标准尺寸即可。” “越快越好吧,我希望尽早拿到,加急费用没有问题。” “就是订单上的住址,收件人是我本人。” “刻字信息已经在订单上了,没有新增或修改。” 司诺歪着头,他这是买了什么东西?还有刻字?原来男人也喜欢这种仪式感吗?她还以为他们会觉得有些麻烦。 牧熙远握着手机,站在阳台之上,眉眼温和,笑意盈盈。明明声音一如往常的平稳儒雅,但却能听出他语气中的轻松和期待。 额,她是不是该躺下? 他可能以为她三个小时才会回来,现在显然提前了。她刚才摸了手机过来看,发现不到半个小时。 他一回头,发现她坐着,会不会被吓到?司诺皱着眉,决定还是先躺下,不过换个姿势好了。 于是,牧熙远走回房间,步子就停在了门口。 他皱了皱眉,下意识看了下时间,发现确实还早。但之前司诺都是以平躺的姿势醒来,怎么今天突然侧卧着? “诺诺?”他轻声道。 司诺扭头,吐了吐舌头,“嘿,我回来了。” 牧熙远一颗心落回到肚子里,收起手机,在APP上确认了下她的身体体征,“怎么样,这一趟还顺利吗?” 司诺沉默了片刻,“算是顺利吧。”她总算把三次闭环穿越都完成了,之后就可以安安心心的继续生活了。 “怎么了?”牧熙远看得出她神情不对,坐到她身边,牵起她的手十指相扣,“你发现了什么?” 司诺深吸一口气,然后将自己这次的经历说了一遍。 “我也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毕竟,”她这也算是隐瞒了谭以彤的犯罪事实。 牧熙远也蹙着眉,他没想到这个案子会这么复杂,而司诺在其中发挥了这样的作用,“理论上来说,你并没有撒谎,当时的你只有十岁,确实不知道真相。” 司诺:“但我这次回去,是可以选择的,我也可以” 她话没有说完,但牧熙远明白她的未尽之意,“不,诺诺其实你没有选择。”亲眼看到熟悉的长辈在自己面前自杀,这种事情谁都做不到。 “况且,”牧熙远顿了顿,“即使你救下她以后,将真相告诉警察,她还是可以用正当防卫的理由脱罪。” 毕竟,司诺只能在那里待三个小时,过后就“记忆全无”,届时警察只能相信谭以彤的故事。 他倾身靠近她,在她额头落下一吻,“别想那么多了?嗯?” 司诺长长舒了一口气,点点头,“落子无悔。”况且,既然她能回到今天,而时间线没有改变,这说明,她所做的事情,正是时间闭环上注定会发生的。 “不过,”她还有心结未了,“我还是得去一趟晋禾。” 牧熙远:“你想找谭以彤聊一聊?” 司诺:“嗯,当年的真相我只知道了一半。当时的情况看,何栋恐怕不是什么好人,”能说得出,一刀一刀让自己妻子血流而亡这样的话,能是什么好东西? “但是他和谭以彤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到相互厮杀的地步,我想问个清楚。” 她抬眸看向牧熙远,语气平静,“而且,为什么她认识你,还了解你家里的事情,我也想知道。” 虽然希望很渺茫,但她总是期望能找到一些线索,能证明牧熙远父亲是被冤枉的线索。 是,她并不认识牧景同,也不了解他。 但她认识牧熙远,了解他、喜欢他,不论是出自私心还是理性判断,她都愿意为了证明牧景同的清白而努力看看。 “好,”牧熙远心口酸酸胀胀,这个决定他早就猜到了,只是亲耳听她说出来,依然觉得心脏像是被温热的阳光包裹住一般。 “明天一早出发吧,”他轻轻抚过她的发丝,“今天已经是下午了,有些来不及,明天也来得及。” 虽然司诺没说,但他看得出,她的疲惫程度不亚于上两回。连说话的声音都暗暗带着疲惫,脸色也略显苍白。 “那你要继续加班吗?”司诺往他怀里靠了靠,卸了两分力道。 牧熙远摇头,“不加了,陪着你。” 司诺唇角翘了翘,后知后觉想起,“明天是周一了,你翘班陪我去晋禾没问题吗?”虽然她也认为他应该和她一起去。 牧熙远眉眼含笑,捏了捏她的鼻子,“你才意识到?这些天我翘班还少吗?” 司诺有些不好意思,小脑袋在他怀里拱了拱,“啊,我迷糊了。”以为谁都和她一样,自由工作,时间充裕。 “没事,”牧熙远早就和学院打好招呼了,“我工作没落下,问题不大。” 司诺心里夸了句“二十四孝好男友”,然后就拉着他一起躺下,在他臂弯里找了个姿势窝着。 牧熙远愣了一瞬,似乎想起什么勾了勾唇。 司诺:“嗯?你笑什么?” 牧熙远摇头,“没什么。”上次她在医院,睡在他腿上的时候,好像也是这样。像只猫一样,会自己找姿势窝着,只可惜她身上并没有毛茸茸,否则他还真挺想顺一顺的。 “对了,你刚才,买了什么,怎么还有刻字?” 牧熙远心跳陡然加速,轻咳了一声,“是我的笔记本电脑,要换新的了,所以打算刻个字留念。” “嗯?”司诺也没怀疑,“你还挺有情调的啊?对了,你挑的什么笔记本,我估计很快也要换笔记本了。” 牧熙远有些头疼,撒谎一旦开始,就得坚持下去。他是不是真的得弄个刻字的笔记本回来?但那玩意可不便宜,早知道随便扯个什么。 对,应该说刻字的U盘的,糟心。 “额,”牧熙远看了看她桌面上粉粉嫩嫩的笔记本,蹙了蹙眉,“你这个是什么品牌?”他对这款没印象。 “某妮。” 牧熙远:果然女孩子买电脑只看颜值。 “等过段时间,我陪你一起去挑。” “哦,好呀,”司诺心满意足的窝着,闭目养神。 两个人窝了好一会,还睡了个午觉,但终究正事还是要办的。当然,这办正事的主要是牧熙远。 他先把学校的工作完成,查看一下课题进度,和学生交流一轮,接着又开始查谭以彤和何栋。 之前他主要查的是2010年,司诺穿越那天前后发生的事情,主要是为了她的安全和成功往返。但现在既然司诺希望知道更多真相和内情,免不了他得再查的细致一些。 毕竟,谭以彤为了保护她自己,未必就会对他们说真话。 虽然司诺救了她,也知道真相,但这么多年过去,证据早就被销毁了,口说无凭的情况下,他们并不能拿谭以彤怎么办。 结果,一查下去,还真让牧熙远查出一些东西。 第 39 章 司诺第二天一早就拨了电话给谭以彤。 虽然这些年她们没有怎么联系过, 但是谭以彤对司诺的态度一直很好,平时与闵兰也多有往来,逢年过节还会送些礼品。 谭以彤或许是察觉到什么, 说请假了一天,会留在家里等她。 两个人到达谭以彤家门口的时候, 已经是早上十点多了。这会正是上班时间, 街道上颇为安静, 只有三三两两散步的老人和打闹的幼童。 司诺按下门铃, 望着杂草丛生的小花园,有些出神。 其实这里和十三年前已经大不相同了。那时,这小楼看着又新又洋气, 花园打理的整齐又繁茂, 还养着一两只小兔子。 似乎就是自那一次事件以后,这里就渐渐破败下来, 漂亮的花圃无人问津,古铜铁艺的小门渐渐生锈, 五彩斑斓的石子路暗淡下来。 不过,她也是很多年没来过这里了。自十岁醒来以后,她就再也不愿意来,甚至一碰到谭以彤就逃开。 “诺诺?”谭以彤打开门, 面带微笑。 她今日穿着黑色的修身针织衫和米色长裤,长长的头发用一根黑色皮筋简单绑了起来, 素面朝天、清淡如水。 “谭阿姨, ”司诺朝她颔首。 “您好,”牧熙远也向她点头示意。 谭以彤的视线先是在司诺的面上扫过, 又在牧熙远的脸上停留了片刻, 这才弯了弯唇, “请进吧。” 两人跟在她身后,走进了屋里。 显然,谭以彤等待他们多时,立即从茶壶里倒出两杯茶水放到他们面前,“家里平时客人不多,没什么茶叶,也不知道你们年轻人喜欢喝什么,所以就准备了些花茶,你们看看合不合口味。” 司诺捧起茶杯,轻轻抿了抿,“挺好的,谢谢。” 谭以彤多年没有怎么和司诺说过话,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而且她也知道司诺的来意,所以干脆等她先问。 但司诺并没有急着提问,反而是从口袋里拿出一支录音笔,按了录音键放在桌上,“谭阿姨,我需要录个音,希望你理解。” 谭以彤接下来说的话非常关键,她必须要留一份证据。而非法录音可能不被采纳,所以她打算赌一把。 谭以彤愣了一瞬,垂下眼眸,不住的点头,“应该的,我理解。” 司诺看到谭以彤的反应,心里也微微松了口气,如果谭以彤坚持不配合,那他们这一行恐怕就空手而归了。 谭以彤:“虽然已经过去了很久了,但是那天的事情对我来说,就像是昨天一样,每一分每一秒我都记得很清楚。” 她眼中浮现一些复杂的神色,但最后缓缓归于平静,“我记得,你说过将来有一天,你会来找我。这是我欠你的,我知道。” 司诺压下胸口那些翻滚的情绪,“说一说当年的事情吧,你和何栋,为什么会走到那一步。” 谭以彤深吸一口气,目光在牧熙远身上停留一瞬,“因为,我怀疑他是连环杀人犯,而他发现了” “你说什么?!”司诺差点将茶水打翻,滚烫的水珠溅在她的手上,可她却像是察觉不到疼一般。 “诺诺,”牧熙远蹙着眉,迅速将手中茶杯放下,伸手接过她的杯子,又抽了张纸巾,按在她的手背上。 司诺察觉到他的动作,才惊觉自己有些太激动了,可呼吸依然缓和不下来。她刚才看的很清楚,谭以彤先看了眼牧熙远。 这是不是说明? 何栋和谭以彤之前住在怀港,而何栋又是连环杀人犯的话,那会不会有一种可能? 牧景同是给何栋替了罪? “别着急,”牧熙远拍了拍她的背,“我们已经在这里了,很快就知道真相了。” 司诺吞了吞口水,平缓着心跳和呼吸,往后坐回原来的位置,“抱歉,你继续说吧。” 谭以彤叹了口气,似乎陷入到回忆当中,“最开始我起疑心,是在怀港的时候。有段时间,他的衬衫总是不见,至少有个三四件。” “我负责家里衣服的清洗和晾晒,所以我很清楚。后来那些不见的衬衫又冒出来了,他说是拿去干洗了,但我给他手洗过衣领,知道那些是新衣服。” “一开始,我以为他可能有外遇。” 谭以彤自嘲笑笑,一般人哪里会联想到杀人案件上面呢?“但是,我又怕我去验证,这件事就会成为现实。所以我不敢问,不敢查。” “直到有一次,他送了我一条手链,是那种水晶珠串的手链。” “这让我更加相信他出轨了。不都这样说吗?男人做了亏心事以后,回家就会变得更加温顺,补偿老婆。所以,我那时还是鸵鸟心态的觉得,不要管了,这样也挺好的。” 司诺看着她复杂的情绪,淡淡开口,“也是因为何经略吧,那时候他应该已经在上初中了,你不想闹出什么事情。” 谭以彤愣了一瞬,又是苦笑,“对,你说得对。”出轨这样的事情,会撕破这个家庭的脸面,她不能让孩子遭遇这些。 “但是后来有一天,我从新闻上看到了一张照片,那是一个连环杀人案遇害者的生活照,她的手上就有这个珠串。” 谭以彤比划了一下,“你知道吧,珠串上面的珠子颜色很不相同,我的那一串是两颗红色、六颗粉色、其他金色,和照片上一模一样,连排序都一样。” 她当时吓得就摘了手链,觉得有些晦气,并没有往更可怕的地方想。 “因为这个巧合,我忍不住去查了查那些女孩们的照片,”说到这里,她的脸色变得愈发难看,“她们都是棕黑色头发,喜欢穿白裙。” 谭以彤一阵恶心和恐惧涌上心头,不得不倒了杯花茶咕咚咕咚灌下去。 司诺和牧熙远也看得出她心绪不平,并没有开口催。毕竟,眼下她愿意诚实的说出真相就很好了。 “她们和我年轻的时候长得有些像。” 说出这句话,谭以彤像是耗费了全身的力气一般,脸颊没了血色,“我,”她的视线落在牧熙远身上,又是愧疚又是害怕,“对不起。” 牧熙远闭了闭眼,淡淡问道,“然后呢,你们搬离了怀港?” “是,”谭以彤垂下头,不敢看他,“第三个女孩就在我上班的地方住院,我看到她抢救失败,离世了。” “我那会又慌又乱,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想问不敢问。”她叹了口气,“很快,何栋找到了新工作,在晋禾这边,我们全家就搬到这里来了。” 司诺握了握拳,有些忍不住心底的怒气,“你明明怀疑你丈夫是杀人凶手,但你什么都没说,什么也没做,甚至没有在家里翻找” 谭以彤摇摇头,眼眶瞬间就红了,“不,不是的。”她眼中闪过一丝恐惧,“你可能不知道那种感觉。” “当你怀疑每天晚上睡在你身边的人是个杀人犯的时候,你的生活就毁了。你会没法入睡、没法静下心,没法好好吃饭。” 何栋每一次碰她,她都像下意识的想躲。可是,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只要她不捅破那层窗户纸,就必须忍着害怕和他虚以委蛇。 那现在还记得,那人手指落在她脸颊、手臂的时候的触感。明明是温热的,却让她忍不住联想到爬行的蛇,叫她汗毛竖起、直犯恶心。 想到这,她的眼泪倏然就落了下来,“那些女人长得都像我,那如果他才是杀人犯。他真正想杀的人是不是” 她的话没说完,但司诺懂了。 牧熙远伸手,揽住了司诺的肩膀。她抬头看他,却发现他眼神复杂,幽黑如渊,显然受到了一些冲击。 她的心莫名一颤,也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掌,轻轻晃了晃。眼下场合不合适,她没法直接说点什么,但她想,他懂得她的意思。 牧熙远舒了口气,唇角微微翘了翘,示意自己没事。 司诺这才放下心来,深吸一口气,压下胸口的躁动,“你继续。” 谭以彤取来一张纸巾,有些手足无措的擦了擦掉落的眼泪,平静了片刻才道,“搬到晋禾以后,我还是在关注着这件案子。” “所以,我知道牧景同”她顿了顿,忍不住看了眼牧熙远,“被判入狱。” 她苦笑,“或许很傻吧,但那时候我就愿意相信,牧景同才是那个杀人犯,何栋可能是出轨了,但他不是凶手。” “我也确实有了一段时间的平静生活。这里的孩子们都很活泼,也很喜欢家里的花园,我总是带着他们一起玩。” 她勾了勾唇,看向司诺,“带着你们一起玩。还有经略,他上高中了,成绩也还挺不错的,老师经常夸他。” 一切仿佛都恢复到了最初的模样,从前的那些可怕和纠结似乎从未存在过。她的美好生活回来了,时间对她是仁慈的。 “直到,某一天,我听说了镇上有个女孩子被杀害,也是被勒住颈部昏迷,刀伤致死,和之前怀港那三个女孩子一样。” “鬼使神差的,我找人要来了那女孩的照片。”结果可想而知。 “这一次,我受不了了,我开始在家里翻箱倒柜。最后,发现了一件带血的衣服,藏在地下室里。” 司诺皱眉,有些不好的预感,“你该不会,和何栋对峙了吧?”这种时候,不应该立刻报警吗? 谭以彤摇头,“我不敢,我只是把衣服收起来了,然后打算找个理由和他离婚,然后再做打算。但,他发现衣服不见了” “就是出事的那一天。” 司诺大概明白了前因,但事件过程还是不清楚,“你先伤了他?那何经略呢,他那会也在家?” 谭以彤沉默了片刻,“他看到我们起冲突,过来想帮我,被何栋推了一把磕到后脑,晕了过去。” “我,我当时被刺激到了,直接拿了一把水果刀就刺了他一刀。”她下意识的捂了捂自己的腹部,“然后我就去看经略。” “我怕何栋疯起来,连经略也伤害,就把他藏了起来。但是,我忘了拿手机,刚要折回去,就被他也刺了一刀。” “接着,你就出现了” 司诺闭了闭眼,脑子里是一团乱麻。她拿起刚才已经放凉的茶杯,直接一口咕咚咕咚灌下去,浇灭心头的翻涌。 “那,”她握了握拳,不敢抬头去看牧熙远,“你为什么后来不报警?何栋已经死了,你可以报警。” “至少,”她的眼眶瞬间就红了,“至少让牧景同无罪释放。” 谭以彤垂下头,“但,但是,我没有证据证明当年那三个人是他杀的,那件血衣最多能证明晋禾的这个女孩子。而且,经略” “抱歉,”司诺蹭一下站了起来,“我要出去一下。” 她觉得眼底酸涩难当,提着步子就穿过客厅,跑到了后院的榕树下。眼泪唰唰的落了下来,滴在她的手背上。 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谭以彤当时宁愿去死,也不愿意活下来,以正当防卫为自己辩护。因为一旦警方展开调查,很可能发现,何栋杀了晋禾这个女孩,甚至还杀了怀港的三个女孩。 那么何经略就会成为连环杀人犯的儿子,被所有人指责和害怕。 可是,谭以彤不愿意站出来的后果,就是这样的人生经历落在了牧熙远身上。他从始至终都是无辜的,却要经历这么多年的折磨。 司诺哭的心脏抽疼,每一次呼吸都格外的艰难。父母离异也好、母亲生下二胎也好、被同学排挤欺负也好,她从来没像这一刻这样悲伤。 是她造成的吗?如果她不帮谭以彤遮掩真相,说不定牧景同就能被释放,牧熙远就能拥有一段正常快乐的人生。 “诺诺,”牧熙远跟在她身后走出来。 看到她这样不顾形象的大哭,他的心口像是被塞了一团稻草,一呼一吸之间都被扎的生疼。 司诺听到声音,眼泪掉的更快,但却刻意咬住了唇,不敢出声,只是蜷缩成一团蹲在地上,不敢回他的话。 牧熙远闭了闭眼,用力擦掉眼角滑落的泪珠,上前抱住她,“诺诺,不是你的错,真的。” 司诺却有些听不进去,她知道牧熙远是在安慰自己。 牧熙远有些无奈,刚擦掉的眼泪还是不停的往外冒。他的女孩啊,以为自己是凶手的时候没有这样哭,进入凶案现场还能镇定自若,但一想到伤害了他和他的家人,就难过成这样。 他仰着头,逼退剩余的泪意,努力压制胸腔里的情绪翻涌,“真的,诺诺,我没有骗你。如果十年前,你没有出现在这里,那么何栋会杀掉谭以彤。” “我爸还是会坐牢,但真相永远也没有人知道了。说不定,何栋还会继续杀人,会有更多无辜女孩惨死。” 司诺哭的声音小了下去,依然在抽泣,却忍不住竖起耳朵听他说。 “如果十年前,你没有穿越,你只是一个普通的十岁小女孩,你可能也会一起死在这里,”一想到这样的结果,牧熙远心口闷痛,“而何栋会掩盖真相,甚至会逃走。” “如果你穿越以后,选择不救谭以彤,放任她自杀,那她的死会成为你一辈子的心魔。”牧熙远紧紧的从背后拥住她,“而且她死了,没了她的证词,警察很难查到怀港的案子,最多找到血衣,将晋禾的案子给结了。” “但我爸还是会坐牢,我的人生还是会这样,而你再也快乐不起来了。” 他起身绕到她身前,抬手捧起她的脸,而这一次司诺没有抵抗,让他捧着脸用指腹轻轻擦掉了眼泪。 看着原本白嫩微粉的脸颊上泪痕斑斑,一双水润的眼睛红通通的,牧熙远手指颤抖了一下,强自平稳着动作。 “不哭了,嗯?”牧熙远的声音都带上了两分嘶哑。 司诺刻意咧嘴笑了笑,却发现自己笑不太出来。过去的事情已经注定,她确实是没有办法改变了,但她还有将来,还有很多可以做的。 牧熙远在她被泪水染得红艳艳的唇上,虔诚而珍重的,落下一吻。 司诺扑到他怀里,觉得自己似乎有些不争气。明明他才是那个内心最受到震动的人吧,怎么反倒是他来安慰自己。 她闭了闭眼,从他怀里退出来,“现在我们知道了,你爸爸确实是冤枉的,而且我们说不定能证明” 司诺拉起牧熙远的手,又往回走到了客厅里。 谭以彤似乎也趁机平复了一下心情,等他们回来的时候,她已经又恢复了最开始的浅淡笑容。 司诺的视线扫过录音笔,“这么多年,你没去警局自首,举发何栋的原因,是因为何经略吧?他现在在哪?” 谭以彤脸上的笑容停滞了一瞬,“他离家出走了,我也不知道他在哪。” 司诺此时将视线投在牧熙远身上,示意他开口。 牧熙远也会意,将他找到的信息拿了出来,“这是2011年,也就是何栋死亡的第二年夏天,何经略腹部中刀,在隔壁镇上医院急救。” “从那以后,庡?就再也没有他的电子记录了,可以解释一下吗?” 谭以彤没想到他们能查到这一点,但事已至此,也没有必要再隐瞒,“那一刀,是我刺的,伤口不深。” 司诺蹙着眉,明明谭以彤当时将何经略看的那么重,为什么会伤害他。她想到一种可能,试探性的开口,“他发现了何栋的事情?” 谭以彤点头,“不止如此,”她深吸一口气,“我发现他的绘画里有很多血腥的东西,我们家,”她顿了顿,似乎又有些难以启齿。 “以前养了三只兔子,一只猫的,你记得吗?” 司诺脸色微变,有些难以置信,“他杀了” 谭以彤点头,“他不仅仅是杀了,还把他们都解剖了,”一想起当年的那一幕,她就觉得背脊发凉。 发现何栋是连环杀人犯的那一刻,她的世界都倾覆了,但发现连她的孩子经略都是一个变态之后,她崩溃了。 她是护士,读过一些心理学的书籍,知道反社会人格是什么样的,也知道虐杀动物是什么的先兆。 “我去质问他,想要赶他走。他很生气,和我动起了手,”她当时立即就联想到了何栋,恐惧的情绪涌上头,“我就拿了水果刀划伤了他。” “接着,他就拿身份证和钱跑了出去,再也没回来。” 那一年,经略刚好满18岁,所以即使没有家长的陪同,他也可以自己闯出一片天了,所以她也没有报警,只是和别人说他出国读书工作去了。 司诺心情有些唏嘘,她曾经也是这个家里的常客。 在她的记忆里,何经略也是个斯文帅气的小哥哥,以前对他们这些孩子也是很温和的,经常陪着他们打闹、捉迷藏。 谭以彤也是一个温柔且生活精致的女子,家里总是干净整洁,花园打理的远近闻名,对她们这些孩子更是耐心十足。 可是一转眼,这样一个家庭分崩离析,众人的命运走向了全然不同的方向。 司诺沉默了片刻,再次开口,“我们会去报警,也希望你可以作证。牧,牧景同的案子,不能这样错下去了。” 谭以彤点了点头,“我知道。”当他们跨入这个家的时候,她就做好了准备。自私了这么多年,她终于可以解脱了。 “除了你的人证,我们还需要别的东西。” 谭以彤明白她的意思,她起身到旁边,拿了一个黑色盒子过来。打开以后,里面赫然就是一件染血的衬衣,一把刀,旁边还放着一个宝蓝色首饰盒。 她取出首饰盒打开,“这是当初何栋送我的手链,这一件是我当年发现的血衣,这是何栋当年刺我的刀。这些我都没有丢,” 这是她欠司诺的。 也是她欠牧家的。 司诺松了口气,有些庆幸的看向牧熙远。 牧熙远伸手将盒子收了过来,动作停滞了片刻,最后还是说了一句,“谢谢。” 谭以彤沉默了片刻,双眼有些朦胧的看向牧熙远,“对不起,这一句是我欠你的,是何家欠你的。” 牧熙远眼睫颤了颤,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谭以彤杀了何栋是事实,哪怕是正当防卫,也免不了要经过一番调查和审判。而从此以后,整个小镇的人都会知道何栋的事,知道她做的事,甚至医院也不会再让她继续留在那。 他们现在并没有把柄来要挟谭以彤,她愿意牺牲到这个地步来证明牧景同的清白,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司诺也收了录音笔,向谭以彤颔首告别。 离开她家以后,牧熙远坐在驾驶座上,看着后视镜中放在后座的黑色箱子,心里有些不平静。 “诺诺,我要去怀港一趟。” 司诺点头,她也猜到了这一步。能拿到这么关键的线索,他应该归心似箭吧?只差一步,他就能证明自己父亲的清白,就能一家团圆。 只要想想那样的画面,她就忍不住有些泪目。 “好,你回去吧。现在事情都了结了,我一个人也没关系的。” 牧熙远踌躇了片刻,“但是宋阳曦还没有被抓到,你一个人的话我有些不放心。如果可以,让白安来陪你住吧。” 司诺点点头,十分乖顺,“好,我会和白安说的。” 牧熙远偏头看了她一眼,还是有些不放心,“你要听话,不要自己一个人待着,知道吗?” 司诺再一次郑重点头,差点没举起三根手指来发誓,“真的,我知道。” 牧熙远略带歉意,“抱歉这次不能带你回家,只是,”他顿了顿,“现在情况有些复杂,不是个好的时机,我需要联系警察和律师” “嗯,我知道,”司诺哪里不明白他的心意,“替我向叔叔阿姨问好。” 牧熙远点了点头,终于放下心来,“我先送你回西悦府,然后我简单收拾一下东西,就准备出发了。” “怀港和南城有高铁,只有一个小时的车程,就算加上市内的路,往返也不会超过三个小时,我很快就回来了,嗯?” 司诺有些哭笑不得,在他眼里自己是不是生活不能自理?“知道啦,霸霸。” 牧熙远被她这一句不合时宜的逗笑,“觉得有些烦?” “不,”司诺一本正经,“我这是在夸你,真的。” 牧熙远揉了揉她的脑袋,“如果觉得无聊,就到我家里去,钥匙你也有。我那边有电视,有游戏机,还有床也比你的大。” “唔唔唔,”司诺小鸡啄米,暗暗唾弃这人的絮絮叨叨,但心里还是莫名发甜。 第 40 章 “怎么样, 这里环境还不错吧?”颜白安兴致勃勃的推开窗户。 此时,窗外一片古香古色的建筑群映入眼帘,远山如黛、青烟袅袅, 阳光撒了下来,在云层之间描绘出一笔又一笔。 “嗯, ”齐修诚弯了弯唇, “谢谢款待。” 颜白安满意的刮了刮自己的鼻子, 冲他笑笑, “坐吧。” 宋阳曦的案子虽然还没有落幕,但是接下来需要各方面人员配合了,也不是齐修诚一个人蹲在警察局二十四小时盯着就可以出结果的。 所以颜白安打算约齐修诚出来吃顿饭, 美其名曰感谢他上次帮她一起收拾房子, 解决她那找麻烦的舅舅。 她这次用了些心思,特意挑了城北一处影视城旁边的度假村。这里的建筑为中式古典风格, 赏心悦目,且环境清幽, 自带放松光环。 而且这家私房菜馆特别有名,不仅仅是味道好,而且极有个性。比如每天只接待六桌客人,菜式由主厨自己定, 客人需保持安静且一桌最多四个人。 如果不是颜白安提前很久预定,还拿不到这里的位子。当然, 她之前是想和司诺一起来的, 但谁叫司诺如今已经脱单了,她就果断打算自己笑纳了。 “第一道菜, 蟹粉狮子头。”穿着中式旗袍的年轻女孩将菜端了上来, 放在两个人面前, 没有别的话。 颜白安跃跃欲试,尝了口,“哇哦,这味道,惊为天人!” 齐修诚也算是习惯了颜白安有些夸张的风格,并没有太相信,但是当他一口咬在狮子头上,也不禁喟叹出声。 果然是味道绝佳! 这私房菜馆的菜是一道一道上,很符合逃离都市、安静享受田园风光的年轻人。也因为如此,颜白安才能有充分的机会,和齐修诚聊天。 “宋阳曦的案子查的怎么样了?”她记得上次警察那边还没拿到决定性的证据,只是确认了陈元嘉的身份。 谈到这,齐修诚原本眉宇间的轻松也淡了去,“上次血衣的鉴定结果出来了,上面有班春雨的血迹。除此之外,我们还找到了摄像头,拍到了宋阳曦和曹野云见过面。” 虽然还没有找到第二和第三起案子的凶器,也没有人证,但目前的证据全都指向了宋阳曦是凶手,成功定罪的几率还是很大的。 颜白安松了口气,“那看来只要把人抓到,你们就有把握抓他去坐牢了?” 齐修诚被她这简单的话微微逗笑了,“嗯,是这个意思。” 颜白安:“原本以为破案像电视剧里那样,高潮迭起,智商拼杀。但实际上,好像没这么有趣。” 她这一次,看着齐修诚和高漠为了这个案子四处奔走,加班到深夜,才体会到刑警的难处和危险。 “第二道菜,酸甜小排——” 又是一道菜上来,颜白安自我检讨了下,决定不能总拉着齐修诚聊案子,否则气氛就太称重了。 “诶,这个酸甜小排,还是你们裕城名菜吧?我记得有一家特别厉害的餐厅凭这个菜上了米其琳二星,是叫邹师傅,还是王师傅私房菜?” 齐修诚没想到她会知道这个,“嗯,是有这么一家。但我一个人生活,很少下馆子,所以记不太清了。” “咳,”颜白安摆摆手,“我就是随口一提。”她咬了咬酸甜的小排,心跳有些加快,最后咬着牙问了出来,“这么多年,你没想过找个女朋友什么的?” 齐修诚一怔,脑海中闪过什么,扯了扯嘴角,“我的工作太忙,实在没渠道去认识新的女孩子。” 颜白安点点头。不知道为什么,刚才他脸上似乎闪过了一瞬间的恍惚,似乎想起了某个人,那是他曾经喜欢过的女孩子吗? 思及此,她突然有些泄气,又夹了块酸甜小排塞嘴里。 算了算了,男人什么的都是浮云。她要找个喜欢自己的人,才不会去倒贴谁。况且,这齐修诚也太不解风情了。 颜白安专心投入到美食之中,心里不住的夸赞,准备下一道菜给司诺晒个图,让她家教授带她来尝尝。 一阵手机铃声响起,两个人都停了筷子。 齐修诚道了句抱歉,将手机接了起来,对面传来的是高漠的声音。 “老齐!!两个好消息!” 齐修诚心有所感,嘴角翘了翘,“说。” 高漠早就知道他的个性,半点也不介意这冷淡的回应,“第一,我们找到了证人,证明在倪双的派对上见过陈元嘉,而且倪双还发过他俩的聊天记录截图给她,证明了她们曾经在倪双家里约过见面。” 齐修诚心头一松,“很好,这下三起案件和他的直接联系都找到了。” “对!”高漠声音里满是雀跃,“第二件事,你会更高兴。我们查到他的踪迹了!” “什么?!”齐修诚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原本手中的筷子滚到了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惹得旁边桌的客人都看了过来。 “是真的。果然通缉令还是有用的,他昨天在郊区一处民居落脚,应该是联系了人买假的护照证件,结果附近居民看到他形迹可疑,给举报了。” “把地址发给我,”齐修诚立即开始收拾东西。 高漠:“额,你不是和颜白安妹子出去吃饭了吗?我们已经出发了,你就歇着吧,保证把人给你带回来。” 齐修诚声音略冷一分,“地址。” 高漠:“额,好吧好吧,不过这地方在城北,离机场不远。我们大概四十分钟就到了,你要是太远,就算了。” 齐修诚翻开手机,看了看那地址,心下一喜,“不用,我离得不远。” 高漠心里咯噔一声,“喂喂,老齐,你别忘了上次受伤的事情了啊。等我们大部队到了再行动知道吗!” 齐修诚直接按掉了电话,看向颜白安,“抱歉,我们接到了重要线索,现在立刻就要赶过去。” 颜白安也起身,收拾东西,“那我和你一起去。” 齐修诚蹙眉,“不,这次是去追逃犯,太危险了,我不能带你去。你就在这里继续吃吧,等有消息了,我第一时间联系你。” 颜白安却没听他的,自顾自背好包,“齐队长,你是不是忘了,这里偏得很,打车可能十分钟才来一辆,”她挥了挥手中的车钥匙,“我可是开车来的。” 齐修诚扶额,他这次算是私人约会,没敢开局里的车出来,所以眼下还真缺了个交通工具。 颜白安比了个手势,“我保证,我就待在这里,你和拿人。” 齐修诚有些犹豫,“把车钥匙给我吧。” 颜白安退后一步,护着钥匙,“不,钥匙只能我拿着,你要不就带我去,要不就打车。”说完,她似乎又觉得自己有些太强硬,眨了眨眼,“我可是武术馆传人,实力杠杠的,我保证!” 齐修诚看了看时间,也知道现在每一分每一秒都很重要,一口答应下来,“好,但是你只能留在车上。” 耶,颜白安暗自比了个心。 两个人上了车以后,就直奔高漠发的地址而去。本来吴清可以通过摄像头监控那边的情况,但是由于那民居地处郊区、靠近机场,荒凉得很,并没有摄像头。 所以,现在众人就只能期盼,宋阳曦还没有意识到自己被举报了。 “将车就停在这里吧,”齐修诚看了看四周,“车太显眼了,一靠近就会被发现,这里是进出的地方,你就留在这。” 齐修诚将配枪取了出来,又取了把军刀塞颜白安手里,“如果你看到人跑出来,就按喇叭,把门窗都关好,别下车。” “好,”颜白安答应下来。 等看到齐修诚的身影慢慢的摸进去那处矮楼,她才发现自己握着刀的手都是汗,呼吸也急促了两分。 果然还是有些高估了自己,以为能遇到罪犯还面色不改的,结果这人还没见到,就开始有点慌了。 可是一想到,只要抓到这个人,这起案子就破了,司诺也安全了。她又觉得自己找到了些力气,也不那么怕了。 等了两分钟,似乎没什么动静,颜白安刚要放松一下,靠在座椅上,就看到一个黑色人影从小楼后面溜了出来。 他戴着黑色的鸭舌帽、白色口罩,背着个黑色书包,手里似乎还拿着把刀,急急匆匆的就往外跑。 嘟嘟嘟——嘟嘟嘟—— 颜白安顿时像是被攥紧心脏一般,立即按下了汽车喇叭。 声音骤然响起的那一刻,她自己被吓了一跳,而那黑衣男人也吓了一跳,目光像是刀子一般朝她的方向射过来。 明明距离还有很远,她看不清对方的脸和眼神,但视线相撞的一刻,她还是心头莫名一颤,忍不住往下缩了缩。 别过来,别过来。 齐修诚!你人在哪里,快来,拿着你的枪过来干掉他! 但好在,黑衣男人愣了一瞬以后,并没有朝着她的方向过来,而是往路的另一头跑,钻到了一片林子里。 接着,齐修诚快速从楼里跑出来,他握着枪,站在楼前,左右扫视一圈,却没有看到那人的身影,准备掏出手机,打电话问问颜白安。 但下一秒,他也不需要再问。 摩托车引擎轰鸣的声音响了起来,在这荒凉的旷野格外清晰。宋阳曦戴着头盔,骑车黑色摩托从林子里像箭一样射出来,卷起一片尘土。 齐修诚立即快跑过来上了车,“快追!” 颜白安心一下子又提到了嗓子眼,开始追那辆摩托车。本来汽车的车速肯定强于摩托车,但是这里的路并不是水泥沥青,而是泥路,再加上路七拐八绕,一时间只能跟在摩托车屁股后头,却始终追不上。 “前面就要上大路了,”齐修诚蹙着眉。现在只有他们双方对峙,至少不容易弄丢对象,但是如果上了公路,那就不好说了。 颜白安一咬牙,继续加大油门追了上去。 摩托车和汽车一前一后都上了公路,好在现在地处偏僻,车不算多。而且上了公路以后,汽车的优势更加明显了。 齐修诚往后座看了看,伸手翻出来一袋包装好的橘子,掂了掂,“直接截停,开到他前面急刹车,接下来交给我。” 颜白安咬了咬牙,“好。” 白色汽车一个提速压在了摩托车前,迫使他不得不减速,这个时候,齐修诚提起这袋橘子就直接砸了过去。 宋阳曦的手臂被砸,明显失了力道,摩托车一偏,摔倒在地。 呼——颜白安松了口气,看来十拿九稳了。 齐修诚拿着枪下了车,朝着宋阳曦而去。 而躺在地上的宋阳曦立即滚爬了起来,他左右扫视一圈,就在颜白安以为他要冲上来抢小汽车的时候,他直接走到了路中间。 “啊——”颜白安下意识捂住嘴,这宋阳曦是不想活了吗? 但接下来的事情,再次超出颜白安的预料。 一辆公交小巴车正在朝着这个方向而来,看到路中间突然冒出来的黑衣男人,司机使劲猛打方向盘。刹车的声音格外尖刺,在路面上划出一道黑乎乎的拖痕。 “不好!”齐修诚猛地上前去拉宋阳曦,但显然已经晚了。 砰—— “啊——” 轰隆—— 小巴车撞上了路边的一颗榕树。玻璃碎裂的声音、乘客尖叫的声音、车体扭曲的声音,还有隐约什么爆炸开的声音。 “艹,”齐修诚直接一脚上前,踹向宋阳曦。 而宋阳曦也脱了头盔,拿着它当武器,向着齐修诚砸过来。 “救命啊!” “谁来救救我们!” “啊,司机师傅晕过去了,车门打不开,怎么办!我们要被困死在这里了!这车会爆炸吗?!救命啊!” 小巴的最前排,安全气囊弹出,被撞破的玻璃碎裂炸开,司机已经昏迷了过去,额头有显而易见的伤口正在流血,脸上还被刮出数道伤痕。 慌乱的乘客拍着车窗,有的正要拿着玻璃锤打破玻璃往下跳,有的正在打电话紧急求助,有的则是害怕的蜷缩在角落。 颜白安扫了眼正在扭打的两个人,直接开门就下了车。 她自诩是武术馆传人,还吹嘘自己有着当警察的梦想,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么多人困在车中哭喊,而什么都不做。 啪——哗啦哗啦—— 第一个偏壮的男人从窗口跳了下来,看到颜白安跑过来,将锤子递给她,“我来扶着他们,你帮忙把另一侧的窗也敲了。” “都别乱!”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开始喊话,“你们一个个下去,老人和孩子优先!你和我,去帮司机” 而另一边,齐修诚不敢开枪,有些被宋阳曦压制住了。他的刀给了颜白安,没了趁手的武器。 砰——齐修诚闷哼一声,这是被宋阳曦一头盔甩过来给砸的。 宋阳曦并不恋战,躲开一脚就往摩托车那边跑。而齐修诚的视线扫了扫小巴那边,暗暗下了个决定。 他伸手拉住宋阳曦的书包,结果又是一头盔迎面而来。他偏头躲避的同时,快速的把一个黑色的小圆球扔到了他书包外层。 一阵摩托车的引擎轰鸣声引起了颜白安的注意,她回过头来才发现,宋阳曦竟然已经回到了摩托车上,快速驶离。 她张了张口,还没来得及发问,就看到齐修诚跑了过来,加入了救援的队伍。 看着他面色略有些发白,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却还强自撑着将车上的人又是抱又是扶的接下来,颜白安压下了心底的疑问。 一个小时后,中心医院。 乘客们大多都是轻伤,司机伤的稍重一些但也没有性命之忧。颜白安和齐修诚也上了救护车跟过来,但高漠和其他人确认他们无虞以后,去了宋阳曦此前的落脚地搜寻,看看能不能找到线索。 “真的没事?”护士小姐有些不放心的打量了一下颜白安。 “真没事,我一没打架、二没遇到车祸,纯救援,”颜白安起身,转了一圈,还把手举起来,表示自己好得很。 护士小姐点点头,“那好。”她还有其他病人需要看护,也就没再多检查。 颜白安拉开帘子,探头四处寻找。 这一处大厅里有十来张床位,都是暂时安放刚入院的患者的。有的受了严重的外伤,接受医生的诊断。有的则是吵吵嚷嚷,喊着医生到哪去了。 她的视线扫了一圈,终于在一个角落里看到了齐修诚。他气质出众、身材颀长,只是静静的坐着,就足够吸引众人的目光了。 “真的不用,我自己来就好,”齐修诚推了推护士伸过来的手。 颜白安走近,“这是怎么了?” 护士有些气呼呼的,“这个人一点都不配合,明明背上有伤,我要给他上药,死都不让,”她指了指,“伤在这肩背上,他自己也没法上药啊。” 颜白安伸手,“把药膏给我吧,他估计就是害羞。” 护士撇了撇嘴,她是医护人员,还能轻薄了这人不成,将药膏往颜白安手里一塞,扭头就走了。 颜白安把病床旁的帘子一拉,抬了抬下巴,“脱衣服吧,不然的话,我就把刚才那个护士又喊过来了。” 齐修诚有些头疼,“小伤,就是被头盔砸了一下,回去我自己” 颜白安一脸坚持,拿着药膏双手环胸看着他,“你该不会,怕我占你便宜吧?” 齐修诚无奈,叹了口气起身,慢条斯理的开始解扣子。 颜白安眼睛都瞪圆了,她还以为齐修诚会坚决不肯,然后把护士重新喊过来呢。不过,他这身材,是真的让她有些垂涎。 这肌肉线条,这富有光泽感的肌肤还有腹部浅浅的伤疤。 颜白安想起了高漠说过的话,齐修诚之前也是去追凶犯,结果被捅了一刀,危在旦夕。想到这,她那些旖旎的心思都散了去,“你坐下来吧。” 她绕到齐修诚身后,按了按他肩背,“是这里疼吗?” 齐修诚闷声不吭,点了点头,“对,麻烦你了。” 颜白安挤了一些白色药膏出来,在他的肩背上慢慢抹匀,直到冰凉的药膏变得和他皮肤一样温热。 正当她准备收起药膏,却看到齐修诚耳后头发之中还有一道粉色的伤疤,她心口像是被什么触了一下,忍不住碰了碰。 “嗯?”齐修诚颇为敏感,起身转了过来,三两下将衣服扣上。 “啊,不好意思,”颜白安只是觉得,警察这个职业虽然看着光鲜帅气,但实际上很苦很累。她从前想的似乎有些过于简单了,“你之前经常受伤?” 齐修诚将手机拿过来,语气平淡,“嗯,受伤都是家常便饭。” 颜白安一时也不知道怎么接,只好垂下了眼眸。 “走吧,”齐修诚看了看时间,“我也该回警局了,看看高漠那边的进度如何。这次我打车回去就行,你自己回去可以吗?” 颜白安晃了晃脑袋,甩掉那些混乱的情绪,“嗯嗯,我可以。” * 怀港,公良律师事务所。 “事情的来龙去脉就是这样,”牧熙远暂停了手机中的音频,“录音笔和其他证据都已经移交给郑叔叔了,他说今天晚上就找局长汇报。” 他口中的郑叔叔名叫郑正国,是当年负责连环杀人案的警察,也是当初到牧熙远家里,将他带到警局和牧景同见面的那一位。 郑正国一开始并不了解牧景同的为人,只看证据办案,一手将牧景同送进了监狱,但多年下来,与牧熙远多年的相处,对牧景同多年的观察,也让他渐渐改观,开始调查是否有冤案的可能性。 “好,好,”耿尧还在消化这一股脑塞过来的信息,“你放心,我一定会立即重新修改诉状,配合郑警官那边的工作,尽快为你父亲争取到无罪释放。” “好,我相信耿叔叔。”牧熙远笑开,一双星眸微微发亮。 这是耿尧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到他这样纯然喜悦的笑,忍不住就红了眼眶。 最开始接到这个案子的时候,耿尧还是初出茅庐的小律师。看了案件卷宗,听了牧景同的陈述以后,他其实是不以为然的。 哪有杀人凶手脸上会写着“罪犯”两个字?性情温和、与人为善、乐于助人、家庭和睦,这些通通都不能说明牧景同的无辜。 所以,哪怕当时还是少年的牧熙远红着眼眶、带着哭腔拉着他的手,求他证明父亲的清白,求他不要放弃,他还是默默的选择了接受现实。 后来,牧熙远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带着一些案例和所谓证据来找到他,请求他再次提起上诉,而他却只能一次又一次的告诉他必然败诉的残酷事实。 他眼看着那青春洋溢、坚毅乐观的少年,满满变得沉默寡言,像是一只离开群族的孤雁,独自在自己的天空中飞行。 40-50 第 41 章 不论世人眼里的世界是什么样, 在他自己的世界里有些人、有些事永远不会变。 耿尧妥协了,哪怕无法证明牧景同的清白,他也还是愿意多去探望他, 了解他的近况,尽自己所能照顾着牧熙远。 所以, 他慢慢明白了为何牧熙远会这么坚持。 牧景同确实是一个相处起来让人觉得很舒服的人。他一开始在监狱还受到欺凌, 但后来主动申请成为监狱成人教育的老师, 给即将出狱的狱友出主意怎么谋生、怎么站稳脚跟, 渐渐地竟然成为了监狱里上下一致尊敬的前辈。 他曾经以为,这件事情的最好结局,就是牧景同因为表现良好, 提前出狱, 然后一家团圆。却没想到,上天终究是仁慈的, 在多年的痛苦阴霾之后,牧家终于还是回到了生活的正轨。 “哎, ”耿尧摘了眼镜,抽了张纸巾擦了擦眼角的泪,有些赧然道,“年纪大了, 容易感伤,你别笑话叔叔。” 牧熙远唇角翘了翘, “怎么会?” 耿尧胡乱的擦了擦眼睛, 手肘一动,一不小心将眼睛给碰掉了, “哎, 我这笨手笨脚的。” 牧熙远抿唇, 垂下眼眸,主动弯腰,“叔,我来。” 耿尧有些愣愣的呆在原地,看着他走近,将眼睛捡起来,又取来眼镜布擦了擦,最后小心的给他戴上,“叔,谢谢你。” 耿尧原本眼前模糊一片,等眼镜重新来到眼前,牧熙远的面容再次变得清晰。看到他眼角微红、眸中带笑,耿尧眼底又酸涩起来,只得赶紧摆了摆手。 “你叔我才刚过四十,别搞得我不能自理了一样。” 牧熙远坐回自己的位置,温和回了句,“是,我知道。” 耿尧看向窗外,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口,挡住自己的脸,“你和你爸妈说了吗?在这里留几天?” 牧熙远:“还没,我刚下高铁就去了警察局,然后来了您这里,一会就回家和我妈说一下,”他顿了顿,“爸那里,我想等有更多的进展以后,再说。” 耿尧点了点头,也觉得这是个好主意。毕竟突然出现又突然落空的希望,恐怕比一直没有希望,更加折磨人。 “不过,”牧熙远顿了顿,“我应该明天就先回南城了。郑叔叔和您这边有什么进展,随时电话联系,等重新开庭了,我再赶回来。” 耿尧有些意外,他很清楚牧熙远这些年对他父亲的案子有多上心,如今遇到了重大转折,怎么反而不愿意守着了,“怎么?南城那边有事?” 牧熙远似乎是想到什么,弯了弯唇,“嗯,放心不下女朋友。” 耿尧倒吸一口气,觉得自己受到了第二波剧烈的冲击,总觉得无法想象这冷淡又孤僻的小子谈恋爱的模样,“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没和我提?” “刚在一起不久,过段时间带回来给叔见见。” 耿尧觉得这太不真实了。如果说刚才的牧熙远看起来像是个人逢喜事的年轻人,如今看起来就像是情窦初开的少年。 他这副眉宇间都是甜的模样,耿尧更没见过。 “行吧,”耿尧也看出来这家伙对着姑娘的上心了,不免更加好奇,“反正怀港离南城就一个小时高铁。再说你还得上班,工作也不能落下。” 耿尧起身,“时间不早了,我看都快八点了,你快回家吧。从双肯定做了晚饭等你一起呢吧?” “叔也和我回家吧,”牧熙远起身,收拾东西。 耿尧摆手,“不用了,你来之前我吃了盒饭了,本来今晚也是要在律所加班的。正好这会我再重新准备下你爸案子的材料。” 牧熙远点头谢过,下楼打车回家。 耿尧说的没错,迟从双此时正在家里等牧熙远一起吃晚饭。 接到儿子要回家的消息,她是又惊又喜,提早关了店铺,还去了趟菜市场,准备了一桌的菜。哪怕牧熙远和她说了要晚回家,她也说没事,就在灶上温着菜,等他回来吃。 牧熙远刚走到家门口的时候,就闻到了熟悉的菜香。 “妈,我回来了,”他将房门关上,脱下外套,将手中的书包放到沙发上。 “诶!”迟从双笑的眉眼弯弯从厨房里走出来,“饿了吧?马上就开饭啊,你先洗个手,妈把饭菜端出来。” “嗯,”牧熙远洗过手,也来到厨房,帮她一起将饭菜端上桌。 “怎么突然就回来了?”迟从双还是有些疑惑的,之前她想让他回来看看牧景同,但他说南城有些要紧事,暂时走不开。 牧熙远深吸一口气,眉眼都是笑意,“妈,爸爸的案子可以翻了,我找到新的证据了,还有证人。” 迟从双愣了一瞬,脑海一片空白,但随即眼眶唰一下红了,伸手就想去打牧熙远的手臂,“你这孩子!妈不是和你说了吗?” “不要再浪费你的时间了,”她吸了吸鼻子,哭腔越发明显,“你就好好过你的日子!我和你爸早就接受了,我们现在不都好好活着吗?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了。” 这样的场景,其实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十六岁的牧熙远也曾拿着自己走访调查的信息跑来向迟从双报喜,她一开始也很激动,找到耿律师和郑警官,都希望案子能有转机。 但结果自然不如他们的意。 那时,迟从双也觉得,他们总有一天会找到真相的。所以,不着急,他们还有很多很多的时间去努力。 直到,牧熙远的成绩逐年下滑,班主任频繁的给她打电话。直到某次她推开他房间的门,发现他趴在桌上睡着,而书桌前贴着的、桌面上堆着的全是杀人案的调查、法律条款、翻案的例子 她才意识到,那次的事件必须成为过去,不能成为将牧熙远拖入深渊的恶鬼。 所以,她撕了那些资料,扔了他那些计划手册,明明白白的告诉他,是时候往前走,过好自己的人生了。 近些年,牧熙远完成学业、工作也上了正轨,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她怎么也接受不了,他再走回头路。 “没关系的,”迟从双抹掉滚下来的眼泪,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我去看了你爸,他现在过得还挺好的,我也身体好,家里什么都不缺。” “妈只盼着你过得好,”她握着牧熙远的手紧了紧。 牧熙远眼底一片酸涩,起身绕到她身边,努力的压了压胸口的躁动。他蹲在她身边,握着她的手,“妈,这次不一样。” 他正了正色,“我找到了证人,拿出了直接证据。我知道谁才是那连环杀人案的真凶了,郑警官也说爸这次是真的可以翻案了。” 迟从双的手微微颤抖,“真,真的?” “嗯,”牧熙远语气坚定,“我没有因为这件事耽误工作和生活,这次是偶然碰到的机会,您放心。” 迟从双眼眶通红,鼻头发酸,豆大的泪珠往下掉,“真的吗?你没有骗妈妈?郑警官这说了有希望吗?” 牧熙远再次握着她的手,认真点头,“真的,我不会骗您。” 迟从双抹了把眼泪,上前拉住他,“你说你找到真凶了?他是谁?你没有遇到危险吧?” 牧熙远迟疑了一瞬,“他叫何栋,人已经死了。但她的妻子谭以彤手中有证据,也愿意出庭作证。” 迟从双点点头,赶紧抬了抬胳膊去擦脸上的眼泪。而牧熙远见状也起身,走到一旁取来纸巾递给她。 “妈,这是开心的事,别哭。” 迟从双是真的有些忍不住,起身抱住了牧熙远,忍着声音哭了起来,“对对,这是开心的事,妈确实是开心的” 牧熙远弯了弯唇,搂住她,轻轻拍着她的背,等她慢慢缓和下情绪。 好一会儿之后,迟从双才算平静下心情,擦了擦脸上的泪,又拉着他坐下,“快,快吃饭吧,一会菜都凉了。” 牧熙远心头一颗大石落地,“嗯,妈你也多吃。这么晚了,肯定饿了吧?” 两个人边吃边聊,牧熙远将这次发现证据的过程给迟从双说了说,但掐头去尾,淡化了司诺的神奇能力。 “这女孩子,”迟从双愣了一瞬,“就是你上次说的,住在对面的那个?” 牧熙远点头。她之前有和迟从双提到过司诺,但只说了司诺遇到一些麻烦,而他在帮着照顾她。 迟从双见他神情,忍不住笑了出来,“喜欢上人家了吧?” 牧熙远差点被饭呛到,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赶紧倒了杯水灌了两口,“咳,我,我们还没确定关系。” 这话不是否定,迟从双立即就明白了。她就说,自家这个不合群的儿子,怎么对人家姑娘的事这么主动和上心。 “那你可要努力,”她笑眯眯的,“可别让我未来儿媳妇跑了。” 牧熙远忍不住有些耳根发热,赶紧低头扒了两口饭,“我都这么大个人了,知道的,您就别管了。” 迟从双眼睛亮晶晶的,忍不住就开始打听关于司诺的事情,“和妈说说,这姑娘哪里人啊?做什么的?喜欢吃辣吗?对了,喜欢手工饰品吗?妈正好做一点给她当见面礼啊。” 牧熙远听到这一连串的问题,仿佛回到了那天被闵兰拷问的时候。果然天下的长辈们路数都差不多 此时,被迟从双念叨的司诺,正躺在牧熙远家的沙发上。 “我去,”司诺握着手机的手一抖,差点把它摔到水杯里,“那你没事吧?没受伤吧?需要我过去看看吗?” “没事没事,”颜白安赶紧开口安抚她。 等她从医院离开以后,先找地方吃了个晚饭,然后再风尘仆仆的赶回学校。等洗漱完,舒服的躺在床上了,她才给司诺打电话,将差点抓到宋阳曦的事情给说了。 颜白安:“对了,我准备搬出学校去住了。” 司诺有些意外,“嗯?你准备搬到哪?” 颜白安:“搬到武术馆附近,我外公明天出院,准备回家里住了。我不放心他一个人住。” 虽然颜白安的外公还没和外婆离婚,但两个人感情不和多年,外婆早就搬到她舅舅杨奇家里住了。 可是如果白安直接搬到外公家里照顾他,又难免惹的她那吝啬又偏心的外婆不满。为了省事,她还是决定在武术馆附近租房住。 司诺:“这样也好,”她顿了顿,最后还是决定直接问,“那你钱够吗?”颜白安还在上学,显然没有收入来源。 颜白安这下脸皮厚了起来,“说起来,保险公司给我打赔付款了,十万呢。”她嘿嘿一笑,“这钱你就暂时借给我吧。” 司诺松了口气,她就怕白安有困难不开口,“行行行,没问题,借给未来的武术馆女主人。”她像是想到什么又补了句,“或者这钱当我入股武术馆,将来给我分红。” “哇,”颜白安差点跳起来,“你可真够精明的,这么快就想套牢我。” 司诺噗嗤一笑,“对,以后我也是企业家了。” 颜白安忍不住唇角翘了翘,却没说是否同意司诺的方案。她本身念的就是金融,清楚这其中的套路。 如果是借钱,那她将来是必须要还的。但如果是入股,如果武术馆办不下去,这钱也就打了水漂。司诺只是希望她不要有心里压力,不要被债务压垮了自己。 都是多年的闺蜜,还经历了最近的事情,司诺的心情她怎么会不懂。 颜白安:“明天下午我先搬家,然后后天下午去接外公出院,接着我们晚上在外公家那边一起吃个饭吧?” “没问题,”司诺一口答应下来,“你外公住院,我都没去探望过,这次出院,我一定到!还有搬家,需要我帮忙吗?” 颜白安赶紧拒绝,“哎,别。就你那小身板,能帮我什么忙。我约了搬家公司,”她顿了顿又道,“而且我说不定还能约哪个小哥哥帮忙呢,你别捣乱。” 司诺一听这个就不困了,“嗯?哪个小哥哥。” 颜白安赶紧打哈哈,“随口一说,等有消息再告诉你,别着急。” 司诺:“哦——” “那先这样啊,”颜白安看了看时间,“我还有点作业要赶,就不和你说了,后天记得带你家教授来啊。” 司诺看着暗下去的手机,瘫倒在沙发上。 哎,不是她不想带,而是她家教授现在不在家啊。本来还想听他的话,让白安过来陪她睡的,结果白安这一天又是约会,又是追逃犯,又是救援,都快累趴下了,她哪里好意思开口。 在沙发上瘫了一会,手机又响了起来。 司诺拿起来一看,发现是牧熙远的视频通话,赶紧手忙脚乱的开始整理头发,收拾沙发,等手机震了好一会才接起来。 “喂?”她将手机放在胸前,笑的像蜜糖。 牧熙远刚洗漱完,头发还带着湿意,见到她的一刻也弯了唇,“晚上好。” 司诺不自觉吞了吞口水,“怎么样?回家一趟还顺利吗?和警察、律师那边都谈妥了吗?” 牧熙远点头,将手机放在指甲上,轻轻擦拭头发,“顺利,放心吧。” “哦,好,”司诺也算松了口气,“你这是才到家吃完晚饭吗?”她想着他恐怕是一到怀港就四处奔波去了。 “嗯,刚准备休息,”他正说着,突然拧了拧眉,定睛看了司诺好一会,心里又默默叹了口气,“你在我家?” 司诺没察觉出什么问题,摇晃着脚丫,“对啊,怎么了?” 牧熙远沉默一秒,继续道,“所以,你没联系白安,打算一个人睡?” “额,”司诺心虚一秒,立即明白了过来。如果白安过来,不会和她睡牧熙远的床,所以如果她们一起睡,必然是在自己家。 司诺回过神,挺直腰板,“白安有事呢,我一个人也没问题。” 牧熙远:“那你晚饭吃了什么?是自己煮的?” 司诺眼神飘忽,落在桌面上还没吃完的奶油蛋糕上。嗯,对,男朋友不在家,她很空虚有必要吃点甜食安慰一下自己。 “我叫外卖了,”司诺也不敢吹牛太过分,“吃的那个京客居的烤鸭。” 牧熙远:京客居关门小半个月了,宝贝。 他感觉到一点熟悉的头疼,这就是为什么他决定明天一早回南城的原因,上课倒是其次,主要是自家这位小朋友,自理生活确实有点问题。 司诺见他不出声,回想了下,还是没发现问题。京客居是大牌餐饮,总不能有卫生问题吧? 牧熙远:“冰箱里有小汤圆,厨房柜子下面有酒酿,如果嫌麻烦就自己煮点酒酿小丸子,很快的。” 司诺小鸡啄米,拿出了对付父母那招,反正你又不在我身边,你说啥我都答应,至于做不做,你反正也不知道嘻嘻。 两个人又聊了一会,但司诺最终还是没把白安外公出院的事情告诉他。 她知道牧熙远这次回去是有正事,如果自己拜托,他当然会很快赶回来,但是她懂得他的心情,当然不会让他为难。 玉器般的月亮爬上枝头,分隔两地的两人都怀着思念入了眠 第二天中午,牧熙远刚从南大下课,简单吃了个午饭,驱车去了市中心。 上次被司诺偷听到刻了字的“笔记本电脑”在他加急预订下,终于制作完成了。原本店员说同城快递给他,但他想自己来拿。 叮咚—— “先生您好,”导购小姐眼睛微微瞪大,平日里这种身姿挺拔、气质出众的男人可不多见。尤其是对方那华尔兹纱单排扣西装,一看就是进口品牌,小资标配,“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你好,”牧熙远掏出手机的订单卡,“我来取东西。” 导购小姐微微遗憾一秒,还以为有新的生意呢。接过手机,她在电脑上输入,“哦,是一款经典铂金刻字项链,对吗?” 牧熙远点头,“嗯。” “请您稍等,”导购小姐将手机递回去,“我这就去库房给您取。” 牧熙远并不着急,翻出手环APP,有些诧异的发现,司诺竟然不在西悦府,反倒是跑到街上去了。 他点了点定位,放大看,才发现那是她喜欢的那家奶茶店。看来是嘴馋了?只是,竟然不点外卖,亲自去买,这么勤快? “牧先生,”导购小姐将红丝绒盒子放在桌面上,“您看看。” 牧熙远伸手将盒子取过来,将项链拿出来放在手上。 导购小姐专业素养始终在线,“先生您的眼光真好,这款是我们店里卖的最好的,玫瑰金配钻石,奢华又不高调。您是送女朋友吗?” 牧熙远浅浅笑了笑,小心的将项链放回盒子里,“还不是女朋友,这是用来表白的礼物。” 导购小姐内心尖叫。啊啊啊啊!哪里来的大帅比,竟然表白就送这么贵重的礼物,也太用心了吧! 她端着礼貌的笑容,“相信您的未来女朋友一定会喜欢的。”她顿了顿,“如果后续项链有磨损的话,可以两年内找我们免费修复。” “好,”牧熙远收了项链。 导购小姐:“牧先生有兴趣加入会员吗?扫码填个资料,然后积分就好了。” 牧熙远摇头,“不用了,”他将小盒子塞到西装口袋里就准备转身出门。 导购小姐又提高音调,“如果您现在加入会员的话,三年之内购买钻戒额外九折哦!” 牧熙远听到“钻戒”两个字,脚步一顿。 导购小姐觉得有戏,赶紧又开口,“当然,还有会员一些额外福利。比如说免费刻字,提前预定,周年庆折上折等等。” 牧熙远垂下头,转身默默掏出手机,“扫哪里。” 导购小姐内心哈哈大笑,没想到这帅哥还有点害羞的样子,都不敢看她了,呜呜,再次羡慕一下他的未来女朋友。 她举起一个牌子放在柜台上,“扫这里就可以啦。” 等从珠宝店出来,牧熙远回到车上就准备开车回家,但再次掏出手机确认,却发现司诺竟然还在刚才的奶茶店。 这是还在排队?还是手环掉了? 牧熙远心跳快了一拍,但想着这是白天街上,应该不会有安全问题,还是压下了猜测,打算过去看一看。 等牧熙远驱车赶到的时候,手环的位置依然还在原地。他下了车,视线扫了一圈,果然在奶茶店对面的遮阳伞下看到了她。 司诺穿着奶杏色的薄款宽松针织衫,配着浅米色落地半身裙。她柔软蓬松的头发披在肩头,修长白皙的手指间夹着一只铅笔,正在桌上的白色画本上勾勒着什么。 牧熙远没有喊她,只是悄悄的走近。 “那个,”刚买到奶茶的一个男生深吸了一口气,站在司诺面前,“小姐姐,可以认识一下吗?我叫” 第 42 章 司诺怔了一下, 抬头看他。 男生撞上她的视线就更加紧张了,脸几乎都要涨红,“我, 我没有别的意思,我见你在这画画, 然后我买多了一杯奶茶, 就想着分一杯给你。” 司诺摇了摇头, “不用了, 我想喝可以自己点。” 男生听出了她的拒绝之意,但还是有些不甘心,“其实, 只是一杯奶茶, 你不用有负担,也不用给联系方式给我, 就当陌生人的善意吧。” 司诺拿起话本,转向他, 铅笔点了点纸面,“呐,我画的其实是我和我男朋友。他和我说,不能接受陌生人献殷勤, 所以不好意思。” 牧熙远站在她们后面三四米的地方,唇角弯了弯。 “但是, ”男生似乎是觉得自己的好意被曲解, 有些恼怒,“我刚从店里拿出来的, 而且你男朋友也不在啊, 还不允许别人对你好吗?” 司诺刚想继续说什么, 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落下。 “谁说我不在。” 男生下意识后退一步,看了看司诺,又看向走过来的男人。 司诺瞳孔紧缩,眼睛瞪圆,有些不敢相信,“牧,牧熙远?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她真的没在做梦吗? 牧熙远走到她身边,眼含笑意,“嗯,提前回来了。” 男生见正主来了,颇有些没面子,尤其是一回头,不远的树底下还站着几个怂恿他过来的哥们。 可是他上下扫视牧熙远一眼,就知道自己完全没得比。人家事业有成、外型出众,他这没法待下去了。 男生尴尬的往后退了退,见两人都没注意他,拿着奶茶扭头就跑了。 牧熙远弯腰,从背后轻轻抱了抱她,“给男朋友看看,你画的什么?” 可能是阳光晒到了脸上,司诺觉得有点热。这人还没扶正呢,她就是随口一句,又被听到了,啊啊啊—— 牧熙远抽出她手上的画本,其实那画上就是他们俩在奶茶门口买奶茶的模样。画面之中,她似乎是觉得不够甜,将杯子塞给他,让他尝尝。 他一直知道司诺的画工不错,但或许是他自带滤镜,总觉得这话并不只是画的像且好看,像是一笔一划都带着缱绻和温柔。 叫人看了,便忍不住唇角上翘。 “嗯,”牧熙远语气淡淡,“我还以为你画的是接吻的图,没想到这么普通。” 司诺差点要炸毛,什么鬼,她怎么会画那么露骨的东西,而且这是大街上好吗,就算要画,也是在家里画,啊呸,被带偏了。 牧熙远见她脸颊都鼓了起来,赶紧告饶,“我去给你买奶茶,先坐一会?” 司诺“哼”一声把本子倒扣在桌上。 牧熙远也知道她不是真的生气,三步并作一步来到奶茶店前,点了司诺喜欢的椰乳芋泥奶茶,温温热热的捧回来给她。 司诺喝了一口顿时又美滋滋的了,也不和他计较刚才的调戏,但心里还是有些好奇,“你怎么提前回来了?” 牧熙远牵着她的手往车上走,“怎么不和我说,白安外公要出院的事情。” “额,”司诺眨眨眼,“你是怎么知道的?” “颜白安发消息给我了,”牧熙远先让她上车,帮她系好安全带,“她以为是我开车,而且你有点路痴,所以将地址给我比较稳妥。” 好吧,原来又是闺蜜下的黑手,这下司诺明白了。 但其实,他们都不用解释,彼此都懂。 “那我们晚上吃什么?”司诺吸了一口奶茶,看着为她系好安全带以后,坐回驾驶位置的牧熙远。 牧熙远:“我打包了京客居的烤鸭,放在后备箱了,回家可以热热吃。” 司诺又瞪大眼睛,“啊?不是就在街尾吗?我们开车过去吃就好了呀,不用打包,还省事。” 牧熙远似笑非笑,偏头看他,“司诺小姐,这家京客居分店半个月以前就关门了,搬去了南边。” 司诺眼睛乌溜一转,打算装死。一个还没成功上位的男朋友职位候选人,可别想反过来质问面试官。 牧熙远眼中闪过笑意,凑过去在她耳边低语,“怎么?是不是不够甜,要不要塞给男朋友尝一尝?” 司诺一脸无辜,这种时候只能装听不懂,将杯子往他的方向递了递,“甜的,不信你试试。” 牧熙远眉眼染着笑,推开杯子,一吻落在了她的唇上,气息交缠。 嗯,虽然是五分糖,但还是很甜。 * 周三下午,牧熙远和司诺带着花和水果来到中心医院接白安外公回家。等到了住处以后,齐修诚也带着水果和菜赶了过来。 “哎,欢迎欢迎,”杨卓没想到自己住了回院,这外孙女还能带回来一个小伙子,虽然说是朋友,但他可不糊涂,这年头哪对情侣不是从朋友开始。 害,就算最后这年轻小伙子和白安成不了。但人家是警察啊,说不定认识一大堆青年才俊,能给白安介绍的。 这样一想,杨卓对齐修诚更是和颜悦色。 “东西给我吧,”颜白安走上前,语气淡淡的接过他手中的东西,然后什么也没说就扭头进了厨房。 司诺正在厨房切水果,看到颜白安进来,拉了拉她的袖子,“你们,这是怎么了?”白安怎么对齐修诚这么冷淡?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吗? 颜白安撇嘴,“倒也没什么啦。” 司诺一听,就知道不简单,但如果白安不想说,她倒也不会刨根问底,“让我来看看这里有什么菜。毛肚、鸭血、鸭肠,还挺齐全。” 颜白安一件一件东西放到流理台上,沉默了片刻,捶了捶手下的大白菜,“昨天我拜托齐修诚帮我搬家来着。” 司诺手上动作一顿,“他拒绝了?” 颜白安:“嗯,说有些事情忙。” 司诺手上动作比之前满了许多,“兴许是真的有事呢?他毕竟是警察,很多突发的事情需要处理。” 颜白安:“才没有,我还问了高漠,他昨天都不在警察局。” 当时,她还以为他们又有了宋阳曦的消息,过去追捕了。结果并没有,昨天还刚好是齐修诚轮休的日子。 不过说来也有些奇怪。明明那天她救人的时候,无意中看到齐修诚好像是把什么东西塞到了宋阳曦背包里。 她还以为那是追踪器什么的,但现在看来警方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要不就是她看错了,要不就是那玩意被宋阳曦给扔了。 算了算了,怎么又开始想案子了,追捕逃犯的事还是交给警方吧。 “额,”司诺想开口说点什么,但似乎也不能安慰,这个时候还是痛骂比较合适,“哼,什么狗东西。” 颜白安偏头看了她一眼,有些意外,“哈哈,果然是真姐妹!” 其实颜白安倒也没有怎么难过,如果非要形容,应该是尴尬比较合适。上次她请齐修诚吃了顿饭嘛,然后也帮了他完成任务,她就想着礼尚往来,请他来搬家省点力气。 谁知道,对方竟然拒绝了,就莫名丢脸。 不过,拒绝就算了,为什么今天外公出院聚餐,他不干脆也翘掉?这么乖乖的就来了,搞得她也不知道该什么态度了。 哎,就是普通朋友,想多了就输了。 客厅里两少一老不知道在聊着什么,似乎气氛还挺不错。颜白安伸头看了一眼,又钻回来,“不过你和牧熙远?还没确定关系?” 司诺正在切白菜的手一顿,“嗯” 颜白安:“其实差不多了啊,案子也结束了,等抓到宋阳曦就高枕无忧了。新的生活又开始了,”她想了想,突然开了个脑洞,“你网漫得恢复更新了吧,正好可以画点你家教授到漫画里啊。” 司诺弯了弯唇,其实她已经做了。 如果说她没想过确定关系的事,那一定是骗人。但是这些天每天和他在一起,她就像是泡在蜜罐子里一样,似乎有没有那一场仪式,都不重要。 一顿忙活之后,火锅终于架了起来。 杨卓刚出院,身体还比较虚,只能吃清汤的,所以这次其实是做的涮肉,而不是火锅,锅底只是大葱、红枣、一两颗花椒。 牧熙远继续发挥了二十四孝男朋友的精神,烫菜、剥虾、涮毛肚,做的流畅自然。连杨卓都流下了羡慕的口水,最后只能用手肘怼了怼颜白安,让她上道点。 颜白安翻了个白眼,不慌不忙的开始给他烫菜。 但其实杨卓的意思是,让她给那齐警官也烫点菜,主动找点话聊,别这么干坐着。最后,他只能咬着颜白安送过来的白菜,恨铁不成钢。 酒饱饭足,杨卓还需要早些休息,众人就主动告辞。 牧熙远扶着司诺穿鞋,显然他们两个是一起回去的。 杨卓就将视线投在了颜白安身上,故意咳了咳,“白安啊,这三更半夜的,你怎么回去啊?你现在一个人住,也不大安全吧?” 颜白安暗暗瞪了他一眼,什么“三更半夜”,才九点不到,这暗示未免过于明显了一些,把人家警察当傻子呢? “我来送吧,”齐修诚主动走到颜白安身边,“我先送白安回去,然后再回家。” 颜白安摆了摆手,“害,你连车都没有,怎么送?我自己开车回去就好了,而且就在附近,很快就到。” 杨卓又是瞪了颜白安一眼,但显然对方拒收了。 颜白安换好鞋,直接就走了出去,半点没有想等谁的意思。齐修诚只好向杨卓告了个别,然后追了上去。 等司诺和牧熙远来到楼梯间的时候,这两人竟然已经下楼了。 司诺暗自嘀咕,看来还是有故事啊。说不定齐修诚这会是追上去解释了?也对,就算是朋友相处也不可能没有磕碰。 回到家洗漱好已经是晚上十点半了。 司诺一向睡得早,但今天站在阳台上,倒真有些不想休息。抬眼看去,天空澄澈一片,星光点点,仿佛近在咫尺。微风吹来,凉爽而清新,叫人觉得胸膛开阔而舒坦。 牧熙远走到她身后,从背后拥住她的腰,“怎么不睡?” 司诺感受着他搁在肩头呼出的气息,“天空好好看。” 牧熙远浅笑,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或许不是天空和星星好看,而是她卷入的凶案落幕,他父亲的案子也有了重大突破,看这个世界都可爱了起来。 司诺突然想到了颜白安说过的话,有些想问问,但又还是压了下来。现在这样不也很好吗?不用着急,他们还有那么多的时间去慢慢度过。 牧熙远心跳的有些快,手伸到了睡衣右侧的口袋里,那里放着一个鼓鼓囊囊的红色丝绒饰品盒。 虽然现在没有烟花、红酒、蛋糕,但风里还带着花香,月光那么柔和,让他忍不住想做点什么,将这一刻留住。 手指摩挲着丝绒盒子,他胸膛里心跳得有些吵闹。 “睡吧,有点困了,”司诺转身,扑到他怀里蹭了蹭。 牧熙远手上动作一顿,一颗心突然落了下来,但很快又唇角翘了翘,以后这样的月色会是常有,来日方长。 只是,他没有想到,一通电话,即将颠覆他们的生活 司诺动了动耳朵,意识慢慢回笼。眼睛睁开的时候,阳光已经撒了进来。门外传来一些说话的声音,似乎是牧熙远正在电话上。 她伸手将手机摸过来,早上九点半了,这一觉真香。 她起身伸了个懒腰,走到浴室慢条斯理的洗漱,又给自己梳了个整齐的丸子头,这才心满意足的走出来。 一开门便是熟悉的烤面包香味,她弯了弯唇,“其实可以早点喊我起床的,不然早餐都凉了。” 只是,当视线落在牧熙远身上时,司诺立时顿住了脚步。 他躬身坐在沙发上,双手交握压在膝盖之上。他低着头,面容隐藏在暗处,叫人看不出神情,但下颚紧绷、背脊僵直,似乎情绪极为低落。 “怎么了?”司诺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难道是他父亲的案子出了什么问题,没法再审?还是他家里出了什么别的事? 听到她的声音,牧熙远并未像往常一样起身转向她。而是缓缓抬起头,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才朝她挥手,“诺诺,过来坐。” 司诺脸上原本的笑容消失的一干二净,一步一步走到他身边坐下,伸手环住了他的腰,蹙着眉抬头问,“怎么了?” 牧熙远低头,看着她白净漂亮的小脸,只觉得心口钝痛,喉咙里更像是被塞了什么玻璃渣一般,又涩又疼。 “诺诺,”他一只手抬起,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接下来我和你说的事可能会有些可怕,但是你要记得,我一直都在,你不是一个人。” 司诺心跳漏了一拍。 如果是牧熙远家里出了事,或者他父亲的案子出了事,他断然不会有这样说。所以,这事情和她有关? 司诺想扯出一个笑容来缓和气氛,但嘴角动了动,却笑不出来,“到底怎么了?你别这么吓我。” 牧熙远握拳,指甲深深的嵌入到肉里,却察觉不到疼痛了。为什么偏偏是他要告诉她这个消息,可如果不是他,谁能更好的保护她? 他深吸一口气,组织了一下用词,“刚才高警官来电话,说是白安出事了,时间是昨天夜里12点前后。” 司诺觉得这句话每个字都认识,但拼在一起,她就无法理解了,“什么叫出事?白安她怎么了” 她,死了吗? 但这四个字司诺怎么都问不出口。 牧熙远垂下眼眸,不敢看她,点了点头,“他们怀疑是在逃的宋阳曦所为,正在进行搜捕,有结果会第一时间通知我们。” 司诺下意识的就摇头,眼睛有些发疼,眼泪不自觉的就往外掉,“你在说什么?白安,我的闺蜜白安?怎么可能?” 她挣脱牧熙远的怀抱,开始转头摸手机,鼻子发酸,眼前模糊一片,“不,不可能的,我现在就给白安打电话” 牧熙远也没拦她,只是静静的帮她捧起颤抖的手。 司诺抬手抹了把眼泪,真讨厌,她都看不清白安的名字了,按下那个熟悉的通话键,很快电话那边就响起了声音。 嘟——嘟——嘟—— 又拨了一遍,但声音没有任何改变。 司诺的眼泪啪嗒啪嗒掉在手背上,也没再去擦,抬头看着牧熙远,眼中满是逃避和惊惧,“可能白安在睡懒觉,过一会我再打。” 牧熙远接过她手中的手机放到一边,拿起一旁的纸巾帮她擦掉眼泪,“诺诺,对不起。”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你这样难过,却什么也做不了。 司诺蹭一下站起来,匆忙穿着鞋,“我,我要去看看,”只有亲眼看到,她才相信,这怎么可能? 昨天还和她一起涮火锅,一起谈女孩心事的白安,怎么会一晚上就不在了。 她踉跄的跑到鞋柜边上,但眼前模糊一片,她甚至没办法好好将鞋穿上,更别提还能准确的系好鞋带。 牧熙远快步的走过来,一把将司诺拦腰抱起。他心有不忍,却不得不开口,“诺诺,警方封锁现场了,你现在过去,也是没法进去的。” 而且,我怎么忍心让你看到那样可怖的画面。 司诺一下搂住他的脖子,哭声骤然放大,“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要伤害白安?是我的错对不对,我不该让白安卷到这场案子里” 原本温暖清新的面包香被风一吹散了去,安静的房间里只听到司诺的哭泣。从嘶哑的嚎啕大哭,到压抑的呜咽啜泣。 等回过神来,司诺才发现牧熙远正抱着她坐在沙发上。她就像是个小婴儿一样,以一种极没有安全感的姿势蜷缩着。 她突然想到什么,眼里瞬间点起光亮,暗含希冀试探开口,“我,我可以回去救她的,对不对?” 刚才一时情急,她完全不敢相信白安会遇到这样可怕的事情。脑海里一会是昨晚聚餐的情形,一会是从前和白安一起在游泳社的回忆,一会又忍不住想象昨夜白安会有多么害怕 等思绪终于回笼一些之后,她才想起,自己有红色日历本!她可以改变过去的,不是吗? 牧熙远张了张口,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司诺就跳下了沙发,连拖鞋都没穿,跑到房里将日历本拿了出来。 她原本灰暗的双眸再次恢复神采,跑到沙发边,从旁边扒拉来纸笔,开始在上面写写画画。 “我是4月12日,上周四拿到的日历本,在那之前,我不能随意穿越,因为会影响到获取日历本这件事,但是之后,我就可以任意穿越了,对不对?” “就是说,我可以回到昨天,救下白安,对不对?” 牧熙远也怔了一下,他一开始也没有想到这个方案,现在司诺提出来,哪怕他知道穿越回去的凶险和不确定性,他也无法将否定的话说出口。 易地而处,如果是他最好的朋友和家人遇到了这样的事情,他会袖手旁观吗?显然不会,他甚至会愿意赌上自己的余生,只为一个重来的机会。 “嗯,”他从一旁抽来纸巾,沾了点水,轻轻擦拭她的脸颊,“诺诺,我支持你。但是,别着急,我们先像之前一样,搜集好信息,定下计划,好吗?” 司诺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认真的点了点头,“嗯,我听你的。” 原本天空都塌陷了一大片,如今却找到了一块五彩石,司诺的心情瞬间从地狱回到了人间,再一次忍不住落下泪来。 只是这一次,不是悲伤,而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牧熙远这才抱起她放在沙发上,用纸巾帮她轻轻擦了擦脚,“要穿鞋,一会要先吃早餐,知道吗?” “齐修诚和高漠一会就会过来,给我们做个笔录。你想了解什么,趁这个机会可以想一想。” “好,我知道了,”司诺重新找回了些力气,后知后觉发现刚才自己穿着睡衣就想跑出去。 牧熙远将鸡蛋三明治、牛奶重新热了热,哄着司诺吃完。可她心绪不平,总忍不住开始讨论穿越回去要怎么做,恨不得下一秒就回去改变历史,一刻也不愿意待在现在的未来。 “你看上去好像不太高兴。”司诺心情大起大伏,现在是紧张又跃跃欲试,但牧熙远的神色,却有些奇怪。 “别多想,”牧熙远牵起她的手,“我只是有些不放心罢了,但你想做什么,我一定无条件的支持。” 司诺略微一想,就明白了他的担心。 之前的那些穿越算是已经发生过的,必然存在的穿越。她回到过去是完成闭环,只要小心一些、按照结局线索去倒推,她总会平安的活下来。 但这次不一样,她不知道“结局”,没有“答案”,过程全靠她自由发挥。回去以后,会遇到什么、改变什么,都是未知之数。 想到这里,她又开始觉得口中的面包寡淡无味,难以下咽。 咚咚—— 牧熙远和司诺对视一眼,然后起身开了门,来的果然是两位警察。 “请进吧。” 高漠点了点头,和齐修诚一前一后进了屋里,坐到了沙发上。两人的状态显然也不太好,尤其是齐修诚面色微白、有些憔悴。 “打扰了,”高漠取出手机、笔记本,视线触及司诺红红的眼睛,忍不住偏开头,“这次我来负责调查白安的案子,齐队暂时协助调查。” 司诺眸色闪了闪,明白了过来。齐修诚和白安走得近,昨天还一起吃晚饭,所以需要回避。 她看向齐修诚,忍不住有些负面情绪,“昨晚你送白安回去,就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吗?” 明明知道不应该,可是现在司诺还是忍不住埋怨起齐修诚,为什么当初要带白安去追宋阳曦,为什么要让白安被盯上。 但说到底,白安是为了她才卷入这起案子。 高漠看了齐修诚一眼,下意识就想开口替他解释,但齐修诚抬手打断了他,深吸一口气,“昨晚我送白安到家。” “她说家里的冰箱需要挪一下位置,我就去给她帮忙了,离开的时候是晚上十点二十多,”他顿了顿,“我没有发现有人跟踪和监视,是我忽视了,抱歉。” 司诺咬着牙,不去看他。 齐修诚垂着头,继续开口,“我回去以后才发现,手机落在白安家里了,所以今天一早联系她,想取回来,但是没有人听电话。” “所以我就亲自过去了一趟,打算取了手机再去警局。但我按了会门铃,没有回音,就找保安借了手机联系高漠。” 高漠接过话茬,“接下来,我来说吧。” “齐队让我查一下白安有没有出门,我让吴清看了看小区门口的监控,发现并没有,所以就带人过去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可想而知。 司诺闭了闭眼,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白安,是怎么死的?” 第 43 章 高漠:“她身上有明显打斗痕迹, 因刀伤失血过多而死。” 司诺又一次忍不住红了眼眶,白安一定很怕很疼。她那时是不是想求救,是不是想到了自己 牧熙远握住她的手, 看向高漠,“你们现在的调查显示, 凶手是宋阳曦?” 高漠点头, “对, 监控显示昨晚11点多一名黑衣男子进了小区, 我们对白安的住处进行了现场鉴证,查到了数处脚印。大小、花纹,都与宋阳曦家门口曾查出来的一样。” 他掏出手机, 将部分拍到的现场照片放了出来。主要是毛发和血迹, 至于白安的遗体,他当然不敢让司诺看到。 “我们还在现场找到了短的毛发, 已经送去鉴证科了,如果查出来与宋阳曦家中毛发匹配, 那就基本可以确定了。” 司诺沉默了一瞬,“你们上次找到宋阳曦的踪迹是什么时间,在哪里?” 高漠愣了一下,没明白司诺为什么问这个, 但也觉得没什么不能说的,“是在4月16日周一上午, 我们接到了举报电话, 查到了位置,发给了齐队。”后来齐修诚和白安就追了过去。 “地址可以发给我吗?准确的地址。” 高漠皱了皱眉, 迟疑了一瞬, 还是掏出了手机, “好,不过那边已经封锁了,我们也派了现场鉴证过去,所以”你没必要再去一次。 司诺点头,她要这个地址也不是现在要去。 牧熙远:“毛发的鉴定结果大概什么时候出来?” 高漠:“已经加急处理了,预计今天下午一两点就会有消息。” 司诺拧着眉想了会,发现有些不对劲,“你们到的时候,白安家的门是锁上的吗?那宋阳曦是怎么进去的?” 齐修诚听言,闭了闭眼,“白安前天刚搬家。我的猜测是,要么他想办法弄到了一把钥匙。要么” 他话到这里顿了顿,语气有些挣扎,“他扮作是我折回来,白安给他开了门。” 高漠也是这样猜测的,不由的叹了口气。刚好齐修诚的手机落下了,白安可能也发现了,听到有人按门铃,可能下意识会以为是齐修诚。 “也还有一种可能,”司诺淡淡开口,“宋阳曦在白安搬家之前就潜入到那房子里了,动了什么手脚,方便他进出。” 说完,她又扯了扯嘴角,“只是一种猜测。” 高漠心情沉重,并没有尝试和司诺继续探讨宋阳曦进入的方式。毕竟现在直接证据都有了,没必要再将非得将整件事复原。 司诺沉默了一会,整理了一下心情,“你们还有什么笔录要做,尽管问吧。” 高漠和齐修诚对视一眼,有些意外于司诺的平静,但还是依着她的话,将例行的笔录问题走了一遍流程。 等将两个人送走,司诺才神情一垮,背脊上全是汗。 “诺诺,”牧熙远将她搂在怀里,“别着急,我们还有时间慢慢规划。忙中出错,越是情况危急,就越是要冷静。至少,等到今天下午DNA检测结果出来以后,我们再定下行动。” 司诺点点头,甩去脑海中那些胡思乱想,“嗯,我知道。” 两人休整一番之后,重新围到了餐桌前。就如同第一次穿越时那样,司诺取来笔记本和草稿纸,开始和他讨论。 “今天是4月19日周四,我拿到日历本是4月12日周四,正好一周的时间。之前的日期不能去,但从4月13日开始,就可以了,所以我有七天的时间。” 牧熙远眸色闪了闪,放轻声音,“诺诺,规则三,旅行状态无法叠加。而刚拿到日历本的那几天,你去了从前。” 司诺脑海空白一瞬,心跳更快了些,“对,我差点忘了。” 她提笔在草稿纸上重新划了划,“拿到日历本是4月12日,之后第一天我去了倪双案发那天,也就是4月1日。第二天我去了4月4日,曹野云案发当天。” “第三天,我去了十岁那年。” “所以,我真正可以自由往来的时间,是从去晋禾那天开始,也就是16日至18日,这周一到这周三。” “三天时间,三次机会。” 司诺听到自己的心跳在耳膜边响动,手心都出了汗。原本以为很多时间,但最后只有三次机会。 她咬咬牙,镇定下心情,“没事,三天也足够了。现在我们已知4月16日周一,宋阳曦的位置,我可以直接穿到那一天,然后报警让警方抓住他就好,对吗?” 牧熙远蹙着眉想了想,摇摇头,“不,诺诺。规则一,穿越时间点不可选,记得吗?我们知道的是周一上午,宋阳曦的位置,但中午的时候白安和齐修诚就去追捕了,所以” 司诺懂了,有些泄气。 也就是说,如果她选了周一穿过去,但时间落在下午或者晚上,那么宋阳曦早就逃之夭夭,她也浪费了一次机会。 她固然可以警告齐修诚和白安可能的危险,但是只要宋阳曦不知所踪,他们的安全就始终成问题。 最差的结果是,因为她的插手,白安可能在更早就遇害了,比如周一。但周一她已经去过,不能再去。 司诺按了按太阳穴,觉得有些隐约的头疼。 牧熙远起身,到一旁倒了杯温水放在她手心,“别往坏处想,诺诺。其实,我们不妨换一种思路。” 司诺将温水灌下去一大半,打起精神来看向他,“什么思路?” 牧熙远:“抓住宋阳曦固然可以一劳永逸,但是这难度太高,尤其是我们需要知道的,不是他现在的位置,而是过去三天的位置。” “但,你真正需要做的,其实是保护好白安,至少让她尽可能的多安全一段时间,这样你就有更多的机会。” 司诺茅塞顿开,“比如,让齐修诚保护白安,哪怕”她顿了顿,“过个七八天后,宋阳曦还是对白安动手,但我们又赢得了七八天的的时间和穿越的机会。” 思及此,她微微放松了些,“那么,这三天,我应该最先去周三。我只需要帮白安避开死亡结局就好。” “而且,”她想到了另外一层,“如果周三这天进展不顺利,我还有机会返回周二,如果还是不顺利,可以再到周一。” 所以,要逆转特定事件,她的做法就应该是逆序穿越。 “对,”牧熙远揉了揉她的发丝,“这应该是最好的办法了。” 一晃眼到了中午,两个人依然是边吃边讨论,基本把保护白安的方案敲定了下来,而司诺心头的焦躁也暂时缓和了下去。 “我始终有一点想不通。”司诺咬着肉丸子,机械式的吃饭。 牧熙远也知道她已经是勉强自己在吃,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舀了碗汤放到她手边,“什么?” 司诺:“为什么宋阳曦要杀白安?” 这是她最不能理解的一点。宋阳曦杀倪双三个人,是因为她们逼死了他妹妹。那白安呢?她又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如果她是宋阳曦,她现在最想做的,就是有多远跑多远,以最快的速度离开南城,甚至离开国内。 白安的存在又能碍着他什么? 她很确定,白安自小在南城长大,老家也不在这边,不可能和宋阳曦的妹妹有什么交集。再说,她当时提到案件的时候,白安也确实没有任何异常。 牧熙远其实也有类似的疑问,“这一点确实不合理。但白安也没有其他潜在的仇人,而现场的鉴证结果也指向宋阳曦。” 司诺听他提到仇人,第一时间想到了白安的舅舅杨奇,但随即又打消了念头,那人就算是个纨绔,也不至于会这样害自己的亲侄女。 两个人刚说着,牧熙远就接到了高漠的电话。 “好,我明白了。” 司诺眼睛睁大,紧紧的看着牧熙远的神情,“怎么样?是鉴证结果出来了吗?” 牧熙远关掉手机,点头,“是,鉴证结果出来了,现场找到的毛发与宋阳曦家中的一致。而且凶器也找到了。” 司诺有些不敢相信,“这么快?”明明宋阳曦处理之前那三桩案子都极为小心,警方花了不少力气才将凶器找到,现场更是一干二净。 “是,”牧熙远继续道,“可能是他知道自己暴露了,所以没费心隐藏,凶器就仍在楼下垃圾桶。” 证据摆在眼前,司诺也不得不信,“看来宋阳曦因为某种原因盯上了白安。” 为什么呢?是因为白安参加了对他的追击。而他不敢动齐修诚这个警察,所以才想着动白安吗? 司诺压下心底的疑问,“那我们的计划就照旧,我先回到昨天,依据时间点来行动。”她希望能到的早一些,有更充足的时间。 如果是晚上九点才到,那恐怕就只有将白安强留在身边,让齐修诚保护她这一条路了。至于宋阳曦,恐怕很难抓到。 一切准备就绪,司诺还是躺在了齐修诚房间的床上。 “注意安全,万事小心,”牧熙远低头在她额头落下一吻,“不要冲动,保护好自己最重要。” “你活着,白安才有活下来的希望。所以,哪怕这一次行动不如意,你也一定要保重自己,知道吗?” “还有,别怕,我一直在你身边。” 司诺点点头,明白他心里的担忧,弯了弯唇,“我知道。” 以命换命的事情,她不会做。既然有红色日历本在手,那她就还有机会,所以这一次去,只有一个目的,保住白安的性命 “诺诺?” 司诺感觉到自己的脸被捧了起来,额头上碰上了什么柔软温热的东西。而她手下的触感是那种亲肤的毛绒,就像是 像是她的抱枕。 司诺睁开眼,发现她正躺在牧熙远的腿上,而他正在倾身检查她的体温。 “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天知道牧熙远看到她手中的手机滑落、闭上眼的时候,心脏都快停了。 司诺意识回笼,立即爬起来,“现在什么时间了?” 牧熙远看她手忙脚乱的开始摸手机,就从一旁的茶几上将手机拿过来,“怎么了?才一点钟,我们下午三点半才去接白安外公出院,不会迟到的。” 明明很确定的知道,这个时候白安还活着,但听到牧熙远这样平常的语气说出来,心里忍不住雀跃起来。 牧熙远见她神情,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诺诺,你这是从未来回来的?” 之前司诺“被穿越”的时候,他都不在身边,但听她描述,似乎会有一瞬间的昏迷和意识切换,刚好是眼下的场景。 “对,”司诺知道现在时间紧迫,并没有做过多的解释,“我们得赶紧换衣服,找白安、齐修诚还有高漠警官。” 牧熙远也立时明白了过来,“好,我开车,我们现在去哪?” 司诺看了看时间,“今天这个时候,白安应该还在她刚搬过去的房子里,我们全都到她那边去汇合吧。” 牧熙远暗暗回想了想她醒来以后的反应,试探性的开口,“白安有危险?” 司诺没想到他会这么快猜到这一点,“嗯。” 牧熙远点头,“我明白了,你先联系白安,确定她现在的位置。我打电话给高漠和齐修诚,我们立刻就出发。” 司诺又一次拨出那个熟悉的号码,心跳有些快。 嘟——嘟——嘟—— “喂?咋这个时间点联系我,你们该不会已经到医院了吧?”白安熟悉又活泼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司诺有些鼻头发酸,清了清嗓子,“我现在到你家,有很重要的事情和你说。齐修诚和高漠也会过去。” “what?!!”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传来。 “姐妹你是不是坑我,我昨天下午刚搬过来,还没收拾完呢。家里还有点乱,正准备歇会慢悠悠的收拾。你们现在过来,我不要形象的吗?” 司诺:“那我帮你收拾?也让牧教授帮你收拾。” “嗯?”颜白安一挑眉,总感觉让大魔王教授给自己收拾屋子的画面莫名很带感!“那正好啊,我家这好多家具需要挪一挪,你别心疼你家教授。” 司诺勾唇,“嗯,不会的。”今天不会。 颜白安眼睛乌溜溜的转了转,觉得有些神奇,不过到底怎么回事,见了面就知道了,“那行,我发新家地址给你。对了,我家现在没水果了,你要是过来给我买点橙子吧?” 司诺:“好,还有什么想吃的?” 颜白安觉得自家闺蜜今天好说话到有点过分,“咳,月神斋的芝麻饼和咖啡麻薯,可以吗?” 司诺:“好,都给你买。” 颜白安捂着嘴在沙发上蹦了蹦,还特意想了想今天是什么日子,但最后一无所获,只能总结为,闺蜜独自脱单以后面对自己的“良心发现”。 于是,为了给白安买水果和糕点,司诺和牧熙远绕了点路,差不多一个小时后才到了她家小区门口。 白安新家是在一处武术馆附近的老旧小区,房子是红砖瓦、浅灰色,带着点七八十年代的中式风格。但也因为如此,小区的围墙不高、只有大门口有一处监控,平日里负责进出监控的只有前门的老大爷。 司诺微微拧了拧眉,也明白了为什么这里对于宋阳曦来说是一个下手的好地方。 但白安现在负债累累,又没有收入,她也不好莫名的要求白安搬到一个高档住宅小区去住。 穿过花圃来到楼下,司诺莫名心情又有些紧张了起来。明明只是一天没见,但总感觉思念都快堆积起来了。 突然有一点明白,上次白安听到她被袭击受伤,然后红着眼眶跑到她家的情形。只是现在的白安,还不明白她经历了什么。 所以,颜白安开门的一刻,司诺直接扑了过去,将她抱住。 “诶?”颜白安被扑得往后退了两步,两只手顿时有些不知道往哪放了,想抱住她,但又觉得有点奇怪。 额,她这是错过了什么剧情?不就几天没见吗? 她的视线扫过正在门口像门神一样站着的大魔王教授,这下觉得更加不对劲了。 妹纸你怎么回事?你男盆友在那边,你这么抱我,好像有点不合适吧?虽然重友轻色什么的,是好品质,但是我怕你家教授给我穿小鞋。 司诺吸了吸有些发酸的鼻子,压下眼底的酸涩,松开她,“恭喜你搬新家,我们来给你帮忙。” 颜白安挠头,这恭喜的方式有够特别啊。如果不是你有对象,我怀疑你暗恋我嘞,“咳,请进。” 司诺走到屋子里环视一圈。 这里和司诺家的格局有些像,也是一室一厅,但客厅比较大、有沙发和电视,厨房似乎也宽敞一些,只是朝向不太好。 颜白安昨天下午才搬进来,东西不少,整理了一个晚上加今天早上之后还剩了差不多两三成,纸箱堆在客厅的角落里。 牧熙远绕着房子检查了一遍,过了好一会才回到客厅,朝司诺点点头。 司诺松了口气,这是她在来的路上和牧熙远计划好的。她想要先排除一些可怕的假设,比如现在宋阳曦就已经躲了进来,又比如,他留下了什么入侵的装置。 颜白安给司诺拿了杯果汁,凑近了她两分,“喂,你家教授检查这么仔细是在做什么?”就差没给她也安个摄像头了。 司诺抱着果汁,开始转移话题,“你不是说有家具需要搬吗?” 颜白安回神,“哦哦,对,”她起身走到厨房,“这个洗衣机摆在厨房太碍事了,我想弄到洗手间去,然后把客厅的冰箱搬进来。” 司诺一挑眉,果然工程量不小,赶紧跑到牧熙远身前,帮他挽起袖子,“那就辛苦一下牧教授了。” 牧熙远见她神情放松了一些,这才弯了弯唇,“嗯,记得给我加分。” 司诺一愣,还没想明白,牧熙远就朝着厨房走了过去。 颜白安慢慢挪过来,凑在她身边,拉了拉她袖子,“什么加分?你还给你家教授弄了个积分表?分数够了才能转正吗?” 司诺想了好一会,才回忆起来,那人上次说的是“以后申请零花钱的时候可以加分”,“咳,差不多吧。” 颜白安给她比了个大拇指。 东西刚搬好,门铃就响了。 颜白安把门打开,发现果然是齐修诚和高漠。一想到某人昨天竟然拒绝她搬家的请求,就不爽的板着脸。 “你们来了?辛苦,”司诺主动迎上去,“这次是我有事拜托你们。” 众人都围在沙发前坐下,原本空荡荡的小房子看上去一下子就拥挤了起来。颜白安想着反正也是熟人,也没忙着倒茶什么的。 司诺深吸一口气,“今天把大家喊过来,是有件事要拜托两位警官。我发现白安被跟踪了,可能有危险。” “什么?!”颜白安差点要跳起来,满脑子都是疑问。谁,谁跟踪她?谁要伤害她?该不会像是司诺之前那样,遇到了变态跟踪狂吧? 高漠和齐修诚都是一脸震惊。 齐修诚先开口,“你确定吗?是什么样的跟踪者,能否和我们描述一下?或者你知道对方的身份吗?” 司诺:“我猜测是宋阳曦,但我并没有确切证据。而且,他很有可能今天晚上就会出现,就在这个房间。” 高漠愣住了,有些难以置信,“你说,宋阳曦盯上了白安?但是为什么呢?是因为之前的追捕吗?” 司诺:“或许是吧,原因我也不清楚。” 高漠:“那为什么是今天晚上?” 司诺拿出她之前和牧熙远商量的理由,“这个是我的猜测。我是昨天察觉到白安被跟踪的,她又是刚搬家,一个人住方便下手。” “而且,宋阳曦现在是通缉犯,肯定希望能够越快解决越好,所以我猜测时间就是今晚或者明后天,但今晚的概率挺大的。” 高漠挠了挠头,有些为难,“你有什么证据可以给我们吗?比如白安被跟踪的照片之类的。” 司诺摇头,她现在时间有限,没法让牧熙远临时“创造”一些证据,“高警官、齐警官,我也知道自己说的有些模糊。” “但是,事关白安的安全,我不得不谨慎。毕竟之前,我也吃过类似的亏。” 此话一出,高漠和齐修诚神色都微微一变。 司诺被袭击的事件才刚过去,甚至李乐贤的审判都还没结束。回想起那天司诺脸上、脖子上的伤痕,二人都是心有余悸。 司诺也不想利用这件事来“提醒”他们。但眼下白安有性命危险,她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了。 齐修诚:“我们明白了,你希望我们怎么做?将白安先带回警局吗?” “诶,”颜白安立即有些着急,“我一会还得去接外公出院呢,我不能爽约。而且,我也不敢让外公知道“她掺和了凶杀案之类的事情。 司诺:“如果可以,我希望高警官和齐警官可以兵分两路。今天下午白安的外公出院,这里除了高警官,其他人都要去。” 高漠:莫名觉得自己被针对了。 颜白安见他表情一黑,噗嗤一笑。 司诺也有些不好意思,清了清嗓子,继续道,“然后我们会在白安外公家吃晚饭,等晚饭结束,我希望齐警官可以带着白安去酒店暂住。” 本来是想由她带白安回西悦府那边的。 但是牧熙远认为酒店更稳妥一些,一方面可以由警察贴身保护,另一方面离武术馆和南大都不远,也方便白安照顾外公和上学。 “至于高警官,我想拜托您带两个人在这楼下守一守,说不定能抓到宋阳曦。” 高漠弯了弯唇,“司诺妹子,你这可以啊,都安排明白了,我们都听你调遣。比老齐还威武。” 司诺听出他话里的调侃,也顺着台阶下,“嗯,没有鸡毛也能造令箭。主要还是因为,你们是朋友嘛,拜托帮个忙。” 第 44 章 高漠:“行啊, 我没问题。抓捕宋阳曦本来就是我的工作,你这就算是匿名线报,我当然要有所行动。” 不就是找两个人在楼下盯着吗?这种事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 小菜一碟。 别说这是司诺的郑重嘱托,哪怕这真的是个来路不明的举报, 他们也不能当做没听到。更别提, 司诺也算是和案件有关, 不可能编造假消息来误导他们。 司诺松了口气, 视线又投向齐修诚这边。 齐修诚:“我这边也没问题,”只是去住一晚酒店,其实他也不费什么功夫。 高漠:“不过, 我还有个疑问。如果宋阳曦出于某种原因盯着白安, 想要对她不利,那现在他是不是会看到我们聚在一起?” 司诺其实也想过这个问题, 但是电话里说更不方便,面对面可能还好些。而且她的首要目标是确定白安的安全, 暂时抓不到宋阳曦也没关系。 “没事,先确保白安的安全,之后两位警官可以再追查。” 颜白安缩在角落里,发现自己被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好像也没啥需要补充的。自家闺蜜突然男友力MAX是一种很奇特的体验。 最后,司诺和大家敲定了一些细节, 又拜托两个警察在屋里转了一圈, 确定没有监控和监听设备。 司诺看了看时间,已经是下午2点50分了。 “那我们现在出发去接外公?”颜白安知道要外宿, 赶紧收拾了一个小书包, 连牙刷牙膏都带了。 “嗯, 熙远开了车,如果你不想开也没关系,”司诺挽着白安的手。 颜白安扫了眼跟在她们身后沉默着的牧熙远,莫名觉得今天自己地位奇高,十分痛快。不过,车还是要开的,“不用,你们开你们的。齐修诚又没车,一会他还得跟我去酒店呢。” 齐修诚闻言,脚步一顿,莫名膝盖中箭,“咳,我先回家一趟,拿套换洗衣服和洗漱用品,一会在白安外公家和你们碰面。” 颜白安摆摆手,表示才不在乎。 等下了楼,司诺让颜白安开车在前,她和牧熙远在后面跟着。 “别担心,”牧熙远有些想伸出手抚平她的眉心。明明是这样活泼烂漫的年纪,却要经历这样的不安。 “嗯,”司诺回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我没事的。” 好在计划进行的十分顺利,高警官和齐警官都愿意配合。至少今天她可以确定白安会平安无事,如果能抓到宋阳曦就是意外之喜了。 司诺知道自己很快意识就会离开这里,还是有些不放心,“一会的我会不记得刚才的事情,你得和我偷偷说一下,免得我在高漠和齐修诚面前露馅。” “还有,晚上让白安早些去酒店休息,你和‘我’也跟在他们的车后面,送他们去酒店吧。” “啊,”她又是想起了什么,“白安外公家最好也检查一遍吧。之前外公住院,家里没人,谁知道会不会有人偷偷潜入。” “检查一下监听和监控设备,还有其他安全问题。” 司诺就絮絮叨叨说了一路,而牧熙远都是满口应下来。 直到他倾身给她解开安全带,她才回过神来,莫名觉得气氛有些不同,“怎么了?我是不是说太多,你记不住?” 牧熙远摇摇头,唇角翘起。 司诺又开动了一下小脑筋,“是不是我今天说太多白安的事情,你吃醋了?但是今天白安有危险嘛,你要大度一点。” 牧熙远又是摇头,伸手捧过她的下巴,“辛苦了。” 司诺眨巴大眼睛,有些没懂他的脑回路。 牧熙远也没打算解释,只是更靠近了一分,加深了这个吻。 虽然他还没有“亲眼见到”,但未来的你一定很伤心、很难过,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回到今天吧? 希望未来的我,正陪在你身边。 希望这一趟旅行的结果能如你所愿。 对于全世界来说,这一刻很普通,没有任何不同。但是他知道,有个女孩为了自己重要的人,正拼尽一切、力挽狂澜。 * 温热的光透过眼皮落了进来,司诺知道她这是回来了。 之前每一次,她睁开眼都在验证自己“以结果推答案”到底对不对。但这一次不一样,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否成功。 她睁开眼,果然看到牧熙远坐在她身边。 司诺立即翻身坐了起来,“我成功了吗?白安还安全吗?宋阳曦抓到了吗?” 牧熙远还是照例先从旁边给她倒来一杯温水,放在她手心,“别着急,先休息一下,别把自己逼得太紧。” 司诺接过水杯,本能的意识到不对劲。张了张口,想问问他,自己是不是失败了,白安难道 可这句话,她问不出来。 她咕咚咕咚将温水喝掉,有些不敢面对现实,垂着头看向手心,语气有些平静到死寂,“我失败了,对不对?” 牧熙远握了握拳,他多希望自己能够改变现实,可是他不能。 他看到了司诺听到白安死讯时的崩溃,如今又要再次告诉她行动失败的噩耗。这样的任务,即使是对于他来说,也过于残酷。 “诺诺,白安” 司诺也明白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忍不住伸手捂住脸,眼泪倏然就落了下来,“明明一切都安排好了,明明白安根本不在家,为什么会这样” 她仰着头,使劲擦掉眼中掉落的泪,喃喃自语,“不能哭,不能再耽误时间了。有这个功夫,不如去调查,弄清事情的真相。” 牧熙远看着她逼迫自己,上前一步将她压在怀里,“诺诺,别怕,我在这里。我们还有机会,还来得及。” 司诺环住他的腰,深呼吸三四个来回,这才平静下心情。 “不,我没事。你说说吧,白安这次是怎么回事?” 牧熙远叹了口气,还是顺了她的意,“白安还是死于昨天晚上,死亡时间大约在12点前后。现场证据有宋阳曦的脚印、毛发,也在酒店垃圾桶找到了凶器。” 司诺忍不住狠狠捶了捶床,“为什么会这样?明明已经将白安带到酒店,宋阳曦却还是能伤害到她?” “他是三头六臂吗?是会穿墙吗?酒店的监控没有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吗?” 牧熙远摇了摇头,“酒店只有电梯口有监控,白安的房门口并没有。也没有酒店工作人员察觉到异常。” 司诺咬了咬牙,垂下眼眸,“死因呢?也是与人搏斗后,刀伤导致失血过多?” 牧熙远:“对。” 司诺猛地抬起头,“齐修诚呢?我让他保护白安,他做什么去了?!他就住在隔壁,难道没有察觉任何不对劲吗?” 牧熙远小心的握住她的手,“齐修诚也被袭击了,不清楚是在白安之前还是之后,现在正在医院。” 司诺脸色微变,双眼瞪大,一阵悔意涌上心头,“那他伤的严重吗?” 牧熙远:“腹部两处刀伤,今天早上被高漠送到医院。在你醒来之前,高漠来过电话,说他手术已经结束,没有生命危险。” 司诺闭了闭眼,忍不住捏了捏眉心。 是她太自以为是了,以为有齐修诚在,白安就一定会没事。却忘了齐修诚本身也是被宋阳曦盯上的人,也一样有危险。 她起身穿上鞋,“那我们去医院看一看吧。不管怎么样,他是因为我的嘱托,才也被连累的。” 牧熙远对此当然没有意见,“好,那你换衣服吧,我们开车去。” 去往医院的路上,司诺一直都在想,她的疏漏到底在哪里。为什么明明换了个地点,甚至给白安安排了个“保镖”,依然会出现类似的意外。 首先,宋阳曦能够知道白安换了地方,只有两种可能。第一,他得知了他们下午的对话。第二,他一直在跟踪白安,所以不管她去哪都能找到。 如果是后者,那就没有疑问。如果是前者,那他到底是怎么知道的?是装了窃听器,还是说,他们这些人中有“内鬼”? 后一种可能过于离奇。她自然不会怀疑自己和牧熙远,那么就只剩下齐修诚和高漠。高漠带了队友在白安公寓下蹲点,也不应该有作案时间,当然这一点她还需要再确认一下。 总的来说,她还是更愿意相信,宋阳曦是在跟踪白安。 所以,宋阳曦如此痛恨白安的理由到底是什么?是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情,还是有些她不了解的误会? 可惜,白安如今不在,她没法开口询问。 “到了,”牧熙远将车停好,和司诺一起上楼,“高漠现在也在医院,病房号是915,我们直接过去就可以。” 司诺点点头,心情有些低落。 她突然有些不知道怎么面对高漠。明明是她信誓旦旦说自己有了计划,还给他们安排了任务,结果却害得他的队长如今躺在医院,好不容易才捡回一条命。 牧熙远牵着司诺来到楼上,还没走到病房门口,倒先遇到了个熟人。 “哟,”梁述吹了句口哨,“怎么又见到你们了?这回没乱吃东西吧?” 司诺愣了一瞬,没太认出来眼前的人是谁,试探性的将目光投向牧熙远。 牧熙远:“梁述,我高中同学,也是这里的外科医生。上次我们送来的牛奶,就是他帮忙做的检测。” “梁医生,”司诺朝他颔首。 梁述立马有些不爽了,“什么高中同学啊,我们俩那是同穿一条裤子的交情,如果不是我” 牧熙远眼神瞬间冷下来,警告了他一眼。 梁述莫名有些心虚,干,干嘛,他又没说错。但视线落在司诺脸上,他才意识到一些不对劲,也收了脸上的嬉皮笑脸,“怎么了,你们来这里是找谁?” 牧熙远:“我们来看915的病人,齐修诚。” “诶?”梁述有些意外,“那人是你们的朋友?” 牧熙远:“你认识他?”他似乎想到什么,“那他的外科手术是你做的?” 梁述摆手,“没有没有,他是警察,手术是我们主任医师操刀。但是他送进来的时候,我简单给他诊断了下。” 司诺一下紧张了起来,忍不住上前一步,“那他的情况怎么样?严重吗?” 梁述见她这么激动,也正了正色,“你放心,并不算严重。送到医院比较及时,而且手术也很成功。” 司诺觉得他在安慰自己,“我听说他腹部中了两刀,怎么可能没事?你照实说就可以了,我不怕。” 梁述无奈,“我真没骗你。他那刀口我看了,一是没扎中要害,没有内脏破损,二是伤口不长也不深。要不然,他还真撑不到医院。” 司诺微怔,比划了一下,“你可以和我说一下,他的伤口在哪里吗?” 梁述还真没听过这种探病要求的,但是对上牧熙远眼神,也知道这件事不能马虎,就大胆伸手了。 “呐,拿你对象做个样本,大概是这里、和这里。”他指的两处都是在的中下腹部,一左一右。 司诺点点头,“我明白了,谢谢你。” 牧熙远见她神情,也明白了什么,看向梁述,“今天多谢你了,我们还要去探病,就暂时不多聊了。” 梁述和牧熙远关系很好,少见他这副一本正经的模样,也认真回道,“小事,如果需要帮忙,随时喊我。” 司诺和门口的警员打了声招呼,敲门走进了915。 迎面而来的是房间里浅淡却不容忽视的药水味道,如果仔细去体会,还能察觉到其中夹杂的血腥之气。 站在窗边的高漠双眼遍布淡红血丝,眼下青黑,听到门扭开的声音立即站了起来,但见到是他们两个人,略松了口气又坐下。 “打了麻醉,人还没醒,但是已经没有大碍了,休息一段时间就能恢复。” 司诺走近,将牧熙远手中的果篮拿着,放到床头。 滴——滴——心率检测设备上,一条曲线均匀的跳动。 透明的药水袋挂在床边吊杆上,细细的药水管垂下,绕在齐修诚的手背上,消失在白色的绷带胶布边缘。 他面色苍白,微微发肿的眼角和唇角带着深红色的伤痕,半点没有平日里冷峻凌厉的姿态,仿佛从天界衰落凡间的将领,再也没了半点法力。 “抱歉,”司诺也不敢看高漠,垂下眼眸,“如果不是我拜托齐警官去保护白安,他也不会躺在这里。” 高漠又是心底一阵难受,忙摆手,“不,是我对不起你。你说得对,宋阳曦盯上了白安,但是我一开始并没有真的相信。” 如果相信了,他至少可以安排更多的人手保护白安,也不会造成今天的局面。 他怎么也没想到,宋阳曦竟然会跟踪老齐和白安到酒店,还能在不引起别人注意的情况下,犯下这样的案子。 “而且,”高漠有些歉疚,“白安最终还是没能这是我对不起你,上次是这样,这次还是” 司诺知道他恐怕难受至极,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他什么时候会醒来?” 高漠:“医生说大概还需要一两个小时。” 他的视线落在齐修诚身上,有些不忍,“上一次他躺在这的时候,也是追连环杀人犯,也是腹部中了一刀,没了半条命。” “这一回,竟然又是中刀,而且还是两刀。”他扯了扯嘴角,“恐怕老齐以后那肚子上就全是刀疤了。” 司诺也看向病床上虚弱的齐修诚,“他家里人会赶过来照顾他吗?” 听到这话,高漠又是暗暗叹了一句,“应该不会,老齐父母过世了,其他亲戚都不熟。上次他受伤,还是我们队里的兄弟轮流给他送饭。” 司诺的视线落在齐修诚的腹部上,心里的疑问越扩越大,“我听医生说,他的伤不是在要害,没有大碍。上次,也是这样吗?” 高漠点头,“嗯,上次他流了很多血,但没伤到要害,我们送到医院还算及时,就没出什么大问题。” 司诺:“那,白安呢?她也是伤到腹部吗?” 高漠一怔,还是老实回答,“白安是背后中了一刀,刺中了肺部。” 司诺有些不明白,所以白安的伤是致命的,但齐修诚的不是?为什么呢?因为白安才是凶手真正想杀的人吗? 高漠直觉有些不对劲,而且司诺的反应似乎过于平静了些,他刚想开口问两句,就察觉到手机震动起来。 “喂?”他捏了捏眉心,“我在老齐这,暂时走不开。” “那你和他们说说” “行行行,我立刻就回去,你先别慌。” 高漠:“抱歉,警局那边有些急事,我得回去一趟。门外还有小林守着,老齐不会有事的,你们放心。” 司诺点点头,“嗯,你去忙吧,不用管我们。” 等高漠离开了房间,一直安静着的牧熙远才开了口,“诺诺,你在想什么?你是怀疑”齐修诚有问题吗? 司诺只觉得自己像是隔着一层布摸到了什么东西,隐隐约约猜测,但没有揭开布之前,她不敢想,也不敢说。 她视线扫了一圈,落在病床旁边,堆叠着的齐修诚沾血的衣服上,走了过去。 司诺略偏开头,不敢看血迹太久,“熙远,你帮我看看他衣服兜里都有什么?最好能找到他的手机。” 牧熙远也明白了过来,翻了翻,“嗯,他手机确实在这里,不过有密码保护。” 司诺看了眼躺在病床上,还在吊着抗生素的齐修诚,咬了咬牙,“能不能破解开,我想看看里面。” 牧熙远愣了一下,也明白了过来,“我没带电脑,但梁述那肯定有,我去借一台,你在这里等我。” 片刻以后,两个人就坐在了齐修诚的病床旁边,开始破解手机。 司诺特意和门口警员说了句,希望在这里等齐修诚醒来,而警员也得了高漠的交代,并没阻拦。 期间有护士进来查看情况,他们眼疾手快的将手机收了起来,假装正在忙工作上的事情,给混了过去。 半个小时后,手机密码终于被破解开。 “诺诺,你想查看什么?”牧熙远将手机页面打开。 这手机屏幕出奇的干净,整整齐齐摆放着一些常见的社交、新闻、视频软件,其他可疑的东西都没有。 司诺:“看看照片,再看聊天记录。” 牧熙远将相册打开,扒拉了一下。这相册出奇的“纯粹”,只有大概一百来张照片,大多都是风景照,只有一些齐修诚和高漠等其他队员的合照。 他又打开社交软件,里面密密麻麻全是警察局的同事的对话,还有一些受害者家属的感谢,也是干净又简单。 司诺蹙着眉,总觉得有些不太对,“你觉得怎么样?” 牧熙远想了想,“齐修诚的个人生活似乎干净的可怕,尤其是他家庭的部分,既没有任何父母的照片、电话、消息,也没有亲戚的联络。” 甚至,连同学群这样的东西都没有,总觉得哪里不太完整。 他又检查了一番其他的软件,甚至将购物记录都拉出来看了一下,确实没有更可疑的地方了。 司诺微微叹口气,看来可能是她想多了,又或者她还没找到决定性的提示,“我们能去犯罪现场吗?我想去看看。” 白安还是遇害了,她的任务还没有结束。 但是三次机会,她已经用掉了一次,只剩下两次了。这每一次都非常的珍贵,她必须要搜集足够的信息,找到问题的症结以后,才能行动。 “好,”牧熙远准备将手机放回去,但动作突然一顿,像是想到什么。 司诺:“怎么了?” 牧熙远:“他这手机是前年出的智能款,应该有双系统才对。” 司诺微微一惊,心跳突然漏了一拍,屏住呼吸等他动作。 牧熙远参考网络上的教程操作了一番,很快一个崭新的界面跳了出来。这系统比刚才那个干净的多,相册是空的,只有地图、指南针和一个黑色的软件。 司诺:“这是什么?” 牧熙远上网搜了搜,有些意外,“这是一个GPS定位系统的手机连接APP。” 司诺思考了一秒,“像是我的手环那种?” 牧熙远摇头,“从厂家信息来看,应该就是纽扣型的追踪器。不是用来保护对方的,更像是偷偷追踪。” 司诺:“那可以看到这东西的启动时间,和现在追踪器的位置吗?” 牧熙远点头,将APP打开操作一番,“启用时间是4月16日周一中午12点56分,现在的位置是西郊一处名叫鱼江化工厂的地方。” 司诺回想了一下,周一这个时间点,齐修诚应该和白安一起在追查逃犯,所以,这追踪器的位置,莫非就是宋阳曦所在? 她眼中闪过一丝什么,拉起牧熙远的手,“我们过去看看吧?” 牧熙远沉默一瞬,“诺诺,你要知道,这只是指向纽扣追踪器的位置,而不是宋阳曦的位置,他很有可能发现了追踪器,早就跑了。” 司诺也明白这个道理,如果追踪器有用,为什么齐修诚不早点说出来。周一当天到今天已经过了四天了,宋阳曦还在原地才叫奇怪。 可是,她的目的并不是一定要抓到现在的宋阳曦,而是知道过去三天他具体的位置和行踪,如果能确定,她就可以回到过去,提前将人给抓了,一劳永逸。 “我知道,”司诺正了正色,拉着牧熙远的衣袖,“但我还是想去。” 第 45 章 牧熙远点点头, “好,反正车就在楼下,我们现在过去看看。” 司诺松了口气, 开始收拾东西,牧熙远则是准备把手机放回去。 司诺突然伸手拉住他, “不如, 我们把手机带着吧?” 牧熙远迟疑了一瞬, “齐修诚可能很快就醒了, 如果发现我们把手机拿走,恐怕还是会有一些麻烦。” 司诺咬了咬唇,再次坚定的开口, “我们是为了查案, 没事的。如果他们问起,我们就说把手机不小心碰掉了, 拿去修了一下。” 牧熙远点头,“好, 那就听你的。” 两人来到门口和警员道别,牧熙远将梁述的电脑还了回去。然后立即来到车库取车,朝着软件中的地址而去。 但在他们离开病房三五分钟,齐修诚就朦朦胧胧的睁开了眼。 他看了看一片惨白的天花板, 动了动自己的身体,感觉到两处撕裂般的疼痛传来。他的伤势确实不轻, 每次呼吸都感觉像是扯动着伤口。 他看了眼自己还在打着吊针的左手, 探着身子出去够他的衣服,却发现距离太远, 他实在够不到。 齐修诚叹了口气, 按下了求助铃。 过了一分钟, 护士就快步的赶过来,连同门外的小林也走了进来。 “齐队?”小林显然有些兴奋,“你终于醒了?我得赶紧通知高漠警官他们,大家都很担心你。” 齐修诚忙开口拦住他,“等等。” 小林拿着手机的手顿在空中,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齐修诚:“一会再说,你把我的东西拿过来给我。” 小林赶紧抱起他的东西放到了病床上,而护士小姐检查了一番他的体征和吊针的情况,刚好现在可以拔针了。 齐修诚根本没理会正在拔针的护士,蹙着眉翻了翻自己的东西,“我的手机呢?怎么不在这里?” 小林挠了挠头,因为一开始送齐修诚过来的也不是他,他是后来才调过来轮班守卫的,所以也不太清楚。 “可能被当作证物收走了,应该在警局,我一会给您问问。” 齐修诚:“我昏迷的时候,都有谁来过?” 小林:“那来的人可不少,一开始是高警官和队里大多数人都来了,后来局长也过来了一下,最后您的两位朋友,有个叫司诺的小姐也来过。” “她和她男朋友本来说要等您醒来的,在这坐了好一会,但是后来好像有急事,匆匆忙忙就离开了。” 齐修诚眸色一深,手指忍不住在被子的布料上搓了搓,语气淡淡,“是吗?” 他低着头,叫人看不清楚神色,“这次的案子查的怎么样了?追查到宋阳曦的位置了吗?” 小林:“还没有,但DNA检测结果已经出来了,大家都知道是宋阳曦干的,现在都在全力追捕。” 齐修诚松了口气,抬头看他,“小林,我现在特别饿,而且也想去洗手间,能不能麻烦你去附近的梁氏粥铺给我买点瘦肉粥?” 小林立即站直,“当然可以,不过您是不是先需要上洗手间,我先扶着您过去,然后再去买粥吧。” 齐修诚摆手,“不用,我现在身上的麻药还没散,能自由行动。你去买粥吧,一会我要是不在病房也别慌。” “好嘞,”小林拿起钥匙手机就出了门。 等他们两个人离开,齐修诚立即翻身下了床。 他的衣服上全是血迹,显然没法穿了,否则满医院的人都会注意到他。但医院的杂物间里应该有清洁工备用的衣服,他穿上的话可以悄无声息的离开这里。 齐修诚翻了翻衣服,取出他的证件和枪,下床穿好鞋走了出去。 而另一边,司诺和牧熙远正在快速接近目的地。 刚才在路上的时间,司诺又捣鼓了一番那个黑色监控APP,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追溯追踪器历史轨迹变化的功能。 她也发现了,这追踪器是在周一晚上八点左右到达了鱼江化工厂,然后就再也没有变动过位置,从周一晚到现在。 所以,宋阳曦十有八九发现了这是个追踪器,扔在了化工厂以后离开了。 其实到这一步,司诺和牧熙远也不一定非得去化工厂再检查一遍,但既然都已经来了,两人还是决定去探一探。 牧熙远将车停在了化工厂侧门口,和司诺一起下了车。 这西郊很久以前就是南城的化工产业所在地,污染很重,所以附近居民都很快搬离,只剩下工厂的工人在附近居住。 但随着南城实现产业升级和实施污染整治,化工厂也迁到了邻镇上。原本的一连串化工厂和工人宿舍都空置了下来。 鱼江化工厂门前杂草丛生、碎石满地,还有以前废弃的机器和破烂的运输车堆在化工厂旁边,传来一股机械和汽油的味道。 此时已经是晚上七点钟了,天空渐渐暗了下来。 牧熙远拿着手电筒,照了照化工厂的大门口,“这厂子看着不太大,像市区里那种小型羽毛球馆一样。看这里的标识,应该已经废弃五六年了。” 司诺有些懊恼,早知道是不是要带防毒面具什么的过来。这化工厂一听就不是什么好地方,万一生产的是有毒物质怎么办。 “别担心,”牧熙远拿手机查了查,“这里以前主要生产化肥,倒没有那么可怕。” 司诺微微松了口气,视线落在大门口的铁链上,“这里好像是上锁了啊,我们还能进去吗?” 铁链锈迹斑斑,由一把铜锁扣住,上面有一层厚厚的灰尘,几乎淤积成了泥,一看就是长久没人碰过。 牧熙远拿手电筒照了照,“正门肯定是进不去的,但是我们可以绕一圈看看,一般还是有其他门的。” 于是两人开始绕着化工厂走着。 夜色沉沉,荒野显得更加安静,只听得到两个人脚步踩着石子和枯草的声音。化工厂里面更是漆黑一片,像是鬼屋一般。 这个时候,司诺应该感到害怕的,但是她却有些莞尔。 牧熙远停住脚步,“怎么了?” 司诺抬头看他,唇角翘了翘,“嗯,就是很庆幸你在这里。” 这样摸黑走路的经历,除了今天,还是4月4日曹野云案发那晚。她手机都没带,在树林里一个人走着,有些冷,还有些心里发怵。 但今天,也是这样阴森恐怖的环境,也是沉重的气氛,但是因为牵着他的手,突然觉得,也没那么可怕。 牧熙远弯了弯唇,这是司诺穿越醒来以后,第一次笑。看到她能稳定下情绪,他心里松了一口气。 “嗯?”司诺突然指了指地面,“这个,是地下室的门吗?” 她手指指着的方向是一个斜30度角在地面膝盖高的红色铁门,而且门上并没有什么碎石和杂草,像是近期打开过。 牧熙远蹲下来,看了看那锁,“是比较新,这种U型锁并不难弄开,我去找块石头过来试试。” 司诺蹲在一旁,看着牧熙远动作,有些困惑。 如果这里是宋阳曦的藏身之地,为什么要上锁?宋阳曦如果真要躲在这里,恐怕就像他们一样,直接把锁砸了,藏在里面就好。 而且,这锁在外面,也就是只有外面的人能开。所以,宋阳曦临走的时候,还刻意上了把锁? 这是为了藏什么东西吗? 司诺心跳突然快了起来,总觉得他们会有一些重要的发现。 啪——啪——啪——砰—— 牧熙远将砸开的锁取下来,扔到一边,然后将石头也丢掉,拿起手电筒,“我来打开,你站远一些。” 哐当——哐当—— 司诺看了看黑漆漆的地下室,突然有些心底发憷,赶紧拉起牧熙远的手,“我们下去吧?” 牧熙远:“好,下去以后,我先去摸索一下有没有灯。如果能开灯的话,接下来的行动会方便不少。” 司诺紧握着他的手,一步一步走下台阶。 迎面而来的是一股化学药品的臭味,还夹杂着一些汽油机油的味道。四处摆放的机器和工人座椅乱糟糟的,上面全是灰和蛛网。 啪——牧熙远顺利找到灯打开。 “看来这里还是通电的,也对,”他关掉手电筒,“虽然这里已经荒废,但附近可能还是有村民,不至于连电都没有。” 司诺蹲在地上,指了指,“这里有脚印。” 因为原本化工厂被废弃很久,地面上有一层厚厚的灰。而前些天走进来的人显然没那个功夫将地面都打扫干净。 牧熙远也指了指旁边,“除了脚印,还有一些拖拽痕迹。” 司诺看到了地面上这一道长长的拖痕,伸手过去比划了一下,有一个可怕的猜测冒了出来,“这是,拖着一个人?” 牧熙远也沉默了一瞬,他也觉得是这样。 司诺蹲着看那脚印,蹙着眉,“你还记不记得宋阳曦的鞋印是什么模样?” 白安出事以后,高漠来她家里的时候曾经展示过在现场找到的鞋印,和这个有些对不上。难不成宋阳曦还有功夫去换鞋? 牧熙远蹙眉,心里一沉,“不仅仅是鞋印花纹不对,鞋码也不对。” 司诺是女孩子,对男人的鞋码大小没有明显感触,但牧熙远不一样,他很熟悉男人的鞋子大小。当初的照片上显示,宋阳曦的鞋码和他一样大,是42码,但如今这个鞋码,还大了一号。 司诺心跳漏了一拍,眼中有些错愕,看向那通往内室的木门,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我们还要进去吗?” 牧熙远点了点头,“既然我们都来到这里,也还没遇到危险,里面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不过,”他走到一旁,扯了块金属杆下来,“还是以防万一吧。” 司诺也有样学样,到一旁捡了块金属棍子放在手里。 牧熙远走到木门口,开始转动木门,但显然来这里的人并没有打算重重上锁,他只是轻轻一转,就开了门。 木门吱呀一声打开,撞在墙上,发出清晰的响声,在空旷的房间里格外明显。 牧熙远拿着手电筒照了照,这似乎是一个很大的房间,他小心在墙边上摸了摸,终于找到了开关。 灯啪的一下亮起来,两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在房间的中央,是一张破旧的床。床铺是那种从前工人睡得一米二宽单人床,银白色的栏杆处处掉漆,深蓝色的床单也因为破旧而有些发灰。 在那床榻之上,睡着一个年轻的男人,他眼睛、脸颊都带着伤,脚踝处不知被什么刺破,血迹染红了裤腿。 之所以说他是睡着,原因是他的左手也挂着吊针,透明的药水袋里不知放着什么,一滴一滴很慢的在往下掉落。 司诺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宋阳曦,对吧?” 牧熙远沉默了片刻,走近查看,“确实是他,”这就是他在监控录像中曾经看到过的陈元嘉的脸。 司诺突然想到什么,开始在他身上翻找。检查了上衣口袋,又检查了裤子口袋,却没找到自己想找的东西。 牧熙远也明白了什么,开始查看他身上的伤。 宋阳曦身上并没有什么致命伤,腰腹完整、胸口无明显伤痕,两条腿也基本正常,但右脚有一处伤口,似乎已经经过缝合,只是手法极为简单粗暴。 司诺拿起齐修诚的手机,发现那信号的来源就在她眼前。 牧熙远仔细观察了下,甚至上手碰了碰,随即愕然的退开一步,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发现。 司诺吞了吞口水:“你发现了什么?” 牧熙远:“他的伤口里面有一处硬物,我摸到了圆形的边缘,纽扣大小。” 纽扣追踪器! 司诺突然觉得心口直犯恶心,往旁边退了两步,眼前的东西也似乎在转动,不得不蹲下来,才感受到呼吸顺畅。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有人把那纽扣追踪器,缝在了他的伤口里面,对吗?” 其实也不是“某人”。宋阳曦的追踪器对应APP在齐修诚手机里,她也想不到其他的可能性了。 牧熙远:“应该是,估计是为了防止逃跑。” 司诺看了看那药水,取出手机想搜查一下药水的名字,“这个地下室内部没有信号,不知道是因为偏僻,还是有信号屏蔽。” 牧熙远走到吊瓶架旁边,看了看,“这个名字略有印象,”因为梁述那小子是个外科医生,从前要考试没少找他抽查,所以一些他倒是会熟悉一些生僻的药品。 “应该是为了保持营养和昏迷状态的药。” 司诺唇瓣微抿,果然是这样,“所以,齐修诚抓了宋阳曦,却不想将他带回警局,也不杀他,而是将他监控在这里。为什么?” 牧熙远拧眉,“更重要的问题恐怕是,如果宋阳曦是昏迷着的,那他不可能杀了白安,或者袭击齐修诚。” 此时,司诺发现宋阳曦身上穿的似乎过于简单。他的外套不见了,连脚上也只剩下黑色棉袜,床边空空如也。 “他的外套和鞋到哪里去了?” 她脑海里什么一闪而逝,突然觉得有些腿脚发软。 高漠说,现场找到了宋阳曦的鞋印、毛发,甚至在附近找到了带有宋阳曦指纹的凶器。当时,他们都以为是宋阳曦已经被通缉,所以不再清理现场。 可现在看来,如果宋阳曦人在齐修诚手里,他自然可以创造出一系列的证据,将罪名栽赃给宋阳曦。 这就像是对着司诺的头狠狠一击,连太阳穴都开始有些抽搐的疼。眼底的酸涩感漫了上来,她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明明换了个地方,明明找了人保护白安,可她还是被杀害了,因为她找的人从始至终就是错误的。 她不该相信齐修诚的,不该让白安和他单独相处的。 一想到这里,司诺脑海一片空白,铺天盖地的懊恼和悔意几乎要将她吞没。她身体轻轻晃了晃,像是下一秒就要摔倒。 牧熙远立刻箭步上前,扶住她的腰身,“诺诺,这不是你的错。” 司诺垂着头,喃喃自语,“所以,从始至终,想杀白安的就是齐修诚。他不惜绑架了宋阳曦,就是为了给自己当替罪羊。” 但,为什么呢?白安和齐修诚又有什么恩怨? 她从来没听白安说过,他们之间有任何的矛盾和冲突。而他们也才认识了半个多月而已,从前都没有交集。 牧熙远扫了眼躺在破床上一无所觉的男人,拿出手机拍下一张照片,“诺诺,我们该走了,到外面去报警。警方会将真相查出来的。” 司诺终于回神,但依然有些恍惚,“真的吗?” “嗯,”牧熙远牵着她的手要往外走,但刚走出一步,就被打断了。 “站住——” 司诺太阳穴狠狠一跳,下意识的就握紧了牧熙远的手。 在他们来的方向,齐修诚正穿着医院清洁工白色的制服,面色苍白的握着一支□□,慢条斯理的走了进来。 “不好意思,看来你们今天走不了了。” 牧熙远狠狠握了握拳,齐修诚站的离他们太远,他根本没有夺枪的机会。如果贸然行动,结果就是他和司诺都会被人射杀。 他往前站了站,小心的将司诺护在身后。 齐修诚捂着自己的腹部,倒吸一口气,脸上闪过痛苦之色。但来之前,他在医院的药房偷拿了止痛药,暂时出不了大问题。 他拿着枪往旁边挑了挑,“退后。” 牧熙远咬牙,也没有和他争辩,拉着司诺往后退了退。 现在的齐修诚似乎完全甩掉了平日里一身正气、坚毅冷峻的风格,带着点沉默阴郁,叫人不敢接近。 司诺眸色闪了闪,尽量平静下自己的心跳,试图开口转移他的注意力,“为什么,要杀白安?” 齐修诚往前走了两步,动作一顿,但紧接着又继续走到柱子旁边,那里有两个黑色的圆桶,之前司诺两人都没有怎么注意到。 他拿着枪一边指着他们,一边开始扭开圆桶的盖子,“这是个好问题。如果你猜出来,我就放了你,如何?” 司诺眼神一寒,看来他是打算杀他们灭口了。 现在明面上齐修诚做的天衣无缝,白安遇害的地方全是宋阳曦的DNA,而他本人也成了不幸遇袭的受害者。 只要他除掉他们这两个目击证人,再想办法杀了宋阳曦,那他就可以彻底将自己摘干净,继续做那个受人尊敬的刑警队长。 她冷冷一笑,“白安被人刺中后背,失血过多而亡。但你,虽然中了两刀,却都没伤到要害,你的手段,也不是多高明。” 齐修诚嗤笑,也将第二个黑桶的盖子扭开,“确实不完美。但,我总不可能给自己心脏来一刀。” 所以他的伤表面上看还是严重的,不比颜白安的轻,才能让警局那帮人以为他命悬一线,才能让他们忽略掉一些可疑的细节。 他将两个桶往前面提了提,□□黑漆漆的洞口依然朝着他们二人,“可惜了,如果不是怕我的子弹被查出来,我现在就能毙了你们两个。” 司诺眼中闪过什么。 如果齐修诚不敢用枪,那是不是他们现在立刻就能反抗,试图将枪夺过来?毕竟二对一,而对方还是个刚下手术台的人,他们有胜算。 不,这种想法很快就被司诺打消了。 齐修诚只是不希望用枪,但到了万不得已,还是会用枪的。从他将追踪器放到宋阳曦的脚踝里就知道,他恐怕也不介意将子弹从他们身上挖出来。 砰——砰—— 齐修诚脚下一踢,两个黑桶随之倒地,一股淡黄色的透明液体快速的涌出来,覆盖在地面之上,直至扑在他们脚边。 司诺闻着这刺鼻而浓烈的汽油味,拉着牧熙远快速往后退了退。 齐修诚也举着枪往后退,“司诺,其实我不想杀你的。如果你没有发现这一切,我还是愿意和你做朋友。” 司诺觉得这简直就是天大的嘲讽,“你杀了白安,我恨不得亲手杀了你,怎么可能和你是朋友?” 齐修诚笑笑,“是啊,我知道。所以我让宋阳曦做替死鬼,只要你不知道实情,我们还是可以继续相处的,不是吗?” 司诺只觉得一股恨意涌上心头,一想到她被齐修诚欺骗,让这样一个禽兽陪在白安身边,她就恨不得也给他一刀。 齐修诚从怀里掏出一支烟咬着嘴里,然后又从怀里掏出打火机,将烟点燃,“不过,我很好奇。” 他吐了口烟出来,脸上带着股迷醉,“根本就没有人在跟踪颜白安,宋阳曦一直就躺在这里。” “你为什么会说宋阳曦要杀颜白安?而且还知道有人会在昨天晚上动手?” 司诺一怔,咬着牙并不开口。 齐修诚:“司诺,你身上的疑点太多了,而我能察觉到自己已经接近真相了。只可惜,不能亲耳听你说出来。” 啪嗒—— 他轻轻一弹指,将点燃的烟落到了地面。 这就仿佛是水滴入油锅一样,一束火苗拔地而起,迅速的扩散开来。周围的空气陡然变得滚烫而稀薄起来,闪动的火光倒映在三个人的脸上。 齐修诚转身,一步一步踏了出去。 司诺微微松了口气。这也不算是最坏的结果,如果他真的开枪,他们两个人恐怕没有任何活下去的机会。 但现在他们只要等他离开,就可以想办法从这里逃出去。 牧熙远将司诺搂在怀里,往墙角退了退,他的视线扫过这空荡荡的房间,心里涌起一股绝望。 齐修诚很会挑地方,这房间有三四个羽毛球场那么大,但空空如也,只有一张中央的破床,四周没有任何窗户,通往外面的路只有那一条。 如果他们继续待在这里,即使没有被浓烟呛死、大火烧死,也会窒息而亡。而齐修诚如果不傻,就会把地下室的门给锁上,他们该怎么办? 第 46 章 司诺看到涌动的浓浓烟雾, 近在迟尺的炽热火苗,拉着牧熙远来到一处墙角,“怎么办?我们要怎么出去?” 哐当——砰—— 话刚落音, 他们听到了什么金属碰撞和搏斗的声音。 司诺眼前微微一亮,下意识看向牧熙远。 牧熙远点点头, 也决定拼一把, “现在我们要踏过这些火, 冲到门口处。”他弯下腰, “诺诺,抱紧我。” 司诺的手微微一抖,被烟呛得忍不住咳嗽起来。地上都是汽油, 如果一不小心踩到, 那恐怕很快就会被烧。 而他要抱起她,就是为了将风险都集中在自己身上。 她心口微颤, 还来不及开口,就被牧熙远打横抱起, “诺诺,将头埋在我怀里,不要看。” “咳咳——”他胸腔上下起伏,声音开始有些沙哑, 然后提起步子就往外冲。她就趴在他的胸口,听到那心脏快速的跳动。 牧熙远三步并作两步, 快速的往外冲, 再次回到一开始那间小地下室。 司诺快速挣扎下来,然后蹲下来拉起袖口开始扑打他裤腿上沾到的火苗。触手极烫, 可她也顾不上。 牧熙远也跟着用袖子拍打, 好在两个人反应都很快, 不一会儿火苗就都被扑灭,只是他破损的裤脚里隐约能看出烧伤的肌肤。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 司诺有些不可置信的偏头,发现有一个灰衣黑裤的年轻男人正和齐修诚扭打在一起,那是一个她万万没想到的人。 “傅程和?” 牧熙远快速上前,准备一起制服齐修诚。 但刚才傅程和分了心,让齐修诚一下子找到了机会。他故意脱力往后一退,然后抽出被傅程和握住的枪柄。 齐修诚显然知道一对三的胜算更低,而司诺和牧熙远也逃出了火场,原来的办法是行不通了,他只能一了百了。 当黑漆漆的枪口对准司诺的时候,她瞳孔放大、身体僵直,像是被下了定身术一般,失去了原有的反应能力。 她要死了吗? 怎么办?她还没有救下白安,还没有看到牧熙远的父亲翻案。她还有好多好多的事情要做,不能就这样 砰——这一枪开了出来。 司诺愣了一秒,双手颤抖的扶着眼前渐渐滑落的高大躯体。一声凄厉的尖叫就堵在了喉咙里,她却发现自己失了声。 傅程和立即扑了上去,捡起一把金属棍狠狠敲在了齐修诚的后脑。 哐当——金属棍落在地上。 扑通——齐修诚的额头立即流下一道长长的血迹,染得他半边脸都红了。这一棍显然用足了力气,他意识变得朦胧起来,最后脱力摔在了地上。 “牧熙远,”司诺看着他胸口洇开的大片血迹,觉得那颜色刺得她眼睛生疼,一股隐隐约约的眩晕感涌了上来。 她一口咬在了自己的手腕上,泪珠一颗颗滑落。不,不能晕,她最爱的人受伤躺在她的怀里,她怎么能晕过去?! 手腕的疼痛感、心口的绞痛,让她越发清醒起来。 “诺诺——”牧熙远抬起手,碰了碰她的脸颊,但显然伤势极重、他每次呼吸都显得格外吃力,根本说不出话来。 “傅程和,”司诺抬起头,一只手紧紧的按在牧熙远中枪的胸口,“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傅程和眼睫颤了颤,他认识司诺十多年了,这是第一次见到她露出这样无助又绝望的神情。 可,遗憾的是,他无力改变。 他快速上前,扶起牧熙远的胳膊,架在肩头,和她一起将人扶起来,“走,我们现在就走,送他去医院。你别哭。” 司诺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的浮木,抬手摸了摸脸上滚下来的泪,“好,我们去医院。” 傅程和也开了车过来,他背着牧熙远加快步子跑到车后座,而司诺打开门,小心翼翼的扶着牧熙远靠坐在座位上。 “你看好他,我们立刻去医院,还来得及。”傅程和迅速来到前座,将安全带系好,一脚油门就扭转车头。 此时,化工厂中的火苗已经冒了出来,染的附近的天空都带上了一片血色。浓烟更是滚滚而出,像是随意的一笔,划破了原本静谧的深蓝天空。 司诺按着牧熙远的伤口,手却忍不住在颤抖。 伤处的血还在淙淙往外流,液体黏腻的触感沾满了她的掌心。 他的心脏就在她的手掌之下,可她却能感觉到以往那有力的跳动正在一点一点变得迟缓。 她快速的抬起手肘擦掉眼泪。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她必须打起精神来。现在没有人来安慰她、保护她,她必须振作起来! 牧熙远面上的血色快速褪去,胸口的疼像是毒药一般,很快扩散到了全身。指尖开始略微发冷,直到他有些察觉不到自己的腿脚。 从前跟着梁述听着各种医学知识,他很清楚这颗子弹射中了他的心脏或者肺部,他活下来的几率很小。 看着心爱的女孩满眼都是惊惧和后悔,他觉得身体上的疼远远比不上心里的疼。他努力的想要抬起手,却发现自己没有力气。 “诺,诺——” 司诺赶紧握着他的手,“嗯,我在。别担心,我们很快就到医院了,你会没事的。”虽然这样说着,但眼底的酸疼几乎让她以为眼睛要裂开。 “别,自,责。” 司诺眼眶霎时间盈满泪水。 怎么能不自责?如果不是她坚持要来这边看看,如果不是为了保护她他哪里会这样疼? 牧熙远感觉头越发昏沉,他能维持意识的时间不多了,心里是止不住的遗憾和抱歉。他努力的伸手握了握她的手指,张了张嘴。 抱歉,我可能会暂时离开一会。 抱歉,让你看到我现在的模样。 司诺没听到他的声音,可所有他想说的话,她都懂。 她努力擦掉那些不停往外冒的泪水,“你爸爸的案子很快就能反转了,他和阿姨还在等你回家。” “我们还没真正在一起呢,你说让我慢慢考察的,”不能这样中途离开。 她的声音越发嘶哑,连说出来的话也是断断续续的。每一次呼吸都仿佛心脏在抽搐般的疼,眼泪落在嘴里又咸又苦。 牧熙远努力的抬起手,摸向自己腰侧的口袋。 “你要找什么?”司诺察觉到他的意思,赶忙伸手,帮他动作。最后从他的外套口袋里翻出一个红色丝绒盒子。 “这,是送给我的?”她指尖颤抖,将它放在一旁,“你以后再送给我,不着急啊,我会一直等着的。” 牧熙远用力的支撑着自己的眼皮,却无法抵抗那种排山倒海倾轧过来的沉重感,最后不得不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诺诺,我们一定会再见的。等那时,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吧,不要一个人留着这段记忆。 司诺将头埋在他的肩头,泣不成声。 安静的车厢里,只有她一个人压抑而撕心裂肺的哭声。开着车的傅程和咬了咬牙,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一脚油门,将车速提升到极致。 远处的火光消失在了视野尽头,取而代之的是幽深如墨的夜色。 两边暗淡昏黄的路灯落了进来,连大片的血迹都变成了橘黄色,可让人看着只觉得没有丝毫暖意。 哭了好一会,司诺抬起头,开始不紧不慢的擦掉自己的眼泪。 她的声音虽然嘶哑却格外清楚,“傅程和,到医院还需要多久?” 傅程和:“大概十五分钟。” 司诺感受到他渐渐滑落的手掌,垂下眼眸,“不去医院了,现在立刻回我的住处西悦府。” 傅程和一惊,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你确定吗?如果我们现在赶去医院,他说不定能活下来。” 司诺摇了摇头,“回西悦府。” 这个未来,她不想要。白安死了,牧熙远也危在旦夕,她不可能留在这个未来再继续下去。每一分每一秒,对她来说都是折磨。 亲眼见到他为她而死,这样的疼太过深刻,让她没法用理智去思考。哪怕知道以后这条时间线可能会不复存在,她也没法安慰自己,当这些都没有发生过。 傅程和从后视镜看了看她的神色,最后暗暗叹了口气,一转车头,开始朝着司诺家里的方向驶去。 司诺渐渐松开牧熙远的手,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开始回想这一次案件的来龙去脉,漏洞和线索。 按照刚才的火势,附近的居民一定会报警,消防队甚至警察都会很快赶到。 宋阳曦十有八九已经死了,齐修诚或许也是。如果警察发现了他们的尸体,还在现场找到了牧熙远的车,那么上门调查是迟早的事情。 可是,她没有时间,也不愿意去配合警方的调查。 她想要做的只有一件事,尽快拿到日历本,理清头绪以后穿回到周二,改变现在的一切,救回白安、也救回他。 因此,她家和牧熙远家恐怕都不够安全了。一会拿到日历本以后,她恐怕得先委托傅程和换一个安全的地方。 就在她慢慢思量的时候,傅程和的车停在了西悦府楼下。 司诺推开车门,握紧拳头不去看车上的牧熙远,“我需要到楼上去拿一些东西,我们上去吧。” 傅程和有些意外于她的冷静,点了点头,脱下外套跟了上去,“披上我的衣服吧,你现在需要遮掩一下。” 司诺抬手,看了看手上的鲜红,胸口、手臂甚至裤腿上也都染上了血色,面不改色的将灰色的外套床上,“嗯,走吧。” 来到牧熙远的家里,司诺将红色丝绒礼盒放在了桌上,走到房里开始找到红色日历本以后,又回到客厅。 她按了按手机,现在已经是晚上九点了。 “能不能把你现在的住处借给我,”司诺抬头看向傅程和,淡淡的开口。 傅程和看着她身上血迹斑斑、头发凌乱、满脸泪痕,忍不住深深的叹了口气,“司诺,我们刚赶回来,至少还有半个小时能喘口气,别把自己逼得那么紧。” 司诺有些恍惚,这些话之前牧熙远也曾说过,只是从傅程和口中出来,感觉却截然不同。她像是机器人一般,低头看了看自己,沉默了片刻。 “好,”她点点头,“那劳烦你坐一下,我去擦洗一下脸,换套衣服。” 傅程和微微松了口气。 虽然他知道,司诺恐怕会遇到一些麻烦事,却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形。她那嘶哑而绝望的哭声还在他耳畔,仿佛是用刀一笔一笔刻在了他脑海里。 这么多年,他以为自己足够了解她了,但现在发现却不是这样。 不,或许应该说,他了解的是之前的她。但自从她遇到牧熙远以后,卷入这次的事件以后,她就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在改变和成长。 傅程和坐了一会,在房里转了转,最后给自己和司诺都倒了杯热水,坐到沙发上,等待她。 司诺换了一身卫衣和牛仔裤,是她之前当家居服来穿的衣服,以往一定不会穿它见客,但现在形象什么的,也不重要了。 “说说看吧,”司诺的小脸重新恢复白净,只是脸色苍白,双眼红血丝未褪,与她此刻面上的平静形成反差。 傅程和:“嗯?”他将热水往她面前推了推。 司诺:“你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鱼江化工厂。别和我说,你也一直在跟踪我?” 傅程和暗暗苦笑,他也算司诺亲近的朋友了吧,却还是第一次听到她这样平静而冷淡的语气。 他没有选择立即回答司诺的问题,反而提起了另一件事,“你知道,为什么我会成为你的心理医生吗?” 司诺微微一愣,“难道不是因为,你是我妈的学生吗?” 傅程和从前高中的时候,就在闵兰手底下读书。而且对闵兰的态度极为尊敬,甚至会时不时到家里来坐一坐。 当傅程和开始在大学读心理专业以后,闵兰就果断的请他成为司诺的心理咨询师,哪怕那时候他还不是正式的从业者。 傅程和轻轻搓了搓手指,眼神平静而温和,“司诺,我成为你的心理医生,是你自己的委托。” 司诺脸色一变,瞳孔微缩。一个猜测自她的心底慢慢浮现出来,但她却觉得难以置信,“你,我曾经回到过去见过你?” 傅程和点头,“嗯,2011年3月19日,正好是你母亲生日的隔天。” 司诺蹙着眉,其实她有一个秘密从来没和任何人说过。或者说,连她自己也不确定事情的真相。 早在傅程和上次问她,第二人格再次苏醒是什么时候时,她撒谎了。 她说,十岁那年是第一次。第二次就是今年的4月1日了。 但其实,她有过一次类似的经历。确实是母亲生日的第二天,刚好是个周末。她在家睡午觉,一觉睡到了傍晚。 可是当她傍晚醒来,她发现自己的手肘上有一处明显的擦伤。 那时,她不愿意承认自己“病发”,也确实认为有可能只是之前受了伤却没发觉。所以,她将这件事压在了心底。 傅程和见到她的反应,也明白她回想了起来。 其实,他从来就不是因为闵兰而认识司诺,而是因为认识司诺才特意找到闵兰。也是为了她,才会常常去她家里做客。 知道时空穿越这个概念的时候,他是抱有怀疑的。 可是,后来的司诺和那天的司诺确实截然不同。她不记得和自己说过话,甚至根本不认识她是谁。而那天和他说话的司诺,却仿若一个成年人。 所以,他猜测,要么司诺确实是双重人格,要么她没有撒谎。她的意识确实来自未来,只是当时的她还不知道罢了。 当4月2日,司诺告诉他,她的第二人格回来以后。他就知道,这么多年,自己等待的真相即将揭晓。 司诺渐渐收拢思绪,再次看向他,“所以,是我拜托你在今天傍晚这个时间点,出现在化工厂的?” 傅程和:“是的。” 司诺微微垂下眼眸,哪怕觉得不可思议,可她心里明白,这件事十有八九就是事实,只是现在的自己才刚刚得知。 傅程和:“这件事可以以后我们慢慢讨论,现在更关键的,应该是你接下来打算做些什么?” 司诺一怔,也轻轻甩了甩头,“说得对。” 她熟练的翻出笔记本和笔,开始计划接下来的可能性。由于牧熙远不在她身边,而傅程和又并不知晓事情的经过,所以,这一次她只能靠自己。 “我接下来还有两次穿越机会,”她还是将心里所想说了出来,看傅程和是否有补充和不同意见。 “分别是4月16日周一和4月17日周二。” “为了控制蝴蝶效应,以及给自己重来的机会,这一次我应该去的是周二,如果发生了什么不顺利的地方,那我还有最后一次机会回到周一。” 傅程和其实并不完全理解她的意思,但只是安静的听着,没有反驳。 “因为我只能穿越到当时的自己身上,所以我必须先理清楚自己当时的行为轨迹和时间线,确保穿越后能最大程度节省时间。” 司诺开始在纸上详细写画。 周一上午,齐修诚和白安约了午饭,然后两个人在午饭期间接到电话去追捕宋阳曦。而现在她今天的发现告诉她,当天晚上齐修诚就抓到了宋阳曦,并将他控制在鱼江化工厂。 而他们这边,周一一早,她和牧熙远出发去了晋禾,拿到谭以彤的证词以后立即返程,当天下午牧熙远出发去怀港,而她留在他家中。 周二上午,据她后来询问,牧熙远一早回到了南城,并去了南大上课,同时白安也在学校。下午白安搬家,而同时她询问了齐修诚是否能帮忙,但齐修诚拒绝。 而且根据白安的说法,他声称自己有事要忙,但却不是警察那边的事情。作为一个私生活干净到可怕的人,他有可能是去了宋阳曦那边,毕竟宋阳曦的药水需要及时更换。 周三的事情已经不必在分析,她回去过了,也无法再去。如果改变了周二,那么周三的事情自然会改变。 “好在,我现在已经知道了齐修诚是凶手,而且周二那天他也已经控制了宋阳曦,我只需要举报他,基本就不会让他再伤害到白安和牧熙远。” 傅程和一直不知道司诺还有这样冷静聪慧的一面,不免勾了勾唇,“嗯,你的思路听着很清楚,我认为没有问题。” 司诺微微松了口气,哪怕知道傅程和不算是当事人,但作为自己的心理医生,他这样干脆的肯定,还是让感到熨帖。 “现在还有一些疑点。” “齐修诚为什么要这么大费周章的谋杀白安,我无法理解。” 傅程和:“为什么无法理解?” 司诺怔了一秒,“他一个前程远大的刑警队长,有什么理由去杀一个刚认识两三周、从来没害过他的年轻女子?” 傅程和略一思索,提出自己的看法,“司诺,你似乎还是没有转变思维方式。既然你发现了齐修诚是一个杀人犯,而且不惜将你和牧熙远都灭口,那么你对他的所有认知都要推翻。” 司诺想了想,觉得有什么想法在脑海一闪而逝。 傅程和又接着道,“如果齐修诚不是第一次杀人呢?他不是什么刑警队长,而是杀过好几个人,却一直伪装的很好的警察。” 司诺心里暗暗一惊,有些不寒而栗。 她记得高漠说过,齐修诚是一个办案直觉很强的警察,而且还破过好几起连环杀人案。办案直觉很强,原因除了警察的敏锐,还有身为变态杀人犯对“同类”的嗅觉。 高漠还说过,他之前破的那起连环杀人大案,也是他独自去追凶手,结果和凶手搏斗以后,凶手当场死亡,而他却受了并不致命的外伤。 所以,会不会齐修诚这次是故技重施?他之前早就实践过了。 他将连环杀人犯控制住,然后杀了某个人嫁祸给杀人犯,最后再假装自己去追凶,却被无辜伤害。 好一出栽赃嫁祸。 不仅逃脱了谋杀的罪名,而且还获得警察局的嘉奖,得到了晋升和奖励,甚至是众人的一致认可和居民的爱戴。 一想到最后那名受害者的家属,可能会握着齐修诚的手,感谢他解决掉伤害自己孩子的杀人犯,她就觉得内心一阵恶心,一股凉意像是冰凉的蛇从脚踝处慢慢爬上来。 司诺闭了闭眼,“你说得对,他很可能是个惯犯。”只可惜如今只有她一个人,没办法进入警局的系统里去查之前的资料。 傅程和微松了口气,庆幸自己还是可以帮上忙。 司诺又接着想,“还有第二个疑点。” “牧熙远未免在医药方面的知识有些太强了。他知道用什么药可以将人保持昏迷、不会醒来,而且尸检还不会发现。” 如果按照齐修诚原本的计划,他恐怕是打算和宋阳曦也来一场“搏斗”,然后负伤逃脱的,毕竟上次追击连环杀人犯就是类似的做法。 而警察那边少不了要对宋阳曦做尸检,但齐修诚似乎很自信,警方不会发现他动的手脚。 “更别提,他还有本事,给人动手术,把追踪器放到身体里然后缝合。这种事情,只有一个有医学基础的变态才做得出来。” 第 47 章 傅程和:“你的意思是, 他可能有从医的背景?” 司诺:“我也不清楚,或许是学医的背景吧。他在南城警局工作多年,职业经历做不了假。或许是之前学的, 或许是当警察期间学的。” 傅程和:“嗯,这个猜测还算有理。” 司诺点头, 将这一点列在旁边, “还有最后的一点, 我和牧熙远看过齐修诚的手机, 他手机太干净了。” 傅程和双手环胸,“怎么说?” 司诺:“没有任何父母的照片、亲戚的照片,没有任何同学群, 没有任何亲近的恋爱对象。就赤裸裸只看得到警察这份职业。” 傅程和突然改变了姿势, 眼神微眯,“你说, 没有任何和家人、亲戚的照片?” 司诺:“嗯,他的父母已经过世了, 这是高漠警官告诉我的。” 傅程和眼中闪过什么,“父母过世的人很多,但正因为这样,那些人都因为非常珍惜过去的回忆, 而保留所有的照片,时时追忆。” “就算是和父母关系再差, 也不至于连一张照片都不留。” 司诺握着笔的手抖了抖, “你,该不会是想说, 他杀了他父母吧?” 傅程和点头又摇头, “原因可能有不少, 但你提的确实是一种可能性。他不保留父母照片,可能是他本身不愿意想起那两个人,也有可能是他不希望别人知道他父母是谁。” 咕噜咕噜—— 司诺迟疑了片刻,才发现,竟然是她的肚子在叫。她端起水杯,猛灌了一口,压下了那点饥饿感。 傅程和觉得心口有些闷,“你今天还没有吃晚饭吧?” 司诺垂着头,手上的笔落在笔记本上,“不重要,等我完成任务回来吧。现在的我,哪里有胃口。” 傅程和听言,开始捂着自己的腹部,“司小姐,我为了你奔波了一个晚上,到现在也一样什么都没吃。你多少让我补充一点能量?” 司诺怔了一下,也知道自己再心急也终究需要按部就班的来,“冰箱里有汤圆,你可以煮一点吃。” 傅程和也不介意,起身走到冰箱边,打开柜门,“既然我都煮了,就给你也煮一份吧。你还有重要任务去做,可不能低血糖。” 司诺沉默了片刻,“好,谢谢。” 傅程和拿出汤圆盒子,却立时定在了原地,背影有些僵。 司诺看向厨房的方向,发现他手中似乎拿着什么,疑惑的开口,“怎么了?汤圆坏掉了?” 傅程和起身,拿着汤圆盒子走了过来。他的手指间夹着一张黄色的便签纸,递了过来,“或许,这个可以鼓励你多吃一点。” 司诺疑惑,接过来。 【诺诺,好好照顾自己,我很快就回来。这里大的汤圆是黑芝麻馅的,小的汤圆是无馅料的。最左边橱柜下边有碗装的酒酿,你可以一次用一份。——by牧熙远。】 司诺眼眶唰的就红了。 这是他去怀港之前留下来的吗?担心她没法好好照顾自己,所以特意将流程都写了下来。可是自己那天晚上吃的外卖蛋糕,并没有自己动手。 他第二天一早回从怀港赶回家,是因为怕她照顾不好自己吗? 傅程和见状,将汤圆拿了起来,走到厨房,“那我就做一点酒酿汤圆吧,大小汤圆都放一点。” 司诺看着眼泪啪嗒的掉在便签条上,赶紧抬手抹了抹,将它好好的放在一边。 明明觉得自己可以,只要再扛一扛,她就可以回到过去,改变过去,就可以见到他了。可是现在,她好想他。 司诺的手有些颤抖,将一旁的红色丝绒盒子拿过来。 本来想等改变过去以后,再让他亲手交给自己的。可是现在,她太想他了,实在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盒子打开,是一枚玫瑰金心形项链,大约只有她的大拇指尖的大小,躺在丝绒的布上显得华彩十足、精巧可爱。 她突然想起什么,脑海里忍不住猜测,然后将心形吊坠翻了过来。 【别怕,我一直都在】 司诺顿时泪如雨下,心不再是抽搐的疼,而是又酸又疼,幸福和心疼一起交织,几乎要将她的心脏撑裂开。 所以,那天她窝在他怀里问他,到底是什么需要刻字。 实际上,就是这个吗?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他在很努力的计划着该如何向她表达心意。她之前犹豫和纠结的那些瞬间,在现在这一刻看来都那么渺小。 她现在恐怕最最需要的就是他的“这句话”。现在只是非常短暂的分离,他就在过去的那一天等着她,一直都在。 所以,司诺别怕。 等傅程和端着两碗汤圆走回来的时候,司诺已经整理好心情,重新坐到了餐桌前。她双眼依然发红,却透着泪水洗涤过后的清澈。 他的视线在她脖子上的心形项链上短暂停留,手上推了推瓷碗,“这是你的,酒酿放的多些。” “谢谢,”司诺将瓷碗端到面前,拿起瓷勺吃下一口。 傅程和微微垂下头,“不客气。” 果然是爱上了。这一刻,除了牧熙远没有其他任何人能够治愈她,也没有其他任何人能够给她力量了。 司诺看着眼前白白胖胖的汤圆,思绪又飘回了她狼狈的向他求助的那一天。 她那时淋了雨,又冷又脏兮兮的。他把她带到家里,给她煮了这种甜甜的汤圆,还不停的叮嘱她吃完。 果然在那个时候,他就有“爹系”男友的潜质了。 她一口一个,认真的吃着。 按照今晚的情况,她十有八九是得凌晨出发了,毕竟在现在的情况下,她肯定是没法睡着的。 那她就需要多吃一点,保持体力,千万不能让身体出现什么异常。 “一会,我们是去你家吗?” 傅程和摆手,“不,我们就近找个酒店吧。我住的离这里很远,我猜你不会愿意将这么多时间耗费在路上。” 而且,他知道司诺不会希望再回到他的车上了。他们打车去最近的酒店,不仅掩人耳目,而且也对她最好。 司诺点点头,“也好。” 在这件事情中,傅程和算是个“混进来”的,警察不可能怀疑到他身上。所以用他的名字去住酒店,至少保证她穿越期间不会被打扰。 吃完夜宵,两个人就依计划换了个地方。 这是西悦府附近的一家四星级酒店,私密性和安全性都做的还不错。两人假装戴着口罩,假装情侣,订下了一处标间。 傅程和来到房间里,大致检查了一圈,没有发现摄像头或者其他的问题,这才将东西放下。他看了看时间,现在是晚上十点。 “所以,一会你就躺在床上,然后我守在一旁就可以了是吗?”他还没经历过,不懂具体流程。 “嗯,”司诺扯了扯嘴角,“其实你的任务还是挺轻松的,在一旁玩手机就可以。不过,期间还是拜托你不要让别人进来。” 傅程和看着司诺翻开红色日历本,也倾身看了看,但他看到的果然是一片空白。如果不是因为“亲身经历”,他恐怕会以为司诺真的有精神疾病。 司诺看了看这陌生的环境,又抬头看了看傅程和,轻声道,“谢谢你。”如果不是她,她和牧熙远可能葬身火海了。 而一旦她死了,这件事就成了定局,再也没有改变的机会了。 “嗯,”傅程和应下了这一句。 这是他十七岁那年和十一岁的司诺的约定,他一直坚持到今天,这一句谢是他该得的。曾经,他以为这段等待会很难熬,但其实慢慢认识她、了解她以后,发现果然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数。 虽然司诺轻描淡写,但他很清楚,如果不是坚定地相信这他,司诺不会愿意让他守在一旁,反而更愿意独自一人冒险。 这份信任,对他来说,很重要。 司诺有些歉疚的指了指他被划破的胳膊,“绷带和消毒水都带过来了,我给你包扎一下吧。”她也不一定非要抢这两分钟的时间。 傅程和坐了下来,“好。” 这是他在化工厂和齐修诚搏斗的时候受的伤,主要是机器的划痕和扭打时候的淤伤,并无大碍。 司诺用剪刀给他剪开袖口,给他喷上药,然后小心翼翼的拿着纱布慢慢缠绕起来,“手法一般,不好意思。” 傅程和看着伤口那胡乱卷起来的纱布,弯了弯唇,“倒也可以接受。” 司诺知道,一旦她回到过去改变这一切,傅程和也就“不治而愈”了。但只是对这个时空的傅程和来说,只是她最起码应该做的。 “那,我就准备开始了?”司诺脱下鞋袜,躺靠在床头。 傅程和上前,微微俯身帮她掖了掖被角,“司诺,答应我一件事。” 司诺微愣,“好,你说。” 傅程和见她这样郑重又认真的神情,不禁心底蓦然一软,“等你回到周二,改变这一切以后,今天的我去鱼江化工厂,注定空手而归。” 可是他等待这么多年的答案,怎么能就这样失去? “所以,我想请你把今天发生的事情,都完完整整告诉那条时间线上的我。晚一点也不要紧,但请你别忘了。” 司诺的心口像是被一朵突然掉下来的花瓣轻轻碰了碰,非常细微却不容忽视的感觉,叫她难以用言语去描述。 “好,”她认真的点头答应下来。 不管怎么样,傅程和救了她,给了她改变过去的机会。这一点,她会一直记在心里,也会把这些事情,都完整的告诉他。 “那我就出发了?”司诺深吸一口气,提笔在周二的日期格子里落下自己的名字。 熟悉的恍惚感传来,她的身体摇摇欲坠。而傅程和第一时间接住了她,将她平躺放在床上,将被子拉好。 他喃喃自语,“其实,还有另一件事。” 闭上眼的司诺一无所觉,而他看着她的时候,却不再戴着平时温和而疏离的面具,反而流露出了一点点温柔。 他在她的额头轻轻落下一吻,“这件事,或许在真正的时间线上永远不可能,所以请让我放肆这一回。” * 南城西区警察局附近,乐歌茶馆。 接待小姐正在整理今天的客户名单,一抬眸就看到了自己的熟人,顿时喜笑颜开,迎上前,“高警官。” 高漠朝她颔首,额头上一层薄汗,“包厢是哪个?” 接待小姐忙领着他往里走,“给您留了我们这里私密性最好的花叶包厢,我这就带您过去。” 高漠来到包厢门口,脚步一顿,“另一位小姐?” “她已经到了,不过刚到没两分钟,我已经泡了壶普洱茶送进去,”她敲了敲门,“我再给您送点小零嘴过来如何?” 高漠摇了摇头,面容有些冷肃,“我和她单独聊聊,不要进来打扰,也别让其他人靠近这里。” 接待小姐愣了一瞬,认真点了点头。 高漠推开门,就看到了正坐在座椅上望着茶杯微微出神的司诺。一看就知道,她也是急忙赶过来的,风尘仆仆,连外套都没脱。 “抱歉 ,我到晚了。” 司诺听到他的声音,思绪骤然回笼,蹭的站了起来,“不,非常感谢你来的这么及时。” 她向外面看了看,又道,“高警官确定这里方便讲话吗?” 高漠脱了外套搭在座椅上,端起茶杯灌下去,“嗯,你放心。我帮这里的老板破了件案子,有些交情。” 司诺深吸一口气,“好,那我就直说了。” 高漠认真点头,心里满是疑问。 其实他平时和司诺私交不多,也知道如果她遇到问题,可能会更倾向于联络老齐。所以接到她电话的时候,他是有些意外的。 二十分钟前,司诺和他说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和他说,是关于宋阳曦的案子的。而且这个线索不能让其他任何人知道,只说给他听。 更重要的是,她强调,他必须一个人过来,否则她就会有危险。 “我知道宋阳曦在哪。” 高漠瞳孔紧缩,瞪大双眼,下意识就想站起来,但又生生压制住了那股冲动。他知道,如果仅仅是知道宋阳曦的位置,司诺并不需要这般谨慎。 她一个电话、一条短信就足够,何必这么故弄玄虚? 司诺:“他被齐修诚绑架了,这就是地址。”她将一张纸条推了推,“西郊的鱼江化工厂,从这里过去,只需要半个小时。” 高漠心跳漏了一拍,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这句话每个词语他都明白,但组合在一起,就成了他无法理解的句子。 “你说,老齐绑架了宋阳曦?”他想扯开嘴角,问问司诺是不是在开玩笑。可她眼神坚定,面容冷肃,半点没有玩笑的意思。 司诺:“对,齐修诚绑架了宋阳曦。” 高漠闭了闭眼,再次给自己倒了杯茶灌了下去。这么多年警察经历摆在这,他还不至于因为不愿意相信而发泄情绪。 但是,他认识齐修诚六七年了,不说对他了如指掌,但也对他的为人有基本的判断。而司诺虽然看着人畜无害,但毕竟也只是个认识了半个多月的陌生人。 孰轻孰重,他心里还是有判断的。 高漠的神情越发冷淡下来,原本笑起来格外讨喜的远远眼睛此刻几乎没有一点温度,“好,你说齐修诚绑架了宋阳曦,你有什么证据。” 司诺看出他的防备,也不生气,摇摇头,“抱歉,我现在没有任何证据。”她根本没时间去证明。 “但你可以找到证据。” 司诺接着道,“第一,只要你带队赶往这个地址,你就会发现昏迷的宋阳曦,把他唤醒,他会告诉你一切。” “第二,鱼江化工厂里面的指纹、鞋印,都是直接证据。” “第三,齐修诚的手机有第二个系统,打开隐藏系统,你会看到一个黑色的跟踪软件,里面是一个追踪器的位置。那是他昨天追踪宋阳曦的时候,放到他身上的。里面的轨迹可以证明,宋阳曦从昨晚开始,就在化工厂了。” “最后,齐修诚收集了一些宋阳曦的DNA,比如毛发、血迹、指纹,还有鞋子。他藏在了某个地方,或许是他家,或许是化工厂。” 高漠内心一处缓缓坍塌。 他不是没有接受过举报,也不是没有听过一些无中生有的中伤。但没有一个会像司诺这样,她太冷静,而且说得过于详细。 仿佛是亲眼见到了案件过程一样。 不,与其说她是冷静,不如说她眼中是一片冰寒,连说出来的话都不带任何语气词。明明她才是和老齐关系更亲的那一个,可她嘴上对老齐却比陌生人还不如。 她的指令如此清晰,就连高漠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他长长叹口气,“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这是你的推论?还是其他人告诉你的。” 司诺沉默了一瞬,拿出了一个最离谱却最能自圆其说的解释,“我偶尔会梦到一些事情,这些事情都是在这个世界上真实发生过的。” “所以,”她顿了顿,“你可以说,我是在梦里,亲眼见到齐修诚绑架了宋阳曦,将他困在鱼江化工厂,拿走他的个人物品。” 高漠握了握拳,身为警官,在对方的举报信息如此详细的时候,他不可能置之不理,可是这要调查的人是老齐! 是他这么多年最亲近的队友,也是他尊敬的前辈。 “就算你说的是真的,老齐为什么要这么做?根本说不通。他和宋阳曦无冤无仇,去绑架他做什么?直接逮捕他不就好了吗?” 他们在调查过程中将宋阳曦的社会身份翻了个底朝天,他和齐修诚绝对没有任何直接的联系,所以这个理论根本说不通。 司诺沉默了片刻,“我只知道一部分的原因。他留下宋阳曦的物品,拿走他的鞋、毛发,都是为了杀一个人,然后将罪名栽赃在宋阳曦身上。” 高漠只觉得这又是闷头一棍,打得他头晕眼花,连声音都有些颤抖起来,“你,你说老齐,不,齐修诚是为了杀人?” 这怎么可能? 司诺低头看了看时间,她穿越过来已经四十多分钟了,没办法再继续浪费下去了,“高警官,齐修诚想杀的人是白安。” 高漠握着茶杯的手抖了抖,撒了一片茶水出来,连忙用纸巾擦了擦,但擦到一半又泄了力。 他知道司诺和颜白安之间的关系,甚至知道司诺上次遇袭前,给自己买的意外保险受益人是颜白安。 所以,她绝不会用颜白安的性命来开玩笑。 他觉得喉咙发堵,声音很艰难的才能流露出来,“这也是你在梦里看到的。” 司诺点头,“是的。” 高漠垂下头,微微苦笑。这样倒是能解释,为什么司诺提到齐修诚的语气会这样冰冷,但这叫他如何相信。 司诺起身,点了点手机,“高警官,时间不多了。我刚才每一句话都是我的肺腑之言,绝对没有欺骗你。” “我也不指望你现在就相信,但是该怎么验证,方法都告诉你了,所以请你至少去看一看真相。” “我还有两点建议,是为了我,也是为了你和小队成员的人身安全着想。” “第一,现在立即到鱼江化工厂,只带上你最信任最亲近的人,而且万万不能让齐修诚知道你们的行动。” “第二,想办法把齐修诚控制起来。请你注意,”她语气加重了两分,“你要将他当成嫌疑犯看待,一个手中有枪,可能会杀人的嫌疑犯,千万不能打草惊蛇。” 高漠捏了捏拳,咬牙道,“我明白了。” 司诺有一句话说得对。是真是假,他自己去查一查就知道了。如果司诺撒谎,如果她的梦是假的,那至少他也要还老齐一个清白。 见他神情逐渐坚定,司诺也松了口气,“那就这样,我先走了。等你控制住齐修诚以后,可以联系我。” 高漠微怔,他以为司诺对这件事这么上心,肯定会要求跟着他去,或者至少留在警察局,“你要去哪里?” 司诺唇角微微翘了翘,露出有些怀念又有些苦涩的笑容,“我有更重要的事情,必须现在就去做。” 天知道,她是用了多大的力气才说服自己,先来找高漠解决问题。而不是跑到牧熙远和白安身边,和他们重聚。 高漠不明所以,但显然司诺并没有解释的意思,她推开门就匆匆跑了出去。 他叹了口气,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那里早就蒙上了一层薄薄的冷汗。他紧握手机,按下了队友的电话。 司诺则是第一时间上了出租车。 现在是周二上午十一点,正是牧熙远上基础编程课的时间,而白安也应该正在课堂上,只要她去到那里,就可以同时见到他们了。 她永远也不会想到,有朝一日这样简单的一个念头,也会让她忍不住泪目。 此时出租车外的天空阳光正好,洒在她放在床边的手背上,让她察觉到了一些久违的温暖。 这一次,她可以救下他们了吧?虽然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高漠身上,有些冒险。 但是她本来就只有三个小时时间,找个陌生的警官,再让他相信自己,无疑是天方夜谭。 对方查询了自己的资料之后,很可能以为她是“精神病”犯了。而高漠,原本就对她有着愧疚之情,而且她这段时间的接触下来,还是愿意相信他的。 无论如何,她知道了真凶是齐修诚,只要让他远离白安和熙远,他们就一定会平安的活下来。 “姑娘?到了啊,记得给个五星好评。” 司诺看了看时间,发现比她预计的还要快一些,不免弯了弯唇,轻声回了句,“好,谢谢师傅。” 推门下车,她又回到了这片熟悉的校园。 现在正是接近午饭的时间,最后一节没有课的同学已经开始零零散散的或步行、或骑车来到食堂。 司诺就像是一名普通学生一样,在他们之间穿行。她到现在才发现,其实这样日常而平凡的日子,是多么珍贵的馈赠。 多日以前,她还没拿到日历本,她的梦想是让自己的生活回到正轨。 可现在,她更贪心了一些,她想要和自己爱的人一起走向一个值得期待的未来。 踏上台阶,她一眼看到了阶梯教室的后门,心跳如擂。 现在还没下课,她以为会听到安静的教室里回响着牧熙远好听而平稳的嗓音,但结果,她却听到了一阵细细碎碎的吵闹。 第 48 章 她刚走到后门旁边, 打算探头往里看,就迎面走来两个背着书包的学生。她赶紧偏了偏身体,往后退开路。 “嘿, 今天下课真早,正好去六食堂抢糖醋排骨。真是搞不懂为什么糖醋排骨就周二有, 就不能天天都上吗?” “我倒是没你那么爱吃甜啦。不过, 大魔王也会提早下课, 真是破天荒了。” “我知道, 我知道为什么!” “嗯?有八卦??” “看没看到角落里放着的小行李箱?牧教授明显是早上从外地赶过来上课的。我猜,是有不能缺席的约会。” “切,那也可以是一会要出差啊。” “不不, 刚才课间我去问问题。我听到牧教授接了个电话, 是市中心那家月梵珠宝,和他确认是不是一会过去取项链。” “哦豁, 月梵?那不是很贵的吗?好像是专门搞什么情侣表白款出名草,我懂了, 玛德,大魔王这是要去约会!” “可能是女朋友生日什么的吧,风尘仆仆从外地赶回来,呜呜羡慕了” 司诺心口鼓鼓胀胀的, 像是猝不及防的被什么填满。回过神来时,只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明明来之前, 她做好了心理建设的。不要哭, 不要太情绪化,不要吓到他, 也不要让他知道发生了什么。 可是, 哪怕就隔了这么几个小时, 她还是好想他。 她轻轻推开门,视线贪恋的在他的身上流连。 他今日穿着一身浅灰色西装、黑色衬衫,头发微乱,神情冷淡的和学生说着什么。 他的脸干净而白皙,在阳光下透着些健康的血色,仿佛昨夜在她怀里渐渐渐渐失去呼吸,停止心跳的那人只是她的一场梦。 如果这里真的是一场梦,那让她永远留在这里吧。 旁边正在往外走的学生刻意放慢了动作,频频侧目看向正在默默流泪的女孩,甚至有人暗暗摸出了手机,准备悄悄的拍一个。 学生间的骚动引起了牧熙远的注意。 他原本清冷的神色在看到司诺的一刻一扫而空,一阵莫名的恐慌和心疼席卷过来,让他下意识的就迈出了步子。 司诺想走过去,想扑到他怀里,但是这一刻却莫名失了力气。他这样一步一步向着她走来的画面,让她眼泪掉的更凶了。 牧熙远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她面前倾身握住她的肩膀,蹙着眉,语气急了两分却依然努力放轻,“怎么了?” 听到他声音的时候,司诺再也绷不住,直接一跳扑到他怀里,给了他一个熊抱。她搂着他低头呜咽,肩头剧烈抖动,眼泪顺着他的脖子流了下去。 “呜呜——” 她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哭声越来越放肆,直到整个教室都只听到她压抑又心碎的哭声。 其实她害怕了,害怕自己不能改变过去,害怕自己来到这里也见不到他。 可见到了以后,她又是心疼。全世界都不会知道,她面前这个男人曾经为了保护她付出过什么样的代价。 可是她知道,在那个或许不再存在的时空里,他真真切切的死掉过。 牧熙远搂住她的手更紧了一分,轻轻拍了拍她的背,低声哄着。 学生们都没见过这个阵仗,有人悄悄的举起手机想拍照,却听到清晰的一两声咳嗽,猛地又收起了手机,欲盖弥彰的挠头看天。 颜白安拦在了他们面前,抬了抬下巴。 上次颜白安在学校里的事情,让大家都知道,她认识警察朋友,而且家里好像还是开武术馆的,这让不少学生都有点怕她。 他们遗憾的看了眼还在抽抽嗒嗒的司诺,和抱着司诺耐心温柔哄着的牧熙远,内心八卦之火熊熊燃烧。 算了算了,大魔王的热闹可不是随便看的,还是赶紧去食堂恰饭。 颜白安舒了口气,挠了挠头,有些没闹明白。 不是昨晚还和她电话的吗?当时听上去还挺开心的啊,怎么现在哭的这么伤心。该不会,家里出事了吧? 擦。这样一想,颜白安的心也提了起来。 “诺诺?”牧熙远托着她,轻拍她的背,“不哭,我在这里。” 但听到这句话的司诺哭的更凶了,干脆鼻涕眼泪都往他身上抹,半点也不顾及自己的形象了。 “咳,那个,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颜白安的声音又轻又细。 司诺像是被突然打断一般,停下了哭声,挣扎着从牧熙远身上下来,泪眼朦胧的看着眼前的女孩,然后又是上前将她紧紧抱住。 “白安——” 颜白安被她抱了个措手不及,心下一沉,以为真的是她家里出事了。赶紧伸手揽住她的肩膀,“别哭别哭,不管是什么,我都在这里哈。” 司诺红着眼摇摇头。 之前失败的两次,她连亲眼看看白安遗体的勇气都没有。明明知道可能会发现一些线索,但她还是怕了。 她只想看到白安活泼可爱的站在她面前。 颜白安和牧熙远对视一眼,两个人都有些不明所以。但牧熙远知道的,终归还是比颜白安多一些,他心里开始不由猜测,司诺是穿越回来的可能性。 片刻以后,司诺理智慢慢回笼,慢慢松开颜白安,往后退了退,又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刚才她是不是号啕大哭,被好大一帮学生围观了?额,有点丢人,她以后坚决不能再来蹭课了。 牧熙远从一旁取来纸巾,从保温杯里倒了些水沾湿,轻轻帮司诺擦了擦脸。 司诺乖乖巧巧的昂起头,感受着脸上湿润温热的触感。 颜白安莫名有些忍俊不禁,现在这情况真的好像幼儿园小朋友受欺负,温和耐心的老师帮她擦手擦脸的情形? 噗,这大魔王还真是“爹系”男友,要是让班上同学看到这,恐怕就形象幻灭了。 牧熙远低头看了看手机,正好是午饭时间了,可他们现在的情况,恐怕需要一个独立的空间聊一聊,“我订个外卖到办公室吧。” 颜白安自然没有意见,举手赞成,“好,我想吃学校附近的烤鸭。” 牧熙远:“好。” 颜白安给司诺挤眉弄眼,暗示她也点个菜。 司诺低头想了想,“那,我想吃焦溜丸子。” 牧熙远牵着她的手来到讲台边,单手收拾着东西,“好,还有别的想吃的吗?” 颜白安也赶紧背上书包,“那来个点心拼盘吧,”有人请客,她自然不客气。早就想宰牧熙远一顿了,只是没机会。 “嗯,”牧熙远稳稳的牵着司诺,慢慢的往外走。 颜白安被甩在后面,鄙视的看了看牧熙远。算了,司诺情绪不稳,暂时不和你计较。 计算机系的楼在第六教学楼的隔壁,穿过一处花园,沿着石子路一直走就到了。 牧熙远的办公室在第三层走廊的尽头,推开窗刚好能看到花园里的郁郁葱葱,迎面而来的是庭院里浅淡的花香。 司诺有片刻的恍然。 她上次来这里的时候,还是和牧熙远告白那回。结果意料之中被拒绝,心态十分咸鱼的就回家了。今天却是牧熙远半是抱半是牵的进来。 “想喝点什么?”他带着司诺到沙发边坐下,走到一旁的一处书架旁,俯身将矮柜打开。 “我去——”颜白安看着这一柜子整整齐齐的零食、饮料,看牧熙远的眼神都不对劲了。 “诶,”她走近两步,左右看了看,才发现全是司诺爱吃的,偏甜的零食,还有什么低脂小鱼干、零卡果冻,果然是拿捏了。 行哈,懂了。 我要是开口问,我就是猪。 “白桃奶茶可以吗?”牧熙远取出一个小盒子,“时间有限,现在订奶茶来不及,喝这个冲泡的还可以暖暖身子。” 司诺小鸡啄米。 等他起身以后,她的眼神还一直落在柜子上,有些微微出神。 他这是为她准备的?想着以后她要是在家无聊,又不想听课,可以到他办公室来玩? 明明想了这么多,计划了这么多,为什么不和她说?如果她一直不来,那他这些不都浪费了吗? 司诺鼻头有些发酸,觉得某人实在太犯规了。 “切,”颜白安就知道没人管她爱吃什么,也从柜子里掏了掏,找出一瓶果汁咕咚两口。 片刻以后,牧熙远将冒着热气的奶茶放到她手心,轻声开口,“这里没有摄像头,诺诺想说什么都可以。” 颜白安也收了收自己不正经的神色,主动坐得离司诺近了两分,“诺诺,到底发生什么了?” 司诺犹豫了一瞬,不知道怎么开口。 她自然不会信不过白安,但是红色日历本的事情有些过于离奇,她如果从头开始说,需要好长时间才能解释明白。 牧熙远见状,也明白她的意思了,看向白安,“有件事,先由我来解释吧。” 接着,牧熙远将他们遇到小木屋、捡到红色日历本的事情说了说,然后就开始讲述司诺前三次的穿越经历。 当然,因为时间有限,他说的较为简单,很多的细节和具体人名都直接略过了。他家里的事情,也不适合在这个时候提。 颜白安一开始听到他的话,还以为这是在逗她玩,但看牧熙远认真的神情,还有司诺有些紧张的眼神,她又明白过来,这绝不是玩笑。 “慢着,”她起身,拿起放在桌上的果汁,扭开瓶盖咕咚咕咚灌下去。 缓了缓后又坐了回来,“嗯,你继续。” 颜白安的神情越来越严肃,比平时上课还要认真,甚至开始在脑海里推演。之前不少她觉得奇怪的细节,如今都神奇的串联了起来。 比如司诺为什么会卷入到这起案件,莫名其妙去了趟案发现场。 又比如,她是怎么突然知道,凶手的声音。 “所以,现在三次穿越都完成了?那诺诺以后就自由了,是吗?” 司诺点点头,“嗯。” 颜白安深呼吸了两口,托着下巴不知道在想什么。她的神情不断变幻,一会严肃,一会偷笑,最后双眼放光,握住了司诺的手。 “姐妹!你他妈才是这个世界的中心啊!”什么漫画女主,什么电视剧女主和诺诺比,都弱爆了好吗? 穿越回到凶案现场,还有比这更叼的事情吗?! 话说,她以后是不是可以做个弊,买张彩票什么的?也不用五百万啊,就来个五十万也是救人于水火。 司诺微微松口气,她最担心的是白安不愿意相信这件事。只是,她这反应未免过于“跳脱”了些。 和她原本的性子一样。 颜白安握着水杯,又是想到了什么,吞了吞口水,“不过,你刚才为什么大哭?额,和这个有关吗?” 牧熙远刚好下楼取了外卖回来,见到司诺情绪不对,赶紧上前一步,“菜都到了。来,边吃边聊。” 颜白安“哦哦”一声,然后也开始拆外卖。 牧熙远慢条斯理的将烤鸭、点心、焦溜丸子一道一道摆出来,从一旁取来清洁湿巾,“擦擦手。” 颜白安上手抽了一张,然后就看着牧熙远半蹲在司诺面前。 他将湿巾在手里捂了捂,等没这么冰凉后,这才轻轻的给她擦起手,动作细致又认真。 颜白安:这真的不是去幼儿园的车吗? 司诺也有些不好意思,抽了抽手,“我可以自己来。” 牧熙远弯了弯唇,将用完的湿巾扔到垃圾桶,拿起一次性筷子掰开,放到她手心,“嗯,接下来诺诺自己来。” 颜白安早就没理他们了,一口咬下卷好的烤鸭卷饼,“味道好赞!” 满室菜香,两个想拯救的人都好好的坐在自己身边,司诺也不禁慢慢放松下来。 她一边吃,一边将事情的原委说了出来,“其实,我现在是从未来回来的。” 她又低头看了看手表,“我还有不到一个半小时的时间。” 颜白安眨眨眼,差点把筷子上的焦溜丸子砸碗里,消化了一会,“啊?” 牧熙远心下一沉,果然是他猜到的那样。突如其来、不符合当时行动轨迹的动作,和之前的兰崇、东郊之行一样。 而司诺看到他们两个人以后,情绪起伏如此之大,恐怕意味着他们在未来有性命之忧。 司诺:“我将之前的事情说一遍吧。” 接着,她讲述了自己最近两次的穿越经历,最初就从白安的死亡开始说。 “草???”颜白安的筷子都差点掉地上,“我踏马?……我和宋阳曦有仇吗啊?我不就是做了一点点警察的辅助工作?!” 司诺看她生气也这般活泼灵动,语气里那点悲伤也渐渐散了去,翘了翘嘴角。 “我一开始是这么以为的,毕竟现场的证据都指向宋阳曦。直到,我穿越到了周三,也就是明天。” 她将自己第一次穿越的部署说了出来,随后提到了失败之后的调查。鱼江化工厂、齐修诚开枪 “额,”颜白安眼睛瞪得又圆又大,“所以,我死了两回?” 她不禁有些汗毛竖起,“牧教授死了一回?” 她舔了舔唇,摸了摸胸口。嗯,心脏好好的跳着呢。 也许是没有亲身经历过,她听到自己死亡之后,倒是没有特别的害怕和慌张,就像是打游戏被挂了,然后原地复活一样。 所以诺诺才那么伤心吗?可是她回到今天来拯救她了呀。 还有比穿越时空,改变过去的救赎更酷的吗?!! 玛德,要不是司诺是个女的,她肯定自己拿下了。 咳咳,跑题了。 “不过,齐修诚为什么这么做?”她恶狠狠的咬了口丸子,“我和宋阳曦没仇,那我和齐修诚就更没仇了啊!” 亏她之前觉得他长得帅又能打,简直是理想男友的典型。结果尼玛,是个渣男就算了,连渣男都不是,最多算是人类的渣滓,俗称人渣。 牧熙远蹙了蹙眉,放下手中的筷子,在桌子底下悄悄握住了司诺的手。 虽然她轻描淡写,像旁观者一样讲述自己的故事。但他深深知道,那些故事里的每一分每一秒对她来说都是真实的。 虽然他没有亲身经历,但听着她不急不缓的讲述,那些故事中的画面在他脑海一一闪现。 失去白安的伤心、强忍着难过的调查、穿越失败后的自责和沮丧。 握着他的手却无力拯救的绝望与伤心、放弃未来回到今天的坚定和决绝。 对不起,是“他”做的还不够好,以至于让你独自承受这些。 牧熙远深深的吸了口气,压制住心里翻涌的情绪和眼底止不住的酸涩,紧紧的握住她的手。 他缓了片刻才开口,“所以,现在高警官去抓捕齐修诚了,对吗?” 司诺点头,将话题拐到正事上,“对,一有消息,他就会联系我的。我将之前的事情告诉你们,是有两件事需要拜托。” 颜白安和牧熙远对视一眼,立即正了正色,“嗯,你说。” 司诺:“我很快又要回到未来。我从未来知道的事情,你们需要再告诉现在的我一遍。另外,一定要注意安全,尽量不要落单,尤其是夜里。要密切追踪警方那边的调查结果,警惕齐修诚逃脱或者越狱。” 两人都是认真的点头。 司诺:“其次,白安刚才说得对,我们还是不知道为什么齐修诚要杀你。直接问他当然可以,但我担心他根本不会说。” 之前的例子告诉她,真相缺失的那一块有可能成为一跃而起咬住她的毒蛇,所以她必须调查清楚所有的真相,才能够放下心来。 “之后麻烦白安把和齐俢诚相处的每一次时间、地点、对话,见闻全都整理下来。” “好,”颜白安拍了拍胸脯,声音也有些冷,“没问题。” 她也好奇着呢,到底她哪里碍了齐修诚的事?而且她这人睚眦必报,才不是好人,她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按死齐修诚。 司诺心里仍有些不踏实。 齐修诚目前确凿的犯罪是绑架宋阳曦,却没有谋杀。因为事实上,这件事还没有发生。她甚至没法证明齐修诚“杀人未遂”。 如果仅仅以绑架来给齐修诚定罪的话,恐怕他在牢里待不了多久。而且,就算是绑架这件事,他也有可能各种砌词狡辩,最后还真不一定能定他的罪。 接着,司诺一边吃着饭,一边将自己发现的齐修诚的各种可疑之处告知牧熙远,给他接下来调查的方向。 颜白安也迅速进入了状态。 她从今天司诺的表现就知道,这件事非同小可。司诺废了那么大力气才保全她,她必然会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保护好自己。 午餐刚一结束,司诺就接到了高漠的电话。 牧熙远和颜白安看到手机屏幕上的联系人,立即警惕了起来。 “好,我立刻过来。”司诺挂掉电话,松了口气,“他们找到了宋阳曦,将他送到医院去了,而且他醒了,指证齐修诚绑架他。” “同时,高漠将齐修诚控制住了,现在他在警局的审讯室。” 颜白安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真,真的?这么顺利?” 一般罪犯不都得负隅顽抗,来一两场枪战什么的吗? 怎么到了齐修诚这,他这么快就束手就擒? 司诺和牧熙远对视一眼,其实他们两个人也觉得奇怪。 齐修诚能做得出绑架宋阳曦,并将谋杀罪栽赃到他身上的事情,说明他聪明缜密,心思深沉。 就算是司诺以特殊能力的优势先发制人,齐修诚也未必没有一点逃脱的机会。 所以,他为什么这么轻易的就认输了?是高漠做法高明,还是说齐修诚以为自己大势已去,不再挣扎? 司诺下意识就不相信后者,叹了口气,看向牧熙远,“我们现在去警察局吧?” 如果现在出发,她到警局以后大概还有十五分钟左右的时间,可以再观察一下形势。 牧熙远取来钥匙,“好。” 颜白安立即举手,“我也去,我也去。”她怎么可能不去听听齐修诚的审讯? 司诺也没有反对,毕竟等她穿回去以后,白安需要配合牧熙远和她一起调查齐修诚身上的谜团。 一路上,颜白安还是不断回忆她和齐修诚曾经相处的细节,说了什么话、见了什么人,但这么短的时间里,她终究还是没有什么头绪。 等三人到达南城西区警局的时候,来接他们的人并不是高漠,而是司诺曾经在齐修诚房门口见过的那位警员。 他的情绪有些低落,看向司诺的神情也格外复杂,但最终他什么也没问,带着他们三个人来到审讯室隔壁的旁听室。 这里是一间狭窄的、四四方方的小房间。一张巨大的玻璃窗前摆放着一张电脑桌,桌前正坐着一位绑着马尾的女警。 见到他们进来,女警蹙着眉偏头看了一眼,随即视线回到了电脑前。而玻璃对面,齐修诚和高漠正面对面坐着。 警员:“这是单向玻璃,他们看不到这边,也听不到这边的声音。” 牧熙远点点头,“谢谢。” 警员偏头,不再看他们。 审讯室里,高漠显然情绪有些焦躁,蹙着眉在说着什么,而手下的笔在笔记本上来回敲打,但对面的齐修诚神情冷淡,甚至有些走神。 直到这一刻,颜白安才发现,她确实从来没有了解过齐修诚。至少,她从来没见过他这样的眼神,一片死寂、荒凉无物。 “齐修诚!”高漠失去了耐性,“你就算不为你自己想想,也为队里的兄弟想想!” “我们从你的背包找到了宋阳曦的鞋和毛发、而他本人也指证你,现在物证人证俱全,你如果不开口,就只有坐牢一条路!” 齐修诚眸色闪了闪,依然不开口。 高漠见他这模样,气的胸膛上下起伏。 他原本并不相信司诺的话,可是现在所有的证据都证明,司诺说的是对的。但她口中的故事,太过离奇和恐怖,他怎么都不能接受。 眼前的人,是他多年的同事。他们一起翻山越岭查过案,一起在冬天的街上吃路边摊,一起去水库钓鱼,一起受过伤上医院 可是高漠却突然发现不认识他了。 他看得出来,齐修诚是真的不在乎。不在乎他们这些队友怎么看,不在乎局里领导怎么看,甚至不在乎自己是不是被判刑。 为什么会这样? 眼前的人真的是齐俢诚吗?是他认识的那个人吗? 第 49 章 审讯室突然安静了下来。 冷白的灯光打在两个人身上, 银色的金属桌面也泛着刺眼的光,叫人看着就莫名升起一股凉意。 高漠闭了闭眼,是失望, 也是无奈。他起身,拿起笔记本和笔就准备出门。 但这个时候, 一直沉默着的齐修诚开口了。 “司诺还没到吗?” 高漠身体一僵, 立在原地, 连头也不回,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齐修诚唇角翘了翘,笑的有些意味不明,“是吗?那你是怎么知道, 宋阳曦在鱼江化工厂的, 而我手机里有追踪软件的呢?” 高漠:“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齐修诚抬头, 看了看那漆黑如墨的玻璃窗,“你不承认也没关系。我知道是司诺告诉你的。她现在应该就在那边?” 高漠皱着眉转过头, “她不在,你别瞎猜。” 齐修诚视线略偏,来到他面上,又是淡淡一笑, 眼中含着些许嘲讽,“高漠, 你还是一样不会撒谎。” 高漠捏着笔记本的手指节泛白, 使着劲咬住牙根才克制住自己狠狠将他摔在墙上的欲望。 齐修诚再次看向玻璃窗,语气平静, 眼神笃定, “司诺, 这些话我就是说给你听的。我们之间,还没有结束。” 站在玻璃另一侧的司诺心里一沉,有种不好的预感。 牧熙远刚想伸手握住司诺的手,一旁的颜白安就钻了过来,立即挽住她,“艾玛我擦,这齐修诚好可怕啊。” 她这话一出,惹得坐在监视屏幕前的吴清皱了皱眉,她转过头似乎想开口辩解些什么。 但一对上司诺冷然的视线,她又泄了气,握着拳扭回身子,眉宇间是遮掩不住的烦躁。 齐修诚视线略下移,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昨天晚上我抓到宋阳曦的时候,你猜他和我说了什么?” 他显然不打算等回答,继续自说自话。 “他说,一直以来跟踪我的人就是你吧?” “我才知道,倪双死的那晚和曹野云死的那晚,有一个人在暗暗跟着宋阳曦。但这个人却没有阻止他去杀人,只是稍微给他添了点堵。” “他一开始认为,那人只是路过。但后来又觉得不对劲,认为自己被盯上了。杀了班春雨以后,他没第一时间离开,就是想钓那个人出来,可惜他并没出现。” 高漠皱了皱眉,忍住不去看玻璃窗的方向,“你这是承认自己绑架了宋阳曦?”而且还可能刑讯逼供了? 齐修诚没有理会高漠,“按照他的话,有个人出现在了两次凶案现场,而警方却忽略了。” 高漠:“宋阳曦是个连环杀人犯,他说的话能信吗?” 齐修诚扯了扯嘴角,眼中闪着细碎的光,“所以,我去调查了。” “如果那天真的有人跟踪他,肯定会留下痕迹的。尤其是,当我有怀疑对象的时候,这件事调查起来就更容易了。” “宋阳曦说,4月4日晚上跟踪他的人可能藏在了水里。这说明,这人的手机大概率已经废了,没法叫车。” “但他不可能穿着湿漉漉的衣服和鞋子,徒步走到市区。因此,他爬上岸以后,一定会就近找个地方换衣服。” “所以,我去了一趟东郊,从案发现场出发沿着河流走,很快找到了一家旅馆,叫悠悠民宿。” “司诺,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说到这里,齐修诚勾着唇,眼中悦动着兴奋的光彩,仿佛发现了什么自己追寻已久的答案一般,真正的露出了他偏执而邪肆的一面。 司诺只觉得一股寒凉之意从脚底慢慢爬上来,又像是一条冰冷的毒蛇在脚边爬行,那种感觉几乎让她生理性的不适。 牧熙远蹙着眉,立即握着她的手,“如果不想听,我们就离开吧。接下来的事情交给警方。” 司诺摆摆手,看了看时间。反正也只剩下五分钟不到了,她要坚持听完再走。 齐修诚突然笑了起来,一句一顿,“我拿出了你的照片,民宿老板认出了你。她能够证明,你4月4日晚上确实去过东郊。” 高漠有些不耐,将笔记本摔到桌面,“就算司诺去过东郊又怎么样?案发现场有她的痕迹吗?宋阳曦和司诺有牵扯吗?” 齐修诚:“不,你们不懂。司诺不仅仅是去过案发现场,她还提前得知了凶案的发生。这点,李乐贤可以证明。” “什么?”高漠不理解。 他当然是记得李乐贤的,那人是袭击了司诺的变态保安。 但为什么齐俢诚会提到李乐贤的名字? “所以啊,”齐修诚笑笑,“我很清楚,能举报我的人,只有司诺。”而且似乎,她还能预知,他接下来要杀的是颜白安。 刚才高漠进来问话,除了问宋阳曦,就是问他和颜白安,显然就是知道了他接下来的打算。 但怎么知道的? 那就只能是某个人告诉他的。 高漠心下微微一沉。这下他有些相信了司诺之前提到的话,她可以看到案发的情形。但司诺的说法是看到,而非预知。 司诺握着牧熙远的手紧了紧,现在时间到了,她该走了。 牧熙远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看向警员,“请问洗手间在哪里?”他还给白安投去了一个暗示的眼神。 颜白安立即会意,向他投去一个确认的眼神。接下来她会待在这里,听听看齐修诚还有什么可说的。 “从这里出去,往右手边走到尽头。” 牧熙远拉着司诺的手,快速的来到走廊尽头的楼道拐角。这里比较偏僻,基本没有什么人经过,而他匆匆一扫,也没有发现摄像头。 司诺忍不住抬起手,摸了摸他的脸颊。 牧熙远的手覆上她的,“诺诺,别怕。” 司诺弯了弯唇,眼神难得的缱绻而留恋,“我离开以后,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也要保护好白安,知道吗?” 她实在不想回到一个没有他和白安的未来。 她也没法再承受一次,一睁开眼却发现自己爱的人已经不在的痛苦。 “我保证,”牧熙远伸手搂住她的腰,将头嵌入她的颈窝,“我保证我会一直都在,以后都不会离开。” 他抬起手,眼底微红,唇角翘起,“拉个勾?” 司诺却摇了摇头,她又不是小孩子了,才不要拉钩,还是盖个章吧?这样想着,她伸手就将扯住了他的领口,狠狠的亲了上去。 牧熙远有些错愕,但也难得乖顺的任她动作。但还没等他多享受两分钟,她揪住他领口的力道慢慢松了下去。 他眼疾手快的搂住她,扣在自己怀里,忍不住倒吸一口气。 嘶,刚才她撞上来,有些咬到了他的唇角。 于是,片刻以后,司诺悠悠转醒。 看到的就是眼前的牧熙远,衣衫凌乱、眼黑如墨、嘴角带血。 她忍不住伸手碰了碰,“这是‘我’亲的?还是‘我’打的?” * 穿过一片迷蒙而绚烂的云彩,司诺的意识又一次慢慢回笼。 她有些困倦,下意识想抬起手来揉眼睛,却被人轻轻握住了手腕。她微微一惊,心跳如擂,缓缓转过头看向身边的人。 牧熙远弯着唇,“诺诺,欢迎回来。” 司诺心头又是一阵发酸,猛地抱了上去,胸口满是庆幸和劫后余生。闻着他身上的味道,听到他有力的心跳,她才终于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白安?”她立即抬头,试探开口。 牧熙远:“嗯,她平安无事。” 司诺眨眨眼,还没开口,却感觉到一阵恍惚感涌了上来,这两天缺失的记忆碎片像是沙漏一样,正在慢慢落回到她的脑海中。 “诺诺?”牧熙远见她皱眉,托住了她的头。 司诺摆摆手,“只是在接收记忆。”她忍不住抬手碰了碰他唇角的伤疤,有些不好意思,“抱歉,那会着急了点。” 牧熙远弯了弯唇,“别急,以后一辈子都是你的。什么时候亲,以什么姿势亲,都由你说了算。” 司诺暗暗瞪他一眼,这人现在越发不要脸了。 牧熙远也顾不得嘴角还有点疼,直接搂住她,将这个吻还了回去。 对于司诺来说,这次是真正的“小别胜新婚”,所以难得的也主动了两分。但牧熙远受不住她这样的热情,唇上的力道差点控制不住。 直到感觉到失控的风险,他才赶紧抽离,慢慢平缓着呼吸。 司诺听到他这样微微喘气,莫名觉得有些性感,下意识就想去摸摸他的鼻尖。但很快又回过神来,暗暗唾弃自己现在堕落的速度。 “额,”她后知后觉,现在大概是半夜,“什么时间了?” 牧熙远唇角弯了弯,“晚上十二点,是时候休息了。” 司诺其实心情有些兴奋,“齐修诚那边怎么样了?他招供了吗?你和白安的调查发现了什么吗?” 她的记忆还没有恢复完整,所以还得靠他解答一下。 牧熙远眸色一沉,面上却不显,“诺诺,很晚了,我们先睡觉,明日再说?” 司诺叹口气,想了想也觉得有理。既然牧熙远和白安都平安,她也没必要这么着急。尤其是,她确实一整天都没有休息了,身体和精神都是困倦的。 “嗯,”她往被子里缩了缩,“那我们先睡吧。” 牧熙远微微松了口气,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吻,“嗯,辛苦诺诺了,晚安。” 说完,他也没有离开床铺,而是起身给她盖好被子,再回到另一侧,牵着她的手放在胸口,缓缓的闭上眼。 至少,让她休息一晚吧 这一觉,司诺确实睡得极为舒坦。齐修诚被抓、白安和牧熙远都平安无事,她心里的牵挂也终于放下,进入了极为放松的状态。 而就在她入睡的时候,之前两天的记忆慢慢的回笼,直到与她穿越回去的记忆完全融合,而从而知道了发生的事情。 牧熙远和颜白安将她与齐修诚之间的相处细节仔细的盘了一遍,同时他和高漠联手,调查了一遍齐修诚的过往。 他们找到了一些答案,但却依然没有得到全部的真相。 同时,这两天以来,发生的最重大的一件事,也是让高漠彻底放弃幻想,主动参与到他们这民间调查小分队的事情。 ——齐修诚的公寓发生了爆炸。 这起爆炸发生在4月17日周二,也就是齐修诚被捕的那一天晚上9点。 他的公寓本就在一处商场之上,离商场只隔着一层天花板,所以造成了相当惨重的伤亡。 爆炸毁了齐修诚的公寓,同时波及了附近六户人家和商场顶层,最后九死十七伤。 其中,两名正在搜查齐修诚住处的警员一死一伤。 当司诺从梦中惊醒的时候,耳旁仿佛还是那时爆炸的新闻播报。她气息有些喘,摸了摸额头,才发现冰凉一片。 而她的身边,牧熙远已经不在床上,门外传来了窸窸窣窣的说话声。 司诺洗漱完推开门,果然看到了牧熙远正从厨房里端着早餐出来,而颜白安正坐在餐桌边玩手机。 “啊,”颜白安眼睛一亮,“诺诺你回来了?我昨晚还想等你的,但是牧熙远怎么都不让,哼哼。” 牧熙远面无表情,将牛奶和肉包子放下。 司诺也习惯了这两人偶尔的不对付,“本来就是半夜,你等我还耽误休息。”她已经从记忆中知道,为了方便调查,颜白安这两天都住在她的公寓里。 “先吃早餐吧,”牧熙远牵着她坐下。 司诺点点头,夹起一个肉包子,“嗯,我们都先吃饭。” 牧熙远微微叹口气。看神情就知道,司诺恐怕已经在梦里恢复了记忆。本来还想她多放松一会的,看来这愿望是实现不了了。 等早餐结束,牧熙远和颜白安都各自熟练的拿出了笔记本电脑和纸质本子,这是他们这两天的常态。 司诺深吸一口气,开始梳理目前的情况,“这两天齐修诚都是不合作的沉默态度,所以使得警方调查困难重重,除了绑架罪之外,没法定下其他罪名。” 牧熙远:“是的。爆炸案不仅毁掉了他的住处,也毁掉了现场所有的证据。现在警方甚至很难证明爆炸是他做的。高漠那边还在调查他的购物记录、通话记录,有消息的话会通知我们。” 司诺闭了闭眼,联想到齐修诚在她穿回来之前说的那句“我们之间还没结束”,大胆猜测道,“齐修诚是为了反追查,才放的炸弹吧?” 牧熙远:“应该是。他本人就是警察,一些证据藏得深,并不容易找到,这下通过爆炸,彻底毁掉了找回的希望。” 司诺有些难受,明明救回了牧熙远和白安,却造成这样的后果。难道她应该的做法是让齐修诚逍遥法外吗? 不,不,她必定要对付齐修诚的,她只是不知道他还留着这样的后手,好在她还有最后一次机会。 原本以为用不上了,现在看来,她不得不去。 那新闻播报的画面,她到现在还清晰的记得。 那死亡的人中,有刚刚订婚的男女朋友、有刚过完金婚的老爷爷和老太太,还有一位母亲和她三岁的宝宝。 司诺并不想做救世主,她早就放弃了儿时那些不切实际的梦想。但这件事是她行动之后的蝴蝶效应,她做不到袖手旁观。 事实上,在她这次穿越还没回来之前,这样的想法就已经萌生了。 颜白安:“高警官说,现场鉴证人员判断,他是用了某种定时装置。如果没有他本人操作,时间倒数结束,就会发生爆炸。” 司诺心底一片凉意,看来她原本对齐修诚还有错估。 原本以为他想杀白安是有什么不得已的理由,但现在的情况说明,人命于他不过草芥。 他放置炸弹的目的,就是为自己做一个保险装置。定期重置倒数时间,一旦他被抓,手机或者其他接收器被拿走,那爆炸就会替他完成清扫现场的工作。 很聪明,但用在了邪路上。 司诺甩甩头,“今天我们是要再详细过一遍,之前白安和齐修诚的对话和相处细节对吧?” “是的,”牧熙远指了指屏幕,“这两天我们查下来,发现齐修诚的身份有问题。他的父母在他十六岁那年车祸去世,他在十八岁考上警校。” “但去警校以后,他就和老家的亲戚再没有半点联系,甚至从来没有回过老家。而且,我们通过电话调查发现,他在上警校前后,性格差异比较大。” “原本的齐修诚很热情外向,但如今” “同时还有一个重大的疑点,他因为车祸事故,晚了半年入校,而他的相貌也和原本入学提交的材料略有差别。” 司诺偏头想了想,“那就是两种可能性,一种是他确实没撒谎,他发生了车祸整容了,但因为某些事情性情大变。另一种是他根本就不是齐修诚,只是取代了这个身份,从而才能解释他性情、相貌与从前完全不同。” “对,”颜白安一拍手掌,“还不止这样。我发现这样一来,之前很多疑点就对得上了,比如他从来不回裕城,就是因为怕亲戚认出他不是本人。” “我之前带他去吃私房菜,还问过他记不记得他们当地有个特别有名的邹师傅还是王师傅私房菜,听说是当地必吃榜前两名。结果他竟然说他没注意。” 颜白安有些懊恼,“我当时就说呢,好歹是当地长大的啊,就算没吃过,你能没听过这餐厅吗?比如京城的,你能没听过金聚德吗?” 司诺的手指轻轻点了点桌面,思考着,“那,他到底是谁呢?” 牧熙远淡声道,“有几个特征可以参考,他说自己爱吃辣是从小养成,但裕城那边饮食清淡,所以爱吃辣的地方恐怕才是他真正的家乡。” “对对,”颜白安又想到一点,“你记不记得,高警官说过,他很喜欢吃晋禾的酥糖,所以口味应该也偏甜。” 说到这里,她眼睛微眯,“该不会,齐修诚是觉得我察觉到了他可能身份有假,所以才杀我的吧?” “呸呸,”颜白安气的不行,“我踏马当时根本没意识到,好吧?” 司诺脑海中有什么一闪而逝,却没有抓到。 她突然拿了白安的小本子过来,快速的翻动,“我记得,你之前和齐修诚去过医院,你还给他上过药?” 颜白安将这些事情都回忆过好几遍,所以现在不需要小本子也能轻易说出来,“嗯,他当时后肩被宋阳曦给砸了,我给他涂了点药膏,发现了他身上好几道疤。” 司诺拧眉,“哪里有疤?说的详细一些。” 颜白安拿起笔,在纸上画了个小人,“额,大概是肚子这里,有刀疤,然后头上还有道疤。” “头上?”司诺看了看牧熙远,“可以比划一下吗?” 牧熙远自然配合不动,而白安从桌子对面绕过来,站在她旁边,指了指他的后脑,“就是耳朵后边这个位置,大概这么长,”她手指比了比。 司诺心跳漏了一拍,手中的笔滑落到地上。 啪嗒——清晰的一声撞击。 颜白安意识到了什么,试探性开口,“诺诺,你想到了什么?你该不会,认识齐修诚吧?” 司诺有些不可置信的捂住嘴,脑海中思绪纷乱。直到片刻以后,牧熙远握上她的手,轻轻晃了晃,她才感觉到自己神志回笼。 牧熙远:“怎么了?” 司诺深呼吸一次,缓缓说道,“我认识一个人,他在耳朵的后边有一个一模一样的疤痕,就藏在头发里。” 颜白安微微瞪大双眼,“谁?” “何经略。” 此话一出,牧熙远瞳孔一缩,而白安则是摸不着头脑。之前牧熙远给她解释的时候比较简单,并没有将每个人的名字都告诉她。 “他是谭以彤的儿子。”司诺淡淡解释道。 颜白安忍不住捂住嘴,谭以彤她记得,那不就是小时候和别人说司诺有精神病的那个吗?这齐修诚是她儿子? 司诺只觉得自己喉咙里塞了什么东西,让她有些呼吸不过来。 齐修诚竟然是何经略?她竟然没有认出他。不过,过了这么多年,她对他原本的相貌都淡忘的差不多了,更何况他还改头换面。 他真正的家乡是怀港,所以他和牧熙远一样能吃辣。但他又在晋禾住过,所以很喜欢那里的酥糖。 酥糖 她从前总往谭家跑,谭阿姨除了会做小饼干,也会买些酥糖放着。她就会拿着酥糖和饼干去分给他。 那时候的他其实只是个寡言温和的少年,虽然对孩子们说不上亲热,但却十分有耐性,连她有次弄脏了他的暑假作业本,以为闯了大祸,结果他却半点没生气。 齐修诚怎么会是他?可偏偏,这个答案能解释一切。 司诺捡起笔,回到座位上,“他小时候爬树摔下来,伤到了后脑,留下了这道疤,我们那些小朋友都知道。谭阿姨还拿这个来教育我们,不要做危险的活动。” “他是十八岁那年离开谭家的,当时受了伤。谭阿姨刺了他一刀,他拿了身份证件就跑了,再也没回去过。” 颜白安蹙了蹙眉,“这个谭阿姨不是他妈妈吗?竟然刺了他一刀?” 司诺:“这个说来话长,但谭以彤是因为怀疑他可能有虐杀动物和杀人倾向,所以才”她微微苦笑,又想到了什么,又是一阵懊恼。 “谭阿姨是名护士,在医院工作多年,家里的书柜上最多的就是各种医书。我记得,何经略曾提到过,他将来想要报考医科大学。” 牧熙远了然,这就能解释,为什么齐修诚对医药这么了解。不仅能够拿出尸检无法查到的药物,还能动手将追踪器缝合到宋阳曦身上。 司诺又想到一点,看向白安,“你说当初看到他腹部,他这里只有一处刀伤?” 颜白安点头,“对啊,就这个地方,一处。” 司诺皱着眉,“但这样就不对了,按谭以彤的说法,她曾经刺伤了何经略,而且医院也有他的就诊记录,但后来齐修诚和连环杀人犯搏斗的时候,也被刺中了腹部。” 牧熙远却想通了这点,直接说了出来,“不,诺诺。正因为他之前腹部受伤,他不希望别人知道这一点,因为齐修诚这个身份可能从来没在医院治疗过刀伤。” 司诺一点就通,“我明白了。所以,他为了隐藏身份,不惜在和犯人搏斗之后,自己捅自己一刀,刚好这一刀,落在了原本的伤口上。” 之前高漠说过,那刀也并不致命。 “果然是心思缜密,而且下手极狠,”连对自己都毫无仁慈可言,更何况是对他们这些陌生人? 颜白安打了个哆嗦,觉得自己浑身汗毛竖起。果然人不可貌相,看着这么一身正气的人,结果比谁都变态。 司诺咬了咬唇,“我恐怕得去见见齐修诚了。”她有一种预感,对方一直在等她去找他,等她认出他的身份。 第 50 章 牧熙远蹙了蹙眉, 如果可以,他真不希望司诺再和齐修诚见面。 司诺看得出他的不情愿,淡淡解释道, “我怀疑,他有可能猜出来, 我可以进行时空穿越了。” “什么?!” 颜白安双眼瞪大, “不, 不会吧?他就算是再聪明, 也不能猜出这样的事情吧?这可是超自然力量诶。” 司诺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他已经从李乐贤和宋阳曦那里知道, 我提前预知了这两起案件的发生, 而且还到过现场。” 颜白安还是不理解,“但一般人都不会这么猜吧?最多以为你有什么预见未来的能力呢?” 司诺:“原本我也是这么以为, 但那是知道他是何经略以前。”而知道他的身份以后,这样的猜测就必须发生改变。 “我当年, 就是穿越到他家里,解决了他父母互相残杀的事件。我不清楚他知道多少,或者谭阿姨告诉了他多少。” 至少,齐修诚知道她有“双重人格”, 在那时的命案现场完全变了个人一样。而且她当时和谭以彤说过,多年以后会再找到她。 如果齐修诚知道这句话, 他必然能够猜到真相。 即使他不知道这句话, 她如今的破绽也足够多了。比如她明明是到兰崇小区在先,但却是很久之后才声称自己听过凶手的声音。 如果齐修诚足够聪明, 他也确实是, 同时又花心思去努力思考, 那么他即使没有猜到完整的真相,也离真相不远了。 牧熙远:“好,我们先将我们这边的进展告诉高漠警官吧,让他安排个时间。” “我也一起去,”颜白安举了举手,她渐渐消化了这些信息之后,才发现自己之前出了诸多的纰漏。 齐修诚之前和她打听过司诺。问司诺是不是和自己约好了去庙里许愿,她当时以为自己瞒过去了,但现在看来,恐怕他早就看穿了自己蹩脚的演技。 就冲着这点,她也不能放司诺一个人去警局见他。哪怕帮不上忙,她也想让司诺知道,她就在旁边,一直相信和支持她。 司诺点了点头,开始微微出神。 也不知道,高漠知道齐修诚的身份以后,会有怎么样的反应 此时的警察局门口,聚集了大批群众正在抗议示威。有人拉着横幅、有人拿着喇叭,有人举着纸板,纷纷乱乱的喊声中,有那么一两道声音格外突出。 “交出罪犯!” “停止包庇!” “我们要公平,我们要正义!” 三三两两的记者也远远的站在大门口,开始报道着警察局门口这些骚乱。 “这是南城警方遇到的最大一次舆论危机,”一名女记者指着正拿着话筒站在人群后方。 “商场爆炸案的受害者家属不愿意接受警方目前的回答,要求他们将罪魁祸首交出来,并公开调查和审判。” “而网络上也是群情激昂,要求立即公布调查进展” “据匿名线人,本次事件很有可能是一位前警方人员所为。但也有小道消息声称,他早在爆炸案发生前就被捕归案,并不是这起案件的嫌疑人。” 而此时警察局内,高漠面色冷沉的又一次按掉电话。 吴清在键盘上敲击的手指停了下来,视线下垂,“高漠,要不你还是先听电话吧。如果我们什么都不透露,反而他们会乱写。” 高漠摇了摇头,“不能再透露更多信息了。” 他深刻的知道记者对于案件故事性的追求。这次的爆炸案成了南城的焦点,各家都恨不得写出万字长篇报道。 有的是通过局里的一些关系拿到了一些信息,有的则是全靠着所谓的线人捕风捉影。如果真告诉记者,他们现在最大的嫌疑人,就是之前的刑警队长。 那南城会失去对警方所有的信任,哪怕以后齐修诚被捕入狱,这种信任也很难再恢复。而他们这些曾经是齐修诚队友的警察,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毕竟,如果恶魔就在身边,你都无法识别,那民众该如何相信你能够将人群中藏着的罪犯揪出来? 高漠幽幽的叹口气,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一两天之内,他的整个世界翻天覆地,职业生涯摇摇欲坠。 有些事,一旦发生,就再也回不去了。 这一刻,他倒真产生了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如果司诺真的可以预见未来的话,请她看到这一幕吧,救救他们,也救救案件的受害者们。 叮铃—— 高漠立即回神,看向手机,发现是牧熙远的电话。 “喂?”他声音略有些提了起来,隐约察觉到牧熙远那边可能发现了什么线索。 牧熙远将司诺对齐修诚身份的猜测说了出来,还整理了一下他们到目前为止认为合理的依据。 他的陈述结论清晰、证据充足,高漠却完全没跟上思路,而是觉得大脑一片空白,连手机都差点握不稳。 “高,高警官?你听得到吗?” 高漠只觉得闷头一棍,努力的甩了甩头,尝试着恢复办案的状态,“嗯,我听得到,抱歉” 牧熙远:“这些就是我们目前的调查进展了,你们那边呢?” 高漠有些有气无力,握了握拳,“我和吴清查到,齐修诚从两年前开始就陆陆续续购买一些化学药品,这些材料足够他制作炸弹了。” 但是两年啊,齐修诚为了这爆炸案竟然准备了这么久。而他身为齐修诚走的最近的队友,却一无所觉。 “除此之外,我们还缺乏直接证据,所以现在吴清在搜索他是否购买过制作炸弹的相关教程和书籍。” 牧熙远:“我明白了,”他顿了顿又道,“高警官,司诺想去警察局见一见齐修诚,希望你能同意。” 高漠沉默了片刻,“你们确定吗?” 牧熙远:“嗯,非去不可。” 高漠叹了口气,“那好,我安排一下,你们一会就可以过来了。”如今齐修诚拒绝和他们任何人沟通,恐怕也只有司诺能让他开口了。 挂掉电话以后,高漠的注意力重新回到齐修诚过往的资料上来。 如果齐修诚是何经略,这会改变什么呢? 他突然开始翻找上一次连环杀人案的卷宗,屠夫案一共五个受害者,但有一个奇怪的地方,前三个受害者都是先性侵犯,后杀人。 但从第四个受害者开始,屠夫不再侵犯受害者,而是直接将人杀死。 这一点让当时的他们也很困惑,但齐修诚提出,可能是因为屠夫已经无法从性侵犯中获得快感,更多的将自己的精力放在了杀人上。 但现在,可能有不同的解释了。 “高警官,你想找什么,”吴清看着被他翻得乱糟糟的案件卷宗,走过来。 高漠蹙着眉,“我想找屠夫案当年第四名和第五名受害者的资料。” 吴清之前整理过,所以很快就找了出来,抽出两个文件夹递给他,“是这两个吗?不过,这两名受害者有什么不对吗?” 高漠翻开第五名受害者资料,在首页信息上扫了一圈,然后又翻出另一名受害者资料,而这一本上,清晰的写着: 【籍贯:晋禾】 他闭了闭眼,“给我查一查‘何经略’的资料。何必的何,经过的经,省略的略。看看他家庭住址、学校、班级,和这名受害者有什么关系。” 之前司诺告诉他,齐修诚可能不是第一次犯案,他并不相信。但是他内心深处又深刻的知道,司诺说的句句在理。 齐修诚在屠夫案中的表现和现在几乎一样。 他常常脱队,独自一人追踪屠夫的下落。而最后屠夫和他决战,屠夫中枪而亡,而他腹部中了一刀,却并不致命。 如果司诺的推断是真的,那么齐修诚很可能利用了屠夫,将自己的谋杀栽赃给他。但他想不通,为什么齐修诚会杀这两名受害者。 明明她们都和齐修诚没有半点关联。 但如果换成何经略,那这个问题的答案就不一样了。第四名受害者来自晋禾,她会不会也发现了齐修诚的身份而被灭口? 高漠只觉得天旋地转,他必须努力的抓住桌沿,才能够稳住身体。 过了片刻,吴清就查了出来,只是她还没明白,手中的资料是什么意思,“高警官,我查到了,何经略以前是晋禾六高的学生,这第四名受害者应该是他的学妹。” 高漠点了点头,对这样的答案已经不例外了。 “继续吧,”他语气寡淡而冷沉,“查一下第五名受害者是否和何经略有联系。”说完,他转身就准备往外走。 吴清却蹭的一下站了起来,“高,高警官。” 高漠没有回头,淡淡“嗯?”了一句。 “何经略和现在的案子,有什么关联吗?” 高漠沉默了一瞬,最终还是没有瞒着她,“我怀疑齐修诚其实是何经略,是何经略盗用了别人的身份加入了我们这里,你顺着这条线索查下去吧。” 吴清瞳孔紧缩,呆若木鸡。 高漠走到了走廊,他现在迫切的需要吹一吹冷风,让大脑能够清醒一些。可来到窗边,就能听到大门外群众的呼喊和抗议。 他闭了闭眼,头一次觉得,烟可能是个好东西,至少在某些时候能够让人忘记烦恼。 他原本不抽烟的,但现在他真的是全无办法了。 等司诺三人来到警局的时候,高漠依然站在窗边,手中似乎捏着一支烟,却没点燃,只是愣愣的看着。 “高警官,”司诺主动走上前,朝他颔首。 高漠也点头回应,“你们来了?”他将烟塞到了口袋里,指了指旁边,“跟我来吧,齐修诚已经在审讯室了。” 来到审讯室门口,高漠想和司诺一起推门进去,却被她轻轻抬手拦住。 “高警官,让我自己来吧。”司诺声音有些轻。 高漠愣了一瞬,有些犹豫,“虽然他戴着手铐,但你一个人进去依然不安全,要是有个万一,我们没法及时赶进来” 司诺沉默了一瞬,“他大概不会直接对我动手,”当然,这也只是她的猜测,一个并不是十分有把握的猜测。 高漠叹口气,也知道她是担心,如果自己在场,齐修诚可能会有所顾忌,从而不愿意开口,而他们现在的追查连连受阻,齐修诚如果能认罪,将会是一个重大的突破。 “好,”高漠微微退开,“那我就和齐修诚他们在隔壁的观察室,如果你遇到危险,或者想离开,随时抬手示意。” 司诺点点头。 牧熙远也伸过手来,轻轻碰了碰她的脸颊,“注意安全,我就在旁边。” 司诺轻轻“嗯”了一声,给了他和颜白安一个安抚的眼神,深吸一口气,随后推门走了进来。 齐修诚换上了一身囚服,头发有些凌乱,脸色略显苍白,嘴角还带着显著的淤痕,像是和谁斗殴导致的。 看到司诺的一刻,他弯了弯唇,眼神幽深如鬼魅。 司诺不急不缓的走到他对面坐下,视线在他的脸庞上来回打转。如果非要代入一下的话,他如今的眉眼倒是和当初还有两分相像。 “和人打架了?” 齐修诚也不意外她会问起。事实上,他一直期待着司诺能够主动来见他,如果她出现的话,她很可能就猜出他的身份了。 而司诺的反应和他的想象一样。 他知道,她其实并不是那种脆弱的女孩,不会哭哭啼啼的质问他,也不会娇娇怕怕的不敢靠近。 如今这样,像许久不见的老朋友一般,坐下来心平气和的对话,才是他期盼已久的。 “我是警察,在看守所自然不好过。不过,他们伤得比我重。” 司诺有些感慨,果然这才是真实的他,心狠手辣、不辨善恶。她轻轻甩掉脑海中那些复杂的情绪,开门见山道,“你是何经略?” 齐修诚笑的更开,“你以前都喊我经略哥哥。” 竟然这么简单就承认了吗?司诺有些意外。 “那是很久以前了,”她语气淡淡,“在我十岁那年之后,我就再也没去过你家,也没见过你了。” 齐修诚听言,嘴角的笑渐渐淡了去,“我倒是去找过你,只是你母亲说你不愿意见我。” 司诺也不否认,“嗯,不想见。” 齐修诚淡淡垂下头,这个答案是意料之中。 司诺:“炸弹是你放的吗?” 齐修诚眼中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光,看了看玻璃窗的另一侧,“这是想来套我的供词?希望我直接认罪?” 司诺:“是,”但也不是。 齐修诚也不失望,“这样吧?我们来交换提问,你问的问题,我都诚实作答。我提出的问题,希望你也一样。” 司诺想都没想就应了,“好。” 反正这个时空是注定坍塌的,她就算开口说出了什么离奇的事情也没关系。 等时间倒流,不会有任何人记得。 齐修诚:“嗯,那我回答你的第一个问题。炸弹是我放的。” 玻璃窗这边的高漠不可置信的往后退了退,就这么容易?他们那么多人苦口婆心的劝,他都不开口,司诺随口一问,他就愿意说? 为什么?司诺对于齐修诚来说,有这么特别吗? 司诺又问:“放了几个炸弹,分别在什么位置?” 齐修诚勾唇笑了,眼中有些意味不明的流光,“事到如今,这还重要吗?我承认了炸弹是我放的,到底几个炸弹,放在哪,我的罪名都一样。” 司诺咬了咬牙,知道他猜到了什么,“重要,对我来说很重要。” 齐修诚:“对于已经发生的爆炸来说,这些不重要。但如果你打算去拆除这些炸弹的话,那就重要了,我说的对吗?” 司诺握了握拳,她承认也没关系,“对。” 齐修诚似乎是欣慰于她的坦诚,“嗯,不过这个问题我先保留,最后你离开之前,我会告诉你的。还有别的问题吗?” 司诺想了想,其实这就是她来的最主要的目的了,至于其他,不过是从他嘴里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罢了。 “既然这样,那我就索性都问了。” “你准备杀白安,是因为怀疑她发现了你的身份吗?” 齐修诚点头,“嗯,她看到了我的疤,而且她和你认识,虽然概率不大,但如果你们聊到,那你会起疑心的。” 司诺咬了咬唇,果然白安的死还是因为她。 如果没有她,就算白安知道了那刀疤的存在,也不可能会联想到什么的。 司诺:“你之前也这么做过吗?我说的是之前的两起连环杀人案,你也将谋杀罪栽赃到那犯人身上?” 齐修诚态度坦然,“嗯,做过。” 这个答案并不出乎意料,司诺又道,“所以齐修诚本人也是你杀的?” 齐修诚,不,应该说是何经略摇了摇头,“不,我是偶然认识他的,发现他和我血型一样,父母双亡,而且很快就要离开当地。” “所以,拿走他的身份很容易。” “我只是装作离家出走的叛逆少年,求他收留了一些日子。有次请他去喝酒套消息,他喝多了,掉江里了。” 司诺眼中闪过一丝嘲讽,“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没杀他。你只不过看着他淹死,袖手旁观罢了。” 何经略点点头,“对。” 司诺突然觉得眼前的人十分陌生,她既无法将他和之前的齐警官联系起来,也无法将他和小时候记忆中的何经略联系在一起。 “为什么,你会变成这样?” 明明他当初逃离家里的时候,是可以选择重新开始的。不会有人知道他的父亲做过什么,他一身清白,想做什么都可以。 何经略勾了勾唇,“你知道谭以彤为什么刺我一刀吗?” 司诺微怔,“嗯,知道。你虐杀家中的动物,而且发现了何栋的案子,所以她一时情急,伤了你。” “呵”何经略笑的满是嘲弄,“谭以彤是这么和你说的吗?” 司诺手指轻轻一颤,一股凉意从背后袭来。谭阿姨说谎了吗?难道当年的真相不是这样? 何经略似乎很快恢复了平静,眼中一潭死水,“我自小就想读医科,解剖动物不是很正常的吗?她为什么这么害怕?” “说到底,她怕的是我身上流着何栋的血。” 所以,哪怕他没有任何变态的倾向,他这位母亲也不会相信他的无辜的。 “但她不知道的是,何栋的事情,我早就知道了。”他语气冰凉,“她藏了那么多报纸,还留下之前的日记,我想不发现都难。” 原本,他是打算装作不知道的。他本来就对何栋没有多深的感情,既然他是个罪犯,那就该死的悄无声息。 因此,哪怕知道了真相,他从来没想过去举报谭以彤。他只是想平静的过自己的日子,保住自己的未来。 “那一日,她给我下了安眠药,她是想杀了我以后再自杀。” 司诺瞳孔紧缩,呆滞住了。 谭以彤当年是想带着何经略一起去死?她,还是对自己说谎了吗? 可是细细想下来,她发现,这样确实说得通。谭以彤以为自己的儿子也是个潜在的杀人狂,不想再让无辜的人受罪,却也无法独活,所以想带他一起离开这个世界。 因此,何经略受伤以后,才远远的跑走,再也不敢回家。因为他知道,自己的母亲想要他的命。 何经略看到司诺的反应,突然觉得闷着的胸口陡然畅快了一些,“所以你看,我父母想杀了彼此,我母亲想杀我,我从来就没有过平凡生活的机会。” 司诺沉默了两秒,“你的选择铸就你的人生。谭以彤是误会了你,她是犯下了错,但她没有拿着刀逼你杀人。” “是你自己不想过原来的人生了,所以去偷了别人的人生。” 可能在何经略眼中,父母双亡的齐修诚,远比他这个复杂家庭出生的孩子来的幸运,所以想尽一切办法也要切断和十八岁以前的人生的联系。 何经略又是轻笑,“是吗?司诺,你十岁那年就被人称为疯婆子,这种滋味你体会过的。如果别人知道我父亲是连环杀人犯,我母亲还杀了他,我会有正常的人生吗?” 道理说得容易,可真让你来过,你又能做的比我好多少? 司诺脑海中什么突然一闪而逝,她努力回想。如果被人知道父亲是杀人犯,他 “你是故意告诉我,牧熙远的身世的?” 他如果知道何栋是连环杀人犯,不可能不知道牧景同是无辜的。也就是说,他清楚的知道,牧熙远和他的人生被错位互换。 何经略淡淡“啊”了一句,“你想起来了啊?” 【完结】 第 51 章 司诺有些咬牙切齿, 他这就承认了?所以当初他打着关心自己的旗号,故意透露牧熙远的身世,就是为了挑拨离间。 不, 与其说是挑拨离间,不如说是玩弄人心。 如果她介意牧熙远的身世, 那么就正中他下怀, 证明了他说的观点。如果别人知道他父亲是杀人犯, 他就再也不可能过上平凡的生活。因为所有人都会歧视他, 远离他。 如果她不介意牧熙远的身世,他会失望,但又继续不怀好意的看着。 上次他到她家吃火锅的时候, 就问起过, 问她家里人知不知道牧熙远的身世。他恐怕就是想听到,他们之间的事被父母极力的反对吧? 事实上, 何经略并没有全错,因为哪怕开明如闵兰, 也一样介意牧熙远的家庭。这是人之常情。 司诺身体突然晃了晃,手掌按在冰冷的桌面上站起来,脑海里一个离奇却很可能的猜想冒了出来。 “这么多年,谭阿姨没有去自首, 是因为你?” 她一直觉得这里有问题。 明明谭以彤准备好了证据,也做好了放弃自己人生的准备, 为什么不去举报何栋, 然后洗清牧景同的罪名? 何经略有些意外她反应会这么快,但说好了诚实作答, 他自然不会撒谎。 他语气冷冷淡淡, “是。我告诉她, 如果她去举报,那么我也活不下去了,我一定会杀够人再死。” 这是,他带着伤从家中离开,留给谭以彤的最后一句话。 司诺放在桌子上的手微微颤抖,握起拳头,却依然感觉不到半点手心的温度,“原来是这样。” 这一刻,她才不得不承认,她确实是恨极了何经略。如果不是他,白安和牧熙远不会死,牧景同不会被冤屈这么久,之前那连环杀人犯中被他谋杀的人也好好的活着。 原来真的有人,因为上天对他开局的不公,决定反叛向这个人世间复仇,丝毫不在乎其中会毁掉多少人。 司诺已经没有办法再继续待下去,“说吧,你开始保留的问题,现在可以说了。你把炸弹放在哪里?一共有几个?” 何经略扯了扯嘴角,有些漫不经心的摆弄着手上的手铐,发出与桌面碰撞的清脆的声音,“你该不会以为,事情就真的这么简单吧?” 司诺蹙眉:“什么意思?” 何经略抬眸看她,“我第一次在便利店见到你的时候,就认出你了。当时,我想和你保持距离,以免暴露自己。” “但接下来我发现了一些很有趣的事情。” 司诺吞了吞口水,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下意识回头看了玻璃窗一眼。但从现在的视角看过去,只能看到倒映在狭窄房间里的他们。 何经略:“你到过案发现场,但是当时的你没有记忆。就像是十岁那年,你在我家里发生过的那样。” “一开始我以为你确实是双重人格,只是另一重人格有预知能力。但后来我发现这不对,你后来会恢复当时的记忆。” “4月4日晚上,你跟踪宋阳曦到东郊,听到了他的声音对吧?但你却是在4月14日晚上,我到你家吃火锅的时候,才提出来你可以辨别凶手的声音。” “中间你和牧熙远还绕了那么大一个圈子去晋禾调查,这说明你当时是真的不知道这条线索,但14号那天你突然就知道了。” “所以,一个合理的猜测是,你14号当天或前一天突然获取了那天的实际记忆,怎么获取的呢?我只想到一个办法。” 他不急不缓的说着,眼中闪动着某种快意的色彩,仿佛是自己一个人发现了这个世界不被人知的秘密。 司诺只是静静的听着他说。她现在既然已经决定要再次回到过去,那么现在做什么就不重要了。 如果她承认这件事,可以套出何经略的口供,那么她会毫不犹豫。 何经略:“如果你是拥有预知能力,那么你的记忆必然是连贯的,提前知道了未来。但你却不是,说明你的意识会被短暂的替代,被未来的自己替代。” “通俗一点说,你拥有穿越时间的能力。” 此话一出,原本在观察室中的高漠和吴清都是一片愕然。 高漠知道部分内情,所以隐约知道司诺确实是有特殊的能力。但眼下最重要的并不是司诺身上的谜团,所以他并没有深究。 但齐修诚,不,应该是何经略的猜测实在是过于离奇。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么他对于整个世界的认知都会天翻地覆。 真的有人能做到这种事情吗? 但下一秒,高漠愣住了,眼中闪过一些细碎的光。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么是不是意味着,这爆炸案可以被避免? 如今警局、他们小队,都因为这场爆炸案陷入了无穷无尽的危机,再也回不去了,如果有一种方法,能够逆转 司诺并不否认,将视线落在了自己的手上。在审讯室冷白的灯光下,她的手指没有半点血色,像是身处冰天雪地一般。 她淡淡开口,“然后呢?” 何经略嘴角上扬,继续道,“不过,我也知道你会受到一些限制,比如某些日子你是去不了的,否则李乐贤袭击你的事就不会发生。” 司诺的心越发往下沉。 何经略:“又比如你是受到时间限制的。我查了4月1号和4月4号晚上,你们小区的监控,你出门和返回的时间都格外的一致。” 司诺如今才深刻的意识到,他对自己身上的谜团到底有多上心。 也是,如果不是为了查清楚这些事,他不会冒着身份暴露的危险来接近她。 何经略:“你看,你知道我要杀颜白安,却不知道我放了炸弹。就算你能穿越时空,也不是万能的。” 他的心脏跳动得格外活跃。这种成就感,比他瞒下自己的身份、杀掉对自己有威胁的人,还顺利逃脱,来的更加刺激。 一个时空穿越者,一样要败给他。 司诺尽可能平静下心绪,“是,你赢了。所以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你放了多少个炸弹,都放在哪里?” 何经略:“别着急,我还差最后一点就说完了。” 司诺咬了咬牙,长长舒出一口气,眼中满是冷意,“好,那你说。”如果听他炫耀一番,就能获得她想要的答案,那么她洗耳恭听。 何经略:“你应该不能反复回到同一天吧?”这是他最后一个猜测。 司诺眸色闪了闪,并未作答,心却如坠冰窟。 何经略确实是聪明,也猜到的太多了。他知道了这些之后,又想做什么? 何经略坐直了些,往她的方向探了探,“如果你可以,那这就太逆天了。你可以像无限复活的游戏玩家,不断的刷新那一天,拿到你最满意的结果。” “但你看,倪双那三个受害者还是死了,你救了谭以彤却不知道她隐瞒了什么。这些破绽都需要解释。” 司诺有些不耐烦,嘲讽的开口,“所以呢?你清楚的推算出我的具体能力和限制,又能改变什么?” 何经略往后一靠,露出一个堪称礼貌的微笑,“当然是,我想和你玩一个游戏。这次的炸弹是我很久以前就准备好的。” “你们猜的没错,我就是为了毁灭证据准备的。炸弹上面有倒计时装置,我必须不断的重置,它才不会爆炸。” “所以,这炸弹不是为你准备的。” “但知道你的能力以后,我额外为你准备了一个惊喜。” 司诺手指慢慢收拢,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来,“你做了什么?” 何经略摇头,“不,我还没做什么。你所害怕的那件事还没有发生。只不过,我要给你一个选择,你来判断该怎么做。” 司诺蹙着眉,突然发现自己的想法还是太过于天真。她以为自己只要拿到炸弹的位置,就可以穿回去,改变过去,然后皆大欢喜。 但何经略却一早猜到她的能力,似乎还做了某种部署。 她只有一次机会了。何经略或许不知道这一点,但他一定知道她会受到很多的限制。所以,这次的设计是巧合吗?还是她运气太差? 司诺努力压了压自己的心跳,将略有些发颤的手放到桌下,往后一靠,“说说看,什么选择?” 何经略:“简单来说,我的炸弹总共有七个,但具体在哪,需要你让警方去找。而且我是个警察,该怎么放置才不容易发现,我有很充足的经验。” “其中一个炸弹的里面,放置了一台手机。” “如果炸弹爆炸的话,那么手机自然会被毁掉,也不会发生什么其他事情。但如果炸弹没有爆炸,而手机又没有接到我的指令重置,” “那么你和牧熙远的未来,就会被毁掉。” 司诺瞳孔一缩,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意思?什么叫做我和牧熙远的未来,会被毁?” 他到底打算做什么?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会让她和牧熙远走不下去? 何经略笑了笑,似乎格外享受此时司诺的表情,“我现在只能说这么多了,你才是掌握主动权的那一个。” 说完他靠坐在座椅上,淡淡的噙着笑,似乎完成了什么期待已久的心愿一般。 司诺目光更冷,直接起身,在众人有些担忧的眼神中,毫无预兆的——抬手狠狠的一拳砸在了何经略的脸上。 砰——拳头到肉的声音。 何经略被砸的偏过头,嘴角立即破损流血,但他只是舔了舔嘴里的腥甜,抬起手擦了擦嘴角。 “呵……” 扑通——审讯室的门被猛地推开。 高漠快步的走进来,来到司诺身边,视线在摄像头上打了个转,“抱歉,我要带你出去。” 司诺朝他点点头,像是厌弃一般甩了甩手,跟着高漠离开了审讯室。 “诺诺。”牧熙远就在门口等着她,一见到她出来就立即伸手将她揽入怀里,“别怕,我们都在这里。” 司诺心情实在算不上美妙,心跳震动的胸腔都有些发疼,伸手抱住了他的腰。 怎么办?她猜不到何经略的计划。只有最后一次机会了,如果她失误,那就真的无法挽回了。 高漠看着他们两个人,欲言又止。他想问问,何经略说的是不是真的,想问问司诺打算怎么办,但刚才的话他也听到了。 何经略给司诺的选择是,救爆炸案的受害者,还是救她和牧熙远的未来。 如果她选择就爆炸案的受害者,那么那部手机里某种设置,会触发一些可怕的事情,导致她和牧熙远以后无法在一起,甚至性命攸关。 虽然那么多条人命摆着,整个南城警方的声誉和未来都摇摇欲坠,但他却没法自私的开口要求司诺。 原本爆炸案的发生就不是她的责任,而是何经略的。 他刚才自己也说了,炸弹是很久以前布置好的,为的就是以防哪一天他被捕以后,家中的证据被警察搜出来。 所以,哪怕司诺从来没参与过这件事,但凡有一天他们警方发现了何经略身份有假,想要拨乱反正,那么结局都是一样的。 高漠不敢开这个口,却卑劣的希望,司诺可以主动的做出这个选择。主动的选择改变过去,救救他们这些人。 牧熙远偏头,看向高漠,“抱歉,我可能要带她走了。” 高漠张了张口,想说点什么,但喉咙发堵,最后也只是点点头,“好。” 牧熙远牵着司诺的手,朝颜白安点点头,“这里就麻烦你和高警官,如果有什么其他消息,请随时告诉我们。” 颜白安看着司诺有些颓丧的模样,心脏也像是被攥紧一般。 她坚定的点了点头,“好,你们休息吧,想去哪里都可以。” 司诺一直沉默着,让牧熙远牵着她,被动的往外走。 等两人的背影消失在走廊里,高漠这才拉着颜白安走到一边,皱着眉开口询问,“何经略说的……”是真的? 颜白安点了点头,“嗯。” 高漠又陷入了沉默。 原本在心底那个突然出现的小火苗越燃越大,所以真的有希望是吗? 他的视线穿过窗户,落在围在警察局门口密密麻麻的人群,脑海里闪过媒体各种指责和揣测,眼前飘过那些受害者们的照片 虽然知道极其不公平,但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颜白安的面色渐渐沉下来,“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我不会去劝司诺,也不会让你去劝她,这是她自己的决定。” 高漠微怔,似乎是想辩驳。 颜白安摇了摇头,“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没有超高的智商,也没有出众的身手。” “那救世主一般的特殊能力,对她来说是一种诅咒。” “你看,即使她回到过去,阻止了这场爆炸,却同时失去了牧熙远,有没有任何人会知道她做过什么。” “她失去了最爱的人,会难过会痛苦,但我和你,到时候都没有这份记忆。哪怕是牧熙远,也不会知道,她是多么艰难的放弃了自己所爱,去拯救这些人。” “而被她救下的人,永远不知道,也不会感激她。” “所以,”颜白安语气淡淡,“我们凭什么这么理直气壮的去要求她冒险呢?” 高漠:“或许,有两全其美的办法呢?” 颜白安冷冷笑了笑,“是吗?但谁知道呢?我们谁都不知道何经略做了什么。如果他是安排了人手去杀牧熙远的母亲呢?” 高漠一怔,眼中的火光渐渐暗淡了下来。 “你看,”颜白安扯了扯嘴角,“刀不割在自己身上,就不知道疼。不管这个决定在道义上如何应该,如何正确,最后付出代价的只有她。” 高漠咬着牙,试探性的开口,“她可以不用告诉牧熙远。毕竟,时光倒流之后,我们谁都不知道” 颜白安蹙着眉,有些失望的冷哼一声,“但司诺知道!她会永远记得,她经历了什么,做出了什么选择,造成了什么后果。” 她语气突然放轻,看向窗外被风吹过的落叶,“你以为司诺真的一点都不怕吗?” “今天早上,”她眼眶微微泛红,“牧熙远和我说,昨天半夜,司诺做噩梦了,哭喊着醒不过来。 “她喊了会牧熙远的名字,又喊了会我的名字最后,是牧熙远抱起她哄了好一会,才让她平静下来。” “所以,他让我有空多陪陪司诺,和她闲话家常,聊聊以前那些轻松的日常。” 他们每个人听她说起这些离奇的事情时,感受到的是震撼和难以置信,甚至有些兴奋于她的能力。 可是,天知道司诺都经历了些什么,天知道她知道他们死讯的那时有多难过。她只是稍微换位思考一下,就觉得有些崩溃。 “可她今天醒来,还是若无其事的调查案子,还是和我们来到警察局,套何经略的话,计划着改变过去。” “但,司诺也只是一个普通人,请你不要忘了这一点。” 高漠握了握拳,沉默了下来。阳光从窗外洒下来,落在他的手心 ,但他却察觉不到一丝暖意。 他何尝不知道,这样对司诺有多不公平。只是,说到底人性是自私的,他也无法免俗。 另一边,牧熙远开着车,带着司诺离开了警察局。 看着后视镜中警察局门口里三层外三层抗议的黑压压人群,司诺有些恍惚,直到牧熙远喊了她两三句才回神。 “啊?”司诺有些茫然的看着他,“我们现在要去哪?” 牧熙远弯了弯唇,“带你去散散心。” 司诺突然一愣,“现在这个时间吗?” 牧熙远调笑道,“现在这个时间才适合散心不是吗?” 虽然司诺没有明说,但他从时间线上就能推算的出来,她恐怕是从白安最初死亡的那一回开始,就没有休息过。 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思考如果拯救他们,如何改变过去,如何查明真相。 就连在梦里,都会反复的看到自己失败、重来,梦到那些他们都不知道存在,可她却亲身经历的画面。 从前,他觉得自己性情冷淡,与世隔绝,但认识她以后才知道,有一个人的每一个神情、每一个动作都可以牵动他的心绪。 万般不忍,又万般心疼。 他慢慢的开着车,半点也不着急。 此时南城阳光正好,又是春季,街道两边的树都是绿油油的,还飘散着各种淡淡的花香。 司诺难得的也想放空自己,靠在车窗边,静静的看着来往的路人和车辆。 “我们到了,”牧熙远柔声开口。 司诺晃神,这才发现他们已经来到了南大。只不过,并不是她熟悉的教学区和住宿区,反倒是南大东南角的一处大花园。 这里其实是植物系的一处学习区,但风景优美,亭台楼阁,南大便索性将其建成了面向所有学生开放的大花园。 一开始这里是很热闹的,每天都有学生来这里写生、散步、谈情说爱。但是,时间久了,这里又实在离教学区和宿舍区太远,来的人就少了。 大花园的中央有一处小红楼,仿照清代西洋风格,大概三层楼高。如果是普通学生,是没法上楼的,只能在一楼的走廊和参观区转一转,但教师们却可以上楼。 牧熙远牵着她,刷卡上了三楼。 这里是木质的红色楼梯,踩着还能听到清晰的吱呀吱呀的声音,让人瞬间从现代的水泥地面中回到旧时。 三楼摆放着三套红木的桌椅,分别摆放在三处窗口前,中央是一个长方形的红桌,堆叠着一些书籍资料,还有开水壶、茶包和咖啡机。 牧熙远:“是不是第一次来?” 司诺微怔,其实小红楼她经常来,只是从来没上过三楼,所以还觉得有些新奇,便点了点头,“嗯。” 牧熙远牵着她到临着池塘的窗边坐下,将仿古雕栏红木的窗户推开,让阳光和清风落进来。 “喝点什么?咖啡、奶茶,还是传统茶?” 司诺视线扫过桌面上各种“装备”,突然有些好奇,“你之前常常来?”看他的动作很熟练,“那你之前喝什么呢?” 牧熙远:“喝咖啡。”他走到桌前,“计算机系的学生总是和咖啡相伴的,那时是为了提神,后来就有些养成习惯了。” 司诺弯了弯唇,“那我也要咖啡。” 牧熙远轻笑,按司诺的口味肯定喜欢偏甜的,所以他还是多加奶和糖吧。他慢条斯理脱下西装外套,将袖口挽起来。 “那给你来一杯牧氏手摇咖啡吧。” 其实桌上有胶囊咖啡机,大部分来这里休息的教师也都选择直接用胶囊。 但牧熙远一般来这里的时候,都是来打发时间的。既然如此,那就选择最“低效”的一种方式。 司诺突然来了些兴致,她见过牧熙远做饭的模样,还没见过他动手冲咖啡。 或许是因为食品的种类不同,或许是因为这里的氛围不同。现在的他,颇有些民国时期从西洋留学回来的学子模样。 牧熙远熟练的烧水,倒出咖啡豆。 司诺坐到他身边,有些好奇,“不需要上秤吗?” 牧熙远抬手点了点她的鼻子,“怎么,不相信我的实力?” 司诺赶紧摇晃小脑袋,“没有没有,你来,我就观摩观摩。” 第 52 章 牧熙远弯着唇, 将咖啡豆倒入磨豆机,开始转动手柄。 咖啡豆在磨豆机里被碾碎的声音有些清脆,莫名给人一种治愈感。 司诺眼里浮起一些笑意, 如果能把这声音录下来,恐怕也会很好听很催眠。 接着, 牧熙远将滤纸装到分享壶上, 打着圈倒入开水, 将滤纸打湿, 清理掉多余的水,然后倒入咖啡粉开始闷蒸。 “看上去好专业,”司诺有些没想到, 牧熙远还会在泡咖啡这件事情上这么花心思。毕竟他之前将学校发的各种东西都扔在了杂物堆, 家里也没有咖啡机。 牧熙远浅笑着开口,“以前来这里是为了打发时间。这些顺序和流程都来自网络小视频, 也不一定正确。但冲出来的味道似乎还不错,一会你尝尝。” 司诺眸色闪了闪。所以, 他之前来这里,都是独自一个人吗?想到那样的画面,她忍不住抬手,碰了碰他的手臂。 牧熙远眼中笑意更深, 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她的发丝。她的心思很好懂, 尤其是对他的心思, 一览无余。 “其实独处也是很自由、很畅快的。更何况,如今我有你了, 这咖啡不再是我一个人喝, 所以” 司诺点点头, 更加挪近了一分。 他将咖啡倒在两个透明玻璃杯中,“来,这就冲好了。这里是牛奶和白砂糖,我都给你适量加一些?” 司诺看了看两个杯子,指了指,“你是不是不加奶加糖?” “嗯,”牧熙远淡声道,“从前读书的时候喝美式,因为提神比较高效。当然一开始我也并不觉得好喝,只是灌下去了事。” 司诺碰了碰杯子,想直接尝一口。但是传闻中,世界上最难喝的咖啡类别就是美式,冰美式尚可忍受,热美式简直要命。 “不过,”牧熙远将杯子拉近了一点,“自从和某人来往以后,我发现喝甜的也很好。所以,来试试吧。” 他尝试着往两杯咖啡中加了些牛奶,然后又加了点糖,“两边加的分量有些不同,你尝尝看喜欢牛奶多的,还是糖多的。” 司诺将杯子捧在手里吹了吹,轻轻喝了一口,吧唧吧唧,“嗯,有点甜甜的,然后也有点苦。” 牧熙远失笑,将另一杯推了推,“尝尝这个?” 司诺又喝了口,然后在牧熙远期待的眼神中吐了吐舌头,“我尝不太出来区别,反正都是苦中带甜。” “哈哈,”牧熙远难得被她逗笑,将两杯都端了起来,“走,我们到窗边去喝,那边可以看到池塘。” 司诺跟着他来到窗边坐下,吹着暖风,看着波光粼粼的池塘,莫名有些他们这是在旅游路上,找个地方喝下午茶的感觉。 这时候,她突然想起了那天去奶茶店门口画漫画的场景。 也是这样阳光灿烂的一天,她带着画本坐下,一边画画,一边想他。想他在怀港是否顺利,想他和家里人多么开心,想他什么时候能回来。 然后,非常神奇的,他就出现在了她的身边。 现在这段记忆已经是从前了,她这次穿越到周二以后,没有再去奶茶店门口,这件事也自然不复存在。 可是,明明很美好来着,莫名有些舍不得。 “诺诺,”牧熙远隔着桌子握着她的手,尝了尝杯中的咖啡,视线落在了池塘边的垂柳上,声音像是悠远的地方传来。 “很小的时候,我的梦想是开一家自己的游戏公司,设计一些很酷炫的软件,改变很多人的生活。” “家里出事以后,我的梦想就变成了洗清父亲的冤屈,一家团圆。” “可是后来,父母都极力反对我继续再追查这件事,”他顿了顿,“所以有很长一段时间,我就没有梦想了。” “直到,我遇见了你。” 司诺心头微微一颤,心有所感。 牧熙远眼中是明亮而柔和的光,直直落在她的眼底,“我一开始并没有多注意你,只觉得你是个三分钟热度的小女生。” “接着又觉得你是个麻烦集中体,可即使是这样,我一点也不想远离你。” “等后来,爱上你以后,我原本荒芜的梦想又重新生长了出来。”他松开手,从怀里取出一个红色的丝绒盒子。 他轻轻咳了咳,脸颊升起淡淡的红晕,“想必,你已经知道这是什么了?但,我想还是该正式的和你说一次。” 他取出项链握在手心,阳光在玫瑰金的吊坠跳动,几乎要晃了人的眼,“我现在的梦想是,想要永远和你在一起。” 司诺眼底渐渐浮上来一层水汽,泪珠轻轻滚落。 牧熙远弯了弯唇,从一旁取来一张纸巾熟练的用水沾湿,抬手轻轻帮她擦掉,“可以给我一个实现梦想的机会吗?” 司诺又是哭又是笑的点头,但声音有些哽咽,“可是,何经略说的” 牧熙远直接绕过桌子,从背后拥住她,“我知道,我听明白了。” 何经略说,这对于司诺来说是一个艰难的选择,而这个选择会毁掉他们两个人的未来。所以,这是针对他的,而不是针对司诺的。 如果何经略要伤害的是白安,是司诺的家人,那是无法阻止他们在一起的。所以,他想伤害的,一定是他。 “诺诺,”牧熙远在她头顶落下一吻,“别怕,这个选择不是你做的。而是我来做的,我知道风险,依然支持你回去。” “不论发生什么样的事情,都不会阻止我爱你。” 司诺鼻头一酸,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下来,忍不住扑到了他怀里。 “我知道你回到过去以后,今天的事情就改变了。在那个时空里,我没有说过现在的话,但是我了解我自己。” “我爱你,在哪个时空都一样。” “所以,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怪你的。就像我知道,另一个时空的我是心甘情愿为了保护你而死。那么下一个时空的我,也一定会知道,是我自己支持你回去的,不论什么样的后果,我们都一起承担。” 司诺忍不住低声哭了起来。他怎么能这么好?怎么能每次都叫她又是开心又是心疼的哭出来? 牧熙远勾着唇,在她的侧脸轻轻一吻,将玫瑰金的项链取出来,慢慢的给她戴上,“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我保证。” 他的声音轻柔的像春日里的风,“等你回到过去以后,将之前的事情都告诉我吧?那些我们曾经创造过,但却遗失的记忆。” “告诉我,我带你来过红楼,给你冲过咖啡,向你表白。” “告诉我,我们曾经去过化工厂调查,我因为枪伤死掉。” “告诉我,何经略曾这样威胁你,而我替你做出了选择。” “没有关系的,我没有经历过,所以不会害怕、不会后悔。我只是不想,只有你一个人记得这些,所以一定要告诉我,知道吗?” 司诺抽抽搭搭,任他给自己擦掉眼泪,认真的点了点头。 两个人静静相拥,就在这个安静的小红楼里,彼此诉说着自己的心绪。而司诺,也是自白安出事以后,第一次觉得心情真正的平静下来。 这一回,她知道过去就在那里等着她,她不用着急。现在的未来虽然还有很多不完美,可也有她不愿意丢弃的一部分。 所以,两个人就不慌不忙的在红楼喝了咖啡,又跑到市中心的海鲜火锅店吃了顿午饭,最后去江边找了个地方喝下午茶。 正式在一起以后的第一次约会,他们就像普通情侣一样。打卡美食、拍照、发V博,拍大头照、做情侣钥匙扣…… 等到夜幕降临,他们两个人才慢悠悠的牵着手,淌着夜色回到了西悦府。 牧熙远正开着门的时候,颜白安也听到了动静,从司诺的房间里走了出来。 门一打开,一大屋子的螺蛳粉味道飘出来。 “emmm,私奔回来了?”颜白安被辣的小嘴通红,油光油亮,头发随意绑成了个丸子头,身上穿着浅蓝色的家居服,颇有点不修边幅。 司诺倒是不意外她回了自己家,但是这么重口味的东西,她可是很少见白安会自己吃,“嗯,你正在吃晚饭?” 颜白安点点头,“一早猜到你们肯定会浪到晚上回家,至少没有夜不归宿,不错不错。” 司诺瞧她一副娘家人查岗的模样,有些忍俊不禁,“今天不是周五吗?你怎么不上课?”还点这么重辣的,也不怕肚子疼。 颜白安摆手,“课完全可以翘嘛,”现在这样的时机,她哪里还有心情搞学习? 而且,如果司诺打算再穿回去,这条时间线就不存在了吧?那她不就更应该翘课了么嘿嘿。 “进来说吧,”牧熙远将门打开,把司诺的拖鞋放在她脚下。 颜白安视线漂移了一秒,“我可以把螺蛳粉带过去吃吗?”这种生化武器级别的食物,牧教授应该忍不了吧? “嗯,进吧。”牧熙远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想,反正这条时间线最后都不存在,这螺蛳粉什么的,也就消失了。 颜白安有些意外,不过打蛇随棍上,立即抱着螺蛳粉就跑了过来,“哎,你们今天都到哪里去约会了?” 司诺抬眼看了看牧熙远,有些不好意思,“反正现在告诉你,你也会不记得的,不如还是等我穿回去以后,再和你说。” 颜白安坐在餐桌前,微愣一瞬,迟疑了数秒,声音也变得冷静许多,“你,决定要穿回去了?”她知道现在司诺只有一次机会了。 司诺:“嗯,我们都决定,还是该回去。” 颜白安心情有些复杂,她其实是隐约猜到司诺会选择回去的,她认识的司诺就是这样的人。 可是,她希望,这样的决定是因为司诺自己愿意,而且牧熙远也支持,而不是因为其他人的道德绑架。 司诺见她沉默,也稍微能猜得出她的心思,便开始转移话题,“咳,警察局那边怎么样?” 何经略说的话,该不会传开了吧? 大家可能不一定相信,甚至把何经略当成是精神病患者。但恐怕也会有人对她起了疑心,准备亲自调查。 颜白安摆手,“没有,齐修诚,啊呸,何经略被抓以后,高漠就是主心骨了。当时的审讯,只有高漠和吴清在。他特意交代了吴清不要将这件事外传,所以暂时还没什么人知道。” 司诺微松一口气,虽然知道这条时间线不管发生了什么都会被抹掉,但如果能少一些变数,她还是感到庆幸的。 颜白安原本吃的大汗淋漓,觉得颇为解压,但现在回归到这些沉重的话题以后,又开始觉得胃口全无,匆匆两口便收拾掉了。 “高警官有话让我转告。” 她清了清嗓子,“他告诉我一件事,说如果你穿越到过去,直接把这件事告诉他,那不管你说了什么,他都会立即相信,不会耽误你的时间。” 司诺微微瞪大眼,“还有这种事?”早知道,就早一点把高警官拉入伙了,这样会进展更加顺利。 颜白安一想到这件事就想笑,得亏高漠能一脸严肃的和她说这个,“咳,他说他这辈子第一个喜欢的女生叫崔格格,他当时想给两个人未来的孩子取名高贵贵。” 司诺: 房间里突然安静下来,颜白安捂着嘴忍笑。 司诺则是开始有点怀疑人生。这真的是现实吗?有人想给自己未来的娃,取名“高贵贵”? 司诺:额。 颜白安笑了会又补充,“他说,这件事只有他自己知道,父母都不知道,发小和同事都不知道,所以如果你说出来,一定是他告诉你的。” 司诺迟钝的点了点头,“明白了。” 有这么一茬事缓和气氛,颜白安心情又好些了,“那你现在做好计划了吗?如果回去要怎么做?” 牧熙远也坐到了司诺身边,牵起她的手。 司诺:“我最后的这次机会是去周一,至于几点钟我没法控制。那天的上午我和熙远去了晋禾,快到中午才回南城。而你和何经略当时正在约饭,然后停下来去追宋阳曦。” “宋阳曦的追踪器显示他是晚上八点被困在鱼江化工厂的,所以应该是傍晚的时候,何经略追踪到他,并将人带走。” “因为我穿越的时间点不可控制,所以我希望是傍晚前后到达。” 如果她是上午到达,她人还在晋禾,往返南城都不止三个小时,那她就只能电话和高漠、白安联系,但恐怕无法亲自参与了。 如果她是下午抵达,那么她自己是可以自由行动的,但她并不清楚何经略下午的位置,而且“绑架宋阳曦”这件事还没发生,那她想对付何经略,就会很麻烦了。 没有现行的罪名,而是拿以前他可能绑架了屠夫,将罪名嫁祸给他这种猜测去举报。警方调查需要一段时间,期间何经略有可能不会被扣押,那恐怕还是阻止不了爆炸,甚至会让他逃之夭夭。 所以,最佳的时机是晚上。这样可以立即扣押何经略。 牧熙远微微叹了口气,“但如果是晚上的话,我就不在南城了。那天我下午四点去了怀港,直到第二天早上才回来。” 颜白安微微变了脸色,牧熙远是一直知道司诺的能力的,所以他来参与案件,解释成本最低、配合度最高,但如果他不在的话 “诺诺,”颜白安认真的看向她,“那你就联系我,不用把事情完整的来龙去脉说清楚,只需要告诉我做什么就好。” 司诺弯了弯唇,“嗯,我知道。” 彼时的何经略还没有绑架宋阳曦,所以还不具备杀害白安的条件,她当时应该是安全的。 颜白安:“那何经略所说的‘选择’,你有什么头绪吗?” 司诺:“我们想了想。既然何经略认为一旦我选错了,我和牧熙远的未来就被毁,那一定是无可挽回的某件事。” “最典型的就是人命。” 颜白安点头,其实这也是她的猜测。何经略本来就是杀人犯,他的计划很可能是谋杀。让司诺在救一两个亲近的人和救爆炸案中二三十名受害者之间选择。 司诺:“我猜测,熙远的父亲、母亲都可能有危险。” 牧景同如今在监狱,而何经略又是刑警的身份,想要借机做点什么,并不是难事。同样,迟从双如今只是独自生活的妇人,不论是委托人谋杀,还是安装炸弹,似乎都并不难。 何经略从前住在怀港,很可能通过后来的调查知道了牧熙远家庭的住址。 或许,他也知道这么多年,牧熙远一直在寻找父亲翻案的证据,努力的想要实现一家团圆。而如果因为她导致牧家 那么是她亲手摧毁了他的心愿,这样的代价她确实无法承受。 “不想了,”牧熙远握了握她的手,“我们尽最大的努力保护好他们。” 颜白安也出言“安慰”:“诺诺,咱们还是要打开思路,知道吧?不论发生什么事情,我一定会留在你身边的。” “男人没了,可以再找嘛。” 司诺一愣,有些哭笑不得。 颜白安顶着牧熙远冰冷的眼神,继续大胆的开口,“你看你才23岁,以后还能穿越时空啊我摔,那不是分分钟中个彩票,走上人生巅峰吗?” “虽然牧教授是不错啦,但这天下好男人多得是嘛。咱们不行就分,海阔天空着呢,千万别想不开。” 司诺有点想笑,又莫名感动,“嗯,这倒也是。” 牧熙远沉默了片刻,最后竟然也加入了她们的队伍,“嗯,如果我因为诺诺的选择而怪你,那么确实是我不值得。” “我也支持诺诺,放弃那段时空中的牧熙远。” 司诺有些哑然,但心头又是蓦然一动。 颜白安撇嘴,哎,有些人段位太高,骚不过。为了哄女朋友高兴,都能拉自己出来捅刀子,她还能说什么? 又是一阵插科打诨,三人的讨论也都告一段落。 司诺最后决定在这里休息一晚,周六一早再出发。一来可以再等等高漠那边是否有新增的线索,二来她也确实需要放松一下,才能以更好地状态开启穿越。 而事实上,这一次穿越开启,是司诺经历的最热闹的一回。 高漠一早就赶到了牧熙远的公寓,他当然是来送线索的。但更重要的是,能亲眼见证这种神奇的事情,他当然不会错过。 而颜白安也是类似的想法,上次没能亲自见到司诺穿回来,这次总能送她出发吧?所以也搬了个凳子,就打算一直在旁边守着了。 司诺有些“受宠若惊”,“其实真没什么特别的,我就是睡着了一样,根本没有电影里那种什么炫彩特效。” 颜白安“啊?”了一句,看向牧熙远。 牧熙远也点头承认,“确实是没什么特别的,就像是突然睡着了一样。期间,司诺的心跳和呼吸都会维持正常。” 颜白安也不失望,双手抱胸,“那我不管,我反正是来陪闺蜜的。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能缺我一份?” 高漠也点点头,拿着笔记本凑上去,“这是我和吴清连夜和技术人员们一起推算出来的炸弹位置。” 虽然不能完全复原,但是他们根据现场群众的口供、视频等证据、□□的扩散方向和火药痕迹,用电子系统模拟出了大致的炸弹轨迹。 不过,由于何经略总共放了七个炸弹,所以在某些炸弹密集的区域,他们还是无法准确定位的,画这个图也是给司诺一个参考。 司诺看了看这楼层平面图上的各种标记,有些头疼。这么多信息,还是图表形式,需要她深深的记在脑海里。 “目前推算出来的炸弹都是在第四层吗?” 何经略的住处是在悦雅花园的第四层,下面三层都是商场。 高漠:“对,我们估算是这样。” 司诺点点头,也没有完全放下心来,“何经略手中可以制作炸弹的材料,和这现场的爆炸对得上吗?” 她担心何经略保留了一部分材料,用作其他用途。比如在牧熙远家中安装了炸弹,又比如还有第二波的炸弹冲击。 高漠:“对,我们也想到了这一点。我和吴清昨晚连夜将他所有购入的材料整理了一番,我们大致估算,大概有两个炸弹的剩余量。” 司诺瞳孔微缩,“也就是说,他要么是弃用了这部分材料。要么就是将这些制作成了炸弹,放在别的地方。” 而何经略的设计是,他的手机直接控制这七枚炸弹,如果倒计时没有重置,那么炸弹爆炸。其中一个炸弹旁边放置一部手机,也存在某种倒计时,如果他没有重置,且炸弹没有爆炸,那么手机就会发送相应的短信,从而触发另一场爆炸。 想通了这点之后,司诺反而轻松了些。 炸弹虽然可怕,但至少是死物,可以躲。 她原本最怕的情况,是何经略将谋杀的任务委托给了别人,比如找了杀手或者穷凶极恶的罪犯。这样的话,变数太多,即使她做了万全的准备,也无法保证大家能平安无事。 司诺将笔记本上的图深深的记在脑海里,深吸一口气,“嗯,我记住了。那我现在准备出发。” 牧熙远坐到床上,扶着她靠坐在床头。 而高漠站在床边,认认真真的向她行了个敬礼,“司诺,我知道你并没有义务拯救那些受害者。他们是因何经略而死,并不是因你而死。” “所以,我代他们和我自己、警队里所有的人,认真的向你道谢。” “这次穿越以后,如果你不想让我知道你的秘密,那也不用告诉我。我那时没了记忆,可能并不知道你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所以,我把所有的感谢都在现在说出来。” 司诺眼眸微动,心情莫名的又放松了些。 颜白安也冒出来,但说的话和他不同,“不不,我想知道。诺诺你穿越以后,记得把这些事情都告诉我啊。” 自家闺蜜穿越时空拯救自己,这么叼的事情,她要记住一辈子! 司诺弯了弯唇,“嗯,好。” 第 53 章 4月16日周一, 晚7点45分。 鱼江化工厂门前,一辆黑色的小轿车从夜色中驶过来,门口的碎石被碾压的咔咔作响, 原本在工厂门口四处游走的野猫顿时被吓得逃窜到草丛里。 砰——黑色的车门打开。 年轻男人穿着一身黑色运动服,将枪别在自己的后腰, 下车走到后备箱前。车后灯闪了闪, 后备箱的门骤然弹开。 里面正躺着一个昏迷不醒的年轻男人, 他还戴着黑色鸭舌帽, 嘴角一点血迹沾染到了口罩之上。 何经略弯腰,将人拖出来,甩在了地上。 扑通——宋阳曦显然被摔得不轻, 但他却没有任何苏醒的迹象。 何经略从后备箱取出一个黑色的背包背上, 然后拽着他的胳膊,往旁边拖, 一直拖到化工厂的地下室小门。 何经略有些喘气,动了动肩膀, 那里白天被这人用头盔狠狠砸了一把,现在还隐隐作痛。 他从怀里摸出钥匙,将门锁打开。 等将人拖到了大房间里,何经略这才停下来歇两口气。他停下来看了看时间, 开始将包里的吊针药水、支架、小刀和缝合针线等东西都取出来。 他落在宋阳曦身上的视线冷淡无误,仿佛这并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而是一摊任他宰割的烂肉。 何经略动作熟练的将药水插入他的静脉血管, 接着便戴上手套,拿起小刀, 准备将这人的脚踝划开 “不许动——”门口一道响亮的大喝让他动作停在原地。 何经略瞳孔一缩, 咬了咬牙, 过了数秒才意识到,这道声音竟然是高漠。 高漠举着枪,眼中满是复杂之色,“齐修诚,现在立即停下你手中的动作,放下刀、举起双手,慢慢转过身来。” 此时,门口还传来稀稀拉拉的脚步声,也有枪支上膛的声音,预示着来的人并不止高漠一个。 何经略冷冷笑了笑,手上动作一松,将小刀摔在地上,发出了叮咚的清脆声音,此时,他慢慢将手伸入怀里。 “你做什么?!”高漠有些紧张,手上动作竟然也有些颤抖。 如果这是一名普通的罪犯,他应该立刻开枪射击。但是这人是他的队长,而且他也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或许齐修诚是被逼的呢?或许他是家人被威胁,所以才绑架了宋阳曦呢?他至少该听一听齐修诚的解释,而不是匆忙开枪。 何经略眼中笑意更深,“别紧张,我只是拿一下我的手机。” “齐修诚!”高漠脑海立即联想到司诺给他的警告,举起枪上前,“扔下手机,不许碰,否则我会立刻开枪射穿你的手掌。” 何经略噙着凉薄的笑,“好,我这就把手机扔掉。” 高漠认真的举着枪,缓缓靠近。他的视线在齐修诚腰间的配枪上扫过,额头冒出一层薄薄的汗水。 何经略将手机高高的举起来,随后向一旁的石柱重重的甩过去。 啪——手机直接嗑在石柱上,发出清脆的响声,随后又滚落在地,在地面卷起一层薄薄的尘土。 “你——”高漠眉眼竖起,被气的不轻。 何经略眼中闪过淡淡的嘲讽,将手举高,“现在,我束手就擒,还请高警官拿稳手里的枪。” 高漠闭了闭眼,暗骂了句,收起□□走过来,将他的手臂扭到身后,给他戴上了手铐,“你有权保持沉默,但是你所说的每句话将成为呈堂证供。” 一旁的队友们正检查宋阳曦的状况。 “应该没有大碍,我现在立即送他去医院。” 高漠将何经略往后推了一把,看向其他人,“立即叫鉴证队过来,将这里所有的物品全都打包带回警局。” 何经略就静静的看着他们动作,一言不发。 他的心情还真有些奇妙。从前都是他发号施令,这些人都是听从他的指令。而现在,他成了阶下囚,高漠才是领队。 不过,他很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了,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么早。 高漠推着齐修诚往外走,原本守在门口的队友们都放下了枪,让开路。 此时,站在门口的司诺不停的往里探头,来回踱步,“麻烦让我进去看一看吧?现在应该也没有危险了?” 警员有些犹豫,但还是摇头,“让你跟着已经很不合规矩了,没有高警官发话,谁都不能进去。” 司诺有些泄气,但随即听到了逐渐靠近的脚步声。 见到高漠押着何经略出来,她眼睛一亮。她刚才没有听到枪声,看来是和平解决,没有伤亡。 何经略看到司诺的一刻,眸色一深。 果然如此。 如果只是高漠一个人突然出现,他还会相信是高漠擅自跟踪他。但高漠直接带了这么多人过来,想必是有人“实名举报”。 而这个人,除了司诺,不做他想。 司诺上下打量了一下何经略,朝着高漠上前一步,急急开口,“你拿到他的手机了吗?” 上一次,他们并不知道何经略还有定时炸弹这样的布置,所以没有第一时间将他的手机翻个底朝天。但现在他们知道了,如果能从源头将炸弹处理掉,就最好不过了。 高漠脸色有些难看,将证物袋里的手机举起来,“抱歉,刚才他动作太快,我没来得及阻止。” 此时黑色的手机外壳破损,屏幕碎裂,原本色彩鲜亮的画面被网状的裂痕分割成一块一块,时而蓝屏,时而暗下去。 司诺蹙着眉,心头怒意翻滚,看向何经略,“还有多少时间?” 何经略听到这话,心跳陡然加速,一种名为兴奋的因子开始在他的血管中跳动,让他有些按捺不住自己的心情。“你猜?” 司诺最讨厌的就是他这副把人命当成游戏的模样,“不想说可以不说,我们有的是办法。” 事实上,她到达这里的时候,是晚上的6点37分。她首先立即确认了白安和牧熙远的安全,接着就打电话给高漠,用最快的速度将事情解释给他听。 好在高漠的“那件事”确实是有效的,他立即就相信了她并开始行动。所以,他们在这里追捕何经略的同时,另一边的警察也在疏散悦雅花园的住户和商场里的人。 此时,高漠立即将电话拨了出去,司诺也屏息等待。 嘟嘟——电话接通的一刻,两人都狠狠的松了口气。 “你们那边情况如何?疏散工作都完成了吗?” “有没有找到炸弹?” “上面有倒计时吗?” “好,我明白了,我会向局里立即申请增援。注意安全,拆弹的事情交给拆弹部队,你们别靠近。” 司诺听言,也微微松了口气,看来现在至少没出事。 高漠:“商场里的人和楼里的住户都疏散的差不多了,用的是火警警报。但还有些住户以为是演习,所以没有离开,他们正在一家一家敲门。” 司诺蹙着眉点头,果然时间还是太紧了。 高漠:“根据你提供的图纸,队里已经找到了三处炸弹,现在的倒计时显示,距离爆炸还有57分钟。” 原本他还对司诺提出的事情半信半疑,但如今所有的事都如司诺预测的那样。齐修诚绑架了宋阳曦,地点就在鱼江化工厂,同时齐修诚在公寓还安装了炸弹 桩桩件件,分毫不差。 他现在无比庆幸,司诺和他的行动还算及时。至少人员疏散已经基本完成,即使最后无法阻止爆炸,也不会带来太大损失。 “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高漠看向司诺,等着她发话。 司诺低头看了看时间。57分钟以后,就是今天晚上九点钟。原本的爆炸是在周二晚九点,看来这就是何经略的重置规律。 至于为什么不是半夜,恐怕是因为他希望找一个商场尚未关门的时间,这样才能够引发最大的伤亡。 这样的想法,让司诺感到一阵生理性的不适。 她压着情绪道,“带他回警局吧,我也随你们一起。” 悦雅那边的疏散和拆弹工作,她即使去了也帮不上忙。现在能做的都做了,问题的关键还是在何经略身上。 高漠也同意这个方案,“行,那我们先回警局。这手机我先拿给吴清,看看能不能想想办法。” 来到警车旁边,一直沉默着的何经略主动开了口,“我和司诺一辆车。” 高漠抓着他的手臂紧了紧,“你想做什么?” 何经略扯了扯嘴角,“放心,我不会伤害她的。”在他眼里,这场对决,是他和司诺之间的,而不是他和警方。 他如今被抓,也是输在司诺的特殊能力。 高漠咬了咬牙,“不,不行,你和我一辆车。司诺和其他人一辆车。” 司诺见状,也明白了什么。她很清楚,何经略针对的人是她,也只有在她面前,他才会坦诚自己的目的和过去。 所以,如果她还想知道他最后的部署,就必须抓住这个机会。 “我和你们一起。”司诺主动上前一步。 高漠怔了怔,看了看何经略,又看了看司诺,最后只得叹了口气,“那好,小林开车,我和何经略坐后座,司诺你坐前面。” 司诺也知道和何经略并排坐的人必须有一定战斗力,否则可能会被他攻击,于是点点头,跟着警员坐上了前排。 高漠坐到车上,还是有些不放心,捏着何经略的手腕,拉到车内扶手上,又加了一道手铐,这才拍拍手,坐直了身体。 何经略扯了扯那牢牢的手铐,舔了舔后槽牙,“高漠,对待你的前队长,你似乎太狠了点吧?” 高漠眼中闪过什么,冷哼一声,“当我知道你在你家附近放置了七处炸弹以后,你在我眼里就已经和人渣无异了。” 何经略冷淡的笑笑,也并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当车开始启动,司诺立即就接到了牧熙远的电话。 她看到屏幕上名字的时候,微微松了口气,语气也一下就放柔了些。哪怕是不认识司诺的小林警员,也能立刻察觉出区别。 “诺诺?你那边还顺利吗?有没有危险?”牧熙远的声音也不似往常的平静柔和,带着些显而易见的焦躁不安。 “嗯,顺利的,”司诺心头一松,“你那边呢?叔叔阿姨都安顿好了吗?” 牧熙远:“安顿好了,接到你的电话之后,我就打了电话给相熟的警察叔叔,他暂时把我爸接了出来。我也带着我妈暂时住到远一些的酒店了。” 司诺还是有些不放心,脑海里一下子就想到了上次白安去酒店,却被何经略杀害的事情,“酒店真的安全吗?尽量不要选家里附近的酒店,而且要选星级和安保好一些的。” 牧熙远:“嗯,我知道的,你放心。” 司诺:“那你家里检查过了吗?附近的住户有没有疏散?” 牧熙远:“正在检查,还没发现危险物品。警方以火警的名义暂时让居民们都撤出来了,让他们今晚在附近旅馆就近休息。” 司诺微微松了口气,“那就好。你们多注意安全,如果实在不放心,暂时去警察局待一晚也可以。” 牧熙远此时还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只是认真的应了下来,“真的不需要我现在回南城吗?” 司诺一口拒绝,“现在危险的是你们,我这边没关系的。等我有新的消息之后,我再告诉你,别担心。” 牧熙远此时透过窗户,看着天上浅淡的月色,心情却说不上美妙。如果可以,他还是希望能陪在她身边。 “诺诺,别挂电话了。” 司诺愣了一下,有些没太明白,“嗯?” 牧熙远抬了抬手,想去触碰那柔和明亮的月亮,却只能感受到微凉的风从指间而过,什么都抓不住。 “你就一直保持通话,戴上耳机。我会一直在这边陪着你,哪怕我赶不到你身边,也可以为你出主意。” 司诺的心头像是被什么轻轻碰了碰,酥酥麻麻的。 牧教授似乎总是无师自通,每次都能碰到她心里最柔软的那一处。 怎么办,明明昨晚还是在他怀里入眠,明明这一次没有失去他,但突然又开始想念了。 “好,”她从口袋里取出蓝牙耳机,挂在了耳朵上。 此时车内一片安静,但何经略心里却是惊涛骇浪。 果然她的特殊能力堪称逆天,竟然连牧熙远那边都做好了部署。 他突然很好奇,他到底是从哪一步开始失败的。他原本的计划是抓住宋阳曦,然后杀掉颜白安。 这一步他成功过吗?是曾经成功,然后被司诺修改了吗? 他一定曾经被抓过,只有被抓,他才无法按时重置炸弹,从而引发爆炸。也只有爆炸确实发生过,司诺才能确切的知道炸弹的存在和位置。 而她现在似乎在极力保护牧熙远,那就说明,他曾经的计划,是真的成功实施过,而她选择了拯救无辜的人? “呵呵,”何经略在脑子里快速的过了一遍如今的情况,觉得既有趣又震惊。 高漠皱着眉,看何经略的眼神简直是在看一个精神病人,“你笑什么?你难道真的疯了吗?” 他原本想将何经略带回警局以后再审,但他现在是真的有些忍不住,“你到底为什么这么做?宋阳曦和你有什么关系?还有炸弹,你放那些炸弹到底想做什么?” 何经略听了他的提问,视线却落在了司诺的身上,“怎么,司诺没有把答案告诉你吗?问我,倒不如问她。” 司诺确实还没来得及将所有的事情都说给高漠听,毕竟其中过程过于曲折,而且时间上也来不及。 高漠捏了捏拳,忍住想要狠狠砸破他那诡异笑容的欲望,扭过头去。接下来,他有的是时间调查和审问,最重要的还是要确保炸弹顺利拆除,大家都平安无事。 何经略见司诺不开口,便主动问道,“司诺,我很好奇。颜白安死了吗?我当然指的不是现在,而是未来。” 高漠一片愕然,扭头看他,“你说什么?” 何经略并没理会高漠,目光依然落在司诺身上,“我知道,你听得懂,也只有你一个人可以听懂。” 司诺抬起头,通过后视镜看了看此时的何经略。他头发斑驳,脸上是汗渍和灰尘,眼中闪耀着一种意味不明的光彩。 确实有些狼狈,但比起中刀而亡的白安,中枪而亡的牧熙远,他这又算得了什么? 如果不是内心的底线还在,那么一刻,她是真的想夺了高漠的枪,狠狠的射穿他的心脏。 何经略见她如此反应,反倒是轻笑,“看来,她确实是死了。真可惜,我这么好的计划,却被你给破坏了。” 尽管说着可惜,但他语气中却没有多少愤恨,反而有种找到真相的平静,“所以,爆炸也确实发生过,对吗?” 司诺依然沉默不语。 高漠仍然是一头雾水,不清楚他在说什么。但他有一种预感,如果一直听下去,他或许能够找到何经略这么做的秘密。 何经略:“最后,你选择了救陌生人,而不救你和牧熙远的未来吗?” 司诺蹙着眉,下意识的就想去挡住耳机的麦克风,但为时已晚,那头的牧熙远必然已经听到。 “他和家人都会平安的,我和他不会有事,就不劳你关心了。” 何经略嘴角继续上翘,也明白了她肯定是让怀港那边的警察将牧熙远和他家人保护了起来,“原来你以为,我要杀的是牧熙远的家人?” 司诺皱着眉,沉声道,“你什么意思?” 何经略却略偏开了头,脸上的笑意渐渐的消失,视线落在窗外随着路灯一闪而逝的幽暗树林中。 他的面容藏在明明灭灭的光影之中,声音却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十八岁那年,我离开家以后,第一个去的地方不是裕城,而是怀港。” 司诺微怔,心渐渐提了起来。 “我想去看看,那个替何栋定罪的人过得怎么样,那个顶替我的人生的男人过得怎么样。” “结果,我发现牧景同在监狱里口碑很好,只是劳累了些。而那对母子搬了家,过得也还不错。” “那女人开了家手工艺品店,街坊邻居都赞不绝口,还说她家的孩子成绩很好,将来会考上名牌大学。” 何经略的声音里也不知是羡慕,还是感慨,带着一些捉摸不透的飘忽。 司诺却越听越不舒服。他刻意过去看看,是想看他们过得有多惨,结果他们努力的生活,过得还不错,所以他失望了吗? 何经略顿了顿,看向她,“司诺,如果我从来都是何经略,不是齐修诚。你会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司诺瞳孔微缩,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不相信何经略喜欢她。从前在他家的时候,她还只是个刚满十岁的小萝卜头,最多是个可爱的小屁孩。 而重逢以后,他们遇到的机会少之又少,她更是没有和他单独相处过。 但,如果不是出自喜欢,为什么要问这么一句?她是否愿意,重要吗?不是她,也可以是别人。 这天下这么大,总会找到一个喜欢你的人。 何经略没有听到她的回答,扯了扯嘴角,有些自顾自的轻声道,“我猜也是这样。我毕竟不是牧熙远,而谭以彤也不是迟从双。” 司诺低头看了看时间,握着手机的手又紧了两分,现在离九点钟已经不到二十分钟了,她的时间不多了。 她尽可能的缓和下心跳,试图心平气和的和他对话,“能不能告诉我,你的另一项计划是什么?” 悦雅爆炸案如今已经无忧,牧熙远那边也安排好了,可是何经略刚才的反应说明,是她猜错了。 如果他要杀的,不是牧熙远的家人,那会是谁?是牧熙远本人吗? 何经略又一次安静了下来,他扯了扯嘴角,眼中闪过一分嘲讽,“不用试图唤醒我的良心,很久以前我就没那东西了。” “不,也不对,说不定我从来就没有过。” “毕竟,我身体里流着那个男人的血。” 司诺呼吸又一次开始急促了起来,试探性的开口,“牧熙远如今不在南城,如果你是在他家里放了炸弹,不会伤害到他,只会连累无辜的人。” 何经略干脆闭上眼,靠在后座上,不再开口。 高漠见状,也皱着眉。悦雅花园那边有七个炸弹,已经耗尽了他们警方的人手,现在实在没法派人到西悦府那边再搜查一遍了。至少,也得等悦雅花园的炸弹都拆除之后,才能腾挪得出人手。 “诺诺,别着急,”牧熙远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却比一开始沉稳平静许多,“我们尽力了,不论是什么样的结果,都不要自责。” 司诺咬了咬牙,心情依然沉重。 来到警察局门口,小林第一个下了车,来到何经略的座位旁拉开车门,而高漠也绕过来,先解开他扣在车扶手上的手铐。 司诺也沉默着下了车,看到警察局门口亮着的三个字,眼前似乎又浮现起那天警察局门口抗议的场景。 那么多无辜的人,因为何经略枉死。 今天,她救了悦雅花园的人们,却不知又要以谁的死亡为代价。 嘟嘟嘟—— 蓝牙耳机里急促的嘟嘟声传来,司诺突然意识到,电话突然挂断了。她心猛地漏了一拍,难道牧熙远出事了? 第 54 章 司诺快速翻出号码回拨, 脑海一片空白。 “诺诺——” 一道温和而熟悉的声音在她的耳旁如惊雷一般落下。 不是透过电话的声音,而是真实的、清晰的就在她身边。 “诺诺,我来了。” 司诺眼眶微红, 抬起头才发现,牧熙远正站在警察局旁边一棵榕树下的阴暗处。 他一步踏入灯光之中, 连衣服的轮廓都带着好看到不真实的华彩。 她眼睁睁的看着他一步一步的走近, 就如同在阶梯教室那一幕。 牧熙远快步上前, 将她搂入了怀里, 紧紧的扣着她的腰,“对不起,是我来晚了。” 司诺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不是在怀港吗?就算坐高铁回来也得一个多小时, 所以他从一开始就没去酒店吗? 她忍不住喃喃,“牧熙远” 牧熙远感受到她发丝的清香盈满鼻尖, 听到她的柔软的声音落在他耳边,这才觉得一直空着的心脏瞬时被填满。 他怎么可能放心她一个人? 她和他说的简单, 但他猜得出来,司诺在未来一定遇到了很多的凶险和麻烦。她勇敢的穿越时空来拯救他,他又怎么做得到袖手旁观? “嗯,”他在她的头顶落下一个吻, “我不是说过吗?我一直都在。每次你醒来的时候,我一定会在。” 司诺鼻头发酸, 眼泪又不争气的掉了下来。 她快速抬手擦掉, 立即又想到什么,急急忙忙开口, “那你爸爸妈妈呢?他们还安全吗?” 牧熙远伸手抱着她轻轻晃了晃, “安全的。我爸的朋友, 郑警官和耿律师两位叔叔把他从监狱里临时接了出来,今晚在警局过夜。” “至于妈妈,”他侧身,往后指了指,“她说,想来看看儿媳妇。” 就在刚才他走出来的地方,还站着一位穿着印花连衣裙的中年女子。她笑的眉眼弯弯,朝她顽皮的挥了挥手。 司诺小身板一抖,顿时有些手脚不知道往哪里放了,赶紧从他怀里挣脱,有些不好意思的朝迟从双的方向点头致意。 “阿姨好。” “你好,”迟从双看着儿子和这姑娘的互动就知道,自家这愣头青恐怕是一头栽下去,完全没得救了。 不过看司诺又乖巧又漂亮,她心里是止不住的喜欢。 “走吧——”高漠推了推站在一旁的何经略。 这时,牧熙远抬起头,视线和何经略相撞。 原来,从一开始他感受到的敌意就不是假的。他的父亲是给何栋顶罪,而何经略是他这么多年都无法为父亲洗刷冤屈的原因。 说不恨是假的,但握着司诺的手,他心里想到的更多的还是庆幸。庆幸哪怕被栽赃了这样的人生,她依然走到了他身边。 何经略的眼神淡淡的滑过他们,眉眼间的淡漠比刚才更甚,一言不发的跟随着小林,走进了警局。 高漠走过来,朝牧熙远颔首,“我刚才接到电话了,目前人员都疏散完毕,七个炸弹也全部成功拆除。” 司诺眼睛微微发亮,暗含一丝期待,“也就是说,你们找到那部手机了,那能不能立刻毁掉它?”这样,它就无法发送消息,引发后续的事件了。 高漠摇了摇头,“抱歉,我问过了。拆弹人员说,手机是镶嵌在炸弹里的,如果想毁掉,只能引爆炸弹。” 司诺举起手机看了看时间,忍不住有些难过,“只剩下五分钟了。” “对,”高漠也有些遗憾,“那边已经让大部分警员都退了,只留下很少的拆弹人员还在现场。司诺,如果时间到了” 司诺:“我明白,他们会优先撤退。” 高漠拍了拍她的肩膀,“抱歉,你给我们提供了这么重要的情报,但最后我还是没能找到你想要的东西。” 司诺摇摇头,她深深知道,大家都尽力了。 现在牧熙远的父亲在怀港警局,而牧熙远和她都在南城警局,那应该至少他们是不会有危险的吧? 她心里冒出一个不好的猜测,“高警官,警局不可能被他放了炸弹吧?” 高漠眼睛微微瞪大,他完全没想过这个可能性,“但,你不是说他的行动是针对牧熙远的家人吗?” 司诺:“准确的说,他似乎是针对我和牧熙远。”并不是他的家人。只是她到现在都没明白,他的打击点到底在哪。 高漠慌了一秒,但又很快镇定下来,“这种可能性很小,毕竟警局里大部分地方都有监控,除非是洗手间、更衣室。” 司诺点点头,也觉得这个猜测过于离谱。 那还有什么能够伤害到她和牧熙远的呢?不会是她的家人,因为他们与牧熙远无关。那她和牧熙远的联系,除了这些,还有什么? 她突然想到什么,瞳孔一缩。 “诺诺?”牧熙远感受到她手突然一抖,倾身靠近。 司诺赶紧抓住他的手,“你父亲的案子,是你父亲的案子。” 牧熙远不明所以,“嗯?你是说何经略想阻止我父亲翻案?” “对,”司诺呼吸都急促了起来,“他要杀的人是谭以彤。” 这样就说的通了。如果谭以彤死了,那么只有物证、没有人证,牧景同很难得到无罪释放,就算将来刑满出狱,也一样会背上罪名一辈子。 而且,何经略从始至终就在混淆视听。 他曾问她,知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谭以彤都没有去举报何栋。当时她没有察觉什么不对劲,但现在想来,他是怎么知道,她已经知道了当年的真相? 会不会,他一直监控着谭以彤,所以知道他们曾去过何家? 他在车上还在说,他不是牧熙远,而谭以彤也不是迟从双。 在他眼里,他的母亲才是逼着他走上这条路的人,所以他最恨的,最想杀的人,也只有那一个。 至于拖累他们无法翻案,只能算是个顺带好处。 “我立即打电话,”司诺看了看手机,只剩下不到两分钟了。她手都开始有些颤抖,等待电话接通。 嘟嘟——每一秒都变得极为漫长和难熬。 直到十多秒以后,谭以彤才接听了电话。 “喂?诺诺,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司诺来不及和她解释,“你在家吗?” 谭以彤:“嗯,我每天六点下班,一般晚上都待在家里。” 司诺:“现在立刻离开你家,带上手机,别的都别拿了。立即马上往外走,不要回头,不要犹豫。” 谭以彤微微一惊,有些被她急切的语气吓到,慌慌张张从沙发上爬起来,开始穿鞋,“诺诺,到底怎么了?” 司诺咬了咬牙,决定坦诚以告,“我怀疑你屋子里有炸弹,我不清楚放在哪里,所以你最好现在立刻就离开,如果有时间,也让你的邻居赶紧走。” 谭以彤眼睛微微瞪大,明白了过来,三步并作两步按下了屋子里的安防警报。此时刺耳而响亮的汽笛声在屋子里响了起来。 她赶紧跑出门,将手机按在怀里,一路奔跑,“着火了,大家快撤。” 她顿了顿,又继续喊,“我家有煤气罐,可能会爆炸!!” 接下来,谭以彤没有时间再和司诺说什么。 司诺只能听到电话那头一阵兵荒马乱,她的心也狠狠的揪起。 时间咔哒咔哒一点过去,直到手机上的时间跳到9:00。 “谭阿姨?谭阿姨,你还在吗?”司诺声音有些慌。 “咳,”谭以彤吹着晚风,轻轻咳了咳,“没事,我没事,你放心。”她看了看不远处的小楼,“但是,好像没有发生什么爆炸。” 此时高漠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接起以后彻底的松了口气。 “司诺,不用担心了,”他指了指手机,“他们将炸弹放到防爆箱里面定向爆破了,手机已经被毁。” 司诺的心神彻底一松,顿时觉得有些手脚发软。 牧熙远眼疾手快的将她搂在怀里,朝高漠点了点头,“多谢。” 高漠也朝他们点点头,抬头看了看深蓝色的天空,心跳终于渐渐缓和下来。 一个不可思议的夜晚,每一秒都惊心动魄,翻天覆地,最后终于在他们的努力下,回归于平静。 牧熙远将司诺手中的手机拿过来,“喂,谭阿姨,我是牧熙远。” “对,炸弹的引爆器被毁了,但是为了安全起见,您最好暂时找个酒店住。接下来请报警,让晋禾警方去处理。” “详细的事情经过,我过后再和您解释。” “不用,这次多亏了司诺。” “嗯,等您到怀港出庭作证的时候,我再和您聚一聚。” 司诺扑在牧熙远怀里,觉得自己如同大病初愈,经历了一场梦幻般的跌宕起伏,如今终于回到了温暖的地方。 牧熙远低头在她额头吻了吻,“诺诺,把之前的事情都告诉我吧?” 司诺迟疑的往后看了看,“但是你妈妈还在,我们要不要?” 高漠此时一拍手掌,“我和牧熙远也是朋友,我带阿姨休息一会,你们先聊?”说着,便往角落里走过去。 而迟从双一直看着他们的方向,听到这话,也是笑着摆摆手,示意他们去玩。 牧熙远唇角翘起,牵着司诺的手,往警局外面走,“我看看,诺诺大概还有半个小时的时间?附近有家新开的奶茶店,我们可以去尝一尝。” 司诺眼前立即浮现出那个午后的奶茶店,唇角翘了翘,“好。” 三次穿越,三次改变过去,如今她终于可以安心的和他一起走向未来了。 虽然还有一些未尽之事,但只要他还在,大家都平安,缺失的记忆可以慢慢弥补。 嗯,红楼告白得让他再来一次。 他办公室那些小零食,她得抽空去消灭一点。 对了,还有家里的酒酿圆子,得让他多做两次。 咚咚—— “来了——”司诺小跑着去开门。 颜白安抱着一大团零食走进来,“快,快接着。” 司诺差点抱不住这鼓鼓囊囊一大包,“额,怎么带这么多零食过来?其实家里还有一些零食的。” 颜白安弯腰拖鞋,抬头就扫到了她脖子上的玫瑰金项链,“啧啧,真把这当家了啊?我还以为事情结束你就搬回去了,结果真打算同居了?” 司诺抱起零食往茶几上一放,“没啊,对面的房间我还是租着,只不过待在这边的时间多一点。” 颜白安挑眉,“是吗?你会忍心让你家教授独守空房吗?” 司诺清了清嗓子,“咳,你还想不想及格了?” 颜白安一下被戳中死穴,往沙发上一趟,“切。”想她这些日子吃狗粮吃到快yue了,难道还不许她调侃一下? “对了,你家教授呢?” “他父亲的案子正式进入重审阶段,所以他昨天早上出发去怀港了,应该今晚就会回来。” 司诺从房间里取出红色日历本,放在茶几上,“喏,就是这个啦。答应你会把所有的故事都告诉你的,你准备好了吗?” 颜白安凑近,翻了翻这本子,“哇靠,还真是一片空白。你真的能看到东西?” 司诺:“真的,上面是个密密麻麻的日历本。” 颜白安眼中闪动着雀跃的光,赶紧掏出零食袋子里的爆米花,撕开包装,将纸桶放在怀里,“慢着,气氛组必须到位。” 她又取来一罐雪碧,砰一声打开,猛地喝了一口,“啊——行了,气氛到位,你可以开始说了。” 司诺有些哭笑不得,“你还真以为这是在听说书啊?还有爆米花和雪碧。” 颜白安摊手,“反正惊险的事情都过了嘛。今天都28号,齐修诚,啊呸,何经略被抓十来天了。” 司诺弯了弯唇,“说的倒是。” 其实这样才正好,等那些火光四射、危险重重的事情过去,她终于能和白安坐在阳光温暖的午后,像聊天一般,把那些往事淡淡的说出口。 “好,那我开始啦?” 颜白安猛塞一□□米花,“You go,girl~” “OK,原本齐修诚如果没有被捕的话,周三那天他、我和牧熙远都会在你外公家一起吃火锅。结束以后,齐修诚会送你回家” 爆米花咔咔脆脆的声音不断响起。 “草?我死了?” “不好意思,你继续。” 司诺:“噗。对的,那天早上高漠打电话给牧熙远证据全都指向宋阳曦我决定回到周三去改变这一切” “草?我又死了?” 颜白安往嘴里塞了一大团爆米花压压惊,又灌了口雪碧下去,“敢情我在这个故事里,就是纯大冤种呗?” 司诺忙抬手,“没呢,没呢,后来你和我们一起调查了。” 听了波剧透,颜白安又开心点了,“那行,感觉还不算太残酷,反正有你给的复活甲嘛,挂就挂” 司诺边说着,也从一旁取来一袋虾片,边吃边说。 其实故事很长,有很多细节需要慢慢去补全。但好在她现在可以很从容悠闲的和她解释,甚至可以像给小孩讲故事一样,语气跌宕起伏 “嗝——”颜白安干掉第二瓶雪碧,摸了摸自己肚子,比了个大拇指,“姐妹,你应该把这画成漫画啊,酷毙了!” 司诺弯了弯唇,“值得考虑。” 颜白安:“那高漠知道吗?你还打算告诉他吗?” 司诺摇摇头,“不告诉了,他毕竟是警察,我这样的能力也算是对社会造成潜在威胁的。他不上报就违背了对集体的忠诚,但上报又可能会对我不利。” “我和牧熙远编了个相对简单的故事给他,就和他说有时候我会有一些奇怪的预感。这样听起来,总比时空穿梭好的多。” 颜白安心满意足,“那行,所以我是这个世界上唯三知道这件事的人?” “额,”司诺眨眨眼,“这倒不是。” 颜白安撇嘴,“还有谁?” 司诺:“傅程和。” 颜白安一拍脑袋,“哦哦,差点忘了这号人物。他救了你对吧?而且其实他才是我们之中最早知道你能力的那一个,甚至比你本人还早。” “emmm,真神奇。” 司诺浅浅笑了笑,说的倒是真的,“他做了我这么多年的心理咨询师,半点口风也没露,也是挺厉害。” 颜白安眯了眯眼,“话说,他不会喜欢你吧?” “哈?”司诺挑眉,“为什么会这么问?”其实她刚上大学那会,闵兰也旁敲侧击的和她说过,傅程和是个很不错的潜在对象。 他了解也愿意接受她的“病”,又年轻有为、仪表堂堂。 可惜,司诺对他没有那种来电的感觉,也从来没感受到傅程和对她有任何不同寻常的心思,所以也就干脆忽视了闵兰的话。 颜白安摸了摸下巴,“啊?就是直觉吧?” 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愿意花十三年的时间去守护一个小女孩的成长,完成她的嘱托,这已经不能是“责任心”三个字可以形容了。 司诺:“那你想多了。” 颜白安也不在意,摆摆手,“随口一说。那何经略的案子审的如何了?” 司诺:“通过谭以彤的DNA比对,他们已经确定了何经略冒名顶替齐修诚的身份,这一项已经是重罪。同时从他公寓里搜出来的炸弹上,也查出了他的指纹,所以威胁公众安全这一项也是跑不掉的。” “同时,高警官也申请了重启屠夫案的调查,相信再过不久,就能定下他谋杀的罪名。” 颜白安狠狠的咬了块爆米花,“呵,便宜他了。明明杀了我两次,却不能让他为我的死付出代价。” 司诺捏了捏她的脸,“姐姐,如果要他承担谋杀你的罪名,那前提条件就是,你得挂掉才行。” 颜白安撇嘴,“这倒是,”又扔了两颗爆米花到嘴里,“那何经略是不是还吵着见你?” 这些天何经略谁都不见,一直保持沉默。哪怕谭以彤去见他,他也当陌生人一样对待。为此,谭以彤还专门跑到南城来找司诺。 前两天司诺正好去南城和颜白安约饭,就是中途被谭以彤给叫走了。 谭以彤如今是牧景同一案的重要证人,哪怕看在牧熙远的面子上,司诺也不能对她置之不理。 “嗯,”司诺点点头,“但我不会去见他的。” 其实,她知道,何经略对谭以彤是有误会的。 当年的谭以彤不惜杀了丈夫,并试图自杀,来确保何经略在这个世界上平安快乐的活下去,又怎么可能憎恶他? 她以为自己患病以后,也读过很多心理学的书籍。其实谭以彤应该是在发现何栋是杀人凶手以后,就逐渐患上了心理疾病。 试图和何经略一起自杀,也是她犯病的表现。 颜白安点点头,但乌溜溜的眼睛一转,“其实,如果你想去看他也不是不行,我知道你欠了谭以彤” “不,”司诺认真看向她,“何经略杀了我爱的人,我永远不可能原谅他。我对谭以彤也有恩,和她只能算是两清。” 颜白安一瘪嘴,抱上她,“嗷,还是你最好了。” 司诺:其实我说我爱的人,还有牧熙远来着。不过这个时候,我还是保持沉默吧。一碗水也要端平~ 颜白安:“其实,我好像知道为什么了?” 司诺有些没反应过来,“什么为什么?” 颜白安:“就你之前说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穿越到倪双和曹野云这两次的案发现场吗?” 司诺眨眨眼,有些好奇,“你知道?” 颜白安双手一叉腰,“我还是很聪明的,好吧?” 司诺浅笑,“嗯,那你说说看。” 颜白安:“你看,即使没有你穿越,警察还是要到南大来调查,还是会撞上我外婆来闹事,所以哪怕你不在现场,恐怕我也会认识齐修诚的。” 司诺隐约猜到她的意思了,但还不敢确定。 颜白安:“我第一次见他,确实有点来电的感觉。毕竟他长得好看,又是警察,完全是我的理想型嘛。” “所以,我想,会不会原本我也是会接近他的,然后发现他的秘密,注定要被他杀掉。但是有了你以后,你加速了倪双尸体被发现,找到了三起案件的联系,也查到了真凶是宋阳曦,从而发现了何经略意图栽赃。” 如果没有司诺,结果可能是宋阳曦杀了三个人以后迅速逃窜离开南城,而何经略故技重施,将罪名栽赃给他这个连环杀人犯。 司诺有些哭笑不得,“这是你想了多久才想到的解释?” 颜白安双手抱胸,“我可是努力转动自己的小脑筋,好不容易才推测出来的。” 司诺弯了弯唇,知道她其实是在宽慰自己,“嗯,那我很荣幸,成为命中注定救下你的人。” 颜白安也没管她信不信,反正也不咋重要。 “对了,那什么临江庙,五一那天你陪我去一趟呗。” “好啊,”司诺一口应下来,“不过我上次去可不是求姻缘的。” 颜白安又开始摸零食,“我造~没事,我就是求个心里安慰,”毕竟狗粮吃多了,需要发泄一下。 也是说曹操,曹操到。 门口的传来咔哒的开锁声音,牧熙远提着小行李箱走进来。 司诺起身,眼睛微微发亮,“不是说晚上才到吗?怎么现在就到了?” 牧熙远视线扫过在沙发上的颜白安,朝她颔首,答道,“回来和你一起吃晚饭,”他视线扫过桌面上的零食,“怕你一个人不好好吃。” 颜白安半点没有被抓包的自觉。切,牧熙远自己给司诺买零食的时候理直气壮,她这才到哪啊? 她起身,抱着吃了一大半的爆米花,“行了啊,我准备撤了,外公还等着我一起吃晚饭呢。” 司诺:“嗯?你不留下一起吗?” 颜白安摆手,别以为她没看到牧熙远那看“电灯泡”的眼神,“我陪我外公去,”并不是很想吃狗粮。 牧熙远就站在门口,“那就不送了。” 颜白安很想瞪他一眼,但想了想自己的学分,决定忍了,“再见——” 等门一关,司诺挑眉,“白安一个人在学校也有点无聊的,所以才过来陪我玩,”你别把人挤走了。 牧熙远“嗯”了一句,“五一期间不是打算在家里和大家聚餐吗?到时候可以让她暂时住在对面。” 司诺点头,“这倒是个好主意。” 牧熙远将外套解开,挂在衣架上,张开双手,“两天没见,有没有想我?” 司诺嘴角翘起,跑过去环着他的腰,“唔,昨天早上才和你分开,今天下午就见到了,哪里有两天。” 牧熙远低头,“嗯,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司诺踮起脚尖,在他侧脸落下一吻,“呐,奖励你这么乖回来陪我吃饭?” 牧熙远低头,淡声道,“就这样?” 司诺开始装死,扯了扯他的袖子,“哎,我们今晚吃什么啊?” 牧熙远弯了弯唇,早就熟悉了她的套路,抱着她想了想,“去楼下超市买点菜?给你做做我们怀港的经典菜。” 第 55 章 司诺睫毛颤了颤, 睁开眼。 手下的触感是柔软的床单,头一偏就能看到她熟悉的柜子和书桌。窗外的阳光落进来,形成一片柔和的光斑。 她坐起身就想去摸手机, 但愣了一秒才想起来,她如今才十一岁, 还没有手机这东西。 她走到书桌前, 看了看时钟。 2011年3月19日, 下午2点49分。 这天是她遇到傅程和的一天。 司诺看了看自己软绵绵的小手, 觉得有些怪可爱的。 又跑到衣柜前的镜子里左右看了看,这时候的她还留着可爱的波波头,眼睛水润又明亮。 以成人的眼光来看, 还真有些软萌的犯规。 她穿好衣服和鞋子, 悄然的探出头去。今天是周六,她正好在家睡午觉, 这个时间点爸妈可能还在楼下看电视。 她轻手轻脚的从楼上下来,却看到闵兰垂着头, 似乎在摆弄着什么照片。 “妈妈?” 闵兰猛地抬头,然后就是一慌,擦掉眼角的湿润,“诺诺怎么下来了?不是说昨晚没睡好, 要睡个午觉,让我们别吵你吗?” 司诺视线落在她话里, 那是原木相框保护着的一张全家福, 是昨天她送给闵兰的生日礼物,但现在相框的右下角却被摔碎了。 “妈妈怎么哭了?” 闵兰红着眼, 咧开嘴笑了, “没有, 妈妈是突然想起外婆了,所以忍不住。你别担心啊。” 司诺沉默了一瞬,指了指相框,“那是爸爸摔的吗?” 这一年,她十一岁,而父母还没有离婚,所以她口中的爸爸并不是指荣乐章,而是她的亲生父亲。 闵兰也没想到她会突然这么问,下意识就开始维护那人,“额,刚才我们在说话,你爸爸动作大了点,不小心碰到地上了。” 司诺也没多说什么,看了看桌面上的胶水,“妈妈是想将它重新粘好吗?” 闵兰点头,“对呀,这是你送给我的礼物,我当然要好好保存。诺诺不怪妈妈就好,我粘起来以后,它就和新的一样了。” 司诺轻轻笑了笑。 心情莫名有些释然,走过去将相框接过来,“妈妈,既然破了就扔掉吧,粘起来以后也和原来不一样了。” 闵兰微怔,总觉得司诺说的话有些意有所指。可她还是个小孩子,怎么会话里有话呢?应该是她多想了吧。 司诺将相片取出来,那是他们一家三口在昨天的蛋糕前的照片。她躲在父母中间,挤眉弄眼,怪是可爱。 闵兰笑的很温和,一只手放在她的头上,但她的父亲却有些心不在焉,连笑容也有点勉强。 只不过当时十一岁的她,还不能察觉出其中的不对。 她将照片放在桌上,轻声开口,“如果妈妈和爸爸过得不开心,那就分开吧。我只想你们开心,其他的都没关系。” 闵兰呆住了,过了好半晌才呐呐,“你听到我们吵架了?” 司诺摇头,“没有的,妈妈。”但她感受得出来,他们如今的状态和她小的时候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闵兰眼睛又开始有些湿润,想说些什么,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真的吗?如果我们分开,你不会感到害怕吗?” 司诺抬头,与她对视一秒。 其实是会害怕的,是会难过的,但是终究有一天,她会理解,会释然,所以没关系。 “嗯,不会的。” 闵兰伸手,轻轻抱住了她。 过了一小会,闵兰再次抬手擦掉眼角掉落的泪,声音略有些沙哑,“诺诺要陪妈妈看会电视吗?” 司诺摇了摇头,“妈妈,我还有个地方要去,一会回来吃晚饭,现在恐怕不能陪着您看电视了。” 闵兰也丝毫不介意,反倒是觉得想出去玩才更像是她认识的司诺,“好,那你多注意安全,不要跑远了知道吗?天黑前要回家。” 司诺点了点头,“好。” 她推开门走到街上,回想着出发之前她找傅程和要到的家庭住址。大概就是眼下这条路,一直往南走,然后右拐走到尽头 不远处的一处十字路拐角处,坐落着一栋中式小楼,绿油油的爬山虎铺满了深红色的墙面,绿茵茵的草坪上一棵玉兰树随风轻动,传来沙沙的响声。 一位十七八岁的少年正捧着本书坐在窗边。他一身纯白衬衫、黑色西裤,神情淡淡,让人想起遗世而居的隐士。 咚咚咚—— 一连串又重又快的脚步声从楼梯处传来,少年叹了口气,捏了下眉心。 果不其然,数秒之后,一个穿着粉色小花裙的团子从楼梯口跑过来,手上还拿着个粉色的信封,声音雀跃,“哥哥、哥哥,你在哪?” 傅程和:“在这里。” 小团子推开门跑进来,熟练的搬了张小凳子到他身边坐下,“呐,这是小于姐姐的信,你快拆开看看。” 傅程和视线在信封上扫了一眼,却没接,“你又拿了人家什么?” 小团子气的脸颊都鼓起来了,“才不是呢!我是喜欢小于姐姐,她对我可好了,我才给她送信的。” 傅程和淡淡道,“你可以送信,但我不会看。” 小团子眼睛瞪的圆圆的,“哥哥好坏。妈妈说,我们要在乎别人感受,不能够伤害别人!” 傅程和依然还是那副模样,“那哥哥告诉你,别人的事情和你没有关系,你只需要过好自己的生活就行了。” 如果不是眼前这个小萝卜头是他妹妹,他还不会费这些唇舌。 “哼,”小团子瘪瘪嘴,哥哥这么不可爱,真不知道小于姐姐喜欢哥哥什么,“那,你准备去哪里念书?” 这也是小于姐姐拜托她问的。 傅程和将手上的《编程入门》合起来,视线落在他右手边的书桌上。 那里还有《心理学基础》、《刑法学原理》、《数学之美》、《经济学原理》等一摞五颜六色的书。 小团子抬头看了看,其实她也不太懂小于姐姐说的是什么意思。她只知道哥哥要去念大学了。妈妈说,那是很大很了不起的学校。 然后哥哥还要决定将来要做什么,像是老师,或者穿酷酷白衣服的医生。 傅程和叹了口气,确实该考虑未来的专业志向了,但是他还没想好。这些书他都可以看,也都能看得下去。 但,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向往、热忱和期待。 “哥哥不知道。”傅程和淡淡道,“随缘吧。” 小团子感觉这个问题一定很难,连这么聪明、学习成绩这么好的哥哥都不知道答案。 唔,大人的烦恼真多,她才不要长大啦。 “反正信我送到啦,”小团子满意的拍了拍手掌,将粉色信封扔到他怀里,“我要去玩啦。” 她迈着小步子咚咚咚往外跑。 傅程和只好提高音量,“你别跑远了,就在院子里玩,不要到马路上去,听到了吗?” 小团子“嗷嗷”两句,也不知道是听到了还是没听到。 傅程和看了看粉色的信封,拿起来就要扔进垃圾桶,但手一顿,终究还是扔到了书桌上。 还是一会让小团子送回去吧。 自己惹的麻烦,自己解决。 他又一次翻开腿上的书,准备继续往下看,结果就听到了小团子兴奋的喊叫从楼下传来。 “哇,哥哥,你看我!我好高!” “看我厉不厉害!” 傅程和往下一看,瞳孔一缩,心脏像是被攥紧。 只见粉色小团子将她平时过家家的两三圆凳堆在一起,踩着爬到了玉兰树上,正扶着树干摇摇晃晃。 “傅凝安!你不准动!” 小团子被哥哥一吼,顿时吓得眼泪都出来了,小手都要抓不住粗粗的树干,“呜,哥哥你凶我!” 傅程和深吸一口气,“你站着别动,知道吗?哥哥立刻下去抱你下来。” 他将手上的书一扔,立即抬步下楼。虽然傅凝安踩着的树干离地面只有一米出头高,但是她才四岁半,这要是摔下来,头着地 后果不堪设想。 小团子一开始觉得站的高很兴奋,但现在被哥哥一吼,也开始害怕了,有些站不稳,“哥哥” 傅程和的脚步刚迈出大门,就听到了扑通的一声。 这么大的声音,必然摔得不轻。 为什么没有哭声? 她失去意识了吗? 他脑海顿时一片空白,周遭的声音像是顿时全消失了。他只能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在机械性的往前跑动。 直到—— “嗝,”小团子吸了吸鼻子,抬手摸了摸近在咫尺的小脸。 啊,这个姐姐的脸好小,比哥哥小多了。咦,脸上软软的,滑滑的,和她一样诶。 “傅凝安!”傅程和立即上前,上下扫了扫,“你没事吧?” “没,没事,”小团子这下也知道自己不该爬树的,把哥哥吓到了,也把自己吓到了,如果不是这个姐姐出现,她恐怕屁股都要摔成两半。 司诺慢慢弯下腰,把小团子放在地上,“应该没事,我及时接住她了。” 她的肩头,一片玉兰花瓣轻轻滚落,落在绿油油的草地上。 闻着这空气中馥郁的香气,她想起之前去康宇的时候,傅程和总是给她点上熏香,其中就有玉兰香。 该不会,他是在试探她是否能认出这个香气,从而判断她是否来过这一天吧? 傅程和看向司诺,发现她的手臂似乎是被树枝刮伤了,露出一道浅浅的红色伤口,“谢谢你。” 他弯腰指了指她的手臂,放轻声音,“疼不疼,哥哥带你去上点药?” 司诺意识到他的话格外“长辈”,又一次后知后觉,自己如今也只是个还没他胸部高的大团子。 “哦哦,”她看了看手臂,“我没事。”而且你这样和我说话,我好不习惯。 小团子赶紧抱住哥哥的腿,“哥哥我错了!不要骂我!” 傅程和叹了口气,弯腰抱住她,转头看向司诺,“我们屋里有医药箱,我带你去包扎一下吧。” 司诺:“好。” 傅程和抱着小团子进门,左右检查了一番,确定她没受伤以后,就带着她到房间里,“你在这里乖乖玩一会,我去看看那个姐姐的伤。” 小团子乖巧点点头,挥手,“哥哥你去吧,拜拜!” 傅程和暗暗摇了摇头,转身回到客厅里。 司诺正左右打量着傅程和的家,他的家里和他将来办公室的装潢有点像,都是古典优雅风、整洁有条理,颇为赏心悦目。 傅程和这才发现,司诺安静的有些过分。 按理来说,一个十多岁的小姑娘遇到刚才那种惊险的情形,哪怕能够救人,也应该受了点惊吓吧? 但她看上去太过自然。 “胳膊伸出来,”傅程和取来医药箱,坐在沙发上。 司诺伸出胳膊,“哦,不用创口贴,就拿碘伏给我消消毒就行了。” 傅程和又抬头看了她一眼。 这姑娘大概只有十一二岁的年纪,留着这会很普遍的波波短发,一双眼睛又大又亮,长得像瓷娃娃一样好看。 他拿起碘伏棉签,抬起她的胳膊,想起之前他妈给小团子做过的动作,低头吹了吹,“有点疼,你忍一忍,一会请你吃糖。” 司诺:那倒也大可不必。 小姑娘很安静的等他上药,棉签按上去的时候一点没躲。 傅程和蹙了蹙眉,“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司诺,今年十一岁,闵兰是我的母亲,也是晋禾六高的老师。我就住在这条路往左拐的方向。” 傅程和听着她的话,心里的不对劲继续扩大,“司诺,我好像听过这个名字?”在哪里听过呢? 司诺:“啊,对了。去年何家发生了一场入室抢劫案,我晕倒在那了,后来就诊断出了精神分裂。” 傅程和正收拾医药箱的手抖了抖。一是没想到这女孩的身份和经历,二是她说出这话的语气实在是过于淡定了。 他将医药箱收好,看向她,“你现在是‘第二人格’?”完全不像是个孩子。 司诺噗嗤一笑,“啊,你要这么想似乎也没错。” 傅程和总觉得这女孩对自己说话的态度带着点显而易见的熟稔,“我们认识吗?我叫傅程和。” 司诺:“我知道你叫傅程和,而且我还知道你将来会是我的心理医生。” 她顿了顿,“简单来说,我是从未来穿越回来的,有件事拜托你。” 傅程和: 如果不是这女孩刚刚救了他妹妹,恐怕他已经将人有多远赶多远了。或许脑子是真的有点问题。 司诺见他这表情,觉得很神奇,她当了他的客户这么多年,还从没见到过,“咳,接下来呢,你会转班到我妈妈班上当学生。” “然后你会先考上H大,再拿到F大的心理学博士,紧接着回国融资开办了康宇心理咨询,年轻有为,事业有成。” 傅程和听到这里,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容,“是吗?你恐怕高看我了。” 司诺:“对于我来说,这些都是事实,并不是夸奖或者鼓励。虽然,我一直不知道,为什么你现在愿意相信我。但你确实就是信了。” 傅程和托着下巴,想了一会,“你说你是穿越回来的,那你现在还没出生吗?” 司诺:“我是意识穿越回来。这身体是我的身体,但是一会我就会回到未来了,而我原本的意识不会有今天这段记忆。” 傅程和安静了好一会,似乎在决定是否相信她的话,“你刚才说,有一件事需要拜托我,是什么?” 司诺松了口气,“有纸和笔吗?” 傅程和将自己的笔记本和笔取过来,放在她面前。 司诺唰唰几笔,“这个时间,这个地点,请你到那去一趟。我有生命危险,需要你来救我。” 傅程和皱了皱眉,念了出来,“2023年4月19日晚上7点,南城郊外鱼江化工厂。” 司诺:“你可要好好保存这纸条,这可是真正的性命攸关。” 傅程和心情复杂,将纸条收起来,“如果你的嘱托是,让我这个时间到这里一趟,那这一点我可以答应你。” 司诺点头,“谢谢。” 房间又陷入了安静。 司诺打量着傅程和此时年轻稚嫩的面庞,心情有些微妙。 而傅程和心里远没有表面上看上去这么平静,正来回思考司诺说的话的真实性。 又过了片刻,司诺想着自己该说的也说完了,起身就准备告辞,“今天打扰了,我们以后会经常见面的。” 傅程和弯了弯唇,总觉得不可思议。 司诺正要往外走,突然脚步一顿,扭过头来,“其实” 傅程和:“嗯?” 司诺深吸一口气,“未来的我一直不知道自己和你的约定,直到你履行承诺的这一天。所以,这期间,知道真相的只有你一个。” “有一些话,我很早就想和你说了。但是,你是我的心理咨询师,我在你面前没有秘密。所以,我对你,反倒没有现在这么坦率。” “将来的我可能不好意思说出口,那就让我现在提前说出来。” 司诺眼睛有些酸酸的,忍不住微微湿润,“谢谢你,愿意守着这个十三年的约定。谢谢你,这么多年,教会我那么多道理,陪伴我长大。” “我的父母两年后就正式离婚了,他们也都会再婚。所以你对我来说,就是家人,我只是一直没意识到这一点。” 司诺有些不好意思的抬手,抹掉眼角的湿润,“呐,这些话我已经提前说过了,以后就不会再说了。” 这么感性的话,说一次就够了,她不要面子的吗? 傅程和立在原地,眸色闪了闪,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司诺清了清嗓子,“咳,那我就说到这里了,我先回去了。” 傅程和突然上前一步,“等等。” 司诺回过头,清澈的眼里倒映着他的身影,“嗯?怎么了?” 傅程和定定看了她数秒,抿着唇,“可以和我说说,未来的我是什么模样吗?我说的不是职业和成绩。” 司诺“啊”了一声,然后走到沙发边,又重新坐下,“嗯,怎么说呢?一开始看着有些冷淡,总觉得很高冷。” “但实际上很细心,比如” “因为你能看透我,所以我总觉得你就是个魔鬼,但也是个帅气儒雅的魔鬼啦。好多女孩子都喜欢你,我听说” 司诺絮絮叨叨说了小半个小时,而傅程和就一直安静的听着。 直到—— “啊,”司诺看了看天色,“我时间快到了,得先回家了,不然我自己该察觉到不对劲了。” “额,”她顿了顿,起身向他挥手,“那十七岁的傅程和,我就和你说再见了。二十三岁的司诺,会在未来等着你。” 她一路小跑出去,柔软的头发被封吹得四散舞动。 久久,傅程和才回过神,起身走到房里。 傅凝安小朋友正拿着娃娃在玩偶屋里玩过家家,见他进来,眼睛一亮,“啊,哥哥,你快来陪我玩。” 傅程和走近,脱了鞋走上软垫,坐下来,“嗯?哥哥怎么陪你?” 小团子莫名觉得自家哥哥特别好说话,“嗯?哥哥好像眼睛有点红。” 傅程和沉默片刻,拿起地上一个玩偶,“哥哥突然知道,未来应该做些什么了。我要做一个心理医生。” 小团子不懂心理医生是什么,“啊,要给人家打针的那种医生吗?” 傅程和摇摇头,“不,是陪你聊天的那种医生。” 小团子没听过这种医生,摇摇头,“反正哥哥不管做什么都很厉害。”但,但是哥哥刚才不是还说,不要在意别人的感受吗? 那哥哥为什么要陪人家聊天? 大人的世界果然好奇怪哦。 傅程和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 现在不一样了,有一个人在未来等着他。 他还不认识,也不够了解那小姑娘。但是她口中的那个傅程和,让他第一次产生了名为向往的情绪。 十三年守着一个承诺吗? 听着确实有些孤独,但是陪着她长大,成为她的家人,听上去好像也没那么糟糕。而且,他会“年轻有为,事业有成”的,不是吗? 刚才应该把她那段话录下来的,这样以后就可以偶尔拿出来听一听。 但也不需要了。 他或许不会记得她刚才说的每个字,每句话。但是他会一直记得,她刚才真挚可爱的笑容。 说起未来的他时,她眼里闪动着细碎的光,比他见过的任何漫天云彩、烟花璀璨更好看。 第 56 章 “叔叔阿姨好, ”司诺朝着视频里挥着手,“我们今天打算在家聚餐,请了几个朋友过来吃火锅。” “哎, 你好,”迟从双和牧景同都在镜头那边朝他们挥手。 牧景同的案子还在审理, 但是现在正值五一节, 且有郑警官的担保, 所以他能暂时戴着监视器和迟从双在家团聚半天。 司诺举着摄像头, 朝着厨房的方向,“这是牧熙远在收拾我们从超市买回来的菜,他身上那件围裙是我新买的。” 牧熙远弯了弯唇, 朝着父母挥手, “爸、妈。” 牧景同这些年都是在儿子探监的时候和他见面,所以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在家中的模样, 不免有些泪目,“哎。” 迟从双浅浅笑了笑, 也不嘲笑他,“诺诺,我让熙远给你带了一些店里的手工艺品,你看看喜欢吗?” 司诺赶紧点头, 她原以为迟从双做的是那种旅游纪念品,结果竟然是古风发簪和步摇, 虽然她平日里很少穿汉服, 但是看到这么漂亮的饰品,还是爱不释手。 “喜欢, 我听熙远说那是阿姨亲自做的?阿姨的手艺真的太好了。我还得到了一点灵感, 打算下一本开个古风漫画~” 她又朝外走, 客厅里三男一女正围着桌子打麻将。 “叔叔阿姨,这是我的闺蜜颜白安,”她将手机对准桌前。 颜白安没想到会被突然袭击,赶紧将嘴里的薯片咽下去,摆出一个大方得体的笑容,“叔叔阿姨好。” 司诺又转动镜头,“这边是我们的朋友高漠警官、傅程和,还有这位是梁述,你们应该认识的。” 梁述笑着朝镜头打了个招呼,“叔叔阿姨。” “哎,”迟从双难得看到牧熙远和其他人一起聚会,热热闹闹的,这让她心里也热乎乎的,“梁述,等下次回怀港到阿姨家来吃饭啊。” “没问题,想念阿姨的手艺了!” 司诺又转了一圈,给两位长辈介绍了一下牧熙远家里的变动。她把原来公寓快死掉的绿萝给搬过来了,牧熙远又给救活了。 然后她也买了不少可可爱爱的小东西到处摆着,有情侣款的杯子,熊猫抽纸盒,蜜蜂擦手巾,情侣拖鞋等等。 等她挂了视频回来的时候,颜白安就是一脸苦兮兮的。 “嗯?怎么了,输的很惨?” 颜白安心里暗骂了面前这三个,一开始看到另外两位帅哥,她还有点心花怒放,结果牌桌上被杀了个片甲不留,什么暧昧的心思都没了。 司诺挠头,“这我也不太会,你知道麻将需要算牌什么的,我数学又不行。还是等牧熙远一会帮你吧。” 颜白安撇嘴,“不要他帮,一会替我下去,也都杀他们个片甲不留就行。” “诺诺,”牧熙远从厨房走出来,“火锅可以上桌了,过来端一下菜。” 高漠一听开饭了,摸了摸自己有些咕咕作响的肚子,蹭的站起来,“哎,我也来帮忙,”真的有点饿了。 原本梁述、高漠和傅程和三个互相不认识的,但高漠本来就是个社牛,梁述也是喋喋不休,饭桌上顿时热闹的不行。 为了吃这顿火锅,司诺和牧熙远还特意去附近的家具超市,选了个可折叠餐桌,这样一展开就变成了能容纳七八个人的圆桌,才吃的更热闹。 “来来,”高漠举起杯子,“这一杯是祝贺何经略的案子有了重大突破,18号会正式开庭审理!” “赞!”颜白安也端着啤酒杯。 “辛苦高警官,”司诺知道,何经略的案子对警方冲击不小,他们还对警队人员进行了摸底排查,如今能平安落幕,实属不易。 牧熙远有些不放心司诺喝啤酒,但也不好扫了她的兴致,就拿了个比其他人小了一半的可可爱爱杯子塞她手里。 咕咚干掉一杯。 “那这一杯,是恭喜熙远爸爸的清白终于得到证明!”梁述接着起了第二杯的头。 “这必须干一杯啊,”高漠也是在何经略一案的调查过程中,才知道何家和牧家的纠葛,不得不叹一句,造化弄人。 好在,如今各归各位,大家都有一个好的结局。 一顿火锅吃的热热闹闹。 司诺主要负责被投喂,高漠、颜白安和梁述三个掌控着话题走向,从生活琐事,扯到娱乐八卦,颇有点不醉不归的意思。 饭后,牧熙远愣是被这三只扯上了牌桌,傅程和主动接过了清扫工作,而司诺也不好让他一个人忙活,就跟着打打下手。 等屋里重新收拾好,司诺走到阳台,将窗户都打开,让夜晚清凉的风吹进来,散一散屋里的味道。 傅程和也跟着走到阳台,和她并肩而立。 “刚才你好像很安静,”司诺偏头看他,理了理自己被风吹乱的头发,“是不是觉得有点吵闹?” 傅程和摇头,“只是不习惯,但很久没这么热闹了,觉得也不错。” 司诺:“对了,凝安的专业选好了吗?” 她一周前去了趟康宇心理,履行了自己的承诺,将自己经历的所有事情都和他说了一遍,也和他闲话家常聊起了当年的小丫头。 如今的傅凝安正是高二的学生,苦恼着将来要做点什么。 傅程和弯了弯唇,“我把我当年看过的书都打包给她送过去了,但她说,她这下知道那些专业不能选了。” “噗——”司诺忍不住笑了,果然这小丫头还是一样活泼。 她伸了个懒腰,看着天上明亮而柔和的弯月,感受着清凉的风自指缝间穿过,心情格外舒畅。 傅程和的视线落在远远的高楼大厦上,看着星星点点的灯光,想起了十七岁那年她穿过去的一天。 “司诺,”他的声音有些悠远,“你为什么会喜欢牧熙远?” 司诺愣了一秒,眼睛微眯,“傅博士,你这是职业病犯了吗?” 傅程和的眉眼在月色下显得有些柔和,“你就当作是的吧。” 或许是现在一身轻松,或许是月色太柔和,司诺就这么将隐藏在心底的事情轻轻巧巧的说了出来。 “我们学校有个小红楼,你知道吧?” 傅程和:“嗯,你提到过,说是以前心情郁闷的时候过去散步。有时,缺乏创作灵感的时候,也会过去想素材。” 司诺:“去年冬天第一场雪的时候,我就在小红楼。看到牧熙远在红楼的窗边,一手端着咖啡,一手伸庡?手去接雪。” 那个画面,直到现在她闭上眼,还能分毫不差的浮现出来。 他穿着一身灰色的毛呢大衣,系着白色围巾,眉眼清冷、笑容浅淡,让她有一瞬间的恍惚,想起了一个人。 曾经,那个人也是在这样的冬天,穿着红色的毛呢大衣,系着红围巾,站在红楼的廊下,伸手去摸天上飘下来的雪花。 那是三年前的她。 明明不认识,也不了解对方的人生经历,可那一刻,她总觉得,他们手指碰到雪的一刻,心情或许是一样的。 “可能,算是一见钟情吧?”司诺挠挠头,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 傅程和点头,“嗯,我知道了。” 司诺见他接受良好,也微微松了口气。原本还担心对方觉得她这动心太儿戏了,但现在看傅程和果然是个合格的心理咨询师。 “我还画下来了呢,”司诺似乎想到什么,弯了弯唇,“就在我之前的素描本上。偶尔拿出来看的时候,还会觉得缘分很奇妙。” 傅程和听到这话,略偏了偏头,“司诺,你经常会把周围的人和事物画下来,对吧?”他记得她提过,“那你画过我吗?” 司诺微怔,“当然有啊,”虽然那个形象 傅程和:“可以拿给我看看吗?” 司诺想了想,“好,那你等会啊,”她咚咚咚迈着小步子,跑到房间开始翻找,过了好一会,才折回来。 “喏,”她翻开其中两页,“就是这个。” 傅程和难得笑开,“为什么我头上有两个角?” 看得出司诺画工很好,也很用心。这一张图就是他在康宇心理的办公室,他正拿着笔记本在写着什么,但是形象却像是西方的恶魔。 司诺厚着脸皮,“就是发挥了一下想象力嘛,不要过度解读。” 傅程和轻笑着,举起本子,“我能将这一页带走吗?” 司诺倒是不介意,伸手拿过来,将侧边打开取下那一页,“行啊,不过这是我挺久以前画的了。” 傅程和将漫画折叠起来,放在西装的口袋里,“没关系。” 司诺还准备说点什么的,却听到背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诺诺——”牧熙远端着一杯山楂茶走过来,“我今晚手气好像不太好,你要不要坐到我身边来,给我加油打气?” “吼~”司诺走过去,接过山楂茶就往牌桌方向走。 牧熙远和傅程和短暂对视一眼,随即都收回视线。 有些事,心照不宣。 司诺坐到牌桌前,“到哪一步了?” 颜白安指了指,“到你家教授掷色子了,你赶紧来一个,我们就可以拿牌了,”她这一把,一定要胡牌! 司诺随手一扔,然后兴致勃勃的开始拿牌,但是越拿脸越垮,等牧熙远走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是哭丧着表情。 “呜呜,手气好差。” 牧熙远绕到她背后,轻轻揉了揉她的发丝,“不怕,有我在,打着牌就会好起来。而且,相信我,他们手气更差。” “哼——”梁述一撇嘴,“你给老子等着。” 傅程和按了按西装口袋里的纸条,也没有再留在阳台,提起步子就走到了高漠身边,“需要帮忙吗?” 高漠一托下巴,“行嘞,反正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强。” 颜白安:“哇靠,你们一个两个组队,太没人性了!” 司诺看着这屋里热热闹闹,心里蓦然一动,掏出手机退了两步,给众人拍了一张照片,发到了朋友圈。 【好友闲坐,灯火可亲。】 【步履不停,未来可期。】 ——The End。 作者有话说: 本文到这里就结束了,感谢所有一路相随的小伙伴。小作者是一个很需要正面激励的人,所以每一条夸奖的评论对我都是莫大的鼓励,在此比个心~希望以后能给大家呈现更好作品(^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