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开局孙策让江东》 第1章 中道而别 建安五年，官渡之战正酣。 江东却被一股阴霾所笼罩着。 前不久才攻破豫章，一统江东之地的小霸王孙策，在打猎时被许贡的三个门客所刺，伤重，危在旦夕。 孙策自知命不久矣，将除了在柴桑方向防备刘表的周瑜之外，所有孙氏的重臣都召集回了吴宫。 内殿之中，一众孙氏的重臣都在外等待着，却听得一阵脚步声匆匆，本是平静的宫殿之中响起了一阵埋怨声。 “早跟你说过，为人主不可轻陷危地，更不要仗武勇甩开护卫在山野中驰猎，你就是不听！” 谁人敢在孙策的宫殿如此说话？ “是三爷！” 人群之中，很快响起了细嗦的讨论声。 刘兴，他不是在合肥么？ 张昭微微直起身来，看了一眼帷幕中那身影，随即低下了头，心中不解。 孙策遇刺，江东眼看就要变天了。 周瑜都没有回来，在合肥镇守的刘兴怎么会回来？ 不管外面一众臣子心里如何想的，殿宇之内，孙策看见自己的三弟，脸上露出了笑意。 大乔在旁，自从孙策遇刺后，绝美的容颜上便没有挂上笑容。 此刻，她见刘兴，自家的三叔回来之后，脸上愁绪稍减，找到主心骨一般，从旁搬了一张胡床。 “三叔，坐！” 虽说孙策的兄弟姐妹不少，可要论熟悉，大乔还是与周瑜、刘兴，自家夫君的两位异姓兄弟更亲近一些。 刘兴拜谢，坐在了孙策周边。 只见孙策如今虚弱不堪的身体，微微扭动，抬起了手，握住刘兴的手臂。 “三弟，当初我父被刘表所害，我与一众部曲孤苦无依，多蒙三弟收留，这份恩情，我一时一刻也不敢忘。” “都这么些年了，还说这些旧事做什么，兄长如今还是要养好身体。” 孙策握住刘兴手臂的手，力道却越来越重。 “不，为兄心中的话，不吐不快。” 刘兴也有些无奈，微微拍了拍孙策的手。 “兄长有话想说，那就说吧！” 孙策有些劳累，躺在床榻上，有些失神。 “当初，袁术逼迫我为其四处征战，在最危难的时候，是三弟带兵前来，助我扫平敌军。而后入江东，你我兄弟联手，扫平江东，稳住了根基，为兄从此不再听凭袁术驱使。” “之后，公瑾西取柴桑，三弟北夺合肥，又值曹袁鏖战，我正欲与两位兄弟北上许昌，迎立天子，共谋大业，谁知却为小人所趁。” “兄自知命不久矣，有一事相托，三弟切不可推辞。” “兄长放心，我一定辅助仲谋，稳固江东基业。” 听到了刘兴的话，孙策摇了摇头，身体里仿佛有一股力量在往外涌，用力抓住了刘兴的肩膀，伤口处，血流不止。 “兄长，你这是做什么？” “我要三弟继承为兄基业，为江东之主！” 刘兴心中犹如一道闪电降下，面容中，极度不可思议。 倒是一旁的大乔，倒好像是心中早有预料，显得很平静。 “兄长便是担忧绍儿年幼，不能掌控基业，那也可由仲谋继任。” 刘兴这话倒不是假话，来之前，他的心中早就做好了预案。 曹操和袁绍正在官渡僵持，趁这个机会北上，掏曹老板的腚。 就算最后不能成功，也能占据淮南之地。 以后和孙权翻脸，也能退居寿春，进图中原。 可没有想到，孙策居然想将江东让给他。 刘兴心中，有一度甚至在怀疑这是不是孙策在试探他。 若是他真的答应，殿外就会跑出数百刀斧手，让他就此殒命。 “弟，万不可推辞！” 可孙策无比坚定的神情，却让刘兴将心中想法一时消散。 “兄长为何如此？” “仲谋年少，自保尚且不足，更别提进取了。这江东的基业，本有一半是你的。昔年陶谦三让徐州于刘备，如今我将这另一半基业也给你，也不枉我父一世忠义之名。” 孙策将殿外众臣呼唤了进来。 随着一大帮江东孙氏旧部和世家出身的文臣走了进来，孙策让大乔将他扶了起来。 “吾命将终，已上表许昌，奏明天子，以吾弟刘兴为扬州牧，继吴侯之位。” 说完，孙策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这殿宇之中一众臣子，被这遗命所惊，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众人，拜见新主！” 孙策一声厉喝，孙氏旧部如程普、黄盖等武将都行了大礼，见过新主。 这些年，刘兴与一众武将南征北讨，本就信服。如今又有孙策的命令，没有什么犹豫的。 倒是以张昭为首的一众文臣，这些出身世家大族出身的人，各怀心思。 “主公不将基业留于孙氏，何故给一外姓之人？” “大胆，张昭你好大言。” 张昭一惊，转过头去，正见人群之中，有一人对其怒目而视。 孙策的舅舅，吴国太的弟弟，吴景！ 张昭正疑惑时，吴景跳了出来。 “我三侄刘兴乃是汉室宗亲，江东亦是大汉之地，主公欲将江东托付我侄，何谓外姓？” 天下谁人不知道汉室名存实亡，天子不过是傀儡，各路诸侯嘴上说着匡扶汉室，私下里谁不是在扩张地盘，割据一方。 只是，这实话是不能说的。 张昭反应了过来，立马也行了礼。 “臣知罪！臣张昭见过主公！” 见张昭都投了，一众文臣倒是一时间也没有他话。 “臣等见过主公！” “三弟，照顾好孙氏。” “兄长放心，我一息尚存，便不会让孙氏受了委屈。” “为兄便放心了。” ----------------- 宫殿上空，丧钟声响起。 本在礼佛的吴国太睁开了眼睛，手中动作一滞。 “孙权，你的兄长，薨了！” 孙权跪在吴国太的身后，抬起了头，年少的他，面上似有万分不解。 “母亲，我不明白。” 吴国太微微叹了口气。 “刘兴与策儿这些年南征北讨，与你父一众旧部有过命的交情，军中之人是认他还是认你？” “……” “周瑜在外，手握重兵，你与刘兴相争，他会帮他的三弟还是你？” “……” “刘兴文韬武略，你与他为敌，有几分胜算。便是你运气好，打赢了他，我孙氏又如何面对江东一众世家的复仇？” “……” 三个问题，孙权皆不能答。 屋中吴国太闭上了眼睛，道了一声。 “从今以后，汝等要以兄事之，以主事之。” 第2章 江东之主 孙策的后事并不简单。 在治丧的过程之中，刘兴先后接到了以周瑜为首，各地郡守的效忠信。 权力的平稳交替是十分可贵的。 然而，涌动的暗流依旧汹涌。 孙策下江东时，杀得人太多，得罪人太狠。 这一笔笔帐不会随着人死便一笔勾销。 相反，孙策的仇人会将这笔账算在孙氏的身上。 保住孙氏，则是刘兴第一步要做的。 这不光是因为他与孙策是结义兄弟，更因为如今东吴许多将领都是孙氏旧臣。 孙氏不在了，这些人也不能自安。 治丧的过程中，刘兴便带着部曲住在了吴侯府中。 果然，那些暗流也就没有翻起什么浪花。 刘兴穿越而来。 身为汉室宗亲，他不似刘备，家道中落。 凭借祖上积累的财富和人脉，他可以轻易聚集数千族兵。 要在乱世中生存，就必须尽快打出名气。 当年董卓乱政，十八路诸侯讨董之时，刘兴因为年轻幼小，并没有赶上，错过了这第一波上市的机会。 他只能和孙策合资，下江东。 袁术称帝之后，人心尽失。 本来富庶的淮南之地，十室九空。 刘兴看准了机会，带着这些年攒的本北上，不费吹灰之力的便夺得了合肥城。 正当他清理周围袁术的旧部，好为北上掏曹老板腚做准备的时候，江东传来了孙策遇刺的消息。 刘兴没有想到，孙策并没有按照原本的轨迹传位给孙权，而是传给了他这位异姓兄弟。 虽然得到了江东诸郡，可也打乱了刘兴的步骤。 乱世之中，一步赶不上，步步赶不上。 刘兴必须趁着北方两位枭雄还没有完全决出胜负之前，尽快取得淮南之地。 夜深。 屋外传来了声音。 吴国太一左一右，左边是孙权，右边是她的小女儿孙尚香，缓缓而来。 刘兴出门迎接，却见吴国太脸上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子升，大晚上了，还来烦你。” 当初刘兴与孙策、周瑜结义，便是在吴国太的见证下达成的。 刘兴心中，对于这位长辈还是敬重的。 “我与伯符是兄弟，他母亦是我母，怎会如此见外。” 吴国太轻声一笑，犹如春风拂面。 她一左一右，孙权沉默不言，倒是孙尚香，趁机给刘兴做了个鬼脸。 与孙权的沉稳内敛不同，孙尚香完全继承了他父兄的性子，洒脱好动。 孙尚香与大乔那等知书达理、好雅乐的知性美人不同，身上有着一种野性美。 刘兴装着没有看到，将三人迎进了屋子。 落坐没有多久，吴国太便开口了，说出了此行的目的。 “听说子升你要走了？” “明日便启程！” “怎么这么急？” 刘兴很是坦然。 “吴郡富庶，可非用武之地。我欲将治所迁往秣陵，统合江表之力。如今诸郡情势已经平稳，此事宜早不宜迟。” 吴国太听着刘兴的话，心中其实是舒了一口气的。 刘兴虽然保住了孙氏，可孙氏中依旧有许多人是不服的。 随着孙策丧事结束，双方会面临一个隐藏的爆发点。 那就是吴侯府的归属。 刘兴继承了吴侯之位，那孙策的吴侯府自然也归了他。 可真的这样的话，本住在吴侯府的孙氏宗族被赶出去之后，又要住哪？ 吴国太便是压得住，底下人也会心生怨恨。 可若是不离开，难道让新任的吴侯再去起一座新的吴侯府么？ 这成什么样子了！ 问题虽小，却很棘手。 若是处理不当，很容易被别有用心的人挑动，造成一场风暴。 吴国太没有想到，自己这位子侄辈却是手段圆滑，早已经不着痕迹处理好了。 “我上奏天子，表孙权为吴郡守，其余孙氏宗族，待遇不变。” 吴国太对于刘兴的话，不置可否，只是喃喃道。 “秣陵，虎踞龙盘之势，曾有相士言，其地有天子气！” 这话一出，孙权一双碧眼显露出难以抑制的惊异。 便是一直在挤眉弄眼的孙尚香，也是愣了，有些惊诧的看向了刘兴，仿佛是重新认识了这位从小便在一起的英俊的兄长！ 刘兴看着眼前这位吴国太，如今她便似是一个糊涂了的老太太，不觉得笑了出来。 “相士之言，岂可轻信，还曾有相士言我命虽富贵，却是早夭之相，决计活不过十五。我如今不也是好好的。” 吴国太哈哈一笑。 “是老身糊涂了。” 随即，吴国太直起了身子，面带严肃。 “子升，按照朝廷法度，仲谋不宜为吴郡守。且仲谋年轻，难堪大任，必须找个稳重之人。” “夫人以为何人合适？” 刘兴试探问道，却见吴国太摆了摆手。 “此乃吴侯之事，怎问老身，你自己决定就行了。” “至于孙权，你随便给个县令，让他锻炼两年再说。” 说完，吴国太起身，将走之时，似乎想起了什么。 “子升，你年纪也不小了，身边也没有一个合适的人照顾起居，这屋中乱糟糟的。这样吧，让孙尚香跟你一起去秣陵吧！” “……” 刘兴一愣。 让她跟我一起去秣陵，是她照顾我，还是我照顾她啊？ 刘兴将目光转向孙尚香时，却见她脸上的笑意都快溢出了，有着一股熊孩子终于摆脱家长可以出去浪的快感。 吴国太本在笑着，无意中瞥了一眼孙尚香，心中一慌。 孙氏与刘兴的联姻是必要的，可孙尚香还是孩子心性，能完成三年抱两的大任么？ 吴国太随即对着孙尚香，就像是教训熊孩子的家长。 “大乔丧夫，年纪轻轻成了寡妇，我见其这几日她总是愁容不展，让她跟你一起去散散心。另外，一切事情，都要听你大嫂的，不许没规矩。” 孙尚香的笑意很快收敛，对于大乔，她还是敬畏的。 “哦！” 看着这一家老小离去，刘兴站在屋外送别。 于星夜之下，刘兴双手负后，便在人影消失时，对着身边亲卫吩咐，一举一动间，已有江东之主的气势。 “传令程普、韩当、黄盖等将，明日率军，随我北上。” “诺！” 第3章 王道荡荡 整个江东之地的兵马并不多。 起码，和如今在官渡对战的曹袁的兵马相比，是这样的。 除了周瑜在柴桑的八千兵马和刘兴自己留在合肥的一万兵马，刘兴率领自己的亲卫军和孙策一众旧部到达秣陵时，军队数量不过两万出头。 江东各郡还有少量的郡县兵，不过这些兵马不能调用，得用来防范山越和盗贼。 秣陵作为日后东吴的都城，现在不过是一座小邑。 驻军的过程，其实也是开荒的过程。 修建屋宅、规划商业区、圈定田地、建造仓库…… 江东各郡的物资通过水运集中向了秣陵，这也让秣陵的政务变得相当繁杂。 不过，秣陵并没有因此陷入失序的状态。 张昭不愧是内政点快点满的能臣，这一系列的规划，在他主持下，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军营之中。 新的侯府还没有建立好，刘兴便待在了大军营帐之中，等待着。 今日，他要见一个重要的人。 “鲁肃到！” 营帐之外，刘兴亲卫的唱喏，让他脸上露出了笑容。 刘兴先一步走出帐外，正见一名布衣儒士缓缓而来。 鲁肃与周瑜交好，这些年，一直在大江南北徘徊。 实际上，鲁肃心中一直在犹豫，究竟该选择哪一方诸侯投效！ 直到不久之前，孙策的死讯传遍大江南北，鲁肃才终于下定决心前来拜见刘兴。 一者他要亲眼看一看这位新任的江东之主值不值得效忠，二来也是为了周瑜的事情。 鲁肃有些诧异，以他的身份，刘兴居然在帐外迎接他。 “拜见吴侯！” “子敬，我可把你等来了！” 刘兴拉着鲁肃的手，走进了帐中。 鲁肃抬头看了一眼。 孙策、周瑜和刘兴这三位，颜值都相当高。难得的是，刘兴没有孙策那种少年霸主的锋芒，整个人的气势相当收敛，让人产生一种自然而然的亲近感。 “子敬乃是天下名士，听公瑾说，子敬有大谋！” “不敢！” 落座之后，鲁肃显得恭敬，但并不卑微。 不愧是能够面对关羽时还能挥洒自若的男人！ 刘兴看在眼中，对鲁肃的气度，心中赞许。 “只是有一些谋略，想要献给吴侯。” “子敬请说！” “在下要呈给吴侯的是二分天下之策！” 鲁肃站起身来，拱手而道。 “不知吴侯认为，如今官渡袁曹之间，究竟谁人会胜？” “大概是曹操吧！” 这对于刘兴来说不过是送分题，可鲁肃看在眼里，却是相当惊异。 他没有想到，这位新任的江东之主，眼光竟然如此毒辣，一时有些失神。 “子敬，为何如此？” 鲁肃察觉自己失态，随再度拱手，告罪道。 “吴侯说的是。曹操一旦获胜，袁绍必然元气大损。先有袁术，后有袁绍，曾经作为天下仲门的袁氏必然就此衰败，河北之地，恐怕迟早落入曹操之手。 若是吴侯能够在此之前，跨有荆、益，接连吴越，便可以与曹操南北而立。之后，北方有变，便可率军北伐，一统天下。” 短短几句话，便为刘兴擘画了未来的蓝图。 鲁肃的策略，与大名鼎鼎的隆中对，其实总体思路是差不多的，都是意识到了北方曹操的根基已经稳固，想要缓缓壮大自身，以图有变。 刘兴听了，却是叹了口气。 “好是好，不过荆州刘表、益州刘璋，与我都是汉室宗亲。论辈分，我甚至要喊他们两位叔伯，怎能轻易伐之？” 听了刘兴的话，鲁肃心中十分失望。 汉室至此，难道真的已经没有救了么？ 这些年来，大汉十三州，各地的刘室宗亲相继被诸侯吞并，唯剩下益州刘璋和荆州刘表，还有这位新任的吴侯，手中尚有筹码。 只不过，那两位都是得过且过，仍旧奋斗在复兴汉室第一线的刘备在丢失徐州后，已经下了牌桌。 鲁肃没有想到，这位新任的江东之主居然如此迂腐。 一时间，鲁肃心中没有再继续谈下去的欲望。 可刘兴随即的一句话，却让鲁肃心又提了上来。 “总得找些理由吧！” 鲁肃深吸了一口气，心中的情绪被点燃了，再度看向了营帐之中的刘兴，问道。 “吴侯以为需要什么理由？” “师出有名！” 鲁肃不解，却听得刘兴说道。 “子敬以为刘表、刘璋何人也？” “自守之贼尔！” 鲁肃的评价很不客气，刘兴点了点头。 “不过便是这样，刘表、刘璋亦不失为一方良牧，得人心，尽死力。天下若是太平，他们两人必定是一代名臣。我若轻易攻伐，未必能讨得好处。” 事实上，原有的历史中，在刘表死前，东吴与荆州作战，从来只能讨得小便宜。 人家是自守之贼，可不代表人家没能力啊！ 而且，由于多年与荆州作战，动辄屠城掠地，孙氏在荆州的名声很不好。 这也是后来刘备能够在荆州崛起的原因之一。 听了刘兴的话，鲁肃陷入了沉思之中。 “如此，不若先与这两人交好，引为援助，我自率江东之众，北进中原，驰骋肥施之间，战于江淮之上。之后，以待天时，连荆跨益。” 鲁肃听着刘兴的策略，敏锐洞察到了其中一个漏洞。 “此计甚险，若是曹操有所警觉，吴侯怕是大计难成。” 刘兴一笑。 “我在合肥有一万军，再加上如今在秣陵的两万军，三万大军，在曹操将主力都放在大河沿岸的当下，足以纵横淮南之地。” 说完，刘兴站了起来，向着鲁肃拱手行了一礼。 “吴侯这是为何？” “时机稍纵即逝，数月之间，曹袁必然决出胜负。曹操得胜，定会南下布防，到时，再取淮南之地便难了。愿先生助我！” 鲁肃看见刘兴如此模样，心中诚服。 “吴侯放心，我自会说服公瑾。” 事实上，鲁肃前来，便是为了替周瑜劝说刘兴，继续维持孙策对待刘表的策略，沿江西进，攻略江夏。 不过，鲁肃显然是被刘兴说服了。 “如此，我愿征辟子敬为我帐下从事，还望子敬切莫推辞。” 鲁肃看着眼前的男子，年轻、俊逸、城府深却不失王道荡荡，甚至还有些老刘家祖传的无赖劲，下定了决心。 “臣鲁肃愿为主公效力！” 第4章 虎将 一大早，刘兴在江边为鲁肃送行。 目送着鲁肃的船驶离大帐，刘兴打算回自己大帐睡个回笼觉。 大乔带着两名仆妇，早已经在营帐之中，给刘兴送来了早餐。 三吴之地，鱼虾是最容易获得的食物，刘兴麾下将领每餐都会有鱼虾。 不过，刘兴还是有着自己的口味。 一碗粥、几碟小菜，在加上煮好的三枚鸡蛋，便是刘兴的早餐。 “三弟，鲁肃走了？” 两名仆妇正在收拾屋子，大乔见刘兴迎面走来，脸上露出了笑容。 大乔刚刚丧夫，在吴侯府时整日里愁眉不展。如今在刘兴这里，大乔的气色变得好了许多。 毕竟，当一个整日里无所事事的贵妇，容易憋出病来。 现在，在刘兴这里，为他管理府中之事。有了事情做，整日里忙上忙下的大乔，自然也没有功夫想别的事情。 当然，这个职务本来是孙尚香的。 吴国太想让孙尚香照顾刘兴，目的便是为了拉进两人的关系。可孙尚香现在不过是个半大的丫头，离了吴国太的管束，整日离带着身边的女保镖四处野。 事情自然落在了大乔身上。 “回去公瑾那了。” 刘兴与大乔之间，没有遇见外人时的繁文缛节，很是随意。 大乔也很享受这种没有拘束的随意感。 周瑜既然是刘兴兄弟，也是大乔的妹夫，大乔说话时也少了几分顾忌。 “公瑾是不是想让鲁肃来劝你？” 正在喝粥的刘兴抬起了头，有些诧异。 这位美丽的未亡人露出了相当不俗的智慧。 “公瑾怕是要失算了。看起来鲁肃没有说服三弟，倒是被三弟说服了。” 刘兴有些好奇。 “大嫂是怎么知道的？” “鲁肃当初也曾短暂的在伯符麾下效力，后来因为母丧回了家乡。我看的出来，鲁肃的心其实没有在伯符身上。可昨日，鲁肃与三弟初见，便大被同眠，畅谈一夜。今早，又兴致勃勃的离开了，显然是为三弟当说客去了。” 大乔的身份，足以周旋在如今江东各高层之间。她敏锐察觉出了，刘兴和周瑜之间产生了分歧，虽然不知道这分歧是什么，不过显然，这个问题就要被鲁肃解决了。 “有鲁肃为三弟奔波，公瑾那边应该没有问题了。” 以前，碍于叔嫂的身份，刘兴与大乔接触，也是在家宴上，没有深入交谈过。 现在才发现，这个女子的目光和才智都相当突出。 难得的是，大乔的这份才智展露恰到好处，不会让人感到不快。 帐外，响起了孙尚香的声音。 她好像刚刚打到了一头鹿，正兴奋的在帐外嗷嗷叫着。 大乔走出帐外，看着一脸炫耀却像是小泥人的孙尚香，很是无奈，忙着发挥了大嫂的职责，招呼着仆妇将孙尚香打猎的装备带了下去，自己带着孙尚香洗漱。 “兄长知道了么，我打了一头鹿诶！” “尚香，小声一些，三弟刚刚用了早食，要小憩一会儿。” 大乔将刘兴一晚上没睡的事说给了孙尚香，对方也很关心。 “当主公还真是不容易，以前大哥就是这样，忙起来整宿整宿没睡。” 不过很快，孙尚香又将话题转到了自己的猎物上。 “那正好，我打了一头鹿，给兄长加餐，让他补补身体。” 大帐之中，刘兴听着两女渐渐远去的话语，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正打算躺在床榻上睡一会儿，帐外来报，程普和韩当两位大将来见。 刘兴当即起来，让这两将进来。 孙氏的一众旧部中，除了老管家似的黄盖，程普和韩当是最有分量的。 他们是在孙坚时，便加入孙氏的将领，资格相当老。 其余如周泰、蒋钦、凌操等将，则是孙策时代才加入的，论资历，就差了一辈。 刘兴最先找到他们两人，不仅是因为他们的资历，更是因为他们的能力。 程普，字德谋，右北平土垠人。 韩当，字义公，辽西郡令支县人。 与孙氏麾下一众江淮籍出身的将领不同，这两位是纯正的幽州人，也是孙氏麾下一众将领中少有的精通骑兵作战的大将。 两位幽州的汉子一进大帐，便可见其虎将之姿。 身材壮硕，步伐稳健，虽未披甲，却比刘兴帐中披甲的亲卫看起来更有威势。 “主公！” 刘兴坐在床榻上，很是随意的招呼了两人坐在了旁边。 两人虽然都是同一辈的，可程普地位要比韩当高一些。这纯是性格造成的，程普作为将领，更加稳重，也更加会当领导的小棉袄。 “主公似是一夜未眠，我等来早，叨扰了。” “不妨事！” “主公新掌江东，万事操劳，当保重身体。主公一身，身系天下安危，只有主公休养好了，我等才能在主公的带领下，更好的兴复汉室。” 对于新领导，程普很快拉进了距离。而且，程普已然在领导变更间，悄然间找到了新的奋斗目标。 一旁的韩当看着，心中暗道一声卧槽！ 韩当想说什么，又想不到什么好词，随加了一句。 “主公，我也是这么想的。” “德谋不可如此，尔等将士，才是江东根骨啊！” 程普摇了摇头，对于刘兴的话，很是不满意。 “我等将士在前线奋力搏杀就行了，主公考虑的就多了。我等算什么，主公才是江东的根骨啊！” “主公，我也是这么想的。” “调和阴阳，协同文武，哪一样不需要主公操劳。我等将士就是主公手中的箭，主公需要我们射向哪，我们就射向哪？” “主公，我也是这么想的。” 不得不说，程普的政治觉悟相当的高，怪不得无论是孙坚还是孙策，都委以重任，将他作为众将之首。 “听德谋与义公如此说，我就放心了。今日叫你们两人来，的确是有要事。” 程普与韩当面色变得严肃起来。 “主公，请吩咐！” “汉室衰颓，奸臣窃命，曹袁皆非善类。我欲尽起江东之众，北上合肥，夺取寿春。你们以为如何？” 程普与韩当都是一阵狂喜。 他们是骑军将领，在江东主战场发挥不出自身的优势。 可是北上，千里江淮，中原地带，状况就不同了。 他们两人将会受到重用，一展平生所长！ “主公但有吩咐，我等在所不辞！” “尔等仔细准备，行事要密，万不可让人提前知晓我之意图。” 新任的江东之主片言只语间，已有雄主之姿。 两人拱手，拜服其下。 “诺！” 第5章 公瑾，我们一起匡扶汉室吧 长江之上舟楫穿梭，不过数日，便可往来秣陵与柴桑之间。 当再度见到鲁肃时，正在柴桑屯田练兵的周瑜摇了摇头。 只一眼，周瑜便察觉到，鲁肃变了。 “子敬，我让你去劝说主公，你怎么反倒被主公策反，回来劝我了？” “我觉得主公说得对，与其和刘表作战，争蝇头小利，不如北进，取淮南之地。” 周瑜生得俊雅，懂军略，识音律，是这天下一等一的人物。 听鲁肃的话，周瑜叹道。 “子敬，你真是个老实人！” 鲁肃眨了眨眼，有些困惑。 “此话如何说？” “你就不想想，袁术称帝之后，淮南大乱，十室九空。若是西进，我军纵然不能鲸吞荆州，亦可缓缓蚕食，江东不会出大乱子。可若是北上，便是取得淮南之地，相当长的时间内，江东需要向淮南输送物资给养。如此，江东一众士族，肯干么？” 鲁肃摸了摸胡子，若有所思。 “其实，主公对此，早有应对。” 周瑜眼睛一亮。 在他看来，暂时能守住合肥，那就够了。淮南虽好，可是北上变数太多。 周瑜想要求稳，可听到鲁肃的话，周瑜的心还是动了。 “主公如何说？” “主公说，只要公瑾与他兄弟联手，江东一众鼠辈，何足道哉！”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别扭呢？ 鲁肃自从被刘兴征辟后，便与刘兴彻夜长谈。直到现在，鲁肃感觉体内的热血还在沸腾着。 “主公说，远有楚霸王率八千江东子弟，纵横天下，覆灭秦鼎，近有孙伯符领一众江东旧部，据长江，奋威德，诛除群秽，匡辅汉室。我等又怎能因为那些江东鼠辈，便忘了进取天下之心。” 鲁肃的确是变了。 这个世上，愚信之人很多。 便如黄巾之众，被张角三兄弟蛊惑，便以为符水可治百病，任其驱使，冲锋在前，造成天下大乱。 不过，那些愚信之人并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像是鲁肃这样的人，外表温文儒雅，内心却是狂热无比，为了达成目标能够冷静谋划，耐心等待条件成熟，但同时在条件成熟后又能毫不保留的执行，不管前方有多少困难，都会一一翦除。 这个目标，因为一个人，鲁肃已经找到。 匡扶汉室！ 江东士族！ 鲁肃并不是这个群体中人。 或者说，鲁肃与那些兼并土地、隐匿流民的豪强世家之人从来不同。 这也是当曹操鲸吞荆州，顺江而下，要与孙权会猎时，江东文臣皆劝降，鲁肃独言战的原因。 “我与主公畅谈一宿，以往很多想不通的事情，一下子便想通了。主公之才学，的确旷古烁今。” 说完，鲁肃看向了周瑜，拱手而道。 “公瑾，你我平生素有大志，今日追随主公，当做出一番大事业来！” 看着鲁肃灼热的目光，周瑜也被感染了。周瑜一声大笑，话语之中，带着几分豪气！ “告诉主公，他可放心北上，我在后方，江东乱不了。” 决定好了方向，周瑜也不再犹豫，开始为刘兴谋划起来。 “要与荆州修好，必定要托付可靠之人。” 鲁肃早有成算，道。 “我向主公推荐了一个人，定能成事！” “谁？” “庞统！” ----------------- 庞统，字士元。 他表面朴实，长得一副并不聪明的样子。 当然，这是委婉的说法，与周瑜、诸葛亮相比，庞统的确不属于高颜值群体。 看起来不怎么聪明，颜值又不高，在世家大族中，可谓没有亮点，所以庞统并没有被家族重视。 直到一年之前，水镜先生司马徽来此地采桑。 当时庞统也如现在这样，坐在树下，和司马徽对谈了一日。 司马徽大为惊异，言庞统之才，南州无人可及。 从此，庞统声名鹊起。 不少诸侯想要招揽他，可庞统的脾气相当怪异，能够看得上的人世上没有几个。 鲁肃找到他的时候，庞统正在自家院中读书。 听到脚步声，庞统连头也没有抬。 “鲁子敬，你不在周瑜帐下效力，却来我这处作甚？” 鲁肃大笑。 “士元兄，你怎知是我？” “除了你鲁子敬，还有谁会如此蹑手蹑脚？” 庞统拂了拂竹简上的落叶，依旧没有抬头。 这样的举动，是相当不礼貌的，鲁肃却不在意。 “向者周瑜征辟，士元本已经答应，为何又不前往了？” “周瑜算是个人物，可我庞统之才，能比九天之凤。本来荆州强而江东弱，我若是帮周瑜，那自然可向世人证明我的才能。现在不一样了，孙策死，传位刘兴。此人转瞬间掌控住了局势，江东并没有混乱。强弱之势，便不好说了。” 听着如此理由，鲁肃一声苦笑，无奈摇了摇头。 两人都是当世有数的谋士，鲁肃很清楚，另一个绝顶的智者最想要什么？ “士元也认为我主会继续攻伐荆州？” 庞统放下了手中书册，抬头看向了鲁肃，脸上隐隐露出了笑意。 “有意思，继续说下去。” “那如果我家主公想要与刘表言和呢？” “不与荆州为敌？” 庞统微微呢喃，很快就想明白了。 “那便是想要北上淮南了。” 庞统站了起来，便在桑树之下，缓缓踱步，静静思考着。 “刘兴掌控江东不久，就想要让江东一众士族出血么……” 鲁肃看着庞统的样子，没有打扰，等待着他自己理清思路，推算出整件事情的脉络。 这个过程并不长，桑树在风中摇晃了几下，庞统已经想明白了一切。 他走到鲁肃面前，伸出了手。 “刘兴的信呢？” 鲁肃微微一笑。 “士元肯帮忙？” “如此趣事，我怎会不答应？” 鲁肃掏出了信，交给了庞统，拱手一拜。 “我主器宇不凡，志气宏达，士元见之，必定倾心。此事过后，不如随我去江东，如何？” 庞统摆了摆手。 “天下诸侯，多庸碌之辈，好大言而不见机。若是刘兴真的攻下了淮南，还没有成为下一个孙策，我自会去见他。” 鲁肃站在原地，看着庞统离开的身影，心中已有定见。 “士元啊，你早晚会与我同行的！” 第6章 吾之萧何 取得了周瑜的支持，刘兴北上寿春，夺取淮南之地的战略能够实行的可能便已经有了一半。 而另一半，则要着落在另一个人的身上。 张昭！ 外事不决问周瑜，内事不决问张昭。 另一个时空，孙策在死的时候，曾经对孙权如此托付。 周瑜和张昭，是孙权能够在孙策死后，掌控江东的关键人物。 这也侧面说明，这两个人在江东政权中的分量。 周瑜和鲁肃一样，都不是一个甘于割据一方的人物。 这也是刘兴有底气，鲁肃能够劝说周瑜，放弃进攻江夏，转而向北发展的原因。 可对于张昭，刘兴并没有信心。 刘兴并没有急着向张昭透露自己的想法，而是通过一系列的安排，让张昭自己去体会。 作为执掌江东内政的最高级别的文臣，江东大小的事务都会汇集到他的手中。 对于一个精通内政的行家来说，只要看到具体的政策实施的过程，便可以知道这些政策是在为什么战略而服务。 刘兴没有说，但是也没有向张昭隐瞒自己想要北上的目的。 刘兴一直在等待着张昭来找他，而张昭也没有让他失望。 此时鲁肃前往襄阳，执行与刘表修好的外交策略，还没有回来。 张昭找刘兴的时候，大帐之中，刘兴的身侧只有一个谋士。 当年刘兴与孙策合兵下江东，之后，随着袁术败亡，刘兴带着部曲北上，占据了合肥。 这数年时间，刘兴麾下的兵马从原来的数千发展到了万余。 刘兴的队伍之中，有两个关键人物。 一个是与孙策一起击败扬州刺史刘繇时获得的武将，太史慈。 刘繇败后，刘兴保全了刘繇的部曲和宗族，太史慈也因此归入了他的麾下。 另一个则是如今身边的谋士。 刘晔！ 刘兴北上合肥时，击败了占据巢湖的豪强郑宝。刘晔当时正在郑宝麾下，之后也加入了刘兴的麾下。 在这一文一武的协助，刘兴在合肥迅速站稳了脚跟，并且大刀阔斧的进行屯田、整军、备战等一系列的改革。 直到孙策遇刺的消息传来，刘兴才带着刘晔回到江东。 张昭看了一眼刘晔，这个和刘兴差不多大的年轻人，之后，便拱手行礼。 “主公！” 张昭行礼之后，便直接开口问道。 “主公是要打寿春么？” 大帐之中，刘晔在旁，微微低首，对于这件事情，他自然是知道内情的。 刘晔之所以愿意跟随刘兴，除了和他一样，都是汉室宗亲，算是自家人，更重要的原因，刘兴身上有着一种各大诸侯没有的气质。 对于臣子的信任！ “是的！” 得到了答案，张昭的脸上露出了释然的表情。 因为要迁移治所，如今的秣陵汇聚了从江东各郡集结的物资。 一开始，张昭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 可直到不久前，程普和韩当两人开始整顿兵马，对外说是要沿江而下，攻打广陵郡的乱匪。 张昭审核两人报上来的军备物资时，却发现不对。 不过是一群乱匪而已，江东的水师足够应付，为什么还要动用江东为数不多的骑兵部队？ 之后的一些物资调度，更让张昭确信并不是那么简单。 经过调查，张昭发现，刘兴在准备着三万大军一月作战的物资和民夫调度。 如果不是去打江夏，那么只有一个目标，需要用到这么多的兵马。 寿春！ 张昭并没有立刻发表自己的意见，只是淡然道。 “江东群臣恐怕不会支持主公北上！” “所以，我也没有准备让他们知道。” “主公如此做，恐失君臣之义！而且，主公初掌江东，局面虽然平稳，可大军在外，后方难免不安。” 张昭的话语之中，已经在隐隐提醒，刘兴如果真的提军北上，那么很可能，江东会出现叛乱。 “有周瑜坐镇后方，江东乱不了。” “即便没有内乱，可依旧有外忧。庐江刘勋与荆州刘表，一向互有勾连，先主孙策在时，便一直苦患之。只是还没有来得及讨伐刘勋，便已故去。若是主公北上，他们难免发难。” “我已经让鲁肃去了襄阳，与荆州修好。一旦刘表同意，那么庐江刘勋，不足为虑。” 张昭本以为刘兴要打寿春，只是建功心切。可现在看来，这位年轻的江东之主，手段颇高。 在春风细雨下，已有润化万物之能。 江东一众臣子还没有察觉出来时，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这份能耐，比先主公孙策有过之无不及。 此时，张昭终于明白，孙策临终时，为什么要把江东基业留给这位外姓之人了。 张昭深吸了一口气，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主公为何要打寿春？” 刘兴没有回答，反而问道。 “张公以为江东如何？” “三吴之地，鱼米之乡，富甲天下。” “于天下如何？” “一隅之地！” 张昭是徐州人，早年间也是游学天下，见过大世面的。 “秣陵于各路诸侯的城池相比又如何？” “不提被董贼毁掉的洛阳，便是与袁绍的邺城、曹操的许昌、刘表的襄阳、刘璋的成都相比，远远不及。” 秣陵此时还是一个小邑，各路诸侯的首府，都是能够容纳几十万人口的大城，自然不能相比。 刘兴一笑。 “划江自守，吾不失为一富家翁，然而早晚为人所擒。吾不愿如此，故欲北上，与曹袁一争高下。” 年轻的江东之主吐露了自己的志向，丝毫没有一丝隐瞒，志诚之意，让张昭感动。 “张公，可愿随吾立业！” 看着帐中刘兴年轻的模样，犹如朝阳一般，充满了朝气，张昭拱手，话语之中淡然而坚定，不失儒者风范，只是略微抖动的袖子，却难掩心中的激动。 “臣愿助主公一臂之力。” 刘兴此时，内心没有面容上看起来的那么冷静。 如果说，现在的江东与后来的江东相比，有什么不同。 那便是那股进取心，还没有随着曹操一统北方，孙权只愿割据一方而消失。 “张公便是吾之萧何啊！” 第8章 虎贲 庐江郡属江东六郡之一，地处长江以北，合肥以西，淮水以南，地域广大。 如今江东占据着以皖城为中心的庐江郡南部。 皖城以北，则被袁术的旧部雷薄、陈兰等人占据。 袁术死后，这块地域本来是个三不管的地带。 可随着刘兴占据了合肥，情势变了。 北方的曹操担心后方遇袭，可又因为大敌当前，没有多余的资源照顾南方，于是在谋士的建言下，采取了个折中的办法。 以朝廷的名义，招揽袁术的旧部，并且派遣一个可靠的人南下，督管这些袁术的旧部。 这个被曹操选中的人便是刘勋！ 刘勋与曹操是旧友，后来投靠了袁术。 袁术败亡之后，他曾一度占据皖城，势力强盛，被孙策用计击败后，只能带着部曲北上，投靠曹操。 刘勋与曹操关系密切，代表了朝廷，又和袁术的旧部相识，与江东孙氏有仇，对于曹操来说，再合适不过。 北上投靠曹操不久，刘勋便再度南下，很快拉拢了雷薄、陈兰等人，占据了庐江郡以北的地带。 刘兴要北上，就必须先击败这股势力。 不然，在刘兴北上时，刘勋随时可能进攻合肥城。 就算刘勋没有这个胆子，可他若是率众骚扰大军背后的施肥水路，切断粮道，也是大患。 舒县。 得知江东的兵马已经北上时，刘勋还算沉的住气。 他心中早有预感，可没有想到，刘兴坐稳江东之主的位置后，会这么快就带兵北上。 “竖子！” 刘勋也是从十八路诸侯讨董的乱世之中混出来的，一身胆气，该拼命的时候，也知道要拼命。 否则，如今的城池土地就不再是他所有了。 他清楚知道，战争第一要义便是士气。 双方交战，绝对不能坐视对方包围自己的大本营，最好在第一时间，便能挫败敌军的锐气。之后的对战，便好打多了。 大军先锋为什么重要，而且都是各方势力的精锐在担任，便是这个道理。 在得知了前线的军情后，刘勋很快下令，大军集结。 除了雷薄、陈兰等袁术旧部的部曲之外，曹操还给了刘勋一支生力军。 一支八百人的骑兵！ 依靠着这支力量和刘勋本来的部曲，刘勋才能在短时间内站稳脚跟。 刘勋尽集兵马，大概有五六千人！ 在大军阵前，立马扬威。 “刘兴小儿，不过是仗着太史慈之力，这些年才有所成就。江东之地，吾所惧者，唯有孙策。今策已亡，此战，我必胜之！” 刘勋没有等待大军，而是依靠骑兵的机动力，先一步到达战场，侦查敌情。 来到舒水下游的渡口时，江东的大军已经占据了渡口要塞，此时，大军正在缓缓上岸。 刘勋带着本部八百骑，于高丘俯观。 刘勋在考虑，要不要趁着东吴军不稳，率麾下骑兵冲阵？ 可在观察对方的军势时，刘勋却变得有些犹豫。 江东的大军队伍齐整，登岸过程中，没有一丝的混乱，而且早有大将，率部登先，一上岸，便带队扼守住了险要之地。 正是程普。 程普也发现了刘勋的骑兵，不过他没有第一时间进攻。他很清楚，刘勋不过是一道小菜，是刘兴担任江东之主后，立威之战。 之后，北上寿春，便可少了许多阻力。 所以，万事求稳。 刘勋心中，数次想要率部冲击一下，可都忍住了。 东吴军队的构成大部分是水军和步军，骑兵是少数。 可这并不意味着如今东吴的骑军便如日后一样，和曹操、刘备麾下精锐的骑军有着代差。 事实上，当年孙坚在十八路诸侯中，战力是独一档的，其部曲能够和西凉军的铁骑正面对战，不落下风。 这很大程度，归功于程普、韩当两人，以及麾下的幽州骑兵。 如果按照历史的轨迹，孙策传位孙权。孙权因为年少，位置坐不稳，需要依靠江东士族支持。 在对外作战上，东吴军也更加保守。江东的军事目标放在江夏，那么水军便是第一建设需求，花费巨大培养困难的骑兵自然靠后。 等到赤壁之战时，当年跟随孙坚、孙策两父子的老兵，差不多都已经凋零。 那时，北方在曹操的统治下稳固，不会再有大规模的民众向着江东迁移。江东想要建立一支精锐的骑兵军团，从人才角度上说，便不可能成功。 如今则不一样，程普、韩当两人麾下的幽州老兵，还处在能打的年纪。 刘勋自然是见识过孙坚、孙策两父子的战力的，也知道跟随着他们的程普、韩当两人的部曲，不是这么容易啃的。 刘勋只是有些意外，孙策死后，江东交到了外姓之人手中，可孙氏的旧部，战斗意志没有随着易主而变化。 如今这些幽州骑兵，一马当先，气势不弱于往常。 就此冲阵，若是赢了自然一切好说。 可若是输了，该怎么办？ 这八百骑毕竟是曹操给他。 要是折在这里，他该如何跟曹操交代？ 刘勋踌躇时，接着，江东的盾牌兵、弓箭手、长戟士等部队一一上岸列阵。 刘勋看在眼里，越看越惊异。 程普、韩当麾下的精锐也就罢了！ 江东的其余部队，也是军容严整，在各路将领的指挥下，进入了预定好的位置，排开了阵列。 要知道，不久之前，江东才换了主人。 可军队，却依旧和往常一样。 这有多么难，在乱世之中闯荡的刘勋自然知道。当年的十八路诸侯，现在还剩下几人？ 有多少诸侯的军队因为各自效力的对象死后，便不复往日的战力。甚至，一哄而散。 吴侯的旗帜随风飘荡，江东的虎卒在午后有些炙热的阳光照耀下，显出了一支劲旅应有的模样。 到了最后，当三千重装步兵也跟着下了船，登上了码头，那一排排玄黑色的铁甲，护卫着赤红的刘字大纛，在空地之上列好了阵，犹如能够吞没一切的黑潮，气势惊人。 一名身着甲胄的年轻人，正从阵中走出。一众甲士，俯首听命。 万军阵中，此子犹如闲庭信步。 刘勋忍不住惊呼一声。 “孙伯符难道还在世么？” 第9章 定策 渡口遭遇之后，刘勋自知不敌，便立马率军回了舒县。 舒县曾经是庐江郡的治所所在。 当年袁术从南阳败退后，占据了寿春，因为缺粮，所以向庐江太守陆康索要粮食。 陆康不给，袁术大怒，派遣孙策攻打庐江，打了两年，才最终攻克舒县。 曾经的舒县自然是城池坚固，仓廪充足的一郡治所。可经历了战乱，早已经没有了往日的繁荣，就是城池，也已经败坏。 刘勋见识此时江东军队的战力，便不敢再出击，安排大军，驻守在了郡城外各处要塞，防御江东的兵马。 在见识到如今江东兵马的强盛之后，刘勋只有两个选择。 一个是依靠城防拖延，等待援兵。 另一个，便是北上六安县。 刘勋心中所想选择的，自然是第二个。他手底下有八百骑兵，逃跑是有能力的。 可现实，却让刘勋无法选择。 “明公见江东贼寇，一矢未发便撤退，岂不为天下所笑？” 城中刘勋诸将都是默不作声，唯有一人，疾声道。 换了刘勋以往的性子，有人敢在他面前这么说话，早就被他杀了。 刘勋之所以没有杀他，是因为杀不动。 这个人叫夏侯恩，曹操的宗亲，也是这八百骑的实际掌控者。 “贼军势大，不可强为！” 即使不久之前，刘勋还在大军之前说“吾必胜之”的话，可像是刘勋这样的老兵油子，在乱世中闯荡这么多年，又怎么会因为一句话而羞愧呢？ 夏侯恩不同，手握强军，年轻气盛，自然无法忍受住这种羞愧。 南下之时，曹操便叮嘱，让他辅助刘勋，掌控庐江，牵制江东，如今，自然不会轻易撤退。 “昔日吕布何等军势，还不是被我军击溃，死在了白门楼。刘兴纵强，难道还能强过吕布么？” 刘勋被这小子吵得头疼，又发作不得，只能强行劝道。 “曹公让我等掌控庐江，为的是给北方决战拖延时间，只要达成这目标就行了。如今之计，唯有待援。若是交战，一旦有失，又如何与曹公交待？” 刘勋搬出了曹操，夏侯恩明显的怂了，只是，嘴上还不忘占便宜。 “早晚用我青釭宝剑，斩下刘兴头颅！” 舒县的援军，还是有的。 刘勋与江夏的黄祖交情不错，在他还在皖城时，两人便一起抗衡江东。 另外，如今镇守皖城的李术，也是袁术的旧部，刘勋也一直劝他反叛江东。 刘兴还未动兵之前，刘勋便已经发现了江夏与柴桑之间的异常，于是秘密派遣使者，前往江夏，探听消息。 刘兴动兵之后，刘勋又派遣了几波使者联络。 可最终等到的却是周瑜攻破皖城，斩杀李术和黄祖不能动兵的消息。 “为何如此？” 使者带回了江夏的情况。 “江东与荆州已经修好，江夏大半的兵马都去长沙平叛了。黄祖说，就算他现在有兵马，也无法派来，他的主公不会因此得罪刘兴的。” 以往江东与荆州不和，刘勋尚能游走在各大势力之间，可现在，他愕然发现，那位年轻的江东之主，带兵的本事固然不凡，可筹谋之间，决胜千里的能耐也不是等闲。 如今，他能够利用的，只剩下了江夏山中的蛮人部落和北方曹操援军。 就在不安中，刘勋又等了几日。 只是，带着财宝去江夏山中招揽蛮人的使者还没有回来，北方却传来了一个让刘勋如中惊雷的消息。 刘兴麾下，驻守合肥城的大将太史慈率军西向，近日攻克了六安，尽获曹军辎重！ ----------------- 星夜。 刘兴大帐之中，灯火明亮。 月光从大帐天窗上照下，照在了一副棋盘上。 刘兴与刘晔两人，正在对弈。 鲁肃掀开了帐门，脸上带着笑容。 “大喜啊主公，刘勋逃了，雷薄、陈兰等人都投降了，程普、韩当两位将军此刻正带着兵马去受降！” 此时棋盘之上，已见分晓，刘晔赢了半子。 刘晔抛了手中棋子，站了起来，拱手道。 “恭喜主公，如今舒县已下，庐江可以平定了。” “定是定了，只是你们以为该如何安抚舒县民心，以为长久之道？” 鲁肃与刘晔相互看了一眼，鲁肃先是开口道。 “庐江太守陆康在任时，素怀恩义，得民死力。如果主公能启用陆氏族人，治理舒县，民心可安。” 当年孙策围攻舒县两年都不能下，很大程度是当时庐江的百姓都是拥护陆康的。 后来城破，在舒县的陆氏族人一半以上都饿死了！ 可见当时战争惨烈，也可见陆康在庐江当地的威望，是何等深重。 孙策与陆氏有仇，可刘兴并没有。 “陆氏现在还有何人可用？” “陆康之从孙陆逊，虽未及冠，才华不俗，现在吴郡，可为主公所用。” “令陆逊为舒县县令。” 鲁肃的策略说完，刘晔开口。 “臣有一策，雷薄、陈兰等袁氏旧部，散于江淮之间，今虽投降久必生患。不如为屯田之策，将其部众拆分在合肥、舒县、皖城三地，再各设屯田校尉，久之，必不为患，我军粮草亦可充实。” 刘兴点了点头，不过还有疑虑。 “先前我击破郑宝时，便将他的数万部众安置在了合肥一带屯田，充实军资。不过，袁术的旧部与郑宝毕竟不同，若是生出差错，他们难免反复。” 刘晔拱手道。 “臣有一人可用！” “谁？” “袁术从弟袁胤！孙策攻破皖城时，将袁术妻子族人都带回了吴郡。如果主公能够予以重任，那么江淮之间的袁术的旧部又有谁不能心安呢？而且，袁胤此人，生性胆小，素无大志，用之，必然为主公马首是瞻。” “去吴郡，招袁胤为庐江太守，另赏赐袁胤和袁术妻子族人黄金一百斤，再以黄盖为偏将军，率兵两千，护送袁胤上任，主持屯田事宜！” 鲁肃、刘晔献上了安民、屯田两策，庐江迅速安定。 建安五年六月，刘兴率兵北上，旬日间赶走了刘勋，平定了庐江郡。 正当所有人以为风波将息的时候，刘兴马不停蹄，将数百战船开进了巢湖，之后北上合肥，与大将太史慈会军！ 此举一出，许昌震动。 第10章 北上 合肥！ 这座后世大名鼎鼎的十万快乐城，成就无数魏国将领一世英名的刷战功宝地，现在并不显眼。 曹操主要的精力都应对在了河北的袁绍，自然还顾不上南方的威胁。 当刘兴率领两万大军到达合肥城时，太史慈也从六安赶了回来。 而且，还带回来了一把宝剑。 刘兴拔出了这把剑，剑身寒气逼人，凛然有杀意，剑身末端，刻着孟德两字。 太史慈是无双勇将，箭术超绝，在刘繇身边不能得到重用，跟了刘兴之后，却受到了不同的待遇。 每逢战事，刘兴便与太史慈商量。太史慈由是感激，愿为刘兴驱使。 “子义，你如何得到这把剑的？“ “臣奉主公之命，攻占六安以后，将曹军的辎重运回合肥。那日末将正好在押送物资，遇到了一支骑兵，那为首者以末将兵少可欺，于是想要率众截击，被末将一箭射中，跌落马下。那为首者被俘后，余众四散，末将从那人身上，得到了这把宝剑，特意献于主公。” 夏侯恩就这么不明不白落在了太史慈的手中，刘兴拿着剑，却是大笑。 “你可知这把剑的来历？” “末将不知！” “曹操攻灭吕布后，铸造了两把剑，一名倚天，一名青釭，皆是绝世利剑。曹操自配倚天，而这把便是青釭剑！” “这么说来，被臣俘虏的那名小将，必定是曹氏亲贵。主公要见他么？” 刘兴摆了摆手，问道。 “刘勋现在在哪？” “自从失了庐江之后，他便率领余部，屯守在了六安北部淮水沿岸的阳泉城中。那支袭击末将骑兵，兵败后也回了阳泉城。” 相比于土地、城池、人口，刘勋最为宝贝的还是曹操给他的这支骑兵。 这也是六安被攻克后，刘勋便弃城而逃的原因。 他不逃，一旦太史慈南下，他就逃不了。 失了城池、土地和袁术旧部，刘勋在曹操阵营还能混。毕竟，这些东西本来也不是曹操的。 可没了这八百骑，刘勋当真是死路一条了！ 一支骑兵，尤其是在这乱世之中的中原地区，造价高昂，远非一两座城池可比。 刘兴一笑。 “失了这人，刘勋必定不好交待，将他交还给刘勋。另外，再给刘勋一封信，让他带去许昌，交给荀令君。” “诺！” ----------------- 除了程普、韩当两个早知道内情的，进入合肥城前后，其余的江东将领也或迟或早都反应了过来。 明白了自己的主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所以，当刘兴召开军事会议的时候，一众将领早已经做好了准备，跃跃欲试。 北上寿春，占领淮南！ 从军事角度上说，拿下寿春，并不难。 寿春位于肥施水道与淮水的交错点上，从合肥通过肥水北上，大军便可至寿春。 曹操将绝大部分的军力都投放到了黄河沿岸，淮水沿线，曹军的兵力并不强。 而且，淮南地区，水网密布，行军打仗，正在江东水军的舒适区。 刘兴要做的，就是在各方势力还没有反应过来时，攻入寿春，占据这座江淮重镇。 军事会议上，刘兴将任务发布下去。 以程普、韩当为首，江东诸将得了军令之后，便开始在校场点兵，领军四出。 自从袁术败亡之后，江淮之间，还没有一日如今日这般喧嚣过。 三万吴军，以合肥城为据点，水陆并进，北上寿春。 程普、韩当，各领着一支骑军，为众将之先，扫荡江淮之地。 两人率领骑军，驰骋在江淮平原上，两日间，大小十数战，基本都没有遇到像样的抵抗。 山匪流贼，啸聚山野，欺负欺负老百姓还可以，可真要是和骑军对抗，几乎是一触即溃。 沿途上，大小匪首，如有敢拦阻，都被二将斩落马下，其部众都被随后赶来的东吴水军接手，押送往了后方。 两日间，便有数千被裹挟的流民送到了合肥城中，被编入了江东的户籍。 等到第三日时，程普和韩当的大军，终于遇到了曹操的兵马。 一支曹军的斥候，正在侦查敌情。 不比在江东，这两日间，程普与韩当纵马江淮，找到了往日追随孙坚，平黄巾、战董卓时的快意。 看到了那支十数骑的斥候小队，韩当兴致高涨，对着身边的程普说道。 “德谋，曹操的马可真好啊！” 程普一笑，拍马就走，领先韩当一个身位。 “袁绍的马更好，谁先抢到归谁。” 论战马的质量，幽州和凉州是独一档的，江东之地的战马是很稀缺的军事资源，不仅数量少，而且质量也不如这两地。 “听着，不要伤了战马。” 战马的宝贵，在中原地区已是难得，更不用说是江东地区了。 以往程普、韩当立下军功，夺城斩将，孙策一人赏了五十匹战马，已是重赏！ 韩当吩咐完，也立刻跟了上去。 战斗几乎没有悬念。 幽州骑兵善射，不过数刻，便将这十几名曹军斥候射落马下。 战后清理战场，程普挑了两个伤不重的，询问了一番战情，便将他们送往了正在后方坐镇中军的刘兴处。 舟船之上，穿着一身黑色长服的刘兴见到了这两名斥候。 从他们口中，刘兴得到了几个重要的信息。 一、刘兴北上的消息，让寿春城中人心惶惶。因为此时的寿春城中，几乎没有像样的抵抗力量。 二、许昌那边，并没有发来援兵。 三、寿春城中，有不少官吏士兵都是袁术的部下，他们对曹操的的忠诚度并没有那么高。 对于这两名曹军斥候，刘兴并没有杀他们，而是招待他们一顿饭。 “劳烦两位给我帮个忙。” 一番好吃好喝下，这两名斥候也没有什么抗拒的心思。 “吴侯请吩咐。” “告诉寿春守将，当今天下，国起佞臣，社稷动荡，刘兴提十万之众，挥师北上勤王，意在护卫天子，保汉家天下，请他行个方便。” 如今任侠之风依旧很重，还不是后世司马家洛水背誓，当街杀天子后的道德沦丧的年代。 誓言，在寻常人心中的份量还很重。 两名斥候将这话一字一字记在心中，然后拱手道。 “我等起誓，必不负吴侯所托。” 第11章 扬州牧 许昌。 曹袁在黄河沿岸打的正酣时，南面却传来了刘兴率军北进，攻克庐江，刘勋北逃的消息。 一时间，便是在前线的曹操都坐不住了，连连发来信函，催问坐镇后方的荀彧最新的消息。 曹操在外，荀彧掌控许昌大政。 从曹操信中字里行间，便可以看出，曹操很担心自己后方不保。 若是刘兴真的打到许昌城下，曹操军心必丧。 这场仗也就不用打了！ 荀彧并不着急，可城中着急的人大有人在。 曹操的心腹，如今的河南尹夏侯惇便是其中之一。 夏侯惇也不管不顾，径直走进了荀彧的私宅，找到了他。 夏侯惇到的时候，荀彧刚刚看完了刘兴给他的信，正准备收起来。 “文若，听说刘勋说，刘兴那小子给了你一封信？” “这不刚看完么？” 荀彧作为坚定的保皇派，与曹氏的合作一向很顺利，与一众曹氏的家臣交情也不错。 尤其是夏侯惇，和荀彧有过命的交情。 不过这个敏感的时间点，夏侯惇还是行事小心，挥手让周围的亲随离开。 虽然夏侯惇不信荀彧会将刘兴引进许昌，可曹氏中不少人不一定不会信。 毕竟，刘兴姓刘，也是汉室宗亲。 如今，他又打着勤王的名号。 许昌之中，许多人都蠢蠢欲动。 夏侯惇长得本就粗狂，尤其战场受伤，拔矢啖睛后，显得更加凶恶。 可在荀彧面前，夏侯惇却不敢造次，反而有股无赖劲。 “给我看看！” “这可是私人信件！” 没顾上荀彧的抗议，夏侯惇一把就抢了过来。 “咱这关系，我看看怎么了！” 荀彧对这个耍无赖的大老粗，也有些无奈。 对方看完了信，很是不屑。 “呸！不要脸。老荀啊，咱可不能被这小子的花言巧语骗了，他们姓刘的就没有一个好东西。” “嗯？” 荀彧不满的瞥了一眼夏侯惇，对方自知失言，解释着。 “我没说天子，说的是许昌外面那帮姓刘的。” 荀彧面对这个大佬粗，收起了信，调侃着。 “你一肚子的牢骚是为了什么？” “还不是那个刘备！” 夏侯惇想起刘备，就一肚子的怨言。 “你说别人都是花言巧语去骗女人，他们老刘家的人是专门骗男人。你说那刘备有什么好，关羽斩了颜良，立下大功之后，房子、女人、官位都不要了，还是去寻了刘备。” “主公也是，还真的就放他走了。” 说了一大通，夏侯惇又绕回了原点。 “别看刘兴那小子现在气势很盛，说什么提师十万，北上勤王，满打满算，我看他也就三万多人。就这点家当，也敢口出狂言。老荀啊，咱可不能信了他的鬼话。他若是进了许昌，说不定就是下一个董卓，甚至是王莽！” “他跟天子都姓刘，怎么能是王莽呢？” “老荀，这都什么时候，你还跟我扯这些有的没的！他若是带兵进了许昌，掌控大政，万一有自立之心，谁能制止？” 夏侯惇虽是粗人，可这话却切中荀彧心中正担忧的事情。 荀彧没有做多余的解释，只是对如今的情势进行了分析。 “如果刘兴只带了一万兵北上，那我们是要小心。可现在，他倾尽江东之众北上，便不必担忧了，必定不是奔着许昌来的。” 荀彧早就判定了刘兴心中的目标。 随着这话说出，夏侯惇也意识到了什么。 “淮南？” 荀彧点了点头。 “袁术败亡当年，淮南一片混乱，刘兴趁机北上合肥，控制住了合肥以南之地，如今自然是想要更进一步，夺取寿春了。” 一想到江东的水师进入淮水，曹军的兖州、豫州乃至徐州都会直面江东兵锋，夏侯惇就一阵头皮发麻。 “我现在就去寿春，主持军事。” “晚了！” 夏侯惇刚想要拔腿就走，荀彧便劝住了他。 “以刘兴进军的速度，现在怕是快到寿春了。你现在去，也来不及了。而且，就算你赶得上，就凭如今寿春城守军的数量和士气，挡得住么？” “难道就让刘兴夺了寿春？” “我已经让人去了寿春，安抚江东之众。现在的淮南，大部分的县城都是空的。刘兴便是夺了淮南，短时间内对我们也没有威胁。我们的大敌依旧是袁绍，不必再树敌。至于今后的威胁，也要等前线的战事完结，再行应对。” 夏侯惇听了，心中稍安，可还没有彻底放心。 “就怕刘兴那小子年少气盛，得陇望蜀，要是他不收手，真的来许昌，又该怎么办？” “前线战事如此吃紧，主公都没有让你和曹仁前去支援，不就是为了应对如今的状况么？” 这话一出，夏侯惇彻底心安了。 因为他清楚，荀彧还是站在他们这边的。 ----------------- 作为淮南重镇，昔日淮南国的国都，寿春即使在经历了袁术之乱后，依旧保持着一座雄城该有的底蕴。 西临肥水，北凭长淮，舟车四通，控扼南北。 宽厚的城墙上残留着岁月的斑驳，这座屹立在江淮上的城池，见证了大汉四百多年来的兴衰。 如今，又要见证一段新的篇章。 城外，三万江东虎贲列阵。 一大将持槊在前，美髯猿臂，威风凛凛。身后，一众先登营已经准备好，就等待着命令。 “太史将军，可为我军先登？” “诺！” 一声令下，太史慈率领手下精锐冲锋，冲到一半，战事却发生了变化。 寿春的城门，缓缓打开。 一人单骑而出。 太史慈神勇，手下的士兵都是积岁训练出来的精锐。 这干人便是直矗矗的站在那里，气势也足以吓到大部分的人。 可从寿春城中出来的那人，在万军阵前，却是丝毫不惧怕。 刘兴下达了停止进攻的命令，清出了一条道路，让那人来到他的面前。 “你是何人？” “在下赵俨，奉天子之命，前来传旨！” 孙策的上表已经过了两月，许昌都没有给回复。 如今，刘兴带兵到了，朝廷的诏书也跟着来了。 赵俨，荀彧手下的能人，颍川系的大佬，如今，便在城前。这份旨意出自谁之手，刘兴心中已是了然。 “袁术逆贼，僭越称帝，恣行悖意，祸乱一方，以至生灵涂炭，幸有宗室子兴，提兵镇暴，安抚百姓，功勋甚著。今特封兴为扬州牧、征南将军，继吴侯之位，令其镇抚淮南，安汉室社稷。” 刘兴站在赵俨之前，听着这份旨意的内容。 挟天子以令诸侯！ 这一刻，刘兴终于明白了这句话的分量和力量了。 他不接这份旨意，那他就是逆贼，就算得到了寿春，也是名不正言不顺，勤王之言自不必说，汉室宗亲的身份，也不再有效。 若是接了，相当于承认了如今许昌朝廷的正统地位，必须按照旨意上的内容，镇抚淮南，不能继续进军。 可写出这份旨意的人，终究还是给了刘兴他想要的。 扬州牧！ 有了这个职位，刘兴便可以名正言顺接管江东和淮南了。 “臣遵旨！” 随着这声落下，三万大军，缓缓开进了寿春城中。 这一日，淮南之地，已然易主！ 第12章 南北夹击 有了朝廷的旨意，刘兴便成了名正言顺的扬州牧。 进入了寿春城之后，刘兴一刻也没有停歇，派出了周泰、蒋钦、凌操、陈武、董袭等将，带着水军，顺流而下，进入了淮水沿岸的下蔡、涡口、钟离、盱眙、淮阴等城，接管府库，掌握图籍。 寿春之所以重要，掌控了寿春便掌控了整个淮南，便是因为这座城池的战略位置。 地扼南北，连通东西。 从秣陵到寿春，只有七百里的路程，而且，沿途都是水路，依靠肥施水路，东吴的水军可以快速穿插在长江和淮水之间，而中间唯一的节点便是合肥。 从寿春出发，沿着淮水而下，到达淮阴之后，向北通过泗水可以北上徐州下邳，向南可以通过中渎水南下江都。 东吴的水军掌控了这条水路，便意味着淮水以南都连成了一片，江东六郡乃至合肥、广陵等地，都成了后方，可以安心种田了。 不过想要种田，就必须先设置官吏。 屯田、征税、徭役、征兵等事务，都需要属吏来完成。 扬州牧、征南将军、吴侯都是可以开府设置官吏的。 当东吴的水军进驻淮阴后，刘兴便以州牧的名义正式开府，招纳周瑜、张昭、鲁肃、刘晔四人进入幕府之中。 当然，周瑜和张昭都在后方，鲁肃和刘晔两人就必须先完成如今淮南之地的统计任务。 两人不眠不休的忙了许多天，才终于将如今掌控的各县城的资料汇总到了刘兴手中。 得出的真实结果，惨不忍睹！ 袁术称帝后，淮南动荡，各县基本都空了，就算是首府寿春城中，原本的居民也是只剩下了两三成。 曹老板接手后，又抽了几手，就更不忍直视了。 要知道，寿春城可是能够容纳二十多万人的大城，如今城中只剩下了三万多人。 当然，这些消失的人，只是脱离了当地官府的图籍，不再给官府缴税了，并不意味着全部都因为战乱死了。 不少人见到战乱将起，害怕被波及，便带着族人遁入深山，隐入大泽。 久而久之，不少流民聚集成了一股力量，啸聚山林，称霸江海。 刘兴先前击破的郑宝部，不久前收纳的雷薄、陈兰部，便都是如此。 刘兴于是让鲁肃、刘晔两人，在各县城都张贴了安民告示，清剿盗匪，恢复当地的秩序。 寿春城中，袁术当初建立的宫殿早已经成了废墟，所幸的是，宫殿旁的一座官员的府邸还算完好。 刘兴暂时住进了其中，庭院旁有着一座橘园。 如今，橘子还未成熟，但枝头已经是硕果累累。 鲁肃穿过橘园，到了后院，见到刘兴时，对方正在写信。 “主公，赵俨自从宣完旨意后，便带兵进入了阳泉城。” 身为颍川一系的大佬，赵俨的举动刘兴早已经预料。 许昌那边，会允许刘兴掌控寿春，掌控淮水下游，甚至将势力渗透进徐州境内，但是绝对不会让他染指淮水上游。 毕竟，整个淮南地的情况这么糟糕，短时间内不但不会给刘兴提供额外的援助，还需要不断从江东抽血，才能安抚住地方。 至于淮水上游的汝南、颍川等郡，乃是曹操势力的核心区域。 尤其是颍川的许昌周围，聚集了大量的屯田兵，乃是曹军兵甲粮草转运的中心，囤积了大量的资源。 赵俨扼守了阳泉城，便扼守住了江东军进入许昌的通道。 刘兴听着鲁肃的话，问道。 “如今曹袁前线怎么样了？” “曹军打得很顺利，前段时间斩了袁绍大将颜良之后，近日又杀了文丑，声势正旺。” 此时，刘兴已经写完了信，招呼道。 “子敬，看看我这份信写的怎么样？” 鲁肃上前看了一眼，有些惊异。 “主公，你要和袁绍南北夹击，攻击曹操？” “当然不是，但我要告诉曹操和袁绍，我会这么做。” ----------------- “我说什么来着，这小子果然是年少气盛。光凭赵俨那些兵，挡不住多久的。不行，我得立刻率兵南下。” 荀彧的府邸，夏侯惇来回踱步，在荀彧的耳边吵闹着。 “夏侯元让，你能不能安静一点。” 荀彧在旁，被他吵得有些不耐烦。 事件的起因在于从寿春的那边传来的一封的书信，走朝廷官方的物流通道，要给远在河北的大将军袁绍，在半途被曹军截获了。 作为私人信件，原则上说是不能拆开来看的，这毕竟有违一众士人从小接受的教育。 当然，夏侯惇并不是士人，所以他毫无负罪感的拆了。 然后，便找到了荀彧。 “这小子想和袁绍合谋，南北夹击我们，我怎么安静？” “真的要这么做，他还会专门把信送到你面前？” 夏侯惇冷静了下来。 “你是说他故意的？” 荀彧也是无奈。夏侯惇这人打仗行，耍心眼就差了许多。 “我观刘兴此人，用兵为政，行事滴水不漏。他若是真要与袁绍联手，会这么轻易让你知道么？” 听了荀彧的话，夏侯惇还是有些狐疑。 “可他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还能是为了什么，无非是想要从我们这里取利罢了！” 夏侯惇挠了挠头。 “那给什么？” “除了兵甲、粮草不能给之外，其余的珠宝、名马、蜀锦、宝刀宝剑乃至美人，都可以给他。用天子的名义，派朝廷的使者，前去犒赏大军。” 眼看着大笔的财宝都要送出去，夏侯惇有些心疼。 “这么些宝贝，就连我们的将士都没有得到，反而便宜那小子了。” 荀彧摇了摇头。 “如今主公在前线刚打了几场胜仗，气势虽盛，可我们的底子毕竟不如袁绍。主公已经发来了信，与袁绍决战大河一线，战线太广，他想要将大军后撤至官渡。这种时候，必须安抚住刘兴。” 夏侯惇被说服了，点了点头。 “可派谁去？” 这位如今在寿春城中的吴侯，对于曹氏与夏侯氏的人，态度微妙。 “张纮！” “他不是去年奉了孙策的命北上的么？” 身旁案牍如丘，荀彧看了一眼窗外的天空，悠悠言道。 “正是因为他是江东的人，所以才能更好的表明我们的态度。” 第14章 部曲 与张纮同车而乘，刘兴一路上都在与其商讨招贤馆之事。 张纮认为，招贤馆不该只设置在寿春，秣陵也应该设置一座。 相比寿春，张纮更看好秣陵的前景。 刘兴也不得不承认，张纮眼光的毒辣。 他心中其实也有着这个打算。 寿春是军事、经济重镇，秣陵才是王业之基。 马车很快到达了寿春城。 这座城池经历了战乱，经过刘兴的手中，短时间内还无法恢复往日的繁荣。 不过，刘兴率领三万江东兵马的到来，给这座城池带来了秩序和稳定。 城中，已经不像刘兴刚到的时候一样，民心惶恐。 商人、农民、渔民、工匠，各种职业的百姓都能够在白日的街道上放心走着，不用担心被乱兵冲杀。 朝廷的队伍已经在昔日袁术皇宫的废址，如今刘兴的州牧府旁等待。 一辆辆大车旁，聚集了如今尚在寿春城中的武将。 论资历，孙氏的武将主要分三批。 第一梯队自然是程普、韩当、黄盖等将，从孙坚时期便跟随孙氏的老人。 第二梯队则是周泰、蒋钦、凌操、陈武、董袭等将，在孙策征战江东时，立下了战功。 第三梯队则是潘璋、徐盛、丁奉、凌统等将，在孙权时期才走上前台，此时还没有显达。 刘兴接手后，跟随在他身边的孙氏武将，主要是第一、二梯队的人。 为了今日的议事，刘兴将一众武将都召集回了寿春城中。 如今这些人都围绕在朝廷的赏赐旁，议论着。 许昌那边为了安抚拉拢刘兴，下了重本。 张纮带来的赏赐中，有十几匹名马、五十口名刀名剑、百匹蜀锦、三箱珠宝，甚至还有二十名美人。 名刀宝马，武将所爱。 美人婀娜，极尽风姿。 见到刘兴前来，他们才分了开来。 刘兴走到这些赏赐前，看了一眼，暗道给袁绍写信这一招还是有用的，随让人将这些赏赐放进了府库，安排二十名美人进了专门的院所。 带着众人走进了府中，在张纮面前走了一套接受朝廷赏赐的官方程序，便各自落座。 孙氏这些武将，虽然都是虎将，可却不是关羽、张飞这般，忠义过人。 相反，都有各自的缺点。 有的好色，有的贪财，有的残暴。 当然，这些缺点是当世武将身上的通病，但江东的部曲制却放大了这些毛病。 后世的江东政权为什么从上到下都充满了陈腐的气息，甚至，除了割据自守之外，别无他法，只能慢性等待着自己的死亡？ 很大程度，便在于江东的部曲制。 孙氏为了压制当地的士族，必须任用外来的将领，放权给他们。 部曲世袭，让江东诸将护卫在孙氏身旁，在防守时万众一心，可进取时却瞻前顾后。 如今，在刘兴治下，部曲制还没有成型，刘兴自然也不会看到它成型。 靠着制度的改变，毕竟漫长。 当下，如何简单有效的抑制部曲制，最简单的方法，那就是让自己成为拥有部曲最多的那个人。 “我意于淮南之地，设立诸屯田营，每营设校尉统辖，闲时耕农，战时为兵，统归府管辖，诸将以为如何？” 在场诸将互相看了看，他们跟随刘兴北上，打下了淮南。 这过程中虽然没有多少阻碍，可随着地盘的扩大，治下人口增多，他们都在盯着那些投靠的流民，想要增广自己麾下的部曲。 不过，刘兴今日的话，却让他们的心思断了。 当然，他们口中也不敢有怨言。 身为一方诸侯，能够自己带兵和不能自己带兵，有着巨大的区别。 孙权便是在合肥一战，送出了超大型的礼包，所以才会事事掣肘。 可刘兴，没有这种顾虑。 “另外，如今有不少北方的流民都在南下，九江郡的民众也都陆续回了当地的县城，地方的守卫力量已经不足。我会按照诸将的战功，分赐珠宝，你们拿着，各自去招募部曲。但记，不可枉法残民！” 一味打压将领是不够的，设立诸屯田营，成功将自己变成了最多部曲拥有者的刘兴，又将朝廷颁下的赏赐又赐了下去。 诸将闻之，皆是欣喜。 “多谢主公，末将谨记主公之命。” 当然，不是没有不开眼的，拿了赏赐之后，又找到了刘兴，想要讨要一个美人，结果却遭到了刘兴一口回绝。 “主公也忒小气了，二十个美人，难道你能都享用了不成？” 这不开眼的，除了挨了刘兴一顿踹，还被骂了一顿。 “滚，我要拿来招待北方来的客人！” ----------------- 河北。 袁绍大本营。 许攸清算完了粮草数目，正打算返回袁绍大帐，可还没有接近袁绍的大帐，就听到了里面的笑声。 “大事成矣！” “主公，有何喜事啊？” 许攸踏进大帐，正见袁绍笑容满面。 “子远，你来的正好。刘兴送来了一封信，愿意与我结盟，南北夹击曹操。” 说完，袁绍看向底下一众谋臣，询问道。 “诸位以为如何？” 袁绍的一众谋臣中，田丰最先开口。 “主公，刘兴此人，不可轻信，他在信中，向我们索要大量粮草兵马，怕是帮忙是假，跟我们要好处才是真的。” 袁绍的脸色沉了下来，望向了许攸。 “子远，你怎么看？” 作为袁绍帐下谋士，田丰反对的，许攸一定会赞成。 “刘兴刚刚接手江东，便立刻北上，如今已经进入寿春，可见其建功之心，与我们结盟之事，未必是假。” 田丰和许攸给出了两种完全不同的意见。 当然，他们一向如此。 袁绍的目光在一众谋臣身上掠过，最终落到了帐中一位身份最特殊的人身上。 “玄德公，你以为如何？” 刘备被袁绍呼唤，心中有些烦躁。 毕竟，他身为客将，这些事情他本不想掺和。 “曹贼势大，若刘兴愿意帮助明公，自然是好的。不如，先派一使者南下，见过刘兴再说。” 刘备选择了一个谁也不得罪的说法，袁绍听在耳中，摸了摸胡须。 “派使者携带财货，南下寿春，与刘兴商议结盟之事！” “主公，益州刘璋、荆州刘表、扬州刘兴都是汉室宗亲，如今天子在许昌，他们怎么会和我们联盟。我等之前联络刘表，他不也是答应的好好的，可至今大军依旧未动。刘兴更是如此，不可被他骗了。” “够了，我意已决！” 袁绍脸色已经很差，可田丰还是在劝。 “主公，臣就是死，今日也要说，切不可被小人蒙蔽啊！” “来人，将田丰架出去！” 看着被军士架出去狼狈不堪的田丰，许攸心中暗喜。 “主公息怒！” 不过，许攸还没有幸灾乐祸多久，便听到了袁绍的话。 “这个使者必须是心腹之人。子远，劳烦你去一趟吧！此行，我准你便宜行事。” 许攸愣了。 “臣，南下？” “你要担心，我让张郃带兵护卫你南下！” 袁绍挥了挥袖子，下了决定，不容许攸再质疑。 第15章 北伐，就是北伐 昔日袁术皇宫废址，如今已经变成了一座大型的校场。 将赏赐都颁给了麾下一众将领后，他们募兵之后，便带着新的部曲回到了自己驻守的城池。 刘兴进入寿春以来，不少袁氏旧部和淮南的民众陆续投奔，刘兴除了设立了屯田营，还择其精壮两千人，成立了一支新军，名曰解烦。 成立以来，刘兴便命令大将太史慈于校场操练。 由于这些人中有不少都是袁术的旧部，弓马娴熟者占了不少，所以重新操练起来很容易。 在江东之时，依靠水军便能进退自如。 进入寿春以后，情况便变了。 如果仅仅是防守，有一支精良的水军足以扼守水道，防御北方之敌，可要北上，水军便远远不够了。 而战马，正是如今的江东、淮南之地最缺少的。 以往袁术在的时候，可以利用汝南袁氏天下仲门的资源和北方混乱的时机，成立一支精良骑兵部队。 可现在，随着袁术败亡，汝南袁氏的天已经塌了一半，本是袁氏大本营的汝南郡也遭到了曹操势力的清算。 曹操一统河南地后，军马作为战略资源，更是受到了最严格的看管，没有几匹能流到江东。 这也导致了现在的刘兴空有骑兵，但严重缺少战马。 直到许攸的到来。 袁绍不愧是家大业大，一出手就是十箱珠宝。随行的，还有一千骑兵和名将张郃。 这十箱珠宝和一千骑兵，便是袁绍的见面礼。 刘兴很疑惑，这一千骑在曹操的地盘上，这么拉风的走着，真当曹操的人是眼瞎了么？ 对此，许攸毫不在意，并且给出了解释。 “我家主公的威名天下谁人不知，自从我军南下已来，许昌那边不知道有多少人暗中给我家主公写了效忠信，更别说是地方上了。我军要做什么，地方上的人还能不给方便么？” 还能这么玩？ 刘兴当即将许攸和张郃招待到了宴会，并且让许昌发来的二十名美人组成的歌舞团进行了表演。 酒酣耳热间，看着歌舞团柔嫩的腰肢，目光迷离的许攸还没有忘了此行的目的。 “我家主公与曹贼相持于大河，此时曹贼后方空虚。吴侯少年英雄，此时若率领兵马北上，奇袭许昌，则大事成矣！” 刘兴举起了手中的酒杯，面露为难之色。 “我早有提兵北上，攻灭曹贼之心。但奈何军中缺少战马，所以停步不前。” “嗯哼！” 便在此时，刘兴身边的刘晔咳嗽了一声，刘兴很适时闭上了嘴巴。 接着，鲁肃开口道。 “我部水军善战，但奈何，缺乏军骑，若是北上，恐被曹仁精骑袭击。” 许攸听闻此话，哈哈大笑。 “这有何难？” 许攸示意了一下，刘兴挥了挥手，让屋中的美人都退了下去。 鲁肃开口问道。 “子远，有何计策？” “我主之弟袁术曾在汝南诸地设立了养马场。他败亡之后，这些养马场都落入了曹贼之手。若是吴侯能夺取这些养马场，战马还用愁么？” 鲁肃摇了摇头。 “这谈何容易，曹军扼守住了我军北上的通道，养马场这等地方，必定有重兵防御，我就算率军奇袭成功，可要成功将战马带回，又怎么可能？” 许攸摸着胡须，淡然道。 “若是汝南要乱了呢？” 这话一出，屋中一静，许攸哈哈一笑。 “实话与吴侯说，许某一计，可叫汝南十数县尽叛曹贼，归顺吴侯！” “如此，我必定亲率兵马，攻破许昌，擒拿曹贼！” “吴侯真乃大丈夫！” ----------------- 夜半而归，许攸在张郃的搀扶下，回到了自己的住所。 刚刚回到屋中的许攸没有了刚才醉醺醺之态，目露精光。 他挥了挥手，张郃关闭了房门。 “我已经令人探查过，刚才酒宴中的那些美人，都是不久前许昌来的，看她们舞动之姿，颇合拳理，应是许昌那边的探子。” 许攸在屋中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听闻此言，不觉得讥讽着。 “刘兴这个莽夫，身边被安插了探子都不知道。不过也好，消息传回许昌，曹军内部必定混乱。如此，我等才不负主公所托。” “可刚才在宴会上所言，要帮刘兴掌控汝南诸县，可是真的？” 许攸眼睛微微一转，站了起来，拍了拍张郃的肩膀。 “儁乂，有些事情主公没有告诉你，其实从袁术败亡后，主公已经在汝南开始布局。汝南十数县中豪强官吏不少已经暗中效忠主公，另外，黄巾贼刘辟也和主公有所约定。” 昏暗的屋中，张郃面容暗淡。 他是降将，即使立下大功，可这么多年来，始终没有走进袁绍圈子的高层。 许攸并没有注意到张郃的失落，缓缓言道。 “曹操与我们比家底是比不过我们的。我猜这几日间，曹军就将退守官渡。而曹操一退，河南四州之地，必定人心浮动。” 说完，许攸还不忘嘲讽田丰几句。 “可笑田丰这厮，还在杞人忧天，殊不知主公早已经定下万全的计策。汝南十数县的人口和兵马，刘兴岂能不动心，一旦他北上，大事定矣！” “可刘兴若不北上抢夺人口兵马，那该如何？” “我观刘兴此人，吕布之流尔，能得如今基业，仗了鲁肃、刘晔两人之智谋。汝可派人携带财宝，贿赂此二人，让他们在刘兴耳边劝说，如此，方能成事！” ----------------- 吴侯府。 鲁肃回转，将城中最新的消息带了回来。 “张郃已经回营，经过酒宴上的表现，许攸必定视主公为莽夫。” “这样正好，接下来，许攸必定会重金贿赂两位。” 听了刘兴的话，鲁肃不语，刘晔在旁，淡然笑道。 “袁绍以汝南十数县以及大量军马物资诱使主公北上，如此，曹军军心必乱。主公即使得到这些利益，可袁绍胜后，大军南下，顷刻间便可使这些降人再叛。如此，他不费吹飞之力，可再得淮南之地，兵临江东，真是打了好主意！” 刘兴在宴会上也喝了不少酒，可如今，脸虽红，气势却很沉稳。 听了刘晔的话，他倚着头，脸上带着笑意。 “袁绍布下此局，我岂有不应之理！” 鲁肃、刘晔皆是面色一肃。 “袁绍看似势大，其实他已经站在了所有人的对立面，早晚必败。他既然舍得下本，那这汝南十数县的军马人口，我只能笑纳了！” “主公，我等该如何做？” “告诉我们的人，许昌来的那二十个舞女，她们要做什么，不用阻拦。另外，再令周泰、蒋钦两部，集结兵马，向着阳泉城进发！” 第16章 吾乃大汉忠臣 建安五年七月，曹军退守官渡，袁军进军阳武。 天下之势，瞬息万变，就在袁绍大军开过黄河后，汝南黄巾贼刘辟反，十数县响应袁绍。 前有周泰、蒋钦军的进逼，后有十数县反叛，阳泉城中守军，只能向北退去了许昌，让刘兴得到了这座通往淮水上游和许昌的要塞。 不得不说，曾经的百年望族，天下仲门，即使随着袁术而倒落，遗留的躯体的能量依旧巨大。 这些袁氏的门生故吏本在曹军的清剿下朝不保夕，如今有了袁绍的命令，都投入到了刘兴麾下。 刘兴当然是来者不拒。 转瞬间，刘兴已经控制住了淮水上游汝南郡十数县，凭添了二十多万人口，并且攻占了汝南的数座养马场，得到了数千匹战马。 功成归来，许攸刚见刘兴，便自夸起来。 “如何，凭许某三寸之舌，吴侯旬月间便拓地五百里。” 许攸的确有才，可也很得瑟。 刘兴再度给许攸和张郃安排了庆功宴会，并且让许昌那边送来的歌舞团再度前来跳舞助兴。 “曹贼退守官渡，人心已失，如今通往许昌的道路已通，吴侯若是率江东之众，溯淮水而上，直取许昌，则大事可成。我家主公说了，事成之后，愿给吴侯青徐二州，与吴侯共享天下。” “住口！” 本来酒宴的氛围还好好的，可许攸这话一说出来，气氛霎时变了。 刘兴当即斥道。 “我与袁绍皆汉臣，他怎能有如此心思？” 许攸一愣，怎么忽然间风云突变？ “吴侯什么意思，两家结盟，共抗曹贼，不是早就说好的么？” “我只说要抗曹贼，什么时候说要共享天下了？” 这不一个意思么？ 许攸不解，却见刘兴转向了身旁一直站立着的一个人。 许攸以为这人是刘兴的仆人，可没有想到刘兴对他很恭敬。 那人缓缓开口，质问道。 “袁绍乃朝廷大将军，世食汉禄，怎能有如此悖逆之心？” 许攸很诧异，可他仔细一看老者面容，惊道。 “你是……伏完！” 许攸倒吸了一口冷气。 汉室之中如今为数不多的老臣，桓帝的女婿，天下士人敬仰的一代大儒，当今皇后伏寿的父亲，天子的老丈人，怎么会在这？ 难道刘兴一直在空手套白狼？ “老夫奉天子之命，前来犒赏江东之众，不想听到如此言语。” 伏完说完，便不再言语，将主导权交给了刘兴，只见他叹息着。 “我原以为袁本初与我一样，皆有匡扶汉室之心，随与其立下盟约，共击曹贼，没有想到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刘兴惋惜着，然后毫不犹豫砸碎了眼前的杯子。 “刀斧手何在？” 一声令下，太史慈带着人从外面冲了进来。 “主公！” “都锁了！” 张郃虽然是世之勇将，可双拳也难抵四手，又被灌了很多酒，不在状态，很快被擒住了。 更不用说是许攸了！ “误会啊，刚才不过是酒后戏言，怎可当真！” 张郃早就看明白了，也不畏惧，听了许攸的话，更是愤然道。 “你还没看出来么，刀斧手早就安排在了外面，刘兴这是在过河拆桥。今日之事，有死而已，何必摇尾乞怜！” 看着张郃如此，刘兴点了点头。 “好，我平生最欣赏的就是此等好汉，拉下去，小心看管，莫要伤了壮士。” 然后，刘兴将目光看向了许攸。 有着张郃在前，许攸也很硬气。 “我乃主公帐下谋士，绝不会背主投敌，宁死，也不会向曹贼摇尾乞怜。” “好，我平生最欣赏的就是此等好汉，拉下去，随了他的愿。” 许攸一愣，怎么人与人的差距差这么大？ 怎么张郃就是小心看管，到我这就是随了我的愿。 不带这么双标的。 “等等！”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许攸一下子便跪了下来，跪的那叫一个干脆。 “臣心存汉室，无奈屈居袁贼之下，今愿反正，为大汉效力。” “国丈，你怎么说？” “许攸也是一代名士，暂且留他一条性命吧！” 伏完给了意见，刘兴也挥了挥手，让人也把他带了下去。 刘兴招呼了一下太史慈，小声问道。 “那一千骑怎么样了？” “主公放心，都已经弄倒了。” 听了太史慈的话，刘兴终于放下心来。 一支精锐的骑兵，就这么送了过来，还白带了一员大将。 本初，你真的是个好人！ “小心看管，连人带马先送到合肥再说。” “属下明白！” 太史慈带人离开，屋中只剩下了刘兴与伏完两人。 “国丈，现在你信了我效忠天子之心了么？” 伏完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吴侯的心，老夫看到了。” 刘兴上前走了几步，来到伏完面前，神神秘秘的。 “我听江湖传闻，效忠天子的心腹大臣都会有一件信物。” 伏完听了刘兴的话，心中起了疑窦，这事我怎么不知道呢？ “什么信物？” “衣带诏！” 伏完脸色大变，本是波澜不惊的模样，现在是气都喘不匀了，忙着否认。 “绝无此事！” 要知道，董承和一众党羽，不久之前才因为叛乱，被曹操族灭。 这场叛乱之中，董承就是拿着衣带诏的名号起事的。 刘兴如此说，不是等于要伏完承认董承的事情就是天子授意的。 伏完相当敏感，生怕说错一句话，刘兴却是满不在乎。 “国丈要是还不信，我现在就去许下，把曹仁也抓了。” “不用，老夫信了！” 伏完赶忙阻止道。 好家伙，你把曹仁抓了，许昌城内的曹氏和夏侯氏宗亲还不得发疯。 伏完这位当世闻名的大儒，第一次说出了自己的心声。或者说，他说出了此时许昌城中一众保皇派的心声。 “如今袁绍大举兴兵南下，曹操为国御敌，吴侯身为汉室宗亲，当镇守江淮，稳固后方，为天子分忧。” 许昌城中一众汉室老臣，讨厌曹操么？ 当然讨厌，可相比之下，他们更害怕袁绍。 曹操大权独揽，可没有做到当年董卓的地步。 便是董卓，也只是废帝，并没有自立。 可袁绍不同。 他们害怕袁绍赢了之后，会和他弟袁术一样，直接称帝！ 曹操，可以合作。 袁绍，绝不妥协。 所以，当寿春那边传来许攸到了的消息，许昌立即派出了最高规格的人员前来。 伏完亮出了底线。 他们可以支持刘兴在江淮立足，牵制曹操。 但不会支持刘兴进入许昌。 相比袁绍，刘兴更加可怕。 “国丈，我明白了！” “吴侯能够看穿那些叛逆的伎俩，老夫很欣慰。” 伏完舒了一口气，可接下来刘兴的话，让他感觉自己在这里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这个世上本没有衣带诏，但随时都可以有衣带诏。就比如说，今夜和国丈在此会后，我也可以和其他人说，我有了衣带诏！” 伏完摸着自己的胸，感觉很气闷。 “……” 第17章 大汉不只你一个忠臣 夜晚。 房屋之中，黑漆漆的。 许攸即使不用看，也知道此刻张郃看着自己的脸上是怎么狰狞的脸。 此时，张郃已经知道了许攸在吴侯府中为了保命而投靠刘兴的事情。 “呸，叛徒！” 张郃的话让许攸有些恼怒，不觉得反呛了一句。 “你一个武夫，懂什么！” “我是不懂，可也知道廉耻，你这个背主投敌的小人。” 许攸不屑道。 “我背主，当今天子是袁绍么，这天下是他姓袁的么？” 张郃一滞，许攸叹道。 “你不知刘兴此人的可怕？” “他？” “刘兴先是用一份盟书，让袁绍上钩，诱使我等前来，而后又诱骗我去劝降汝南十数县，等到他的人接管后，立马翻脸，将我等下狱。我现在复盘，他每一步走的精准，实在让我心惊啊！” “那又如何，等主公打下许昌，他一样要死！” 对于张郃这等武将来说，实力才是一切。 如今天下实力最强的人是谁？ 袁绍！ 许攸摇了摇头，又是道了一声。 “所以说你是武夫，你认为如果刘兴帮助许昌那边，袁绍还能赢么？” “如何说？” “曹操的家底远不如袁绍，斩了颜良，诛了文丑，依旧撑不住，只能退守官渡，保住许昌。可他这么做，固然保了许昌，保住了颍川，可河南四州其他的地方呢？” 张郃远没有许攸想的那么深远。 漆黑的屋中，许攸缓缓道出了当前形势。 “许昌纵然储蓄颇丰，可也只是一城之力。袁军骑四出，袁绍后手频出，河南四州之地无不人心思异，不管是不愿还是不能，只要其他地方的粮草运不到许昌，那么曹操早晚必败！” “我等南来，便是为了让刘兴帮助袁绍，南北夹攻许昌。只要刘兴的兵马到了许昌，大局便定了。” 许攸顺着原先的推论，怎么看袁绍都是必胜。可经过今夜之事，许攸反应了过来。 “可现在刘兴吞了袁绍的饵，却没有上钩，情势便不简单了。我现在才发现，袁绍看似势大，实则根基早就腐朽。这天下的人心其实不在他那！” “那在哪？” “在史册中、在汉家四百年恩威中、在如今许昌的那位天子身上。” 张郃听了许攸的话，也陷入沉思之中。 房门悄然打开。 刘兴从外面走了进来，跟随在他身边的，还有大将太史慈。 一盏灯，给了屋中以光亮。 “怎么能如此对待两位呢？” 刘兴的话让许攸的心终于定了。 看来刘兴并不准备杀了他们，张郃正准备起身。 刚才许攸的话让张郃有些触动，对于袁绍的信心不再坚决！ 可许攸，态度和酒宴上截然相反。 “难道天下就独吴侯一人是汉室忠臣么！” 张郃很惊异，刘兴却很淡然。 相比张郃这样的武夫，许攸这样的谋士玩的是脑子。 不拼命！ “子远何意？” 经历了宴会的事情，许攸早已经想明白了事情的脉络，并且重新站了位。 刘兴怎么站位，许攸如今就怎么站位。 反曹袁而不反汉！ “当今朝廷被曹贼掌控。曹贼挟天子以令诸侯，我才劝袁绍南下攻曹。袁绍不臣之心，我早已经知之，却是无奈，只愿如今官渡，两贼两败俱伤，如此，汉室方可兴盛。酒宴之言，也不过是为了试探吴侯是否乃是汉室之臣。” “看来是我误会了子远。不瞒两位，刚才酒宴之上，伏国丈给了我一封当今天子命我讨伐袁绍、曹操两贼的衣带诏。” 天子是疯了能给你衣带诏？ 你比袁绍都可怕！ 心里这么想，可许攸还是略作惊讶。 “竟然有此事？” “如今曹袁二贼势大，天子让我寻觅忠臣，共抗曹袁，不知子远可愿在此诏书上留名？” “当仁不让！” 许攸留了名后，又转身道。 “张儁乂亦是一方良将，早有报效汉室之心，亦当留名！” 张郃心里骂着街，可也不敢不留。 不过怎么看，都有些不情不愿。 用衣带诏成功将两人拉下水后，刘兴说话了。 “如今汝南十数县虽然归顺于我，可民心未定，子远，依你看，该如何是好？” 汝南十数县归附，终究时间尚短。 或者说，这十数郡反叛曹操的豪强和袁氏的门生故吏只是在曹操和刘兴之间，暂时选了刘兴而已。 “袁氏之中，袁绍不过是庶子出身，远没有袁术的嫡子身份让人信服。袁术亲族如今都在吴侯麾下，若吴侯能用这些人，便可让袁氏的门生故吏心安。袁术自立称帝，他们本已经是反贼，如今反覆，若是不归顺吴侯，也迟早死于曹贼之手。” “曹贼手中多河南之士，骑兵之利，非是江东之众可抗衡，若是吴侯能将这些人迁移往淮水以南，就算他日袁绍胜了，依靠江东水师之利，横锁江淮，他们也不敢再生反叛之心。” “我手中有着一份袁绍收买的官吏名单，除了袁绍耳目，那么一切都好办。” 许攸不愧是袁绍心腹，给的建议是真的狠！ “子远好谋划，不过，我还有一件事情要子远去做，相当危险。” “不知吴侯有何吩咐？” “我要你返回袁营，削弱袁绍势力！” “为汉室，在所不辞！” ----------------- 阳武！ 袁绍大本营。 知道了许攸返回的消息，袁绍当即放下了手中的事务，亲自接见。 他的心中有很多疑惑。 比如刘兴那边为什么还没有动静，甚至汝南反曹之后，也跟着没有了动静，南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当袁绍见到了许攸的第一眼后，就听得许攸满脸哭腔的说道。 “主公，张郃反了，带着主公的一千骑投降了刘兴。” “岂有此理！来人，速锁了张郃家眷！” “主公，不可！” 许攸立刻劝了下来。毕竟都反水了，要是让后方的张郃知道此事，他今后也没好果子吃。 “张郃贪恋富贵女色，投了刘兴。若是主公再斩杀了他的家人，不是更加坚定了张郃的反心么？” 袁绍被劝了下来。 “依你看，该如何？” “刘兴贪利，张郃本就是一降将，不足为患。事已如此，不如将张郃和百夫长以上军官的家眷送给刘兴，以示主公结好之意。只要主公胜了曹操，他们又能如何？” 许攸刚刚说完，袁绍沉思时，便听帐外一声大笑。 “如此计策，莫非许攸你才是被刘兴收买了？” 许攸一惊，回头正见一人走了进来。 沮授！ 第18章 南下 看见是沮授，许攸心安了。 许攸很清楚，袁绍此刻并不待见沮授。 在一年前曹袁大战还没有打的时候，沮授就是坚定的缓图派，认为应该积累实力，慢慢耗死曹操。 后来，袁绍定下了南下讨伐曹操的大计，沮授依旧固执己见，认为不该打，而且满世界嚷嚷着一定会输。 所以，袁绍在郭图的建议下，削了沮授的兵权。 这就导致了沮授心中越发不满，在袁军中加大了声量输出，从而越发不招袁绍待见，对其更加不重用。 到了现在，已经发展到哪怕是无比正确的建议，只要是沮授提的，袁绍也不会采纳。 “我投降了刘兴，也总比某些人和曹操暗中勾搭要好吧！” 许攸冷哼了一声，在袁绍的大营中，丝毫不畏惧，与沮授互呛了起来。 沮授挥了挥袖子，不屑与许攸辩驳，对着袁绍道。 “主公，田丰千错万错，但有句话是对的，那就是刘璋、刘表、刘兴这些汉室宗亲，是不会真正站在我们这边的。” 听着沮授提起田丰，袁绍不觉皱了皱眉头。 而许攸，心中更加欢喜。 如果说此刻袁绍心中最不待见的人要做个排行，有田丰在，沮授都排不了第一。 沮授则丝毫没有察觉，或者说，他就算能察觉到袁绍不喜，可还是要继续输出。 “刘兴与主公结盟，纳了那一千精骑，得了汝南十数县人口，还将袁术的几座养马场也一并收了。好处占尽，可兵马却一丝未动。南北夹击之策，本就是妄言。” “主公，许攸如今孤身北返，又要将张郃等人妻小送去寿春，定是已经被刘兴策反了。” 许攸还没来得及辩驳，袁绍面无表情，看了一眼一旁的男子。 “玄德公，你以为如何？” 要说大帐中如今谁最尴尬？ 那就要属一早就被袁绍拉着谈话还没有离开正巧碰见许攸归来的刘备了。 沮授口无遮拦，让身为汉室宗亲的刘备只能在一旁当自己不存在，不敢发表什么意见。 袁绍更是将他推上了风口浪尖。 这本来就是袁绍自己内部的事情的，问他做什么？ 刘备无奈，可也没有办法，只能应话。 “大将军，不妨听听子远如何说？” 袁绍将目光看向了许攸，却听他言道。 “主公，刘兴贪鄙，我南下之时早有预料。只是，如今结好刘兴，于我等来说，依旧是利大于弊。” 与面对沮授时不同，听了许攸的话，袁绍点了点头，态度好了许多。 “张郃本就是降将，近些年来在主公麾下效劳，攒了些军功，得了些名声，可也不成大器。如今受刘兴利诱，背离主公，亦不足惜。可因为张郃一人，恶了刘兴，若他站在了曹操那边，于大战不利。” “一派胡言！” 沮授怒斥道。 “主公，休听许攸狡辩。我军势大，就算没有刘兴，就不能取胜了么？如今曹操退守官渡，只要我军深沟高垒，坚守粮仓，再分遣军骑，南下扰敌，曹操必败！” 许攸冷然一笑。 “我军势大，为何要深沟高垒，该深沟高垒的不应是曹贼么？” “曹操军马物资不如我军，可河南兵之勇力，本就胜过河北兵。再加上曹操挟天子，人心归顺，乃为义兵，我等只可缓图，不应速取！” “义兵？”许攸的笑声更大了，“曹贼是义兵，那主公是什么，贼兵么？” “你这奸贼，休要胡言，我何时这么说过！” 眼看许攸和沮授就要打起来，袁绍斥道。 “够了！” 一时间，帐中一静，袁绍下了命令。 “就依许攸之言，将张郃和百夫长以上军官的家眷送去寿春。” 见袁绍答应了，不待沮授言语，许攸又献上了一策。 “主公，如今南下水道已开，刘兴毕竟与我等还是盟友，不如再遣一支精兵南下，以为助力。” 袁绍沉思了一会儿，问道。 “你以为该派多少人马？” “一万精兵，携粮草军马，南下之时，声势越大越好，可叫河南之人尽知，如此，方利速决。” “你这奸贼，究竟收了刘兴多少好处，如此坑害我河北之众？” 沮授拉着许攸，就要揍上去，双方拉扯，情势混乱至极，只有刘备悄然离开。 ----------------- 刘备二失徐州后，集结了数千部曲，北上投靠了袁绍。 这数千部曲都是百战老兵，自然受到了袁绍重用，就近安排在了不远处。 当他返回自己的营帐之后，麋竺、简雍等人围了上来，问道。 “主公，为何脸色这么差？” “我见袁绍将败，心忧不知何处？” 帐中刘备的部属都是一脸茫然。 眼下袁军声势正旺，为何自己的主公却反而说袁绍要败了？ 众人不解，可也没有问原因。 事实上，跟随在刘备身边的数千部曲对于刘备，只有信任。 麋竺分析道。 “若袁绍将败，河北再无我等立足之地。当今天下，能与曹操抗衡的，便只剩下了益州刘璋、荆州刘表和扬州刘兴。主公本就是汉室宗亲，不如趁着此时道路已通，趁机南下，再与三位州牧联络。” 刘备叹息。 “就怕袁绍不会这么轻易答应让我等南下。” 就在此时，帐外传来一阵大笑声。 许攸的声音！ 刘备将许攸迎了进来，这位名士与沮授在扭打中受伤了，风度不在，可依旧气势十足。 “玄德公可欲南下？” 刘备有些吃惊，可许攸却是神态自若。 “刚才在帐中，我见玄德公面色郁郁，就知玄德公已志不在此。我有一计，可助玄德公脱身。” 刚才在大帐之中，刘备心中已有猜测。如今，见许攸就这么说了出来，他也不再犹豫。 “请赐教！” “如今汝南刘辟劫掠许下，遭到曹仁阻击，玄德公可用助刘辟之名与那一万精兵一起南下，于途中趁机夺了那一万精兵的兵权。我来之前，吴侯便说，若是玄德公愿意南下，他愿让出下蔡城与玄德公暂时栖身。” 下蔡是淮南重镇，在淮水北岸，距离寿春不远。 刘备大喜，当即道。 “多谢子远！” “不必，此乃吴侯之策！” 刘备抬起了头，对于那位远在寿春的吴侯心中存了几分好奇。 第20章 皇叔，颇思徐否 深夜，袁绍大营。 袁绍阴沉着脸，看着麾下一众文武，将刘备夺取了一万大军的消息说了出来。 帐下文武，尤其是许攸，感受到了袁绍的目光，承受了莫大的压力。 所幸的是，沮授站了出来。 “主公，我早就说过，这些汉室宗亲是不会站在我们这边的，结好刘兴之策，更是不可行。” 听了这话，袁绍的脸色更加不好了，他压抑着声音。 “子远，你如何看？” 许攸站了出来，询问道。 “敢问主公，刘备夺了这一万大军后，去了哪里？” “南下寿春！” 许攸摸了摸胡须，哈哈大笑。 “主公，这非但不是祸事，而是喜事啊！” 这一言而出，帐中哗然，沮授更是斥责。 “许子远，你还要狡辩。主公，宜速诛此贼！” 许攸毫无惧色，大声道。 “要不要杀我，乃是主公独断，何须你来多言。” 接着，许攸便是一拜。 “主公，刘备失了徐州，素恨曹贼。如今夺了这一万大军，南下与刘兴会和，又与主公何损？” 袁绍听了，面色稍微好了些，也不知道是真的信了许攸的说辞，还是因为这番解释让他面子上好看了一些。 “刘兴不肯北上，除了贪鄙图利之外，还有着马军不善战，难以与曹氏诸军骑抗衡的原因。如今刘备南下，正好弥补了不足。臣料，这两人不久后必有动作。” 许攸说到这里，更是脸带喜色。 “主公可派斥候细作，侦查寿春动静，若不是这样，可斩臣头颅。” 这时，沮授在旁讥讽道。 “你与刘兴早已经勾结，自是知道。” 许攸挥了挥袖子，对着沮授，怒道。 “这两人若有动作，曹贼的河南之地必乱，正好应了你那缓图之策，为何你又要如此？还是说，只有你沮别驾提的策略才是策略，别人都的都是惑主之言？” “你休要逞口舌之强，我且问你，刘兴、刘备攻城取地，难道就会与我军相应，共同对付曹操了么？” 沮授长舒了一口气，对着袁绍劝谏道。 “主公啊，你看清楚，许攸与外人勾连，用我们的人马粮草，为他人打基业，难道还不是贼子么！” 此时，许攸也是言道。 “主公，这些时日，曹军深沟高垒，我军数战不得下。若是刘兴、刘备有大动作，曹操半壁江山必然倾颓。此时，可再遣一员大将，率领三万人马，东取鄄城，下济阴、山阳等郡，与青州的袁谭公子相呼应。如此，大事可成！” “主公，切不可为小人所惑！” 袁绍沉着脸，对沮授着，质问道。 “刚才许攸所言，与你那深沟高垒，缓图曹贼之策，可是一样？” “这……” “怎么，如今我应了你的策略，你怎么反而要反对？难道真的和许攸说的一样，你早就和曹贼勾结，想要将他迎向河北？” 袁绍的一阵阴阳怪气，让沮授万分惊恐。 “主公，臣赤胆忠心，绝无此意！” “如此最好！” 袁绍略带杀意的话语说出，帐中一静。 “高览，命你领三万大军，东取鄄城。” 帐中，与颜良、文丑齐名的大将高览站了出来，拱手道。 “诺！” “许攸为监军。” 许攸推辞道。 “主公，臣当避嫌！” “不用，就如此吧！” ----------------- 寿春。 刘备带着袁绍的一万大军和自己的数千部曲南下，在下蔡城中驻扎。 刘兴过江探视后，当即为刘备在寿春城中安排了接风的酒宴。 与曹操相比，刘备属于另一个极端，名声极好，到哪里都有拥趸。 宴会上，刘兴与刘备述说着同为汉室宗亲，为汉室奋斗，抵抗曹贼的革命友谊。 刘备自然也高兴极了，与刘兴并座，喝了十几坛酒。 酒酣耳热之际，刘兴拉着刘备，问道。 “皇叔，可思徐州否？” 虽说按照辈分，刘备是刘兴的叔伯辈，可当着面，刘备也不好称刘兴是侄子。 “不瞒吴侯说，昔年徐州刺史陶谦将徐州托付于我，我却没有照顾好徐州的百姓，让曹贼逞凶，每每想到这里，我心中便是不安。” 刘兴招了招手，话语中带着几分不满。 “叫什么吴侯，皇叔生分了，唤我子升便可。” 听刘兴这么说，刘备也不拘谨了。 “子升啊，我是真的想念徐州的父老！” “如此，皇叔为何不趁着这机会，东取下邳？” 刘兴真诚的目光，让刘备一愣。随即，他摆了摆手。 “要取下邳何其难，我身边只有数千部曲，袁绍那一万河北之众如今虽然听使唤，可要他们攻城略地，不亦难乎？” “皇叔过谦了，皇叔身边有关羽、张飞这等万人敌效力，何忧大业不成！若皇叔担心那一万河北之众不听使唤，我可将麾下六千骑借予皇叔，攻取下邳之后，再还我就是。” 刘兴如此大方，倒是让刘备有些惊讶。 这位年轻的吴侯，比他想象的还要有魄力。 要知道，六千骑就算放在曹操和袁绍那边，都不是个小数目。 “子升，万不可戏言。” 刘兴一笑，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块虎符，交给了刘备。 “皇叔可用此兵符，去调我麾下解烦兵。另外，粮草已经准备好，可供皇叔取用。” 刘备见刘兴不是来假的，随问道。 “子升，为何如此？” “袁曹大战，我料袁绍早晚必败，曹操若是得志，则汉室危矣。若皇叔能占据徐州，与我、刘表、刘璋等汉室宗亲相呼应，那么曹操必然有所忌惮。” 听了刘兴的话，刘备有些感动，举起酒杯。 “如此，我就不再推辞。子升，等我捷报！” 酒宴散去，刘兴与喝的酩酊大醉的刘备分别。 路上，跟在脸带醉意的刘兴，鲁肃进言道。 “主公，刘备枭雄之姿，就算不夺其兵马，又为何要出军骑、粮草，助其夺取下邳？” 刘兴站直了身体，身上泛着酒气，却没有一丝的醉态。 在月下，留给了鲁肃一个意味深长的背影。 如果让刘备去了荆州，那么他可能进化成汉昭烈帝。 可如果让他去了徐州，那么他便是徐州牧、汉左将军！ “我们这六千骑多是新兵，让关羽、张飞这等熊虎之将带着训练一下，不好么？” 第21章 旧怨 得了刘兴的资助，刘备一刻也没有停留。 酒宴过后没有多久，刘备便在下蔡城中整顿好了兵马。 刘备并没有将那一万河北之众全部带走，他也清楚这一万人马未必肯真心效命，万一临阵溃散，那就得不偿失了。 所以，刘备从这一万人中挑选了一千敢战之士，与自己本部的部曲，外加六千解烦兵，凑够了一万多人马，沿着淮水东去。 水陆并进，行军速度极快。 一两万的人马，这本就在刘备行军作战的舒适区。 再加上如今的徐州一带，兵力空虚，几乎没有什么势力能够与刘备匹敌。 很快，刘备便夺取了徐州几座县城，兵锋直指下邳城。 上一次刘备斩杀车胄，夺取徐州被曹操迅速击败后，曹操不是没有下狠手解决那些跟随刘备的领头的豪强。 可就算是这样，当刘备再度进入徐州后，大量徐州的百姓依旧愿意跟随在刘备的大纛下。 这也从侧面说明了一件事情，曹操在徐州的名声已经差到了极点。 以至于只要能够选，徐州的百姓是绝对不会选择接受曹操的统治的。 更何况，如今在徐州百姓面前的是以仁德著称的刘备。 寿春城，吴侯府。 鲁肃匆忙走了进来，带来了徐州那边最新的战报。 “主公，刘备那边又来催粮了。” 刘兴听了，并没有多少感想。 站在他身侧的是鲁肃好久没有见到的刘晔。 刘晔这次归来，还带了一个盒子。 “再发给徐州那边两万石粮草。” 鲁肃皱着眉头，有些担忧。 “可主公，我们如今也缺少粮草，张昭那边传来的消息，东吴的士族已经很不满了，句句皆有怨言。” 刘兴掌控了淮南之后，接纳了原本袁术的雷薄等部十数万人，又接受了汝南的豪强三万户和淮水以北的流民，如今，刘备留下的九千河北之众也都被安排在寿春周围屯田。 虽说从长远看，这些人口会让淮南恢复以往的繁荣，但短时间内，需要大量的物资填补，让这些人在淮南之地扎根。 “实在不行，可以先从荆州那边买粮，到了明年，情况便会好转。” 淮南之地因为袁术之乱，所以导致县城基本都是空的，但恢复秩序后，原本的设施都是可以利用的，包括原本的田地，也没有彻底荒芜。 “荆州与我们修好，可江夏黄祖依旧对我们防范很深，他把控着水道，未必肯卖给我们大量的粮草。” 刘兴一笑。 “荆州也不是他说了算，只要我们能够拿出足够吸引人的东西，我那位叔叔是会答应的。” 刘晔听闻这话后，打开了漆盒。 鲁肃一直好奇其中是什么东西，如今走近一看，才发现盒中装的是盐。 不过，与如今市面上买卖的盐巴不同，盒中装着盐相当细，鲁肃捏了一小撮尝了尝。 只有一股咸味，没有掺杂其他的味道。 这样的精盐，可不多见啊！ 鲁肃眼睛一亮。 “主公，此物何来？” 刘晔在旁解释道。 “我这些日子便是奉了主公的命令，带着许多工匠前往了广陵的盐场，按照主公给的方法，工匠们研究了时日，便制作出了这些新盐。如今在江都，已有一千石的新盐装船，随时可以贩卖到荆州乃至徐州各地。” 盐，在古代本就是暴利！ 甚至可以说，掌控了盐，便掌控了国家强盛的密码。 春秋战国时的齐国管仲，西汉时的吴王刘濞，便是靠着煮海制盐，使得国家强盛。 通过工艺的提升，清除海盐中的杂质，能够让原本的食盐的品质上升。 刘兴捏起一搓盐，微微磋磨，眼看如细沙一般的雪白的盐末在面前掉落，仿佛看到了未来江淮之地的兴盛。 “广陵南部本就在我军掌控中，随着刘备北上，广陵北部诸县城迟早会撑不住投降我军。” 广陵一郡，本来相当富庶，可经过黄巾之乱和十八路诸侯讨董的风波后，又遭乍融作乱，生灵凋敝。 鲁肃至此，终于明白了刘兴为何要帮助刘备北上攻取徐州了。 只要刘备在徐州站稳脚，那么广陵郡在北方便有了屏障，接着便可在广陵郡大规模开设盐场，进行稳定的生产。 如今的时代，盐的品质尚在其次，大规模生产盐的地方，都很集中。 除了沿海地带的盐场，便属河东的盐池与巴蜀的井盐矿了。 江淮盐利，未来将不输河东与巴蜀。 这便是强盛的资本！ 鲁肃反应过来，拱手道。 “主公，臣这就给刘备拨粮草。另外，我再派使者，前往广陵诸县劝降。” ----------------- 徐州。 陈登躺在床榻上，奄奄一息。 屋外，脚步声促促。 刘备快步走了进来，看到陈登如此模样，不禁惊声道。 “元龙，你怎会如此？” 陈登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 “身患重疾，性命垂危，神医华佗曾施药救了我一次。如今病重，想要再寻神医，却已不见神医踪迹。想着临死之前，回到徐州，葬在故里，却不曾想还能再见到使君。” “元龙，我这就派人手去找神医华佗！” 刘备正准备起身，却被陈登一把拉住了。 “使君，来不及了，听我把话说完。” 陈登看着刘备，一字一句道。 “曹贼如今与袁绍相持于官渡，没有兵力顾及徐州，使君要在徐州站住跟脚，就必须尽快掌控下邳。曹贼不敢征用徐州本地壮勇，如今守卫下邳的还是吕布的旧部。张辽等吕布部曲的家眷，都在彭城郡，还没有迁往许昌。使君可派军骑，截住这些人，下邳自然会降。” 陈登给刘备提供了一个重要的情报，刘备拍了拍他的手。 “元龙，我明白了，你安心休息。” 陈登握住刘备的手，却不愿意放手。 “刘兴此人，志向远大，谋略超群，欲借使君之力，用徐州为江淮之屏藩。使君亦可借江淮之众，以为助力，占据下邳后，稳固徐州诸郡之基业。袁绍此人，家国之事不分，公私之业不明，早晚必败。他若败亡，如今在青州的袁谭必然会率军北上与袁尚争位。使君便可伺机越过泰山，夺取青州，成三齐之主。” 陈登越说，苍白的脸色越红润，刘备看着，心中却是黯然。 这怕是回光返照了。 说到最后，陈登心中一口悲怆之意，尽皆涌出，化为一声长喝。 “使君，徐州数十万百姓的血债，你一定要记住啊！” 一口鲜血喷出，刘备眼前之人渐无声息。 刘备手掌在陈登面前轻抚，让其瞑目，随后站起了身，长舒了一口气，目光坚定。 “元龙，你放心，备不会忘，也不敢忘！” 第22章 叔，我兴，你懂的 前线的战报传来。 徐州战场。 刘备在彭城郡截住了包括张辽在内的一众吕布旧部的家眷，从而让驻守下邳的吕布旧部不战而降。 刘备进入下邳后，周围的郡县都是望风而降。 很快，下邳郡和彭城郡便纳入了刘备的掌控之中，此刻，正在向北收取东海郡。 官渡的侧面战场。 许攸和高览带着三万大军进攻鄄城，驻守鄄城的曹操谋士程昱自知不敌，带着部曲跑路了。 之后，这三万大军继续向南进攻，进入了济阴郡和山阳郡。 这么打下去，迟早会和刘备的大军碰面。 尽管河南乱成了一锅粥，但是曹操的大本营许昌和谯县依旧在他的掌控之中。 如今的局面，与曹操当时被吕布背刺时只剩下几座城相比，好了太多了。 至少，曹操的根基并未丢失。 许昌那边还有大量物资和百万屯田兵，谯县的曹氏与夏侯氏两大宗族依旧能为曹操提供大量的忠心的军官。 袁绍那边，由于开发了侧面战场，大量的粮草被消耗掉了，正面战场也逐渐吃紧。 如今，袁绍和曹操都在撑着最后一口气，想要弄死对面。 寿春这边，刘兴除了加紧建造那十几艘楼船外，还在研发更多后勤物资。 得益于前世科普知识的普及，刘兴对于科技发展有着广泛的涉猎。 当然，要他弄出蒸汽机、燧发枪这种跨时代的工业品，那纯属是扯淡。 不过，像是日常的物资，例如酱、醋之类，只需要改进工艺流程，便能更快更好的制造品质更佳的调味品，刘兴还是能弄的。 不要小看了这些日常的调味品，放在这个时代，是妥妥的能够提升士兵战斗力的重要资源。 一系列物资中，刘兴最重视的还是糖！ 这个时代调味品寥寥，主要是盐和梅渍。 百姓想要吃些甜味，最方便的来源是鲜果和植物根茎。 士人、豪强的选项多了些，但主要还是蜜。 比如袁术死前，就叨叨着想要喝蜜水。 糖的品种主要有两样。 一种是饴糖，也就是麦芽糖，通过糯米和小麦制作，不过如今的制作的工艺差，本身的口感并不好。 另外一种便是蔗糖。 大概在周朝的时候，便有华夏先民通过甘蔗汁制造蔗糖的记录，也一直流传到了现在，但工艺相当原始，成品便是石蜜。 与很多人印象中的不同，甘蔗这种亚热带植物，曾广泛分布在中原地带。如今，在江东和淮南等地也可见。 几百年前中原的水热条件和现在是不同的。 西汉和东汉虽然都是老刘家的开创的，但其实可以看成两个时代。 秦和西汉时，关中的水热条件，是可以种水稻的，而如今关中的水稻已经绝迹。 楚汉相争时，项羽军中缺粮，用豆类充作军粮，兵士已经叫苦连天，说是将亡的征兆。 到了如今，无论是袁绍还是曹操，军中的军粮中都大量征收豆类，士兵们也是早已经认可。 气候的变化，导致了农业的变化，也导致了许多如大象、犀牛、甘蔗这样的动植物渐渐退出了中原地区，向着更南方的地带寻找新的出路。 刘兴自然知道，这个时代，气温会不断下降，南方也会迎来一波发展的机遇期。 蔗糖便是刘兴能找到的这波机遇中的一项关键的贸易品。 与盐这种必需品不同，蔗糖的原料并不广泛，制作的成本并不低，再加上还无法大规模生产，所以短时间内注定只会被士族与勋贵消费。 这些条件，让蔗糖能够与蜀锦一样，有着成为奢侈品的潜质。 经过反复试错，第一批霜糖成品制作成功后，被送到了寿春，经过刘兴的检验后，基本达到了他想要的水平。 于是很快，他将本就不多的霜糖分成了四份。 一送许昌，一送下邳，一送成都，一送襄阳。 主打一个懂事！ ----------------- 襄阳。 江东的使者带来了刘兴的礼物。 刘表招集了襄阳的一众文武，接待了江东的使者。 自从与江东修好之后，刘表面对的军事压力减少了许多。 再加上时不时的，刘兴便会送些礼物给他，导致了刘表对刘兴的观感很好。 不过，刘兴的动作，还是引起了一些人的警觉。 蔡瑁便是其中最为警觉的人。 刘表年岁已大，执掌荆州的时日不会太久了。 作为刘表宠幸的臣子，蔡瑁已经决定支持刘表的次子刘琮继承荆州。 蔡氏已经和其联姻，因此，刘表长子刘琦便是阻碍。 蔡瑁一直想办法让刘表对刘琦产生嫌恶之情，从而能够让刘琦远离襄阳。 事情进行的很顺利。 直到刘兴的出镇江东，与荆州修好，情况变了，他不但结好刘表，还与刘琦往来甚密。 两人走近，让蔡瑁感觉到了莫大的威胁。 看着江东的使者在刘表面前夸夸其谈，蔡瑁有些不耐烦。 直到使者说出想要向荆州买粮的请求后，蔡瑁第一个走了出来反对。 “张羡作乱，我军为了平定荆南的战事花费甚大，恐怕没有余力再向外售粮。” 蔡瑁说话时，刘表的精力却放在了摆在他面前的盒子上，完全没有听他说什么，反而从中拿出了一块霜糖，仔细观察。 “使者，这是何物？” “这是霜糖，乃是我主得遇仙人，受得异法，由蔗而成，味甘美，我主目前只得十余块，除了上贡天子，便是带来襄阳了，进献州牧了。” “什么仙人，休要胡言，主公切莫被诓骗，此物或是……” 蔡瑁的话还没有说完，刘表便尝了尝手中的霜糖，丝毫不认为刘兴会下毒害他。 “此物似蜜，不，比蜜还要甘美，你们也来尝尝。” 刘表招呼着周围的臣子，不过霜糖只有几块，还是敲碎了其中一块，分给了众人。 众人尝之，也都缓缓点头。 便是蔡瑁，尝了之后也不得不承认。 真甜！ “我侄刘兴得此物，还能想着老夫，老夫很欣慰啊！” “若州牧喜此物，我主愿岁岁进献。” 江东的使者很快的奉承道。 甜味让蔡瑁压抑的心情变得好了许多，更不用说刘表了，在问候了一下刘兴的这位大侄子的近况后，很是爽快的答应了刘兴的提议。 “就依你主之言，以盐、钱换粮，我这就让江陵调二十万斛粮送去江东。” 蔡瑁来不及反对，刘表已经下达了命令。 嘴唇中甘美之味未去，蔡瑁的心中却越发警惕。 第23章 角逐 官渡。 长夜漫漫，曹操犹未能眠。 尽管论颜值，曹操比不上袁绍、刘备，但他是个诗人，文采极佳，在这方面名气也不错。 诗人偶尔会夜不能眠，怀咏诗篇。 不过今晚，曹操睡不着跟这一点关系都没有。 无他，缺粮尔！ 缺的曹操都心发慌了！ 站在水岸边，曹操都有着一股跳江的冲动了。 夜风清冷，身形巨大的虎痴许褚随侍在身后，让人生畏，却听得一声笑音。 “星光璀璨，明公还未入眠？” 来人正是贾诩。 贾诩这个人，曹操的观感很复杂。 属于既爱又恨，还离不开的那种。 正是因为他，一直盘踞在南阳的张绣部投降了，从而让曹操解决了心腹之患。 不然，张绣与刘表勾连，发兵北向，那么许昌那边就不会像是现在这样只需要应付刘辟之流的贼寇了。 对方把握时机之准确，手段之高明，让曹操心中忍不住生出忌惮之意，可又不能不重用。 “自袁绍动兵南下，与我对战已有年余，当此时节，刘备复寇徐州，许攸、高览肆虐兖州，刘兴又于扬州做大，国家危难如此，吾忧心不已。文和，你说，此战能胜么？” “可以！” 贾诩回答的相当果断。 “为何？” “公明、勇、用人、决机皆胜绍，有此四胜而不能定者，但顾万全故也。必决其机，须臾可定也。” 曹操一笑，摸了摸胡须。 “这四周也没有旁人，文和，你能不能不要说这些场面话。” 曹操的意思很明确，我想要听点瓷实话。 只不过，曹操没有想到，他还真的等到了。 “许攸从寿春北返后，一反往日之策，大肆进言，使袁绍大动兵戈、粮草，此人多半已被刘兴收服，欲靡费袁绍之财力。” 曹操露出了笑意，问道。 “如此，该如何？” “刘兴想要坐山观虎斗，多费袁绍之力，于明公亦是有利。臣料袁绍此时，粮草亦当紧缺。只需要找到他屯粮之地，一把火烧掉，大局可定。” “吾有文和，真是幸事。” 两人交谈一番，贾诩离去，曹操看着他的背影，忽然看向后面的许褚，戏谑道。 “许褚，你说这老小子平常都是打一棒子动一下，今夜怎么会主动跟我献策？” 许褚是个粗人，对于曹操忠心至极，平日里与曹操交谈时也没有繁文缛节。他摸了摸头，说道。 “贾诩先前得罪了袁绍，如果袁绍赢了，他也不会有好下场。” 曹操哈哈一笑。 “你可真是质朴！” 听曹操的话，许褚也跟着笑了起来。暗夜之中，有一骑飞速接近，刚才还笑容淳朴的许褚此时警觉，露出了凶意，真如猛虎一般。 来者的战马受到影响，不敢靠近。 曹操却向前走了一步，从这人手中接过了传递消息的竹筒。 竹筒之内，装着一块价值不菲的帛，上面只写了两个字。 乌巢！ 曹操看着这两个字，有些不屑。 “本初兄，你收买了我身边这么多人，又是刺杀，又是反叛，可有什么用呢！钱，得花在最关键的地方。” 曹操得了信，便去调集早已经准备好的兵马。 许褚在后，提醒道。 “主公，此中会不会有诈？” 曹操丝毫不在乎，说道。 “我当初与刘备青梅煮酒，言天下英雄，唯有他与我，你可知为何？” 许褚摇了摇头，却见曹操抽出了随身的佩刀。 星光之下，寒芒慑人！ “天下诸侯，生死关头，唯有他与我敢和人拼命，本初之辈，不足道哉！” ----------------- “先生，你回来了！” 大帐之中，张绣早已经烧好了水在等候。只不过，大帐之中，气氛有些尴尬。 因为，帐中还多了一个人。 郭嘉！ 张绣是个莽夫，最为信重的便是贾诩。 不仅是因为贾诩的智谋，更是因为同属董卓西凉军的背景。 即使张绣在明面上的官职要比贾诩高多了，可私下里，张绣还是唯贾诩之话是从。 “将军，郭祭酒当是有话与我说，你先回避一下吧！” 张绣做了一个只有西凉人才能看懂的手势，便退了下去。 张绣刚退了出去，郭嘉便笑道。 “他还真是器重你啊，居然说有什么不对，他就冲进来擒我？” 很明显，郭嘉早已经破译了在西凉人中才使用的暗号。 贾诩却不甚在意，坐了下来。 “奉孝此来，只是为了炫耀你在西凉军中收买了人手么？” 贾诩用张绣早烧好的水，沏了茶，喝了一口。 郭嘉也坐在了他的对面，看起来很懒散，话语之中，却带着杀意。 “我收买多少人，你总是能够让这些人在战场上合理的消失掉。你这老毒物，手段还真是高明啊！” 贾诩低垂着头，作喝茶之势，用宽大的袖袍遮掩面容。喝完了茶，才道了一声。 “彼此彼此！” 张济、张绣这一支西凉军，明面上的统帅是张绣，但实际的操控者却是贾诩。 看着贾诩喝茶，郭嘉却是没有什么喝的，抱怨着。 “你就这么怕死么，帐中都是草药，一股子药味，连酒都没有。” “似奉孝这般，纵情享乐，非长久之道。” “人生苦短，总不能都活成你这样，快跟王八一样了。” 两人谁也不能说服谁，最终，郭嘉道。 “袁绍将败，你我与其互施手段，最后谁也奈何不了谁，不如就此罢手。” 郭嘉虽出身寒门，可相当高傲。如今，却似在言和了。 “能让奉孝如此，难道是遇到别的对手了么？” “你这老毒物少装蒜了，你我都知道，江东出了一位霸主，将来必是主公心腹之患。” 贾诩放下了手中茶杯，问道。 “奉孝想要如何？” “刘备扣住了吕布旧部的家眷，据闻他们已经被送到了寿春。张辽虽是当世难得的勇将，但此时已经不值得信任。他的部曲，归你了，如何？” 贾诩一笑。 “奉孝既然知道了他们的家眷都被送到了寿春，那自然也应该知道刘兴也盯上了吕布麾下的这支西凉军。” 曹操麾下骑军精良，虎豹骑更是天下骁锐。这些骑兵，都是由诸曹诸夏侯掌控。 除此之外，由外姓人掌控的精锐骑兵部队，只有新近投降的张绣和张辽两部，都是西凉军一脉。 “人在我军手中，刘兴还能强夺？” “你我都知道袁绍的虚实，刘兴会不知道么？” 郭嘉似乎想到了什么，面色一变，站了起来，匆匆走出了帐外。 一直守候在帐外的张绣走了进来，有些疑惑。 “先生，我还从来没见过这家伙脸色这么差过！你和他说什么了？” 贾诩悠悠喝了一口茶，只道。 “将军在曹营的地位以后将更加稳固了！” 第24章 神速 自从袁绍命高览带着三万大军平定兖州诸郡后，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 高览大军到处，山阳、济阴等郡县城大多投降。 只不过最近的风向，让他感觉到越来越不对劲。 高览派出了大量的斥候，侦查敌形。 程昱复夺鄄城，夏侯渊的骑兵不断在后方骚扰粮道，北方的粮草并没有按时送达军中，周围本已经投降他们的县城面对催粮的人关上了大门。 种种情况都在告诉高览一件事情，阳武那边或许出了变故。 这个可怕的事实让高览感觉到手脚冰凉，更加可怕的是，当他拿出地图，看见了自己现在的位置。 他深入曹操的地盘太远了！ 若是袁绍败了，他会被曹军四面八方绞杀。 要不，投了吧！ 正当高览生出了此意，打算找许攸聊聊时，得到却是许攸的一阵笑意。 “将军真的认为曹操会容得下你？” 高览心里打了个问号，可心中还存在一丝侥幸。 “张绣与曹操有杀子之仇，曹操不也和他结了亲家？” 许攸哈哈大笑，摇头道。 “将军啊，你如何能与张绣相比？他麾下有天下闻名的西凉铁骑，且西凉铁骑的主人早已经不在了，而你呢？你是袁氏之将，麾下三万兵也是袁氏之兵，就算曹操能容得下将军，可容得下这三万河北之众？” 高览听到这里，心里咯噔了一下。 许攸继续道。 “曹操是不会接纳这三万河北之众的，因为他清楚，即使他接纳了这三万河北之众，这些人迟早还会跑回河北的。” 高览有些心虚，问道。 “曹操会如何？” 许攸挥了挥袖子，轻声道。 “这里离徐州不远，你觉得呢？” 高览乃是武将，身材魁梧，听了这话，却是浑身一凉，差点站不稳。 “那该怎么办？” “趁着我们还有军粮，趁着军心未散，趁着曹军的主力还没有汇集到我们这边，南下，投奔明主！” 高览一惊，看向了许攸。 “你是说刘兴？” “他现在与袁绍还是盟友，会接纳我们的！” 高览看着眼前镇定自若的许攸，心中的思绪早已经化作万千芜杂的念头。 比如，许攸是不是早就和刘兴勾连？ 又比如，为什么不去离他们最近的彭城，再北上青州？ 再比如说，万一袁绍没有战败，他们这么做了会有什么下场? …… 不过这一切的思绪都抛到了脑后，话到嘴边的时候，却变成了最为简单不需要思考的回答。 “都依先生之计！” ----------------- 鄄城！ “哈哈哈哈哈！” 当官渡那边的消息传回来，落到了回城的夏侯渊耳中，得到的只有一声畅快的笑音。 “大事已定！” 曹操大获全胜，袁绍身边只剩下了数十骑，仓皇逃回了河北，那么剩下的便只有在兖州东部的三万高览军了。 程昱在旁，建议道。 “夏侯将军，我等夺回了鄄城，也安排了人手驻防沿途要塞，高览退路已断，只要将袁绍战败的消息传过去，他们军心自乱，便可一战而成！” “此言妙极！” 夏侯渊是曹操最为信任的宗室将领之一，手下掌控着精锐的骑兵部队。 刘勋被曹操赐了八百骑，已经算是曹营中与曹操关系最密切的友人，地位不低了。 夏侯渊手中的这支骑兵部队的数量是刘勋手中的十倍。 这支骑兵皆是轻骑，夏侯渊更是有着“三日五百，六日一千”的神速称号。 程昱在旁，提醒道。 “不过还是要防范一手，如今刘备占了徐州，如果那三万大军前往彭城，投了刘备，也很难办。” “放心，我早已经在小沛布置了重兵，刘备兵力不足，守土已是艰难，分不出兵去接应的。” 听到这里，程昱舒了一口气，可总觉得有些不对。 “夏侯将军，前线的斥候回来了么，我总有些不放心。” 夏侯渊有些疑惑，问道。 “你在担心什么？” “我也说不上来，可总觉得许攸近来的举动有些异常。” “如何异常？” “许攸不会不知道深入敌境，左右无援乃是兵家大忌，难道他就这么笃定袁绍能赢么？” 便在此时，远方官渡快马传来了一份军报。 郭嘉寄来的，要给夏侯渊！ “郭祭酒说了什么？” 看着拆开信后，双眉皱紧的夏侯渊，程昱问道。 “郭嘉要我带兵立刻赶去谯县。” “他有没有解释为什么？” 夏侯渊摇了摇头。 “字迹潦草，只有‘速去谯县’这几个字！” 程昱呢喃着，忽然灵光一现，发现自己心中那股不安是为什么了？ “将军踪迹不定，郭祭酒不知道将军现在的位置，所以只能向着各处军寨广撒网。情况紧急，他来不及解释，只能写了这几个字。” “为何？” “将军，立刻去谯县。许攸没有去离他最近的彭城，而是南下去了谯郡。他想要配合刘兴北上！” 夏侯渊的面色终于变了。 谯县是一众曹操宗族的大本营。 要知道，曹操为了保持只属于自己掌控的精锐骑兵力量，让曹氏夏侯氏很多宗族子弟都待在了谯县训练骑术。 如果被刘兴攻下，那么曹操军队的后备力量怕是要断代了。 夏侯渊来不及多思考，大吼一声。 “备马！” ----------------- 涡水。 曹军烽火台。 无声的杀戮在暗夜之中进行着，自从刘兴进入寿春后，曹军在涡水沿岸设置的示警的烽火台，如今被一一摧毁。 水岸之上，一声鹧鸪哨响动，暗夜的江面上，数百艘战船从江面弯曲处驶进涡水。 艨艟、斗舰，充斥舰队之中，在暗夜中无声向前前行着。 大批的舰队驶过，为了应对刘兴而设置的烽火台，没有发出一点动静。 一艘走轲从水岸边开来，驶向了船队最中间的一艘艨艟上。 斥候上前，向着甲板上最中间的人拱手道。 “主公，曹营的探子，都被我们拔除了。” 太史慈与张郃站在刘兴左右，听闻了这个消息，站在主位的刘兴发出了命令。 “通告全军，三日之内，兵进谯县！有敢延误者，斩！” “诺！” 第25章 捣虚 这个时代，船与马都是重要的交通工具。 马一日可行百里，船一日也可行百里。 不同的是，马跑上一百里，会疲累至极，需要大量的粮草喂养。 但船在水上走一百里，于船本身并没有多大的影响，甚至船上的船夫可轮流休息，船上的兵卒也可以养精蓄锐。 张郃对此就很有感触。 相比马，船最大的缺点是只能在固定的水道移动，可对于此时的江东之众来说，却不是问题。 因为涡水的上游，正是他们此行的目标。 谯县！ 三日间，他在船上甚至没有下过岸，眼前风景变化，倏然间已经到达了谯县外围。 曹军已经发现了他们的踪迹。 毕竟，这么大一支舰队，想要悄无声息开到谯县，是不现实的。 不过，在事先拔除了警戒的哨寨后，曹军并没有足够的反应时间集结兵力。 张郃站在甲板上，看着江东的士兵登陆。 为了保证这次奇袭能够成功，刘兴只带了三千作战的主力人马。 这三千人自丹阳征募，身披重甲，手持长刀，腰别短刃，乃是刘兴身边最精锐的部队，号为“车下虎士”！ 这支军队上岸时，全部已经列装完毕，正在等待着，领头的正是太史慈。 刘兴从船舱之中走了出来，跟张郃打了一声招呼。 “儁乂，如何了？” 自从张郃的家眷被送到了寿春，张郃便明白了，他已经在被动中完成了阵营转换。 不过真的和刘兴接触下来，张郃对于这位新的主公并没有多少不满。 相反，他觉得这位新主公挺不错的。 “主公，我军正在搬运物资，就怕曹军中有骁勇之人，此时前来冲阵。” “好像已经来了！” 刘兴话音刚落，张郃回首，正见谯县方向烟尘滚滚，一支骑兵正在向着这里冲击。 这三千车下虎士早有应对，各自有了分工。 有的持盾在前，有的拖刀在后，有的拿起了一旁的弓箭，在曹军未至前，悄然布置好了阵型。 “谯县不愧是曹军的大本营啊！” 刘兴感叹了一声。 这支曹军骑兵只有六七百骑，可领头的数十骑都是战马穿着马甲的重骑兵，他们看见已经列阵完毕的车下虎士，丝毫没有躲避的意思，直直的冲了上来。 太史慈于阵中，持弓一箭射出，正中一骑。 不过这并没有影响曹军骑的冲锋。 张郃看的出来，这支骑军装备精锐，但是并没有上过战场，应该是曹操在谯县培养的后备役。 但让张郃惊奇的是，车下虎士的动向。 这支军队似乎早已经有了应对骑兵的策略。 曹军冲至近前，最前锋的盾牌兵很默契的分开了道路，向着两边走去。 曹军骑三三两两冲进了阵中，手持长刀的第二排士兵很快迎了上去，刀砍马腿。 第三排的士兵，将那些倒落马下的骑士用网兜了起来。 车下虎士配合的熟练程度，远非这些没有经过战阵的后备役可比。 他们前来冲阵，光凭一腔血勇，可被车下虎士教训了一番后，眼看前锋陷落，后面的骑兵不敢继续冲锋，四散而去。 “主公，他们逃了！” 刘兴看着向远处而逃的骑兵，笑道。 “曹氏诸子，不过纸上谈兵尔！” ----------------- 夏侯渊带着八千轻骑昼夜兼程，到达谯县的时，所见的只是一座空空如也的县城。 粮草没了，武备没了，战马没了……除了眼前哭泣着的夏侯氏和曹氏的众人。 “妙才，你可得为我们做主啊，那个姓刘的，把我们给抢了！” “只是抢了？” 夏侯渊有些惊讶，可这句话却遭到了族老的疯狂输出。 “什么叫只是抢了，你看看我们还剩下啥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刘兴没有杀人么？” 这时，又一位夏侯氏族老不满的讥讽着。 “他才顾不上我们这些老家伙呢！” 见夏侯渊不解，族老们解释着。 “刘兴率军进犯时，娃儿们曾经出击过，不过不是他的对手。我们眼看抵挡不了，于是让娃儿们都离开了，我们一众老家伙们，想着在城中等死，也算不负了孟德。” “然后呢？” “这小子对我们的命根本没有兴趣，将我们圈起来，吃喝都供着，也不曾做下淫虐之事，抢了东西后，很快就撤走了，一共也没有待几天。” “刘兴这小子，刁着呢，什么值钱他抢什么，我埋在地窖里，装在墙壁里的金银都没有逃过他的毒手。” “他们不但抢钱，还抢人，我那些貌美如花的丫鬟、小妾都被他们抢走了。” “这小子惦记着我们的家当看来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什么东西在哪他门清。“ 族老们七嘴八舌说着，夏侯渊忙打住，问道。 “他们离开了几日了？” “一日前才离开！” “走，现在还追的上！” 夏侯渊刚想要集结人马追上去，却被族老们劝住了。 “妙才，你的骑兵连日奔袭，早已经疲惫，那小子往来皆靠舟楫之力，以逸待劳，你追上去会吃亏的。更何况，城中粮草被刘兴散的散，烧的烧，带走的带走，已经没有多少了，你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整顿兵马，坐镇谯县，将散在外面的娃儿都找回来。等孟德回来，再找刘兴报仇，才稳妥。” 族老们虽然吃了亏，但更怕夏侯渊吃亏。 夏侯渊最终还是听了一众人的劝谏。 他坐镇谯县，重新安排了防务，再从周边县城调集了粮草，稳住了情势。 其间，曹氏与夏侯氏的诸宗族子弟陆续回归。 不过，却少了许多人。 从他们的口中，夏侯渊得知，刘兴在进入谯县后，曾大索曹氏和夏侯氏的子弟，抓了不少人，都随军带走了。 剩下的人隐藏在乡野之中，其间，还发现有一支从北方来的军队到达谯郡，不过他们没有进城，坐着刘兴的船南下了。 夏侯渊不明白刘兴想要做什么，等情势稳定之后，便派出军骑去巡查，发现此时淮水沿线早已经进入了战备状态。 之后，曹操那边派来了使者，要夏侯渊重整谯郡的军务，但暂且不要动兵。 因为许昌那边，也往官渡派来了调停的使者。 更准确的说，朝廷的使者带来了刘兴的信。 刘兴想要用手中曹氏与夏侯氏的宗族子弟，与曹操交换袁氏降卒。 并且点名，要让张辽送去寿春！ “主公如何说？” 夏侯渊问了一声使者，那使者道。 “主公大笑三声，然后道了一声不错！” “不错？” 第26章 南北 官渡。 这场旷日持久的大战，终究以曹操的全面胜利而告终。 战争的结果，不单是人心的得失，威望的增长，最为实质性的得失，还是曹操得到了袁绍留下的海量的武器、辎重、珍宝、书籍…… 以及降卒！ 正当曹操收拾战场的时候，南面传来了一个消息。 扬州牧刘兴带着三千虎贲北上，攻破了谯县，并且抓走了上百曹氏、夏侯氏的宗族子弟，要来换袁氏的降卒！ 大帐之中，郭嘉告罪道。 “主公，是我疏忽了，让刘兴钻了空子。” 曹操手里拿着的一份刚从袁绍大营缴获的曹操这方暗中投降袁绍的效忠名单，摆了摆手。 “这怨不得你，奉孝。” 曹操看了一眼，便将手中的效忠者名单扔在了一边。 “上上下下，还真是好多人啊！” 许褚在旁，有些气愤。 “这帮吃里扒外的，主公，你给我命令，我立刻将他们家都抄了。” 曹操看了一眼许褚，脸上露出了笑意。 这笑容，似是欣慰，又似是无奈。 “大战来临，人心难测，人家不过是想要留个后路，乃是人之常情，你把人家都抄了，以后谁还会为我效命？” 郭嘉再度拱手，点头称是。 “主公说的是，依臣之见，这些人中，只想要给自己家族留条后路的，并没有给袁绍提供关键情报的可以留，受袁绍利诱但仍有用处的亦可留，唯有袁绍的死子，必须斩尽杀绝。” 曹操点了点头。 “将这些需要解决的人的名字都记录下来，以后慢慢查办。许褚，等奉孝办好，你带人当着众人的面，将这些效忠信都烧了。” “诺！” 曹操将最为紧要的事情吩咐完，从旁拿出了一份地图。 上面描绘着的是江淮之地的城池、军寨地图，不过已经老旧。 自从袁术败亡之后，曹操的精力便不曾放在那边了。 谁知道，孙策死后，刘兴带着三万江东之众，北上寿春，趁着袁曹大战，顺势做大。 不但如此，他还接引刘备进入了徐州，以为犄角之势。 将这些日子从江淮前线得到的斥候情报与地图对照，曹操仔细思量一番，不禁笑道。 “汉室自桓、灵以来，日渐衰退，想不到如今，终于又出了一个厉害的人物。奉孝，刘兴的提议，你以为该如何？” 郭嘉想要开口，可又有些犹豫，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 看着一向智计百出的郭嘉此时哑口无言，许褚忍不住说道。 “刘兴不过就是绑了主公的族人，想要问我们要赎金，给他就是了。一换十，一换百都可以，反正我们手上的降卒很多。” 曹操哈哈一笑，郭嘉摇了摇头，解释道。 “刘兴这招厉害之处根本不在于我们会不会答应他的要求，关键在于我们会如何处置袁绍那些降卒！” 许褚不解，郭嘉继续道。 “刘兴进入寿春以来，招降纳叛，已有三、四十万人陆续归顺，这其中不少人都与袁氏关系密切。更何况，袁绍的兵马，如今也有四万人被他诓骗到了寿春。” “刘兴绑了主公的亲族，要与我们换袁氏降卒。成了，他威名远扬，袁氏的门生故吏必定会更加恭顺。不成，如今在他麾下那四万河北兵必定会同仇敌忾，视我们为大敌。无论我们怎么选，他都会得益！” 许褚听到这里，嚷嚷着。 “要不然我们就拖着，看他怎么办？” 郭嘉叹道。 “我们拖不起！我们本就缺粮，又怎么可能和刘兴去耗？ 袁绍率着八百骑逃回了河北，留下了那五万降卒，我们是不能留下他们的。这些人本是袁氏的中坚力量，百战老卒，即使我们留下他们，他们依旧会逃回河北。到时候，袁绍有这些人帮助，便可立马卷土重来。 沮授就是最好的例子，他被我们抓了，无论主公如何礼遇，他始终都是想要逃回河北。 可一旦我们不留这些降卒，如今在淮南的河北之众恐怕会死心塌地，成为刘兴手上最锋利的刀。” 郭嘉说完，默默看向了曹操，不知道他会怎么选择？ 曹操似乎想起了什么，问道。 “刘兴左右如何？” “刘兴起家之时，身边跟随了数百宗族子弟，之后，又有刘晔等刘室宗族子弟陆续投靠，除此之外，刘岱、刘繇等人败后，他们的族人如今也在刘兴麾下。” “外姓之人呢？” “武将以周瑜、太史慈为最，其余皆是孙氏旧部和袁氏降将。文臣则以张昭、张纮、鲁肃、刘晔四人为心腹。文臣武将，皆是一时之选。” 郭嘉对南面这位新近崛起的诸侯是下了功夫的，情报调查相当详细。 说到这里，郭嘉面色严肃。 “刘兴占据寿春，气候已成，加以时日，怕是更难对付，主公当早做打算。” 曹操脸色数变，最终还是做出了决定。 “让张辽带着他的部曲和三千降卒南下，去寿春。其余人，皆坑之。” 上百曹氏宗亲子弟和张辽，曹操选择了前者。 前者是曹操的根基，后者只是一个投降不久的吕布大将。 郭嘉听着，劝道。 “主公，北人不习水战，江东水师本就难以对付，这么做，日后恐更加难制。” 曹操面色坚毅，抉择相当理性。 “袁绍虽败，河北袁氏依旧是我们最大的敌人。如今之策，当先图北，再定南。先稳住刘兴，再想办法拆散刘兴与袁绍的南北联盟。” 以前袁绍强盛，所谓南北联盟更加是一种好听的说法。 可如今不一样了，袁绍败了，元气大损。 那么这个南北联盟，很可能成为真正意义上的结盟互助关系。 再加上，刘备占据了下邳、彭城两郡，若是再打败了泰山诸将，与青州的通路连通，这个联盟的威胁就更大了。 “恐怕没有这么容易！” 曹操挥了挥袖子，话语中带着一丝怒气。 “让荀彧去办！” “荀令君？” “我按照那帮老家伙的意思，给刘兴送了大礼，怎么，他们连这点事都不给我办么？” 郭嘉有些尴尬，说道。 “就算荀令君想要办，可其他汉室的老臣未必会去做？” 曹操丝毫不在意，此刻，颇有些破罐破摔的意思。 “告诉那些老家伙，他们要是不给我办妥这事，我就把天子送去寿春。咱们一拍两散！” 听着的曹操气话，郭嘉也只能苦笑。 “诺！” 第27章 归心 寿春。 刘兴带着三千车下虎士奇袭谯县，缴获的一众物资之中，最为珍贵的还是两百套马甲。 马甲，重骑兵的标配，制作繁杂，成本高昂。 重骑兵，乃是消耗最多的精锐兵种，且没有之一。 就是以袁绍、曹操的富裕的程度，麾下的重骑兵数量都没有超过三千。 曹操的虎豹骑，便是重骑兵，也是曹操最为宝贝的一支军队，其统帅一直是曹操最信任的曹氏宗亲曹纯担任，不让任何外姓之人染指。 刘兴回到寿春之后，用这两百副马甲，也组建了一支百骑的近卫部队。 在训练这支重骑兵部队的过程中，刘兴得到了北方的消息。 曹操答应了换卒的建议，但只让张辽带着三千降卒南下。 刘兴从来没有指望曹操能将人全放了，所以也接受了。 在许昌朝廷那帮汉室老臣的调停下，加封了张辽为讨逆将军，让他带着部曲和三千降卒南下，归扬州牧节制。 张辽投降曹操没有多久，谈不上忠心与否，再加上他的家眷早已经在寿春城中，所以他没有拒绝。 在涡口外，太史慈将上百曹氏、夏侯氏的宗亲放归后，张辽便带着人马进入了淮南。 张辽所率领的吕布旧部尚在其次，那三千降卒的到来，引起的效应却是绝佳的。 他们与如今在刘兴这里的近四万河北兵卒本多是乡里乡亲的关系，如今相逢，便控诉着在曹营遭遇的非人的待遇。 其中最令人发指的一条，便是曹军杀俘！ 这无疑让一众河北兵士出奇愤怒了！ 杀俘，最为天怒人怨的一件事情。 当初许攸、高览带着三万兵卒南下之时，他们心中或多或少都有些不满，不过为了保命，也因为刘兴这边有吃的有住，所以他们暂时便住了下来，等待着北方的消息。 可现在，袁绍大败，狼狈逃回河北，曹操杀俘的消息传来，他们都纷纷表示，要帮助刘兴和曹操干到底。 对此，刘兴亲切的安慰了一番，并且表示曹操势大，他暂时也没有北上之力，所以只能缓缓图之。 而且，因为曹操势力的阻隔，刘兴也无法送他们北上，所以，便打算将他们安置在江东、淮南之地。 袁氏的一众兵将也接受了这个提议。 于是，刘兴在吴侯府下设置了北府这一机构，直接管辖这四万多河北之众和官渡之战中从兖、豫、青、徐等州跑到淮南避难的北方流民，其中青壮大概有十余万人。 刘兴将这些人安置在了各处郡县，分授田地，安置房屋，安排嫁娶，让他们就地扎根，并且从中挑选了三万多人，成立了北府军，由太史慈、程普、韩当、张郃、高览五将分领。 在击败袁绍后，北方的局势乃是曹操独大，他派遣军队收复了黄河沿岸被袁绍夺取的土地，并且将势力延伸向了冀州、青州和并州。 袁绍应对境内四处起火的盗匪已经艰难，根本没精力应对曹军的挑衅，只能坚守不出。 除此之外，曹军的主力也陆续向南，进入了小沛和豫州前线。 在夏侯惇、夏侯渊两兄弟主持下，豫州沿着淮水一线的水陆要隘，都开始修筑军寨、哨所，派守重兵守卫。 显然，之前袭取谯县的教训，让曹军很是防范。 这一点，刘兴早在预料之中。 如今他麾下有七八万的大军，不过多数都是新近归顺，战力并不一致，刘兴也采取了守势。 将寿春城作为重点经营的对象，修建城池，打造战船，训练水军，同时，在淮水沿线的各处军事重镇都重新修整，派驻水军、战船，建造防御设施。 便在这个过程中，徐州那边传来了消息。 解烦兵回来了！ 刘备进入徐州之后，很快就掌控了彭城、下邳两郡，正当他向着东海郡进发的时候，得到了一个好消息。 昌豨又反了！ 吕布是三姓家奴，可吕布每一次反叛，都是为了更上一层楼。 杀丁原，归顺董卓，吕布入股了西凉军，后来随着董卓掌控朝廷，吕布实力大增。 杀董卓，吕布掌控了长安，如果不是有贾诩，说不定吕布便能掌控雍凉，一跃成为天下实力最强的诸侯，并且挟天子，取得了如今曹操的生态位。 背刺刘备，吕布进入了下邳，占据了徐州，重新获得了立足之地。 所谓背叛的艺术，在吕布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可身为泰山诸将之一的昌豨就不同了，他反叛，似乎只是为了反叛，就没有别的目的。 而且昌豨反叛的时机，总有些莫名其妙。 比如现在，曹操赢了，原本在曹操阵营的昌豨反而反叛了。 有了昌豨的帮助，刘备顺利进入了郯县，掌控了东海郡。 至此，刘备在徐州的根基已成，坐拥三郡之地。 徐州经过了曹操数次征伐，人口锐减，物资短缺，不过刘备的名号还是很有用的，他征召壮勇，数万徐州的青壮便聚集在了他的麾下。 刘备之所以如约将解烦兵还回来，不是因为他觉得这六千军骑没有用，而是因为这六千军骑在刘兴手中，对于他的帮助更大。 如今刘备所要面对的唯一的威胁，便是彭城方向的曹军。 刘备也清楚，如果曹军真的要攻打徐州，他现在的兵力是无法阻挡多长时间的。 唯一的解决方法，就是刘兴能够在曹军围攻彭城的时候，率兵北上，切断曹军的粮道。 这支解烦兵便是关键！ 所以刘备占据徐州后，将这支骑兵还了回来，并且加深了同盟关系，还让麋竺主持双方的商贸往来。 经过实战化的训练后，这支骑兵与当初相比，确实已经不同了。 杀气，这个模糊又的确存在的概念，如今已经出现在了这支解烦兵骑士的身上。 刘兴将张辽找来。 这些时日，眼见从北方来的将领，例外张郃、高览等众，都受到重用，张辽坐冷板凳，他心中还是不舒服的。 毕竟，张辽的投降虽然有着许昌朝廷的背书，可终究是非自愿的。 被人当做皮球一般踢来踢去，更是让张辽心中有怨。 可等到张辽知道刘兴要将这支解烦兵交给他统帅时，张辽明显震惊了。 要知道，在曹营时，曹操对于骑兵这样的利器，都是派遣亲信的曹氏和夏侯氏宗亲统帅。 对于外姓的非嫡系将领，曹操都是往狠处用，张辽能明显感受到，他投降后，曹操在不断消耗他麾下的原属于吕布的部曲。 为了在曹营立足，张辽只能拼命立功。曹操虽然嘉奖，可总归是有着一层疏离感。 可如今，刘兴却是不同，一上来便是加以重用，让他掌管六千军骑。 这种信赖感，张辽只在吕布身上感受过。 最终，千言万语，都只化为了最为简单的一句话。 “臣领主公之命！” 第28章 兵戈 当曹操带着虎豹骑回到许昌之时，本在许昌活跃异常的保皇派一下子没有了活跃的气息。 谯县是曹操的根基，因为住在这里的夏侯氏与曹氏是他最坚定的支持者。 所以刘兴绑了上百宗亲，曹操不能不救。 不然，根基不稳。 同样，许昌也是曹操的根基。 这里有着百万屯田兵，这里有着大量的匠人，这里有着府库珍藏，这里汇集着全天下顶尖的士人，这里是朝廷的所在！ 不过，相比谯县完完全全在曹操的掌控中，许昌却不一样。 哪怕许昌城里里外外都是曹操的人，可这座城依旧不是完全受到曹操控制。 因为名义上，这座城池的主人是汉天子！ 汉家四百年恩威，哪怕到了如今，依旧不乏忠义之士。 这是曹操能够战胜袁绍的助力，但同时也是套在他头上的枷锁。 一回城，曹操就气势汹汹到了荀彧的府中。 虎痴许褚矗在外面，一众荀氏的族人都不敢近。 “荀彧，你是不是要散伙了！” 曹操的话语很市井，很上不了台面，不过，却是他如今最直白的心声。 荀彧似乎早有预料，很是从容。 “明公为何如此说？” “你与刘兴那小子眉来眼去，真当我不知道么？如今，他在扬州做大，又引着刘备回了徐州，怎么，看着袁绍败了，那些老东西是准备对我下手了么？” 以伏完为首的汉室老臣，是很特殊的存在。 能量极大，声望极高，但不受曹操控制。 尤其是伏完，乃是桓帝的女婿，又是琅琊伏氏的领军人物，备受天下士人敬仰。 若不是这天下大乱，曹操这一辈子也入不了人家的眼，就是要去伏家拜访，恐怕都要在门口排队。 虽然曹操要杀，只在弹指间，可问题是，曹操杀不动。 曹操当年在洛阳当城管的时候，他们中许多人已经是三公九卿了。 在街上碰到曹操时，说不得还喊过小曹辛苦了。 正是这群汉室老臣，在给刘兴运作，不但安排了自己的门生去寿春任职，还给刘兴牵线，完成了换俘的事宜。 毕竟，只要不是许昌被打，他们完全无所谓。 更何况，刘兴打得还是曹操的大本营谯县，而且下手很有分寸。 对付这群成了精的老家伙，曹操也没有多少好办法，只能耗着。 曹操在表达自己的愤怒与不满，荀彧自然知道。 “明公何必置气。当时的情况，如果不给刘兴扬州牧之职，将他稳在寿春，他若真的引兵北上，曹仁和夏侯惇也未必能胜。至于那些汉室老臣，只会支持刘兴坐镇江淮，如此而已。” “哼！” 曹操知道了这群汉室老臣的底线，可心中终究还是有着几分芥蒂。 “文若，你给我交个实底，你对刘兴是如何看的？” 曹操很认真。 那些汉室老臣不管如何想的，曹操都不在乎。 因为他们如何想，根本不重要。 否则，这天下还会大乱，天子还会在长安、洛阳之间流浪么？ 可荀彧，对曹操来说却特别重要。 王佐之才！ 这可不是吹嘘出来的虚名。 曹操的基业，如果没有荀彧在旁支撑，就要塌了。 荀彧淡淡说道。 “此人与刘表、刘璋不同，如今他与刘备联盟，就不能再让他们和袁氏勾连。否则，天下必会大乱。” 如果这个联盟成立，曹操会再度处在包围圈内，四面受敌，疲于应付。 一旦处于这种状况中，西北的马腾、韩遂，荆州的刘表说不定都会掺和进来。 曹操也正是意识到了危险，才会如此表现，急于从荀彧这里要一个答案。 听到这么说，曹操终于放心了，脸上露出了笑容。 曹操兴奋的一拳打在了荀彧的身上。 “我就知道你小子的心还在我这里，说说吧，该如何做？” 荀彧受了曹操一拳，也是吓了一跳，他没有想到，曹操这么大一把年纪了，还会有如此情绪外露的时候。 曹操却不在乎，很是高兴的笑了好几声，甚至有闲情在荀彧的书房四处乱逛。 荀彧迅速静下了心，给曹操分析道。 “刘备占据徐州，与刘兴互为犄角之势，这两人都非昏庸之人，想要拆散他们的联盟，不太可能。明公可上奏朝廷，令关羽为北海太守，张飞为东莱太守。刘备的势力进入青州，袁谭必定会抱有戒心。另外，再以刘备为徐州牧，王脩为徐州别驾，管统为东海太守。” 曹操问道。 “王脩和管统，这两人有什么特别的么？” “这两人都是忠贞之士，且极具才能。袁谭勇而无谋，在青州根基不深，只要将这两人调走，他必定举政错乱。久之，袁谭必与刘备有一番争斗。这联盟也就破了。” 曹操点了点头，接着问道。 “可刘兴那边，该怎么办？” “明公无需忧愁，刘兴鲸吞袁氏部众，气势甚强，可根基不稳。若是袁绍一天不亡，刘兴便不会彻底放心任用这些袁氏之兵将。恐怕现在，最希望袁氏败亡的便是他了。对付他，明公可外松内紧，平日派遣使者，多言商贸之事。久之，刘兴自然会明白明公之意。边境可息兵戈。” 曹操听到了这里，心中的石头终于落地了，甚至有心情开玩笑。 “就依我们荀令君之言。” ----------------- 正如荀彧所说，刘兴很快明白了曹操的意思。 很明显，曹操不想要和刘兴撕破脸，毕竟，袁绍还在。 刘兴也不想要和曹操撕破脸，毕竟，他掌控淮南和江东没有多久，根基并不稳固。 边境暂时不会有战争，于是刘兴准备带领大军从寿春离开，回到秣陵。 张昭发来的信息，秣陵已经修建的初具规模，吴侯府也建好了。 一应的驻兵、屯粮、武库等军所也修筑好了，大军可以返回驻守了。 秣陵是王业之基，寿春是军事、经济重镇，张紘当初已经给出了这两座城池的定位。 刘兴自然是认可的。 不过，得了张昭的回信，确定了此时的秣陵已经足够容纳他麾下数万大军后，刘兴并没有立刻启程。 因为，他在等一个人。 刘兴离开之后，必须有一个有着足够能力和威望并且让刘兴和诸将信赖的大将镇守寿春。 周瑜！ 经过不长时间的等待，周瑜终于来了。 不过他的身旁，还跟着一个人。 凤雏，庞统！ 第31章 山越 要稳定江东之地，彻底将之打造成大后方，除了要安抚百姓，震慑士族之外，摆在刘兴面前的，还有一个重要的问题。 山越！ 山越的成分很复杂，广泛的分布在扬州、荆州等山区、湖泽地带。 这些人或是先秦时百越的遗民，或是山上的蛮夷，或是武帝时闽越、瓯越等逃民，或者是躲进山中的流贼、盗匪，亦或就是眼看天下大乱率领宗族躲进山中避乱的汉民。 到了如今，山越之民很多都混杂在了一起，来源早已经说不清楚了。 有一点是确定的，那就是这些人往往会在山越首领的带领下，聚众数万，对临近的郡县造成威胁。 山越之民掌控了种植和冶炼的技术，又人人习武，战力强悍。 很多山越部落的耕作技术还很原始，火耕水耨，很多时候，收获的粮食都无法满足需求，便在秋收时下山劫掠郡县粮草，其余时节则躲进山中。 山越精锐的悍勇程度，一般没有经过战阵的郡县兵也对付不了。 吴侯府中，刘兴正在读书。 一旁，庞统在案，在竹简上，记录着一个个山越首领的名字。 潘临、费栈、彭绮、尤突…… 庞统记录的很仔细，将这些山越首领和他们部众的位置和常常活动的地域以及战力都详细记在了心中。 庞统记忆力超群，很多资料往往只要看上一眼，便能倒背如流。 有关于山越的资料，各地郡县收集的情报不知道有多少，相当繁杂。 庞统便在整理这些资料。 此时，外面传来了通报声，有人要觐见。 这段时间内，刘兴见了很多人，大部分都是江东的士族。 看到刘兴南归时的军容盛貌，江东的士族隐藏了别样的心思，打算合作。 当然，他们之前便与刘兴合作。 现在，打算深度合作！ 具体说，便是利益绑定。 刘兴自然不会拒绝，所以将这些大族送来的族中女子都收了。 原本的时空，最初，江东的士族和荆州的士族都是一样的心思。 稳定发育，然后等谁统一了北方，他们就投降。 至于荆州之主亦或者是江东之主是谁，并不重要。 随着曹操南下，荆州那边投降的很顺利。 不过在江东这，出了问题。 刘备在外，孙氏一众旧部在内，两者结合，形成了军事联盟，最终打败了曹操。 赤壁之战，让两地的士族出现了分野。 一部分按照原定的路线投降了北方的霸主曹操，另一部分则归于江东，并随着孙权背刺盟友，袭取荆州三郡后，完成了剩余士族的整合。 不过，孙权不比刘备，在荆州当地不得民心，又因为面对曹魏时军事上的孱弱，导致了对外军事压力倍增，对内则需要时常面对地方百姓的叛乱。 东吴为了统治半个荆州与江东，就必须依赖士族之力。 这就导致了孙权并不能完全掌控这些士族，反而受到这些士族的牵制，坐视士族做大。 尤其是他晚年之后，越加多疑，导致了内部一团糟，江东政权死气沉沉。 不过如今的时间点，刘兴并不需要面对坐大的江东士族。 尤其是将淮南之地纳入统治后，淮南的士族也进入了金陵，这就与江东的士族形成了竞争的关系。 这对刘兴来说，很有利。 刘兴对于士族的态度只有一个。 贤时便用，不贤便黜！ “拜见主公！” 来者是一个年轻人，对刘兴行礼之后，又向一旁的庞统打了招呼。 “庞治中！” 庞统进入了刘兴的幕府，受了治中从事一职，掌控吴侯府的文书，实际便是参谋。 对于这人的招呼，庞统完全没有理会，完全沉浸在有关山越的资料之中。 此时的庞统还不是那个跟随周瑜多年，又在周瑜死后投入刘备阵营，对于任何事情都能处理的游刃有余的凤雏。 庞统对于许多内政、军务，都处在陌生的状态，正在迅速恶补，而且，进展速度相当的快。 朱桓没有想到庞统这么不识礼数，又同是年轻人，不觉得有些火气。 “休穆，你来的正好！” 刘兴适时出声，掩盖了这次的尴尬。 朱桓，字休穆，出身吴郡朱氏。 “主公！” “近来金陵涌进了不少外地的流民，他们聚众于市、坊，已经生出了不少的事端，更有权贵，从中渔利，我欲以你为尉，掌管市、坊治安，如何？” 朱桓面色一变，他本以为这只是一次普通的拜见，没有想到刘兴却对他委以重任。 虽说接手了这职位，掌管治安，难免会得罪一些人。 不过朱桓也清楚，这只是刘兴对他的第一步考察。 “臣愿为主公效力。” 刘兴一笑，将早已经准备好的文书拿了出来，交到了朱桓手中。 “今日就去上任吧！三月之内，我不想要再看到金陵城中乱象。” “诺！” 朱桓走后不久，庞统终于整理完了资料，起身道。 “主公，真是下的一手好棋啊！” “如何说？” “江东、淮南两地士族，欺主公年少，长于军伍，心生骄气，长此以往，难以制约。主公择其中俊才，握于手中。其余之辈，不足为患。久之，必可驾驭士族，用为贤良。” 刘兴本以为这些时日庞统完全就是台无情的阅读机器，没有想到他还能一心两用。 “你不是看不上朱桓么？” “非也，臣以为主公以此人为尉，必可使市面一清，加以磨炼，他日亦可为一方之将。” 刘兴一笑。 “倒是很少看见你这么称赞人的！” 要知道，以前的庞统，能勉强看得上都是周瑜、鲁肃这个层次的人物。便是荆州之主，他也懒得理睬。 “臣如今是主公之臣，非是荆州一野人，品评人物，自是不能只随心意。既在主公麾下，何人可用，何人不可用，臣当为主公谋！” 对于庞统此时的态度，刘兴感到满意。 虽说这个时代，不少士人都希望得到名士、大儒的评语，好声名鹊起，一步登天。 当然，很多名士、大儒因为人情世故，做出的评语有很多的水分。 可水镜先生的评语，含金量还是很高的。 凤雏之名，并非虚妄。 “你忙了也有好些日子了，说说吧！” “臣以为入荆跨益第一步，便是先平山越！” 第32章 招安 庭院外，梅花盛开，带着淡淡幽香。 屋内，铜炉之中，炭火炙热，驱散着严寒。 庞统于屋中，为刘兴策划了平定山越的战略。 刘兴看着手中策，听庞统道。 “平定山越，当以丹阳一郡为先，次及江东诸郡。各地豪强，多与山越有所勾连，为在首要，其余蛮夷之辈，可缓缓图之。” 庞统给定的方略就八个字，先近后远，先难后易。 山越之中，并非全都是蛮夷，很多山越部落为首的都是汉民，他们化为蛮夷，与地方的豪强勾连在一起，割据地方。 江东一地，统治的精华地带是三吴地区，势力的扩展范围则是长江和支流沿线的可以大规模屯田的谷地、洼地和湖泽地带。 这些地方都是县城人口集聚的地方。 因为偏远，又因为天下大乱，很多小邑的豪族都暗中和山越勾连。甚至，他们本身就是山越。 庞统认为，这一部分人当最先处理，恢复地方的安稳，收纳他们的部曲，扩充实力。 其次，对于那些真正躲在深山之中的蛮夷，则可以慢慢处理。 “丹阳郡出强兵，又在金陵之外，必先除此地之乱，方能威服豪强。毛甘、金奇、尤突、费栈之辈，或可拉拢，或可诛灭。” 刘兴对于庞统的策略给予了肯定，并且问道。 “你以为当先何人为将，又以何军讨伐？” 庞统思考了一会儿，拱手道。 “北府诸军多习阵战、车战、骑战，难以入山瘴久持，江东水军水战精熟，可驰骋湖海，亦难入山中。且太史慈、张辽、张郃、程普、韩当等将，乃是大将之才，不可屈于烟瘴之地，乃耗损其锐气。周泰、蒋钦、董袭、陈武、凌操等辈，乃水中蛟龙，江表虎臣，入荆之时亦有大用，无需竭泽而渔。” 刘兴听他这么一说，瞬间感觉自己麾下好像没有一支军队可以讨伐山越了。 “如此，该如何？” “这正是臣要与主公说的，荆南四郡、巴蜀之地乃至五岭、南中，多有山峦云集、烟瘴丛生之地，没有精于山地作战的军队和懂得山地作战的将领，主公难以掌控这些地方。” 刘兴面色严肃，点了点头。 建立一支能够在山地作战的部队，的确很重要。 “该从何处寻将才？” “荆南、巴蜀之地，不乏此等将才，如黄忠，便是大将之姿。江东之地，臣可荐一人。” “谁？” “贺齐！”庞统说着，解释道，“此人本是会稽郡吏，后为孙策提拔，作战勇猛，素为山越所惧，现为建安郡都尉。” “就依你之言，将他召到金陵。另外，再派遣使者，携锦、糖等物，拜会各山越首领，探其虚实。” “诺！” 刘兴望着庞统的背影，脸上露出了笑容。 看来庞统已经渐渐进入了状态，成为了他麾下一名合格的谋士。 庞统得了刘兴的命令，很快就开始实施了。 贺齐最先从建安郡被调来，同时，又派遣使者，前往各处山越首领处，给予礼物，并且试探是否有归顺之心。 这些山越首领，不少人在当地有着很高的威望，有人甚至还在当地建造了城池。 听到使者的话，他们之中不少都表现出了相当的热情，甚至不少首领还表现出愿意归顺刘兴的意思。 当使者带着消息回来，刘兴有些意外。 听使者说，那些山越首领听说是汉室的征南将军、扬州牧派遣使者前来拜会，纷纷乐于听命。 刘兴没有想到，他北上淮南，获封扬州牧和征南将军后，这两个官职对于这些在深山之中的山越首领有着这么大的影响力。 刘兴很快想明白了。 大汉四百年，武德充沛，四征四镇各路将军，对于蛮夷的处理，无非是顺生逆死这几个字。 要知道，随着大汉开疆拓土，昔日不少的蛮夷都归于王化。 不要小看归于王化这几个字，这意味着这些昔日的蛮夷可以获得更好看的衣服、更多更丰富的食物、更坚实的铁具、更方便的马车和更大的房屋。 甚至，这些蛮夷首领的子弟可以读书习字，进入大汉文明圈。 合作，有好处。 不合作，那你就试试。 刘兴发现，最积极想要归顺的，往往都是领地中土地开发最成熟，人口稠密，农耕技术较高，财富较多的山越势力首领。 就像是黑社会赚够了钱想要洗白一样，这部分山越首领也想要从刘兴这里讨到一官半职，因此被招安的意愿相当的高。 刘兴很快便有了行动，派遣使者前往这些山越首领的领地，颁受印绶，赐予了官职。 当然，作为招安的条件，这些山越首领也承认了刘兴的领导，并且接受了吴侯府的兵员征募和粮草调集，除此之外，当地的事务还是当地人在管理。 简而言之，就是认了刘兴这个大哥，并听从大哥的招呼。 当然，认大哥自然也有认大哥的好处，认了大哥后，他们的地盘就受到了大哥的保护。 以后要是有山贼、流寇、水匪，乃至是山越同行入侵他们的领地，大哥就得平事。另外，成了官方势力后，他们的领地将不再封闭，外界的商品会进入其中，他们当地的特产也可以贩卖出去。 刘兴并不急于在他们的领地之中建立郡县，而是希望通过贸易加深关系。 孙权领导下的东吴，因为内外的压力，对山越进行征伐，往往都是掠夺式和毁灭式的，这也导致了层出不穷的反叛。 刘兴的步骤不需要那么急切，他可以通过向那些山越领地周围迁徙流民以及教导开化等方式，慢慢消化这些领地。 当然，有合作的，自然也有不合作的。 那些并不依赖土地，或者土地贫瘠，依靠劫掠为生，又或者是与当地豪强勾连，自恃人多势众的山越首领，遇到刘兴的招揽，就不那么情愿了。 甚至还明里暗里给刘兴使绊子。 对于这些人，刘兴一方面安抚，一方面又从那些已经归顺的山越势力那里征招了一支山越兵，令贺齐加紧训练，准备讨伐。 可还没等刘兴出兵，就传来了军报，有山越叛乱。 只不过，叛乱的地方并不是庞统最担忧的丹阳郡，而是庐江、豫章两郡，靠近江夏的山区。 第33章 强挚壮猛 金陵，吴侯府。 “主公，事情查明了，这次豫章、庐江等地的山越叛乱，背后的推手乃是江夏太守黄祖。幸亏黄盖老将军在柴桑早有防范，早早派遣大军进入各处要塞，才没有让这次叛乱延烧到江表各郡县。” “黄祖？” 刘兴坐在桌案之后，斜斜着依靠在软垫上，姿态舒适。 他的面前，摆放着孙尚香做的糕点。 这个时代，只有士人和富商才会食不厌精，尝到各种新鲜的食物。 不过即使这样，也难以掩盖食物的匮乏。 比如说米食、面食，因为面粉、麦粉的制作不易，难以推广。 刘兴在金陵，令匠人制造了一台水车，用以制作面粉、麦粉，效率大增，然后，将米粉、面粉送到了后府，给了点思路，要她们尝试制造食物。 众女不知如何下手，最后还是孙尚香初生牛犊不怕虎，制作了眼前的糕点。 不过对此，刘兴还是保持着审慎乐观的态度，招了招手。 毕竟，这是孙尚香第一次下厨。 成果是怎么样的，刘兴还真不好把握。 “士元，你来尝尝此物。” 庞统也是不疑，自从探听情报后，就急忙赶来，饭还没吃，此刻抓着糕点就吃了起来，然后点了点头。 “酥软香甜，此物可口。” 看着庞统的样子，刘兴相信了孙尚香是真的有厨艺上的天赋。 随后，将糕点的事情放在了一边，问道。 “黄祖与我们为难，难道还是因为旧怨？” 对于刘兴的问题，庞统摇了摇头。 “事情恐怕没有这么简单，主公执掌江东后，已经将黄祖的妻小放回，按照道理说，与孙氏的旧仇，不该算在主公头上。” 当年孙坚就是死在黄祖的手上，孙策入江东之后，多次与黄祖交战，黄祖每每处于劣势，甚至还被掳走了妻小。 刘兴主政后，与荆州修好，将掳掠得到的荆州将士的女眷亲族都放归了。 “黄祖此人，乃是刘表心腹爪牙，又是公子刘琦最为坚定的支持者，专擅江夏多年，恐怕是忌惮主公在扬州威望日涨。” 刘兴想了想，的确有这个可能，没有比第一线的人更加清楚双方的实力增长了。 庞统在旁，献了一策。 “主公，解决当前的危机，臣有一计。” 对于荆州内部的了解，庞统要远远超过刘兴。 刘兴发现，有了庞统这个谋士后，处理内政和军事，轻松了一大半。 他终于有些明白刘禅的快乐了。 “如何？” “主公可去信给公子刘琦，将事情原委道明，让他去解决黄祖之事。” “刘琦，他会为了我得罪自己最大的支持者么？” “主公有所不知，刘琦宽仁，有乃父之风，庸弱之处，更是甚之。他被蔡瑁等人，打压已久。只要主公陈明厉害，他必会相助。” 听了庞统这么说，刘兴从一旁拿起了竹简。 庞统在旁打下手研墨，听得刘兴问道。 “那支山越兵贺齐训练的如何了？” “主公招募的都是山越之中的壮勇，他们自小习武，有着自己的一套行军作战的战法，与北府军和江东水军都不同。贺齐训练时，颇费功夫，不过已有小成。” 山越兵与寻常的士兵不同，尤其擅长攀山跃岭，在山中行军速度极快，战力极强。 “看来是时候再征召一支山越兵了。” “还是由贺齐率领么？” “两郡山越的叛乱，虽说没有引起大乱，可总是要平的，就让贺齐去试试吧！” “那这支新征召的山越兵有何人统领？” “我听说甘宁想要从南阳南下投奔我，却被黄祖拦住了？” 甘宁是巴郡人，早年间因为不服刘璋，被蜀军击败，带着八百人逃出了巴蜀，投奔了刘表，驻守在南阳。 在南阳时，虽然立下功劳，可甘宁并没有得到重用。 一方面是甘宁的性格问题，一方面也是因为襄阳那边的环境问题。 刘兴回到金陵后，招贤纳士，甘宁听说后，便离开了南阳，打算投奔刘兴，不过中途却被黄祖绊住了。 甘宁水战、山战都很强悍，善使双戟，骑术与箭术都极其精善，不然，当年也不会只靠着八百部曲，便能逃离巴蜀。 庞统明白了刘兴的意思，此刻，墨也研好了，他微微俯身，拱手道。 “臣明白了。甘宁乃是大将之才，臣亲自去一趟。” ----------------- 江夏。 虽说如今江东与荆州修好，在双方的边境上已经很久没有动过刀兵了。 不过，双方对于彼此的防范一点都没有就此减轻，只是不像过去一般，明刀明枪了，改修内功了。 周瑜去了寿春后，黄盖驻守在柴桑。黄盖一点都没有松懈，在柴桑囤积粮草，加固军寨，整修船只。 江夏这一边，黄祖坐镇沙羡，又在下游的夏口修建了一座却月城。 甘宁带着自己的部曲，想要顺江而下，却被黄祖拦住了。 却月城中，甘宁喝着酒，生着闷气。 “黄祖将我安置在这里，给了个校尉，就什么都不管了，是什么意思？” 坐在甘宁对面的是他的好友苏飞，也是黄祖麾下的心腹都尉。 “兴霸，太守迟早会用你的，你且宽心。” 苏飞的这句宽心，显然让甘宁宽不了心。 “我在南阳好几年了，保境安民，立功无数，刘荆州就是不用我。我想着荆州与江东修好了，吴侯又在金陵设了招贤馆，我想要前去投靠，黄祖为何要阻拦？” 苏飞看了看四周，见无人，小声道。 “兴霸，这话我只对你说，你可别传出去。太守对江东的那位吴侯，防范着呢！” 甘宁喝了半口的酒没有继续下去，反问道。 “黄祖和孙氏有仇，这和吴侯有什么关系，难道是怕吴侯觊觎江夏？” 苏飞对此，讳莫如深。 良久，在甘宁的催问下，才悠悠吐出了一口。 “恐怕还不止于此。” “不只江夏，那就是……” 苏飞立马刹住了车，甘宁看向了他，眼色变了。 “你怎会知道？” “别想多，我可没有被吴侯收买。我也只是听太守说过几次吴侯野心之类的话。” 甘宁默默记在了心中，如果刘兴真的想要夺取荆州，那他就更不能错过了！ 建功立业，才是甘宁所愿！ 第34章 荆州只有一个太阳 江夏，沙羡。 “父亲，你如此做，倘若让主公知道了，恐怕会有祸患。” 江夏太守的府邸中，面对着自己的父亲黄祖，黄射面色为难，劝道。 就在不久之前，黄祖暗中派遣使者，贿赂了豫章、庐江等地的山越首领，让他们反叛刘兴，掀起了混乱。 面对自己儿子的质问，黄祖面色愠怒。 “刘兴私下里派遣使者，多与荆州豪杰往来。没有想到，你也是其中之一，看来刘兴比为父要有眼光。” 黄射被自己的父亲一顿阴阳，忍不住反驳。 “父亲，刘兴与主公都是汉室宗亲，自从江东与荆州修好，两家便没有了往日的仇怨，商贸往来不断。父亲为何还要执着于过往，放不下呢？” “滚！” 听着自己儿子的话，黄祖愤怒的骂道。 见自己父亲如此对自己，黄射也没有办法，可他并没有就此离去，而是在等待着。 “你怎么还不滚？” 黄祖见黄射不动，忍不住又骂道，门外，一声轻响，一个人走了进来。 黄祖见之，面色惊异。 “公子，你怎么来了？” 刘琦披着斗篷，在黄射的帮助下混入了太守府。此刻给黄射使了一个眼色，对方很识趣在外面守卫去了。 “我瞒着蔡瑁、张允等人的耳目，秘密来此，就是想要问太守，为何要与刘兴为难？” 黄祖知道，刘琦与刘兴交好，多有往来。黄祖想要解释，可刘琦却是哀叹一声。 “叔，你知道我的处境。父亲老了，蔡氏、张允等人日夜在父亲耳边进谗言，做梦都想要将我赶出襄阳。我在荆州的依靠，只有叔。在外面，也只有刘兴这么一个助力。可你为何要挑动山越为乱？” 面对刘琦真情吐露，黄祖拱手，面容上也带着一丝悲戚，可同时，又相当警醒。 “公子，刘兴并非助力，而是一头噬人的猛虎啊！” 黄祖解释道。 “主公老了，待在那繁华的襄阳城中，每日里见的不是名士便是雅人，早已经忘了战场上的凶险。那刘兴野心极大，又有庞统之助，更是往荆州派遣使者，与诸多豪杰皆有往来。他欲图荆州之心，主公就算看不见，可公子不能看不见啊！” “公子你想想，刘兴手下多是孙氏旧部，战力强悍，与我等又是多年交战，仇怨哪是这么容易放下的。” “如今，刘兴又在境内大肆招抚山越，已有十数个山越部落接受了他的印绶，等到江东之地山越尽皆降服，他的下一个目标就是荆州了。” 刘琦摇了摇头。 “叔，你说的这些我看到了。可不管是交往豪杰，还是安抚山越，刘兴所作所为有任何逾越的地方么？” 面对刘琦的质问，黄祖说不出话来。 “襄阳之政，多由蔡、蒯两族掌控，我也试图想要改变，可结果便是遭到了他们的围剿，蔡氏更是与琮弟联姻，想要将我排挤出襄阳。那些豪杰身负才干，却不能得用，本来就是父亲之失。若是他们真的想要投效刘兴，我等又有什么理由阻拦呢？” 黄祖听了这话，越发无奈，劝道。 “身为人主，怎能如此妇人之仁？当年主公单马入宜城，谈笑间平定荆襄九郡，多少宵小就此殒命，是何等豪气。这份杀伐手段，难道不值得公子效仿么？” 刘琦面色暗淡。 “或许我就不适合为人主吧！” 黄祖听了刘琦的话，面色大变，拱手劝道。 “公子万不可做此想，荆州之主，除了公子无有二人之选。” 刘琦苦笑，想到了那遥远的未来，心中并没有信心。 “我知道自己的本事，就连蔡瑁、张允都斗不过，何谈做荆州之主呢？” 说完，叹了口气。 “罢了，这次来是为了解决山越之事。我听说你手下有一人叫做甘宁？” “此人乃一方豪杰，本在南阳，听说刘兴在招贤纳士，他便带着部曲想要去投靠，被我拦下了。” “如此，就给他粮草、舟船，让他带着部曲去平定附近作乱的山越吧！” 黄祖面色犹豫，提醒道。 “公子，这么做恐怕他不会再回来了。” “这件事情由我们始，自然由我们终。如果甘宁真的想要走，平定了作乱的山越，便随他去吧！” 刘琦说完，便披着斗篷离开了。 望着刘琦的背影，黄祖摇了摇头。 “公子啊，你是主公血脉，继承了他的仁德，可为什么就没有得到主公的心机与手段呢？” 刘琦离开不久，黄射便回来了。 “父亲，公子和你说了什么？” “公子让我派甘宁解决山越之事，给刘兴一个交待，并且，让我放甘宁离去。” “那我这就准备粮草和舟船。” 黄射正打算处理这件事情，却被黄祖一声呵斥。 “你这么着急做什么，事情有这么简单么？” 黄祖在屋中缓缓踱步，思虑着，最终道。 “就让甘宁带着自己的部曲去，供给粮草、战船。不过，跟那些山越首领也说一声，我要攻打他们的事情。” 黄射不解，问道。 “父亲，你这是为什么？” “公子的话，我们不能不听，可是要让我给刘兴送一员猛将，壮大江东实力，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黄射面色一变，小声道。 “父亲，你莫不是想要在暗中下手，伏杀甘宁？” 黄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黄射劝道。 “父亲，你不用人家也就罢了，为何还要下杀手？若被人知道，我黄氏还怎么立足？” “非是我不愿用，而是此人骁勇，又是大将之才，他在南阳多年，主公都没有重用。如今在我麾下，若是立了功，该升迁了，我又能怎么办，只能压着！可我也不能让他就此去了江东，否则，他日必为刘兴爪牙，反攻江夏。” “若是公子知道了……” 黄射还待再劝，却被黄祖喝住了。 “这乱世之中，本就是尔虞我诈。公子迟早会领悟到我的良苦用心的，他也迟早会长大的。” 黄祖面色坚定，咬着牙道。 “荆州，不容外人染指！” 第35章 水镜 甘宁得了黄祖的命令，剿灭在边境叛乱的山越。 甘宁一开始很奇怪，为什么要让他去刘兴的地盘剿灭山越？ 随后黄祖的一番说辞，让甘宁放下了心。 荆州与江东修好，甘宁愿意去金陵的话，黄祖也不打算阻拦了。 只是，寸功未建，前去投靠，难免为人轻视，黄祖资助战船、粮草，让他剿灭了山越，再去江东的话，才能立住脚。 更何况，其实江夏与豫章、庐江的接壤的山区，居住着夷人众多，那边叛乱，江夏这边也会受到波及。 只要他除了叛乱的山越，既算是投降江东的筹码，也算是帮了江夏这边的忙。 甘宁听了黄祖这番让他建功投效的说辞后，便相信了。 因为这次黄祖出了大血，不仅给了粮草，还给了一艘艨艟。 相比楼船，艨艟只能算是中型的战船，不过在水道狭窄的河流中，比楼船更加好用。 甘宁开着艨艟，带着八百锦帆贼，顺水东向，将船只开进了鄂县，整顿一番，便带着手下部曲前往叛乱山越的地盘平乱。 只是，等到他们到的时候，叛乱的山越早已经被剿灭了。 这股叛乱的山越并没有多少积蓄，靠着劫掠为生，建立的山寨看起来也很寒碜。 门前，站着一名身材高大的将领，看他穿着，虽带着一股山越风，却不像是山越。 甘宁正要上前，打算询问一番，可接着，那将领身后涌出了数十个精壮的山越士兵，让甘宁大惊，一时不敢上前。 “可是甘宁、甘兴霸？” 甘宁没有想到，对方居然认识自己。 “正是，阁下是何人？” “我乃贺齐，吴侯麾下都尉，奉吴侯之令，前来剿灭叛贼。” 原来是刘兴的人，甘宁心中稍安，随道。 “久慕公苗之名，没有想到在这里遇见了，真是幸事。” 甘宁少年之时颇有游侠之风，不过后来开始读书，有了学问。 别看甘宁杀人不眨眼，可也久历江湖，颇知礼仪。 贺齐略做回应，随后道。 “我家庞治中早已经在寨中等候，还请一聚！” 凤雏！ 他不是在金陵么，怎么会在这里？ 甘宁在荆州多年，也是前些日子才听说过这个名字。 因为水镜先生的评语，庞统声名鹊起，得凤雏之名，就是刘表也曾招揽过。 不过庞统并没有在荆州出仕，而是转眼投入了刘兴麾下，成为了吴侯府的治中从事。 甘宁进入了寨子里，只见寨子里最大的一间木屋之中，一个拿着扇子正在扇风的男子正在等待着。 他身边还有十数名山越勇士，将几名穿着锦衣的山越首领绑了，扔在了地上。 甘宁有些奇怪，拱手行了一礼。 “庞治中！” “兴霸来的正好，我有一件礼物给你。” 庞统挥了挥手中的扇子，一旁的山越勇士，将一个盒子递给了甘宁。 甘宁从中获得了一份书信，看完之后，大怒道。 “黄祖老儿，欺人太甚！” 甘宁越发怒，心中越冷静，细细回想，他来之前苏飞便有过叮嘱，如果事情有不对，便立刻抽身离去，不要管什么山越。 现在看来，苏飞十分熟悉这位老领导，知道他出了大血，事情便没有这么简单。 庞统就在旁边站着，静静看着这一幕。 甘宁将一众穿着锦衣的山越首领一个个揪了起来，质问着黄祖让他们伏杀的细节，越听，汗毛乍起。 真是歹毒啊！ 若是他真的踏入黄祖给他设的圈套中，恐怕没有幸理。 甘宁也是心思机敏之辈，询问完之后，立刻向着庞统行了大礼。 “多些庞治中救命之恩！” 庞统将他搀扶起来，询问道。 “不知兴霸接下来有何打算？” “不瞒庞治中，我本欲平了这几股山越，便去金陵，投效吴侯，不曾想到，在这里便见到了庞治中。” “如此，正好！” 庞统拉着甘宁的手，仿佛才听说一般。 “我主求贤若渴，若得兴霸，必然大喜。不过兴霸也知道，我主麾下武将众多，不乏骁勇之辈，兴霸若是不立一功，恐难以立足。” “请庞治中指点！” “鄱阳、海昏等地山越贼人，素与黄祖勾结，大者聚众万数，小者聚众千数，不尊王化。兴霸若能平定山越，我便可以此功，向我主推荐。” 甘宁打算答应，可心中又有些迟疑。 “我只有八百部曲，恐怕人手不足。” “这有何难，我主麾下有一支山越精兵，可与兴霸助力。” “如此，却之不恭。” 甘宁看着屋中的几个山越首领，拱手道。 “庞治中，这几人可否交予我处置。” “随意！” 庞统走了出去，不再理会。 甘宁抽出了长刀，将几个山越首领捅了个对心凉。 看着躺在血泊中的几个山越首领，甘宁呸了一口。 “一帮猪狗辈，也配和我一样穿锦衣！” ----------------- 江夏。 “你说什么？” 黄祖不但安排了那些归顺自己的山越伏杀甘宁，还设置了后手。 一旦前方有所差漏，便安排后手补刀。 只是他派去的军士却回来禀告，甘宁带着部曲前去平定山越后，却没有了消息。 他们派出斥候前去查探，却发现山越的寨子已经被烧毁，而甘宁已经不见了踪迹，并没有回到停驻艨艟舰队的码头。 “甘宁以及他的部曲全然不见踪迹，我等遍查周围，只知道还曾有一股山越兵到过.这股山越兵不同一般，皆披皮甲，带着良刃。” 山越兵？ 难道是山越之间的内讧，将甘宁搅了进去？ 黄祖否定了这个想法，因为他清楚甘宁为人。 “甘宁此人，勇而嗜杀，暴而贪利，就算他能解决那些山越，也断然不可能识破我的计谋，舍得那一艘艨艟。他能脱险，必定有人提点。究竟是谁，在坏我大计？” 很快，黄祖便有了答案。 甘宁失去了踪迹后，再度出现的时候，已经在了柴桑。 他的身边，除了那八百锦帆贼外，还有着一千山越兵听命。 主导这一切的人，正是刘兴身边的心腹。 “凤雏！” 黄祖念着这个名号，终于知道了水镜先生的厉害。 第36章 秋收 建安六年，秋收之后。 张昭将扬州各郡县今岁的赋税统计完后，报到了吴侯府。 数名甲士抬着几个大箱子，里面装满了竹简，张昭手中，则拿着一份帛书。 “主公，今岁各郡收成都不错，淮南的几个郡明年基本已经不用再从江东运粮了，皖城、舒县的稻米运到金陵售卖……” 张昭汇报着，刘兴却完全没有听进去。 “主公……” 刘兴抬起了手，招了招。 “张公，你过来看看。” 张昭走了过去，正见刘兴桌案上摆了一刀纸，平洁光整。 纸由来已久，不过真正普及的时候要到汉章帝时蔡伦研究出了蔡侯纸。 从此，纸张才有了大规模传播的可能。 不过，此时各地还是简帛并用，并且辅以纸张。 “好光滑的纸。” 张昭上手摸了摸，有些惊讶。相比如今市面上制作的纸，平日处理公务时他还是更习惯用竹简书写。 不过，看着这样光滑的纸张，张昭也忍不住跃跃欲试，正好刘兴在耳边说道。 “张公展露一下书法。” “那臣就却之不恭了。” 张昭的隶书写的很不错，文韬武略四个字，明显就是在拍刘兴马屁。 “张公觉得如何？” “书写的手感很不错，没有一点迟滞感。主公，这是用什么材料做的？” 作为书法行家，张昭敏锐感觉出了这纸的材料与寻常售卖的不同。 “竹！” “竹纸么？” 制作纸张的原料有很多，麻、竹、皮……甚至是用烂了的渔网。 竹子在江东随处可见，而且生长快速，无疑是让纸能够大规模推广的原料之一。 刘兴打算让扬州各地的官署公文往来，逐步开始用纸来代替沉重的竹简。 张昭听说刘兴已经集合了许多造纸匠，在金陵城中建造了造纸工坊，但听说了造这种竹纸的成本和产量后，摇了摇头。 “主公，这一刀纸也太贵了，如何能用在公文上？” “我也没有说要全部替换，只是缓缓为之！” 张昭有种不好的预感。 “怎么个缓法？” “先在吴侯府和郡一级的衙署使用，张公更可以为群臣表率，先买个十刀八刀的，用着看看。” 张昭一脸苦涩。 “主公，你不能每次弄出个新玩意，就让臣来买吧！就说那什么糖，味道是好，可买一斤糖，都能买五十石米了。” “张公放心，等到会造这种纸的匠人多了，价钱会下去的。再说了，我让你买的糖，你们家那个孙女是不是很喜欢？” 张昭听到这个，更苦涩了。 就因为喜欢，所以每次吃完了都缠着张昭要买。 正在此时，前线的军报传来了。 “主公，如何了？” “庞统、甘宁、贺齐在鄱阳、海昏等地平定了各处山越，得精壮数万人。” 刘兴将军报递给了张昭，对方看完，却是眉头一皱。 “主公，这甘宁凶厉之气也太重了，他可是杀得人头滚滚啊！” 刘兴却不在意，拿着另一份军报，面露杀机。 “用的便是他这股凶厉之气。” ----------------- 歙县。 金奇和毛甘都是歙县的山越宗帅，各领万户，甚至在当地修建了城池。 两人是友人，时常聚在一起饮宴。 宴会上，金奇拿出了一个小袋子，在毛甘面前晃了晃。 “什么东西，这么宝贝？” “这是金陵那边的使者过来时带来的礼物。” 毛甘上前凑了凑，看见了这袋子里的东西。 “不就是霜糖么，吴侯也给我送了，我都分给了族中儿郎了。” “那是你不知道这霜糖在金陵城中售卖的价钱，否则不会分掉的。” “价钱？” 金奇嘿嘿一笑，拿着小袋子晃了晃。 “别看只有这一小袋子，能活十家人呢！” 毛甘面色一变，没有想到这东西这么值钱，随又想到了什么，问道。 “吴侯那边的使者，想要我们投靠的事情，你想的怎么样？” 金奇噗嗤一笑，拿着酒杯喝了一口。 “我的老兄弟诶，你怎么这么傻，我们要是投靠了刘兴，他还能给我们送这么贵重的礼物么？” “可我听说，吴侯用一凶将，攻伐海昏、鄱阳等地，杀戮甚重。” 对于毛甘的担忧，金奇完全不以为意。 “怕什么，他刘兴就算是水中蛟，陆上虎，可又能奈何得了深山之中的你我么？” 毛甘想了想，也觉得金奇说的是。 他们各据山岭，拥户万余，势力强大。深山之中，那些江东的水兵又能怎么样呢？ 若是要讨伐，恐怕进山还没有多久，就得迷了路。 毛甘这么想着，不觉得也举起了杯，喝起了酒。 酒宴进行了一半，外面的守卫来报，江东的使者又来了。 金奇大笑。 “我就说吧，刘兴的使者又来送礼物了。” 两人将江东的使者招了进来。 使者刚一进屋，毛甘便察觉到了不对。 与以往满是笑意的样子不同，这一次，使者的脸上没有一丝的表情。 明明是同一个人，上一次来还是笑脸盈盈，怎么这一次就变了呢？ “我奉吴侯之命，前来给两位首领送上一些礼物。” 金奇却全然没有发觉，可能是酒喝的有点大，姿态看上去有些滑稽，招了招手。 “来来，快给我看看又是什么宝物？” 几个盒子很快摆在了两人的桌案上，打开一看，却是几颗血淋淋的人头。 闻着那股味，金奇一口酒呕吐了出来。 毛甘站了起来，怒声质问道。 “使者这是何意！” “这几个人收了我家吴侯的礼物，明面上恭顺，却自以为遥据山岭，暗中抵抗王师，劫杀商队。吴侯派遣甘宁、贺齐两将，将这些人一一讨平，头悬高阙。此等礼物，两位首领难道不该乐于接受么？” 毛甘脸色阴一阵阳一阵，最终还是憋出了一句话。 “使者之意我知道了，请回吧！” 金奇从酒桌下爬了起来，吐完，脸上还带着怒意。 “干嘛不杀了那家伙。” “你听过怕死的汉使么？” 毛甘冷冷的一句，让金奇恢复了冷静。 “我这就去召集兵马。” “来不及了，这几个人所占之地，哪一个不比我们的要险要。虽说他们的兵马不及我们，可也不该这么容易掉了脑袋。” “你说怎么回事？” “吴侯应该是有了一支山中劲旅，也许还不止一支。” 良久，毛甘叹了一口气。 “我们还是接受吴侯的印绶吧，这样，还能有所保全。” 第37章 本初一生，不弱于人 鄱阳、海昏等地的山越平定后，甘宁跟随庞统回到金陵城。 侯府外，甘宁穿着一身锦衣，在等待过程中，显得有些局促，不时看着一旁的庞统，询问道。 “士元，我穿着如何，还得体么？” “挺好的！” 在一起讨伐山越的过程之中，甘宁与庞统处的不错。 甘宁这个人虽然粗暴凶狠，但是却很得手下士卒的爱戴。又或许是因为出身的缘故，他与张飞一样，都敬重士人。 对于庞统，这位刘兴身边的心腹，又是荆州庞氏出身的士族子弟，在见识过他的机谋手段后，甘宁很是佩服。 秋收之后，扬州各郡的官员都将这一年郡内的详细情况都报了上来，各地驻防的武将也都陆续回到金陵述职。 甘宁等候了好一会儿，其间庞统也因为有事被叫走了。 见最后一名官员离开了吴侯府，甘宁才终于被通知进去。 甘宁又整了整仪表，进入了屋中，只是，一见到刘兴，他的脸色便很不好。 此时的刘兴正在洗脚，府中的侍女在旁侍候着。 甘宁虽然出身不高，可极重礼仪。 他没有想到，刘兴居然如此就见他，这与羞辱无异。 “你就是甘宁吧？” 刘兴洗脚的时候，还调笑着侍女，让甘宁见了，越加气愤。 只是，甘宁还是压着怒气，拱手道。 “正是在下。” “听庞统说你很厉害啊，别人搞不定的山越，你很快就平定了。” “禀吴侯，山越悍勇，却只凭一股血气，难以久持。吴侯麾下的那支千人山越兵，在下授予阵法，稍加操练，破之易尔。” 甘宁正待展示自己的才学和本事，刘兴却是道。 “知道了，你下去吧！” 甘宁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赶了出来。刚出屋门的时候，甘宁的脸色极其难看。 他回首看了一眼，站在门口良久，也不知道归处。这时，庞统正好出现，拉住了甘宁。 “兴霸，此欲何往？” 甘宁十分懊悔。 “我就不该来这里。我先在刘焉麾下，后又投了刘表，有功而无用，现在本想要归顺吴侯，可没有想到，他如此轻慢于人。” 甘宁本想要说刘兴不如刘表，刘表至少还会做出一副礼贤下士的样子。 想到这些年的委屈，甘宁就忍不住就想说一句，他们姓刘的就没有一个好东西。 可庞统在旁，他也不好说出口，随挥了挥衣袖，闷哼了一声。 “兴霸见主公不顺利么，可我听说主公对你的印象很好，还说你是大将之才啊！” 听了庞统这么说，本来心火窜上来的甘宁一愣。 “吴侯当真这么说？” “那是自然，我还会骗你不成。不管如何，主公已经为你准备好府邸，你先住下吧！” 庞统带着甘宁来到了府邸。 甘宁还未下马，便被这座府邸的外观震惊。 气派，非常的气派！ 大门打开，屋中早有一众侍女在等候着。 这些貌美的侍女捧着罗锦、珠宝、金银等赏赐，最前面的两个仆人，手中捧着印绶和官服。 “主公因你的功劳，特赐这座府邸于你，另外封你为护山越中郎将。” “中郎将？” 念叨着这几个字，甘宁有些恍惚。 这么多年了，他在刘表麾下立了多少功劳，便是想要获得这个军职。 只是，他在刘表麾下多年，都没有进步，没有想到，刚来江东，刘兴便赐给了这个军职。 一时间，甘宁心中五味杂陈。 再看着这座气派的府邸，周围貌美的侍女以及他们手中的贵重的赏赐。 甘宁长叹一口气，感觉自己多年的委屈这一刻得到了疏解，终于有一个懂他的人了，随向着吴侯府的方向拱手一礼。 “臣必为主公誓死效命，兴复汉室，在所不辞。” ----------------- 徐州。 下邳城。 “岂有此理！” 州牧府中，张飞怒气冲冲，大为光火。 “这个袁谭也太不知好歹了，大哥屡屡忍让，他却得寸进尺，真当我等好欺不成！” 张飞的话引得州牧府中一众刘备臣属的认同。 自从许昌那边传来了旨意，要让关羽、张飞去青州当太守，并且将王脩、管统调来徐州后，袁谭那边就对刘备表达出了不满，甚至是敌意。 刘备自然知道其中利害，所以对于袁谭做出的出格之事，都会退一步。 可袁谭越来越过分，甚至还派出了士兵，抢走了徐州这一边百姓的秋粮。 徐州经过战乱，还没有过上几年安稳日子，粮食尤其重要。 刘备坐在主位上，也是暗蕴怒火。 要知道，刘备可不是一个只知道仁德的主，当初怒笞欺辱他的督邮时，下手时可没有一丝的犹豫。 只不过面对这个状况，刘备还是下定了主意。 “派兵保护边境的百姓，别让这种事再发生了。” “大哥，袁谭这厮都这么做了，我们还要忍下这口气么？” “大局为先，曹贼才是大敌。” 正在此时，孙乾从外面快步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喜意。 “主公，袁绍听说了袁谭劫我们粮草的事情，将袁谭斥责了一番，并且还送了五万石的粮草给我们作为补偿。” 府邸之中，众人听说后，脸上都是带着欢喜之意。 可刘备的脸上，却是担忧之色。 “翼德、子龙，你们加紧训练兵马，以后我们与袁谭的纷争怕会更甚。另外告知云长，让他小心防备曹军。” 孙乾有些疑惑，问道。 “主公，方才众人愤愤不平，要出兵的时候你不赞成，为何袁绍现在向我们示好，你反而在担忧了？” 刘备摇了摇头，叹息道。 “当年我在洛阳求学时，便与袁绍相识。他袁本初这一辈子何尝向人示弱过，如今这么做，只怕是袁氏这座擎天的大厦，他越来越撑不住了。” 众人听刘备这么说，纷纷陷入了沉思之中。 袁绍若是一旦不在了，那么凭他的那几个儿子，能守住袁氏的家业么？ 众人心中打了个问号，可刘备早已经下定了决心。 袁氏怕是迟早会靠不住，以后他要面对的恐怕也不只有西面的曹操了。 “派使者去江东，增进两家结盟事宜！” 第40章 江夏 夏侯惇率领大军南下。 张允率领的荆州军与之交战，大败，撤退回了新野。 襄阳。 刘表看着跪在自己面前请罪的外甥，面容上带着怒气。 “一万大军，被夏侯惇三千人打败，你还有脸回来！” “主公，臣该死！” 张允跪在了地上，一声也不敢多吭，低头请罪时，还瞥了一眼一旁的蔡瑁。 张允是刘表的外甥，与蔡瑁一党，都是刘琮的支持者。 眼下，张允受到了责备，蔡瑁站了出来，解围道。 “主公，北军善战，荆州之兵本就不如。夏侯惇更是曹操麾下勇将，张允一时不备，被其突袭，才有了此次兵败。幸亏张允将功补过，兵败后撤退到了新野，重新整军备战，才没有让曹军继续南下。” “可我怎么听说是张允大意轻敌，才被夏侯惇击败。张允也不是守住了新野，他本来都打算跑了，可夏侯惇就没有南下攻打新野的打算。” 刘琦的适时的话让刘表本被蔡瑁安抚住的情绪又爆发了。 “可有此事？” 张允看了一眼刘琦，眼中带着怨恨。然而，却只能再度请罪。 他不能隐瞒，此事刘表只要询问随军的将校，自然能够知道。 “臣有罪！” “拖下去，打十板子，夺其军职、爵位。” 刘琦一喜。 张允没有申辩，反而低声垂泪，痛哭都是自己的错，表达着悔恨之意。 张允的母亲是刘表的姐妹，与刘表感情非常好。 刘表平日里也很疼着这个外甥。 看着张允这样子，又想着自己的姐妹年老，刘表终究还是没有忍心，挥了挥袖子。 “罢了，回去闭门思过三个月！” “父亲，张允败军失地，怎能如此轻率处置？” “终究没有造成什么大乱子，对战死的士兵家属厚加抚恤便是了。” 刘表的话，让刘琦心中郁闷非常。 张允退了下去，闭门思过去了。 只是，对于刘琦的攻击，却还没有停止。 “主公仁德，不过，眼下处置张允还是次要的。此番我军动兵，想必已经惹怒了曹操。夏侯惇既然南下了一次，自然还会有下一次。” 蔡瑁的话，让刘表警醒起来。 刘表在荆州这么多年，文教兴盛，可是在军事上，的确没有多少建树。 他虽然有钱有粮有人，可手下没有几个能打的。 张绣投靠曹操后，刘表在北面便失去了屏藩。 “德珪，依你之见，该如何是好？” “新野乃是襄阳北方的重镇，必须派遣大将镇守，抵御曹军，才能稳住局势。” 大将？ 刘表身边可用的将领也没有几个。 “你的意思是？” “如今荆州与江东修好，黄祖不必再镇守江夏，主公可与其兵马，让黄祖驻守在新野，抵抗曹军。” 察觉到蔡瑁的用心，刘琦情急之下出声。 “父亲，不可！” 蔡瑁一笑，面对着刘琦看着自己如刀一般的目光，只是轻声询问道。 “公子，为何不可？” 刘琦一时语滞。 从大局上看，他的确没有理由阻拦。 既然刘兴已经与荆州交好，两家也没有再动兵戈，那么让黄祖镇守在江夏也没有必要。 相反，北方的新野确实需要一员大将镇守，黄祖也的确合适。 只不过，江夏、江陵都是荆州重镇，囤积着大量的钱粮、器械、战船，过去江夏又因为要面对江东的进攻，更是荆州防务重中之重，拥有着巨量的资源。 将黄祖调走，无疑是想要削弱刘琦在荆州的支持势力。 刘表的目光望向刘琦，似乎想要知道他反对的理由。 可刘琦支支吾吾的，却始终答不上来。 刘表眉头一皱，有些不耐烦。 “让我思虑一番，你们先退下吧！” 张允没有立刻离开，在府外等着蔡瑁，两人看向刘琦时，得意洋洋的。 旬日间，刘表已经做了决定，将黄祖调往新野。 对于这一切，刘琦更是绝望了。 每日在自己的府邸，刘琦只能饮酒麻痹自己。 几日后，刘琦在府中，侍从禀告，外面有人想要求见。 按照往日，刘琦必定要做一番门面功夫，可这些日子他却十分烦躁。 “不见！” “可公子，那人说他是庞统的朋友。” “谁？” “庞统，庞士元！” 府中侍从的话让刘琦来了精神，立刻接见了这个人。 此人一身农夫的打扮，但奇怪的是，腰间却配着一把剑。 “不知先生是何人？” “在下徐庶。” “原来是徐元直先生！” 刘琦早就听闻了徐庶的大名，今日见到，脸上充满了喜意。 “先生远来，我却这幅样子，是我失礼了！” 刘琦将徐庶请入了内堂，一番招待后，问道。 “不知先生此来，是为了何事？” 徐庶看了看四周，用手指比划了一下。 刘琦会意，道。 “我府中有一阁楼，于其上，没有人能窥探。” 说罢，两人相继走上了阁楼。 徐庶终于不再隐瞒，拱手道。 “不瞒公子，我受庞统之托，特为公子献计，以解公子危难。” “哦？” 刘琦有些不可思议。 “庞统远在金陵，也知道我的危难？” “蔡瑁、张允一向与公子为敌，黄祖为公子肱骨，两人如今劝说刘荆州将黄祖调往新野，必定想要剪除公子羽翼。江夏一旦为蔡瑁、张允等人所得，公子危矣！” 刘琦叹了口气。 “不瞒先生，我也是日夜忧愁，只能饮酒度日。先生适才说有计助我，不知是何计策？” 徐庶拱手道。 “君不闻‘申生在内而亡，重耳在外而安’？” 刘琦反应了过。 “先生的意思，让我向父亲请命，镇守江夏？” 徐庶点了点头，可刘琦却很迟疑。 “若是我在外，襄阳一旦有变，蔡瑁、张允必定拥戴刘琮为荆州之主，到时我该如何？” “公子，江夏若为蔡瑁、张允等人所夺，不用等到襄阳有变，公子便已无立足之地。眼前的忧患尚且不能解决，公子为何要忧虑长久的祸患呢？” 刘琦在阁楼上思量再三，终于下了决定。 “多谢先生指教，我这就去找父亲，请命让我镇守江夏。” 第41章 海船 巨型的船坞中，排列着好几艘尖圆底的大船，船工们正在加紧完工着。 这些大船都使用了水密隔舱技术，安装了龙骨、肋骨、风帆和尾舵。 如今江东的水师，只需要在长江、淮河水系航行，船只吃水浅，大部分船只并不适合在海上航行。 刘兴在船坞中，观察着这些海船的制造进度。 制造一支航海的舰队，对于刘兴来说是必要的。 当然，他也没有膨胀到要横穿太平洋，解放印第安的地步。 如今最实际的方案，便是优先打造一支近海航行的船队，北上可至徐青幽，南下可到交州，未来可以到爪哇甚至是天竺、罗马。 近海航行与内河航行和远洋航行都不同，需要面对近海复杂的天气与风向，既需要稳固的船体、精良的风帆系统、导航系统，也需要优秀的水手。 更重要的是问题是成本。 一趟船队远行，能够带来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否则，光凭刘兴一个人，就是喊破了嗓子，航海贸易也兴盛不了。 只有让其他人也看到了海洋贸易的利益，才能让更多人都投入其中。 刘兴相当谨慎，除了召集沿岸地带的渔民熟悉船只和打通航道之外，并没有立即付诸行动。 刘兴计划在会稽、建安等郡沿海地带建造停靠船只的码头，并且建立与交州的海上贸易路线。 早在武帝时期，南海到印度洋的航线已经形成，双方贸易往来频繁。 南海输出漆器、丝织品、陶器和青铜器，从外界输入珠玑、犀、玳瑁、果、布等物品。 天下大乱之后，交州因为山岭通行不便，并没有受到太大的波及。 如今的交州牧张津曾经是何进的属下，后来成了袁绍的门客，在前任交州刺史朱符死后被曹操派遣到了交州，成为了交州牧。 这个人最大的问题便是人菜瘾大。 交州可以说是大汉十三州中最弱的一个州，户口只比凉州多，可交州士兵的战力却远远不如凉州兵。 作为曹操的马仔，张津屡屡对刘表动兵。 关键是，他还打不赢。 为此，张津没少受到部下的奚落和厌烦。 张津这个交州牧做的并不稳当。 这便给了刘兴机会。 刘兴参观完了造船坞，带着三千车下虎士回到了船坞旁的驻地，庞统乘船赶来。 “主公，江夏那边，刘琦已经与黄祖成功换防。黄祖带着部曲北上新野，临走之时，还叮嘱刘琦要提防主公。” 刘兴一笑，看来黄祖对他的敌意是真的大。 不过，黄祖已经北上，以后对江夏这边怕是鞭长莫及。 “刘琦能镇的住江夏么？” “黄祖留下了大量的部属，帮助刘琦，他接管江夏时很顺利。” “那便好。” 荆州沃野千里，户口百万，最重要的三个地方便是襄阳、江陵和江夏。 刘表将黄祖北调后，也不放心江夏这座重镇落入别人之手，所以刘琦请命之后，很快便答应了。 相比黄祖，刘琦对待江东的态度更加亲善。 有着他坐镇江夏，以后江东与荆州各方面往来会更加方便，不会再像黄祖时，事事掣肘。 而且，刘琦既能阻挡襄阳蔡氏等士族对刘兴的敌意，也需要刘兴作为外援，让他在荆州内部站稳。 双方可谓一拍即合。 “士元，江夏那边的事务都交给你了，接下来，我会南下会稽、建安等郡，查看各处码头修建进度和海船试航之事。” “诺！” ----------------- 营地中，孙尚香带着一众女兵，正在四处忙碌，活脱的像是一只野兔。 营帐帐门缓缓落下，一个男子看完这幅景象，有些感叹。 “袁氏已经有孕，她怎么还能这么高兴？” 步骘不解，他身后的绿衣少女解释道。 “孙姐姐的性子便是这样。” 绿衣少女长相甜美，笑容可爱，正是步氏女步练师。 步骘听了这话，只能叹道。 “不愧是孙氏女，的确有着本钱。换做是旁人，此刻还能如此么？” “叔父可是在怪我没能得到主公的宠幸？” 步骘一惊，自觉失言，转身对着身后的绿意少女，道。 “臣怎敢有此意？” 刘兴坐镇金陵之后，很多士人都想要在他这里出仕，步骘也是其中之一。 步骘并没有第一时间去金陵城的招贤馆中，而是与诸葛瑾、严畯在吴中游历，为的便是增广见闻，扩大名声，好为将来出仕做准备。 可让步骘没有想到的是，名声在刘兴这里根本不管用。 等到他们名声大增，去往招贤馆，想要见到刘兴，得到他的重用时，刘兴对待他们三人的态度却不一样。 刘兴将诸葛瑾留在了幕府，授予记室之职，职位不高，可却相当紧要，相当于进入了刘兴的决策圈。 对于严畯，刘兴让他跟在了张紘身边，授予校书郎之职，研究经典与农桑，清贫却很荣耀。 可步骘，刘兴只给了个郎中之位，让他随侍在身旁。 步骘摸不准刘兴的脉，因此相当郁闷。 步练师看着步骘，美目流转，温声劝道。 “我知道叔父的志向与才干，不过在主公这，与叔父这样有才的人何止百数？子干想要所有成就，就必须摸准主公的心意。” 步骘低声沉吟，忽然想到了什么。 “夫人是说交州？” 步练师看着步骘这幅后知后觉的样子，点了点头。 “主公建造码头，修建海船，意在交州，叔父若能在其中出力，让主公看到，还愁得不到重用么？” “多谢夫人提点。” 步骘拱手道谢，步练师却是道了一声。 “叔父何必如此，我与叔父是同族，叔父能受到主公的重用，我在内府也能与有荣焉，不必被其他姐妹看低一头。” 步骘面目严肃，拱手道。 “臣明白了，臣必不负步氏与夫人。” 就在步骘离开不久后，刘兴来到了营帐之中。 步练师看到刘兴来，没有了刚才的矜持之态，快步走上前去，将刘兴抱住。 小女儿之态，很是黏人。 “夫君，我已经将你告知的那番话说给叔父了，想必他很快便会找你了。” 与袁梦华的成熟妖娆不同，步练师身上充满了青春甜美的气息。 “辛苦你了！” 步练师带着一股娇音，往刘兴怀里蹭了蹭。 “为夫君，妾做什么都愿意。” …… 第44章 中原冠带 冬日里，正在许昌休养的曹操接到了南方的消息。 交州牧张津被部下杀死，此刻，整个交州处于真空状态。 张津是曹操为了牵制刘表而布置下的一颗棋子。 不过，因为能力太差，所以基本产生不了牵制刘表的效果。 甚至，都比不上长沙太守张羡，这位心慕汉室的忠臣。毕竟，张羡可是实实在在牵制住了刘表，没有让他能在官渡之战时北上。 交州远在天南，曹操鞭长莫及，除了一个张津，也无人可用。 如今，刘表、刘兴都与曹操是敌对状态，他想要再派一个交州牧，显然也没有可能。 不久后，曹操得到了消息。 刘兴派遣步骘带着一千士兵进入了南海郡，掌控了番禺，为南海太守。刘表则派遣了赖恭和吴巨两人南下，分为交州刺史与苍梧太守。 而且，双方的势力并没有产生冲突。 屋室之中，燃烧着炭火，温暖如春。 曹操得知后，也只能揶揄一声。 “这叔侄两人这就将交州给分了？” 郭嘉在侧，冬日里，裹着厚厚的裘服。 “张津的死怕是没有这么简单，可也不重要了。” 从益州、荆州和扬州三个方向都可以进入交州，不过，这三个州没有一个在曹操手中，反而都在刘姓宗室手里。 事实上，作为大汉十三州中最弱的一个的州，曹操本就不在意。 天下未乱之时，交州的户口，甚至比不上中原的一个郡。 就算天下大乱后，不少人南下交州避难，可实力依旧很弱。 弱到刘兴派遣一千士兵，就能控制的程度。 不过，能够给刘表、刘兴添些堵，曹操还是愿意的。 “奉孝，我欲以交趾太守士燮为绥南中郎将，总督交州七郡，你以为如何？” “主公英明！”郭嘉先是赞颂，随即又是说着，“不过不知道士燮敢不敢接受？” “士氏是交州大族，他会没有这个野心么？” 郭嘉轻声笑道。 “野心恐怕是有，可胆子就未必了。” 曹操从桌案上拿起了两个果子，递了一个给郭嘉。 “你是说刘兴的山越兵？” “刘兴移师金陵后，镇抚山越，丹阳郡诸山越首领皆降，从鄱阳进入交州的道路也已通顺。步骘率着一千精卒进入番禺后，没有继续西进，刘表立马就派人南下了。士燮见此，心中也应该惊惧，还敢接这个中郎将么？” 郭嘉拿着果子，握在手里，继续说着，曹操却已经吃了起来。 “士燮的底气是有的，士氏经营交趾、九真、日南三郡已久。交趾是交州的粮仓，稻米一岁三熟，物产丰饶。当地的夷越甚至不需要耕种，拾取树上的野果和网捞水中的鱼虾，便足以果腹，无有饥寒之忧。可也正如此，当地夷越战力并不强。” 曹操咬着果子，吐着皮，对于数千里外的事情，轻声评价了一句。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主公说的是！”郭嘉点了点头，“哪怕士燮能够召集到足够多的士兵，怕也不是刘兴麾下山越兵的对手。” 郭嘉虽然这么说，曹操心中产生了一个疑问。 “刘兴这小子为什么只要了一个南海郡？” “臣听闻刘兴带着三千车下虎士南下，正在巡视会稽、建安两郡沿岸的码头，怕是为了与交州的贸易。毕竟，番禺也曾是海内都会，如今，仍有着外夷的商船往来。” “这小子还真是有闲心啊！” 曹操感叹了一声，不置可否。 虽然郭嘉这么说，不过曹操终究要试一试，反正，也不需要多少成本。 曹操看着沉思中的郭嘉，说了一声。 “吃啊，这果子挺甜的！” ----------------- 交趾郡。 龙编城。 士燮得到许昌朝廷的诏书，便将一众族人召集起来商讨。 张津死后，他的部将带着兵马，各自占据一方。 随后，刘表和刘兴的势力便进入了交州，紧接着，曹操的诏书也到了。 情势变化的太快，士燮却始终很保守。 “你们说我该接受朝廷的任命么？” “父亲何故如此，朝廷的任命，还有不接受的道理么？” 士燮的儿子士徽最先站了出来，带着一股傲气。 士徽与士燮、士壹等老一辈的士氏族人不同。 天下未乱之时，士燮和士壹等兄弟也曾北上洛阳游学，拜师大儒，真正见过世面，知道天有多大，地有多广。 可士徽不同，他成长的过程中，见到的却是天下大乱，汉室的衰败。 士燮的弟弟士壹比较谨慎，询问道。 “刘兴、刘表都与曹操为敌，朝廷的使者是怎么过来的？” “从牂牁来的。” 士壹心领神会，那就是益州了。 刘璋与刘表虽然不怎么动刀兵，可双方不和却是世人皆知的。 “吴巨占了苍梧郡，赖恭进入了合浦，步骘如今在番禺，这三个人都是北方来的，曹操想要拉拢我们，可代价却是与他们为敌。” 士壹的话让一众士氏的族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士徽却是根本不怕。 “以我们的力量，足以召集数万人马，割据一州。别说赖恭只带了几十个随从，就是吴巨、步骘的部曲、兵马，又能如何？” 士燮斥责一声。 “你懂什么？” 士壹与士燮一样，策略比较保守。 “兄长，如今之计，刘荆州与刘扬州，我们总要选一个。” 士燮微微沉思，便做出了选择。 “去信给吴侯，将朝廷任命我为绥南中郎将，总督交州七郡的事情告诉他，询问一下他的看法。” 对于士燮的选择，士徽很不满。 “父亲，你为何如此软弱，明明可为一方诸侯，为何还要看他人眼色？” “你不懂！” 对于士徽的不满，士燮叹息道。 “你若是去过洛阳城，就不会因为我们如今拥有的土地而窃喜；你若是交往过中原冠带，就不会如此自大；你若是见过凉州、幽州的铁骑，就不会认为我们这数万兵马能够称霸一方。” 说起洛阳的时候，士燮的眼中带着光。 “全盛之时的洛阳城，人口百万，比整个交州的人都要多，是何等的繁盛！” 士燮回想着昔日的经历，带着憧憬与自豪，可是到了最后，目光逐渐暗淡，带着一股恨意。 “可惜，被董卓这个王八蛋一把火烧光了！” 第45章 谗言 交州送来了两封信，送到了正在会稽余姚的刘兴手中。 一封是交趾太守士燮送来，询问刘兴对于他担任绥南中郎将，总督交州七郡之事的看法。 张津死后，曹操的势力彻底退出了交州。 刘璋、刘表不和，曹操借此，派出了使者，干预了交州之事，不过影响程度也有限。 士氏是交州本地的豪族，经营交州已经有百年。 前任交趾部刺史朱符死后，士燮以举贤不避亲为理由，派遣了自己的族弟士壹担任合浦太守，二弟徐闻县县令士?担任九真太守，三弟士武兼任南海太守。 合浦、徐闻、番禺，三县都有着交州对外的商港。 士燮身为交趾太守，在交州本地，有人有钱有粮，还控制着对外的贸易。 尽管实力强大，可士燮依旧很谨慎。 曹操的势力清盘后，能够影响交州的势力就剩下了三个。 刘璋的根基在蜀郡。 巴蜀地形封闭，可对外的贸易依旧兴盛，拥有着西南商道，通往骠国、身毒，不必借助交州的对外的海上商道。 再加上道路地形原因，因此，刘璋对于交州兴趣不大。 刘表的势力进入了交州，目的也只是控制苍梧等郡，作为荆州南四郡的屏藩。 张羡的叛乱，对于刘表来说，可是不可言说的痛。 为了避免这种状况再发生，刘表在平定张羡之乱后，开始着手铲除后院所有曹操的势力，同时也堵住这些亲信曹操的势力南下的路。 刘表在荆州多年，文教兴盛，内政上有着极大的贡献，自身富得流油，对于对外的商路，兴趣也不大。 真正对交州的商路感兴趣的的刘兴，这本与士氏的利益有着冲突。 可士燮最终选择了与刘兴合作，很大的原因还是因为步骘带去的一千精卒，给他带来的震撼。 刘兴很快回信，表达了对于士燮担任绥南中郎将，总督交州七郡之事的支持，并且希望他能够对步骘这位小同志在番禺展开工作提供帮助。 简而言之，就是用对士燮在政治上支持，交换南海郡和交州对外贸易的利益。 第二份信是步骘送来的。 他趁着张津死后交州的混乱，率领一千精卒进入了交州，占领了番禺，斩杀了张津手下几位抵抗的部将，安定了南海郡。 同时，他发现了一群因为战乱滞留在番禺的外夷商人。 番禺曾经是南越的国都。南越被灭后，成为了交州的治所。 天下未乱时，番禺也曾是海内都会之一，商贸繁盛，港口中停满了外夷的商船，市场上充斥着大量从海外输入的珍奇商品。 不过现在，南海郡远没有交趾郡富庶。 从与这些商人的交谈中，步骘得知，他们都是海外的大商人，来这便是为了贸易丝绸。为此，带了几船的香料，还有黄金、象牙之类的贵重品。 可突然遭遇了战乱，险些被乱兵抢了，多亏士燮派兵的保护。 混乱结束后，合浦等地的商品稀缺，他们想要来番禺看看，有没有足够的贸易品进行贸易。 不然，他们这趟来了就亏了。 刘兴写信，让步骘务必留住这些商人，等待着他将商品运送过去。 对外的贸易，大宗商品无非是三项，丝绸、瓷器和茶叶！ 刘兴南下余姚，来到了上林湖，这个后世大名鼎鼎的越窑青瓷的产地。 这片区域本已经有小规模的制瓷产业，可因为战乱，不少烧瓷的窑工和做瓷的匠人都逃跑了，不然就是成了豪族的佃农。 如今，只有几座窑还在烧着。 刘兴很快下达了命令，通过赦免和赎买的方式，征集到了数百匠人，重新起窑烧瓷，成立了官方的制瓷作坊。 随着第一艘海鹘船下水，并且航行成功。 刘兴将调来的商品装上了海船。 看着这艘满载瓷器、茶叶、丝绸、糖的战船开出了港口，刘兴没有停留步伐，继续南下。 途中，先后收到了交州的回信。 海船顺利到达番禺之后，引起了不少的变化。 那些外夷商人对于刘兴提供的商品很感兴趣，很快便和步骘达成了贸易协定。 士燮也看到了刘兴的新式海船和商品，察觉到了其中的危险和利益，因此，希望达成更深一步的合作。 士燮答应了刘兴的要求，默认了南海郡为刘兴的势力范围，并且对刘兴开放了士氏掌控的所有的港口和贸易路线。除此之外，士燮还承诺会给番禺提供粮食，派兵保护海上航线，但条件是希望刘兴答应士氏也能参上一股。 对此，刘兴没有反对，与士燮达成了共识。 ----------------- 襄阳。 “主公，步骘占领番禺后，便与士燮交往颇深，士燮又受了曹操的任命。刘兴会不会与曹操合而谋我？” 自从将黄祖调往新野，蔡瑁便想着控制江夏，可没有想到刘琦请命去了。 自此之后，刘琦背靠着刘兴，双方往来甚密。 金陵送来的礼物，有一份给襄阳，必然有一份给沙羡。 刘兴靠着刘琦，便是将势力渗透进了荆州。 蔡瑁对此，十分忌惮，只要找到机会，便想要构陷刘兴，挑拨刘表与刘兴的关系。 可与刘琦不同，每每说到此，刘表却不已为意。 “子升怎会与曹贼合谋？” “主公，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刘表挥了挥手，笑道。 “德珪多虑了，子升事前已经告知于我。不过是南海一郡，你又何须如此介怀？” 苍梧郡是大郡，有数十万人，吴巨坐镇广信，荆南四郡彻底成了荆州的后花园。 南海郡与之相比，人口、田地都有所不如。 刘表并不在意。 “可主公……” 蔡瑁还欲再言，刘表却有些不耐烦。 蔡瑁知道了刘表不悦，一时也不敢继续往下说了。 蔡瑁走出了房门，张允正在外面等待着，见他正面迎来，便询问道。 “如何了？” 蔡瑁向前走了几步，从州牧府的高台上，观看着襄阳城的繁盛，不禁舒了一口气。 张允一喜。 “事成了？” 蔡瑁摇了摇头，叹道。 “我只是有些庆幸，刘兴不是刘琦，否则，你我皆死无葬身之地。” 第47章 刺杀 冀州，邺城。 经历了战败与叛乱之后，建安七年的冀州，终于恢复了应有的秩序。 曾经的海内都会邯郸城的衰落，导致了邺城的崛起。 左有太行，南临漳河，沃野千里，邺城取代了曾经的邯郸的地位，为冀州治所，河北之枢基。 邺城周围田地上，种满了小麦。 大片的良田，金黄的小麦，让遭受了战败伤痛的河北民众，心中感受到了踏实。 在这乱世之中，粮食便是保障一切的根本。 大将军府中，袁绍的居室。 袁绍靠在软垫上，找到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闭目静听着。 身旁，袁绍的两名爱妾正在给他捶腿，捏肩。 逢纪从外面走进来，看见府外的还未擦干血迹，走近了，拱手道。 “主公，曹操这是急了，派了几波刺客了！” 袁绍在床榻上，很是不屑。 “曹阿瞒少年时就跟在我屁股后面，他想放什么屁，我难道会不知道么？” “主公英明！” “说说吧，粮草的事情！” 河北因为水热条件都不如南方，很多地方都采取了冬小麦——夏豆的耕作模式。 即秋冬季种下冬小麦，夏秋季收获后，再加种一轮豆类，如此循环。 此时，各地种植的冬小麦，快到了收获的季节。 “主公，今岁的收成，足以军用。来年若是丰年，我军便可再度南下，雪一战之耻！” 冀州即使是经历了战败的影响，依旧是户口百万的大州。 袁绍败了，损失惨重，多年囤积的粮草、军械、甲胄、战马，不是被烧了，就是落在了曹操的口袋里。 可只要袁氏的根基邺城还在，北方四州还在，乌桓、匈奴还听从袁绍的吩咐，那么粮草、军械、甲胄、战马，就可以得到源源不断的补充。 袁绍对于自己的家底还是有数的，他此刻最为担心的其实是青州那边。 “袁谭没有再惹什么乱子吧？” “大公子这次去了青州后，并没有与刘备为难。徐州、扬州那边求购的战马，也顺利到达了朐县。” 逢纪说到这里，还有些气愤。 “主公，刘备、刘兴两人勾连在一起，图谋我军兵马，我们又何须再为他们提供战马，壮大他们的实力？” 如果说以前需要这个联盟，是为了拖住曹操。 那么随着这一轮粮食收获，袁氏缓了过来，逢纪认为很多帐都可以算了。 袁绍却没有算账的意思，摆了摆手。 “刘兴据守江淮，左与刘表交好，右有刘备为助，气候已成，此时不宜得罪。他想要战马，我们就给他。反正，也不是对付我们的，该头疼的是曹阿瞒！” “主公说的是，可刘兴此人，不可不防。” 逢纪从袖子里拿出了一袋香料，呈现到了袁绍面前。 袁绍闻了闻，鼻子有些呛到，可脸上却带着一些喜意。 “好多年没有闻到这股味道了，自从董卓乱政后，西域那边的香料就没有再到过关东。” 天下未乱之时，西域乃至西域之外的香料、蔬果、毛皮、珍惜动物等商品，都能通过商人之手，源源不断送到洛阳城。 袁绍出身的汝南袁氏是顶级的门阀，四世三公，这些稀奇的物品，对于一般人来说只是传说，可袁绍什么没见识过。 就是与中原女子迥异的深鼻高目、金发碧眼的胡女，袁绍也见得腻了。 对于这些香料，别人可能是猎奇，袁绍却是在怀旧。 “这是哪里来的？” “主公，刘兴在江东打造了一种能装万斛粮草的海船，自沿海而下，到达了交州，与海外的外夷贸易。这些香料就是这么得来的。” 袁绍面色一变，带着几分警惕。 “这小子手笔不小啊！” 曹操不在意是因为他的势力范围远离海岸，近海的徐州，如今也被刘备占了。 可袁绍不同。 他的势力范围内有大量的海岸线。 这种海船既然能去交州，那么他日会不会来青州、幽州？ 袁绍的疑问，逢纪很快就给了答案。 逢纪拿出了一袋精盐。 “主公，渤海之盐，供给我百万军民已久。可近来，大量外来的精盐涌入了冀州，导致了渤海之盐无人问津。臣查了，这些精盐都是从广陵来的，刘备手下的糜竺将这些盐运到了朐县，然后用海船运了过来，获利颇丰！” 如果说刚才的香料只是让袁绍警惕的话，那么此时，袁绍心中怒意大增，带着几分杀意。 盐利，关系到袁氏统治的根基，不容他人染指。 “没有人配合，这些盐不可能这么轻易到邺城，查出是谁做的没有？” “臣查到了，是郭图，他在配合刘备，谋取巨利。” “让他来见我！” “诺！” 逢纪得了命令，正想要去找郭图，可刚出了门，郭图已经来了。 他的身边，还跟着一名属吏。 郭图浑然不知道逢纪捅了自己一刀，此刻见到逢纪，笑意十足。 “元图，主公身体可还好，我带了一则喜讯，主公听说后，必定大悦。” “公则何须问我，自己去见一下不就知道了么？” 逢纪的态度让郭图很不满，不过他也不欲理会，带着属吏就进去了。 逢纪脸上带着不屑，正欲回去，可是走了还没有多久，就听袁绍的居室中，传来了一声哀嚎声。 “主公！” 逢纪脸上露出了惊吓之意，指挥着往袁绍居室赶的护卫。 “都别乱，随我护卫主公！” 等逢纪赶到的时候，屋中，郭图正一脸惊吓的瘫倒在了地上。 袁绍面容阴晴不定，坐在了床榻上。床榻周围，袁绍的一名爱妾手握沾血的短刃，正在护卫。 另一名则制住了那名属吏！ 那名属吏握着自己受伤的腹部，血不断的流了下来，奄奄一息。 逢纪没有想到袁绍的爱妾居然有如此身手，能够制服一名男子。 他匆匆上前，拱手一礼，随后质问郭图。 “郭公则，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行刺主公！” 郭图此刻反应了过来，神情大变，满是慌张。 “主公，不是臣，臣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臣此来，是为了禀告大公子在青州击退了泰山贼一事。” “还待狡辩，此人乃是你心腹，跟随你多年，不是你授意，他敢刺杀主公么？” 袁绍挥了挥手，看向了那名刺客。 “曹操让你来杀我，给了你什么好处？” “袁绍，你当年撺掇何进，谋诛宦官，祸乱朝纲，引得天下大乱，可想过今日？” 袁绍双眉一皱，喝问道。 “你究竟是何人？” 逢纪上前探查，察觉到了不对，将属吏的胡子一把撕掉，大惊。 “你居是宦官？” 这名属吏垂死，看着袁绍，却是肆意大笑。 “袁术已经完了，你也差不多了。汝南袁氏，这千年的名门，终究会葬送在你们兄弟两人手上。” 诅咒一般的言语，让袁绍大怒。 “杀了他！” “乱臣贼子，基业终丧！” 利刃刺身，刺客再也没有了声息。可临终时的话语，环绕耳边，袁绍剧烈的咳嗽起来。 “主公！” 逢纪、郭图皆是上前，想要搀扶，却被袁绍一把推开。 袁绍用手撑着自己疲惫的身躯，鬓发散乱，眸子中充满了血丝，带着一股不甘心，断断续续道。 “不是曹操，不是他……他没有这种手段。” 第48章 体面 经过了一次近在咫尺的刺杀后，袁绍让逢纪与郭图两人彻查。 军营之中，逢纪来回踱步，很快，郭图走了进来。 逢纪与郭图一向不和，此时却顾不上这些恩怨。 “如何了？” 袁绍虽然没有怪罪郭图，可明显有些疏远。郭图为了自证清白，拼命表现。 “抓了几个平日里和那刺客走得近的，不过他们只承认收了曹操的钱，却没有认和宦官勾结。” 逢纪显得有些气愤，心中更是恼怒。 本来，他可以借助私盐一事置郭图死地，铲除袁谭的党羽，没有想到，却被宦官刺杀的事件耽误了。 “严刑逼供了么？” “该上的手段都上了，他们都说不知道。” 逢纪带着怀疑的目光看向了郭图，对方却是摊了摊手。 “别这么看我，出了这种事情，最想要查出真相的就是我了。” 逢纪大怒，揪着郭图的衣服。 “他是你的心腹，为何你会不知道他的底细？说不定，向曹操出卖情报，导致我军大败的人也是你这位心腹。” 眼看着逢纪将屎盆子就要扣在自己头上，郭图一把推开了逢纪，辩解道。 “主公平定冀州的时候，他从韩馥那边投来的。这样的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他身家清白，当时就已经查过了，不然也不可能留在主公帐下。这么多年了，我又没有龙阳之好，怎会知道他是宦官？” 逢纪恨恨道。 “究竟是谁，能够将这样的人安排在我们身边？” 邺城，大将军府。 池水清净，莲花盛开，假山凸石，鹤舞其上。 经历了刺杀之事，袁绍的心情差到了极点。 面前的美景，也没有让袁绍舒缓心情。 他站在莲花池前，等待着一个人。 荀谌！ 荀友若！ 人终于到了，明明袁绍召荀谌前来的命令没有发出多久，他却感觉十分漫长。 “明公！” 身后的人拱手一礼，袁绍并没有回头。 “友若，我们相交有多少年了？” “有二三十年了吧！” “二三十年了，这么久了么？当年在洛阳时的青春放纵，仿佛就在昨日！” 袁绍的多愁善感让荀谌也有些触动，他拱手道。 “那时的日子的确快活！” 袁绍听了这话，没有继续接茬，只是自顾自说着。 “这么想来，我当年能取得冀州，也多亏了你的计策。” 荀谌听了这话，微微俯身。 “能得冀州，并非只靠谌之谋！” 袁绍不置可否，只是继续说着。 “这么多年了，我怀疑过田丰，怀疑过沮授，可从来没有怀疑过你！” “当然，你也和他们不同，从来不争权夺利！” “我曾一度想过，当我百年之后，让你来辅弼袁氏的基业。” 袁绍回忆往昔，可说着说着，又转了话题。 “前几日我遭受到了一个宦官的行刺，我让逢纪、郭图彻查了这么多天，可这两人没有查出来一点有用的。” “会是曹操派来的么？” 此时的袁绍终于回过了身，看向了荀谌，眸子很亮。 “一开始我也是这么想的，可后来发觉不是。曹操，他还没有这种手段。不知为何，那个刺客死后，我心中立马想到了一个人。” 十数个甲士接近莲花池，脚步声很重。 荀谌看了一眼，冀州别驾、袁绍的心腹审配押送了一个人到了他们的面前。 “友若，这个人你认识么？” “回明公，这个人是我府上的一个老奴，近日出去采买，失踪了，不想竟然在这里。” 袁绍笑了，缓缓说着。 “我查过了，这个人曾经是皇宫中一名宦官，洛阳被董卓烧了之后，才来到冀州。这么多年了，友若竟然没有察觉么？” 审配一把撕掉了这老奴的胡子，质问道。 “说，是谁让你刺杀主公的？” 那老奴已经遭受了一轮酷刑，此时依旧咬着牙，没有招供。 荀谌见此，直起了身子，向后退了几步。 袁绍笑容更盛，看着荀谌，却赞扬起了这老奴。 “好一个忠义的奴才！” 荀谌身上有着一种温文尔雅的气质，听了袁绍的话，却是道。 “本初是在说他，还是在说我？” “你终于承认了么？” 荀谌没有否认，审配在一旁，大怒。 “荀友若，主公待你不薄，你居然吃里扒外，勾结曹贼！” 荀谌没有理会审配，而是看了一眼袁绍，问道。 “先帝亦待本初不薄，可本初又是如何回报先帝的恩情呢？” 袁绍感受到了荀谌言语的锋利，回道。 “我匡扶汉室，号召天下诸侯讨伐董卓，如何对不起先帝？” 荀谌大笑，似乎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 “你欲以董卓为助力，却反被董卓所制，搞得天下大乱，还要天下人感谢你么？” 审配在旁，怒声斥道。 “胡言乱语！” 可袁绍听了荀谌这位多年友人的话，面色却是阴晴不定。 “这么多年，我只知道友若智计百出，没有想到你还如此心怀天下，忠心汉室！” 袁绍的目光逐渐变得冰冷，看向了那老奴。 “我也差点忘了，荀彧娶了中常侍唐衡之女，与你们这些宦官关系匪浅！” 那老奴大笑。 “袁绍，你这逆贼，也有失算的时候么？” 到了如今，袁绍终于明白，这一切都是谁在指示！ 他心中忍不住泛起了一股寒意，讥讽道。 “好一个谦谦君子！好一个王佐之才！好一个荀令君！” 那老奴呸了一口。 “荀令君乃大汉忠臣，你这等逆贼也配提他！” 袁绍冷哼一声。 “忠义之人，不可薄待，拉下去，厚葬！” 审配正要动手，却见荀谌拿出了一把匕首。 “保护主公，擒拿荀谌！” 袁绍挥了挥手，示意不必如此，话语之中，带着几分轻视。 “友若，你欲刺我？” 甲士护卫在袁绍身前，可荀谌接下来的动作，却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荀谌拿起了手中匕首，为身侧早已经没有人理会的老奴解开了重重的绳索。 接着，向其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今别离兮，谌谢过常侍多年辅佐！” 这老奴眼眶中泪水涌动，抢过了荀谌手中的匕首，向着袁绍冲了过去。 只是，还未接近，便被暗藏的神弩手一箭射中脑门。 “友若，你我皆是名门之后，何须如此难堪，我会给你一个体面的！” 袁绍在一众甲士护卫下，望向不远处的荀谌，摇了摇头，脸上有些惋惜。 “多谢本初兄，不过我受文若之托，还有一件事情没有完成。” “何事？” “杀你！” 淡淡的带着杀意的话语说出，一众甲士神经紧绷了，警惕着荀谌会不会向刚才的老奴一样冲过来。 然而，荀谌却是原地不动。 风微微吹过，莲华池旁，一众人都屏住了呼吸，耳边，只有袁绍持续的密集的咳嗽的声音！ 第49章 鹤鸣 莲花池旁，面对着荀谌的杀意，袁绍笑了。 伴随着剧烈的情绪起伏，袁绍的脸色都红润许多。 袁绍让身前一众甲士散开，只留下了审配一人。 “我就在这里，友若，你要怎么杀？” 神弩手藏在暗中，不止一个，只要荀谌走上前几步，立马就会殒命。 荀谌挥了挥袖子，双手负后。 面对危境，只是淡然道。 “昔日讨董之时，本初曾言若大事不辑，则南据河，北阻燕、代，兼戎狄之众，南向以争天下。今日，本初还是这么想的么？” 袁绍面色一沉，面对风淡云轻的荀谌，心中不觉得有些慌乱。 “自然！” “官渡一败，何以为济？” 荀谌的一句话，似乎点燃了袁绍心中的火焰，他的情绪变得激动起来。 “何以为济？” 袁绍大笑出声，双手摊开，似乎要将天地都包裹住。 “凭我儿袁熙现在是幽州牧，振臂一呼，鲜卑、乌桓之众俯首听命，可得万骑。” “凭我儿袁谭是青州牧，得山海渔盐之利，岁入亿万，可造军械、甲胄、战船无数。” “凭我外甥高干是并州牧，阻山河之险，拥河东之饶，北结匈奴，南拒群贼，为霸业之干城。” “凭我手中的这座邺城，尽得河北之膏腴、燕赵之精兵！” 袁绍看着荀谌，一字一句道。 “假以时日，必可复得昔日之势，南向而争天下！” 与激动异常的袁绍不同，荀谌只是淡然的笑了。 “袁氏还有机会么？” 审配听了这话，怒道。 “你什么意思？” 荀谌看着袁绍，自己这位老友的脸庞，激情过后，对方脸上的红润之色正渐渐消退。 “袁熙宽宏而不明，虽得鲜卑、乌桓之众，不能尽鲜卑、乌桓之力，坐拥精兵，早晚被小人所趁。” “袁谭勇猛而无谋，郭图、辛评之徒，构羽为奸，糜竺、糜芳之辈，贪利于外。袁谭不能制，反被所欺。治乱无道，为逆有常，居一州尚如此，何况于天下乎？” “高干庸人尔，能居一州之地，不过仗袁氏之声威。袁氏不存，此辈安有二千石？” 荀谌说到这里，袁绍的脸色变得苍白，本是平复的气息，剧烈的涌动，又咳嗽起来。 审配察觉到了袁绍的异常，愤怒的嚷道。 “住口！” 荀谌一笑，停了自己的话语，一副任君采撷之态。 “本初还要听么？” 袁绍佝偻着身子，望着荀谌，气息越加粗重。 “说下去！” “本初坐拥邺城，的确得河北之膏腴、燕赵之精兵。只是，你除了这些，还有什么？” 荀谌的话，血淋淋撕开了袁绍心中最为恐惧的地方。 “官渡一败，河南人心尽归许昌，偌大的汝南袁氏，分崩离析，如今只剩下你父子几人，苟延残喘。” 此话，勾出了袁绍心中最痛苦之处。 “住口！” “许攸叛，田丰死，沮授亡，十数万大军灰飞烟灭，多年积累付诸一炬，你如今身边的人，还有几分心气，欲随你南向而争天下？” “住口！” “郭图、辛评，谋财图利，与曹、刘暗有往来，逢纪忠心却陷入党争太深，你身边可用的人就剩下了一个审配。” “我让你住口！” 袁绍冲了上去，再也没有了名门的风度，一把揪住了荀谌的衣袖，血红色的眼睛望着他，似乎要将他撕碎。 荀谌面对着如野兽一般的袁绍，平静道。 “本初，你知道官渡之战，你败在哪里么？” “不过是曹阿瞒一时侥幸，还有你这种人吃里扒外。” “错！” 荀谌的声音忽然变得尖锐而高亢，像是一把刀一般，捅进了袁绍的心中。 “若城坚墙固足以御敌，那昔日帝辛就不会自焚于鹿台；若霸业威名足以震慑人心，那当年夫差就不会困厄于姑苏；若兵强马壮足以定天下，那当日项羽就不会自刎于乌江。” 荀谌缓缓而言，说出了让袁绍心中感到绝望的话。 “天道有常，本初啊，你被天所厌弃了！” 袁绍大笑了起来，仿佛在做着最后的挣扎。 “我不信天，若是我信天，我一庶子，安得如此基业？现在早已是袁术坟茔旁一堆土丘了！” 荀谌嗤笑起来。 “是的，你跟董卓一样，都不信天理，都操弄人心。董卓败了，因为他从不屑掩饰。你比他高明，你懂得掩饰，也知道装出一副仁义的样子。可你装的了一时，装得了一辈子么？” 袁绍的身材比荀谌要高大许多，可此刻佝偻着身子，抓着荀谌，却像是攀附在高墙之上的爬山虎。 “本初，当年你在洛阳为一己私欲，掀起无边祸乱的那一刻就该明白，今日不过是应有的下场！” 一把匕首刺进了荀谌的身体里，袁绍抬起了头，面目狰狞，没有一点霸主的威严，像极了一个失意的小丑。 荀谌感受到了身体中力量的流失，脸上却没有一点痛苦之色，露出了笑容。 偌大的身躯倒落在地，他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张帛书。 “荀彧让我给你带句话！” 袁绍看着那张白净的帛书，似乎十分害怕，等到荀谌彻底咽气，他才颤颤巍巍的接了过来。 打开一看，上面只写了一行字。 绍死，袁氏亡！ 荀彧的字迹隽秀却十分有力，仿佛带着某种力量，催动这着袁绍的心绪。 一口鲜血喷出。 这一刻，袁绍再也没有了名门子弟的高贵，形容落魄。 这一刻，河北霸主英武的身躯倒落在地，脸上再也没有了以往的风采。 这一刻，躺在审配怀中的只是一个疲惫的老人。 “主公，我去给你请医士，你撑住。” 袁绍握住了审配的手，艰难的说着。 “正南，你听我说……” “主公……” “我死之后，袁氏就交给你了！记住，此事决不能外传，否则，势必人心离散。” “主公，你不会有事的！” 审配大声呼喝着。 “都死了么，快去叫医士！” 周围的甲士早已经忙作一团。 血从地板上流下，染红了本是清澈的莲花池。 白鹤飞向天空，然而翅膀拍打了几下，却似无力，从半空掉落了下来。 “鹤鸣九霄，声闻于天，却半空而落，是为何兆！” 袁绍抬起了手臂，伸向那坠落的白鹤，却在半途无力的垂落。 第50章 功成身退 许昌。 袁绍、刘兴、刘备三方势力的联盟，让曹操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 准确的说，其实还要加上刘表。 刘表在很早时便是袁绍那一头的，不过，刘表在军事上没有建树，曹操虽然一直担心刘表会出人意料的给他来一下子，可总没有等到。 官渡之战后，刘表曾经尝试北上，夺取南阳全郡，可很快，便被夏侯惇打退。 这让曹操看到了，刘表有人有钱有粮，可好像不怎么能打。 在北、东、南三方都啃不动的情况下，曹操就只能将主意放在西面的荆州了。 看看能不能打到什么秋风了！ 司空府中，一众文臣武将都聚集在了一起。 曹氏诸子、夏侯诸将尽皆在列，于禁、乐进、李典等将亦在其中。 文臣之中，荀彧为首，其余诸人皆在后。 可最先开口的却是程昱。 这位曹操麾下几乎是最早入股的曹氏的心腹谋臣。 “主公，黄祖驻守新野。此人老辣，不过麾下精锐多为水军，不足为惧。我军可挑选精骑，奇袭新野，速下襄阳。若成，荆州半数将入我手。如此，我军可在荆州打造战船，江东刘兴，不足为虑。” 程昱很有赌徒的性格。 他制定的军事计划也很是冒险。 他想趁着此刻刘表的治所在襄阳，一把将襄阳城突突了。 曹操很犹豫。 因为奇袭新野一旦失败，或者曹军打到襄阳，却攻克不了，无疑是打草惊蛇。 打荆州，对于曹军来说就像是摇色子，最后不知道会摇出几点。 刘表之所以派遣军队北上夺取曹操手中南阳诸城，便是因为他的大本营在襄阳，北面的屏障如今只有一座新野城。 这也就意味着，如果曹军走了运，一把摇出了六点，铁骑能直突到襄阳城下，说不定能一把端了刘表的老窝。 这样，大半个荆州就进入了曹操之手。 当然，这也这是最好的情况。 程昱见曹操犹豫，加紧劝道。 “主公，襄阳巨城，刘表经营已久，水师大小战船成千上万，应当早决。否则，若是等刘表反应过来，将治所迁移至江陵，于我军来说，便是大不利。” 曹操听了这话，看向了一旁的一众武将。 “你们以为如何？” 奇袭的计划只可能实行一次，若刘表反应过来，或者自知不敌，下了狠心，将治所迁往了江陵，采取了防守姿态，那么曹军再南下，面对的困境几乎和打江东一样。 要用自己最不擅长的领域去打对方最擅长的领域。 曹操的一众武将和程昱的想法一样。 突袭计划，冒险，但也许能够成功。 一旦成功，便是天大的功劳。 况且，刘表经营多年，襄阳城中钱粮、军备、战船积累无数。 赌一赌，一波肥。 曹操最终还是将目光看向了荀彧，这位诸臣之首，自己之下的二把手。 “文若，你以为如何？” “臣以为不可伐！” 荀彧这一句话，让府中大多数人都皱起了眉头。 曹氏、夏侯氏之中，更有骄矜者，不满的叫嚷一句。 “难道的姓刘的就不能讨伐了么？” 夏侯惇走了出来，一脚把那说话的人踹倒了，凶神恶煞的样子，让他不敢再多言。 “文若，为何？” “刘表在荆州多年，素得民心。且襄阳巨城，城防坚固，护城河宽百丈。便是新野有失，刘表也能即时切断水道。除非城中有内应，否则我军骑兵虽利，不能撼动分毫。” 荀彧的话，让在场的一众武将建功立业的心都冷却了下来。 “此刻我军的大敌仍是河北的袁氏，更不应轻动兵马。” 荀彧的话，终究还是说服了众人，可众人谁也没有开口。 众人静默不言，最终曹操笑了起来。 “文若之言，甚得我心。” 曹操话音刚落，司空府外，传来了一阵急报。 声势震动，大将徐晃穿着甲胄，亲自带着第一手的军报归来。 “公明，何事如此？” “主公，袁绍死了！” 此话一出，府中众人尽皆大惊。 曹操有些狐疑。 “袁绍真的死了？” “千真万确，邺城已然发丧，袁谭也从青州赶回了冀州。” 一下子，众人将刚才打荆州的热情都转移了。 “主公，趁此良机，我军应该尽快北上攻，打下邺城，攻占冀州。” 曹操的目光在众人中逡巡。 或喜悦，或震惊，或沉思，或疑虑，可只有一个人，面目自始至终没有变化。 荀彧！ “加派斥候去河北，一定要确定袁绍是否真的死了！” 如果可以，曹操会亲自去邺城，打开袁绍的棺材，确认他是否死了。 过了十几日后，当袁绍死亡的消息被确证无疑之后，曹操立刻调整了军事部署。 一如十几日前，众臣聚于府中，商议完后，曹操只将荀彧留了下来。 “文若，你说我派了好几波刺客，都被袁绍挡下了。他是怎么死的？” “据报，是病死的！” 曹操忽的拍打了一下荀彧的肩膀，笑了起来。 “别这么严肃，我知道你为了筹集粮草，应付外敌，公务繁重，不过现在可以松一口气了。” 说着，曹操从一旁拿起了一个食盒。 “将你留下来就是为了这件事情，给，里面都是丕儿他娘做的。” “谢过明公！谢过夫人！” 荀彧拎着食盒，转身正想要离开，曹操在后，又问了一句。 “袁绍真的是病死的么？” 荀彧转过了身，微微俯首。 “应是病死的！” “好吧！下雨了，地滑，你拎着盒子，出去的时候慢点。” 曹操看着荀彧缓缓走出去的背影，热切的眼神开始变冷。 一旁侧室，走出了一个人，刚从前线回来。 “公达，袁绍究竟是怎么死的？” 荀攸走到曹操身旁，拱手道。 “审配讳莫如深，袁绍病亡时身边的人都被灭口了。袁谭也因此怀疑审配矫命，邺城大乱。臣只知道臣叔荀谌当时也在场，事后下落不明。” 曹操双手负后，摇了摇头。 “郭嘉算无遗策，贾诩智计无双，却是陈平之亚，偏重阴谋。可没有想到我却是走了眼，原来我麾下，心肠最冷，手段最狠的却是另有其人。 说到这里，曹操忍不住发出感叹声。 “难怪当年高祖平定天下，张良只求功成身退。” “主公！” 荀攸大惧，却被曹操拍了拍肩膀。 “你是你，你叔是你叔，荀氏是荀氏！” 第51章 大敌 金陵。 刘兴南下之旅，走了大半年，回来的时候，整个金陵又变了一番样子。 原本空白的土地上，已经建满了房屋。 城内外的大片田地，都已经开垦完毕。 金陵没有城墙，加上是扬州治所，粮食充足，商品贸易繁盛，刺激了大量的人口迁入。 整个城市，人口大增。 不过相对应的，过于快速的发展，导致了城池秩序的混乱。 张昭管理着内政，朱桓掌控着治安，两人的能力很强，整个城市并没有进入失序的状态，而是向着原本规划的方向发展着。 吴侯府中，刘兴洗漱完毕。 张昭早已经等候不及。 “主公，你怎么才回来？” 刘兴此此南下，巡查了正在建造的港口，试航了海船，在吴、会稽、建安等地建立了官方的陶瓷工坊、造纸工坊、制糖工坊和造船厂，还见了外夷的商人。 这些商人来自海外，其中最远的还是一位来自贵霜王朝治下的波斯人。 因为战乱，陆上丝绸之路断绝，他们便想着通过海上道路来此。 他们中不少人都很年轻，出身贵族，但属于家族中的庶子，也就是成年了家中给一笔钱就让他们自生自灭的类型。 只要这一趟航行成功了，他们便可身家翻数十倍。 对于刘兴的热情，他们是有些受宠若惊的。 刘兴从他们口中得知了许多他们家乡的状况。 简单来说，世界各地的形势都稳步走向混乱。 因为战争，路上的通道断绝，可海上的商路反而会有所发展。 刘兴与这些商人签订了贸易契约，不过他也不知道，这些商人究竟还会不会回来，又或者还能不能回来？ 正当刘兴送走了这些商人后，金陵发来了紧急的军报。 袁绍死了！ 无论是刘兴、刘备，还是袁绍，能够在官渡之战后获得一段平静的发展期，便是因为三方的联盟，将曹操压制在了河南之地。 可现在，袁绍死了，形势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张昭急忙想要让刘兴回来，坐镇金陵，应对可能突发的形势。 可十几封公的私的书信发出去，刘兴才堪堪回来。 “张公，看，这是我给你带回来的礼物。” 几个侍从抬进来了一个箱子，张昭看了一眼盒子里的礼物，一根装饰精美的象牙。 如今在中原地区，大象、犀牛已经很罕见了，因此，象牙也变得很珍贵。 看了一眼箱子里从海外夷人那里交易来的象牙，张昭道了一声谢，很快转过了话题，诉说心中的担忧。 “主公，袁绍之死，河北动乱，袁氏与我们的联盟，还能继续下去么？” 在张昭看来，最好的状况便是河北袁绍的儿子袁尚能够稳住情势，继承袁绍的基业，继续维持盟约。 这样，江东便可继续稳定的发展。 毕竟，张昭下一步的计划，便是在金陵修建城墙和各大坊市，完成城池的基本架构。 他正干得起劲，若是要打仗，无疑会打乱建设进程。 刘兴微微一笑，拍了拍张昭的肩膀，道。 “张公放心！” “主公的意思是袁尚能够做到？” 刘兴摇了摇头，打碎了张昭心中的那一丝幻想。 “袁氏诸子，未有如袁绍者，何况两子并立，河北大乱不可避免。” 张昭听了这话，眉头紧锁，暗道一声。 要乱了么！ 再看向刘兴时，对方却很平静，似乎早有预料。 “主公，曹操会先一步向哪里动兵？” “一南一北，那就要看曹操心中最大的敌人是谁了？” ----------------- 大批的粮草的物资由各地聚集到了许昌，并没有立刻发往官渡。 曹氏诸将，都在等待着曹操的命令，北伐袁氏，可曹操那边始终没有动静。 因为曹操还没有做出最后的决定。 司空府中，曹操驻足，身前地板上，摆着一副大型的江淮防线图。 地图上，新增加了新的军事要塞，都是曹军斥候侦测而来。 曹操越看，目光越是深邃。 郭嘉、荀攸在侧，静默不言。 久之，曹操开口问道。 “奉孝，你如何看？” “袁氏诸子，不足为虑。今我急取，他们害怕遭受覆灭之灾，会携手应敌，若是缓图，久之，他们必定会自相残杀！到时再取，不费吹飞之力！” “公达，你认为呢？” 荀攸是荀彧的侄子，可年纪比荀彧大些。 这次会议，曹操并没有将荀彧叫来，而是叫了荀攸。因为曹操已经敏锐感觉到了，他与荀彧之间有着分歧。 前些日子，商议进攻荆州，荀彧反对，便是这种分歧的体现。 对于刘姓宗室，荀彧的态度相当微妙。 荀攸必须做出选择。 不管是为了他，为了荀氏，还是为了荀彧。 “刘兴、刘备，互为犄角，以淮、泗为防，抵抗王师，久之，必为大患！” 荀攸做了表态，曹操点了点头。 “奉孝、公达所言，都是我心中所想。” 官渡之战结束后，曹操将主力放在了北方，那是因为袁绍依旧是大敌。 可现在，袁绍死了，形势变化。 正如郭嘉所说，北方袁氏诸子不成气候。 可南方，刘兴与刘备两人的势力，越加壮大。 矛盾转换，让曹操整体的部署发生了改变。 “刘兴小儿，趁着我与袁绍鏖战，伺机北上，占领寿春，诡诈至极。刘备贼子，更是不听朝廷号令，数次攻占徐州，对抗王师。两人如今勾连，当早除此患。” 曹操感受到的最大的威胁，还不是刘兴、刘备两人越发壮大的实力，而是周瑜治理下的寿春城，越发强盛，已经恢复了天下未乱之前三四成的光景。 寿春离曹操的大本营许昌太近了，一旦寿春城恢复往日的光景，刘兴以此为基地北上，那么曹操势力范围内几座重要的大城没有一座是安全的。 当初刘兴趁着曹操不备，偷袭了谯县，将谯县的物资掳掠一空，便是这样。 “主公，应当早决！” 曹操沉下了心，经过漫长的思考，终于下定了决心，向前走了几步。 曹操看着身下的这幅地图，抽出配剑，插在了寿春的位置上。 “令曹仁引精骑先行，李典、韩浩、蔡阳等部，亦归其辖制。即日起，兖、豫、司隶各州一应物资，皆由程昱调度。” 郭嘉、荀攸两人拱手俯身，道了一声。 “诺！” 第52章 决胜 曹军的调动很快引起了在寿春坐镇的周瑜的警觉，派遣陆逊前往金陵报信。 从寿春出发，经肥水南下，至金陵，五六百里的水路，乘快船，倏然而至。 吴侯府中，当陆逊带着详细的军情而回，无疑告诉了在场的所有人一件事。 曹军即将南下！ 刘兴坐在主位，身旁，一众文武分列。 “主公，曹军将兵马粮草都调往了谯县，声势很大！” 谯县是豫州大城，也是曹操麾下一众武人集团的大本营吗，除了许昌之外曹操势力最重要的一座城。 在官渡之战时，经历了刘兴的一次洗劫，曹操很是警惕。 常年在谯县派驻一员大将和重兵，并且在涡水上下游都设置了军寨。 在寿春方面侦查的情报之中，曹军这次动作很大，是做好了大规模出击的准备。 听了陆逊的话，刘兴没有回答，而是看了看底下一众人的反应。 和赤壁之战时江东一众士人全部言降不同，此时，曹军对于一众人的冲击还不是那么大。 虽然，此时的曹军对于众人而言依旧是庞然大物。 众人的意见很统一！ 打！ 刘兴看着一众文武讨论的那个激烈的程度，仿佛有人要说一个和字，就会被撕碎一般。 甚至更有人嚷嚷着立刻集结兵马，北上寿春，打向许都。 刘兴最终越过了众人，看向了陆逊，问道。 “伯言，你怎么看？” 刘兴的态度让陆逊有些诧异，因为他不光越过了众人，而且向他问的不是周瑜的意见，而是他自己的。 “臣以为寿春为我军北部重镇，淮南枢纽之地，绝不可失！一旦有失，淮水不复我所有，徐州亦难支撑。” 陆逊的话让众人深以为然。 整个淮水防御体系是最北的一道防线，有了这道防线，淮南、江东才可以高枕无忧，持续发展。 这道防线最重要的地方就是寿春。 吴侯府中众臣，都有利益在淮南，自然不可能看着自己家的财产落入了曹操的口袋里。 刘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继续问道。 “伯言以为我军能守得住么？” 陆逊一惊，众人也都是面带怪异之色，不明白刘兴为什么会问陆逊这种话？ 要知道，此时的陆逊不过是周瑜都督府中的一员幕僚而已。 这种大事，刘兴不该问他。 听了刘兴的问题，陆逊只能硬着头皮回答。 “臣以为可以守得住！” “为何？” “曹军步骑骁勇，可毫无水战经验，且军中缺乏艨艟等战舰，在淮水上不是我军的对手。虽有十万之众，亦不足惧。” “那你认为我军该立刻北上么？” 陆逊拱手道。 “臣以为，这就像是张弓搭箭，曹操自知水军不敌我军，故引而不发，乃是为了疲惫我军！我军此时北上，正好中了曹操之计！” “何意？” “北方多旱田，如今种植麦的地方已经收获一轮，而南方多水田，种植的稻米还未到收获之时。若是我军此刻便集结人马，正好中了曹操之计，耽误了秋收。” 陆逊的话，让一众嚷嚷的要立刻动兵的人冷静了下来。 在看向这个年纪轻轻的周瑜幕僚，眼神变得不一样了，仿佛在说，小子，有点东西！ “可如果不立刻北上，曹军真的南下该如何？” “金陵至寿春的水道，我军往来极为便捷。臣以为，可在水道沿线多设水寨，布下水军。一旦寿春有警，便可快速集结，增兵北上。” 陆逊不愧是东吴四大都督之一，年纪轻轻，已经表现出不俗的才干。 刘兴笑了一声。 “很好，不过曹操如此费力，我要是没有一点表现岂不是对不起他么？” 刘兴说完，众人屏息，等待着刘兴的命令。 “周泰、蒋钦！” “末将在！” “命你二人各率五千水军，并艨艟、斗舰百艘，北上寿春。” “末将领命！” 众人退下后，刘兴独将陆逊留了下来。 “伯言，你以为天下的局势以后会如何？” 此时周围别无旁人，陆逊说话的时候没有了刚才那份拘束。 “官渡大战之后，河南之地，人心归顺，曹氏已是树大根深。袁氏诸子，早晚必被吞并。到时，曹操手握河南、河北七州之地，天下难有对手。我军若是能西取荆州、益州，则足以与之匹敌。” “然后呢？” 刘兴的话让陆逊一愣。 然后？ 陆逊从来没有想过。 “若成南北之势，我军该如何胜？” 陆逊摇了摇头。 “臣还没有想过。” 刘兴并没有勉强，从一旁的盒子中，拿出了一本书，交给了陆逊。 “拿回去看看！” 陆逊看了一眼，略微翻了翻，发现这本书上写的都是有关农业的事情。 “我北上淮南时，袁术旧部多有归附，我于淮南之地设三十屯田营，安置众人。如今，我将五个屯田营交予你统辖。” 陆逊面色一变，要知道，这三十个屯田营都是吴侯府直接管辖的。 金陵上下，不知道多少人盯着屯田营，可刘兴却一下子给了六分之一让他管理。 这说明，刘兴将他提拔到了心腹之臣的位置。 “军之大事，在农与兵。你好好看看这本书，我军之根本，南北之大势，便决于此。” 面对着刘兴的嘱托，陆逊心中不免感动。 “臣必不负主公！” 无论是周瑜、鲁肃，亦或者是庞统，他们所提出的二分天下之策，都没有解决一个根本问题。 成就二分天下之后，该如何赢？ 若天下有变，则引军北上。 可问题是，天下若是不变，又该如何？ 此时的南方和北方比种田，往往拼不过。 只有快速推进农耕技术，制造更先进的农耕器具，让百姓学会精耕细作，使南方的粮食产量提高，吸引人口，扩大人口基数，才能形成正循环。 才能在更大的层面实现以快打慢！ 曲辕犁如今在刘兴的三十个屯田营中都普及了，大大提高了耕作的效率。 之后，便是向着整个扬州推广。 不过，推进农耕技术，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实现的，或许得几年，十几年，几十年。 只有积累足够多的人才，才能实现最终的目的。 那三十个屯田营，便是刘兴播下的种子。 陆逊，这位江东的最后一位大都督，则是刘兴看好的统帅。 “我去信一封给公瑾，此后，你就留在我麾下吧！” “诺！” 第55章 肥饵 九江郡。 鲁肃走在芍陂新建的堤坝上，望着远处的场景，绵延的稻田中，稻已经成熟，附近的民众正在军士的保护下收割着。 刘兴离开寿春之后，留了周瑜、鲁肃两人坐镇淮南。 周瑜为都督，掌控军事，鲁肃为九江太守，注重内政。 内政之中，最重要的一项便是屯田。 寿春处在淮河中游，有陂田之饶。 所谓陂田，便是当年楚国的孙叔敖修建的引水灌溉工程后形成的农业灌溉区。 淮河上游地形冈峦起伏，常年干旱；下游又处在低洼的平原地带，湖泽密布，常年泛滥。 无论是干旱缺水，还是湖水泛滥，对于农业生产都是不利的。 可到了寿春附近，情况就有所不同了。 这里地势平缓，气候温暖，降水丰沛，水系众多，可谓沃野千里。 芍陂在寿春城南八十里，处于大别山的余脉，东、南、西三面地势较高，北面地势低洼，向淮河倾斜。每逢夏秋雨季，山洪暴发，形成涝灾；雨少时又常常出现旱灾。 孙叔敖根据地形特点，组织当年的楚国民众修建水利工程，将附近群山的水系引导到了低洼的芍陂中，同时又修建了五座水门，雨季蓄水，旱季放水。 从此之后，芍陂成了水源充沛的人工蓄水池，灌田万顷，每年都能稳定产出大量的粮食。 楚国自此强盛，在中原与晋国的争霸中占据上风。 到了今日，楚国虽然早已经灭亡，可当年孙叔敖修建的水利工程还在，惠及淮南百姓数百年。 刘兴接手寿春之后，便组织人手开始重新修治芍陂。 如果江东与曹魏的边境线在长江，那么这里便是冲突地带，无法进行稳定的生产，除了军事上的价值，也就没有了多少的意义。 将防线从长江推到淮水一线，对于刘兴来说，不仅军事上获得了地理优势，更能取得这座重要的农业生产基地。 数百年的发展，芍陂附近早已经不是当年灌田万顷的规模了。 经过袁术之乱后，淮南人口流失严重，出现了大量无主的田地。 刘兴北上，进入寿春，恢复了秩序，手中三十个屯田营，在芍陂附近的农业区便安置了十八个。 刘兴离开后，鲁肃接手，继续修治工程，修建了十数个陂塘，扩大开垦。 鲁肃站在堤坝上，思量着如今的局势，耳边却传来了声音。 “太守，我们抓到了曹贼的奸细！” 十数个屯田兵绑着三个细作，来到了鲁肃的面前，诉述着经过。 “太守，这三个家伙混进我们的营地，鬼鬼祟祟，还想要盗取我们营地的曲辕犁，被我们抓了个正着。” 鲁肃看着他们，问道。 “尔等是何人所派？” 对于被抓到的细作，处置方法其实很简单，也很残忍。 三人为了少受皮肉之苦，全部都招了。 “我们是蔡阳麾下甲字营的斥候，受军司马所派。” 曹营这边，一直对于刘兴能够迅速稳定淮南的情势感受到讶异。尤其是，他们发现江东不再大规模往淮南运粮后，就更加奇怪。 因此，不断派出斥候侦查。 在蔡阳军南下后，这种侦查次数也越加频繁。 不过，屯田营中的屯田兵都彼此熟识，外来人口很难逃过他们的眼睛。 “我问你们，涡口的军寨修了几座了？” “我们十日前出发，那时候已经修好五座水寨、三座陆寨以及十数座沿河的哨寨、烽火台。” 鲁肃摸了摸胡须，脸上露出了笑意。 “差不多有七八千人了，好大的阵势。” 鲁肃挥了挥手，并没有一点妇人之仁。 “给他们一个痛快吧！” “诺！” 秋收还没有结束，如今入库的粮草已经有一百万斛，鲁肃推算，今岁的结余大概会有三百多万斛，足够军用。 “曹军已经养的够肥了，是时候该收网了。” ----------------- 寿春西北的都督府中，此时仍旧举行的宴会。 连日的饮宴，从金陵来的周泰、蒋钦两人早已经不耐烦了。 奈何，周瑜请战的战书被刘兴驳回了，并吩咐让他们继续听从周瑜的命令，不得擅自出战。 周瑜邀约，他们不能不来，可酒是喝不下去了！ 可周瑜依旧没事人似的，继续喝着。 周泰、蒋钦都觉得这位周都督自己快不认识了。 只不过，酒宴过半，情势却发生了变化。 吕蒙忽然带了数十个甲士闯进了宴会，周泰、蒋钦大惊之余，却见吕蒙将几个喝的醉醺醺的将校抓了起来。 这些人中，有原属于江东的，也有淮南当地的。 可一样的是，他们都醉的跟什么样似的，一动不动，抓他们不费吹飞之力。 “吕蒙，这是怎么回事？” “他们都被曹操收买了，这些时日，将我军的情报透露给了曹军。” 周泰、蒋钦震惊之余，回首看向了周瑜，对方此时丝毫没有一点醉意，正襟危坐。 “幼平、公奕，你们率领将士先行出发，我自率大军在后。尔等潜入曹军后寨，待曹军水军尽出，与我夹击蔡阳！” 周泰、蒋钦两人脸上都露出了喜意，拱手道。 “诺！” 周瑜走了下来，看着吕蒙擒住的一干将校，面露杀机。 “一个不留！” 周瑜作为都督，有临机处断之权，在这个时候，更是不会吝啬使用这份权力。 吕蒙很迅速的处理完了。 周瑜看向了吕蒙，问道。 “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要再等等么？” 吕蒙手下的探子，每日都能收集到最前线的信息，他此时已经明白。 “曹军都是百战老卒，在危难之时战力最强。如今他们营盘已固，资用已足，战船众多，见我军每每避让，已生骄心！” 周瑜笑了一声。 “的确，你已非昔日吴下阿蒙了。不过，还未得到要点。” 吕蒙很恭敬，功守道。 “请都督指教！” “我军正是要在曹军营盘已固，资用已足，战船众多之时出击。” “都督，这是为何？” “因为无论是主公，还是我，都想要让曹操知道一件事情。” 早已经准备好的水兵，已经集聚在都督府中央的广场上。 如今，等待着周瑜出兵的命令！ 周瑜走前走了几步，走出大门，呼吸着秋日夜空中那股特有的味道，拔出了剑，缓缓而道。 “在水上，没有人是我们江东水师的对手！” 第56章 头功 秋风起，水面之上，波涛微荡。 雨季刚过，阳光温暖而炙热。 在刚刚的雨季之中，整天泡在泥水里的曹军士兵们，此时正在肆意享受着阳光的温暖。 高达七八丈的哨塔矗立在水岸边，斥候有些懒散的靠在栏杆旁，打了个哈切。 阳光让人有着一种惫懒的感觉，斥候眨巴眼，盯着江面。 虽然，他觉得大概又是无聊的一天。 只是，恍惚间，远方江面上，出现隐隐约约的影子。 斥候揉了揉眼睛，再睁开时，远方幢幢的影子越发清晰。 舰队！ 一支庞大的舰队！ “敌袭！” 鸣镝在哨寨天空中响彻，哨寨之中的曹军士兵纷纷登上高台，而寨中快骑早已经出寨，向着下游的烽火台而去。 风帆招扬，数十艘艨艟、斗舰为先，周围跟着数百艘走轲，浩浩荡荡驶来。 还未接近，一轮羽箭便从天空飞来。 哨寨之中的曹军立马躲避，可接近着，十数艘走轲便已经跳上岸边。 这些江东的水兵拿着桐油、茅草等引火之物，便向着哨寨之中抛去，伴随着火光炸起，这座哨寨很快便处在火海之中。 江东的水兵放完了火，不理会哨寨中的曹军，立马回到走轲之中，跟上了大部队的节奏。 ----------------- 曹军主营。 “你说什么？” 蔡阳面色有些惊异。 “寿春军已经向我们袭来，他们进军速度很快，已经攻破了我军沿岸数座哨寨。” 蔡阳原本以为就算是袭击，寿春的水军也会挑在他们营盘还没有建好时，蔡阳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 现在他们营盘稳固，寿春水军反而来进攻，蔡阳搞不清楚对方的用意。 “不用慌，我们的舰队足以应敌，通知我军将士，迎敌！” “诺！” 蔡阳的命令很快传达到沿岸最前线的水寨之中，曹军的动作很快，百艘战舰开出了停泊的码头，驶进了淮水之中。 两支舰队很快发生了碰撞。 吕蒙站在艨艟舰上的爵室，观望着战场的情势。 曹军财大气粗，同样是艨艟舰，对方无论是吨位还是装备，都要胜过吕蒙脚下的这条艨艟。 吕蒙的座舰，与之相比，小了一圈。 “好船！” 吕蒙赞道，不过语气之中透露着不是惧怕，而是兴奋。 作为水上冲锋的堡垒，两方的艨艟冲在最前面。 就如陆地上的骑兵，只要冲破了对方的阵型，那接下来便是收割的时候。 双方十数艘战舰最先接舷，江东的艨艟在相撞中破损相当严重。 剧烈的碰撞让船上的曹军士兵人仰马翻，他们刚刚站起，看着冲撞的情况，便兴奋的说着。 “他们的船快被我们撞碎了！” 可紧接着，江东的水兵们握着长长的竹竿，借助竹竿弯曲的力量，跃上了曹军的艨艟舰上。 吕蒙穿着甲胄，手握长刀，率众当先，平稳的落在了对面的甲板上。 一波浪打来，船剧烈的摇晃着， 曹军的水兵们站不住，连兵器都拿不稳，平日里的训练的战法在接连的摇晃中也早已经忘光。 可已经冲上甲板的吕蒙和他麾下的水兵，却丝毫不受影响。 “兄弟们，咱们的主舰没了，这艘艨艟以后就是我们的主舰了！” 吕蒙大声喊道，周围数十个江东水兵应和一声。 杀戮很快开始。 淮水之上，双方的舰队的先锋部队混杂在了一起，一场大战就此开始。 曹军主寨。 水面上战况还没有传来，蔡阳坐镇主寨，心中却是有些忐忑。 他是主帅，有些话他不能讲。 不过，蔡阳已经做好了打算，一旦水军战事不利，就立刻退回水寨，结寨自保。 营寨稳固，就算江东水军要攻，他们也能抵挡。 而且，军情很快就能传回谯县，到时候，曹军的大队人马用不了几日就能前来支援。 “将军，大事不好了！” 听闻斥候的报讯，蔡阳一下子站了起来。 “可是水军战事不利？” “不，寿春军偷袭了我军后寨的粮草营地。” “你说什么！” 一股怒气涌上了脑门，蔡阳有些愤怒的斥责道。 “他们是怎么越过我们到后寨的，难道是从水里游过去的么？” “他们是从水里游过去的！” 曹操行军打仗，最重粮草。 连带着，他手底下的一众将领也有样学样。 蔡阳来到涡口之后，亲自挑选了后寨所在地。 后寨两面环水，周围都是泥泞的沼泽，放置粮草的地方，更是重中之重，设置了重重防卫。 在地势上，要到达那边，必须通过蔡阳所在的主寨。 斥候的回答，让蔡阳一度怀疑这个人是活的不耐烦了，敢跟他顶嘴。 “你再说一遍！” 感受到了蔡阳的杀意，斥候只能解释得更清楚些。 “寿春的水军携带竹管，从水下游了过去，越过了我军的防卫，直达后寨。我们的兄弟猝不及防，被他们突袭，已经快支撑不住了！” “江东的人都是鱼么！” 嘴上抱怨着，可蔡阳再也坐不住了。 他站了起来，很快集结了兵马，带着数百骑兵，向着后寨奔去！ 蔡阳到的时候，后寨已经起了大火，浓烟滚滚。 江东的水军正在杀戮着曹军的后勤兵。 蔡阳看到这一幕，目眦欲裂，对着手下的骑军吩咐着。 “冲杀进去，剿灭这股逆贼！” 骑兵听命，跟随者蔡阳向前冲锋，可到达寨前，巨大的门板倒落了下来。 战马惊扰，一个穿着断甲，手握盾牌和长矛的壮汉从寨门后冲了出来，盾上还插着几支箭，看着蔡阳和他身后一众骑兵，眼中冒着凶光。 “有点意思了！” “你是谁？” “吴侯麾下大将，周泰！” “随我杀了这贼子！” 蔡阳冲锋在前。 战马冲锋之力何等强悍，可周泰一手举盾，却丝毫不惧，快步向前，与之对撞起来。 强横的力道砸向了战马，刚冲了十几步的蔡阳只听得身下爱骑悲鸣一声，他整个人都跟着战马摔落在地。 蔡阳还未站起来，就被周泰一脚踏住。 “公奕，这头功我拿了！” 烈火熊熊，蔡阳身边的骑兵，只见一个怪物割掉了蔡阳的脑袋，凶煞之气，让麾下战马不敢接近！ 接着，寨中涌出了大量的江东水兵！ …… 第57章 王霸之争 谯县。 许昌今岁稻米的丰收让曹操还没有高兴多久，南方就传来了涡口战败的消息。 周瑜率领水军，在淮水上击败了曹军水师后，趁势进攻涡口。 一日夜，寿春军便攻破了曹军在涡口的数座军寨，迎战寿春军的曹军战舰毁了大半，兵士逃散，囤积在当地物资大多被寿春军所得。 曹操新建的水军就这样全军覆没了！ 曹操恼怒之余，更深深明白了江东水师的厉害。 即使战船数量差不多，可一场正面的大战，曹军的水师却完全不是江东水师的对手。 蔡阳更是死在了救援的途中，导致了军心大乱，周瑜随后进攻涡口时，异常顺利。 曹操深谙兵法，自知胜败乃兵家常事。 在涡口，战船、物资、兵马的损失，尚在其次。 真正的关键是，周瑜挑选的动兵时机，正在他从许昌出发，到达谯县前后。 无疑，对方在曹操满世界宣扬欲得二乔，动兵南下之后，打了他一巴掌。 很响亮的一巴掌！ 谯县是曹操的大本营，这里囤积着大量的物资。 在涡口那边战败后，曹操便派遣李典南下收拢败兵，并且侦查寿春军的动静。 李典回来之后，将最新的情报带了回来。 “你是说周瑜战胜后，并没有在涡口设防，而是回到了寿春？” “周瑜得胜之后，焚毁了我军军寨，收拢了两岸的百姓，安置在了下蔡、寿春两地。” 李典如实的回答让曹操面色更加不好看。 周瑜夺回了涡口，却焚毁了蔡阳在涡口修筑的军寨，带着物资回到了寿春。 涡口是曹操大军南下的水运枢纽之地，周瑜让了出来，曹军便可顺流南下，乃至派遣骑兵，抄掠淮南。 周瑜让出了这个关口，挑衅的意味很明显。 曹操开始有些头疼了。 “奉孝，你以为周瑜何意？” “他在试探，我军是不是真的想要南下?” 曹操冷笑一声。 “这一个一个的，还真是不好对付。” “主公，我们要不要改变部署？” “留曹仁守谯县，我自率三军南下，进军下蔡！” 郭嘉劝阻道。 “主公，不可中周瑜之计！” “无妨，兖州那边早已经布置妥当。我要亲眼看看，江东的水军，究竟如何？” ----------------- 金陵城。 “曹军终于南下了么？” 吴侯府中，刘兴得到最新的情报，脸上露出了笑容。 庞统在旁，正在处理军务，听了刘兴的话，喃喃道。 “涡口战败，曹军损失了数千人马。只为了这点损失，曹操刚到了谯县，就立刻南下，并不像是他的风格。” 庞统说完，抬头看向了刘兴，说道。 “主公，我们事先的猜测并没有错，曹操并没有想要与我们真的作战。他以二乔掩人耳目，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欲南下，实则暗藏杀招。” 君臣相视，皆是一笑。 “看来曹操心中的大敌，既非袁氏诸子，也非我，而是刘备！” 曹操实行霸道。 他早年间行军作战，作战风格其实和黄巾军有些类似，且战且耕，甚至军营中还带着女人。 后来有了稳定的地盘后，又进一步升华，主打一个“宁教我负天下人，休让天下人负我“！ 曹操每逢交战，便要将当地的人口掳掠到后方。 要知道，这年头强行迁徙，可不是那么容易的，更何况还是在战争中和军队一起迁徙。 这过程中，大量老弱都死亡了，剩下来的都是吃鸡冠军。 曹操用实际行动告诉所有人，跟着我的有吃有喝有女人！ 至于你能不能跟着我，那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事实证明，这种模式的确适合在中原混战地带发展。 不过也有着巨大的后遗症！ 那就是其他地方的百姓，听说曹军要来，纷纷举家迁徙。 毕竟，谁也不能确定自己就一定能在残酷的战争中活下来，成为吃鸡冠军，去接手别人的家产、田地、妻女。 刘备和曹操正好相反，他行王道，从来不做这种事情。 可与曹操一样，刘备的麾下也总能聚集着大量跟随他迁徙的百姓乃至豪强。 刘备有了稳定的地盘后，发展的速度可一点也不慢。 “徐州刘曹之争，亦是王霸之争，就不知道最后谁会赢了？” 庞统仍有心情戏谑。如果有可能，他是真的愿意静看曹刘分出胜负，不过事实上，他不能。 因为徐州是扬州北面的屏藩。 刘兴不可能看着曹操重新占据徐州，然后将兵线推到淮水一线。 “王霸之争，不过是一体两面。我汉家治天下，向以王霸道杂之，士元何必拘泥一端。” 听了刘兴的话，庞统醒觉，躬身道。 “主公说的是，臣迂腐了。” 曹操强刘备弱，可同样一个徐州，在曹操手里和在刘备手里，完全不一样。 天下未乱时，徐州有两百多万人口，可战之兵八万！ 诸侯割据之后，陶谦为徐州牧，治理相当有成效。 中原各地的百姓为了躲避战乱，进入了徐州的有数十万人。 那时的徐州百姓日子虽然苦，可也过得下去。 可曹操到来后，一切都变了。 曹操击败吕布之后，得到了徐州，对于这片土地，也只能冷处理。 一应做法，正迎合了那一句，用时间来抹平伤痕。 可这片土地在刘备手中，完全不一样。 有了刘备，便有了主心骨。 徐州百姓聚集在刘备麾下，抗曹和建设家园的热情都相当高涨。 如果非要分一个高下，也许抗曹的热情还更高些。 当然，如果刘兴不进入淮南，将战线推到淮水一线，刘备也不可能再度进入徐州。 因为即使他进入了徐州，面对曹操的大军，也守不住。 如今，曹操要面对的不只是刘备，而是一个纵横淮泗的稳固的军事联盟。 以及，在刘备带领下，愿意维持这个联盟的数十万徐州百姓。 处理完各地的事务后，天色已晚，刘兴看了一眼窗外的景色，感受着秋风的寒凉，道了一声。 “是时候了！” 庞统在侧，拱手听命。 “传令各军，随我北上！” 秋收之后，无论曹操、刘兴还是刘备，都已经做好了彻底的战争准备。 便在刘兴一声令下，江东、淮南各地的人马分别向着金陵、合肥两地集结。 大江之上，规模庞大的舰队自金陵出发，开向合肥，增援寿春！ 第59章 仁义 巨大的盖海舰载着近千水兵，向着寿春而去。 五层楼上，宽大的爵室之中，只有刘兴与鲁肃两人。 爵室中央，摆放着一个巨大的沙盘。 刘兴站在沙盘前，鲁肃站在身侧。 沙盘上，刻画了淮泗至泰山的地势。 剡县、彭城、下邳、淮阴、盱眙、下蔡、寿春、阳泉等城池的位置清晰可见。 鲁肃诉说着此时双方的形势。 “主公，曹操自从在涡口损失了数千兵马和全部的战船后，亲自率领曹军的主力南下。” “公瑾呢？” “都督令蒋钦率领五千兵马驻守下蔡，自率两万兵马沿河而上，在八公山列阵，与曹军对峙。” 下蔡城在淮水北岸，寿春的上游。 淮水经过寿春之后，水道向着西北方向转弯，呈几字形。 这一段，水流湍急。 下蔡正好是这几字形中间的河道水流较缓的区域，拥有着渡口，能够让大军南下。 曹军失去了战船后，不敢越过淮水南岸，怕被寿春军截击。 周瑜也不敢率部北上，只能沿河防御。 “曹军攻势如何？” “听都督说，这几日间曹军只攻了一次城，见蒋钦把守严密，便只围而不攻了。” “涡口的战船已毁，曹军要再造一批新的战船至少要三个月。如此急切南下，怕也只是为了拖住我军的主力。” 寿春军若是固守一地兵力自然有余，可淮水广阔，其他的地方便照顾不到了。 没有足够的兵力，很难与曹操的主力军在淮水沿岸对峙。 鲁肃若有所思，把目光放在了徐州的方向，露出担忧之色，开口道。 “主公，刘备只有两、三万兵马，守住下邳、彭城已是艰难，若是曹操派遣一支轻骑从兖州自华县进入琅琊国，再与泰山群盗勾结，奇袭剡县，刘备不一定守得住。” 刘兴并不担忧。 刘备对于徐州很熟悉。 大军进兵的通道就那么几条，曹操如果真的要有动作，威胁从哪里来，刘备早就应该清楚。 “我们能够猜到曹操的谋划，刘备自然也能猜到，又怎会不早早防范呢？” ----------------- 东海郡。 夜深。 几个泰山兵在孙观的带领下，从三公山的小道绕行，缓缓接近昌豨的主寨。 约定的暗号在深山午夜中响起，可昌豨却没有如约打开门，迎他们进去。 “这家伙酒喝多了么？” 孙观的抱怨声没有赢得回应，他又着急的施放了几次暗号。 忽然间，寨前忽然光亮大起，孙观被晃德眼疼，骂道。 “昌豨，你要死啊，这么晚才来，快开门。” 一支弩箭从寨墙上射了下来，钉在了孙观面前。 墙上，传来了昌豨的声音。 “我已经投效了左将军，那以后就不会背叛。你回去，告诉曹操，他的侯爵，我不稀罕。” “别闹了，你要不满意，价钱还可以再商量，反正都是曹操出钱，先让我进去。” 又一支弩箭射来，这次，离孙观只有一步之遥。 “妈的，你来的真的是吧！” “我们都是兄弟，可战场就是战场，你要是再上前，下一箭我就不客气了。” 孙观听了昌豨的话，不敢继续上前，他深知昌豨的性子，这家伙浑起来可什么都做的出来。 知道归知道，可孙观心中的火依旧压不住。 “刘备又给你什么了，让你这么卖命？” “在主公麾下，我心里踏实。曹操给我多少钱、多少人，都买不来这份踏实。” “你在说些什么啊？” 孙观完全不理解，可也不敢再上前了，于是只能带人原道返回。 到了山下，臧霸率领大部队早已经在等候。 见孙观孤身而来，身边没有昌豨，有些奇怪。 “昌豨呢？” “他说不反了！” “他在搞什么，又想要临时加钱么？” 臧霸似乎早已经熟悉了昌豨的脾气，可在这个时候，也难免火大。 “他又提了什么条件，是要钱还是女人？” 孙观无奈摇了摇头。 “这次他什么都不要，铁了心跟了刘备了。” 臧霸很清楚昌豨是什么人，听孙观这么说，脸上带着几分不可思议。 “刘备给他灌了药么？” “他说跟着刘备他心里踏实，这份踏实多少钱都买不到。” 臧霸听了，骂道。 “这都什么时候了，就他清高！” 也难怪臧霸愤怒，他们麾下的泰山兵强悍，尤其擅长穿山越岭。 可铁兵也是肉长的，他们一路远来，身上带着的粮食本就不多，全都憋着一股劲，等着进昌豨的寨子里休整一番。 如今，昌豨将他们晾在这里。 最关键的是，夏侯渊的大军已经在华县了，就等着他们打前站，好突袭东海郡，打刘备一个措手不及。 就在臧霸等人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时候，周围响起了马蹄声。 一支数量不少的骑兵部队，正在接近他们。 “昌豨这个混蛋把我们卖了！” 赵云带着数百骑接近了臧霸所在的地方，不过，赵云并不是来清剿他们的。 臧霸见来人不想要动手的样子，随问道。 “来者何人？” “常山赵子龙！” 众人听闻是刘备麾下的猛将赵云来了，都提了一口气，却听赵云说道。 “我家主公知故人来此，不愿意刀兵相向，特命我奉上水酒、米肉。” 臧霸与刘备早就相识，不过如今却是敌对。 赵云命手下骑兵放下了酒肉，便率部离开了。 众人见赵云远去，那股沉重的压力也跟着离开了，刚才提着的一口气都放松了下来。 孙观凑了上来，看着放在地上的酒肉，怀疑着。 “刘备不会下毒吧？” 臧霸摇了摇头。 “刘备把酒肉换成刀箭，不更省事么？” 孙观反应了过来。 “我都饿昏了，那我们该怎么办？” “回去，如实相告。接下来是夏侯渊的事情，与我们无关。” 臧霸正想要离开，肚子叫了起来，恍惚间，他才反应过来，连日赶路，已经好久没有吃饭了。 “还是先吃饱了再说吧！” 酒是好酒，肉是好肉！ 臧霸与众人饱餐一顿后，站了起来，看了一眼昌豨大寨的方向，忽然有些明白了，昌豨为什么不愿意反叛。 “刘备是真的仁义啊！” 第60章 胜负手 下蔡。 曹军的大营绵延数里，声势极其浩大。 主营帐之中，曹操头上缠着布，正在闭目静养。 郭嘉掀开了帐门，见曹操如此状态，准备退下去，等会再来，却听得曹操说着。 “奉孝，可是刘兴来了？” 郭嘉听了曹操话，直接走了进来，拱手道。 “主公，刘兴带着数百艘战舰，并水陆两军五万人，已经到了寿春，今明两日，大概就会到了。” 帐中檀香熏着，驱散着帐中原本的陈腐气味。 曹操睁开了眼睛，感叹了一声。 “袁绍虽死，刘备未除，我这次本欲重夺徐州，没有想到，碰上了周瑜这个厉害人物。” 在这乱世之中，曹操见过了太多太多的人物。 多少人出身显贵，在乱世的浪涛下打得一无所有，身死族灭。 便是刘姓的诸侯，这些年被吞灭的不知道有多少？ 有多少人是名不副实的，曹操一试便知。 他率领主力军前来，偌大的声势，换做是一般地方上的豪强部曲，又或者是小势力，早就投降了。 便是荆州军，在与夏侯惇的大军对战之中，也尽露怯态，不堪一击。 可周瑜，麾下不过三万水军，在对阵曹操军的时候，却巍然不动。 周瑜治军之法，用人之道，心机谋算，都非凡人可比。 曹操感觉到相当的棘手。 郭嘉劝道。 “主公何必如此担忧，大势在我，岂是人力可挡？这次牛刀小试，不过是为了试试刘兴的斤两，看看他能不能坐稳扬州牧。周瑜强臣，未必不是好事。” 强臣，可为明主之助力，亦可为庸主之梦魇。 刘兴是什么，曹操还没有试出来。 曹操听了，心情放松了不少，问道。 “徐州那边有没有消息？” “还没有传来！” 正在此时，曹营中响彻了一声沉闷的牛角声。 郭嘉面色一变，道。 “主公，刘兴来了！” 曹操站了起来，一把撤掉了头上的头巾，恢复了大汉司空的威严。 “为我更衣，我要亲眼看看这小子，掂量掂量他的斤两。” 曹操带着麾下的文武，登上了高台，纵目而观。 宽阔的淮水上，最先涌入眼帘的是三十几艘开道的艨艟。 风帆招展，艨艟顺流而下，船首那绘刻着的狰狞的水兽，仿佛真能劈开风浪，气势十足，震慑人心。 艨艟周围，跟随着上百艘走轲、赤马舟这样的小型船只。 艨艟若堡垒，走轲、赤马舟就是水上游骑，为艨艟耳目与打手，排除着潜在的危险。 曹操看在眼里，不觉为异，只笑了一声。 “年轻人就是爱排场！” 前锋舰队过后不久，百艘主力战舰紧随其后，多是斗舰、三翼、艅艎等中大形的战船。 这些战船居于先锋舰队之后，各有用途，或是在水上冲杀，或是做提供火油、箭矢等物资，或是收拢落水的士兵，或是为前方的舰队提供火力支援。 曹操看了，惊叹于江东水军战船的多样，自家被灭的水军与之相比，不能及也。 可到这里并不是终点，那百艘主力战舰之后，十几艘盖海舰从淮水的弯曲处进入了曹军的眼帘。 楼船五层，载着八百名士兵，如巨兽一般，君临淮上。 无论是艨艟、斗舰，亦或者是其他的大船，与之相比，都若孩童一般。 遮云盖海，气势压人！ 舰队很快停靠在了渡口，周瑜带着人早已经在等候。 随着刘兴的到来，对面八公山的营地的兵马，在水岸前重重列阵。 偌大的刘字大纛从楼船上带下，众人簇拥之中，不断向前移动。 寿春水军见此大纛，士气振奋，军乐高昂。 气势之盛，风云扰动。 曹操忍不住感叹道。 “江东竟有如此人物，荆、扬恐不复为国家所有！” 袁术死后，曹操对于江东之地一直是不管不顾的状态。 如果说以前曹操对刘兴还有所轻视，觉得他年轻气盛，可现在看到如此阵势，心中早已经掂量出了刘兴的斤两。 ----------------- “主公！” 周瑜将刘兴等人迎接到大寨，便带着手下的人行拜见之礼。 “不必如此多礼！” 刘兴麾下，自周瑜开始，到下面的一众将校，此时气势都很盛。 无他，与曹军对战，不落下风。 大江横隔，曹军不敢片帆下水。 在水上，江东军已经确定了自己的地位。 “谢主公！” 刘兴进行了一番褒奖和赏赐之后，便安排人马驻守各地，只留了周瑜、鲁肃两人。 周瑜的排兵布阵，刘兴根本不担心，他如今接手了，拿过了周瑜的布置就能用。 屋中的周瑜跟随在刘兴身边，虽然刚刚赢了一场战斗，可他依旧相当冷静。 曹操想要观察江东军的虚实，而周瑜也是一样。 “主公，曹军的步军、骑军都胜于我军，且曹操麾下兵卒都是老卒，非常棘手。我军要北伐，凭借如今的水军和三万北府军，恐怕难以胜任。” 刘兴心中有些惊讶，周瑜已经想到了北伐之事了么？ “曹操见识了我军今日的威势，恐怕有几年，不会对寿春用兵了。至于兵马，可以慢慢练。” “主公说的是。” 他们的防线在淮水，即使被曹军突破了淮水一线，他们依旧可以用淮水与长江之间复杂的河流、沼泽、滩涂地带进行防御。 这块区域是江东水师的主场，而不是曹军的。 淮水以北，情况则正好反了过来。 地处平原，正适合骑兵纵横，江东的水师只能在固定的河道移动，曹军很容易防守。 周瑜了解了情势，分析道。 “曹贼欲取江淮，必先得徐州。他此次拖住了我们的主力军，必定是有后手对付刘备。徐州这块地方，没有七八万人马是守不住的。刘备将兵力收缩到了泗水沿岸，那他身后的剡县必然空虚。” 周瑜分析的与鲁肃之前分析的差不多。 鲁肃在旁，想到了解方。 “自从刘备进入徐州之后，泰山诸贼的态度变得暧昧起来，曹操也难以使唤。如果刘备能争取到泰山贼，或者让他们两不相帮，那便可能守住徐州。” 刘兴听着两人的分析，心中早已经有了决定。 “今我不能北上，曹操不能南下，两相僵持，胜负手便在徐州了。” 第62章 兵尽粮困 开阳。 徐州北部一直是臧霸等泰山贼的势力范围。 刘备、吕布、袁术、曹操一度围绕着徐州展开拉锯战，可臧霸等泰山贼却始终占据了一席之地。 哪位诸侯到徐州，都离不开与臧霸等人的合作。 便是强悍如吕布，也是一样。 究其原因，臧霸等人的实力，不足以成为一方诸侯，但是却能够成为一方诸侯的绊脚石。 成事不足，但败事却绰绰有余。 臧霸经营开阳已久，早在陶谦时代，臧霸便作为陶谦麾下的骑都尉，为陶谦镇守徐州的北大门。 陶谦死后，臧霸等人的势力一直在向北发展，便是以开阳作为基地。 曹操占领徐州之后，将琅琊、东海、北海等地分割出了城阳、利城、昌虑、东莞等郡，用来安置泰山一系的人马。 这也导致了如今青徐边境的建制极其混乱。 不过，这也是曹操想要的效果。 一来，徐州北部不会出现一个极其强大的霸主；二来，泰山诸将可以为曹操守住徐州北大门。 夏侯渊这次南下进攻徐州，开阳是必经之路。 开阳位于交通枢纽之地，通过陆路和水路，城阳、利城、昌虑、东莞等郡，属于泰山一系的地盘的人马，可以将粮草运送到这里。 经过战乱，从开阳到剡县，一两百里的区域，如今少有人烟。 长道之上，河流沿岸，唯剩断垣残壁，枯骨哀鸦！ 贾诩坐在屋檐之下的长廊上，身旁坐着张绣，眼前摆着一张军图。 长廊下，站着一众西凉军的将领。 开阳虽然经营许久，不过臧霸等人并没有倾注多少资源。 泰山诸将将所有的资源都投入到了军事上，这也是乱世之中的常规操作。 自己生产、建设，总没有抢的来块。 臧霸身为琅琊相，如今的大本营莒县就是从原本的琅琊相萧建手中抢来的。 有了莒县，臧霸就更不会花费多少心思在开阳了。 以至于如今，贾诩带着一众人进入后，各处设施都十分老旧。 只能将就着用。 贾诩指着地图上的几座军寨。 “夏侯将军南下，这几座军寨都是粮道运转之地，刘备一定会派遣人马袭击这几座军寨。” 张绣看了几眼，对着手下一众部将命令道。 “尔等就照着先生的吩咐，入驻这些军寨。记住，与泰山兵，莫要争执。” “诺！” 张绣看着众人离去，小声问道。 “先生，夏侯渊究竟打得什么主意，让我们来看守粮道？” 贾诩伸出了一根指头。 “一个月！” 张绣知道夏侯渊答应了臧霸，只打一个月，可并不明白贾诩话中之意。 “先生你就直说嘛！” 贾诩微微一笑，问道。 “将军，我且问你，曹军若要打徐州，最方便的路是哪一条？” 张绣想了想，站在曹操的角度，要进攻徐州，有两条路可以选择。 一条路是进攻彭城。 攻占之后，可从陆路进攻剡县，或从水路进攻下邳。 另一条路就是他们如今选择的道路，自华县进入琅琊，南下进攻剡县。 “自然是直接打彭城了，沿着水路走，多方便。” 张绣反应了过来，在军事上，他的才能很显著，感觉有些不对。 “主公不选择彭城，反而选择翻山越岭到开阳的这条路。他自己带着主力南下寿春，只派了一支偏师来取徐州，还让我们坐镇后方……这也太奇怪了？” 张绣看向了贾诩，却听他一笑。 “曹公事前宣扬欲取江东二乔，南下攻打寿春，成不成其实都无所谓，关键在于徐州。” 贾诩在地图上指了指刘备现在所拥有的徐州三郡。 “这块地方不能落在刘备手中，否则江淮之地便难以制约。可欲取徐州三郡，正面进攻刘兴、刘备所布置的淮泗防线，损耗太大。” 张绣虽然没有实际上去看过，但也听说过。 刘备再入徐州之后，麾下聚集了数十万百姓。 刘备带着他们，在泗水沿岸经营了许多座军寨，曹军正面强攻，很容易遭到江淮军的背刺，风险很大。 “可夏侯渊不一定能成啊？” “成，自然是最好；不成，曹公也没有多少损失。” 听了贾诩的话，张绣终于明白过来，再看了一眼地图上贾诩的布置，如今，看出了别样的意味。 “先生，我们要防的不只是刘备，还有臧霸这些人！” 贾诩点了点头。 “刘备再入徐州之后，泰山诸将已经是势大难以制约了。借着这次机会，成与不成，都可以削弱他们的势力。对于曹公来说，这本是无本的买卖。我们要做的，便是为夏侯渊守好后路。” ----------------- 东海郡。 县城的残垣之上，简雍双手负后，看着夕阳下，一支残兵败退归来，面色沉重。 身后，军士来报。 “傅士仁突袭曹军的营寨，却被西凉军所败，士卒只存十一。” “西凉军？” 简雍自从年少时便与刘备相识，一路跟随至今，大风大浪都过来了，见识自然不凡。 刘备阵营上下都明白，这场战争的关键便在于曹军的粮道。 所以，简雍派遣数支精锐兵马北上去袭击曹军的粮寨。 可他没有想到，把守粮道的是西凉军。 难怪他连连派遣数支兵马，都铩羽而归。 就连傅士仁这样久经沙场的老将，也不是这支西凉军的对手。 “从事，此次一败，我军怕是难以再派遣兵马北上了。” 刘备的主要兵力都驻守在了彭城、下邳，面对曹军随时可能的攻击。 兵力不足，是如今徐州最大的困局。 夕阳西下，数十骑奔驰而来。 “是西凉军！” 装束、战马、骑术都是西凉军的特征，简雍身旁的老兵一眼便认了出来，正要发信号防御，却被简雍阻止了。 “当今天下，可不只有曹操麾下的骑兵会西凉军的战法啊！” 数十骑驰骋到城墙之下，简雍居高临下，问道。 “可是吴侯麾下？” “正是！” 简雍拱手道。 “多谢相助，只是我这里粮草匮乏，数次派兵袭击曹军都失败了，曹军随时来袭，怕是不久就要撤离了，你们还是去孙乾那边吧！” 这数十骑的头领压了压斗笠，笑道。 “兵尽粮困，正是用武之时，何须言退？” 简雍不知虚实，只是道。 “西凉军骁勇，难以对付，你们这数十骑，还是撤往后方比较好！” 面对简雍的劝告，为首者并不在意。 “无妨，我等自南面来，来时已经听说，刘皇叔麾下已有人与我一样北上了。” 简雍面色一变，听了这话，脑海里只有一个名字。 “三爷！” 第63章 游侠屠户 风烈，草劲，马蹄疾。 河谷之中，呼啸声起，数名战骑相向而行。 双方皆乘赤马，面带短巾。 一方有三人，另一方只有一骑。 徐州琅琊的河谷之中，十数里不见人烟。 三骑见来人骑术高超，不禁生出了试探之意。 甫一交手，便已然知道了对方的来历。 “好骑术，凉州的？” “并州人！” “并州人，怎会我西凉战法？” 三名骑士互相看了看，忽然想了起来。 “对了，是他的手下！” 三名骑士反应过来后，生出了杀意。 “吕布的走狗，去死！” 三骑冲杀而去，奈何对方骑术了得，面对三人的杀招，不仅没有受伤，还伤了一个。 对方游刃有余，甚至还有些无奈。 “凉州人、并州人，却在徐州厮杀起来，何必？” 那三骑中剩下两骑却丝毫不听，依旧冲杀而来。 西凉铁骑，骑术高超，两马并行，长刀挥来，几乎毫无破绽。 奈何，对方却依旧躲了过去。 “你究竟是何人？” “张辽！” 听到了这个名字，这三名西凉铁骑终于露出了了然的神色。 “当年杀不了吕布和你，今日正好为我主报仇！” 张辽摇了摇头，第一次拔出了配剑，面对两骑的进攻，不再留手。 只一个照面，张辽便杀死了一名骑士。 对于剩下的唯一一个还保持战力的西凉人，问道。 “还不走么？“ “西凉人，有进无退，有死无生！” 仇恨与血腥只是激发了西凉铁骑的战力。 这最后一骑的冲杀异常凶猛，只是，有着这股血勇加成，依旧与张辽之间有着难以抚平的差距。 鲜血喷撒，长剑的寒芒在天空中划过，这最后一骑悄然倒落。 张辽骑着马，双腿夹了一下马腹，催动麾下战马上前，来到那最最先受伤倒在地上的人面前。 对方在高速冲锋中摔倒在地上，此刻受了重伤，可看到张辽，依旧满脸怒意与恨意。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这重伤之人却是大笑。 “当年你和吕布狼狈逃出长安的时候，忘记了么？” “张济的手下么？” 张辽终于想起了这人。 当年，吕布杀死董卓，占据长安。张辽跟随在吕布身边，也参与了刺杀董卓的计划。 那时，王允借助吕布之力，已经重新掌控了朝政。 奈何偏偏出了一个贾诩！ 吕布最为得意之时，却被贾诩所败，兵马大损，狼狈退出长安。 途中，张济的兵马截杀过他们。 张辽看了一眼天空，苍鹰飞旋于顶，鸣叫一声，震彻河谷。 “张绣、贾诩，也来了么，这徐州真是越发热闹了！” ----------------- 山中军寨。 胡车儿来回踱步，有些心烦气躁。 “老张他们三个怎么还没有回来？” 西凉铁骑的战力，胡车儿很清楚。 只是一个简单的传讯任务，应该很容易就完成。 胡车儿心中有些不安。 他在张绣军中多年，每逢危难之时，胡车儿都能有所感应。 可现在，他感觉到了危险，却不知道危险在哪？ 任何脱离寻常节奏的事件，都能让胡车儿焦躁。 他登上军寨的高台，四处看着空无一人的山野，忍不住骂道。 “这什么破寨子，也不知道这群泰山贼是怎么想的，建这么一个玩意！” 自从夏侯渊大军南下之后，张绣的西凉军就分出了一部分人守卫后勤的军寨。 “要是刘备的兵马袭击，我拿什么抵挡？” 胡车儿的话仿佛有所应验，刚刚说完，寨中便起了喧闹之声。 “怎么回事？” “有人闯了进来！“ “来了多少人？” “只有一个！” “一……一个？” 胡车儿知道刘备肯定会派人袭扰，可没有想到，对方只来了一个人。 开什么玩笑！ 胡车儿带着几百个人围了过去。 这人蒙着面，手里拿着一杆蛇矛，此时正一手握住一名西凉军士兵的喉咙，将他提在了半空之中。 胡车儿到来之前，附近的西凉兵都被这人打倒了。 “你是何人？” “涿郡一屠夫！” 胡车儿并不认识来人，只是喝道。 “你孤身来此，不要命了么？” 张飞手中一杆蛇矛，丝毫不在意胡车儿的叫嚣，只是将目光看向了一旁。 “不要命的好像不止我一个。” 军寨墙上垛口，不知道何时又坐了一个人，带着面巾，手中提着三个沾血的包裹，正看着好戏一般，看着此时的场景。 胡车儿心中一团乱麻，问道。 “你又是何人？” “雁门一游侠！” 张飞看向了坐在垛口上的人，早已经识破了对方的身份。 “游侠来此何意？” “奉我主之命，支援刘皇叔！” “很好！” 张飞一声大笑，结果了手中西凉军的士兵的性命。 “昔日下邳城中，你我刀兵相向。我输了一筹，失了下邳城和兄长妻子，一直引以为恨。” “贾诩计下，恐容不得你我一了恩怨？” 张飞大笑。 “游侠儿怕了么？” “屠户，你我今日再战，亦与昔日下邳城中一样。” 面对张辽的狂傲，张飞丝毫不以为意。 “听闻你投身明主，你我的恩怨，我就算想要算，我大哥也不会让。” “这么说，你我达成一致了！” 张辽说完，便将手中的三个包裹抛了下来。 人头滚落在胡车儿的身前，对方大怒。 “杀了这两个人！” ----------------- 开阳。 “先生……先生！” 张绣急急忙忙跑到贾诩面前，很是急切，甚至连气都喘不上来了。 贾诩拍了拍张绣的背。 “发生什么事情了？” “胡车儿驻守的军寨被袭击了，寨子被烧光了！” 贾诩微微沉吟，面色变得严肃。 “刘备派遣的几支兵马都被我们截杀了。东海郡那边，应该没有别的兵力了！” 张绣喝了口水，才缓过了一口气。 “听逃出来的兄弟说，不是军队，只有两个人。他们闯进了营中，搅得营地大乱，营中几百个人拿他们都没有办法。他们还当着胡车儿的面，把寨子烧了。” “只有两人？” 贾诩摸了摸胡须，皱起了眉头。 “这份武勇，不下吕布啊！” 第64章 粮草 张绣率领着数百西凉铁骑，奔驰在救援的道路上。 将到之时，只见远方军寨烟尘滚滚。 “还是晚了一步。” 这已经是第三座被攻击的泰山兵的军寨了。 张绣不敢迟疑，带着人马立刻去支援。 到达之时，泰山兵在溃逃着。 张绣勒马，随意抓了一个逃兵，问道。 “你们的守将呢？” “不知道，太乱了。” “寨子是怎么丢的？” “一个怪物冲了进来，我们挡不住……根本挡不住！” 张绣一松手，却再也拦不住这早已经失去了战意的逃兵。 对方跌跌撞撞的，只想要尽快逃离。 “我倒要看看吕布是不是还活着！” 张绣快马加鞭，快速奔驰，直到火势之大，战马也不愿意上前。 军寨之中，互相践踏而死者众。 一人蒙着面，拿着剑，立于寨前。 身后烟雾之中，隐隐约约有人影涌动。 张绣自马上跃起，身躯飞跃，一把长枪直刺而来。 蒙面人挥剑抵挡，被长枪的冲击力击退数步之远。 张绣持枪而立，看见这把熟悉的剑，面上露出了怒意。 “我道是谁，原来是你这个三姓家奴！” 张辽面对张绣的怒意与杀意，却是毫不在意。 “如何说？” 张绣长枪挥舞，面对着张辽身后要增援的人马，却是丝毫不惧。 “先在吕布麾下，后投了曹操，现在替刘兴做事，不是三姓家奴是什么？” 张辽不屑。 “你先归董卓，后投刘表，现在却与曹操结亲，不也是三姓家奴？” 张辽不提董卓还好，一提到这个名字，张绣怒不可遏，挥枪而进。 连连数招，张辽持剑只能躲闪。 张辽一边挡，一边嘴里的话却是没有停止。 “怎么，我说错了么？还是说，除了董卓，你对其他人只是虚与委蛇。” “你不配提主公的名字！” 张绣持枪连点，枪势如龙，打得张辽首尾不能相顾，而后腰马合一，挥枪直拍张辽身前。 这一枪气势浑厚，张辽也只能勉强支撑。 张辽被拍飞在了地上，站起来时，却丝毫不恼。 “主公，曹操知道么？” 张绣冷哼一声。 “少来这套攻心之策，对我，没有用！” 对于西凉军而言，最为兴盛的时候，无疑是董卓在世的时候。 可随着董卓被刺，一切都乱套了。 在杀死王允后，西凉军失去了能够集合所有人一起向前的目标，内部便四分五裂。 李傕郭汜等董卓的部将，在长安城中相互残杀，搞得关中大乱，民生凋敝。 张绣的叔叔张济也只能离开关中，来到南阳，最后被刘表军的流矢所中。 西凉军遭受这一切苦难的原点，便是董卓遇刺。 罪魁祸首，除了已经死了的吕布，便是眼前之人。 “原本听说你降了曹操，我还以为没有机会报仇了。现在，正好。” 张辽却是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笑道。 “可惜，我可没有功夫陪你。” 张辽左右到来，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 跟随张辽的这些人都是武艺高强之辈，放在军中都是能当百夫长的存在。 这其中，还有些人张绣认识。 当年吕布杀了丁原，带着并州军投了董卓之后，他们还是年轻的小伙。 如今，却已然是壮硕的勇士了！ 这些人原本跟随吕布，吕布死后，便跟了张辽，成为了他的部曲。 “张绣，下次见！” 张辽挥了挥手，带着左右向后退去。 张绣刚想要追，却被身旁的人劝阻。 “将军，这寨后是密林，张辽早已经找好了退路。我们贸然追进去，恐怕糟了埋伏！” 张绣不甘，激了一句。 “张辽，你这无胆鼠辈，不敢与我一战么？” 张辽的声音从后传来。 “你与其盯着我，不如想想别人吧，这次来的人可不止我一个。” “还有谁？” 张绣在后大喊着，得了张辽的回应。 “涿郡屠户，善画！” ----------------- 暗夜，十数艘运粮船驶在沂水上，向着开阳而去。 船舱之中，泰山诸将之一，被曹操表为东莞太守的尹礼，正皱眉苦脸的翻着账目。 “今日三千斛，明日五千斛，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源源不断的粮草被送到开阳，又南下转运供给给夏侯渊，让尹礼很是心疼。 尹礼虽是东莞太守，不过只是名义上的。 且不提曹操分出的这些小郡原本就是模糊不清的，就算真的让尹礼做一任太守，他也做不来。 事实上，泰山诸将的联盟是纯军事组织，一开始最大的进项就是劫掠。 后来都有了各自的地盘，真正开始需要自己生产的时候，才知道了不易。 如今，这每日大笔的粮草支出，可都是泰山诸将一点点攒出来的。 尹礼翻完了账册，越看越上火，干脆合上了账本，去船舱外透透气。 再回来的时候，船舱之中，却多了一个人。 “你是谁？” 尹礼大惊。 这人出现在了自己的船舱之中，浑身没有潮湿，说明早就混上了船中。 那群征调的民夫！ 刘备的势力已经渗透进他的领地了么？ 尹礼震惊之余，正想要做什么，却被来人阻止了。 “太守别忙了，这艘船早已经被我控制了。” “你是谁？” “张飞！” 张飞带着面巾，没有露出面容。 只是，光这一个名字，在天下间，便已经能够吓退许多人。 尹礼吃惊之余，很快恢复了冷静，坐在了他的对面。 “你杀了我也没有用，还是会有别人给曹军运粮的。” 张飞翻着尹礼的账册，却是道了一声。 “太守误会了，我此来，只是与太守做一个交易。” “交易？” “曹贼与吴侯相持于寿春已有时日，你可知结果如何？” “如何？” “曹军片帆不敢下水！” 听了张飞的话，尹礼讥笑着。 “你可别唬我，就算曹操奈何不了刘兴，可拿我们撒气总是有办法的。” “曹贼令夏侯渊南下攻徐州，却令贾诩坐镇开阳，西凉铁骑须臾不离。难道只是为了对付我们么？” 尹礼面色一变。 “难道？” “太守是聪明人，曹操欲削弱泰山诸将的势力，其心已经昭然。” 尹礼听到这里，问道。 “你想和我做什么交易？” “太守的运粮船被我所劫，粮草尽失，运送计划难以按时完成！我得粮草，如数奉还。这个交易，如何？” 尹礼看着张飞，目光变得深邃起来。 第65章 胊县 夏侯渊带领大军南下，进攻东海郡。 剡城之下，大军云集。 昔日曹操率领大军进攻徐州，便是久攻剡城不下，又遭到了吕布的背刺，只能退出徐州。 今日夏侯渊再临，徐州的敌人远没有当年那么强大，不过他的兵力也没有曹操当年那么多。 陶谦在彭城大败之后，退守剡城，依旧能抗住曹操的攻击，便是因为东海郡的资源。 东海郡曾经是徐州最为富庶的地方，也是徐州人口最多的一个郡，有着一座国家级的武库，更是交通枢纽之地。 秦皇并天下，修建了东海道和并海道，两条道路的交汇点便在东海郡的胊县。 胊县除了是陆路运输的交汇点，更是海运的枢纽，有着优良的港口。 东海郡全盛之时，从扬州来的海船北上青、幽，必定会经过这里。 刘备再度进入徐州，拿下东海郡之后，重点经营的地方有两个，一个是剡城，还有一个便是胊县。 剡城之中囤积着刘备军的物资，胊县是刘备军的财源。 刘兴、刘备与袁绍同盟之时，青、幽的物资南下，很大一部分走的便是海运。 如今，河北乱了，胊县的港口没有了往日的繁忙，可依旧是沟通扬州吴、会稽等地的重要通道。 夏侯渊南下，针对的也是这两个地方，将有限的兵力都投入到了剡城和胊县。 不过，进攻的过程并没有那么顺利。 夏侯渊本以为剡城守军少，抵抗的意志不会太坚决，然而他小瞧了徐州百姓对于曹操和曹军的仇恨。 曹军就是抓到了几个刘备军的士兵，对方宁死也不肯吐露任何一点有用的情报。 数日攻城，始终没有进展。 昌豨还带着泰山兵，不时在夏侯渊后方粮道上劫掠，让夏侯渊烦不胜烦。 “将军，贾诩的密信到了。” 大帐之内，夏侯渊接过从开阳传来的密信，打开一看，上面只写了一句话。 事有变，当速回！ 夏侯渊看了信，不觉得笑了一声。 “老狐狸！” 夏侯渊当然能够感受到危险。 自从他率军进入东海郡之后，头些日子还好，从东莞、城阳等泰山贼的地盘还能够不断运来粮草、辎重。 可这几日，北面却总是找各种借口，不是粮草被劫了，就是粮道不畅，不能将辎重粮草按时送达。 军中所用，已经越发支绌。 夏侯渊并未畏惧，因为他军中有骑兵，要走随时能走，整个东海郡，以刘备军的兵力，根本拦不住他和他麾下的骑兵。 夏侯渊之所以还在等，便是因为胊县那边，还没有消息。 用兵打仗，并不一定要兵对兵，非打下城池不可。 东海郡这块地方，只要有一个点着了，其余的地方也会跟着烧起来。 ----------------- 胊县。 糜家是胊县的豪商世家，累世经营，到了糜竺这一代，府中豢养了僮仆、食客万人，身家亿万。 陶谦时代，糜竺便是徐州别驾。 刘备进入徐州后，糜竺一力支持。 就是刘备落败，糜竺也是倾尽家财相随。 刘备再度进入徐州后，仍旧将糜竺派遣在了胊县，让他主导徐州的商贸。 徐州虽然败落，但是糜家在当地的人脉还是有的。 在糜竺操持下，胊县又恢复了往日的几分繁荣。 可如今，糜竺又面临一个考验。 “糜别驾，你还在等什么？如今夏侯恩的骑兵就在胊县之外，只要你一声令下，引他的骑兵进入胊县，整个东海郡就是糜家的了，不比你跟着刘备再度乞讨好？” “是啊，那时的日子是真的艰难啊！” 刘备当年败逃徐州，曹操也曾拉拢过糜竺，不过糜竺并没有接受曹操的官职，而是跟随刘备一起流浪。 从豪商变成了流浪的雇佣兵，那日子自然是艰难。 身边，曹操的使者还在劝说着。 “东海郡并无多少兵马，夏侯将军一旦攻破剡城，胊县又如何抵挡？糜别驾当初拒绝了司空的征召，这数年过来，寄人篱下，难道体味的人情冷暖还不够么？今日整个东海郡放在糜别驾面前，刘备何时能有司空这么大方！” 曹操的使者加紧劝说着，屋外，却传来喝声。 “奸贼，休要蛊惑我兄长！” 糜芳提着剑便冲了进来，作势就要砍人，所幸被糜竺拦住了。 “你这奸贼，我糜家对主公绝无二心，绝不降曹！” 曹操的使者见糜芳来势汹汹，也只能暂避，临走时，还不忘提醒。 “糜别驾，你再好好想想！” 曹操的使者离开后，糜芳放下了手中的剑，与糜竺相视，纷纷大笑了起来。 笑罢，糜芳道。 “兄长，这么拖下去也不是办法，夏侯恩迟早会反应过来，我们在耍他。吴侯的支援究竟什么时候到？” 糜竺听了这话，也沉思了起来。 这年头，海上的运输毕竟不如内河运输要稳妥，海上总是有各种各样的意外和风险。 “应该就在这一两日！” 就在糜竺说话间，他手下管理港口的官员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 “别驾，吴侯的船队来了！” 糜竺一时失态，走上前去抓住了这名官员的双手。 “来了多少艘船？” “整整二十艘大船，装满了弓弩箭矢、粮草战马和盾牌甲胄，属下正在安排人手卸货呢！” 这么多天，糜竺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忍不住放声大笑，将所有的压力都释放了出来。 “天佑主公！天佑徐州！天佑汉室！” 糜竺的笑声无疑感染了身边的人，正当所有人都欣喜若狂的时候，糜芳在旁，脸上的笑容突然隐去，问道。 “兄长，若是吴侯的支援到不了，你会投降曹操么？” 糜竺看了一眼糜芳，心中有些怪异，不过还是如实道。 “功名利禄于我何加焉！别说是一个东海太守，便是整个徐州放在我面前，也难以动摇我追随主公匡扶汉室的大志！” 自小，糜竺便是糜芳的榜样。 听到糜竺这么说，糜芳也跟着说道。 “兄长与我想的一样。” 糜竺不再理会糜芳，前去港口，去忙着物资的事情。 看着自家兄长的背影，糜芳有些失神。 当年年少轻狂，跟随刘备，四处闯荡，丢了糜家的家业。 如今再度拥有了往日的富贵，糜芳仿若大梦一场。 如果徐州守不住，要舍弃现在拥有的一切，跟随主公再度流浪四方，寄人篱下？ 糜芳摇了摇头，把这个念头抛在了一边，心中庆幸。 所幸，不用去选择！ 第66章 双骑 村庄之中，篝火熊熊。 夏侯恩受了夏侯渊的命令，带着数百骑兵在胊县之外听命。 使者从胊县返回，夏侯恩看见对方的那张脸，将手中的稻草一扔。 “糜竺就是在耍我们！” 这几日，夏侯恩带着手下骑兵在残破的村庄中停留，受得气早就够了。 当即，他命令手下的骑兵准备好，杀向胊县。 望着气势汹汹的夏侯恩，使者赶忙阻拦。 “不可，糜竺经营胊县已久，糜家在当地更是根深蒂固。我等不知虚实，贸然出击，恐遭不测！” 事实上，曹军能打早就打了，还用等到现在？ 之所以不打，只是因为大概率打不过。 夏侯恩被这么一劝，也没有多执着，问道。 “那该如何？” “我军粮草短缺，夏侯将军围攻剡城不下，胊县这里情势又不分明，我看我等还是与夏侯将军会和，再图后计！” 夏侯恩听了，正打算答应。 村庄之外，响起了号角声。 夏侯恩面色大变，跑出村庄一看，糜字的大旗正在风中飘扬。 糜字大旗之下，聚集了足有数千人马。 “岂有此理，糜竺这个王八蛋，欺上门来了！” 夏侯恩虽然生气，可不意味着他没脑子。 那杆糜字大旗下，数千人马阵列分明，人皆披甲。 前排是长矛手，中排是大刀盾牌手，后排是弓弩兵，左右两边是骑兵。 对方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胊县并不欢迎他们。 夏侯恩虽然有数百骑兵，可也不敢真的冲上去。 “他们要做什么？” 前中排的兵马分开，露出了后排两千名弩手。 弩与弓不同。 一个士兵要熟练使用弓，没有两三年根本不可能有所成就，而且必须是军队供给充足，士兵能保持长时间持续的训练才行。 所以，一般装备弓箭的军队都是军中精锐。 越精锐的部队越能够使用拉力越高的弓！ 譬如刘兴的车下虎士、曹操的虎卫军，还有刘备身边的百战老卒构成的近卫部队，都能够使用一石弓！ 可弩不同，基本上，只需要几个月的训练就能熟练掌控。 东海郡建有国家级的武库，里面的军备可装备十数万甲士。 天下未乱时，朝廷征召郡县兵，常年训练，东海的百姓早就熟练了如何操作弩。 天下大乱之后，东海郡武库中的军备随着战争不断消耗，几近于无。 没有工匠和能够进行稳定生产的工坊，弓弩甲胄的制造自然无从谈起。 在乱世之中，这种稳定也是难能可贵的，徐州自然不可能有这种条件。 军阀混战，加剧了军备的消耗，如今徐州的军备水平，根本比不了以前。 糜家在胊县并不缺少士兵，缺少的是军备。 刘兴的二十艘大船一到，糜竺立刻召集了数千门客、僮仆和当地人，组建了武装。 一轮弩矢飞驰而来，村庄之中老旧的房屋根本挡不住锋锐的弩箭。 曹军的战马与士兵不少都受了伤。 夏侯恩躺倒在了地上，勉强躲过了这轮弩矢之后，立刻挥手，下达了命令。 “撤，快撤！” ----------------- “数千甲士？” 夏侯渊盯着从胊县那里狼狈逃回来的夏侯恩，仍然不能相信。 “究竟多少？” “大概四、五千！” “你确定糜竺那边有四、五千甲士？” “我亲眼看到的，而且他们的弩矢相当充足，我费了好大劲才撤回来的。” 夏侯恩脸上一脸慌张，可神情不似作假。 当然，夏侯渊也不相信夏侯恩会骗他。 夏侯氏、曹氏与其他外姓的将领不同。 别的将领吃了败仗会受到处罚，可夏侯氏、曹氏的将领，吃了败仗不一定会受到处罚，至少也不会重罚。 可如果说谎，贻误军机，那没人救得了。 “四、五千甲士……四、五千甲士……怎么会有四、五千甲士？” 夏侯渊在大帐之中踱步，很快，心中便已经有了决定。 “命令全军，立刻撤围，回开阳！” 夏侯渊在很短的时间便做出了决定。 情势也容不得他不做出这么一个决定。 胊县到剡城之间，有着当年秦皇建立的东海道，从四百年前一直沿用到了现在，相当于这个时代的高速公路。 胊县的援兵用不了几日便会驰援剡城！ 夏侯渊并不是没有与胊县的援兵一战的勇气，也不是没有这个战力，但前提是后勤充足，没有后顾之忧。 如今的情况，夏侯渊不敢冒险。 夏侯渊的军令下达之后，曹军很快完成了撤围的动作。 剡城的守兵见到曹军撤退，自然是举城欢呼，摇旗呐喊。 这样的景象，无疑打击了曹军的士气。 可夏侯渊却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越早到达开阳，对于曹军来说越安全。 ----------------- 山岗之间，丛林密布。 数百骑掩于其后。 山岗之间的谷地，曹军的士兵正在急行军。 便在曹军大部队行进了一半之后，这数百骑忽起烟尘，冲杀而来。 曹军一时大乱。 在军队后面压阵的夏侯渊见前面的军队混乱，立刻反应过来，遇到了对方的伏兵。 夏侯渊当即带着麾下最为精锐的近卫骑军前去支援。 一两里的道路，赶到之时，正见那数百骑纵横曹军阵列，无人可挡。 为首者，带着面巾，手持蛇矛，肆意冲杀。 夏侯渊一马当先，与张飞交手后，只感觉手中兵器受到对方蛇矛巨力震荡，颤抖不已。 “张飞，凭你这些兵马，也敢拦我？” 武艺上输了，可夏侯渊的气势一点也不怂，毕竟，他身边有三千骑。 夏侯渊想以气势慑人，可显然打错了算盘，对面的那位，比他更狂。 “夏侯渊，凭你，也敢在我面前叫嚣！看在你侄女的面上，我今日饶你一命，留下辎重、战马，给我滚！” “做梦！” 正在张飞与夏侯渊对阵之时，又有一支骑兵从后方攻来。 这支骑兵人数不多，只有数十骑，可冲杀的速度一点也不慢，曹军根本挡不了。 很快，这数十骑就在曹军之中撕开了一道口子，与张飞的数百骑会和。 张辽！ 夏侯渊面目一变。 “你也来了？” 张辽与张飞两骑相近，双方举拳，互相碰了碰。 碰拳之声，在这秋冬日的山岗谷地中，显得异常刺耳。 第67章 调和 下蔡城下，曹军军营。 徐州的军报传来，大帐之中静悄悄的。 夏侯渊败了！ 不仅败了，而且败得相当狼狈。 在撤离东海郡时，夏侯渊遭受到了张飞和张辽的联手突袭。 这两人追着夏侯渊打了一路，打得曹军军心大乱，四散而逃。 若不是有张绣、贾诩坐镇开阳，夏侯渊恐怕没有那么容易回来。 大帐之中，知道了徐州那边的军情，司空府的属臣都不敢说法。 “我有些累了，奉孝留下，其余人都退下去吧！” “诺！” 此时已近冬日，大帐之外已是寒天。 帐中之人走动，总能往温暖的大帐之中带进些寒意来。 曹操捂着头，被这冷风一吹，心情舒缓了不少。 这次动兵，曹操主打的是一个花小钱办大事。 曹军的花费，大头主要还是曹操带着曹军主力南下与刘兴相持这一两个月的物资消耗。 在预想之中，徐州没有拿到手，曹操也不会有多少损失，还能顺带消耗一下泰山系的实力。 可曹操没有想到，夏侯渊最后收尾的一步走砸了。 物资、粮草的损失尚在其次，关键是跟在夏侯渊身边的三千骑，损失了一半。 “妙才如今在哪？” “夏侯将军回到开阳后，正收拢败兵，安抚泰山诸将。” 曹操点了点头。 “妙才是我兄弟，还是知道大局的。” 如果夏侯渊败了之后，便立刻带着人逃回兖州，那么泰山一系的将领很可能就此动摇，说不定就会倒向刘备。 可他如今带着人马驻守开阳，那便足以左右泰山系诸将的选择。 至少，他们不会动摇的那么快。 “加派物资，让于禁带着人马去支援开阳。” “诺！” 徐州那边的安排不过是顺理成章，可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郭嘉提醒了一声。 “主公，徐州之事不成，我们还要与刘兴相持在寿春么？” 曹操沉吟了一声，一时也没有说话。 这次南下，曹操已经亲眼见识到了江东水师的厉害。 短时间内，以曹军的水军实力，想要打过淮水，进逼长江，直取金陵，并不现实。 徐州之事若是成了，曹操自然可以名正言顺退军。不仅落了刘兴的威风，还可以为来年再度进攻寿春做准备。 可现在，徐州之战并没有成功取胜。 再与刘兴相持，也没有了意义。 曹操虽说没有损失多少，可贸然退兵，脸上便不好看了。 “奉孝，你以为如何？” 郭嘉俯身，声音有些低。 “主公，此事可交由荀令君处理！” 这话一出，曹操的脸色变得有些怪异。 这次无论是攻打徐州，还是南下寿春，曹操都没有和荀彧商议。 往常曹操在外征战，在后方主管内政的都是荀彧。 这一次，曹操让程昱主管后勤，而且离开了许昌，自谯县动兵。 曹操和荀彧之间有着分歧。 在处理刘姓宗室的问题上，曹操在刻意避开荀彧。 郭嘉的话，曹操并没有生气，反而很快就做出了选择。 个人的脸面和军国大事，曹操分的很清楚。 “好，去信一封许昌，告诉文若我这里的状况！” 郭嘉点头，正待离开时，曹操捏着手中的战报，问道。 “奉孝，你说当初我答应刘兴那小子，用张辽去换曹氏、夏侯氏子弟，这个买卖是不是亏了？” 郭嘉听了这话，也不敢多言，只是俯身拱手，道了一声。 “此一时彼一时！” 曹操看着手中战报，心中纠结，郁闷之情始终难以放下，叹道。 “失一凤凰矣！” ----------------- 许昌。 不其侯府。 当朝的国丈伏完今日举办家宴，除了伏氏家族成员外，还请了一个人。 荀彧！ 荀彧在许昌，一直处在一个很特殊的地位。 忠心汉室的臣子认为他不够忠心汉室，曹家的人认为他不够亲近曹家。 荀彧在其间，分寸拿捏，始终很巧妙。 家宴散去之后，伏完还不尽兴，拉着荀彧，去后花园继续对饮。 徐州、扬州两州的战事传来，让许昌城中许多忠心汉室的老臣都很振奋。 这么多年了，刘姓的诸侯之中，终于出了两个能打的了。 伏完更是高兴，拉着荀彧，对饮之余，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份密信。 一份从皇宫之中传来的密信。 荀彧看完之后，一身的酒意，立刻消散。 这封密信是当今皇后伏寿写的，想要让伏完联络忠于汉室的臣子，除去曹操。 “文若，我不瞒你，自从董贵人之事后，皇后日夜忧虑。皇后所提之事，你以为如何？” 荀彧看完这封皇后亲笔写的诛杀曹操的密信，脸色很复杂。 他从袖子里拿出了另一份信，刚从下蔡寄过来的，曹操的亲笔信。 荀彧将之交给了伏完，对方看了一眼，摸了摸胡须，思虑着。 “曹操想要退兵了么？” 荀彧面色凝重，道。 “伏公，诸刘之力，尚不能制曹。皇后所提之事，便是成了，恐怕天下也会大乱。刘兴在扬州，刘备在徐州，皆为汉室肱骨，可一旦入了许昌，那便难言了。” 荀彧没有一点隐瞒，将心中的话全部说了出来。 伏完听完，也点了点头。 荀彧见此，更是劝道。 “伏公，此信还是尽早烧了，切莫再与人看，若是留存，怕终究是个祸害。” 伏完握着伏寿的这封信，叹息道。 “我并非不知。可近些年来，我等老臣接连逝去，年轻一辈，又有多少人还心向汉室？再过些年，等我们这些老臣尽皆故去，还有谁能辅弼天子，这天下，恐怕迟早会被曹氏所趁！” 荀彧听着这满是悲凉的话音，怅然若失。 曹操终有一日，会和他分道扬镳么？ 荀彧不知，只是宽慰道。 “诸刘在外，尚不至此！” 伏完舒了一口气，拿起了酒杯，喝了一口，可也是满嘴愁苦，问道。 “罢了，曹操欲退军之事，你想要如何？” “听闻刘兴的长子刘羡刚刚出生，不若就以司空府的名义，给金陵送去抓周礼。另外，再派遣使者，带着礼物，前往寿春，犒赏两军将士，调和罢兵。” “如此，也好！” 第68章 突变 江山寒风起，山中霜雪落。 素白的营地中，甲士巡逻不倦。 大帐之中，燃烧着炭火。 温暖的气息，充斥帐中，驱散着寒冷。 刘兴拿着徐州来的战报，仔细看着。 徐州之争，曹操已经败了。 刘备守住了东海郡，而泗水一线曹操的军队，始终没有动手。 曹操暂时动不了徐州，也代表了刘备手中的三郡之地已经稳固。 剩下争斗便在徐州北部泰山系诸将的势力范围展开了。 刘兴看完了战报之后，又将战报交给了身旁的周瑜、鲁肃。 周瑜看着张辽带着数十骑，与张飞一起击败了夏侯渊的大军，不禁叹道。 “主公，难怪你当日力排众议，以文远统领解烦军。文远之将才，在诸将之上，他日北伐，必有大用！” 相对于周瑜，鲁肃则保守一点。 “公瑾太过操切，我军缺少战马，至少要得到荆州，联通关中，方能谈北伐之事。” “子敬实在太过小心了。如今许昌之中，不少汉臣都怨恨曹操。一旦人心有变，我军可溯颍水直抵许昌，大事可成！” 周瑜与鲁肃虽然是好友，可两人的意见常常不一致。 比如现在，两人都赞成要北伐。 可对北伐的条件，却有着不同的看法。 周瑜是激进派，认为应该利用曹操与汉室老臣的不和，等待他们矛盾爆发，趁机北上。 只要攻下了许昌，掌控住了天子，那么天下可定。 鲁肃是保守派，认为应该稳扎稳打，至少要获得稳定的战马来源，组建能与曹军匹敌的骑军后，再谈北伐之事。 大帐之中，刘兴听着他们的争吵，丝毫不想要阻止。 这种场面，他见惯了。 等到他们两人争吵得差不多了，刘兴缓缓开口。 “公瑾说的很有道理，子敬所言也很有独到之处，不过依我看，北伐与否，当因时制宜，眼下还是要内修文德，外治武备。” 周瑜与鲁肃互相看了一眼，拱手道。 “主公英明！” 他们两人刚刚消停了一会儿，很快又争吵了起来。 这一次，是对淮水上游，原本属于汝南郡的土地的处理。 周瑜认为应当将淮水上游南岸的土地合并成一个郡，并且派驻兵马。 鲁肃认为这么做动静太大，会引起刘表的警觉。 毕竟，淮水上游南岸的土地如今虽在他们的掌控之中，可位置敏感，向南可以到达江夏郡，向西可至南阳郡。 在当地驻扎兵马，很容易引起荆州方面的戒备。 就在周瑜和鲁肃又在为不同观点而争吵时，朝廷的使者到了，结束了这场纷争。 许昌的使者带来了朝廷的旨意，想要调和曹操与刘兴之间的争端。 徐州之事已定，无论是对曹操来说，还是对于刘兴而言，继续相持下去都没有了意义，只是白白浪费粮草、物资罢了。 双方都有意愿罢兵休战，于是谈判很快开始了。 曹操这次动兵，真实的目的虽然是为了徐州，但是明面上的理由却是为了得到江东二乔。 为美色而兴兵！ 这个借口很好用。 曹营的代表在谈判中，说得二乔，方罢兵！ 曹营的人认为这个条件其实不高，只要刘兴将二乔送来，曹操脸上有了面子，退兵也就有了理由。 事实上，这个条件的确不高。 妾的地位全看家中家主的喜恶，若是家主宠爱，妾名义上不能与妻平齐，但实际上在家中的地位不会比妻低多少。 比如曹操的卞夫人，出身低下，乃是娼家，可因为得到了曹操的宠爱，加上又争气，接连生下了丕、彰、植、熊四子，甚至架空了原本的正室丁夫人，在曹操外出征战时，能够掌控曹府内外事务。 在曹昂死后，卞夫人更是挤掉了曹操原本的正室丁夫人，成为了曹操的正室。 可若是被家主厌恶，妾的命运就比较悲惨了。 这个时代，也有士人豪商将妾当做玩物一般送来送去的。 二乔是当初江东军攻打皖城时掳来的，在曹营的人看来，刘兴将二乔送给曹操，也损失不了什么！ 刘兴拒绝了。 当然，并不是因为他接受了现代思想的洗礼，认为不应该将女子当做礼物送来送去。 单纯的，刘兴就是不想要给曹操这个面子！ 面子是什么？ 威望！ 如果刘兴答应了，便等于助长了曹操的威望。 那么这次曹操动兵而来，里子有些损失，可面子赢了，依旧是胜利！ 双方的代表在朝廷的使者见证下，为了这件事情扯皮了很久，始终僵持不下。 最终，打破这个僵局的是河北的变化。 就在建安七年的冬日，离袁绍死后不到半年的时光，曹操与刘兴对峙在淮水之时，北方传来了一个消息。 逢纪死了！ 动手的是袁谭！ 曹操南下之前，袁尚与袁谭之间一直保持着相安无事的状态。 可不久前，双方的矛盾爆发。 袁绍的三个儿子中，袁谭早早就过继给了袁绍的哥哥袁基，袁熙远在幽州，所以当袁绍死后，审配立袁尚为袁氏家主时，袁谭虽然不满，可也没有办法。 毕竟，袁谭没有继承权。 袁尚掌控冀州后，袁谭带着人马回到了青州，可没有就此罢休，而是聚集了他在青州的人马，驻守在了平原国。 袁谭抽走了青州的兵力，导致了原本控制地带盗贼和黄巾兵蜂起，很多地方都乱了。 青州的物资送不过来，军用乏食，又与袁尚方有怨，袁谭军便动起了劫掠的念头。 双方的冲突越来越大，逢纪去调停，反被郭图进谗，袁谭又不动脑子，真的动手杀了逢纪。 审配和逢纪都是支持袁尚的，袁谭杀了逢纪，便意味着与袁尚撕破了脸皮。 河北眼看就要大乱。 当下，曹操坐不住了，再也不和刘兴为了二乔之事扯皮，单方面宣布罢兵，自己亲自断后，让主力缓缓北撤回谯县。 眼看着曹军北撤，刘兴麾下的将领都提议要突袭一下曹军，看看能不能有所战获！ 可刘兴没有同意。 情势到了如今的地步，曹操全面撤军，在世人眼中，便意味着他败了。 没有必要再为了些许斩获冒险北进，万一中了曹操的埋伏，吃了亏，那就得不偿失了。 如今，真正需要关注的是寿春以东淮水北岸的区域和河北的情势！ 第69章 唯一的盟友 曹操撤军之后，刘兴率领大军自八公山撤回了寿春，下蔡城也解除了防御状态。 大军云集寿春，刘兴没有立刻让他们返回，而是趁着这个机会重新调整了兵力部署。 以前只留两万水军在寿春，而且是新军，那是因为在袁绍死前，曹操的注意力都不在南边。 就算其间曹操重新做出了调整，金陵也能很快反应，集结大军，通过水路迅速北上支援寿春。 曹操退军后，令曹仁守谯县，乐进守陈县，至少留了一半的主力在谯、陈两县。 曹军在谯、陈两县，打造战船，曹操一声令下，大军便可顺着涡水和颍水南下，攻打寿春。 面对随时可能出现的战争，刘兴不得不改变以前的部署。 周瑜在寿春训练的两万水军，经过这次涡口之战，战力有所成。除了这支人马外，刘兴又给周瑜增兵两万。 新增的水军，主要经营寿春上下游的颍口、当涂、涡口、钟离等临津要塞。 派遣战船，修筑城寨，囤积粮草、兵弩，打造一条坚固的淮水防线。 同时，刘兴多与军骑，令程普率领六千北府军，驻守下蔡，分遣兵马，掌控周围的平阿、慎县等城，将淮水北岸颍水和涡水之间土地纳入掌控。 下蔡城本是江东为数不多在北岸的城池，周围有大片的田地，可以屯军。程普如今虽属北府军系，却与周瑜相熟。 一旦有警，两人可以通力协作。 刘兴又令韩当顺淮水而下，取龙亢、义成、虹县、洨县等地。 曹操单方面撤军之后，影响是巨大的，淮水北岸的这些县城，见到北府军，都望风而降。 曹操回到许昌后，见刘兴在淮水北岸攻城略地，也没有动静，而是默认了刘兴取得这些县城，在淮水北岸作为双方之间的缓冲区。 相比这些县城，摆在曹操面前的是更大的利益。 河北四州之地！ 取得这些县城之后，刘兴也没有继续北进，让张郃、高览率领北府军驻守盱眙、淮阴，令鲁肃、太史慈带着大军镇守金陵，他则率领三千车下虎士前往徐州。 与刘备相见，商议河北之事！ 当刘兴率领三千车下虎士到达下邳城外时，刘备带着张飞、赵云等人，早已经在城外等候。 张辽带着人马，也在队伍之中。 双方见礼后，刘备将刘兴迎入城中，举行宴会。 刘兴与刘备相识时间不长，甚至待在一起的时间也不过几日，再度相见，却格外热络。 两人的一见如故，不只是因为见识、志向趋近，更有着实实在在的利益影响。 双方结成同盟，共抗曹操。 在不久之前的徐州之战中，刘备因为取得了刘兴的军备援助，才扭转了东海郡的战局。 刘备被曹操撵了多年，如今，终于站稳了脚跟，打赢了一仗。 老刘这高兴劲，大发了！ 酒宴一连举办了半个月，直到北方来信，方才作罢！ 信有两封，从河北先后寄来。 一封是袁尚的，一封是袁谭的。 在袁谭杀了逢纪之后，袁尚忍了月余，还是和袁谭打了起来！ 河北大乱！ 左将军府的后院书房之中，刘备拿着两封信，陷入了沉思之中。 刘兴就坐在刘备对面，喝了十几天的酒，此时喝着茶水，可那股酒意，却还是难以消散。 刘备再度进入徐州之后，财力拮据，大部分的用度都在内政、军事上。 下邳城经过曹操水淹之后，城墙被泡坏了，刘备重入下邳后，大部分资源都花在了城墙重建上，对于自己的居所，也只是简单整修了一番。 刘备书房简朴，可却不简单。 后世人的眼中，刘备是一个老兵痞，但很多人都忘了，他也是大儒卢植的弟子。 文化素养，在这个时代属于前列。 他书房之中的典籍，不少都是当世大儒的作品。 “子升，你以为如何？” 袁氏与刘备、刘兴有着同盟关系，那是在袁绍生前就定了。 如今，袁绍的两个儿子，都发来了信，要求刘备屡行同盟义务。 袁尚说只要刘备帮他干掉袁谭，就把袁谭的青州给刘备。 袁谭也说只要刘备帮他干掉袁尚，就把青州给刘备。 袁谭杀了逢纪之后，刘备不是没有派遣使者北上去劝过，不过显然没有劝住。 刘备看起来拿不定主意，询问刘兴的意见。 但是更深层的原因，刘备手中的筹码不够。 刘兴放下了手中茶杯，看向了刘备，问道。 “皇叔，欲取青州否？” 如此直言了当，刘备甚至没有犹豫，点了点头。 此刻，刘备没有隐瞒，也不需要隐瞒。 “不瞒子升，我的确有此意。可无奈手中只有三万多人马，北面又有泰山贼阻挡，难以有所作为。” 刘兴一笑。 “那就没有什么可犹豫的，与袁尚同盟，做掉袁谭！” 刘兴的杀意并不强烈，却让刘备心中一动。 刘备沉吟一声，来回踱步。 袁尚和袁谭给的条件和许诺，哪一个更靠谱？ 答案是谁都不靠谱。 青州已经乱了，东部大部分的土地已经不受袁谭控制。 袁尚和袁谭在冀州相互争斗，更是顾及不了青州。 自然，他们也不可能将青州给刘备。 刘备欲取青州，那就必须有足够的时间，去处理青州复杂的情势。 如今河北大乱，袁尚与袁谭相争不下，最大的受益者便是曹操。 曹操想要北上，那么天然的敌人便是掌控邺城的袁尚。 既然曹操的敌人是袁尚，那么刘备、刘兴的盟友也只能是袁尚。 尽快干掉袁谭，才是唯一的选择。 刘备想明白之后，拱手道。 “子升，可否助我一臂之力？” 刘兴也没有什么犹豫，回道。 “皇叔与我，皆为汉室宗亲，自当守望相助！” 如果袁谭死了，光凭袁尚能不能挡住曹操？ 刘兴很清楚，不可能！ 袁绍留下来的家产不少，可袁尚、审配，却不是曹操的对手。 曹军之强，如今的河北军难以匹敌！ 两子相争，曹操会取得冀州。 没有了袁谭，曹操迟早也会取得冀州。 但至少尽快击败袁谭，能够拖延曹操取得冀州的速度！ “皇叔可去信袁尚、袁谭，先不要表明态度，能拖多久就拖多久！” 第70章 速决 下邳城，左将军府！ 刘备召集了麾下一众文武，商议北进青州之事。 除了在最前线与曹军对峙，镇守彭城的关羽，其余的人都来了。 刘备之侧站着刘兴，他身边只跟着一个张辽。 青州六郡国。 东莱郡、北海国、齐国、乐安郡、济南国、平原国。 青州自古就是齐国的范围。 当年汉高祖平定天下，自居关中，将原本的齐王韩信改封楚国，令刘肥为齐王。 从吕后执政开始，朝廷就不断削弱齐国的力量，从原本的齐国国土中分出若干郡国，分封诸侯王。 究其原因，齐国是十一之地。临淄又是海内都会，鱼盐之利，富甲天下。 朝廷不放心将这片土地交给任何一个诸侯王，所以分而治之。 可如今的青州已经不如以前了。 很重要的一个原因，便是百万青州黄巾，跟了曹操！ 青州之地，自桓灵以来，天灾人祸，民不聊生。 黄巾起事后，百万流民席卷青州，将原本诸侯国的实力削弱的微乎其微。 百万青州黄巾在青州找不到粮食后，又外出到了冀州、兖州就食，先被公孙瓒击败，后又被曹操收服。 黄巾军是相当特殊的存在。 他们降曹，降袁，但是不会降刘！ 譬如那百万青州黄巾，便是降曹不降汉！ 曹操将百万黄巾中的青壮编为三十万青州兵。 曹操既是这三十万青州兵的军事首领，也是宗教首领。 这三十万青州兵也不听从朝廷命令，是曹操的私人武装。 青州全盛之时，近四百万人口。 如今，青州残破，人口锐减。 刘备要进入青州，当地残存的黄巾势力是必须解决的。 除此之外，并没有太大阻碍。 取青州，关键不在于青州当地的势力，而在于泰山诸将。 如果得不到泰山诸将的支持，刘备即使进入青州，也掌控不了青州。 “夏侯渊败退之后，便驻守在了开阳。曹操又令于禁率三千兵马相援！” 前线的情势如此，在场之人都知道了曹操真正的意图。 稳住泰山一系的将领！ 但同时，众人也都明白！ 要北上，就必须先击败这支兵马。 刘兴在这场会议之中，隐隐占据了主导地位，毕竟，他是主要的出资方。 又一批的军备自扬州送到了胊县，加上之前的军备，足够进行这场大战。 “开阳有多少曹军的兵马？” 张飞回道。 他早已经探查清楚了开阳的详细情报。 “大约六七千，其中骑兵两千余。” 开阳的兵马很杂，既有于禁的泰山兵，又有张绣的西凉铁骑，还有夏侯渊的败军。 “这么多人马，粮草何来？” “都是由兖州调来的。” 刘兴听了，感叹曹操的大手笔的同时，也明白了曹操想要恶心刘备的决心。 曹操就是不想让刘备北上，才会让夏侯渊钉在这里。 为此，不惜花费大量的军粮、物资！ “我们能用的兵马多少？” “东海兵七千、下邳兵一万二，昌豨那边也能出两千泰山兵！” 从兵力上看，刘备军对夏侯渊军有着绝对的优势，可刘兴也清楚，那七千东海兵大部分是由糜竺召集的，装备也是他运来的，战斗力怎么样，还没经过战场检验。 或许，让他们保卫东海郡可以，但是要攻城略地，就不行了。 可加上那一万二的下邳兵，便稳了！ 下邳兵中主力都是跟随刘备多年的老兵，战斗经验丰富。其余的徐州青壮，也经过张飞、赵云等将一年多的训练，战斗力也不错。 “当今之势，当速决！” 刘兴看着刘备，说道。 “于禁此来，必是为曹操说泰山诸将。迁延日久，恐生变化。张绣、贾诩，远道而来，务保全兵马，必无久战之心。趁此机会，攻之必破。” 刘备听了，也赞同刘兴的意见。事实上，他也是这么想的。 集中优势兵力攻破开阳，将曹操的势力赶出徐州北部，之后，再派遣使者联络泰山诸将。 如果能将之纳于麾下，进入青州，便是水到渠成了！ “还要请子升为我军压阵！” “这是自然！” 正当刘备要下达军令的时候，府外传来了彭城的军报。 驻守彭城的关羽，发来了紧急军情。 刚刚从寿春北反的曹操在这冬日里没有闲着，反而率领五万大军，进驻小沛！ “曹操亲自来了？” 刘备本以为曹操会厉兵秣马，为来年北上冀州做准备，可没有想到，他还是盯着徐州。 刘备刚刚举起的手又放了下来，面色严肃。 刘兴在旁说道。 “曹军自下蔡至小沛，往返千里，军心士气必定低迷。曹操此来，还是为了拖住我军，策应夏侯渊、于禁。” 刘备点了点头，有些为难。 “可便是如此，下邳兵也难以动用了。” 刘备必须在下邳城留下足够的兵力，否则一旦曹操南下，彭城便没有了支援。 曹操这一步，走得真是准啊！ 刘备忍不住在心中感叹。 如果不立刻北上，被曹操拖过了冬日，那么下次动兵至少也要到春种之后了。 那时候，北面是什么情势，就不好说了！ 说不得，以臧霸为首的泰山诸将就再度被稳住了，站在了曹操一边，成为刘备北上的阻力。 就在刘备犹豫时，刘兴又加了一把劲，道。 “无论曹操如何谋划，泰山诸将又是如何打算，开阳之战，都拖延不得。” 刘备摇了摇头，叹息道。 “子升，我们的兵力不够，没有必胜的把握！” “我自率三千车下虎士，并七千东海兵，足矣！” 对于刘兴而言，只有尽量拖延曹操取得河北的时间，才能为他之后连荆跨益争取空间。 开阳之战，不只是为了刘备，更是为了他自己。 刘备听刘兴如此说话，有些激动，但很快冷静了下来。 他沉思片刻，握住了刘兴的双手。 “子升，我将翼德、子龙也派遣至你麾下听命。这场大战，胜了最好，倘若事有不遂，立刻南返剡城！” 刘备这一声令下，张飞、赵云俯首听命。 张辽在旁，也是躬身一礼！ 刘兴感觉，从来没有打过这么富裕的仗！ “此战，下开阳！” 第71章 泰山兵 琅琊国。 莒县。 当年乐毅攻齐，下七十二城，唯二没有攻下的齐国城池，便是莒城和即墨。 战国时齐国的五都之一，如今琅琊国的国都，成了臧霸的大本营。 徐州的历史便是诸侯争霸的历史。 吕布背刺刘备，占据徐州后，臧霸便投了吕布，北上进攻琅琊，击败了当时的琅琊国相萧建，占据了莒城，获得了大量的辎重。 青、徐之地，有许多郡国，经过黄巾之乱，到了今日，许多郡国都没有了诸侯王，掌控郡国的便是国相。 曹操占据徐州之后，以朝廷的名义，封臧霸为琅琊相。 臧霸为泰山诸将之首，又占据了莒城这等大城，这几年来，也算有了根基。 可这根基并不牢固，因为臧霸并没有足够的威信让琅琊国的百姓与士人听命。 徐州人口锐减，刘备再度进入徐州之后，数十万百姓也聚集在了他的身边，便是琅琊国中，也有不少人南下。 臧霸不满、忌惮乃至有些惧意，可无可奈何。 “宣高，你想的如何了？” 臧霸面前，于禁面色严肃。 在一众泰山系的将领之中，于禁是个异类。 其余人每每谈及的都是田地、金银、女人，可于禁总是一本正经，治军做人，都是合乎规矩，让人敬重的同时，也不免有些惧怕。 “司空真的要封我为徐州刺史？” “不但如此，主公还让你兼任北海相。” 在巨大的利益面前，臧霸犹豫了。 于禁，臧霸还是信得过的。 可这个消息，还是让他有些不踏实。 曹操这次出手太大方了！ 尽管在过去，曹操的承诺都兑现了，可臧霸还是忐忑。 “司空要我做什么？” “挡住刘备！” 于禁的话很直白，对于臧霸，他不需要像是对其他泰山系的将领一样七拐八拐，诱以名爵财帛。 臧霸深吸了一口气，目光流转，看着窗外之景。 莒城城池壮丽，殿宇巍峨，如今尽归臧霸所有。 一个县狱掾之子，走到现在，臧霸对于现在的拥有的一切既满意，又不舍。 “这可不易啊！” 那可是刘备！ 当今天下名望之重，几乎无人可以比肩。 其麾下关张赵，更是万人敌！ “我知道，可你也应该明白，今时不同往日，河北乱了！” 于禁看着臧霸，一字一句说的很清楚。 “袁谭已经控制不了青州，对于主公来说，青州与其落在刘备手中，不如与泰山诸将。” 以前袁刘联盟，泰山诸将被两股大势力夹在中间，无法动弹。 可现在，摆在臧霸和众人面前的是一个天大的机会。 于禁的话，让臧霸心里痒痒的，可心中依旧担忧。 “可我听说，刘兴与刘备已经会盟。” “这也正是我担忧的地方！主公已经率军到了小沛，能震慑住刘备、刘兴自然最好。否则，开阳必有一场大战！” 于禁的担忧得到了应证，一名从开阳来的斥候，将最前线的消息传了过来。 “刘兴居然亲自到了剡城！” 这代表了什么，于禁很清楚。 刘备镇下邳，刘兴至剡城，张郃、高览的北府军驻扎在了淮阴、盱眙，随时能北上支援，二刘对于青州势在必得。 曹操的这手棋，并没有吓住他们！ 夏侯渊让于禁赶紧回去，于禁也知道其中厉害。 “宣高，我必须立刻回开阳。此战，你能出多少人马？” “我与诸人商议，五千兵还是能凑出来的！” 于禁也知道，臧霸的话水分很大。 因为这五千兵并不全是臧霸的，还有其他人的兵力。 可此时，情势紧急，于禁也没有时间和一众人慢慢商议了。 他握住了臧霸的手，叮嘱道。 “是为一方之守，逍遥快活，还是为人奴，听凭使唤，宣高，你要想清楚！” 于禁说完，便踏步离开了。 臧霸看着他的背影，陷入了沉思之中。 ----------------- 剡城！ 徐州水陆交通都相当便宜，刘兴到达剡城时，从胊县来的军备和士兵早已经在等候。 来之前，刘兴对于东海兵的素质有所担忧。 真正见到之后，反而松了一口气。 糜竺临时征召的这些士兵，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糟糕！ 这些从胊县来的东海兵能够熟练使用器械，还懂得军阵配合，算不上精锐，可却是合格的士兵。 见东海兵可用，刘兴不再犹豫，与诸将商议，进攻开阳。 为了应对这次战争，刘备不但派遣了张飞、赵云至刘兴麾下，更是打开了剡城的府库，尽刘兴取用。 屋室之中，张飞、赵云、张辽、糜竺等人听命。 刘兴居主位，分析着此时的形势。 “夏侯渊守不住开阳，我大军有一万兵力，他若不出击，只有败退一路。” 张飞等将听着刘兴的部署，没有什么异议，可糜竺有些担忧。 “可万一泰山兵南下，该如何是好？” “泰山兵不足虑也！” 刘兴的话刚刚说完，就听得外面一阵喧嚷。 “谁说我们泰山兵不足虑的！” 昌豨大大咧咧的走了进来，见了刘兴，草草行了一礼，很是不满。 “吴侯，为什么这次进攻开阳，我的人不用跟随？都是主公的兵，不带这么大小眼的！” 刘备之所以让张飞跟来，除了以为助力，最大的原因便是确定刘兴的威信。 可昌豨不在乎这些！ 昌豨麾下两万户人，全力凑也能凑出四五千兵马，不过已经算是元气大伤了。 正常情况下，两千泰山兵便是昌豨的极限了。 泰山系的一众将领中，除了臧霸，昌豨算是实力最强的。 “昌豨，不可放肆！” 糜竺在旁呼喝着，可昌豨根本不搭话，一心只要一个说法。 “你便是昌豨？” 刘兴也不恼，看着眼前以反复狡诈闻名的男子，问道。 “正是！” “若是让你跟着出兵，若是在开阳遇到臧霸等人，又该如何？” “战场之上，只见生死，没有兄弟！” “很好！” 刘兴笑着，说道。 “我这里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需要你和你手下的泰山兵去做！ 对于昌豨来说，最需要的是什么？ 重视！ 昌豨听了这话，眼睛一亮。 “我要你立刻北上，找到臧霸！” “做什么？” “你平时见他们会如何，便如何！” 第72章 战场 烈阳高炙，晴空万里。 城寨外空旷的土地上，一万兵马簇拥着刘字的大纛，已经列好了阵。 外围东海兵主要分成了好三个方阵。 长枪手方阵，刀盾手方阵和弩手方阵。 三个大型方阵两侧，张辽、张飞、赵云各带着数百骑，形成了三个小的骑兵方阵。 中军之中，刘兴乘坐着一辆大型的战车，车外伫立着三千虎士。 阵后，还有着百辆多武刚车。 刘兴坐在车中，闭着眼睛。 此刻的开阳城外，夏侯渊的大军也早已经列好了阵。 这早在刘兴意料之中！ 泰山诸将这些年向北发展，势力渗透进了青州，作为一开始屯军的地方，反而没有好好经营。 开阳城寨老旧，没有驻守防御的本钱。 曹操也没有援兵从兖州派来，夏侯渊坚守开阳的意义不大。 刘兴的到来，摆在夏侯渊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要么撤军！ 要么一战！ 曹军很快在营地外列好了阵。 相比刘兴这边，夏侯渊的军队兵力略少，但气势很足。 主要是他的骑兵数量，比刘兴这边要多许多，这也是他敢于一战的资本。 “主公，于禁也在阵中！” 张辽驰马，跑到了刘兴的战车旁，禀告着最新的情报。 “于禁也在么？” 刘兴微微呢喃。 于禁是已经说服了泰山诸将，还是紧急被夏侯渊叫回来的？ 刘兴此刻不得而知。 夏侯渊在大军列阵完毕之后，已经下达了进攻的命令。 在战场上，谁的骑兵多，谁便占据了主动权。 从高空之上往下看，于字大旗在大地上缓缓前进。 三千甲胄俱全的步兵，手持盾牌，带着环首刀，正在向着刘兴阵前行军。两侧，跟着一千余弩兵。 一边走，还一边用刀拍打着盾牌，以壮声势。 夏侯渊的二千多骑兵跟在三千步兵之后，等待着，像是伺机而动的老虎一般。 于禁的步兵除了少数的泰山兵外，大部分都是曹操给他增加的人马，都是老卒，战力不俗。 他们很清楚战场之上的态势如何，在行进到足够的距离之后，便不再前进。 那一千余弩兵，分散在两侧，开始调试手中的弩。 与刘兴身边的东海兵相比，夏侯渊麾下的兵无疑老练许多。 战场的节奏，最为重要。 那一千弩兵，手中的弩刚刚装好了弩矢，于禁的步兵便发来了警告。 三千步兵抬起了手中的盾牌，迎接着天际倾泄而下的一轮箭雨。 长剑锋锐，不少没有及时撤退到盾阵之后的弩兵，都被箭矢洞穿，或伤或死！ 夏侯渊皱眉，他骑在马上，可以大约看见刘兴军的弩手放箭。 这个距离？ 刘兴军中有蹶张弩？ 刘兴的军备，显然要比夏侯渊想象的要充足！ 夏侯渊见此，也不再让弩兵继续了，将他们撤在了后面，继续推进步兵阵列。 “主公，曹军又动了！” 夏侯渊的战术此刻刘兴已经知晓，想要用于禁的步兵，撕开东海兵的阵列，然后用骑兵一波收割。 “变阵！” “诺！” 随着刘兴的命令下达，东海兵的三个方阵动了。 长枪兵在侧，盾牌兵处在最前，形成了散阵，弩手混插阵中，抬起了腿，举起了再度装好弩箭的蹶张弩，对准了曹军。 弩箭再度从天际洒下，于禁麾下的步兵早有应对。 蹶张弩与臂张弩交相射击，在两三百步的距离内，能够在十息之内，完成火力轮换。 于禁的步兵损失不大，可行进速度，受到了影响。 夏侯渊在盾牌的护卫下，看着越来越近的距离，咬着牙，坚持着。 差了一点，就差一点！ 只要到达足够的距离，十息之内，骑兵一轮冲锋可至。 那么前方东海兵的阵列，便可被他撕碎。 终于到了！ 九十步！ 夏侯渊与于禁配合无间，几乎在步兵到达骑兵冲锋距离的同一时间，步兵阵列便留出了骑兵冲锋的空隙。 十息！ 夏侯渊发动了冲锋的命令。 风吹动着，曹军的骑兵一跃而出！ 战场之上，烟尘涌动！ 中原百战之卒，如今就要在徐州，再度证明自己的荣耀！ 夏侯渊在冲阵的第一瞬间，便看到东海兵再度变阵。 “晚了！” 夏侯渊可以明显看到，东海兵阵列的慌乱。 熟练运用器械，懂得阵法配合，这些都不是精锐的象征。 真正的精锐，在于沙场百战之时，养成的对于战机的捕捉。 曹军战骑昂扬，呼啸之声，带给了东海兵莫大的压力。 近了！ 便在这个关键的时候，天际一轮箭雨再度落下，冲锋的曹军战骑尽皆陨折在地。 刚才还带头冲锋的骑士们此刻已经倒落在了地上，与自己座下受伤的战马相视，见证人生最后的时刻！ 十息之内，三轮箭雨从中军大纛处射击而来。 密集的箭雨，无论是正在冲锋还是已经倒落在地的骑士，都被扎成了刺猬。 七八十步的距离间，两军相持的战场上，黑色的羽箭密布！ 车下虎士！ 刘兴的直属部队！ 这么远的距离，也在射程范围内？ 这支兵马的精锐程度，不下阿瞒麾下的虎卫！ 夏侯渊脑海中数个念头闪过，再度看向东海兵的战阵。 此刻，他们已经完成了变阵。 弩手撤往了阵后，长枪手在阵前已经布好了一个半月形的阵列，正在等待夏侯渊的骑兵。 夏侯渊迟疑了！ 可冲锋的命令已经下达，如果撤回，军心必损。可若是不撤，对面已经完成了布阵！ 正在此时，于禁在前，吼了一声！ “妙才！” 于禁的意思很清楚！ 当此之时，不可犹豫！ “变阵，冲锋！” 夏侯渊下达了命令，骑兵犹如游龙，向着刘兴军的侧翼而去。 于禁亲自带着步兵，冲向了东海兵的阵列！ 中军大纛之下，刘兴听着战场上的喊杀声。 厮杀正要开始！ 刘兴周围，三千车下虎士正在恢复气力！ 战场上，两军相撞，东海兵的阵线稳住了，带着几分势均力敌的意味。 老卒与新兵相撞，势均力敌，本就不正常！ 经过车下虎士在阵前的立威后，刘兴清楚， 夏侯渊的节奏乱了！ 第73章 胜负 战场上的节奏至关重要。 经过了阵前车下虎士的立威之后，夏侯渊及时变阵，挽回了颓势。 可大军的气势，已经不像刚才那么强。 于禁带着三千步兵，于阵前厮杀，异常勇猛。 但短时间内，还冲不破前军阵列。 夏侯渊带着骑军，绕过刘兴军前锋的东海长枪兵阵，想要冲破刀盾兵的布防，直向中军大纛而来！ 刀盾兵的防线不如长枪兵紧密，夏侯渊的骑兵很快便渗透进了阵中，展开了激烈的厮杀。 赵云率领麾下数百骑兵，前去迎战。 看着这幅状况，张飞、张辽都想要请战，可刘兴并没有让他们动。 这三人的骑兵加起来不满八百，此时与夏侯渊的骑兵拉扯，收益不会最大。 经过一刻钟的休息，三千车下虎士基本缓了过来。 看着越加混乱的战阵，他们将后阵的一百多辆武刚车推了出来。 在刘兴大纛左右，快速组装成了战车阵，形成抵御骑兵的防线。 武刚车是当年大将军卫青对付匈奴战骑时所用的战车，前有挡板，左右可以互相拼接，形成战车防线，阻挡匈奴骑兵的攻击。 张飞在阵中，有些奇怪，凭这百余辆武刚车，根本不足以抵挡夏侯渊的骑兵。 可很快，张飞就发现了异常。 战车阵后，有着二十余辆较大的武刚车，装着车厢，保护严密。 等到车下虎士掀开车厢的那一刻，张飞恍然大悟。 较大的武刚车上，都载着可以移动的大黄弩！ 十石的大黄弩，非勇力者不能驾驭！ 这些弩车，以刘兴的大纛为中心，环绕在周围，居高临下。 东海兵在夏侯渊的骑兵冲击下，本来已经摇摇欲坠，可是在大黄弩的加持下，却又再度稳了下来。 每架弩车，威力都相当惊人。 只要一枚弩箭击中目标，往往都是毁灭性的。 数名骑兵，连人带马，都成了展示弩箭威力的展示品，非死即伤。 伤亡之外，这种恐怖的压力更是摧毁了夏侯渊骑兵的战斗意志。 赵云带着骑兵，更是在阵中收割着战果，所向无敌。 刘兴坐在车中，等待着。 战场之上的厮杀声，渐渐减弱。 曹军的攻势，没有了一开始的猛烈。 战场的形势，在久战未决之际，出现了转机！ “是时候了！” 决战的时机到了！ 刘兴示意，张飞与张辽会意，带着手下的骑兵，进入了最后的决战。 直向夏侯渊而去！ 不久之前，张飞和张辽联手，冲杀夏侯渊的骑军那一战，让夏侯渊麾下骑兵的印象太深刻了。 如今，这两人再度冲杀而来，夏侯渊身边的骑军，本能的就露出了畏惧。 士气尽，气力衰！ “稳住！” 夏侯渊自然感受到了自己身边士兵的动摇，可也没有办法。 战场不远处的山坳上，贾诩看着张飞、张辽的冲阵之景，道。 “看来夏侯渊挡不了！” “先生，我们该怎么办，还要按照原定的方案冲阵么？” 贾诩看了一眼车下虎士的战车阵，摇了摇头。 “没有这个必要了，还是去救夏侯渊吧！” 张绣听了这话，带着麾下的西凉铁骑，向着战场驰骋而去。 战场之上，杀伐之意甚重。 贾诩看着这一切，想的却不是一地的得失。 青徐之地，以往的规则，经过今日这一战，恐怕便要彻底改变了。 张飞手握蛇矛，冲锋在前，张辽随后掩护。 骑兵之锐，早已经吓破了胆子的夏侯渊军，根本挡不住！ “当日我二哥阵斩颜良，可如今日？” 张飞在前，说了一声。 张辽在后，作为见证者，却是道。 “当日之势，犹盛于今日，翼德不及也！” 听了张辽的话，张飞不在意，加快了速度，道。 “虽不及，亦不远也！” 张飞驾马，冲杀至夏侯渊近前。 此刻，他身边的亲卫骑兵还想要做最后一搏，可紧接而来的张辽，却为张飞分担了压力。 “翼德，这大功我助你拿下！” “夏侯渊，拿命来！” 见到如此场景，夏侯渊面色沉重，心中暗道，这是最后一搏了！ 夏侯渊取出了战弓，从箭筒中取出了箭矢，向着张飞射去。 张飞在高速冲锋之中，面对袭击而来的箭矢，几乎是本能的侧过了身子，躲过了夏侯渊的箭矢。 看着一箭失效，张飞临近，夏侯渊血色全无。 吾命休矣！ 张飞举起蛇矛，就要取夏侯渊的性命，可是脑海之中，却忽然闪过了临来之时夏侯氏的话。 “夫君，当年天下大荒，粮食紧缺。我叔父为了养活我，舍弃了自己的幼子。如果有可能，在战场上相见，你能不能饶他一命？” 夏侯氏站在张飞面前，脸上全是崇拜之意。 张飞既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是撩了一句话，便离开了。 “战场之上，瞬息万变，说不得谁杀谁？” “夫君的武艺，天下少有敌手，我叔父也不是对手！” 夏侯氏在后面招了招手，形容雀跃！ “夫君最棒了！” 张飞回过神来，眼前的夏侯渊几乎是闭上了眼睛，张飞手中的蛇矛却由刺变成了挥。 碰的一下，夏侯渊的身躯脱离了战马，向着后方倒飞了出去。 夏侯渊身边是亲卫骑兵，被张辽杀得四散。 剩下的，便朝着夏侯渊倒飞的方向聚拢。 此刻，张绣也赶到了。 夏侯渊艰难站了起来，口中吐出一口鲜血，看着远方的张飞，神色复杂。 张绣的西凉铁骑将下夏侯渊重重保护起来，张绣更是喊了一声。 “将军，还能上马否？” “无妨！” 战场之上，于禁打穿了东海兵的阵列，可已经失去了意义。 张绣在旁问着再度骑上战马的夏侯渊。 “将军，要不要撤军？” 夏侯渊咬了咬牙，道！ “再等等！” “等什么？” 在张绣看来，此战败局已定，拖下去，徒增伤亡尔！ 他不明白夏侯渊在坚持什么？ 战场之上，一支兵马渐渐进入了众人的视线。 臧霸与泰山诸将率领五千泰山兵，在关键时刻，到达了战场。 得知臧霸的援兵终于到了，夏侯渊大喜。 然而，臧霸的援兵到了之后，却没有加入战场帮助任何一方，只是在远远观望。 见臧霸不动手，夏侯渊终于放弃了扭转战局的想法，只能下达撤军的命令。 撤军命令一下，曹军立时败退！ 望着远去的夏侯渊，张辽驾马来到张飞身旁，笑道。 “这可不像是你的作风啊！” “人有失手，马有失蹄嘛！” 远处，昌豨驾着战马，飞驰而来，老远便喊道。 “吾已说服诸将，欲拜见吴侯！” 第74章 志向 夏侯渊撤军撤的很急，几乎可以说是四散而逃，根本没有再回开阳。 可夏侯渊事前的布置也很妥当，早有了败军之后的预演方案。 几乎在夏侯渊下达撤军命令的同时，开阳的城寨之中便起了火。 曹军往来的信件、公文和剩余的粮草、器械，都在大火之中烧的不剩什么！ 刘兴并没有追杀夏侯渊的败军，因为他知道，这股曹军并不是他眼下最需要处理的。 当刘兴率军进入开阳后，军寨在大火之后变得残破不已。 找了栋还算完整的房，刘兴带着左右暂时住了进去。 赵云带着人收治伤兵，张飞带兵维持治安。 刘兴身旁，只剩下了两人。 张辽和想要投降的臧霸！ 臧霸看着面前年轻的扬州牧，心中十分复杂。 于禁当日的话，臧霸心动过。 可泰山系的势力，并非他一人说了算。 臧霸所能做到的极限，便是劝说泰山诸将与他一起南下。 不久之前，他们到达了战场。 臧霸看出了战机，也知道那时他们率领泰山兵加入战场，能够改变局势。 可其他人并不认这么为！ 对于孙观、吴敦、尹礼等人来说，加入战场，赢了麾下的部曲损失惨重，输了更是全军覆没。 夏侯渊的大军没有表现出压倒性的优势，那他们就不需要再选择了。 泰山诸将，看重田地、财宝、女人，可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乱世之中，只有部曲才是硬实力！ 有了部曲，今日刘兴胜了，他们可以投降刘兴，他日曹操又来了，他们也可以投降曹操。 谁赢，他们帮谁！ 没有了部曲，乱世之中，谁会鸟他们？ 刘兴望向了臧霸，感受到对方的目光，臧霸拱手道。 “见过吴侯！” 投降，并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可却是一件相当有技术含量的事情。 臧霸正想要开口，却被刘兴一个眼神吓住了。 “来人，拿下！” 张辽在前，周围冲出了数十个甲士，将臧霸重重包围住了！ 臧霸见这状况，自知根本逃不了，问道。 “吴侯，这是为何？” 刘兴冷声道。 “你率五千之众，于两军阵前，迁延不进，必怀贰心，不该拿么？” 甲士制服了臧霸，将他压在了地上。 臧霸不甘，说道。 “吴侯如此对待降人，恐非待客之道。何况，孙观、吴敦、尹礼尚在外，人心可服？” 臧霸话语之中，隐隐带着一股威胁的意味。 他孤身进城，留其他人在外面，就是为了应对这种情况！ 一旦有变，他们能立刻集结兵马，做出应对。 刘兴大笑道。 “你是说他们么？” 屋外，张飞带着人，将孙观、吴敦、尹礼等泰山众的将领押了进来，全部绑缚好了，如待宰的羔羊。 “你们……怎会如此？” 臧霸见到这幅场景，充满了疑惑。 他们虽不说是当世一流的武将，可也是在乱世之中摸爬滚打多年的老狐狸，怎么会被人一锅端的？ 尹礼无奈，骂了一声。 “还不是昌豨那个混账，约我们喝酒，却卖了我们！” 其余人也是后悔不已！ “悔不该轻信昌豨！“ “昌豨，老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 刘兴看着臧霸，笑道。 “那五千泰山兵如今暂时由昌豨统领。臧霸，你明白了么？” 臧霸见此，大笑道。 “吴侯好手段，要杀要剐，臧霸听凭发落！” “押下去！” ----------------- 剡城！ 阴暗的牢房之中，臧霸坐在地上，无聊的摆弄着手中的稻草。 小时候，臧霸见惯了父亲管辖中的牢狱中的犯人。 可臧霸从来没有想到，他有一日也会成为这些人其中一员。 刘兴将泰山诸将都抓了，却没有立刻杀掉，臧霸便知道，这是刘兴与刘备演的一场戏。 果不其然，不久之后，刘备就亲自下令将他们放了。 昌豨这个混蛋，更是亲自来提人，又是赔礼道歉，又是大摆宴席，还带来了刘备给他们的赏赐。 孙观、吴敦、尹礼见此，也不再怨恨了，跟随昌豨，前往下邳，拜见了刘备。 可是臧霸，却始终没有动静。 牢门响动，臧霸抬起了头，目光注视下，昌豨手里拿着酒菜，走了进来。 见到臧霸，更是一脸笑嘻嘻的。 “怎么，断头饭么？” 面对臧霸的讥讽之声，昌豨毫不在意。 “奴寇，不至于，就算主公真的想要杀你，我拼尽身家，怎么也得保你一命吧！” 昌豨的态度放得很低很低，可臧霸心中的怨气却没有这么简单得到释放。 “刘备究竟想要如何处置我？” 这么久没动静，臧霸清楚，刘备并没有下决心。 昌豨摆放好了酒菜，才开口说道。 “主公给了你两条路，一条带着家人部曲，跟随吴侯前往金陵，至于另一条，我也不用说了！” 臧霸很愤怒，可并没有失态，问道。 “孙观、吴敦、尹礼，刘备都能用，为什么就我不行！” 昌豨自然能够感受到臧霸的怒意，他给臧霸倒了一杯酒，缓缓说道。 “这事吧我一开始也不明白，主公也没有告诉我原因。我想了很久，终于想明白了，大概是你和我们不同。” 臧霸的面色变得有些古怪，似乎头一次见到昌豨如今的模样。 “我不想承认，可你和于禁，比我们这些人强的多。有见识，有谋略，有手段，心中还有些在我看来不着实际的……志向！” “主公也是有大志向的人，他想要掌控青州，需要我们泰山兵。” “孙观、吴敦、尹礼和我，主公都能放心，因为我们平生所求只是富贵和女人。而你不同，所以，必须离开！” 在臧霸看来，昌豨此刻或许是他这辈子最明白的时候，可这份明白却让臧霸很受挫！ “莒县也落到刘备手里了吧！” “我亲自带兵去劝降的，放心，兄弟们都是有数的。你的家人和府邸，我们都没动。” 昌豨的话也说的差不多了，可眼前的酒菜却也没有怎么动。他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打算离开。 “我已经跟人说了，你想明白的话，随时找我！” 臧霸在后，看着正欲离去的昌豨，道了一声。 “帮我带信给吴侯，臧霸愿为吴侯效命！” 第75章 临淮守 开阳之战后，徐州北部的形势已定！ 曹操的势力随着夏侯渊的败退，撤出了徐州。 除了臧霸之外，泰山一系的诸位将领都归顺了刘备。 莒县降服后，张飞率军进驻莒城。 原本的琅琊相臧霸带着部曲亲族，归顺了刘兴。 臧霸是泰山诸将之中实力最强的一个，也是泰山诸将的首领，与曹操关系密切。 他的离开，不只是让刘备有了掌控琅琊国的可能，更为刘备之后彻底吸纳泰山系将领的地盘和势力留出了空间。 徐州六郡之地，除了广陵郡外，其余的五郡之地名义上都在刘备的治下。 新增的土地需要消化吸收，人心需要抚慰，刘备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处理内部问题。 尤其是琅琊国，刘备必须纳入自己的直接掌控之中。 建安七年的冬日，正当刘备的势力一路北进之时，驻守小沛的曹操却没有因此兴兵南下，进攻彭城！ 曹操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动作。 他派遣了使者前往下邳，恭贺刘备消灭了泰山贼，为国家平定了匪患。 刘备是曹操的死对头，所有人都知道。 可眼见刘备掌控了徐州，甚至比当年从陶谦手中接过徐州时的地盘更大了，曹操只能暂时安抚，稳住徐州方向。 毕竟，朝廷在曹操的手中，他的外交腾挪空间很大。 刘备拜谢了朝廷的使者，接着，双方很默契的开始在边境线上撤走了兵马。 此时的刘兴，早已经在回军金陵的路上。 战车之中，刘兴捧着一本书，正在看着。 臧霸坐在刘兴的对面，一言不发，不知道在想什么？ 臧霸恩威素著，即使离开了琅琊国，可愿意跟随他的部曲依旧有三千多人。 这些泰山兵的战斗力可一点都不弱，甚至是所有泰山兵中战力第一档的。 “宣高，心中可有怨？” 便在臧霸沉思时，刘兴的一句话让他惊醒。 “臣多蒙主公相救，得脱牢狱，岂敢有怨！主公天日之表，能在主公麾下效力，乃是臣的荣幸！” 听了臧霸的话，刘兴哈哈大笑。 “胡说八道！” 臧霸低下了头，道。 “臣所言皆由肺腑，不敢有虚！” “堂堂一个琅琊相，坐拥莒城，治下十数万百姓。如今，背井离乡，跟随我南下，全没了往日的威风，换了是我，杀人的心都有！” 臧霸听了这话，赶紧俯身请罪。 “臣不敢！” 刘兴一笑，根本不相信臧霸此时的状态是他心中真实的想法。 “你刚刚是不是在想，冒险一搏，取了我的人头去投奔曹操？” 刘兴的话听起来像是笑话，可臧霸听了，没由来心中生出了一股寒意，身上的汗都出来了！ 有那么几个瞬间，臧霸心中真是这么想的。 可家眷、亲属都在刘兴手中，臧霸终究没有下这个决定。 “臣万死也不敢生此歹念！” 刘兴让臧霸起身，全然不在意。 “大丈夫在世，当建功立业，我让你失了琅琊相，就再给你个临淮守，如何？” 臧霸一愣，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临淮郡，那是徐州以前的郡级编制了。 “刘皇叔为了感谢我此次襄助之情，将徐州在淮水北岸的几座县城也划给了我，我欲重立临淮郡，以你为郡守，如何？” “臣……” 臧霸好像还没有想好说辞，刘兴挥了挥手，有些不耐烦。 “没想好怎么说就别说了，你带着部曲先去徐县上任吧！” 面对如此的刘兴，臧霸忍不住问道。 “临淮郡与谯郡接壤，主公不怕我投了曹操？” 刘兴单手支颐，微笑着。 “曹操纳了你，还能让你回徐州么？” 臧霸摇了摇头。 “根基已失，便是投了曹操，又在曹操那里有何用？” 刘兴看着臧霸，道。 “你在临淮，打下多少曹操的土地，都算是你的。相反，你失了多少土地，也不要找我哭诉！” 臧霸听了这话，心中涌起了一阵豪气。 “臣多谢主公厚恩，当为主公鹰犬！” 臧霸刚才说了这么多的话，唯有这一句是真的发自内心的。 ----------------- 臧霸去了徐县，刘兴将原本的广陵太守刘晔调了回来，同时，也将广陵的盐务收归了吴侯府。 许久未见，刘晔比当初要变了许多。 这一年多来，刘晔大部分时间都不在广陵的治所射阳县，而是在海边的盐渎县，风吹日晒，精干了许多，也黑了许多。 到了如今，广陵的海盐业已经成体系发展。 盐之利，已经是相当可观的收入了。 刘晔再度见到刘兴之时，也很激动。 “一年多未见，主公已经是威名远扬了！” 曹操与刘兴对峙最后败退的事情，此时已经传遍了天下，无形之中助长了刘兴的声威。 “子扬，你我之间，何须如此客套？” 刘晔脸上洋溢着喜意，点头称是。 他清楚，这一次刘兴将他从广陵调回，必是有所重用。 “主公，调我回来，可是为了河北之事？” 刘兴微微一笑，身体后躺着，靠在了战车舒适的软垫子上，才缓缓开口。 “这是从河北来的战报，你看看！” 刘晔匆匆看了一眼，越看眉头皱的越紧。 袁氏两兄弟之间的争斗，只能用菜鸡互啄来形容。 袁谭带着部曲进攻袁尚，被袁尚带着邺城兵击败，逃回了平原。 袁尚趁着这次胜利，进军平原，反被袁谭设伏，大败之后，狼狈逃回了邺城。 双方就这么来回拉锯着！ 这对卧龙凤雏，在短短的一月内，就消耗了大量的兵马、物资。 刘晔看到最后，有些不可思议，问道。 “主公，这上面的战情是真的？” 刘兴点了点头。 见此，刘晔做了判断。 “如此，要不了两年，恐怕邺城就是曹操的了！” “刘备已经取得了徐州大部分的土地，来年会进军青州。尽快击败袁谭，才能缓住曹操的攻势。” 刘晔想了想，摇了摇头。 “按照如今河北的形势来看，恐怕缓不济急。” 刘兴也有些头疼。 袁绍留下的家业，这两兄弟败得实在是太快了。 双方要是一强一弱，反而是好办了。 不管是谁赢了，最后掌控住了河北，都可以。 刘兴只要支持最后赢的那一个就行了。 最怕的就是这种菜鸡互啄，谁也赢不了谁，又互相消耗着对方的实力。 要知道，随着这兄弟两战败，袁氏的整体实力是在下降的。 刘兴想着，看向了刘晔。 “曹操欲取河北，我们则可缓步蚕食河南之地。子扬，我欲以你为北府军参事，都督广陵、临淮两郡，掌韩当、高览、臧霸等部，修治中渎水，调度北进之事。” “臣明白了，必不辱命！” 第76章 风吹草动 建安八年春，刘兴从徐州回到了金陵。 这次回军的道路，刘兴选择的是从泗水南下，进入淮阴，再从中渎水南下江都，回到金陵。 这条路不好走。 主要在于中渎水，也就是当年吴王夫差为了北上争霸修建的邗沟，经历了战乱，年久失修，许多地方都淤塞难行。 刘兴实地考察了一番，让刘晔开始修治。 刘兴并没有想要大规模整治，如今投入大量人力、财力在这上面不现实，主要是为了打通北上的运输通道，能够随时将江都、京口之兵和江东的粮草、物资，快速运送到徐州、豫州。 刘兴回到金陵后，见到了自己的长子刘羡。 袁梦华当时抱着孩子，在府外迎接着刘兴，脸上都是喜意。 两世为人，刘兴第一眼看着这个孩子的时候，还有些恍惚。 不过刘兴很快便融入了氛围之中，与袁梦华接连温存了好几日，才与一众群臣相见。 吴侯府中，众臣见刘兴，个个也都是面露喜色。 这次北上，不只是打退了曹操的袭击，更是收取了淮水之北十数县。 江东之地，士气人心，又上了一个台阶。 当着众人的面，刘兴正式宣布任命刘晔为都督的事情，同时，也宣布了接下来对外的计划。 核心只有一点。 打曹老板的秋风！ 淮水北岸，原本属于汝南郡的县城，不少百姓都跟随袁氏故旧都在官渡之战时南迁，大量人口外流。 李通、满宠等将，镇守重镇，防御寿春军，在这个方向突破，意义不大，而且会招致曹军的强烈反弹。 刘兴的扩张方向并不在这片区域。 在程普镇守下蔡，韩当取了谯郡南部的几个县城后，刘兴将接下来扩张的目标放在了谯郡东部与徐州的下邳郡接壤的土地。 这片区域曹军的势力薄弱，又因为与刘备的徐州接壤，刘兴扩张的阻力也很小。 刘备接下来的目标是青州，乐见刘兴取得这些土地，既能为他分担下邳方面的压力，也能让双方打造的淮泗防线更加稳固。 众人对于刘兴的任命并没有多少异议。 刘兴坐镇金陵，刘氏子弟多任府中、军中的要职，刘晔是其中代表。 他成为继周瑜之后的第二个都督，众人没有什么反对的声音。 可关键是，谁是第三个都督？ 众人都知道，只有尽快扩张，才能出现第三个都督。 相比于豫州零零碎碎的土地，荆州才是好下手的软柿子。 可谁也不敢最先张开这个嘴。 刘兴自然也知道众臣心中所想，不过也没有声张。 群臣欲取荆州，刘兴也是这么想的。 可强行动兵，攻城略地，只会获得反效果。 荆州和原本的江东本质上是一样的。 刘表进取之力不足，可自保有余。 袁术、孙坚、张济，再加上如今的曹操，可都没有在刘表手下讨得了好。 荆州带甲十余万！ 这可是明明白白的硬实力，没有一点虚的！ 在这次会见之后，刘兴单独留了鲁肃、庞统两人。 “荆州的情势如何了？” 庞统拱手道。 “自从黄祖从江夏调往新野之后，荆州内部的争斗更甚以往了。” 原本驻守江夏防御东吴的黄祖，在荆州与扬州修好之后，被刘表调往了新野，挡在了第一线。 随着北方战事的加剧，夏侯惇在南阳屡屡南下，黄祖手中的军事资源也就变得越来越多了。 黄祖是刘表最为信任的大将，也是他最为锋利的爪牙。 刘表当然不会吝啬钱粮兵甲来武装黄祖的军队。 这让襄阳的诸蔡感到了不安。 黄祖是支持刘琦的，如今他手握重兵，镇守新野。 刘琦又镇守江夏，手里也掌控着大量的资源和兵力。 这两人一南一北，将襄阳团团包围住了。 一旦襄阳有变，诸蔡可来不及应对。 “主公，蔡瑁、张允可没有少给黄祖使绊子，这也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吧！” 庞统的脸上不乏笑意。 看的出来，他对蔡瑁、张允两人也没什么好感。 当初将黄祖调往新野的提议，便是蔡瑁等人提的，为的便是掌控江夏。 可随着刘琦出镇江夏，镇抚地方，黄祖在北方防御夏侯惇，两人都干得不错，蔡瑁、张允发现了最大的危机。 那就是他们以往在刘表身旁进谗的套路不管用了！ 以前刘表喜欢大儿子刘琦，因为刘琦和他长得很像，颜值高！ 可随着蔡瑁、张允、蔡夫人等人不断在他耳边说着刘琦的坏话，刘表慢慢开始便嫌弃刘琦，觉得他哪哪都不怎么样！ 这样的状况一直持续到刘琦离开襄阳，前往江夏之后。 距离产生了美！ 刘琦在江夏镇抚地方，操练士兵，剿灭匪寇，囤积粮草，沟通江东，还不时向襄阳进献礼物，隔三差五寄书信给刘表问好。 种种表现，让刘表看到了自己这个大儿子的能力与孝心，越看反而越顺眼了。 相反，身边的小儿子刘琮，刘表便觉得差了许多。 尽管蔡夫人总是在耳边吹枕边风，不乏溢美之词，可有了对比，刘表听了这些赞美之词后，反而觉得言过其实。 这就造成了一个现象，蔡瑁等人越是吹嘘刘琮，刘表便越是感到不耐烦。 “主公，蔡瑁、张允等人越来越像是受惊的野兽，外面有一点风吹草动，他们会做出什么，没有人会预料到！” 庞统低着头，已经隐隐点明了破局之法。 刘兴听了，心中也有所感，问道。 “这风应该从哪里吹？” “不是从新野，便是从江夏！” 刘兴沉思了一会儿，说道。 “新野的风我暂时管不到，至于江夏的风——” 刘兴看向了鲁肃，问道。 “子敬，你以为如何？” 鲁肃微微一笑，低下了头。 “主公可去信刘表，将如今河北之事说与刘表！” 庞统在旁，看了一眼鲁肃，没有想到平日里以敦厚示人的他出起计策时也是相当的精准、狠辣，没有一点迟疑的。 刘兴点了点头，说道。 “就依子敬之言！” 第77章 野火燎原 许昌。 司空府！ 官渡之战，曹操取得了大胜。 战胜袁绍，对于曹操而言，有着重大的意义。 从年少时在洛阳，曹操便跟在袁绍身后，乃是小弟、跟班一样的存在！ 便是天下大乱，袁绍依旧是大哥，曹操依旧是小弟。 直到曹操收服了百万青州黄巾，并且迎接天子于许昌，曹操的事业才算开始起飞。 本以为打败了袁绍后，天下已无敌手。 可曹操回过神来，才发现此时的战略环境依旧没有改变，危机四伏。 这一切都是因为刘兴！ 这位崛起于江东，称霸淮南的霸主。 曹操不是没有尝试过压制刘兴，可事实证明了，他压制不住。 曹军步骑无双，可偏偏水战外行。不但如此，军中就没有真正懂得水战的军官。 打不下江东，东面的徐州，也是麻烦。 刘备三入徐州，不比上一次，立足未稳，被曹操打了个措手不及。 这一次，刘备已经站稳了。而且，刘兴也不会像袁绍一样，让刘备独自面对曹操的进攻。 曹军一旦进入徐州，江东的大军必然会援助徐州，说不得还会来个围魏救赵，直接进攻许昌。 袁绍死了，看他的两个儿子争斗的模样，让曹操有着一种这个时候不北上占便宜那还是人的感觉！ 可曹操不能北上！ 曹操若是全力北上，刘兴说不就得和刘备联手演一个北伐中原，奉迎天子的戏码！ 可若是留下重兵在南边，曹操手中的兵力不足以拿下邺城这等巨城！ 袁尚、袁谭不足虑，可审配不好对付。 审配乃是袁氏死忠，绝对不会轻易投降。 万一有所闪失，真被河北那两个菜鸡啄了一口，曹操的老脸还往哪里放？ 那大耳贼在莒城，不得笑个把月！ 明明面前就有一个脱光了的美人，可曹操却无法有所行动。 “奉孝，你以为如何？” 郭嘉看的出来，曹操很忧虑。 曹操的地盘本就在中原，处于四战之地，面对的压力最大。 “主公，臣以为刘备心中想要的是青州，刘兴心中想要的是荆州，他们此刻也没有和我们决战的准备！” 郭嘉的话切中要害。 这两个人手里兵力要么不足，要么缺少骑军，与曹操在中原大战，没有胜算。 且天子在曹操手里，这两个人都是刘姓宗室，与曹操对战，道义上便有所亏。 “可是僵持着，也不是办法啊！” “臣以为这局中，于我们而言，有两个人至关重要。” “谁？” “袁谭和刘琮！” 曹操听了郭嘉的话，脸上露出了沉思之色。 这两个人都是曹操可以争取的对象。 因为刘备要取青州，刘兴要入荆州，必然会与这两个人产生利益纠葛。 “刘备入青州，袁谭必心生忌惮；刘兴取荆州，刘琮必然难御。” 郭嘉拱手道。 “臣以为，如今之势，若是能够取得这两人的帮助，则足以改变二刘与我们对峙的局势。” 曹操摸了摸胡须，道。 “袁谭勇而无谋，郭图乃为乱臣，辛氏一族暗中与我有所往来。与袁谭交好不难，只要让他知道刘备进入青州之后，必然与袁尚联合就够了。可刘琮声名不显，手中又无实权，又该如何？” “襄阳城中，诸蔡显赫。蔡瑁、张允支持刘琮，与刘琦不和，更是视刘兴为敌。刘琦坐镇江夏，掌控重兵，只要能够让刘表扶刘琮为嗣子，荆州必然有一番争斗。” “我与蔡瑁倒是旧时好友，至今尚有书信往来。近来他言辞之中，多有苦闷之意。光凭他和蔡氏，不足以让刘表下定决心！” 郭嘉缓缓道。 “主公，我们可以放一把火！” “在哪？” “新野！” ----------------- 襄阳。 夜深人静。 “何事将我唤来？” 张允大晚上被蔡瑁叫来密会，心中十分不耐。 这万一让刘表发现了，他们怕是有大麻烦。 “事有紧急，我才将你唤来。” 说着，蔡瑁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封信，交到了张允手中。 屋中漆黑，张允正想要点灯，却被蔡瑁阻止了。 “此事重大，你就着月光看，更不要出声！” 张允按照蔡瑁的指示，艰难的看着信上的内容，越看却是越心惊，直到最后的落款，孟德两字，更让张允心中狂跳。 “此信是真是假？” “绝无所虚！” “我们真如信中所言，万一被主公发现了，怕不是……” 张允有些犹豫。他是刘表外甥，便是败军失地，刘表终究也没有处罚他。 可里通外贼要是事发了，张允有几条命都不够。 蔡瑁比起张允要沉着的多，他坐在地板上，月光从窗外的窗棂照进来，让他显得越发捉摸不定。 “我们不动手，怕是就要被别人当成砧板上的鱼肉了。” “你说的是刘兴？” “除了他还有谁！” 蔡瑁说起这个名字时，忍不住吐露怒意。 “如今刘琦在江夏手掌重兵，主公对他的态度也有所改变。江东最近又大造声势，主公若被刘兴蒙蔽，真的立刘琦为嗣子，我们呢？” “可这么做，终究……” 张允心中犹豫，真是这样，大不了改弦更张，拥立刘琦便是了。 蔡瑁对张允心中的想法一清二楚。 “你以为我们还有退路么？” “什么意思？” “这不是选择刘琦还是刘琮那么简单，我蔡氏也不是没有其他待嫁的女子可以与刘琦联姻。你想想，刘琦若是成为嗣子，荆州会如何？” 张允想要思考，蔡瑁却没有给他这个时间。 “主公被蒙蔽，我们还不清楚么？刘琦能在江夏这么顺风顺水，刘兴可没少使力。刘琦庸弱，他若主掌荆州，荆州早晚便是刘兴的。” 张允心中震动，可蔡瑁接下来的话，才让他真正畏惧。 “如果刘兴取得荆州，必定要北上中原，与曹操争锋。我们大权旁落尚在其次，到时候襄阳便是曹刘相争的战场。你我的家业都在襄阳，还能幸免么？” 张允听了这话，面色大变。 蔡瑁更是狠厉。 “如今，唯有让主公立琮儿为嗣子，才是我们唯一的出路！” 第78章 郡守 在襄阳，诸蔡最盛，其次便是蒯氏一族。 蒯越、蒯良两人，当年与蔡瑁一起，跟随刘表平定了荆州。 因此，深受刘表信任。 州牧府。 春日，在江夏镇守的刘琦送来了十枚新鲜的鲍鱼！ 刘表得之，让后厨烹调了两枚，用来招待蒯良。 鲍鱼也称鳆鱼，在这个时代是很珍贵的礼品。 蒯良知道，刘表将他找来，绝对不是只为了品尝新鲜的鲍鱼。 鲍鱼味美，一番品尝之后，蒯良擦了擦嘴角，耳边，响起了刘表的话音。 “近日，子升送来了一封信，言及河北之事。” 见刘表开了话头，蒯良也跟着说道。 “听闻河北如今很乱，袁绍的两个儿子犹如仇人一般！” 各方形势，对于士人而言，并不是闭塞的。 刘表摸了摸胡须，叹道。 “可叹啊，袁绍也是一世英雄，如今子孙不肖，袁氏基业恐怕就此沦丧。子柔，你以为这是何故？” 蒯良听了，心中一惊。 河北之事，如今纷乱至此，最关键的原因便是袁绍废长立幼，早早将袁谭过继了出去，可又给于袁谭太大的权柄。 以至于袁绍死后，两子并立。 蒯良知道原因，也知道刘表并不是只想要点评人物那么简单。 荆州的形势，和河北很像。 刘表的一番话，恐怕要扯出嗣子之争。 蒯氏如今并没有如蔡氏一般，早早介入了嗣位之争。 可轻易表态，也是很不智的。 “河北之败，始于官渡！” 刘表听了这话，有些失望。 这个问题，刘表早有答案。 可问题是，作答之人并没有那么配合！ 刘表当下，也不再绕了。 “子柔说的是，可若是袁绍早早定下了继承人，也不会如今日一般。嗣位之事，事关重大，荆州不可重蹈覆辙。” 蒯良站了起来，拱手道。 “主公春秋正盛，何必作如此想？” 刘表看着自己多年的心腹，如今不肯表态，很是失望。 “我尝言子柔之策乃是雍季之论，可为万世之表。嗣子之事，关乎荆州数百万百姓的生计，子柔为何不肯直言？” 蒯良面色惊恐，俯身道。 “主公，非臣不肯言，乃是不能言！” 选个继承人，并不是那么简单的。 无论是刘琦还是刘琮，背后都有相当庞大的势力支持。 选谁，荆州都避免不了一场风暴。 处在风暴中心的刘表，如何选择，才是最关键的。 刘表叹了口气，心中有些悲哀。 “我心中尚未有定论，又如何勉强别人呢？” 刘表最终还是没有强迫蒯良表态。 可蒯良出了州牧府后，便感觉到一场风暴要来临了。 蒯良没有直接回府，而是去了同族蒯越的府中，找到了他，将今日之事告知。 相比温文尔雅的蒯良，蒯越是个狠角色。 当年他曾向刘表献计，诱骗荆州五十五个宗贼头目至宜城赴宴，然后全部杀掉，吞并了他们的部曲。 手段之狠辣，不是寻常谋士可比。 蒯越听了蒯良的话，只是不住的摇头。 “荆州越来越不安稳了！” 蒯良点头附和。 “曹操、刘兴在外，蔡瑁、张允在内，个个不是省油的灯。这一次，刘兴挑动主公，掀起嗣子之争。这场风波，还是尽快平息下去吧！” 对于蒯氏这些士族来说，最期望的便是一个平稳的环境，能够读书、种田，安养宗族部曲。 荆州，已经有许多年没大的动乱了！ 士人、百姓，都可以在这片土地上休养生息。 刘表能够在这乱世之中给他们一个相对稳定的环境，所以他们支持刘表。 可无论是曹操，还是刘兴，都会给荆州带来战争。 如果有一方能够占据绝对的优势，那相对来说选择也很容易，问题是如今天下的诸侯，没有一个占据绝对的优势。 蒯良的话，蒯越有些不以为然。 “这场风波恐怕没有这么容易平息。你没看到这些日子，蔡瑁、张允等人，都异常的安静么？” 蒯良面色凝重，蒯越继续道。 “江夏起了风，新野着了火，都非我们可以控制的。曹操、刘兴，具为一时之雄，他们想要拿荆州当棋盘，互相较劲，主公若是不能早定，这份基业迟早为人所夺！” “那我们该如何？” “当此之时，不如找个理由，向主公求个外职，当一任郡守去吧！” ----------------- 新野。 “将军，曹军攻进来了！” 夜晚，黄祖正在睡梦之中，帐外一声急报，让他惊醒过来。 黄祖在扈从的帮助下，穿着甲胄。 还没有完全穿好，就跑出了大帐，正见远方火光大起。 “那是右寨的方向，曹军就算夜袭，进军如何这么迅速，陈就在做什么？” 黄祖有些愤怒，可更多是不解。 陈就是跟随他多年的校尉，也是黄祖的心腹，相当仔细，断然不会有如此疏失。 黄祖询问左右。 “今日右寨有什么异常？” “没什么异常，除了蔡瑁之弟蔡中押送粮草前来，没有外人来过。” 蔡中？ 一个不好的预感在黄祖心中泛起，可黄祖很快压下了这个有些荒诞的想法。 蔡瑁没有这么大的胆子吧！ 黄祖心中有些不可置信，可现实很快教育了他。 曹军的骑兵到了！ 这支骑兵相当精锐，竟然能够瞒过中军大寨外重重的岗哨，直向黄祖的大帐而来。 如此情况，只有一个可能！ 黄祖咬着牙，愤怒道。 “贼子，竟敢里通外敌。” 此时，因为曹军的进攻，黄祖的大营已经是大乱，到处都是火光。 曹军的骑兵行进快速，黄祖已经能够看到对方的身影了。 黄祖拿起了兵器，应敌之前，对着身边的亲信部曲吩咐道。 “邓龙，今日事败，尔等要留得性命，回去襄阳，禀告主公，让他小心身边的奸贼！” 曹军的骑兵犹如业火之中的修罗，带着无比的威势，向着黄祖冲击而来。 黄祖怡然不惧，手里拿着长刀，向着铁骑做着最后的冲锋。 “走！” 一把长矛刺穿了黄祖的身躯，马蹄声变缓，夏侯惇看着拼死的黄祖部曲，只道了一声。 “忠勇之士，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