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母改嫁,我跟继父约法三章》 第1章 娘亲要改嫁 大周三十一年。 永安府焦县常家村。 暮色中,梅娘看着后院里正赶鸡入圈的儿子,心里愁肠百结,她不知道如何跟儿子开口,但这件事已经不容她再拖了。 她今年二十五,儿子常顺已经七岁半了,六年前相公去府城院试,途中遭遇滑坡没了人,一同去的同窗没了好几个,别人都找着了,只他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花光了家里的银子请人找,给出的结果是,肯定落到一边的深崖下,好几日了,尸骨肯定是没了的。 紧接着,本就体弱的公公病没了,婆婆伤心太过,缠绵病榻两年,外面借了一屁股债,人还是没留住。 这两年,债主们纷纷上门讨要,该卖的都已经卖了,她实在撑不下去了。 三日前,娘家大嫂来说,娘家不远的万家村里有个人来提亲,人很不错,服了七年兵役回来,父母都走了,兄嫂分了家,如今光身一个人,是个很好的结亲对象,特别是对方愿意接受孩子一起过门。 娘家大嫂劝她,这样合适的人可不多,过了这个村可就没了那个店,上无老人管,下无继子女养,这样的人家才不会为难孩子。 她动心了。 不是想嫁人,而是大嫂说,对方愿意给一笔聘金,如果卖了田地,还了债多出的银子还可以给儿子上私学。 她儿子那么聪明,已经到了开蒙的年纪了,哪怕是用这些银读上两三年,将来也能去镇上当个小帐房,比地里刨食强,何况他亲爹本就是一个读书人。 不要孩子的人家,她也不会去,七岁的孩子留下能活吗?就是给族亲照顾,人家得了田地,未必会好好照顾你的孩子,所以娘俩死也要死在一起。 这个儿子人小鬼大,自两三岁起就很有主见,根本不像别的孩子那样在村里到处玩耍,小小年纪就帮她抬水做家务,没事还会挖蚯蚓养鸡。 还别说,孩子养了十个鸡,每个月卖鸡蛋的钱基本可以维持娘俩日常的开支,但这些也不够啊,她不是有本事的女子,不敢一个人去集上做生意,也不知道做什么可以赚钱。 唯一不错的就是厨艺,可这有什么用,一个人没法子撑摊子,也没有本钱开铺子,绣活一般,一个月卖不了几个钱,外债欠了十六两五,这点钱够干什么? 娘家本就穷,这些年已经拖累他们不少,她实在不忍心再拖累他们,面对着要债的族人,她只能低着头,一遍一遍地小声道,会尽快还的。 可怎么还?娘儿俩除了基本的生活费用,一年也存不下二两,稍微有个头疼脑热的,更是不剩下什么,这么多银子要还到何时? 等孩子长大,起码还要十年,这十年怎么过?债如何还?债主可等不及了。 家里只有几间房,一亩田一亩地,再就是一堆破破烂烂的衣服被子。 “大顺,你过来,娘有话跟你说。” 常顺看着娘亲目光有些躲闪,欲语还休,“娘,你可是有话跟我说?” 梅娘点点头,可话到嘴边却说出口,难道要她跟儿子说,娘想嫁人了,带着你一起改嫁。 这话她说不出口,村里的寡妇不是她一个,有儿子的基本不会改嫁,就守着儿子过日子,因为改嫁的人,一般都带不走孩子,真的带走了,一个拖油瓶也难有好日子过。 “没什么,快过来洗手吃饭。” 小妇人急匆匆去了后厨,家中再难,一日都是三餐,如今正是阳春三月,野菜都出来了,今日的晚餐就是野菜粥。 桌上就一碗咸菜,几块蒸腊肉,就着这些菜,常顺乖乖地喝着粥,娘亲的手艺很好,简简单单的饭食,进嘴里也不难吃。 梅娘看着一小口一小口进食的儿子,那种文皱皱的模样像极了他爹,他爹就是那样的一个人,哪怕吃着野菜,也跟吃着山珍海味一样。 曾经她爱极了他。 如今人已经没了六年,再多的不舍也被日子磨完了,自己想活下去,儿子想平平安安养大,债务想还清,她就只得嫁人。 不然她也是愿意守着儿子过一辈子的,等上十年,她就能当上婆婆,含怡弄孙,可惜不行。 等儿子放下碗,她咬咬牙说话了,“大顺,娘决定改嫁了。” 常顺只觉得脑子一懵,真的必须走上这一步了吗? 据他所知,改嫁很少能带儿子过去,就是带过去了,拖油瓶也不好当,何况族长也要脸,常家的男娃带去别姓养,他们会没面子的。 但他今年才七岁半,一个人根本不能生活,他爹这一支三代单传,祖父没了,父亲也没了,最近的亲戚就是一堂伯,已经隔了三代,看在田地的份上,收是会收的,养却未必。 乡下七八岁的孩子,已经能做不少事了,如果真那样,他以后就是个人人能欺负的小可怜,无依无靠的小豆丁。 梅娘看儿子惊讶地张着小嘴,明显带着恐惧。 “大顺,娘亲也想守着你过日子,可为你祖父祖母治病,银钱花光了,还卖了田地,如今只剩下一亩田一亩地,债务却有十六两半,去年起,就不停地有人来讨要了。 人家要债也是应该的,毕竟已经好几年了,这几年咱们得了一点好东西就给这些人家送去,只为偿还一点人情,但如果再不还债,这些人情就根本维持不住了。 你外婆家对面村子有一个服兵役回来的人,跟兄嫂分了家,上无老人,他答应能带你过去,不然娘亲哪怕是死,也会跟你在一起的。 你大舅母说,那人愿意给一笔聘金,有了这些聘金,咱们再卖了田地宅子,还清了债务,还能多出一些银子,娘亲想用这些银送你去私学,就算将来不能科举,读上几年书,去镇上做个小帐房也极好。” 常顺心一松,如此也不是不可以。 曾经这个家有五口人,现在只剩下他们娘俩,孤儿寡母的日子不好过,娘儿俩辛辛苦苦过日子,还得小心不让人说闲话。 “娘,你见过这个人吗?” 梅娘红着脸:“我都还没有跟你说好,怎么可能见人家?” 这个常顺是相信的,他娘就是典型的出嫁从夫,夫死从子,的确干不出背着他改嫁的事。 “娘,我可以同意随你改嫁,但得先见过这个人。” 第2章 他的秘密 梅娘吃惊地看着儿子:“你要见这个人?” “当然。”常顺一本正经道,“父亲不在了,我就是这个家顶门户的人,自然要谨慎对待这件事,你想想,我现在这么小,当然得跟着你嫁过去,要是嫁错了人,我们娘俩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梅娘一想,可不是这样? 儿子虽然才七岁,但这孩子自小就与别的孩子不同,小大人一样,家里稍微复杂点的事,她都喜欢跟他说说,而儿子的决定基本都是对的。 在梅娘心里,儿子远比自己聪明,既然儿子这样说,肯定有他的道理。 改嫁是不得已而为之,但如果儿子看不中,也不一定非嫁这个人。 “那行,我们明天就去外婆家,让大舅母帮我们约这个人见见面,到时候儿子跟那个人谈谈,娘就跟舅母坐一边等。” 她自己跟人说几句话话就行了,被人看到了不好,嫁不嫁的成还不一定。 “娘,我去洗漱,你也歇早点。” 常顺径直走向灶房,他家的洗漱间就在后院茅厕边,去年起,他就一个人洗漱了。 一刻钟后,常顺就躺在温热的炕上,这个房间曾经是祖父祖母的,也就是说,这个房间里曾经两个老人在这里过世。 他却一点也不怕,家中真正的房间只有两个,还有一个小间,小房间不怎么通风,现在做了杂货房。 再就是堂屋和灶房 ,后院不算小,一个柴房,一个洗漱间一个茅房,还有一个鸡圈。 因为家里没男人,这几年屋顶的茅草都是大舅过来帮着搞,小舅之前在镇上杂货店当伙计,听说去年集全家之力,还欠了不少债务 自己租了门面开铺,平时很少有空走亲戚的。 他不跟娘睡一个房间,除了年纪渐长,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自己是个有秘密的人。 出生当天,眼睛还看不清楚时,他就能听懂别人说的话。 准确的说,他是带着记忆胎穿到这个世界上,前世活到了退休那年,一场意外重新成了一个婴儿,所有美好的计划都戛然而止。 所以,很小的时候,他就知道,他这一世的父亲并不像娘亲一样傻乎乎喜欢着对方,偶尔从父亲的言语中,甚至眼光中都看出一些不耐烦的意思。 记忆中父亲是俊秀的书生,哪怕娘亲长的很不错,但大字不识就是硬伤,这样的娘子可以做贤妻良母,却不能红袖添香。 这样的场景他不是看过一次,每次看到娘亲省吃俭用,好一点的都给了相公,却没得对方一点好,他心里就很是难过,甚至有一点点悲凉。 但一个两岁不到的孩子能说什么?说话都不怎么通,何况如果不想被人当妖怪烧了,那就得苟着。 这些年,他尽量让自己活成一个孩子,但一个已到退休之年的人,怎么也做不出幼稚可爱的孩子举动。 所以一直到七岁,他几乎都是年少老成,活成了小大人。 这些年连着变故 ,一个二十几岁的小寡妇家里,外人也是来的少,六年里走了三个人,别人也怕沾了秽气。 他娘对儿子小大人的事,已经见怪不怪了,相公本就是这种高冷的书生范,儿子像父,不是很正常吗? 同意母亲改嫁,还有另外一个原因,村子里都默认父亲已经死了,百分百就是掉落了深渊,不然就凭他父亲是个孝子,万不会这么长时间不回家,妻儿不管,父母总不会不要。 唯有他心里存疑,正常的人不会不回家,但万一失忆了呢?然后被人救了呢? 这个可能是有的,他前世在医院干了三十多年,什么病他不清楚? 当年没找到尸体,所有人都认为死了,难道就不可能伤了被人救走? 不得不说,这一世的父亲有一身好皮囊,走那年刚二十出头,俊美如玉,如果不是家里条件不好,娘亲又被媒人夸的天花乱坠,两人是走不到一起的。 因为碰撞失忆,可能短时间就恢复了,也可能好长时间甚至一辈子都不能想起来。 所以说,娘亲说要改嫁,他提出看看那个人,如果人厚道不错,他就同意一大一小都过去。 但不能什么都不准备就嫁过去了,万一亲生父亲真的没死呢? 多年以后归来,那边说没有和离,后面婚姻就不作数,那时候怎么办? 难道娘亲贬妻为妾?那就糟糕了。 或者要回儿子,跟亲爹倒没什么,但这些年他肯定已经再娶妻生子了,自己这个继子就成了人家的眼中钉肉中刺,一个不小心,小命不保都是可能的。 老话说,宁肯要讨饭的母亲,也不要当官的父亲。 为了孩子,女人可以拿命来拼,男人再婚后,很大一部分就成了有了后娘就有后爹的那一种。 娘亲再嫁,他得把这些隐患消除了,不然随时都是定时炸弹,这种事还是不要发生的好。 他可不看好他那父亲。 真有那一天,前面儿子应该会要,可他不一定就会认。 在乡下找一个老老实实的厚道人做继父,远比一个面甜心苦的后娘要好。 即使后面再有弟弟妹妹,相处融洽就不说了,万一隔不来也好处理。 见面如果看着还成,他顺便就把这个事也提前说好了。 这个时候他不想苟着,什么事都当面说清楚,当面啰对面鼓,白纸黑字的。 有了亲孩子,真不能待他如从前,最多八年,满十五岁他就可以出来独自生活了。 提前说好的事,比跟在后娘跟前当窝囊继子强多了。 前者一切在自己的掌握中,后者他没有把握。 当然,亲爹活着的可能性很小,作为儿子,他当然不希望他真的死了,万一活着,那最好就失忆到底吧。 不然多少年不能回家,妻儿吃尽了苦,他那边妻儿环绕,这算什么? 他不是真正的孩子,有着六十岁人的智慧 ,往后日子他肯定想办法过好了,窝窝囊囊过一生,他是想也不会想的。 科举他也不想,至于他娘想的,读两年书去镇上当一个小账房,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前世他在医院主攻的是外科,但中医也学的不错,是真正的双料博士,三十多年的从业,他也一直做的很好,退休前就一直是某大医院的外科主任医师。 这一世,倒是可以种种药,制制药,不受约束地当个富家翁,有钱有闲,不比当官强吗? 第4章 万长生 大强子是认识万长生的,也知道他家的大致位置,自己家在何村的西山脚,万长生家则在万家村的南山脚下,还只有他一家人。 依大强子想,这地方好是好,够宽敞,就是多少冷清了,离村子步行还有一刻钟的路,平日连说话的人都没有。 万长生刚吃好中饭,上午去山上找了些草药,又去陷阱找到一只小兔子,一只野鸡。 等下他打算去镇上卖了,这些小东西不值钱,两只不过两百文,但自己厨艺不好,做出来也不好吃,还不如变成银钱,换成粮食也能换二三十斤。 如果婚事能成,以后家里人就多了,粮食方面消耗就快,他家只一亩田,粮食年出产不过两三百斤,荒地这两年开了一些,种些菜和红薯,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 但不久的将来,如果一家三口,说不定明后年甚至一家四口,这些田地就不够看了。 父亲过世第三年,他刚十七岁,兵役来了,家里的余银前面给大哥娶亲,后面给父亲治病,不但花了个干净,还欠下了十两银的债。 不是兵荒时期,兵役完全可以银代替,一户得交八两银,不然就得出一个人。 他家哪里还有银钱,借也没地方借去,按理是大哥去,大哥已经成亲生子,万长生则婚事都没有。 但大嫂哭哭啼啼,大哥则不声不响低着头,当老母亲把哀求的目光看着他时,他心里是不舒服的,不过还是答应了当兵。 只有一个要求,离开前先把家分了,当兵一个人还能得几两银,这银子可以还债,如果死在战场,分的东西还是归大哥,如果回来,则成两家人。 家是分了,族长、村长做了证,家里三亩良田,他要了一亩,地则要了南山脚的一块,剩下的的什么都没要。 当兵这些年的田也给大哥种,田租他一点没要,就当给母亲吃了。 大周兵役一般五年一换,服兵役的五年内,如果你还活着,则正常退役,无特殊情况,基本可以不用再去当兵。 因为读过两年书,他被分进医疗处,给军医打打下手,整理整理药材,因为做事好,被医疗处直接要求多留了两年。 只不过这两年他的月银就多拿了不少。 七年兵役,他存下了五十多两银,带退役给补的十两,差不多有了六七十两的存银。 回家时,母亲已经去世两年,他算是了无牵挂了。 大哥还是一如往常的不怎么吱声,大嫂也还是一样的哭穷,这些他没管了,对大哥,他已经问心无愧了。 请人建宅子花了二十两,最后添置东西还欠了一些债,不是他心思多,剩下的的五十两他确实藏的严严实实,没必要惹眼,也没必要让人红眼。 回来两年,打些猎,采些药,种上自己的田地,一年也能存上十五两左右,欠下的几两当然早已经还了。 如果这次能成亲,余下的二十两应该够办事了,毕竟乡下一般人家成亲就在十两八两。 何梅娘,他走之前本想让娘去提亲的,结果晚了一脚,常家人说去了。 后来他一走七年,今年正月,无意中看到母子俩回娘家,一问人才知道,这人十八九岁就守了寡。 他动心了。 他今年二十六,比梅娘大一岁,二婚不二婚他无所谓,上无爹娘管,自己完全可以做主。 如果说孩子,正月见的那孩子长的真可爱,如果成了他儿子,他会很欢喜。 “长生叔在家吗?” 万长生一听有人喊,忙出了堂屋,发现何大强站在院门外。 “大强子,你怎么来了?” 大强子有点扭扭捏捏道:“长生叔,我娘让我送句话来,我小姑带小表弟来了,问你有没有空,如果有空,就跟我小表弟在河梗边说两句话。” 万长生一听乐了,这是有戏了。 “大强子,你稍微等一下,我收拾收拾,立马就能走。” 既然去见人,这几只小猎物就带了,他用一个小篮子提着,锁好门,两人就朝何村走去。 万长生想想还是问,“大强子,你姑跟表弟刚刚回来?你小表弟可好说话?” 大强子有些不乐意了:“我姑他们是回家不久,我表弟是顶顶乖巧的一个人,怎么能说好不好说话呢?” 万长生笑道:“大强子,我真没有别的意思,就想能跟你姑婚事成了,一家三口好好过日子,问问你也是想知道你小表弟喜欢什么,有什么喜好。” 但大强子没说话,表弟是自家人,你要想跟他姑和表弟好好过日子,那就真心实意好,打听人家喜好干什么?投机取巧? 万长生看大强子不想说话,也就不言语了。 不多时,两人就到了何村。 “大强子,这个篮子你带回去,今天的,还算新鲜,我在河边等吧,就不去你家了。” 大强子哪里肯要。 万长生道:“大强子,这不值得什么,又不是我买来的,你拿着,不然我还得送过去。” 大强子是老实人,几句话一说,想想也就拿了。 “那好吧,多谢长生叔,我回去带小表弟过来。” 万长生看着大强子的背影,嘴角悄悄的翘起来。 何梅娘,他这一生就只对她动了心思,原以为两人错过了,想不到兜兜转转还是可以续上姻缘。 对她那个孩子,他会当亲生的一样疼他,哪怕后面有自己的儿女,六七岁的孩子,小动物一样,你真心对他,他也会真心对你的。 万长生找了一个背坡的地方坐下,这个角度可以看到河边上,但河边上的人不容易发现他们,事情一日没成,不能让人家说他们娘俩闲话。 他心里已经在想着怎样多赚钱了,孩子已经这么大了,读书肯定要读的。 家里藏着五十两,还有二十两准备办婚事的,这些禁不住一个读书人用几年的,以后再有了孩子,一大家子样样都要用钱的。 可惜当初马军医想收他当徒弟,他不愿意,生怕到时候军营不放人,他不想一辈子生活在北境。 军营七年,多少会些武,弓箭射的也不错,但到底武艺不精,不敢去深山打猎,只能在浅山做些陷阱,再采些药材,这样一个人可以过的很好,但一大家子就不够看了。 第5章 长生惊了 一刻钟后,万长生看到远远走来的一大一小,大的是大强子,小的那个走路说不出的好看,一只小手稍稍靠在背后,小身子挺直,走路不缓不急,就跟大户人家养出的小公子一样。 再往后不远,走来了两个妇人,拎着篮子,似乎是去河边洗衣服,他一眼就看出,其中那年轻又好看的就是梅娘,乡下很少有比她好看的女人。 看来她也是想见见他的。 长生站起身,微笑着看着走来的孩子,大强子已经停住脚了,小男孩抬头看看他,还是不徐不急的向他走来。 真是个可爱的孩子,他现在就喜欢上了。 余光看着梅娘,果然小妇人往他这边的小河走来,紧跟在她儿子的后面。 万长生心里的喜悦冒着小泡泡,这一刻,他甚至想朝娘俩跑去。 但他知道不能,会吓到孩子和她。 “梅娘,那就是万长生,走,大嫂带你过去跟他说两句话,你也能当面看看合适不合适,要一辈子在一起过好多年,还是看看可合自己的眼缘。” 梅娘红了脸,但还是点点头,她的儿子就在前面不远,也不知道心里有没有害怕。 自己跟大嫂过去一下也好。 常顺离万长生不到一丈远就停下了脚步。 万长生笑眯眯道:“你就是常顺吧?” 常顺点点头,规规矩矩行了一个弯腰礼:“小子常顺见过万叔。” 正当他准备说话时,后面传来大舅母的声音:“长生啊,如果得空就跟我外甥在这边坐坐,大顺,我跟你娘就在河边洗衣服,等下一起回噢。” 常顺点点头,娘亲还是跟着过来了,不是说就远远看一眼吗? 万长生微笑道:“何大嫂,我刚好有空,今天气也不错,暖暖的,就跟大顺一边坐坐,大顺娘,你放心好了。” 梅娘红了脸:“我没什么不放心的,大嫂,我们过去洗衣服吧。” 何胡氏点点头,虽然中午边河边很少有人过来,但也说不好,事情没成之前,还是不能把话给别人说。 万长生的眼睛像粘在梅娘身上,她是越来越好看了,比十几岁那时更美了。 万长生心里想的常顺不清楚,如果知道他这么想,怕是要撇嘴了,他娘长的是不错,但这几年太苦了,心思又重,皮肤有些蜡黄,美貌减了好几分,再加上穿着也不行,目前也只能说耐看而已。 “长生叔,可能去那边坐坐?” 万长生一下子清醒过来,面前还是个能做主的,他跟梅娘成不成,怕还是这个孩子说了算。 “好,大顺,背坡坐吧。”他上前走着,几步就到了,挑了块大石头,拿帕子擦了擦,“大顺,这里坐。” 他自己也就着另外一块石头坐下来,然后笑眯眯地看着孩子。 常顺几乎一眼就看中了面前的这个年轻人,前世活了六十岁,看人还是准的。 身高估计有一米八朝上,在这个年代算是相当高了,亲生父亲个子算不错,但估计也只有一米七五。 一张有些方正的脸,皮肤稍微有些黑,眼睛却生的不错,目光炯炯,熠熠生辉。 整个人说不上帅气,但配上他挺拔的身姿,就给人很安全的感觉。 这样的人符合他理想中的父亲形象。 孤儿寡母还是得有个靠,不然什么人都可以欺负你。 “长生叔,我叫常顺,今年七岁。” 万长生有些慌,孩子太一本正经了。 “大顺,我叫万长生,万家村人,今年二十六岁,十七岁服兵役,当了七年大头兵,不过一直给军医打杂,没有真正上过战场。 我如今就一个人住,父母都过世了,只有一个大哥,但当兵前就分家了,我没什么手艺,在军营跟人学了点武,但不算好,只敢在浅山打点小猎物,采点药。 老实说,收入一般,但日子能过。”万长生干脆自己介绍起来,孩子来就是了解他的,不必等孩子问,该说的他一点不想瞒。 “大顺,我知道你今天来就是想了解我的,那就先听我说说自己,不清楚的你再问我。 如果你们母子愿意跟我一起过,我必会真心待你母亲,也会待你如亲生的一样,这点你放心,我说话算数。 另外,我还可以给你读书,至于读到什么程度,我现在说不好,但会尽自己所能。” 常顺听他说了这么多,心里是满意的,这个人很上道,不是扭扭捏捏的性格,他喜欢。 男人就得男人样,前世他是医生,但一直也是刚刚的男子汉,妻子就爱极了他的阳刚。 可惜这一世再也看不到心爱的妻子和儿子,这让他心里短暂地一痛。 听到他说采药,心里又暗中欢喜,他也可以采药,早一点实现经济自由,今天该要求的他都会说出来。 事情就得摆桌面上来谈,事先不说,事后嘀嘀咕咕,这不是他的性格。 “长生叔,今日我们见面,就是把事情摊开来谈,你主动说这些,我很满意。” 小男孩绷着小脸,一本正经道他很满意的话,万长生几乎都忍不住笑出声,艰难地控制着双手,生怕伸过去抱抱这个孩子。 老天爷,这孩子太可爱了,就光是想想日后这样的孩子会是他的儿子,这个亲事就值得很。 常顺道:“我爹在我不到两岁时就遭了意外,老实说,我几乎对他没印象了。” 他的小脸有些失落,眼睛有些哀伤,万长生心一下子揪了起来,“大顺乖,这也是没法子的事,乖,别难过了。” 常顺低下眼眸,难过?不怎么难过,没印象?不,印象深得很,略微嫌弃地看着娘亲的目光,他至今记忆犹新,所以,不管他活不活着,娘亲改嫁他都支持了。 还有面前这个男人心肠好,又高大威猛,刚好合适他那温柔有些绵软的娘。 他这样说还有一个意思,就是告诉对方可以尽情的对他好,亲生的父亲已经没印象,你如果对我好,我就把你当亲爹。 “我跟娘孤儿寡母的,这些年不容易,时间有限,我就直说了,大家都是男人是吧?这个你可赞同?” 万长生满眼都是笑意地看着对面的小男人,他只伸手做了一个手势,请他继续说。 他不敢说话,就怕自己笑起来,这么小的孩子一本正经说咱们男人,老天。 第6章 约法三章 万长生对他鼓励地一笑:“你说,我听着。” “长生叔,前些年我祖父祖母治病,欠下了不少债务,这两年我娘还了一些,还剩下十六两五。 我家还有一亩田一亩地,这些正常价钱是十五两左右,还有一个宅子,宅子不大,估计也就值八到十两。 为还债,田地卖了别人可能不会说什么 ,但这样带我走可能就有些难了,我是个男孩,是三代单传,村里只有一个堂叔最亲,如果带不走,估计是要跟他家过几年。 如果是要跟他家过,也不能白了他家,你跟我娘估计也得拿些银子出来,族里这样决定,也不是稀罕我,是有些丢不开面子,还有就是没有台阶下。” 万长生有些懵,感觉自己对着的是一个长者,正对他悉心教导。 “这样一来,我娘怕是要不嫁了,毕竟再嫁没她儿子重要,她不会放心把我丢给别人,那家人本也跟我们家不怎么样。 长生叔,我想把田地送给族里,宅子送给堂叔家住,我舅母说,你愿意拿一笔聘金,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拿十六两五给我们还债,比你预期的多出来的那部分银,以后我会赚钱还你。 田地我会说送族里,每年的出产用来修祠堂,但我要跟娘走,宅子送给堂叔,他家也会帮着说话,还会帮着照顾祖坟,除了我能走,还得要族长开和离书,并同意我出族随嫁,这个族长是可以做的。” 万长生不解:“大顺,你爹已经过世五年多,快六年了,现在写和离书干什么?” “长生叔,那年我爹出事,同时出事的几个人都找到了,只有他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后来衙差说肯定是掉深崖,毕竟当时旁边就是很深的崖。 九成九应该是这回事,但万一的一分成真了呢?几年后他回来,没有和离没有休,你们的婚事就不能作数,到时候我娘怎么办?难道接回家去作妾?二嫁过后不可能再当正妻。” 万长生更懵了,晕晕沉沉的问:“你亲爹已经出事六年,绝对不可能还活着,如果活着,肯定早已经归家了,哪里能丢下父母妻儿不管。” “长生叔,我听常大夫说过,有一种病,那就是失忆症,如果人不小心撞了头,可能短时间失忆了,也可能好几年记不得自己以前的事,一辈子想不起来的都有,如果我爹是这种情况呢?” 其实常大夫没说这些话,这些只是前世的常识。 万长生心乱了:“大顺啊,这些你娘可知道? ” 常顺摇摇头:“我没跟娘说,如果她知道这些,肯定不愿意改嫁,我不能因为这一分的可能性,而耽误我娘一生。” 万长生才吐一口气,“大顺说的对,这种可能性有,但很小,我给聘金还债,你负责要来和离书,还有你得一起过来,孩子不能没有爹娘。” 常顺点点头,稍微有些扭捏,“叔 ,这个事既然说好,咱们就放在一边,我能不能跟你提几个小要求?你如果不愿意也可以直接拒绝我。” 万长生道:“你说。” 他还有点后怕,如果梅娘也想到了这个一分的可能性,怕是真的不想嫁他了,就是嫁了,没有和离书,日后也不安稳。 “叔,第一是我过来后,可以改跟你姓,但日后关于我的大事,包括以后的成亲对象,你得我同意了才行。” 万长生心里又翻滚起来,七岁的孩子说成亲的对象 ,怎么这么搞笑呢? “第二,如果你们日后的孩子大了,他们的媳妇看不惯我,我希望你同意把我分出去,不能拿孝道压着我,该孝顺的我不会少,但不能忍受别人的欺负。 再有就是,如果我自己想办法挣的钱,你能不能让我留一点,我不想每花一文钱都要伸手跟父母讨要。” “没了?” “没了。” 万长生满眼都是笑意,孩子说的父母,是不是指的就是他跟梅娘,这个说法成功地愉悦了他。 “既然你说完了,我也要提几个要求。” 常顺皱起小眉头:“你说。” “大顺,第一,你来我家后,就是我的长子,那怕以后再有儿女,你都是我长子,所以我想你跟过去彻底告别,姓名都要改,我不会起什么名字,万平安可好?我希望你一生平平安安的。 第二,如果你长大后不想跟我们一起住,我会尊重你,可以分家,但我想从你第一日进我万家门,就全心全意当我万家的孩子,心里不要有过多的其他负担。 第三,你自己赚钱,五成归你,五成上交家里,以后的孩子一样,不然这个家各有各的心思,就不成家了,成亲后如果还在一起住,可以少交两成,分家则不必,每年给点孝顺银则可。 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去读书,读几年随我们的条件,也随你读书的好坏,一个人不能不识字,你这样聪明,最好是考个秀才,如此日后就不用劳役兵役了,我是去过边境的,即使没有大战,小打小闹死的人也不少,就这些,你看如何?” 常顺心里有些感动,这个人处处都是为了他好。 他点点头:“都听你的,我们明日回家,如果你决定了,过两日我就去族里。” 长生道:“我后日带媒婆去你家,聘金一起带去,十八两吧,多出来的银,就给你娘俩做衣服,田地和宅子就按你说的,只不过你娘面前有些话还是遮着点。” 常顺站起身:“那就这样,长生叔,我先回去了,不然我娘着急。” 万长生看着小小的人儿走向河边母亲那,这么小的孩子,分析事情如此的有条有理,连他都比不过,不愧是读书人的种。 想到这里,他心里竟然有些羡慕,有些嫉妒,转而一想又释然了,这好孩子日后就是他家的了。 谁会想到七岁的孩子,第一次跟未来的继父见面就约法三章,不过万长生不得不说这孩子厉害。 约法三章成了,他能如意,不成,则婚事他不同意,他娘就嫁不成,之前他就听过何大嫂说,她小姑的事,她儿子能做大半的主。 如今看看,确实如此,如果成了他的儿子,他也愿意大事跟他商量商量,这么聪明的孩子可不多,估计也只有城里大家族,从小精心培养的孩子才会如此。 第7章 找族长 外婆家住了一晚,事情既然谈成,母子俩也就打算回家了,因为万长生说好隔日就会带媒人去他家。 何母自然不放心女儿和孩子两个人,这是大事,娘家人得去。 何家人一商量,就何母带着大儿子两口子一道去常家村住上两日,事情一办好,立马带人回家,到时候万长生从娘家接人就可以,寡妇再嫁也是常有的事,何况已经守五六年了。 常顺想想也好,自己毕竟才七岁多,人小胳膊短的,万一有人欺负怎么办?大舅大舅母在就不一样了,外婆又是五十岁的老人家,没人敢把她怎么样。 当然,他估计拿了田地宅子,应该是无事了,这种事就得快,来个措手不及,不然时间久了说不定会生变。 明日媒人来家,下午就收拾东西,后日一早就去族长和堂叔家,顺利的话,一个时辰就够了,当日就能跟外婆他们回去。 这一生,他只想平平安安到老,搞点钱,做个自由自在的富家翁,可不想什么当官,当官不就是前世的公务员,时间都是死的,吃不饱饿不死,稍微贪点,说不定就会流放三千里。 不过长生叔这个人说的也有理,书得读,人不能当睁眼瞎 ,古代每年有劳役,隔些年还有兵役,成了秀才,这些就可以免了。 这个可以有。 他有一身的好医术,中医西医都会,大周的大夫还是吃香的,但如何把本事慢慢使出来,首先还得有良师。 凭万长生现在的情况,怕找良师有些难,这个还得他好好筹谋筹谋。 如今还是先办好手边的事,顺顺利利把自己这个拖油瓶跟着母亲改嫁出去。 昨天没有再万长生面前藏础,一是古代孩子早熟的多,他一个父亲早亡的孩子更加心思细点也没什么,该谈的还是婚前谈好了。 万长生就答应明天带写好的协议书过来,双方签字画押就成了,大舅再做个中。 何家有牛车 ,几个人半上午到了家。 关好院子,何母就吩咐几人收拾东西,宅子给人家,那家人已经走了大运了,宅子里的东西可不能送人,瓶瓶罐罐都得带着,反正有牛车,人步行就是了。 梅娘收拾自己的房间,泪水不由得盈满了眼眶,想不到自己的命这样苦,成亲两三年相公就没了,自己成了寡妇。 对相公她是真的喜欢,满心满眼都是他,不是实在过不下去,她是不愿意改嫁的。 何家人收拾了大半天,暂时不用的东西基本都收拾好了。 次日上午,马长生就带着媒婆来了,媒婆不过是走个过场,事情说了,不多时就出了村。 何大舅几个人就跟万长生商量起接下来的事。 何家人想着,既然应下了亲,就速战速决,明日事情办好,就把人接回何家,但何家人多屋小,房间根本不够住,挤上几日还成,时间久了根本住不开。 万长生本是精明人,听何大哥这么一说,立马明白了,自己提出想早一点接人的想法。 何大舅连忙借坡下驴,稍微想了想,跟母亲商量了下,就同意五日后,万长生直接去何家接人,孩子等回门再带走。 事情商量好,马长生立马出了村,梅娘是寡妇,哪怕屋里有人,待长了都不好。 常顺道:“外婆,大舅,舅母,傍晚我就先找堂叔说话,明日一大早,就让堂叔跟我一起去族长家。” 何大舅不忍心:“大顺,可要我陪你一起?” 常顺摇摇头:“我一个人去就好,人多有些事情反而不好说。” …… 傍晚,常顺去了村里堂叔家,两刻钟后就回来了。 “如何?”大舅母问。 常顺点点头,“答应明天陪我一起去族长家,我答应临走前把房子房契给他。” 他没说的是,那个堂婶竟然还想田地。 当时他就说,“其实这个宅子我完全可以不给你,寡妇再嫁天经地义,只不过不舍得卖了,心想着你家毕竟是堂叔,家里人多宅子小,既然如此,那就算了。” 堂叔当场就打了堂婶一巴掌,连连道歉,又忙着说明儿一早就在村口等。 他这才沉着脸点点头。 世上的人啊,总是贪心的多,得了鸡想驴,得了驴想马,怎么不想想,哪里有那么多的好事? 何大舅晚上是跟常顺睡的,看着被褥下小小的孩子,他的鼻子有些酸,如果妹夫还在,这个孩子应该去读书了,哪里需要自己出头动心思? 有些事自己出面不一定就好 ,说不定族里还为难你,没有外人在,什么面子不面子还好一点。 自己的两个儿子,大强子已经十四岁,什么事都还长辈安排好就做,个性憨厚,好在听话能干,二强子十一岁,让他读书不干,勉强读了一年,认识几个字,如今也在家打杂,一有空就不见了人,玩性大的很,女儿九岁,倒还乖巧。 三个孩子跟这个外甥简直不能比,加一起都没有人家的脑子。 “大顺,万长生人不错,家里也简单,你们娘俩过去不会差,再说万家村跟何家村近,左右隔壁,有什么心里不痛快的,就来家里找我。 还有,我同意他早一点接你们娘俩去万家,并不是我家真的住不下,挤挤怎么不成?而是想你早点去早点读上书,读书一事万长生是答应了的。” 常顺点点头,乖乖应着。 大舅两口子为人都不错,只是没什么手艺,家里条件不好,两个表哥也没读什么书,将来他倒是可以拉他们一把。 小舅对他也好,为人精明一点,可惜只读过一年书,前些年在镇上别人家杂货铺当伙计,去年外公下了狠心,拿光了家里的存银,还在外面借了不少,自家在镇上盘下一个杂货铺。 如今小舅一家就住在那里,生意不温不火,但除了租金和其他费用,一年十几两银还是可以存下,听说外债已经还上了大半。 清晨,常顺洗漱好就出了院门,三月份农活开始忙,去迟了人家可能就出门做事了。 现在的族长也是村长,四十岁上下,老族长前两年走了,当儿子的就接了位,这在乡下是理所当然的事。 族长家住村东,青砖瓦房,很大的院子 ,他家好几个儿子,大儿子二十多岁了,还是个童生,如今还在县学读书,日子也不是很好过。 堂叔已经等在村长家不远,一看到常顺,忙笑着迎上去,今天只要事情成了,下午房契就能到手,以后孩子大了,就不用再建房子了。 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的事。 常顺跟堂叔打了招呼,两人朝族长家走去。 第8章 和离书到手 族长正在堂屋喝茶,吃过饭就准备下地去了。 一看两个人进来,有些惊讶:“大顺啊,你们俩怎么一起来了?” 常顺早已经酝酿好情绪 ,“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大眼睛红红的看着族长。 常春来忙把何梅娘已经被债务逼的没办法生活了,决定改嫁的事说了一遍。 村长长叹一口气,大顺家欠了不少债,都是为了两个老人治病送葬,如今两三年过去了,可不都逼着要债了,这些债务中,他家也有一份。 “大顺,先起来,你娘准备怎么办?” 常春来忙拉起孩子。 常顺借着力就起来了,这一跪本就是卖惨的,惨也买了,没必要继续跪着。 “族长伯伯,欠债还有十六两五,我跟娘实在还不上了,前几日有人来提亲,我们”他有些哽咽,停了一会。 族长常春山跟常顺爹是一个辈分的人,忍不住叹气,当年那么俊秀的一个人,读书还好,怎么就途中没了呢? 这些债也是人家的血汗钱,总不能说不用还,大顺家现在只有一亩田一亩地,卖了差不多也能有十五两,可卖了田地,这娘俩吃什么呢? 改嫁也是一个法子,这样田地还可以卖了还债。 “你娘是怎么打算的?” 常顺道,“我娘没有别的法子,想让对方拿一笔聘金还债,宅子是我爹的,我们也舍不得卖,就想着转赠给堂叔家住,大家总是亲戚。 田地就赠给族里,出产就用来维修族里的祠堂了,相信我爹在天之灵也愿意这样。” 常春山大惊,田地、宅子加一起起码二十五两,这娘俩是不是傻了? “大顺,你跟你娘走?你是男孩,按理是不能跟着改嫁的,这让外人如何看我们常家?你可以跟你堂叔家过,十年后也就能单过了。” 常顺抽抽咽咽地哭起来,小脸挂满了泪,“族长伯,我要跟我娘,我已经没了爹,不能没了娘。” 常春来道:“村长,孩子小,对方愿意要,咱们就放了他吧,我答应每年帮他照顾家里的祖坟山。” 这就是常顺答应给宅子的条件之一。 常春山也沉默了,常家村不富裕,可以说很困难,每年祠堂维修的几百文,都要他挨家去讨,如果有这一亩田一亩地的出产,这些维修费就不愁了。 “大顺,那人是谁,愿意拿这么多聘金?” 常顺抹抹泪:“族长伯,他是万家村的人,服兵役七年耽误了成亲,因为没有儿子,愿意让我去,这么多的聘金他也愿意去筹,但前提是让您以族里的名义帮我娘写份和离书,并表注好族里同意我改万家姓。” 常春山不解:“你爹走了五年多,你娘改嫁是理所当然的事,还要和离书干什么?” 常顺摇摇头:“我不知道,但他就是要,他说下午过来看看,如果行,聘金下午就还债,田契地契下午也就交给族长手里。” 常春来看村长不语,估计是为了孩子去万村的事,说来说去还是为了面子。 “村长,你就同意了吧,这娘儿俩也是没法子了,人家花这么多的聘金,不就是想个儿子,不然一个大姑娘出嫁,聘金也就十两八两。” 其实他心里也不明白,梅娘长的是好,可好看能当饭吃吗? 十六两五,起码可以娶两个妻了。 常春山想了又想,常顺家只有他这一个孩子了,春来跟他家最亲,也这样说话,罢了,反正也没人替死人说话了。 “大顺,好吧,我帮你娘写份和离书,你让万村那个人下午就过来还了所有债,地契田契也拿来,春来,你住了人家的宅子,他们家的墓地你得照应好,不然族里会收回来,大顺,我只能做到这份上了。” “多谢族长伯。” 两刻钟后,常顺跟常春来两人走出村长家院子。 和离书一式两份,一份在村长那,一份就在他的怀里。 有了这个,以后就算是那个人真的回来了,也没办法带走他们了。 不是他心狠,他只想好好活着,任何可能阻碍他过好日子的苗头,他都要尽可能掐了。 “大顺,我去干活了,下午那个人会来吧?” “堂叔,说好午后就过来,还了债,下午我们就去舅家,临走前宅子就给你家住,我祖父他们的墓还望你好生帮着照看。” 常春来大喜,“说好的事,肯定会办好,特别是这样的事,大顺放心,我拿了你的好,事情肯定也办的体体面面的。” 他转身往家走,真是天上掉馅饼了,白得了一个宅子,小是小了点,可也不错了,做这样的一个宅子,少了十两是不行的。 午后就让婆娘看着,千万不能让人跑了。 何梅娘几个人都在家焦急地等着,一看大顺回家,大舅忙问,“事情可妥了?” 常顺忙把事情一五一十说了一遍,又把和离书递给娘,“娘,这个东西你千万放好,一定要听我的”。 梅娘红着眼接过东西,相公走了五六年了,还要和离书干什么?她不是很懂,但儿子说的她就会听。 大舅母惊道:“看来宅子田地不送出去,大顺是真的走不了,还是要银子开路。” 何母白了她一眼:“就算是这样,以后这话还是不要在外面说,常村长他们也要面子,常家男孩进万家门,说出去他们面子搁不住。” 这边,万长生上午就想过来,早早地把银子换成碎银和铜板,一到午,就赶紧赶着驴车过来。 一听事情成了,脸都笑成了花。 何大舅道,“事情已经成了,大顺,我和你长生叔跟你一起去村长家,梅娘,你把欠债的条子给我们带着,你们仨赶紧收拾东西,事情一办好,我们立马回家去。” 大舅母道:“当家的,你们去吧,借据一定要当面撕碎了,家里东西收拾的七七八八了,耽误不了。” 常顺三人跟着村长一家一家还了债,说了不少好话。 十六两五的债务一文不少还了,还债的人家,每家或多或少给了些肉,半斤八两的都有,根据欠款的多少来定,这些肉是万长生带来的。 债务还完,常顺把地契田契交给族长,房契给了堂叔,又跟着娘去了一趟坟山,最后一次拜祭祖父祖母还有父亲的衣冠冢。 以后姓了万姓,他就再也没有资格过来拜祭祖宗了。 他小脸绷着,神色哀伤,村里不少的妇人都落了泪,这个孩子太苦了。 当牛车、驴车出了村子,常顺再一次看了看身后,在这里他生活了七年,往后应该不会再过来了。 第9章 万长生请客 擦黑到了何家 ,几个人帮着把车上带来的东西,暂时堆放在后院的柴棚,这些东西就是到了万家也是要用的。 何二舅何子山听到消息也回了家。 按万长生的意思,就这几天把人接回去,春上人忙,他就不打算大办了,随便办上两桌席,请些族老、亲戚就行了。 何父何母当场就同意了,正是春耕春种的时候,又是二婚,聘金人家已经出了双份 ,再多花钱就没必要了。 梅娘是二嫁,娘家这边是不准备办席的,叔伯两家过来帮着送个嫁,常家带来的东西都带走,这两天她这个当娘的再帮着买两床新被子,新衣服也给娘俩置办两件。 多了两个人,挤是挤了点,小儿子一家不在家,房间是空着的,但这两天也得回来,再说,哥嫂的屋,梅娘也不方便住进去。 这两年一直在还债,家里本打算明年秋收后,就在院子边再砌两间,大强子都已经十四岁了,二强也快十二,要不了两年都要说亲成亲,房间都是必须要的。 事已至此,梅娘也无所谓早几日晚几日了,改嫁已经是定局,常家村也回不去了。 再说这几年的苦熬,包括这次二嫁的聘金还债,她已经对得起常家,对得起死去的相公了。 她一个人怎么样都无所谓,死都不怕,但为了儿子得活着,父债子偿,总不能让儿子背着这些债吧? 这两日看着万长生这个人还不错,嫁就嫁吧。 一家人商量好,日子就定在五日后,也就是三月二十,这日子不错,宜嫁娶,常顺就回门那天接走。 常顺没什么意见,他喜欢安静,外公家人多,娘跟外婆住,晚上他得跟外公还有两个表哥一起挤一个炕,外公晚上鼾声大,他是真的睡不着。 何况,过几日去新家,多少会有些忐忑不安。 别人都会说他懂事,但他知道自己不是个很讨喜的孩子,前世他就是比较严肃的一个人,这几年家中又一直气氛沉重,根本做不来孩子的天真活泼样。 读书就不能采药赚钱,也不能跟人学医,据他所知,医堂里的学徒,师傅也不是一开始就教本事的,除非是亲儿子亲孙子。 学医暂时可以摆一边,自己还小,晚几年再找机会,可以先读书,抽空跟继父采药。 可以肯定的是,他比继父识药多十倍不止,跟继父后面学,只是为了一个契机,然后可以买一本百草集看看,事在人为,年纪小什么都来得及。 何母第二日就带着大儿媳妇去了镇上,母子俩的新衣服现在买布还是来得及,被子就买现成的,鞋子只能买了。 常顺看外公和大舅带着两个表哥去了地里忙,娘在家洗洗刷刷,干脆跟着小表姐去坡上找野菜,顺便看看浅山上药草可多。 跟继父提了赚钱上交一半的事,多少有些不合常理,不料却成了。 自己有了存银,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当然这几年不可能做什么,也难挣到多少,一切都为了日后准备。 如今这个朝代,只要父母在,儿女挣的基本都上交,花一点钱都得伸手讨,这种日子他受不了。 趁着事情还没有成,自己也还小,对方有些哄孩子的想法,谈好这件事还是对的。 三月小阳春,天气渐热,野菜长的特别快。 一同上山的还有大外公、小外公家的几个孩子,一人提一个篮子或者背篓,叽叽喳喳的,常顺有些头疼。 找野菜的地,就在西山浅坡上,山林是一点不敢进,所以药草的种类也很少,基本都是不值钱的,这样的药采的再多也卖不了多少钱。 常顺不想采野菜,在坡地上乱逛,暖暖的阳光下,不多时就昏昏欲睡,干脆依着朝阳的小坡小睡起来。 …… 万长生尽管不打算大办,但毕竟成亲是大事,他还是要亲自上门去请村里的长辈,包括族长和村长。 边境归家,他只拿了二十两建了宅子,这些银是明账,大周军士是有月银的,尽管少,六七年下来也能存下十几两,归家还有一笔路费,省一点花,还是能有些结余。 藏起来的五十两,是因为在军医手下打杂,偶尔能得一些受伤将军的打赏,月银也比别处高出许多,尤其是后两年。 偶尔休假,还能在附近找些草药卖给药管司,时间久了,也能积少成多。 万长生首先去的就是族长家,族长和村长在一家,本就是父子俩。 一刻钟后,万长生就面带笑意地出了族长家门。 老族长跟他爹是出了三服的堂兄弟,对当年四堂弟妹没让已经成亲有子的长庚去服役,却让亲都没成的长生去很是不满,以至于这孩子今年二十六岁了都没有成亲。 别人像他这么大时,孩子都七八岁了。 年纪大,娶亲可不就难了?寡妇就寡妇吧,能传承香火就行。 万长生跑完其他人家,最后来到大哥万长庚家。 兄弟俩小时候也曾有过亲密时光,那时父亲也还在世,一切仿佛就在昨日。 但在二十二岁的大哥任由他娘子还有亲娘以泪水强逼十七岁未到的他去北境时,他心里不是没有怨。 七年后归家,当兄长的,一句未提他名下的田地租金,当地租金起码是五五分成,地不算,光一亩田的租,七年就有八百多斤粮食。 其实就是说给,他也不会要,但一个字未提,心里还是有些冷。 建房子时,别人都来帮忙了,自己的亲大哥只来了一日,就被大嫂借口叫回去了。 分给母亲的那亩田,说好她百年之后给大哥,但宅子一人一半,他如果另外起宅子,大哥就得给他一半的银子,这是分家就说好的。 一半银子六七两是有的,当时去服役,家里的东西他是一丁点都没要的。 可这些银,大哥也是只字未提。 他也不打算要了,算是全了这一世的兄弟之情。 “小叔来了。”十二岁的万青正准备带弟弟们去地里。 大哥的长子万青,今年十二岁,比较憨厚,二子万祥十岁,三子万喜七岁,女儿万琴四岁。 万长生很少来这边,所以跟几个孩子也不算亲。 “嗯,你爹娘可在家?” “在家呢。” 万长庚已经听到弟弟的声音,脸上闪过一丝愧疚,不管从哪方面,他都欠了这个弟弟的。 第10章 此后就是万平安 “二弟,可有事?” 万长生浅笑:“大哥,明日我成亲,也不打算大办,略备两桌席面,大哥大嫂有空就去坐坐吧。” “二弟,难道人说的是真的?你找了一个带孩子的寡妇?” 万秦氏走过来:“他二叔,我和你哥听村里人说了,那孩子都七岁了,这么大的孩子不容易养家的,如果” 万长生打断她的话:“大嫂,这是我的事,你们如果有空就去坐坐,忙就算了。” “二弟,你大嫂也是关心你,你怎么能这样说话呢?” “大哥,话带到了,去不去随你们吧。”万长生掉头就走,他还忙着呢,明日帮厨的人得去请,菜今早基本都买了。 秦氏只觉得一股火在胸腔直窜,“当家的,你看看你二弟怎么说话的?我们可是他在这个世上最亲的人,与其养别人,还不如养咱们家的老三。” 万长庚头疼:“你说什么呢?老二才二十六岁,自己想生几个都可以,为什么要养咱们老三,再说,咱们也才三个儿子。” 秦氏撇撇嘴:“村里可有人传言你家老二那个不行了,听说战场上伤了根基” “你闭嘴!” 秦氏红了眼:“好你个万长庚,这么凶我干什么?又不是我传的,别人五年就回来了,他为什么七年?听说就是在养伤。 我这样挖空心思为谁?还不是为这个家?你家老二如果不能生,他以后的家产不应该是给你的儿子吗?那么大的一宅子,我们的孩子才是他嫡嫡亲的亲侄子。” 万长庚长叹一口气:“山桃,以后这样的话别说了,最对不起二弟的人是我们,当年本就该是我去当兵,结果是他去了,种了他这么多年的田地,一点租子也没给,娘临走还让我们把一半宅子折价给他,你都不肯” 秦氏目光闪了闪:“我们现在四个孩子,负担这么重,他是孩子们的亲叔,帮衬一二怎么啦?等孩子们长大了,日子好过点,也会回报他叔的。” 万长庚拿了锄头就往外走,婆娘这个话连他都不相信。 二弟自小就比他聪明,比他长得好,如果不是爹突然生病,一定会继续读书,说不定都是秀才了。 他们就兄弟俩,为什么会闹到如今的地步?平时很少碰面,碰上了也只是喊一声,比跟村里人都疏离。 婆娘顾家,顾儿子,就是对二弟太过,赚到手的便宜是一根针都不愿意拿出来,他要是说她,轻则哭哭啼啼,重则以死相逼。 他能怎么样? …… 万长生本就准备办两桌席,结果一大早,村里三个一起,两个一道,来了许多人送礼。 万家村四十二户,三百多人,结果半上午就来了三十多户,听说其他几户都准备来。 这一下,万长生慌了神,他只准备了两桌的席面。 只好请平日玩的不错的几个人帮忙,买菜的买菜,去各家借桌凳的借桌凳 ,碗筷也一并借来。 老族长半上午就到了万长生家坐镇,这孩子可怜,父母都走的早,最好的年华都在军营里过了,差不多大的人,人家娃娃都能做事了,他才娶到一个寡妇,还带着儿子。 唉,寡妇就寡妇吧,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山脚下,总算是有说话的人了。 这个长庚也真不像话,这个时候都不过来帮忙。 老族长把儿子和村里人指挥的团团转,红纸得让妇人剪上喜字,都要接亲了,这个都没有准备。 半上午,万长生赶着驴车,和村里几个关系不错的人一起带着媒婆去接亲。 馿车刚出村子,长庚带着一家人过来了。 秦氏的眼睛还红红的,马长庚也略沉着脸,夫妻俩为贺礼的事闹了矛盾。 万长庚要秦氏拿二两银出来,这简直就是要秦氏的命。 二两银,可以买二百斤大米了,一家人一年都存不下五两银,凭什么要给? 村里人办喜事,一般贺礼在五十文左右,二三十文的都有,比较重要的亲戚才一两百文。 所以她准备出一百文。 万长庚怎么好意思?占了二弟半个宅子钱,七年的租一文没给,说是替自己当兵也不为过,拿这点钱不如在乡亲们面前扇自己的脸。 最后好说歹说,婆娘才拿出二百文,再多怎么也不干了。 他能怎么办? 再不来席面就要办了。 何家这边, 常顺呆呆地看着远去的馿车,上面坐着他的亲娘,旁边是送亲的何家人。 三日后,他会跟着去万家,从此以后,他就是万平安了。 “大顺子,快到大外婆这里来。”何徐氏端着碗肉圆子朝他招手,这孩子不声不响看着亲娘出嫁,让人心里很酸。 哪个孩子不想有自己的亲爹亲娘?继父再好,也隔了一层啊。 一年半载后,等有了他自己亲生的骨肉,孰轻孰重,就会一目了然。 “大外婆。” 大外婆性格强势,身材且高且壮,心地却特别善良。 三外婆则话不多,总是笑吟吟的,厨艺特别好,今日就是她来掌勺,梅娘二嫁,村里人就不请了,老兄弟三家人一起吃顿饭,送送亲。 大外婆三个儿子,孙子孙女八个,三外婆一儿一女,女儿早早的嫁了,儿子成亲好几年才生孩子,如今只一个小孙子一个小孙女。 三家关系一直都好,不论什么事,都是你帮我我帮你,可惜家家条件都不好。 “大顺子,这肉丸子好吃,你多吃点,万村离咱们这里近,抬抬脚就到了,以后有空就常过来。” 常顺心一热:“知道了,大外婆。” 很快到了回门日,早饭后不久,万长生就赶着馿车带娘子回门。 小两口亲亲热热下了车,何母一看这架势,心就定了。 这女婿对女儿应该是很满意的,如此,大顺子去了也会好过许多。 何子山第二日就带着妻儿回镇上做生意,生意靠守,铺子不能老是关门。 何老头带着大儿子大孙子一早也去了田地里,因为喜事,已经耽误了两日,有些农活得忙起来了。 万长生一到岳家,寒暄几句,忙跟着二强子去了地头,中午还早,不能静等着吃饭。 这日午后,常顺跟着馿车去了新家。 第11章 新生活 万家的宅子比常家老宅新且大。 这是常顺跨进院子第一个念头。 万长生把他带到西大间:“我跟你娘住东屋,你住西屋,茅厕和洗漱间在后院,你养的那些鸡也在后院。 平安,我们以后就叫你平安了,希望你一生都平平安安,顺顺利利。” 常顺垂下眸子:“知道了,爹。” 万长生翘起了嘴角,声音温柔起来:“乖,自己随意看看,以后这就是你自己的家了,你就是我万长生的长子。” 梅娘静静的一边站着,看着儿子小小的身子,心里说不出的滋味,或许这样是最好的吧? 常顺,不,万平安把自己的包裹放进房间的炕柜里,房间不小,一个大炕,两个炕柜,再就是桌椅,有些空荡荡的,不过很干净,很整洁,也可能是因为新房的原因。 正房三大间,左右是房间,中间是堂屋,堂屋后面是一个木头抱壁 ,抱壁后面一个粮仓,一个是杂货间。 前院挺大,左上角有一个水井,吃水不用出门,出了院子不多远就是一条小溪,溪水清澈,两旁都有宽宽的青石板,洗衣服洗菜都很方便。 菜地就在屋旁,很大的一块菜地,细竹围成蓠坝,里面已经种了许多东西。 不得不说,这个地方住家真好,比住村里好上一百倍。 他不是什么喜欢热闹的真小孩,相反,屋后面就是缓坡,再不远就是浅山,这样的环境更适合他。 冥冥之中,他总觉得这一世的父亲可能并没有死,而在另外一个地方娶妻生子了,与其跟着后娘跟前讨生活,不如跟着亲娘改嫁来得好。 逛了院外,他回到家,看娘亲跟继父在灶房一个烧火一个切菜,仿佛老夫老妻一样。 他穿过抱壁来到后院,后院也不小,一个柴棚一个馿棚连一起,旁边则是茅厕和洗漱间。 茅厕很设计的不错,粪坑在院墙外,洗漱间用过的水倒进木桶里,需要时拿水冲一下就行,干干净净的,这是常家村宅子里没有的。 鸡圈在另外一侧墙,里面是他那十只老母鸡和一只公鸡,娘本想拿几只给外婆,外婆坚决不要,说她家有不少。 老实说,他也有些不舍得,不为别的,这些鸡基本都是他从小养大的。 回到房间,他盘腿坐在炕上,温暖的炕让他心情一松。 自己这个身子可以说是彻彻底底的大周人,从娘肚子里呱呱坠地,到如今的七岁半,无非是多了上一世的全部记忆。 但就凭记忆里的一身好医术,他运作好了,就能过上超过绝大多数人的好日子。 大夫,尤其是一个医术不错的好大夫,还是很受人尊敬的,因为医术轻易不外传,基本都是家族传承,所以,纵然他有一身的医术 ,没有一个好师傅,他也不能施展出来。 好的师傅可遇不可求,这需要机会。 只能暂时不考虑。 继父识药,采药材也是家里进项的一种,只可惜自己还是太小,这几年母子相依为命,日子太苦,小身子看着不过五六岁大。 他看看自己的小手,小小的,瘦瘦的,小爪子一样,什么婴儿肥,什么梅花窝,不存在的。 这样小而瘦弱,继父应该不会带自己上山的,不说他人不错,就是为了名声也不好带. 大周读书不便宜,读一两年,稍微识些字,会算一点账,这不算难,买两本简单的千字文、百家姓就行,笔墨也用最便宜的,甚至地上树枝练都行。 但考科举不一样,七八岁读书,二十岁不一定能中秀才,好一些的书就很贵,考试费用更贵,粗粗算下来,一年没有十几两银是不行的,这还不算考试费用。 继父家条件只一般,以后还会有孩子,花上百两银供继子读书,就算是他愿意,也要他拿的出来。 何况他自己就不愿意,不愿意承受人太多的好,也不愿意拖垮这个新家。 听说自己亲生父亲那个家,之前在村里算很好的,祖父常年在外面做生意,收入比别人高不少,后来身体差了,家境立马就不行,甚至卖掉了家里的田地来维持父亲的科举之路。 结果一切都白瞎了。 他说不清这一刻心里的滋味,送族田,拿和离书,都是为了能让族里放自己随母改嫁。 随母改嫁的所有原因,都是为了防止万一父亲还活着,自己会轮到苟活在继母眼皮子底下。 他不想当那小可怜,不想考验人心,父亲对儿子,可能少管少顾,但不一定坏心,继母则不同,能善待继子的少之又少。 他现在就是典型的人小心思多。 自两岁起,常家一个接一个的祸,家里日子艰难,再也没有了欢声笑语,小小年纪的他好像也忘记了前世的乐观,而变得日渐沉默起来。 晚餐两菜一汤,这是一家三口第一次真正的聚餐。 “平安,多吃点,正长个呢。”梅娘给儿子夹了一筷子菜,又解释道,“席上剩下的都给帮忙的人家带走了,这些是娘现炒的。” 她这个儿子自小就特别的爱干净,人多吃剩下的,再饿他都不愿意吃,应该是随了他的亲爹了。 万长生嘴角微微扬起,娘子到底还是没有叫大顺子,可能是他的私心,他还是希望孩子自进万家门的这一刻,就跟过去尽可能地断了,包括孩子亲爹给起的名字,真真正正地做他万长生的儿子。 有妻儿的日子真好,以往他一个人住,常常一次煮上一锅,然后吃上一日,根本谈不上美味,填饱肚子而已。 这天晚上,万长生拿出自己的存银,“梅娘,这是我所有的存银,这里还有五十两整,建房花了二十两,聘金十八两,成亲的其他费用花了二三两,我自己那留了一两多,过几日准备多买点粮食,家里存粮不多,三个人吃就不够了。” 梅娘睁大了眼:“相公,怎么还有这么多?” 万长生多少有些得意,把这些银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五十两说起来也不多,我是打算给平安读书的,孩子很聪明,如果读的好,能走科举路,这些银就不算什么了。” 梅娘红了眼:“相公,读书很费银子的,我以后也会想办法多做点事,能省一点是一点。” 万长生笑了:“我把这些银还是先藏起来,往后我们夫妻好好干,平安长大后,我们还得给他弟弟读书。” 第12章 想赚钱 隔日。 早餐后,万长生看着儿子,“平安,你如今七岁半,八月份就满八岁了,爹娘想送你去读书,我们这里 ,最近的私学就是你外婆村里的何家私塾,再就是镇上了,镇上离咱们这里有些远,十多里路,即使馿车也得半个时辰,我跟你娘商量过了,还是去何家私塾。” 平安看了看娘,又看了看爹 ,垂下眸子:“爹娘,如今已经三月底,六月底放农忙假,不如八月初去学里,这几个月我就在家练习写字 ,偶尔也跟着上山采药。” 万长生一愣:“采药?不行不行,你这么小,怎么能去山上?再说,春日山上蛇虫多,不行。” 平安道:“去浅山应该没事,带些蛇虫药,我就是觉得自己身子弱了,才想着练练,不然长大没有好身体,做什么也是一事无成。” 梅娘知道自己的儿子,性子犟,一旦认准了的事,就难回头,何况他已经答应了八月初去读书。 “相公,随他吧,我跟你们一起去,春日山上东西多吗,多囤货没坏处。” 万长生看娘子跟自己使眼色,也就答应了,“行,那就八月初去读书,这几个月我教你采药,布陷阱,你自己得的,一半自己留着,今日天气好,上午我带你们去浅山转转,下午地还得种。” 他那一亩田已经请人犁好,明后天就能下种了。 如今家里人多了,一亩田怎么也不够吃了,村里良田不好买,那就得多种些红薯,麦子也得种些。 以前一个人时,怎样都无所谓,现在准备送孩子去读书,不够花的银一个子也不能乱花了。 这孩子聪明,如果读书好,总不能只让他读一两年就回家,五十两存银,在供读书人面前,真的不算什么,也就用到几年,何况一个家怎么也得留些底,还有生灾害病的时候,毕竟人吃五谷杂粮,…… 平安看着继父把自己的裤角绑好,不松不紧的,这样蛇虫钻不进去。 他又给自己挂了一个小香囊,里面是蛇虫药。 很普通的药丸,几味药山上都不少,用不了几天就得换,不然药性就没了。 万长生又准备了一水囊温开水,家里只有一个水囊,下次还是狠狠心再买两个,马上夏天到了,出门没这个不行。 “娘子,待会我带孩子去浅山转转,你就坡边找些野菜。” 梅娘点点头,“回头我看地里还能种些什么,地不能空着,平安小,你注意多看着点。” 他们家就在南山脚下,出了院子,顺着一条山路不多时就到了坡地,坡脚一大块就是长生后来开的地,梅娘就在这儿跟他们分开了,这里已经有三三两两找野菜的妇人和孩子了。 万长生走在前面,不时地回头看看孩子,仅仅一日功夫,他就把这孩子放在了心上,仿佛就是自己生的一样。 这或许就是缘分吧。 平安有些喘,他背着一个小小的背篓,这还是他在自己家带来的。 实际上在常家村时,他经常会陪娘亲去地里,他不放心娘一个人出门,娘也不放心把他一个人留家里,但最多只是在山脚下找些柴火,再远一点就不敢了。 这些年,他家的柴火都是大舅带着表哥过来砍几日,足够娘俩用就行了,引火的干柴都是他们自己捡。 真正的山上,他还真的没去过。 即使如此,他的运气也是相当不错的,只要出门,他总能找到比别人多的东西。 比如现在,山路一丈远的石头边,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三七的枝叶,这种药是最好的伤药,价钱不会低。 但他一个孩子总不能说自己认识,但放过是不可能的。 “爹,你等等我,我看那种叶子好看,上面竟然开了花,我去摘些来。” 万长生突然听到孩子欢快的声音,心里一喜,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老成了点,没有孩子的欢快,看来带他上山也不是一点不好。 “什么花”话没说完,他就愣住了,“平安,你别动,那是药,爹帮你。” 三两下,父子来到大石边。 万长生小小的震撼了一下,六七株田七,还是三四年以上的,这种药很是难得,这几株起码能卖八到十两。 这山路他经常走,却从来没有看过那边,一块大山石刚好遮住了药草,不注意还真的看不到。 “平安,你看好了,这就是田七,最好的伤药药材,很难找的,这几株基本都是四年到六年份的,这样的药卖到县城的百草堂,怕是十两朝上都有的,咱们今日发财了。” 平安咧起了小嘴,十两他能得一半,这时候的十两都能娶一个媳妇了,这是他第一笔私房钱,还不少。 幸亏之前跟继父约法三章了。 父子俩小心翼翼地挖好药,已经过去了小半个时辰了。 万长生用大树叶裹着药,又用帕子包好,放进自己的背篓里,乐滋滋道,“这些卖了钱,分一半给你,爹今日跟着儿子发财了。” 平安笑眯眯道:“行,以后会找到更好的药。” 万长生咧着嘴,也没驳他话,浅山上,这应该就是最好的药了,再好的,如人参这些,怕是深山都难找到。 深山他是不去的,他自己功夫一般,不想丢了命,更何况带着孩子。 一路走的不快,遇上药材,万长生就会细细地跟孩子讲解,能采的都采了,暂时不能的就留着。 一上午,平安也知道了,自己的这个爹,药材还是有不少不认识的,这些药中不乏有比较珍贵的。 也只能日后到县城里,看看能不能买一本医书了。 不然自己也不好说出来。 慢慢来吧。 下山路上,万长生还找了一捆干柴带着,今天收获不小,午时已过,再不下山,娘子该着急了。 平安感觉脚有些抖,不知道继父在军中有没有学到什么功夫,如果有,最好跟着练练。 这次陷阱里只找到一只小兔子,二斤左右,不值钱的,马长生绑在柴火上,回去让娘子烧了吃。 梅娘已经在地里左盼右望了,一看到一大一小两个人出来,这才松了一口气。 儿子还是太小了,这么着急上山找药,怕是不想全靠相公养他。 梅娘笑眯眯地看着两人,心里却酸涩不已。 她的儿子,本可以快快乐乐的长大,却过早活成了小大人。 20离开前的准备 隔日一大早,一家三口就到了何村外公家。 万长生在堂屋把事情跟老丈人还有大舅哥一说。 两人都激动起来,女儿家竟然遇上这等好事。 “岳父,大哥,我跟梅娘今日就去跟大公子确定一下,再把馿车换了骡车,不然家当拉不走。 平安认识不少药材,让他带大哥几个上山辩药,正常一个月至少有二两银的收入 ,遇上珍贵点的,收入更高,不瞒你们,这个月我跟平安就挣了不少。 不过有件事得说在前头,你们都没有什么功夫,只能在浅山采药,深山是绝对不能去。 春天有蛇虫 ,裤角也得扎严实了,我把家里的蛇虫药全部带来了,份量还不少。 秋日时,我跟娘子会过来一趟,那时候再教你们辩秋季里的药。” 何子林大喜:“那我们就受着了,一个月能多挣一两也是好的,我们父子三个都没什么手艺,如此也跟有手艺一样了。” 何老头点点头:“你们去县城就走吧,早点走可以先挑骡子,放心,你们这事绝对不会在外面说的。” 万长生也是这个意思,忙叫来娘子,又对平安仔细交代几句,孩子再稳重,自己不跟着还是有些不放心。 等长生两口子出了门,何子林父子三人快速扒拉一碗饭,一人背着一个背篓,带着小平安朝后山走去。 平安只能教两日,时间真的不够用。 话说万长生,一个半时辰后到了县城,第一时间就是去集市上馿车换骡车。 梅娘不愿意跟着去,她也有许多东西要添制,于是两人商量,不管谁先做好,就在集市门口等,尽量控制在一个时辰内,百草堂还是要去的。 夫妻俩匆匆分了路,梅娘直接去了成衣铺,儿子夏衫有了两套新做的,但春秋夹衫只有一套好的,还是为了她成亲才做的,现在是来不及自己做了,起码再买一套,一洗一换还是要的。 棉衣她不打算买了,到了庄上,她除了种菜没别的事,就给一家三口做些秋冬装。 如今头上无债压着,家里有相公撑着,不再是过去孤儿寡母苦哈哈过日子,她也不愿意一家三口再衣衫褴褛,世人许多都是先敬罗衫再看人,她不想面上无光。 最主要的还是,相公把所有的银子都交给了她管,一再说不要过分省钱,如今不算儿子的银,他们也有八十两存款。 只不过今日可能要花十五两朝上。 踏进成衣铺的一刹那,梅娘心小小的惊了一下。 这家成衣铺不小,三间的门脸,一边是成衣,一边是布匹,比镇上布坊大了许多。 女掌柜一看人进来,忙热情招呼起来,今日开门到现在都没什么生意,她已经有些着急上火了。 “这位妹妹可是想买布?” 梅娘大大方方道:“嗯,我想给我儿子买一套夹衫,他马上快八岁了,掌柜的可有?如今冬日厚布如何卖,如果便宜点,我就买上两匹,提前慢慢做,贵了暂时就不要了。 冬天厚布一般比薄布贵了不少,已经四月底,每年这时候都会清仓一些。 女掌柜笑眯眯的:“这位妹妹,你看这些都是男孩子的夹衫,再过几天我就准备收起来秋天卖了,七八岁的男孩子,一套夹衫都要半匹布了,加上手工费,两百四十文一套 ,给你便宜二十文,两百二十文如何?” 梅娘细细摸着衣服,两百二十文确实便宜了,细棉布一匹三百文,小孩子本来一套用不了半匹,但夹衫是两层布,这就费料了。 想想她给儿子挑了两套,一套秋天穿,另外一套大了不少,冬天可以套在棉衣外面,他们这里的冬日还是很冷的。 衣服挑好,又要了两双鞋,孩子跟着师傅后面,肯定会东奔西走,总不好让师傅买。 这些挑好,她问掌柜的厚布怎么卖的。 女掌柜还是未语先笑:“你看,厚布都在这边,我这些布料好,之前卖四百文一匹,你给三百五十文吧,这价钱我真是亏本了。” 梅娘笑笑没吱声,亏是不会亏的,只不过少赚点,以前她买厚布时,也是可以讲些价钱的,一般一匹在三百八十文左右。 既然三百五十文,那就来两匹吧。 这时候棉花也低了点,八月份新棉就出来了,大周棉花产量不高,棉花都快两百文一斤了,所以一般人家尽可能少买,旧棉衣拆拆翻新也可以,就是保暖差了许多。 今天棉花一百五十文,她干脆要了二十斤,一家三口的棉衣,下半年再帮爹娘一人做一套。 女掌柜笑容更真切了,想不到看上去一乡下小妇人,买起东西还真舍得。 “我帮你算一下,成衣四百四十,鞋子八十文,布匹七百文,棉花三两,一共四两二百二十文,这些布头我如果卖,还能值个二十文,今天就送你了,回去缝缝补补还是好的。” 在梅娘挑东西的时候,她就从柜台下面扒拉出一袋布头,能一次性买这么多东西的人,还是可以给些小好处的。 梅娘一看欢喜起来,这一大袋布头可以做不少事。 她绣花不怎么样,但针线活还可以,做衣服做鞋子都不错。 付了银子,谢过女掌柜,手上东西多,也不打算再买其他的,刚才付钱时她心里都抽抽。 四两多,许多人家一年都存不起这么多,之前在常家村,她跟儿子一年也只能还二两的债。 买这些也费了不少时间,她干脆提着东西去了集市门口。 这边,万长生刚交易好,馿子连车一起卖了十两,价钱很不错了,又挑了一头三岁的骡子。 骡子刚好成年,起码好用十几年,各方面都满意,唯一让他不满的是,这骡子得二十二两,配一辆好一点的车厢就是二十五两。 他们今天出门带了二十两,娘子身上放了五两,他这里是十五两银,如此就一文不剩下了。 万长生好说歹说,对方也只答应送他一个鞭子,正常一个鞭子也就一百文不到。 没还上价,他心里是不舒服的,但时间已经不允许他慢慢挑,后天家里的七七八八必须带着。 两刻钟后,万长生赶着崭新的骡车出了集市门口,彼时梅娘已经等了好一会了。 第22章 愉快的结果 这边,万长生两口子坐在医堂的后院,对面则是孙思成。 “大公子,我娘子想当面跟您确定一下,不然她有些心不定。” 孙思成微笑:“你们叫我思成吧,不用这么客气,万弟妹,你想确定什么,尽可以提出来。” 梅娘定定神:“大公子,想您也听孙大夫说了,平安是我前夫的儿子,他爹在他不到两岁时,院试途中出了意外,这些年我们母子相依为命,上个月嫁到万家,我相公待他如亲子,愿意供孩子读书。 我那孩子很聪明,记什么都快,我今日就是想问问您,可是真的教我儿子读书?如果不耽误读书,我就答应让他学医,另外,万一孩子长大了,他自己想科考,您到时候放不放他走?这些我们当父母的不会逼他,就看他自个。” 孙思成没一丝犹豫:“当然,我自己就是个秀才,我四五岁就开始学医,一半时间读书,学医的人,也不能不懂书上理论,读书让人明理,你们放心,还是那句话,一个秀才是跑不了的,别人我不敢说,那孩子聪明,二十岁前院试应是不难。 这几年我自己教他,也可以给他请一个先生,平安是我第一个弟子,弟子如半子,你们不用担心我不对他好,我还会传他一些功夫,起码日后身子康健,出门也安全多了。 再就是日后他如果自己还想考举,甚至想考进士当官,我也不会逼他,那么小时候学的几年医术,对他是有百利而无一害,平安现在小,来我身边后,我还会配个小厮给他,算是个童年伙伴吧。 但有一点我得提前跟你们说好,我不可能老是待一个地方,孙家到处都是百草堂,我只有兄弟两人,我弟弟小我三岁,医术也很好,但不奈烦管理家业,不过,我可以承诺你们,一年起码带他去你们那两次,每次可以住几日,你们看如何?有什么可以提出来,我会尽可能同意的,这是我的诚意。” 万长生看看娘子,夫妻俩对望一眼,孙大公子的诚意已经满满,还有什么可说的? “大公子,您说给平安身边带个小厮,我冒昧的问一句,可不可以我自己带人?他有一个表哥,十一岁,名叫二强,人很机灵,本性也好,如果可以那是最好,不行就当我没说这话。” 大强年纪大些,已经能帮着做农活,采药也需要他,三强在镇上读书,小舅哥还想孩子考科举,也不用考虑,最适合的就是二强。 能跟在大公子身后,就是学个一星半点儿,未来也是不差。 “行,你们可以带着,不过还是那句话,我可以让他一起跟着学点功夫,但医术我不会教他,平安身边待久了,他能懂多少就看他自己了,吃穿用费都是我的,我每个月还可以给他五百文,不过平安身边的琐事他得做。 平安日后学医、读书,还得习武,身边小事得有人打理,我准备放一小厮在他身边,就是起这个作用,你们回去想一想,如果可以,那就一起带来。” 万长生点点头:“行,我们回去商量商量,再就是,我们夫妻去的药庄可远,如果远,家里的田地我肯定要安排了。” “万兄弟,我孙家药庄很多,焦县药庄不大,我是想让你们去永安府附近的药庄,那个药庄有四五十亩地,环境很不错,住着也舒服,当然如果你不愿意离家远,就在县城也行。” 万长生的心砰砰砰跳起来。 如此是最好了,远远地离开这里,十年八年之后,一切可能都构不成威胁,那时候娘子年纪也大了,平安更是成年了。 “大公子,我们愿意去府城,只是有一件事还望大公子答应,我们一家的事情不想让外人知道,就想安安静静的过日子。” 孙思成也没多想,有可能万兄弟也有糟心的亲戚,“行,这不成问题,后日我在这里等你们,尽可能早点来,当日我们就去府城,县城到府城,日日赶路,也得五六日,到了那,平安会经常过去看你们,我们可能会留在府城一个月左右。” 万长生站起身,梅娘跟着站起来。 “大公子,我跟娘子就回去了,回去后还有许多要安排,后日辰时正我们一准过来。” …… 夫妻俩出了医堂后就直接往回赶。 今天事情格外的顺利,车换了,方方面面都确定了,还给二强找了个前程,十一岁的孩子,一年能有六两月银拿回家,还能跟着习武。 照顾平安没什么,不过是手边事,平安那么乖,不可能欺负他,多多少少还会教他一点,比如读书写字。 万长生第一次赶骡车,刚开始多少有些不顺手,不过很快就熟练了,可惜他年纪大了,不然能跟大公子学上几招就好了。 他自己那点点功夫,不过是战场上的拼杀技能,谈不上功夫。 半下午,两人回到了何家。 平安带大家伙晾好了药材,刚坐下来歇口气,他已经跟大舅说过了,今日采的枸杞全都归他,明日他打算再教他们采一天药,后日就走,爹怕是没工夫做这事。 “咦,骡子买回来了?”二强一听声响,忙站起身开院门。 “二强,把院门打开,骡车放进来。”今日肯定是要吃了晚餐才回去了,二强的事情得商量好。 平安也围上来,前世他是看过骡子的,但这跟自家拥有一辆骡车不一样。 万长生停好骡车,把骡子套卸了,又把骡子系在院子旁的一棵枣树上。 “你爹娘他们呢?只你们俩在家吗?”梅娘没看到家人。 “姑,我爹跟大哥还是去摘什么枸杞,祖父、我娘还有妹妹在地里种红薯,祖母摘菜去了,一会就回来,我刚跟表弟晾药来着。” 万长生看看日头还早,转身对娘子道:“我去地头帮帮他外公,你就在家歇歇,咱们吃了晚餐再回去。” 梅娘点点头,这里回自己家不过两刻钟的路,天黑也不怕,不过带个气死灯就行,二强的事得落实下来。 明日相公还得跟族长说一声。 第23章 喜出望外 不多时,何母回来,梅娘就帮着摘菜做饭,二强的事等人都回家后,由相公去说。 她心里多少有些心疼大强,大侄子人好能干,可这事只要一个孩子,那么二强更适合些,大强只能日后看有没有其他机会了。 灶房里,何母只问了女儿事情可定了,听女儿点头也就不再问,女儿一家在这里吃晚餐,后日就走,再回来也不知道几时了,她今日一定要做几个硬菜。 幸好家里还有腊肉和熏兔子,宰一个老母鸡炖汤,家里已经养了一窝新鸡,下半年就能生蛋了。 梅娘看老娘忙的飞起,拦又拦不住,鸡已经杀了,忙烧水让二强、平安帮着拔鸡毛。 十几个人的晚餐,老娘明显是想多做几个菜,她不再说什么,挑好菜,直接从井里打了水洗,何家的水井当初可是花了不少钱,这样用水方便许多。 傍晚前,何家所有人都回来了。 梅娘见爹和大嫂脸上喜气洋洋,应该是相公说了二强的事。 一回家,何父就问老婆子饭可好了,饭好了就立马吃,等下有大事要讲。 何母见大儿媳妇笑眯眯的,心里也痒爬爬的,“什么大事,就现在讲呗,等下吃饭就是了。” 何父一看儿子孙子都看着他,嘴角翘起:“也行,都过来,二强,院门关上。” 平安心里想,肯定不是坏事,爹娘从县城带来的好消息? “是这么个事,长生两人今日跟孙公子说好了平安拜师的事,孙公子说回头会配个小厮给平安做伴,长生一听这事,忙说自家侄子可以。 孙公子也允了,长生考虑大强年纪有些大了,家里采药也少不了他,暂时这事就让二强去,日后有机会再帮着大强。 孙公子答应一个月给月银五百文,二强去了主要就是照顾平安,也可以跟平安一起学武,但他不会特地教二强医术,至于他时间久了,能懂多少是多少,读书识字可以跟着学点。 所以,这是天大的好事,学了本事,还能有月钱,二强,你去了,可不能贪玩,孙公子让你去是为了照顾表弟,如果你不能做到,那要你干什么?” 二强简直乐昏了头,忙道:“祖父,我肯定会好好照顾表弟,什么事都会干的。” 平安见他咧着大嘴乐,看到一边有些失落的大表哥,“大表哥,你相信我,以后我定会带你出去。” 他不敢说自己将来是人中龙凤,但名医是肯定的,前世几十年的医学知识,他会一点点露出来,将来身边肯定少不了自己人。 而这个大表哥无论什么,都是他很看好的,一点不比二强差。 大强抬头看着小表弟,只见他很郑重地看着自己,他心里一热,“平安,大表哥相信你。” 何子林喜出望外:“好,好,二强能跟着平安后面是最好的了,二强,跟你祖父说的,你出去后,千万要稳重些,不能贪玩,否则我会让孙公子找人送你回来。” 二强忙发誓,开玩笑,怎么能让人送回来,如此自己还算个人? 万长生道:“大强,你先好好在家采药,我跟平安都会把你的事放在心上,机会肯定有的。” 胡氏笑道:“妹夫,平安,大强的事就麻烦你们上心了,能走出去,怎么也比乡下好,采药我跟当家的就行。” 何父问长生:“族里你准备什么时候说?你大哥那可去说?” 万长生道:“明日娘子在家收拾东西,我还是过来教大哥他们采药,晚上去族长那一趟,我大哥那,本不想亲自去,想想还是不妥,从族长那回来后,就上门说一声,还是那话,我们一家跟百草堂大公子走的事还是瞒着,只说有朋友带我出去做事。” 何父对女婿定要瞒着行踪不是很理解,但还是答应了,瞒着就瞒着吧,一句不知道就行了。 “也好,明日你回去早一点,太晚了人家就睡了。” 平安知道这话不假,来这里好几年了,就是他自己,也适应了天黑就上炕,天亮就起床,哪里来那么多的灯油浪费呢? 从爹讲给娘听的那些话里得知,万家大伯人不算多坏,充其量不过自私了点,耳根子软了点,大伯娘看着软软弱弱的,可进了她家的一根针也不愿意掏出来。 比如他爹当兵回家,一开始除了带些银子,其他是一无所有,大伯娘种了他七年的田地,愣是一粒米不舍得拿出来,这也直接伤了他爹的心。 如此也好。 不是什么极品亲戚就好,这一个月里,起码那家人也没多事,倒是那个什么堂姑奶奶,找了一回麻烦。 不过,都不打紧了,后天就远离了这里,此次出去,日后断不会再回来长住,不是说山里不好,山里有山里的好,但他还是喜欢城里的热闹,那里机会更多,更适合他展翅高飞。 擦黑,一家三口就赶着骡车回去,明日一大早,万长生就准备一个人过来了,娘子得收拾东西,儿子还小,就不让他上山了。 明日他多找些蛇虫药,回来配制好,一两年都有效,已经五月份,今年不一定能赶回来了。 就是有时间,他也不想回来,就是以后回家,也得小心谨慎,那个人是不是真的没死,这事像小山一样压在他心里。 只有远远地避开了,时间久了,他就再也不怕了。 梅娘根本不知道,就因为儿子的一句话,让相公日日担心,大公子收平安为徒,并带夫妻俩一起走,不亚于天上掉馅饼了。 回去后,天已经黑了,一家三口洗漱好各自回房休息。 黑暗中,梅娘还是有些担心:“相公,田交给族里可好?大嫂会不会闹?” “别担心,这一出去,十有八九我们就不会回这里生活了,将来儿子有了出息,我们肯定是要跟儿子一起过的,这些年我们都存些银子,以后等儿子定下来,我们就自己买地种药,到那时,儿子行医,我们种药,连药钱都省了不少。 真到了那时,这亩田就送给族里,也算是我对族里做贡献了,这块地暂时就给大哥种,宅子目前还不能送他,过两年,我们有了打算,他家孩子也大了,我会带信回来,把宅子送他,也值二十多两呢,算是全了一场兄弟情意。” 至于其他,那就算了吧。 第24章 外面说什么都不重要 天蒙蒙亮,两口子就起了床,按昨晚计划好的,院子里的菜全拔了带回娘家,有些菜秧子刚好种,老母鸡十个,鸡笼不大,关不了许多,万长生杀了两只,一只今日炖汤喝,一只卤了明日路上吃。 带两只给娘家,剩下的六只勉勉强强可以带着,到了庄上过日子,鸡蛋总得有,大不了路上麻烦些。 “娘子,等会我把院门从外面反锁,你带儿子在家里收拾东西,真的有事,从后院也能出去。” 梅娘点点头,最后一日她也不希望有人打扰,她跟万村的人不熟,没什么好谈的。 万长生走后,梅娘吩咐已经起床的儿子,吃了早食就收拾他自己的东西,破衣服就不用带了。 她自己则去灶房炖了鸡,另外一只也赶紧卤上,卤好的鸡在油锅里煎一煎,整整齐齐放进小罐里,这样的天气,吃上两天是不会坏的。 家里还有不少的熏肉,总之能带的都带上。 一想到将来有可能在外地置业,她心里就欢喜,常家村、何村、万家村都不远,在这里许多人都知道她曾经是个寡妇,平安只是一个继子。 换了一个地方,这些就都可以瞒住,他们三个就是亲亲的一家人,平安就是相公的亲儿。 平安吃了早食,看母亲在灶房收拾,他自己就不声不响回了房间。 收拾自己的东西?他没什么东西好收拾,一个大木箱,如果破旧的衣服不带,小半箱子都勉强,当然,明日起来后,自己睡的被子装进去,那倒是能满了。 不过爹说了,被子会捆好带庄子去,师傅是不会要这种便宜的被子。 百草堂,在大周朝算是很特别的存在,全国各地都有医堂,有朝一日,他可否也能做成这样。 跟师父抢生意?他不想这样,将来的事情将来再说吧。 想起二强,他嘴角微微翘起来,有了这个小家伙,未来的日子才不会一潭死水,他自己过于老成了,有了一个实实在在的皮孩子,日子才有意思不是吗? 一刻钟他就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 破衣是不会带的,他娘不说他都不会收拾,从现在起,起码不会穿打补丁的衣服。 银子,差一点忘记了,平安立马从炕洞边翻出自己的银子,二十七两整,另外还有两百个铜板。 这个大公子师傅貌似很喜欢他,过些天他跟师傅提出偶尔采药挣私房钱,应该不会不同意吧? 这边,梅娘也在收拾银袋,五十两放一个荷包里,这些会裹在被子里,剩下的的六两多另外放着,路上说不定就要花费。 这些就是他们全部的家财了。 棉花和一匹厚布,早上让相公带给娘,回头让大嫂帮着做了,剩下的布和棉花也都收拾在箱子里,到了庄上慢慢做了。 一想到儿子日后不在身边,她心里酸酸的,孩子自出生就没离开过她,不说孩子会不会想她,她是真的离不开孩子。 但有什么办法,总不能让大公子带他们夫妻一起吧,这种话如何说出口? 孩子在爹娘面前,师父怎么好教他?严吧,爹娘看着心疼,不严吧,教不出有本事的。 小鸟大了,只能让他飞。 中午边,母子俩收着前院剩下的一点青菜,就来个青菜疙瘩汤,午食简单点,傍晚就有老母鸡汤喝了,这时候,院门外传来嘭嘭嘭的敲门声。 平安呐闷了,爹出门不是锁了院门吗? “长生,长生,开门呐,我是你堂姑,找你有点事。” 梅娘跟儿子一声不吭,那个讨人厌的老姑奶奶,来过两三次了,还是不死心想过继小孙子给他家,真是可怜也可嫌。 “奶,你看上锁了,堂叔他们不在家。”一个男孩的声音隐隐约约传来。 “一日到晚就出门,你长生叔原不是这样的,就是那个寡妇带坏了他。” “奶,你别这样说,堂叔听到会不高兴的。” “我怕什么,我是他堂姑,他敢骂我就是不孝,走吧,明日再来找他。” 老太婆一边走,还不忘叽叽嘎嘎地骂她。 梅娘真是气笑了,也是明日就离开,不然她不会忍了。 平安看看他娘,劝道:“娘,不出声是对的,争几句有什么用,明日我们就走了,等我学了本事,日后就在府城帮你们买个大宅子,这里就不回来了。” 梅娘红着眼应了,“好,听儿子的。” 在她心里,儿子才是最最重要的,相公也重要,到底比不上亲亲的儿子。 平安知道他娘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寡妇两个字是娘最不愿意听到的,只有远远离开这个地方,才能听不到别人说这些。 梅娘仿佛忘了刚才的事,安安静静做着午食,老母鸡还没有熟透,但不代表汤不能喝。 梅娘舀了几勺汤在锅里,又煎了两个鸡蛋,放些小青菜,平安看着锅里的疙瘩汤,青青的菜,黄澄澄的煎蛋,白白的面疙瘩,看着很是诱人。 灶旁温温柔柔的小妇人,则是他这一世的亲娘,二十五岁的女子,前世不过刚大学毕业,却当了六年的寡妇,送了公公婆婆的老,如今才过上正常的小日子。 梅娘把两碗都端上桌,转眼看儿子看着她,不由得笑了:“看着娘干什么?娘可是老了?” 平安咧着小嘴:“我就没见过比娘好看的女子,娘,日后我给你买金首饰带,一日换一套,日日不重样。” 梅娘乐不可支:“还日日不重样呢,儿子,日后给娘买一套金的,一套银的,这些差不多就够了。” 这一刻,她真真切切地笑了。 外面说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有一个最好的儿子。 半下午,万长生就回了家,听娘子说了堂姑的事,真是气笑了,四代外的堂亲,竟然说他不敢不孝,他是她儿子吗? “别生气,明日一大早我们就走了,短时间内不会再回来,就是日后回来,也是短短停留几日,娘子,我们一家三口会留在府城生根,你相信我。” 这一刻,万长生更坚定了外面置业的心。 第25章 告知 一锅老母鸡汤吃了一大半,剩下的一点,梅娘决定明日一早下面吃。 万长生等到了天擦黑才去了老族长家。 老族长父子听了长生的话也是大惊。 老族长道:“田地都已经种下了,你说田让族里种,地则给你大哥种?你出去做事,难道你妻儿也一并走?” 万长生点点头:“大堂伯,我们一家三口一起出去,短时间内不会回来,真的有朝一日,能在外面干长远,这田我会直接送给族里,但暂时还不行。” 万长寿道:“长生,你先出去试试看,万一外面的事情不合适就赶紧回来,你不在家期间,田由族里种,出产用来维修祠堂,但只要你回家,田地立马归还你家,乡下人来说,田地比什么都重要。” “听村长堂哥的,我明日一大早就动身,还得去我大哥家一趟。” 万族长站起身:“你去吧,在外面好好干,以后真过好了,也不要忘了族里,这里才是你的根,过的不舒服,就立马归家,人好好的就行。” 万长生弯腰行了一个大礼,“我就不跟大伯娘和堂嫂辞行了,我会记住你们的话。” 万长寿看着长生远去的背影:“爹,你怎么不问问他们去哪里,去干什么?” 老族长摇摇头:“他不想说咱就不问,他如果想说,自己就已经说了。” 万余氏走出来:“你爹说的对,长生应该是怕了,万桃子是个无赖,一次一次找长生,人家有继子,很快也会生自己的孩子,凭什么帮她养孙子?不就是欺负人吗?长辈怎么啦?又不是亲爹亲娘,隔了四代了,亲什么亲?” “还有他那大嫂,一半宅子占去了,七年的租一粒米不给,她婆婆临走我可是在跟前,一一吩咐了他们的,长庚这个人呀,到底还是自私了,媳妇说什么是什么,好好的亲兄弟给离了心。” 万长寿冷笑:“那娘们仗的就是长生脸皮子薄,爹,你说长生出去能混个样吗?” 老族长叹气:“长生毅力强大,他那妻儿我也见过两次,尤其是那孩子,小小年纪,聪明又稳重,跟大户人家的小公子没二样,迟早会有出息的,我已经答应明年正月初一,不管他们回不回来,那孩子都记上我万家的族谱。” …… 万长生把大哥叫到院外。 “大哥,我遇上从前交好的朋友,答应帮他做事,明日一早就动身,刚从老族长那出来,一亩田就交给族里帮着做,我不在家的期间,田里出产归族里,也没多少,毕竟只一亩田。 宅子旁边的一亩地,其实有一亩半,红薯、菜都已经种上了,我出外期间,这地就你种吧,出产多少能补贴你点。” “老二,哥帮你种,出产还归你,哥不要。” 万长生摇摇头:“大哥,我这一出去,怕是得好几年,房子钥匙就放在院门石条底下,你种地时碰上下雨,就进去躲躲,我走了,你自己保重身体。” “老二,……” …… 万徐氏走出来:“我听见你弟说什么田呀地呀的,是怎么回事?” 长庚心里难受,闷头往房里走,昏暗的房间里,他的眼睛渐渐地红了,兄弟俩曾经那么亲密,如今一切都变了,跟陌生人没二样。 当年服兵役就应该是他去,那时候他已经二十二岁,是两个孩子的爹了,老二则不满十七岁,连亲都没成。 这也罢了。 承诺母亲的,给他一半宅子的银,结果一文未给,种了七年的田地,也一粒租未给。 自己这是怎么啦?昏头了吗? 他上了炕,蜷缩在被子里,这才感觉自己回了点神。 “当家的,老二过来到底何事?” 长庚简单地把事情说了一遍。 “怎么?”徐氏嗓子一时间都破了音,“老二是傻了吗?田都种好了,只等着看看水,除除草,就坐等着收了,一年起码三百斤稻子呀,换成碎米、糙米,改是多少?当家的,你去族里要回来,我们才是他嫡嫡亲的人。” 万长庚血气上涌,坐了起来:“我算什么他嫡嫡亲的兄弟?当年逼着年纪小,未成亲的他服兵役,回来一点没帮称他,七年的租子一点没给,我说给你就要上吊,村里哪个看得起我?” 徐氏眼眸垂下:“他建宅子你不是去帮了吗?我说田要回来,是为了我一个人吗?咱家三个儿子,往后要多少银子花,当家的,你说他还回来吗?如果不回来了,你能不能把宅子要来,他那宅子起的好,起码二十多两银。” “你闭嘴。”万长庚下了炕,“徐氏,这些年我昏了头,才处处依了你,你说的是人话吗?人家出去做工,你就说把人家宅子要来,田地要来,你是在咒我家老二吗? 徐氏,我万家条件就那样,你如果待不下去了,可以给你和离书,你明日就回娘家去。” 说完穿起衣服就去了西屋,那边是儿子的房间。 徐氏傻了眼,和离?她做了什么事了,值得当家的提和离? 所有做的一切,不都是为自己这个家吗?难道是为她一个人? 兵是好当的吗?动不动就会死,那她跟孩子们怎么办? 黑暗中,她泪水长流,直到一双小手伸过来:“娘别哭,琴儿害怕。” 那是她四岁的女儿。 “琴儿莫怕,娘跟爹闹着玩呢,快躺下睡觉。” 徐氏搂着小女儿躺了下来,心里渐渐地平静了,明日跟当家的赔个礼,再怎么自己也是为了这个家。 小叔一家出去,万一混好了,宅子迟早可以借来用,自己今晚确实说急了点。 万长生,哪怕你对我这个大嫂有意见,长庚也是你的亲大哥,青儿、祥儿、喜儿也是你亲侄子,那块田你是万万不该送给族里种的。 一年三百斤出产,万一又是个五年七年,那得多少?细细一算,徐氏睡不着觉了,坐直了身,看着窗外黑黑的一片,她的心里哇凉哇凉的。 但当家的不跟自己一条心,如果自己一意孤行,真的会被休回娘家去,娘家现在是大嫂当家,回去东西带的多,就给你一个笑脸,东西带少了,则恨不得不给她吃喝。 第26章 离开 天不亮,万长生就跟娘子起来了。 “相公,我去做吃的,你去叫平安起来,实在要睡,回头在车上我抱着他小睡一会。” 万长生点点头,的确不能心疼了,起晚了慌里慌张,到了县城,还得去县衙办路引,听大公子的口气,今日应该就起程。 平安朦朦胧胧中听见喊他起床的声音,脑子一下子就清醒了,今日是动身的日子,可不能睡懒觉。 “爹,我知道了。” 万长生看孩子已经坐了起来,转身就去套骡子,昨晚行李基本都收拾在堂屋,只要搬到车厢就行。 半个时辰后,天光初露,车厢里已经堆满了东西,只留了很小一块地方给娘子孩子坐。 再看看屋里,小件能带的都已经带了,不能带的就放这里了,如无意外,这里迟早会送给大哥,大哥再不好,也是他亲人,区区二十多两银,他还不如落个好名声。 梅娘出来看到相公站在骡车旁,东望望西看看,满心不舍的样子,不管怎么说,这里是他一手一脚建的,当然感情深厚。 她跟儿子则不同,来这里才一个多月,心里还巴不得立马就走的远远的,再也没人知道她曾经是个寡妇,曾经还有一个原配相公。 只要能过下去,没有女人是愿意二嫁的,可债主逼的很,她又不愿意跟娘家张口,自己娘家举全家之力,还欠了些债才开了个杂货铺。 她怎么能张口? 今年初,娘家无意中知道了逼债这事,还是相公上门提亲后自己说的,既然日子过不下去了,公公婆婆也送了老,改嫁就改嫁吧,再怎么喜欢那个人,人已经走了五六年了。 于是她跟儿子商量了聘金还债,常家欠下的债务,怎么也不能把娘家拖下水。 “相公,吃饭了。” 万长生笑着看向娘子,走过去牵着她的手:“咱们吃饭去,吃了就走,昨日跟你大哥说好了,骡车就不进家门了,他带二强在路口等我们。” 梅娘点点头,如此就不能跟爹娘辞行了,骡车声响大,惊到了大伯、三叔两家,问起去哪里,不说不好,可相公明明不想说。 罢了。 “娘子,回头让你大哥、二强看下车,我们去跟岳父岳母道个别,哪里有不辞行的道理?” “知道了,相公。”梅娘欢喜起来,的确是这个理。 五月初的清晨,天气还很有些冷,万长生让妻儿坐进车厢里,出了院门,大门锁好,一把钥匙带走,一把藏石板下。 再一次看看自己一手建起的家,心中不舍又再次涌起。 “驾!”平安推开一扇车窗,看着骡车缓缓地上了路,还有三个月就满八岁了,他的人生从这一刻起就已经踏上了征途。 人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成就等你来拿,想过的好,想当人上人,就得自己去拼,付出越多,希望就越大。 前世他就是个狠人,性子好强,家境不错,他也比绝大多数人拼,卷起来比谁都狠,不然也不会三十岁就名声鹊起,没几年就当上了大医院的外科主任医师。 四十岁时,他就被提名当副院长,可他不愿意搞管理,在众人不解中,业余学起了中医,往后的二十年,他活成了全院最受重视的那个人,真正来了个名利双收。 可惜过早地脑梗死。 他看看自己的一双小手,死就死吧,如今又是小少年,年纪上是壮了许多,还自带了记忆。 自带记忆就意味着上一世几十年的从医经验都带来了。 这是老天爷对自己最大的赏赐。 只是苦了老婆和儿子,夫妻俩一起生活了三十年,可以说是恩爱如初,儿子二十多岁就已经是名牌医科大学的研究生,对自己简直崇拜到了极点。 自己突然离世,最舍不得的就是他们吧? 一时间,平安陷入往日的回忆中,心情骤然低落,梅娘见儿子不作声,还以为他想睡。 “平安,先忍会,一会我们去跟外公外婆他们辞行,到了路上娘抱着你睡会。” 平安点点头,一句话没说,抱是不会让抱的,多大的人了。 果然,何大舅两口子带着二强已经等在路口。 二强小脸满是兴奋,一看骡车过来,小手直挥着,人也小跑起来:“平安,平安。” 骡车停住了。 万长生接了儿子和娘子下车,“大哥、大嫂,等急了吧?” 胡氏笑道:“也刚来一会,二强倒是急了。” 几个人都笑了。 梅娘道:“大嫂,我跟相公带孩子去跟爹娘辞行,你们帮着看下车。” 何子林摇摇头:“爹娘都说了,让你们直接走,能回来的时候就尽量回来看看。” 胡氏低声道:“真的,爹娘年纪大了,不想跟你们道别,我们出门的时候,爹就去了地里,你们走吧。” “娘子,那就走吧,一两年后,咱们就抽空回来看看爹娘,大哥大嫂,大强子的事,我们也会放在心上,还是那句话,深山千万不要去,解毒药每次上山都带着,再怎么谨慎都不为过。” “我知道了,你们动身吧,去县城起码要一个时辰。” 梅娘带两个孩子上了车,这一刻,二强才有些不舍起来,看着爹娘红了眼。 何子林笑了:“臭小子,你是撞了大运了,出去乖一点,多学点本事,勤快点,嘴也放甜点,万不能给平安惹麻烦。” 二强点点头:“爹娘,我知道了。” 骡车渐渐地快起来,一个弯转过去,很快何子林两口子的身影就不见了。 二强看着两边飞快后退的田地,人又兴奋起来:“平安,骡车就是好,比小毛驴拉快了许多,如果是马,那得多快?” 平安也翘起了唇,带这个小表哥来还是对的,记忆中最小的表哥只比自己大几个月,人也斯斯文文的,远没有这个二强活泼。 “平安,不知道今日会不会就离开县城,如果今日不走,咱们上街转转可好,县城我还真没有去过。” 平安点点头:“行,如果今日不走,咱们就让爹带着上街转转。” 自己现在小胳膊小腿,万一被人贩子抓走了,可不是开玩笑的。 梅娘静静的听两个小儿说话,一个叽叽喳喳的,一个慢条斯理地答,别说,还真的有意思。 27章万长生办路引 骡车到了百草堂门口,孙思成很快将他们带到后院。 “这就是你二强表哥吗?嗯,不错,挺精神的。” 孙思成去了里间,很快出来,拿了一青一绿两个荷包。 “平安,既然决定过来,日后你就是我徒弟了,先送你一个红包,等到了府城,我再办一个小小的拜师宴。”说着,他又摘下腰间挂着的玉佩,“这个也送你,千万别丢了。” 这个玉佩质量上乘,他自己也戴了好几年了。 第一次送徒弟的礼物意义不同,还是送好一点。 平安看看爹娘。 万长生道:“大公子,玉佩就不能收了,让平安收个红包吧。” “拿着拿着,这是师傅第一次送你的礼物。” 平安双膝着地,行了一个大礼,再双手接过荷包和玉佩。 “二强,这是你的,以后好好学本事,我这里不留不思上进的人,还有,多跟吉祥、如意学,多看多学,不能随意将平安或者百草堂的事跟外人说。” 二强也扑通一声跪下来 实实在在磕了一个头:“大公子,我知道了。” “起来吧,这是送你的红包,暂时给你的月银是五百文一个月,每个月差不多月中发,做好了年底会有奖。” 二强双手接过绿色的荷包,小心肝扑通扑通跳。 荷包沉甸甸的,有些压手,触手的感觉根本不是铜板,也不是碎银,老天爷,这得多少? 荷包也滑滑的,很好看的绿色,这也是他人生中第一个真正的荷包。 他自己的也带了来,不过是他娘将一块旧布缝起来,里面有一百个铜板,还是祖父要求的。 “万兄弟,今日走不了,我让吉祥带你们去办路引,办好后他带你们直接去客栈,下午无事可以上街转转,晚餐我们一起吃。” “好,谢大公子。” “万兄弟,弟妹,平安是我的徒弟,我们日后也就是亲戚,大家就随便点。” “吉祥,你进来。”孙思成看着进来的吉祥,“你现在就带他们去办路引,然后送他们去迎宾客栈 ,晚餐提前点好,我晚上也过去吃,然后就住那,吩咐如意准备明日起程。” “是,大公子。” 有熟人带,路引办的很快,大周的路引最长可以管三年,三年后可以再续签。 吉祥直接带他们去了客栈,开了三间上等房,一间中等房,又点好了中餐和晚餐。 这才回去跟大公子复命。 二强看着这样好的房间,简直不知道哪里下脚。 “老天,地还用木板铺吗?太浪费了,太浪费了,平安,晚上就我们俩住?哎呦,一半大就够了,要外间干什么?” 平安也不理他,就随他碎碎念。 这就是一个套间,外间待客,里面睡觉,还隔了一个洗漱间和放马桶的地方。 “平安,我刚刚偷偷的听了,这样一间上等房一晚上就是三百文,我爹一个劳力起早贪黑要做十日,城里物价太贵了。” 十一岁的二强细细高高的,平安都怀疑他那细脖子可能顶住那个大脑袋。 “二表哥,你都不看看那个红包?” “红包?哦,哦,我忘记了。”二强火急火燎打开荷包,就那么愣住了。 好一会。 “平安,你猜猜多少?老天爷,你师傅直接送我一个媳妇银子。” 他掏出荷包里两个五两的银锭,亮晶晶的,沉甸甸的。 “乡下娶媳妇不过七八两,好一点也就十两,平安,我要带回去给我大哥娶媳妇。”顿了顿 ,他又说,“我先放姑那,这么多的银我怕丢了。” 平安倒在炕上,看了看他的,同样是两个五两的银锭,还有四张五十的银票。 这个师傅给的见面礼还不轻。 光那块玉佩就值不少。 他将东西藏在自己的布包里,这次出来,他画了图,让娘亲帮他做一个双肩包,出门带东西才方便。 二强一溜烟去了隔壁大姑那,这银子拿着不安生,一会下楼吃饭都着急,单衫藏都不好藏。 平安估计也快到午饭时间,也不急不慌出了门,银子他也会给爹娘,但给多少,还得想想。 加之前挣的,就是两百三十八两了,够在县城买个一般化的宅院了。 二强正依依不舍把他的红包交给他姑。 平安道,“回头我也拿些过来。” 万长生道:“平安,红包日后都你自己拿着,交给你娘帮着藏也行,这银子我们不要你的。” 二强心里有些羡慕,红包不用上交?算私房钱?平安还有这等好事?。 不过,自始至终他都没有问平安多少红包 ,这不是他该问的。 出门跟着就是因为要照顾平安,他就是自己的东家,没有一个伙计问东家有多少银子。 中餐是吉祥点的,四个人三菜一汤,一盆大米饭。 “吃吧。”万长生夹了一块红烧肉给儿子,又夹了一块给二强,“多吃点,这些不吃完也是倒。” “倒?”二强瞪圆了眼睛,等大姑他们不吃了,他会把这些饭菜全干完,倒也只能到自己肚里去。 平安母子这些日在万家吃的不差,倒是不馋。 梅娘心疼相公,在家有好的总是往她娘俩碗里夹,拿起筷夹了不少荤菜放他碗里。 夫妻俩对望一眼,笑意盈盈。 平安心里道,这亲还是结对了,不管那个人会不会活着 母亲都做了自己该做的,没道理年纪轻轻一直守着寡。 “下午上街转转,你们俩一起去吧,二强还没有出门的衣服,现做来不及了,先买一套吧。” “姑,你就用我那银子吧?” 梅娘笑道:“我是你姑,不能帮你买套新衣服?前些年家里苦,不能给你们买衣服,鞋子也买一双,剩下不够的我就买布做,还得做平安的双肩包,二强也给做一个。” “娘,我就不去了,想留在房间看看书,万一师傅查,答不上来不好。” 梅娘忙点点头,学东西是正事,上街转只是无事可做。 傍晚,平安拿了十两银给娘亲,“娘,这些给家里用,我那里的,日后想存些给家里买个宅子,暂时就不交给你了。” 梅娘笑眯眯地接着,儿子给的,她都接着,不给她也不要。 相公已经答应儿子,日后红包都不必上交,交是一回事,给又是一回事。 也不知道他师傅到底给了他多少,难道是六十两?八十两? 给了玉佩,应该不会再给这么多银子吧? 028县太爷家请 晚餐刚吃一半,如意走过来,“大公子,县太爷家的管家过来请,说他家老太爷刚才头晕眼花,几乎站不住,前两天也有两次这样。” “知道了,你去准备医箱,我们过去看看,估计是吃的太好了,平安,跟师傅一起去看看。” 平安站起身,他差不多也饱了,晚餐他是不准备吃多少的。 这老太爷估计就是现代的高血压了。 孙思成这次来焦县人带的少,只吉祥和如意两人,二强一看他们都去,忙跟了上去,临走抓了一个大馒头,里面包上许多肉丝。 他已经吃了不少,可还有许多菜,倒了就可惜了。 梅娘看着匆匆而去的五个人,“相公,他们都没有吃饱呢。” 万长生坐下来:“娘子,我们还加点,他们也吃的差不多了,不然还有几个馒头,一会也夹上菜带着,二强他们回来吃。” 梅娘点点头,自己的儿子估计是不吃了,二强倒是个能吃的孩子。 孙思成到了黄府,老太爷已经没事了,能说话能靠着。 平安看他脸上有不正常的红润,心跳也明显过快。 五六十岁的人了,圆圆乎乎的,看来是一点没注意养生。 “大公子,您看我爹怎么样?可要紧?” 黄夫人也紧张地听着,老爷正想着往上走一走,这个时候公公没了,直接就是三年孝。 三年孝满,黄花菜都凉了。 “黄大人,老太爷这是得了阳亢,这病可大可小,保养好了,再活二三十年都没事,一个不小心,什么可能都是有的,且快的很。 这样吧,我先帮他开些药,再把注意事项跟你们家人细说,黄大人,千万别马虎大意,这种病重则没了命,还可能偏瘫不起。” 黄大人两口子忙点头,老父亲快六十的人了,也算是高寿,但现在是真的死不起呀。 他如今年已四十,三年后能不能有实职给你都是未知数 多年苦读,三十多才当一县之长,连干六年,明年春有望往上走一走,消息多少已经出来了。 最好的结果是父亲再活十几年,等他位置稳固,即使三年孝期,也好转圜一二。 退一万步说,真的那时候守孝,三年孝满还得等职,那也无所谓,五六十岁了,就算是在家养老又如何? 现在却不能。 孙思成开了药方让如意带管家回医堂抓,他又跟黄县令小声道,“老太爷除了吃药养生,这段时间最好有些事不能做,比如房里事。” 黄夫人红了脸,匆匆出去说是让人备些吃的。 孙思成忙道不必,真的要备,就给孩子备些点心。 说完柔声问平安可饿 ,平安摇摇头。 黄家两口子都是人精,不一会,黄夫人就拿来了一个大食盒,里面都是点心。 又递给平安一个荷包,吉祥、如意、二强也一人一个小红包。 孙思成见如意把药交给管家,再三说明立马就要熬,不得耽,明日他一早就去府城,但会让孙大夫过来看看。 黄大人趁机拿了一个荷包给孙思成,声称这是药钱。 吉祥接了过来。 回到客栈,各回各的房间。 平安带着二强去了父母房间,把食盒拿给娘亲。 “黄夫人给的,食盒不必还回去。” 梅娘摸着食盒,不愧是大户人家,连这个都好看的紧。 打开一看,一共四层,三层都是一包点心,最后一层却是裹着油纸的糖块,满满当当的。 二强摸出红包,“姑,又是一两,这些城里人真大方,您还帮我收着。” 平安把自己的拿出来,连荷包一起递给娘:“娘,这钱给家里用。” 梅娘一看是个五两的银锭,也没说什么,笑眯眯的接了。 万长生心里也很舒服,虽然他说红包不必上交,但儿子心里有他们,愿意拿给他们,那又是一回事。 人有时候就是这么矫情。 “平安,二强,你娘拿了好几个馍夹肉上来,你们可吃一点?” 二强乐了:“姑,我要吃,这些天吃好的,还越吃越要吃,肚子跟无底洞一样。” 平安这时也有了食欲,那就吃一个吧。 他娘眼里的好点心,他是一点不想吃,甜的很,根本没有现代点心的精致。 二强吃了两个,平安吃了一个,剩下的一个万长生吃了,五月底了,天气渐热,过夜不是不行,很可能会变质。 小伙计抬了热水进房间,二强坚持帮平安调好水,做事的时候也是一本正经,这样子让平安不由自主就想笑。 有一种人,他不说笑话你都想笑,二强就是这种人。 二强想做,他也随他,往后日子长着,两人身份上的差距会越来越大,私下两人是表兄弟,于公,二强就是照顾他的人。 前世就有公司老总,亲戚却找关系做了门卫。 想通就没什么,职责不同而已。 昏黄的蜡烛,平安躺在床上,他不打算看书,眼睛太珍贵了,这里可没有近视眼镜。 二强擦着湿湿的头发 ,小脸满足兴奋,“平安,要是大林子他们知道我今日得了十一两银的红包,该说不出话了。 还吃了一大碗红烧肉,那肉丝真嫰,啧啧,好吃,晚上还吃了三个馍夹肉,你摸摸,我肚子也没鼓多少,吃的东西也不知道跑哪去了。” 说完,自顾自笑起来。 平安也笑了,就冲着二强一天能让他笑几次,带他来就值了。 “二强,你现在正在长,从前家里又吃的不饱,没什么油水,自然吃的多。 但过些日子长肉了,你就不准这样傻吃,今晚那老太爷你可知道?就是家里日子好过,一点都不注意,全身都是肉,一肚子油。 他是治疗及时,家里又不缺钱,不然这种病严重可丧命,还可以让人一辈子躺在床上,手脚浑身都不能动,也就是偏瘫。” 二强张着嘴,一看就吓到了。 他本还打算一辈子跟着平安好吃好喝,哪里知道吃多了还要命。 “当然,你现在营养不良,多吃点没事,等身上许多肉时,我会提醒你的。” 二强这才松了一口气,“平安,日后你一定要提醒我,人如果吃喝拉撒都在床上,还不如死了,不过我可想活到七老八十,不想那么早死。” 029行云流水的针灸 晨曦微露。 孙思成一行人吃了早餐,马车已套好,正准备起程。 黄管家连滚带爬地跑来:“救命,大公子救命。” 孙思成一惊,不应该呀,服了药后,阳亢应该能控制呀。 “怎么啦?” 黄管家“扑通”一声跪下来,涕泪交加,“大公子,我家老太爷突然人事不知了,鼻子斜了,嘴也歪了,还直喘大气,怕是不好了。” “平安跟我走,如意,把医箱带上,吉祥,你带二强把马车安顿好,今日怕是走不了了。 万兄弟,弟妹,不好意思,你们还是回房间休息。” “没事没事,您尽管忙。”县太爷家老人出事,大公子肯定不能走。 万长生忙跟吉祥一起收拾行李,骡马得安顿,有些行李还得拿回房间。 黄县令正在府里团团转,突如其来的情况砸昏了他,老父亲眼见就快不行了。 伤心之余,他又为自己的前程哀叹。 时也命也。 老父亲作死,是他的命,却害了自己。 马车停了。 黄县令两口子忙迎上去,“大公子,求您救我老父亲的命。” 孙思成行程被打断,脸色自然不会好:“为何会这样?昨晚药没吃吗?” 黄县令红了脸,却不得不说:“昨晚下人熬了药,被老太爷的一个小妾接过去, 说她自己送去。 结果还没喂进口,药碗碰翻了,小妾一求饶,我父亲就原谅她了,又见天色已晚,自己好多了,心想歇一晚不喝药也无事,就” “还有呢?”孙思成沉着脸,应该不止这些事。 黄县令连耳朵都红了:“今晨我才得知那小妾夜里没走。” 不过现在已经关进了柴房,等待她的就只有发卖了。 “黄大人,你父亲这是作死,很可能会耽误您的前程,现在又耽误我的行程,我已经准备动身了,大家都忙着呢。 家有这样的病人,应该要很注意,带我们去吧。” 真是不知所谓,明明他已经吩咐那么清楚了,却自己作死不惜命。 黄大人汗水淋漓,传闻大公子心情不爽是会直接弃医的,还好还好。 平安走进房间,一眼就看见炕上的老太爷,完全不复昨日的模样,如管家说的,鼻子斜了,嘴也歪了,口水流着,不时还抽一下。 这是比较严重的中风。 孙思成顾不上生气,赶紧打开医箱,拿出银针给他十个手指放血。 如意立马上手挤,挤出来的血都是乌的。 “黄大人,我只能说尽量试试,这种就是很严重的卒中了,如果再晚上半个时辰,那直接就办后事了。 而且,你父亲就是救回来了,很可能也是长期瘫在炕上,恢复好的话,慢慢行走是可以的,但不可能跟之前那样。” 黄县令松了一口气,命在就好,命在就好。 “请大公子无论如何保住我老父亲的命,什么代价我都愿意。” 孙思成瞥了他一眼,这个黄家家底雄厚,银子不少,光白天的看诊,他就收了二百两银子。 “我尽可能试试吧,外人都出去,我自己三人就可以了,老太爷得赶紧针灸。” “谢大公子。”黄大人忙带人出去。 大公子愿意针灸,基本父亲的命能保住了。 他这才毫无形象地瘫坐在椅子上。 只差那么一点,大公子就走了,没有大公子的银针,这次他怕是就要守孝了,什么前程都没了。 他突然怒火中烧:“管家,赶紧把那妾卖的远远的,立刻,马上。” 他又看向同样软下来的妻,“夫人,这次耽误了大公子的行程,我还得求人家多留几日,别人我不放心。 如此,你送上一点能看的礼,他对那小徒弟很是宝贝,再送一个荷包,金首饰拿上一两个,听说那孩子的父母也在客栈。” 黄夫人忙点头,这些是小事,公公多年经商,家里财力不菲。 平安心里清楚,这就是中风,也不算很严重,师傅出手应该能恢复七七八八。 但师傅说话是有诀窍的,病情尽可能说严重,治疗尽可能说三分满,真的救回来人,情分自是十分朝上。 医者本分不假,但该薅羊毛的时候还得薅,不然大夫自己吃什么? 现代医学对中风很有研究,只要不是特别严重,一般都能救回来命,至于偏不偏瘫,就看各人的命了。 这方面的方子,他就有好几个很不错的,但暂时他不会也不方便拿出来,医道一途,如今师傅正第一次领他进门。 “平安,遇这种情况,第一步是先放他的指见血,再就是针灸,但目前大周会针灸的不多,大多数是滥竽充数,你仔细看着师傅的手法。” 平安点点头,绷着小脸,人体穴位这些他应该比师傅更清楚,许多有名的针灸法他都记得很牢,练是练过的,但毕竟是在假人体上练,没真正用在病人身上。 这是不一样的。 孙思成针灸方面,比他父亲、祖父都出色,真正做到了青出于蓝胜于蓝。 “平安,你看,主穴是听会、地仓、合谷、迎香,配穴则在风池、水沟、颊车、丝竹,这套针法主要管鼻斜嘴歪。 师傅等下还要行第二套针,主治半身不遂,你仔细看着。” 孙思成一边行针,一边细细跟平安讲,包括银针的深浅。 平安紧紧的盯着,他还是幸运的,遇上了对徒弟毫无保留的好师傅。 一刻钟后,一套针被拔下来,另外一套针又开始了,当银针颤颤巍巍立在老太爷的穴位上,孙思成已经满头大汗。 平安立马掏出帕子,踮脚帮师傅擦汗,汗水辣了大夫的眼,是很坏事的,所以前世做手术的大夫,往往会有身边的助手帮着擦汗。 孙思成翘起嘴角,心情很是愉悦,温声道:“这样的针灸怕是要五日,这几天我们走不了了,我去开个药方,双管齐下,药方三日后再看,换不换得看病人的情况。” “师傅行针真是赏心悦目,日后我也要学会针灸。” 孙思成笑:“傻孩子,不能说是赏心悦目,得叫行云流水,师傅肯定教你,但你学到师傅这种程度,怕是不容易。” 也是房里唯一的外人是个神志不清的病人,不然师傅这样的笑容灿烂,怕是说不清楚的。 平安咧着小嘴笑,这样的师傅真是蛮好的,他这是撞了大运了。 030幸福的小泡泡 孙思成写着药方,平安看到药方里有牛黄、郁金、雄黄、麝香等等,这简直就是出名的安宫牛黄丸嘛,不过是几味药稍微不同。 但就是这稍微不同,就比安宫牛黄丸逊色不少,但也有它的好。 “师傅,这药方就交给人家吗?” 孙思成笑:“普通的无所谓,这些药方不会轻易交给人,我会让如意带人去拿药,如意医药常识不错,日后你也要有这方面的人。” 出了房门,黄县令夫妻忙迎上来。 孙思成把药方递给如意:“你带人照这方子抓十帖药。” 如意带管家匆匆离开,带对方的人,最主要是付款,经济自己不用沾手,大夫也会细细跟来人说如何熬药,不同的药有不同的熬法,并非千篇一律。 孙思成这才转向黄县令,“黄大人,我费尽心思,总算是暂时救回了你父亲,命是救回来了,但你们如果还是不注意,神仙也摇头了。” 黄县令大喜:“多谢大公子,日后我们再不敢大意,现在可能去看看我父亲?” 孙思成点头:“当然可以,现在他还在昏睡,等人清醒了,立马熬药给他喝,一日一帖,一帖三次,明日我再过来给他针灸,,本是准备一早去府城的,所有的计划都乱了,唉。” 黄县令再三道谢:“这次得亏了您,无论如何,还请您多留几日,换别的大夫我实在不放心。” “你老父亲病情严重,我动用了密法,此针灸一用起码就是五日,我只能留下来,稍后会交给孙大夫,他会经常上门看诊,药方我也会留给他。” “大公子,我都不知道怎样表达我内心的感谢,救命之恩大于天,日后大公子有什么我能做的,尽管吩咐我。” 黄夫人赶紧又是一人一个荷包,如意也有一个小红包。 “这个摆件看着不错,还是我父亲前几年弄到手的,大公子拿着玩吧。” 孙思成忙摇头:“真的不必如此破费,黄夫人,快收回去。” 一番推拒,最后还是落在如意手上。 平安跟在师傅后面,唇角高扬,谁说当官就一定好?一县之长在师傅面前照样小心翼翼。 当然,得到这样的待遇,首先你得医术过硬,本事够大。 连着收红包的感觉真不赖。 孙思成送平安回到客栈,告诉他爹娘不能走的事,他自己则自然留在百草堂,事情多着,一件接一件。 平安回到房间,爹娘、二强都在。 “爹娘,估计四五日都走不了了,黄老太爷昨晚碰翻了药,就再熬药,差一点就走了。” 其他作死的事就不好说了。 夫妻俩“嘶”的一声,请大夫了,开了药不吃,不是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吗? 平安喝口水:“这几日你们就好好歇歇,上街转转也行,我去房间看书了。” “没事,我刚好买些布给你们做衣服。” “二强多跟吉祥后面学些本事,你尽管看书去。” 平安回了房,拿出小荷包,昨天五两,今日竟然翻倍,有钱人就这么任性吗? 十五两可以做好多事,比如在乡下可以盖一个不错的宅子。 昨天的红包给了娘亲,这个就留下了,估计最后一日还有一个。 247两,很不错的数字,他算是很有钱的小孩了吧? 他心里冒着幸福的小泡泡,钱真的能让人快乐!起码他就是。 他把二百四十两仔细藏好,这些暂时不会用,剩下的七两放在荷包里,条件允许的情况下,他不准备再让自己受苦,这些年也是穷怕了。 前世他多大气的一个人,想不到现在竟然跟亲娘玩起了小心思,今日得的红包直接瞒下了。 但愿这个继父能始终如一地待他们娘俩好,如此他日后也会孝顺他,拿他当亲爹一样奉养。 原生家庭的不完整,多少是他心头的结。 隔日早餐桌上,孙思成亲自跟万长生夫妻说了要留下四五日的事。 万家两口子昨日已经知道这件事了,心里已经有数。 万长生道,“大公子,您忙您的,我们早一日晚一日都没事,平日用餐也不必顾着我们,客栈什么都方便。” 餐后,孙思成带着平安去了医堂,一会还得去黄府,二强则直接交给吉祥、如意。 梅娘翻出布打算做衣服,双肩包也得做,布料暂时不必买,她心情很好,眉眼弯弯。 万长生道:“娘子,你们都有事做,我闲着也是闲着,不如郊外找点药,挣多挣少无所谓,总得有事做。” “你呀就是闲不住,不如这样,你干脆去我娘家,把二强的赏银带回去,二强就不回了,那孩子活泼,闹得左右叔伯家都知道不好。” 万长生一想也是:“也好,我再带他们采采药,再多买些肉回去,你拿几百文给我。” 梅娘往荷包里装了一两,这次平安给了十五两,加上原来的,差不多还有七十两整。 “你再买些馒头回去,平安的这些点心也带一点给我爹娘,要不我跟你一起回吧,路过医堂跟大公子说一声?” “行,娘子,这边的事,有些还是不能跟家里讲,万一给大公子带麻烦就不好了。” 梅娘瞥他一眼:“我就这么不懂事吗?” 尤其是涉及县太爷家的事。 万长生笑着拉着娘子的小手:“既如此,你快点收拾,今日去,后日下午回,到了府城,秋日怕是不能回来,我把平安的百草集带上,把秋日常用药材先教他们, 有的现在山上就有,只是没到时候。” 夫妻俩匆匆赶到医堂,孙思成正准备带平安去黄家。 听万长生一说,忙道没关系,也可以带二强回去住两日,年底不一定有空回家。 万长生瞥一眼一旁眼巴巴看着的二强,罢了,等下路上好好提醒他几句。 孙思成拿出六两银:“二强,我提前把一年的月银发给你,刚好一并带回去。” 二强欢欢喜喜接过来,行了一个礼:“多谢大公子。” 这样他就能带着十七两回去了,谁家孩子这么小,能一次性带十七两银回家? 他叔也不能。 孙思成干脆又拿出三十两银票递给万长生:“万兄弟,这一年的月银我也提前给你,你好作安排,原先是我大意了。” 万长生忙道不用。 “万兄弟,这反正是你自己的月银,早点晚点都一样,是不是?” 031儿子给的她就接着 五日后。 黄家老太爷已经能说些简单的话,鼻跟嘴也好了许多。 “黄大人,黄夫人,接下来就不用针灸了,孙大夫可以每日过来一次,这次命算是救回来了。 这是我给你父亲准备的食谱,一些该注意的也表注了,他这病暂时得严格照着这上面来,不可大意。” 孙思成想想还是说了句:“老太爷年纪不小,又得了这厉害的病,某些人还是早早打发了好,以免乐极生悲。” 黄大人老脸一红,大公子这是在说父亲的小妾。 母亲走的早,父亲生病前这些事他不能管,男人嘛,有几个妾也算是正常,家里也不是供不起。 如今小命都差一点被那些女人害了,连带着自己的前程也成了镜中花水中月,确实该早点打发才放心。 “多谢大公子提醒,我肯定照办。” 说完朝管家点点头。 管家忙双手奉上一个荷包,孙思成稍作推辞也接了。 虽然说黄家前前后后付出不少,但他也硬生生地耽误五六日的行程,得些好处也应该,不然忙忙碌碌为了什么? 平安当然再次得一个荷包,吉祥三人还是一人一个红包。 二强小心肝扑通扑通跳,这几日他已经跟吉祥他们后面进入了正式的训练,也知道了自己今后的职责。 如今,天不亮他就训练,白日则跟在表弟身后,抽空还跟吉祥学赶车、识字。 忙忙碌碌,累并快乐着,今日又收到一个红包,捏着里面是个小银锭,估计是二两,真是发财了。 这比小叔开铺还挣钱。 这次姑父他们回去,把他那十七两银带了回去,听说一家人都懵了,懵后都一个劲傻乐,祖父说留七两做房子,剩下的十两让娘亲自己留着,算是大房的私房钱。 他也算是给家里争气了。 平安瞥一眼小表弟,看他那翘起的嘴角,心里好笑,这小子也是个爱财的,见着银子就乐。 孙思成谢绝了黄大人的留餐,时辰还早,他得去百草堂好好安排一些事,明日一早动身。 五月初七了,路上五六日,府城停留半个月,其间还得办拜师宴,不能不声不响收徒弟,最多六月初动身去江南。 江南的事多少有些麻烦,他还没有想好如何解决,这件事后,江南也要多放些心思了,不然那边的产业迟早被别人挤到角落。 归根到底,还是自身靠山不够硬啊。 万长生知道今日是最后一次给黄家老太爷治病,他一早就去街上购买了一些七七八八的东西,有些是带庄上用。 许多庄子都偏,大公子的这个庄子听说离城里不远,应该买什么都方便。 再说等孩子不在家,菜自己种,也没多少要买的。 梅娘还低价买了不少库存便宜的布料,这些做衣服、做被套都挺好,不过是败了些色,价钱却少了一小半。 “姑,姑。” 二强敲着门,大公子让他跟平安先回家,还让吉祥给他们买了两只烧鸡,这日子美的跟做梦似的。 万长生开了门:“就你们俩回来去?大公子他们呢?” “姑父,大公子让我跟平安先回来,他们在医堂处理一些事,他让我们自己吃中饭,晚上他过来一起吃,你看,大公子吩咐吉祥哥给我们买了两只烧鸡,够大吧?” 万长生笑眯眯地接过鸡:“确实够大够肥,半个时辰后,咱们就下楼吃了它。” “爹娘,我回房换件衣服。” 梅娘笑:“去吧,怎么这么干净呢?等下脏衣服带过来,下午洗了还能晒干。” 这孩子,一从病人那回来,指定就要换衣服,村里孩子冬天半个月不换都是有的。 二强可不要换,干干净净的,换它干什么?衣服还得去洗。 等下都要吃烧鸡了,想想那个味,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这样的烧鸡,平生他只吃过一次,小叔买回来的,十几个人,一人也只分了两小块,味道还没有尝出来,鸡块已经下了肚。 这次不同,四个人两只烧鸡,虽然说一人半只,平安跟姑吃不了多少,最后还是他跟姑父的。 想想他傻笑起来。 “二强,可喜欢这样的日子?” “自然喜欢,可惜大林子他们不能来,大哥也不能。” 大禾、二禾、三禾是伯祖父家的孙子,大林子则是叔祖父家的。 万长生道:“这次我回去给他们俩家都买了不少肉,三家都有。 暂时只能带你一个人出来,日后平安有本事了,一有机会再带他们出来。 二强,在外面,只说该说的,多看多听,主子的事尽可能不要在外面说,可之前?” 二强点点头:“姑父,这个我知道,出门前,爹娘和祖父祖母都说了好几遍。” 他又拿出红包里的二两银:“姑,你还帮我收着,” 梅娘笑眯眯道:“前脚刚带回去十七两,把你祖母他们都乐疯了,现在又得一个二两,二强真发财了。” 二强笑:“吉祥哥说了,一般人是想不到这样丰厚的红包,只有主子身边贴身的才有,我们这是跟大公子后面占光了。” 平安回房间换了一身衣服,打开荷包一看,里面竟然有一根纯金的簪子,不算重,简简单单,一头还有两朵梅花,精致的很。 另外还有一个五两的银锭。 银锭他收起来,金簪放进怀里。 当梅娘接过金簪也是傻了,金晃晃的看着刺眼。 “娘,这是黄家给的,您带着,爹回头再给您补上。” 万长生笑道:“好,等儿子以后有了再给爹。” 娘子说了,儿子给就接着,不给也不要,不然日后他还以为你不喜欢他给的东西,这样会少许多乐趣。 二强大惊小怪:“姑,快带着,地主家的老太太才带金子呢,哎呦,晃眼睛。” 梅娘很喜欢,这也是她第一次拿着金首饰。 儿子给的她自然接着。 这次回娘家,赶着骡车,大包小包带回去,不再像前几年,平时根本不愿意带着儿子回去,生怕看见爹娘心疼的眼睛。 这次回家,爹娘决定帮帮大伯和叔叔两家,三家一起山上采药,不光是去自家村里山,附近不远的山都可以去,人多胆子也大些。 他们夫妻当然没意见,大伯和叔叔两家人本就一直关系好,能帮点也是好的。 中餐桌上,梅娘本准备吃一只烧鸡,耐何二强眼巴巴看着,相公也没吃够,天气也热了,干脆一起吃了吧。 平安这次倒也吃了不少。 032遇见白家人 蒙蒙亮,他们就出了县城。 因为万家骡车实在满,孙思成就让俩孩子坐自己车上,吉祥、如意坐外面赶车,车厢里只有三人,宽敞的很。 二强老老实实的坐在一边,这马车实在太好了些,车厢里竟然铺了地毯,他简直不知道如何下脚。 孙思成悄悄的注意两个孩子,二强显得拘束,他那小徒弟则还是稳如泰山,小腰挺着,仿佛生下来就是大家公子。 据他所知,这也是孩子第一次出远门,这心性学医还真合适。 “平安,这次黄家老太爷的病你可有些明白?” 明白,他是太明白了。 平安拿起自己的双肩包,这是娘亲这两日做的,布料用了厚的,效果还不错。 他将自己这几日写的医案递过去:“师傅,我不是很明白,但这几日我尽量记了下来。” 他有一笔漂亮的毛笔字,但眼下不方便写,且现在的小手确实也写不好真正的小楷。 他从客栈讨了不少的细炭,让娘亲用布条细细地帮他缠绕,暂时用着还可以 但时间久了就会不清楚。 孙思成看着手里厚厚的一叠纸,字有些歪歪扭扭的,但很细很清楚,偶尔还有两个缺胳膊少腿的错别字。 他内心很震撼,这孩子才带着几日功夫,自己根本就没有让他做笔录,因为他自己孩子只是跟父母学了点字,一天也没有正式上过学堂。 谁知道孩子给了他大惊喜。 真正学医的料子,细心、沉稳、胆大,哪哪都好。 自己这也是慧眼识英雄了。 “平安,你这不是毛笔字吧?” “师傅,毛笔字我现在还写不好,特别是小字,这是我跟客栈厨房讨的细炭,我娘用布条帮我裹好,我称之为炭笔。” 孙思成笑:“不错,爱动脑子,等到了地方,我还是让人教你毛笔字,炭笔平日也可以用,但到底不能久存,你这些笔记很好,虽然许多地方还不清楚,这很正常,平安,我给你的书,你抽空多看看,不懂的地方就问师傅。” 他本打算自己教孩子读书,还是算了吧,自己实在太忙,孙文比他合适,是他身边的大管事,本也是个秉生秀才,人又细心,耐心也够。 武艺就让大武小武教,他俩的功夫比吉祥、如意还扎实。 自己第一个弟子,肯定得文武双全,医术精湛,各方面超过自己更好,何况这肥水他也没准备外流。 “知道了,师傅。” 大周的官路不错,孙家的马车做了减震,平安感觉不算颠,见师傅正在看自己的医案,就拿起百草集看了起来。 这本书孙大夫到底还是送给了他。 这样的书最合适车上看,上面写的,基本他都懂,更是认识,但不妨碍他重新读,加深一下记忆,也能避人耳目,再是天才也不能不学而知。 二强心里苦,他不想车上看书,也不识几个字,一开始不过来就好了,跟姑坐一起,还能时不时的摸些小零食吃。 下午,他怎么也要回姑车上去。 无所事事的他,只好透过车窗看外面 ,这么好的路乡下可没有,府城他爹他祖父都没有去过,平安说日后还会去京城,平安去他自然也去。 小少年的心火热起来。 京城什么地方?皇帝老子住的地方。 二强的小手捏的紧紧的,读书他不喜欢,吉祥哥说过,跟平安后面,如果一点本事没有,迟早要换好的上。 功夫最重要,识字也得会,出门在外,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得写封信,如果连客栈名字都不认识,那肯定是不行。 功夫他喜欢,也会好好学,这几日清晨,他跟平安都跟着吉祥他们后面学,想不到平安小小的人,竟然也下死功夫学,甚至比他学的还好。 他就奇怪了,八岁不到的人,那么拼做什么? 二强心乱了。 孙思成满眼都是笑,平安的笔记记得很好,比他七八岁时强了太多。 “平安,你把书放下,师傅把这种病细细跟你讲,听不懂也不要紧,尽可能多记,咱们慢慢来。” 平安点点头,放下书,朝师傅凑近一点。 二强看大公子跟平安学的是一身的劲,一个教一个学,一个时辰了,难道还不口干舌燥吗? 他是一点也不懂,云里雾里一样,干脆闭上眼,回想着这几日吉祥哥教的一招一式。 …… 梅娘在车上给二强缝着新书包,这包虽然费料子,可确实实用。 这么多的小包,装什么都合适。 相公也想要一个,说出门在外方便,那就做一个呗。 回头给儿子多做一个,自己也做一个小点的,如此,一匹厚布也就差不多了。 这次买的便宜料子,也有一些厚布,但不多。 在县城的这些天,她心里更清楚,首饰无所谓,但衣服一定不能破了,穿破衣服也跌大公子的面子。 不光是平安,就是她跟相公还有二强,也得有个一般化。 毕竟他们是平安的父母家人,儿子现在是大公子的徒弟,将来也有可能是名医,作为名医的爹娘,也不能太拿不出去。 儿子给的,大公子给的一年的月银,还有之前的存款,刚好一百两。 到了府城,还是可以尽量早点买些田地,家产总得一点一点的积累。 万长生回了一下头,隐隐约约看见娘子在做手工,焦县会离他们越来越远,心上的大石头仿佛也没了。 他越珍惜这个家,就越患得患失,而这些他根本无人可说,也什么人也不能说。 中餐随便吃点干粮,下午准备赶到枣镇住下,这中间隔了两个镇。 紧赶慢赶,才在擦黑边赶到万顺客栈住下。 放好行李洗漱好,他们刚到楼下吃晚餐,饭菜刚上桌,一群人就火急火燎地赶过来。 “掌柜的,快派人带我去请大夫,我家公子伤了腿,再给开三个房间,一个上等房,两个中等房。” 一个汉子急匆匆地找上掌柜,额上还流着血。 “镇上徐大夫还不错,但伤严重了可能还需要去县城,不行,县城离这里太远了,小六子,快带这位客人去请徐大夫。” 说话间,只见一群人抬着一个少年进来,少年已经半昏迷,嘴里还无意识地哼哼,表情很痛苦。 原来是白家人,还真是缘分。 孙思成走过去:“我是百草堂的大公子,医术还行,要不要我看看?” 旁边一个管家模样的人扑通一声跪下来:“老天保佑,菩萨保佑,还请大公子出手相救,我们是府城白家的人,这是我家少主子,骑马摔狠了。” 033又走不了了 镇上大夫自然是不用请了。 很快,少年被抬进一个大套间,孙思成带着平安和如意跟过去,这餐饭只能让万长生几个先吃了。 “你们就守在门外,不得打扰我们,不过可以去准备些热水还有干净的里衣。” “是,大公子。”白管事喜极而泣。 马匹突然失控,好不容易控制了疯马,公子已经身受重伤,鲜血淋漓,具体伤的多重,现在还不得而知,会不会有后遗症,也不得而知。 万幸遇见了孙大公子,不然自己这些人就只能以死谢罪了。 还好,还好少爷命中遇贵人,孙大公子常年走南闯北,行踪不定,可不好遇,听说他医术精湛,甚至超过了他父亲和祖父。 想不到最危急的时候,竟然看见他挺身而出。 白家祖宗还是保佑了。 房间里面很快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孙思成剪了少年的外衣 全身上下只留了一条里裤。 如意端来了温水,小心翼翼的给少年擦干净。 尽管整个过程都很仔细,少年还是疼得直哆嗦,嗓子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 平安紧盯着师傅的一举一动,老实说,这样的伤他最内行。 但他不可能轻举妄动,重活一次不容易,前世已经到了退休之年,不是冒冒失失的孩子。 他如没猜错,这个少年左胳膊左腿都有骨折,勒骨也有伤,但大问题没有,看上去鲜血淋漓的,不过是些擦伤。 当然这少年运气好遇上师傅,不然小镇上普通的大夫医术怕是没那么好,县城真正好的大夫也不多,府城一个来回就是八九天,远水解不了近渴。 万一落个后遗症,什么长短腿,或者有点小瘸,基本一生就赔进去了,可考什么都别想了。 孙思成一番检查下来,心里也松一口气,“平安,这个少年伤的不轻,身体好几处骨折,好在没有生命危险。 这种情况下咱们首先是给他止血,血是生命的根本,你看着为师怎么做。” 听着师傅轻松下来的声音,不复刚才的紧张,已经有心思给他讲解了。 平安注意到吃,如意擦好伤者的身体后,就静静的站在一边,随时准备着给主子搭把手。 但师傅不叫,他也不动,可见早已经习惯了这种情况。 古代手艺看来确实不轻易传人,即使师徒,听说前三年也不怎么传,即使后来传了,压箱手艺还会留着,只传自己的子孙。 师父对他是真的好到不能再好了。 少年的左臂骨折,好在不是粉碎性的骨折,十几岁的年纪,养上三五个月就会重新长起来。 手臂上磨掉的大块的油皮,看着吓人,涂上药养上六七日就会收口。 当然,如果遇上庸医,处理不当,伤口发炎,高烧不退,用不了几日,小命也会不保的。 平安可不像如意一样规规矩矩,该问的问,该动手的动手,小脸绷得紧紧的,许多事看师傅做一遍,跟着就能上手,小手又快又稳。 这让孙思成从心里爱出来。 他今年二十有七,学医就二十多年了,自认为自己就是这方面的天才,收这个小徒弟也是突然心动,谁知道竟然捡到了宝。 自家长子也算是医术小天才,但跟这孩子比,还是有些不够看。 这样血腥的场面,孩子从没有见识过,所有的医学常识都是最近在书上学的,却天生胆大,不骄不躁,见事做事。 难怪那天他会突然走到前堂,正好看见这孩子背书,老天爷就是送他徒弟嘛,天光寺里的菩萨没白拜,方丈的病也没白治。 孙思成快速写好一张方子,“如意,这些药我医箱里基本都有,绑板准备四个,绑带多准备些。” “是,大公子。” 平安注意到师傅检查少年的腿时,明明上了麻药,少年还疼得直哆嗦来这时候的麻药也不怎么样。 少年看着娇养着长大的,这次也是吃尽了苦头。 “平安,今日伤者算是走运了,刚好碰上我们,时间上也没有耽误,上好的伤药刚好医箱就有,任何环节有一点点问题,怕日后都要落下一点残疾 ,他的左腿骨折,右大腿也有骨裂。” 平安看着少年惨白的脸,十二三岁模样,还带着点婴儿肥,皮肤白净,眉清目秀,一看就知道家境不错,从没有吃过苦的样子。 这样花一样的年纪,如果成了残疾,一生真就毁了。 一个时辰后,少年身上绑了许多布条,骨折处上了绑板,麻药还没有过,少年安安静静的躺着,没有了最初的痛苦。 如意要来干净的水,师徒俩净了手,几个人的身上都透着血腥气,只能回去好好洗洗了。 房门打开。 白管家看着自家少爷脸上到底有了血色,扑通一声给孙思成跪下,砰砰砰就是几个头。 实在的让平安听着就头疼。 “快起来,不必如此。” “大公子,我替我家少爷谢谢您,今日要是没遇上大公子,还不知道会如何?我都不敢想的。” 孙思成叹口气:“你家少爷年纪小,本不该骑马的,你们怎么会带他来这样的地方?” 白管家抹把泪:“我家少爷代老爷来焦县做清明,因为七七八八的事耽误不少时间,又着急往京城赶,就” 孙思成摆摆手:“这些就不说了,你家少爷左手臂骨折,左腿骨折,右腿根骨裂,勒骨骨裂,至于其他有不少皮肉擦伤,只要按时换药,不碰生水,倒是没有大碍。” 白管家早已经泪如雨下,看来是真正的疼他家少爷。 一听孙思成这样说,扑通一声又跪下来:“大公子,还得求您继续给我家少爷治疗啊,这么重的伤没有您,我们是万万不放心的,我已经派人去通知我们老爷了,可一来一去太多时间,等不及的。” 白家是真正的书香门第,白老太爷如今还在翰林院任四品京官,白大老爷就是这白少爷的父亲,如今是永安府的知府大人。 白二老爷不爱读书,却把生意做到了全大周。 不怪白管家吓的要死,白家两房六个小姑娘,却只有这一个嫡子,真正的宝贝蛋一个。 两房庶子各有一个,但大周特别看重嫡子,嫡庶区分严明,再加上这个少年能文能武,又八面玲珑,自然更让两个庶子黯然失色。 今日这件事,事发有因还是其他什么,就不是他能管的了。 “这样吧,我留下三日,再久怕是不行,江南还有事等着我去,府城也还要待些天。 不过,有了这三日,你们去附近的百草堂找位大夫,好好护理也是一样的。” 白管家吓出了泪:“不可,不可,大公子,还请您自始至终帮我家少爷治疗,换任何人我都不放心啊。 我家这辆马车,做了很好的减震处理,只要不是太快,应该不会颠人,此行又都是官路,过几日好点,我们就一起赶路。” 孙思成皱皱眉:“这些暂时不说,今晚你们好好看着你家少爷,我得先带我家小徒弟吃饭,平安,饿了没?” 声音柔软的不行。 白管家忙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递给平安。 平安见师傅点头,也就接了。 “大公子,您的诊费和药费,咱们回到府城一并算,可好?” 034患得患失 白管家当晚就找了掌柜包下了整个客栈的未来三天,在公子还不能跟着走的情况下,是绝对要紧抓着孙大公子不放的。 就算是到了府城,也没人能超过孙大公子的医术,自家公子这次伤的重,稍微一个不小心,甚至有瘸腿的可能性,那样整个白家的将来就算了,自己这些人也不必活了。 孙思成吩咐吉祥去告诉万长生夫妻一声,未来三天肯定是走不了了。 先不说医者仁心,这孩子确实伤的不轻,小镇上哪里能找到好大夫,就冲着白家,冲着白知府,他也不能袖手不管。 师徒俩带着如意这边吃着白家准备的晚餐,万长生夫妻也听了吉祥的通知。 出门才一天,又得停下来好几日,他们是无所谓,跟儿子在一起就行了,早一天晚一天倒没啥事。 “大公子实在太忙了,相公,你说日后要老是这样忙,平安哪里有功夫读书?老实说,我还是想孩子科举。” 一时间,梅娘心里说不出的后悔,儿子这么聪明,相公也愿意给他读书,夫妻俩苦点省点,说不好儿子日后就能为官为宰。 名医是很吃香,到底比不上仕途,但已经走了这条道,师傅也拜了,事情已经不能逆转。 万长生如何不知道娘子的小心思:“梅娘,孩子还小,大公子也没说不让他科举,如果平安将来读书好,也是可以一边科举一边学医的,儒医多好听啊。” 梅娘心里还是闷闷的,但自己不能得陇望蜀,又想大公子后面的好处,又想儿子一心一意读书,自己到底还是自私了,世上哪里有那么好的事? “行,这三天我刚好给你们做夏衫。” 万长生道:“我也去附近山上转转,遇上什么是什么,总不能日日客栈躺着。” 万一儿子日后还是想科举,家里就得备钱,现在娘子手里所有加起来差不多七十两,其中十七两还是儿子给的。 梅娘没同意:“相公,咱不着急这几日,人生地不熟的,镇上药房还不一定收。” 万长生想想也是,那自己就趁这几日空看看药书。 等平安回到了房间,二强已经四仰八叉地发出细细的鼾声。 十一岁的孩子还没有发育好,瘦瘦小小的,小脸上满是稚嫩,这才是实实在在的孩子。 可惜他至今没把心态调整成真正的孩子。 或许是前世六十年的记忆太深了,或许这几年母子俩实在太苦了,日日为吃食和债务发愁,哪里有时间天真? 想到钱,平安从怀里掏出小荷包,里面两个五两的小银锭。 不少了。 加上这十两,他就有了二百一十多两的存款。 他的小脸上露出少见的笑容,这些钱可以在府城买下十二三亩良田,房子暂时别想了,府城的房子好一点的起码千两以上,便宜的他也看不上。 藏好银子,门外传来伙计的敲门声,应该是送水来了。 孙思成在黑暗中睁大眼睛,想着小弟子的一举一动,太稀罕了,这么小的孩子,举手投足间满是从容 ,面对着鲜血根本没有害怕,简直就是吃这行饭的。 他深深地吐出一口气。 这样的孩子,如果是走科举,怕也是最好的苗子吧?他想象着二三十岁的平安,一身官袍,俊美如玉…… 自己会不会错了?根本没给孩子自己选择的机会? 罢了。 等这次安定点,立马找孙文教他读书,学医再读书,肯定没有过多的时间,如果这样的条件下,平安日后还想科举,自己也会全力以赴地给他最好的条件,不管怎样都是自己的徒弟。 想通这些,他全身心放松下来,不再患得患失,很快进入睡梦中。 晨光破晓。 平安、二强就跟着吉祥、如意后面习武,非特殊情况不会停歇。 孙思成昨晚半夜还探了一次白小公子,病人多少有些发烧,好在并不严重。 一大早,他就又去了白小公子的房间,删删减减又开了不少药让白管家赶紧去买,没有就赶紧回焦县去买。 他不可能留在这里太多天,那只能白小公子伤稍微稳定点就赶路,府城还有许多事等他去处理,万长生夫妻也不能老是耽误在路上。 如此路上用的药就得一起备了。 “孙大公子,这些药包括路上用的吗?”白管家没能得到确切的答案,昨晚根本就没睡好。 “白管家,我会在这里留下三日,不出意外的话,三日后你们已经能勉强同行,前提是小公子的车足够应付颠簸,这已经是我能留下的极限,我有很多的事情急等处理,不过我这次会在府城停留半个月。” 白管家松了一口气:“如此我就放心了,孙大公子,我这就派人去买药,三日后争取跟您一起回府城。 还有,这几日的吃住白家全部安排好了,孙大公子有什么不满意的尽管提,至于治疗费,到了府城白家一并付给您。” 孙思成浅笑:“这也是缘分,区区一些费用不要也罢,白管家尽管去忙,我带人去吃早餐了。” 昨晚白家的荷包里就有两百两,所用的药算是很不错的了,但费用不过三分之一。 白家的一个人情岂是区区一些银两能比的?何况孙家最不缺的就是银子。 说到银子,他想起小徒弟暗捏着小荷包的手,能有多少?不过五两十两,就把孩子乐成那样。 孙思成心里有些酸,孩子这些年太苦了,所以才如此的爱财,到了府城后,自己得好好办一场拜师宴 ,曾经花出去的好东西,一定得让那些人还到小徒弟的手里。 万长生此人很不错,但目前资历不够,专业也不够,三五年后倒是可以提为管事,一年收入也不会少,暂时只能这样了。 餐桌上,孙思成跟万长生提了留下三日的事。 万长生笑道:“大公子,我们夫妻倒是无所谓,刚好平安他娘趁空给俩孩子做些夏衫,我也当几日书生,多看看百草集。 就是二强,还麻烦您让吉祥他们教教他,孩子小,不是很懂事,平安跟着您身后,我们根本不会担心。 还有,从中餐起,我打算就让伙计送餐进房间吃了,您忙不用迁就我们。” 孙思成眼里的笑容更真切了点:“如此也行,吃住白家全部包了,你们吃什么尽管点。 至于二强,我等下吩咐吉祥带在身边,孩子还不错,假以时日,也是能帮上平安忙的。” 035出发一日又滞留 平安让娘帮他缝两件罩衫,昨晚衣服上就沾了一些血迹,这年代的布匹不是很好洗。 罩衫布料不用好,粗布的就成。 梅娘一听儿子说,再看看衣服上的血迹,心里有数了。 “等下娘就去镇上布坊买匹粗布,颜色干净点就成,这样的罩衫娘一日就能做两件,儿子,这几年你可不能骑马,太危险了。” 平安笑了:“我就是骑,也没马高,何况也没马,娘,我去师傅那了。” 一刻钟后,平安跟着师傅后面去查房,少年静静的看着他们进来,嘴角微扬:“孙叔,昨晚带您受累了,多谢您。” 孙思成微笑:“我也没料到遇上你,还是这样的情况,白小公子,现在如何?可有哪里不舒服? 疼痛是正常,你身上骨折两处,两处轻微骨裂,起码着床半年,不过三个月后就会好很多,这些天特别要注意。” 白家轩微微点头:“孙叔,您叫我家轩就好,管家已经跟我讲了,三日后我们跟您一起走,我身上的伤还是得麻烦孙叔,我不能落下后遗症。” 孙思成微笑道:“那就这样,我帮你诊诊。” 这孩子很小他就认识,几个月大时就给他看过病,只要回府城,基本都被白家请去。 永安府他待的时间比别的地方要久一点,算是他的据点之一,再就是余杭府、阳州府。 他的弟弟,白家二公子孙思源则更多在淮南府、淮北府。 至于他爹这些年都在京城,老人、孩子也都在那,京城的孙府如今才是孙家的大本营。 白家轩眼光瞥见一旁的平安,小小的孩子,绷着小脸站在那里,眼睛亮晶晶的随着孙大夫的动作转。 昨晚他多少有些感觉,这孩子一直跟在他师傅后面帮着他。 不过很快白家轩就没心思想这些了,疼的哎呦哎呦起来。 …… 整整一个白天,平安跟着师傅基本每个时辰就去查一次病人的房,一日三餐的药也是如意亲自熬,二强则跟在后面打杂。 麻药不可能老是用,平安惊喜地发现,师傅也会给白家轩用些镇疼的药,效果也很是不错。 最让他感兴趣的还是针灸,换药的时候,伤处会很疼,这时候即使镇疼药效果也不显了。 师傅这时就会用上针灸,也会不厌其烦地跟他讲针法。 人体穴位他很熟,熟到闭上眼睛就能回想起人体穴位图。 师傅跟他讲上两遍,他就能记得七七八八,回头再把针法记下来,明后天再接着看,记清楚就完全没有问题。 难的是下针,这就需要时间了,回头画个图,让木工帮着做一个简单的人体,多练才是硬道理。 前世针灸也练过,几个最出名的针法都记得滚瓜烂熟,什么鬼门十三针、什么气血三针,什么单手下针法、双手下针法等等等等,就是无疼针法也有,但跟师傅这套针法也不一样。 自己所掌握的现代针法再好也不能拿出来,起码十年八年后。 出生即带前世的记忆,这个秘密此生他都不打算跟任何人讲,父母不行,妻儿不行,师傅也不行。 秘密之所以是秘密,就是只有自己一个人知道,知道的人多了,那就不是秘密了,说不定就会成为催死符,不是身边的人都不可信,而是隔墙有耳。 晚间师傅不要他起夜跟着查房,但他也不会歇着,勤勤恳恳把白天的医案都记下来,再在二强的鼾声中看上一会医书。 卷是一定要卷的,中医他前世都是自学的,并没有真正跟老师学过。 医典里的种种,跟这朝代真正的名医后面学,根本就是两码事。 这样好的机会他如果不抓住,那就是傻。 白天师傅行的孙氏无疼针灸法,他也一遍一遍用银针头试着穴位。 就是银针头,下针他暂时还不敢,先把针法弄熟悉再说。 他的小医箱里有一套不错的银针,还有简单的医用工具,这些跟前世的手术工具根本不能同日而语,但在这时候也算是很不错的了。 他会想办法画一套外科手术工具图,偶尔有一些出格的想法应该是可行的,只是不能太出风头。 翌日一早,梅娘就把两件罩衫递给他,衣服已经洗过,略粗的布料,淡淡的青色,长度到了他的脚踝,大了一点,其他都满意。 梅娘笑起来,衣服是她特地放大了的,儿子正长个,再怎么也得带明后年穿,这样的衣服只行医穿,别的时候也不合适。 白家轩却在第二日傍晚烧了起来,伤口也有些红肿,一再注意还是发炎了。 孙思成带着平安守了上半夜,下半夜是如意守的,白家的人自不必说,白管家是一夜未眠,其余的护卫也是换班守夜。 平安觉得这样很正常,大夫的生活就是这样的,一切以病人为主。 上半夜,白家轩终于退了热,还撑着喝了不少稀饭,这个少年到底还是很厉害的,并不娇娇滴滴。 一大早,平安就被摇醒,睁眼一看,面前就是二强放大的笑脸,这孩子昨晚也陪他熬夜了,现在却一身的劲。 “平安,天亮了,马上要练功了,你快起来 ,我打水去。” 平安点点头,叹口气,练功是每天天不亮就要做的事,不管你头天累不累,是不是在外面。 师傅说了,他们日后一年中有大半是在外面奔波,如果是在外面不方便练就停,那还练个什么? 二强脚步带风地下楼打水,这些天的日子跟做梦一样,一日三餐是大米饭,餐餐有荤,任他吃到饱。 身上穿的也是新衣服,就是练功也是他喜欢的事。 唯一有些不喜欢的就是吉祥哥给他布置的功课,每日必须认十个新字,还得会写。 这就有些难了。 一日十个,十日就是一百,一个月就是三百个,想想就可怕,太多了。 可吉祥哥说这是贴身护卫该会的基本东西,光会功夫不行,出门连写封信都不会,遇上事情怎么办? 孙思成带着小徒弟给白家轩又换了药,伤口多少还有些红肿,不过不算厉害,这让他松了一口气。 今晚如果再烧,后天一早怕是不能赶路,哪怕再忙,他也得继续留下来,没遇到就算了,遇上了,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白家的。 036白家轩示好 “师傅,下午您休息吧,病人这里我看着,有什么我就立马通知您。” 孙思成唇角扬起,小徒弟知道心疼他了。 昨晚没睡好,一大早不放心又起来,现在确实心力交瘁,如意下半夜一直没睡,现在还没有起来。 “行,有什么你立马叫我,午时后我就去休息。” 师徒俩刚到大厅,万长生匆匆过来:“大公子,你们午食后歇歇,我在孙军医手下多年,下午我来看着病人吧。” 孙思成一想可不是? 小徒弟跟后面学医不过十日左右,再聪明也没有万长生经验丰富。 当下点点头:“那就麻烦万兄弟了,我确实要午睡,不然精力跟不上。” 万长生微笑:“如此我就去病人那了,你们赶紧午餐吧。” 这两天他一直在看百草集,昨晚大公子跟平安、如意他们没怎么睡,心里就想着是不是自己白天帮着看看病人,熬药什么的他也很是内行的。 白家轩再次清醒过来,发觉除了自己的小厮阿原,还有一位年轻人坐在他房中。 “你是谁?怎么在这儿?” “大少爷,您醒了?”阿原咧着嘴。 万长生站起来:“白小公子,昨晚你发热,大公子他们都没休息好,我帮他们看着你。 哦,对了,大公子的徒弟平安是我的儿子,这次我们一起去府城。 你现在可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如厕?我在孙军医手下做过六七年,护理方面还是不错的。” 白家轩俊脸泛红,阿原都不知道他想如厕,真是白吃了这么多年的饭。 半个时辰后。 白家轩全身轻松,茅厕上了,药也喝了,点心也吃了,比昨晚舒服的不止一星半点。 这个万长生护理伤者还真有一套。 趁万长生去灶房帮他准备晚餐药膳,忙让阿原找来白管家。 “我现在感觉不错,准备好了,大后日动身可行。” “大少爷,我也是觉得最好是跟孙大公子同行。 府城那边,我虽然在第一时间派人去通知了,但一来一回再快少了八日不行,如今才过去两日,孙大公子看着确实有急事,不可能再等六日,镇上的大夫” 白家轩摆摆手:“这个不用考虑,我的车在官道上基本不怎么颠簸,就算是有点不舒服,名医跟在一边,有什么担心的。 白管家,这次我的马突然出现这种情况,没人使坏基本不可能,不过现在也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归根到底还是我的运气好,刚受伤就遇上了孙大公子,有他出手,我不担心有后遗症。 这里还会住两日,你仔细安排好,住宿只能这样了,用餐方面尽量用好的,对了,他们可有给红包?” “大少爷,孙大公子包了两百两,他徒弟给了十两红包,另外三个小厮各给了二两,我跟孙大公子说了,回到府城会好好感谢的,不过孙大公子说算了。” “行,回头你补一个十两红包给万长生,毕竟他是大公子徒弟的父亲,一个未来名医的身份是跑不了的,这种人交好只有好处的,其他到了府城由父母准备,我不必操心。” “是,大少爷,我这就去安排,您好好歇歇。” 这次焦县之行,把他魂魄吓掉一半,如果没有遇上孙大公子,后果他根本承受不起。 到底是谁害白家嫡枝唯一的独苗,他想不出来。 大房二房各一个庶子,目前都还小,姨娘家没什么,不可能有能力害人,也没那个胆。 但马蹄确实发现了粗针,孙大公子也确定马吃了醉马草,对方算计了一切,却没有算到孙大公子刚好在客栈,且跟白家熟悉。 傍晚,万长生从病人房出来,回到房间晚餐,如今他们夫妻在房间单吃,平安跟他师傅一起吃,二强则跟吉祥、如意吃。 凑一起不方便,这样确实好多了,只不过白家多一些费用了。 “这个你拿着,刚刚白管家硬塞的,不要都不行。”万长生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 梅娘打开一看,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相公,十两,这白家太大方了吧?” 万长生也一惊:“估计是看着大公子的面子上,毕竟我是平安的爹,平安又是大公子的徒弟,这次大公子对白家的恩不小,我们这是走运了,你收着吧。” 梅娘喜滋滋地收好银子,往年五年她不过存上十两,现在人家一个红包就给了这么多,她仿佛看到了不久的将来,她手里会有府城的田契房契。 再也不用回到乡下,再也不用背负曾经寡妇的身份。 “相公,离开老家后,平安就是你的亲儿子,我们就是嫡嫡亲的一家人。” 万长生笑着跟她点点头,狠狠地咽下一口饭。 他的心里泛着酸,平安说不定真的是他唯一的后代,就算是以后还能生,也不一定有儿子,他当然做梦都想三个人成最亲的一家子。 二十六岁了,他跟所有人一样,心心念念都想有儿子,平安就像是他梦里亲生的,哪哪都长在他心尖尖上。 白家轩傍晚前刚换过药,这会儿安安静静地在休息。 孙思成打发如意先去休息,下半夜刚好接手。 他自己趁空教小徒弟一些基本的医术,比如诊脉等等。 诊脉平安当然会,前世他的西医算是一绝,中医也花了不少心思,但到底没有真正跟名医后面学,如今遇上师傅,他自然如饥似渴地跟着学。 该遮的当然要遮,没有人生而知之。 但这一世他的记忆力特别的好,比前世更胜一筹,这个他不想遮。 师傅看上自己就是因为自己优秀,没有足够的优秀,如何让师傅喜欢? 师傅这个粗大腿他一定要好好抱着,让自己过好一生,是他目前最大的目标。 即使这辈子的亲生父亲真的没死,他也不打算去认了,没听说有真正好的后娘,他没那么天真。 这个万长生人不错,母亲也改嫁了他,那这一生他的父母就是他们了。 孙思成对小徒弟表现出的天赋欢喜不已,世上竟然还有这么好的苗子?还这么巧被自己遇上? 他看着面前的孩子,几乎可以看见二三十年后,大周最俊、医术最好的就是他这个徒弟。 平安,这个名字也好,万事平安,一路平安,呵呵呵,呵呵呵。 平安看着师傅迷离的笑眼 ,满意归满意,也不必这个样子吧?好一会了。 037孙思源的信 三日后,一行人终于起程了。 白家轩这两日恢复不错,治疗和护理都十分给力,车厢里也垫了厚厚的,稍微注意完全不成问题。 二强这次没有跟着平安,相反坐到他姑父万长生身边,除了自由自在,还能学着赶车。 万长生也不说他,马上十二岁的人了,学着赶车也不错,到府城还有四五日,几日一学就差不多会了。 孙思成的车厢里支起一个茶几,小徒弟坐在他的对面,正小嘴巴巴地背着百草集。 玉不琢不成器,学医比学任何手艺都难,万一下错一种药 ,轻则让人病更重,耽误了治疗的最佳时机,严重点就会要了病人的命。 这次到了府城,就让葛掌柜的二小子青石跟着平安,二强不错,人也机灵,但明显对武感兴趣,对医就很勉强,就跟吉祥一个样。 再好的大夫,身边都得有好的助手,他身边就有如意和顺风、顺水还有半夏几个人。 青石今年十岁,本是留给儿子的,儿子身边不缺人,就给了徒弟吧。 “大公子,二公子的信鸽来了。”吉祥隔着车窗递来纸条。 “这么急吗?”孙思成接过纸条,兄弟俩各有几只信鸽 非紧急情况一般很少用,好的信鸽训出来不容易,往往也容易折。 果然还是为了齐表妹的事。 他这次着急往府城赶,除了药谷的事,很大程度上就是为了齐娇的女儿。 当年明明让她不要着急怀孕,她的体质根本承受不起怀孕带来的风险,又不是没有儿子。 结果好话不听 ,一心一意为了后来的男人怀孕生子 ,生了又怎么样?勉强达七个多月就受不住早产,孩子体弱不说,心疾还无法根治。 这些年他想尽办法,勉强留住孩子的命,但随着年纪的增长,病也越来越难控制。 老二着急来信有什么用?他是神仙吗?他又不会换心。 换心? 孙思成心砰砰跳起来,他怎么有这样奇葩的想法? 曾经听说古代有一圣医能给人换血,甚至给人截肢再接。 但这些也只是传说,从没有真正有人这样做过,齐娇的女儿,怕是太医院的院正也根本无法可想。 自作孽不可活,一意孤行不光是害了自己,更是害了孩子。 齐娇是他表舅的女儿,表舅家三代单传,到了齐娇这一代却有了兄妹俩。 表舅本是想把齐娇嫁给孙家,他那时候已经成亲,剩下的就是老二思源。 谁知道老二心里早已经有了人,怎么也不答应。 男婚女嫁本也算了,谁料到齐娇七八年前相公出了意外,那时出嫁不过三年,儿子也一岁多,是拼了命生下的,为此还坏了身子。 一年多后,表舅花尽心思接了母子回娘家生活,不多时就梅开二嫁。 嫁就嫁吧,婚后他再三打招呼,起码五年内不可要孩子,结果他的话就是放屁。 他就不懂自家老二为什么心里总是对齐娇有谦意?又不是订过婚又退了?双方从不曾有过婚约,能帮尽量帮,帮不了也是没办法。 倒是会给自家哥哥找麻烦。 孙思成长叹一声,自家这个弟弟除了行医,其他事情很少关注,更不愿意参与,不然他也不至于一年中有大半是在大周各处奔波。 平安偷偷瞥了一眼师傅,只见师傅看了信之后就一直愁眉不展,不知道是什么麻烦事,竟然让开朗的师傅如此。 想不到这朝代真的有飞鸽传书,这是他一直想不通的事。 小小的鸽子竟然能千里迢迢找到对方,尤其还不是固定的场所,这简直就是不可思议。 还是别想这些了。 心不在焉,除了挨训不会有任何好处。 平安安下心思,一心一意背起药性来,他本就清楚这些药,背起来自然事半功倍,很快,孙思成的心又到了徒弟身上。 他不是他弟,对齐娇没有过多的表兄妹之情,亲戚间,该做的他尽可能做了,其余的就是看老天了。 县城耽误了五日,白家轩的伤又耽误了四日,今天已经五月十三,顺顺利利的,也要十七日到府城。 安排万长生夫妻不难,自己可以不去,让吉祥送他们一家四口去药庄,月底,最多下月初是一定要带平安去江南的。 那么,自己在府城的时间最多十三日,其中还得举办一场小小的拜师宴,这就又是一日时间。 孙文跟大武、小武,还有大壮、大牛他们,也不知道有没有处理好附近几个州府药谷的事。 春季麻烦事尤其多。 “平安,你背的不错,歇会吧,你听听我接下来的安排。” 孙思成递给小徒弟一个果子,顿了顿,“估计十七八到府城,到了府城后,我让吉祥送你们四个去药庄,你跟二强陪你爹娘一些日子,月末我会抽一日办一场小小的拜师宴,时间有限,请的人不会多。 最多下月初我们就动身去余杭,这一走,年底都不一定能回来,如顺利,十月底有望回来。” 平安看师傅盯着自己,遂点点头:“师傅,我都听您的,二强会跟着我吗?” 孙思成微笑:“当然,这次出门还会有不少人一起,都是跟我身边多年的人,他们现在都忙别的事去了。 平安,去江南后,不光是学医,文武我都会正儿八经安排师傅教你,二强随他跟你后面学,不过我估计他不是学医学文的料,多花心思在学功夫上也不错,不管怎么,起码有一样特长,才有资格一直守在你身边。 你还小,慢慢来,你身边会有你自己的人,这些人会长长久久跟着你,人品得不错,贴身的人有时候宁缺毋滥,你现在还小,有些并不懂。” 平安还是点点头,目光清澈地看着师傅。 其实他心里难得地吐槽起来,前世活过六十的人了,这些有什么不懂? 不过是御人术,好不容易到了可以买卖人的朝代,他一定会好好经营自己的班底。 自己真正的手下,他是一定要死契的,他可以拿心真诚地温暖人,但该严的时候绝不姑息。 二强这种亲戚手下,一是孩子确实可爱,人也不错,又是第一个跟着他,不然他是不喜欢身边带沾亲带故的人。 在他心里,亲戚就是只做亲戚,当手下不好管,很容易伤感情。 对二强,他会好好待他,不亏待他,但不一定让他成为自己的核心助手。 莫名其妙的胎穿到了这里,短短的七八年日子,算是经历了不少的磨难。 让他全心全意地相信人,哪怕是亲娘,他暂时都做不到。 亲娘嫁了人,日后还会有别的亲子女,那时候,他可能就是最多余的那一个。 038孙思源着急上火 淮南府百草堂。 孙家二公子满脸无奈地看着面前的表妹,“表妹,我已经想办法给大哥去了信,应该很快就会有回信了,他应该是被事情绊了脚,不然算时辰,前两日就到了。 你也不用太着急,萍儿的病短时间应该没大碍,但你也要有心理准备,即使我大哥出手,这孩子想平平安安长大怕不容易,她那是心疾,还是很严重的心疾。” 自古以来心疾都是最难治的,医者懂,患者家人也懂。 齐娇一瞬间心疼得呼吸都困难,脸色越发苍白起来。 “二表哥,萍儿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长到快五岁,一直没离过药,吃尽百般苦,这都怪我当年没听你们的话,这是报应。 二表哥,等大表哥来了,麻烦你帮我多求求他,多用些心给萍儿医治,我有心带她去京城找姑母他们,可千里迢迢,我又怕孩子受不住。” “表妹,你就是去了京城,怕也没什么用,老实说,我父亲我祖父的医术不一定就比我大哥好,太医院一般的太医也是如此,院正我爹也请不动,还有萍姐儿确实不宜长途跋涉了。 其实只要有一点点希望,大哥都会尽力而为的,这一点你不必担心。” 一趟京城之行,带个病孩子,起码途中要半个月,有些话他说不出口,但事实就是很可能半途就会出事,且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娇表妹,你相公是什么意思?怎么不见他陪你来?” 齐娇抹抹泪,低声道:“他不是很清楚孩子的病,我没跟他细说,去年他院试中了秀才,今年刚好是乡试年,他想十月份试试看,我不敢打扰他。 表哥,我还想你帮我开些药,萍儿这样了,我还想给她生个弟弟,麻烦你” 孙思源叹气道:“表妹,你还是等大哥来了再说吧,我在这方面远不及他,尤其是你这种身体。 其实你已经有了盛儿,不必那么急。 还有,孩子不光是是你的,也是你相公的,我觉得,这样的大事你还是不能瞒他,他也有权利知道,哪怕你是好心。” “二表哥,我知道了,我先回去了,孩子看不见会着急的,明日我再让人来看看。” “不必,大哥到了,我会派人通知你。” 齐娇出了医堂,恍恍惚惚上了马车,女儿的病,相公并不知道太多,只以为是早产体弱,如果知道是因为生盛儿受了大罪,而导致很长时间不能生二胎,怕是心里会很难过。 相公今年二十六岁了,盛儿还不是他的亲骨肉,唯一的女儿还不知道能活多大,最主要的是 ,自己的身子能不能再生还是个未知数。 一想到爹和大哥说的,给他纳个小妾,她就感觉不能忍受,她做不到,也容不住。 …… 孙府。 马氏看相公一脸愁容回到家,不由得撇撇嘴,齐娇娇去医堂的事她是知道的。 虽说齐娇娇是为了孩子,才一而再,再而三地找自己相公,她到底心里有些不舒服。 两人毕竟曾经婚事上有些牵扯,当年齐娇娇刚成寡妇时,听说她爹齐表舅还曾想让相公纳平妻,真是想的美。 不过这只是道听途说,不一定是真的。 她在心里是庆幸的 也幸亏只是表舅,要是亲娘舅,当年她跟相公怕就要被拆开了。 相公虽然没有他哥争气,但是人好实在。 就是有时候太实在了。 “相公,今儿医堂人多么?可是累了?”马氏柔柔地迎上去,满眼都是情意。 孙思源浅浅笑着:“没事,就是有些累,下午收到大哥的信,还有四日便到了。” 马氏扶着相公坐下,又亲手冲了一杯蜂蜜水递给相公,“先喝点,一刻钟后就吃晚餐了,大哥会直接来这里吗?” 孙思源点点头:“其实大哥是最忙的,今年天气不算好,许多地方的药庄都有许多事,他在这里也待不了很久,江南事情也多。” 他生性不喜欢管理生意,百草堂如今已经遍地都是,军中供药更是重中之重,这些事基本都压在大哥身上。 他不擅长管理,也不喜欢,并不表示内心不愧疚。 大哥二子一女,他也一子一女,儿子如今跟大哥的孩子都在京城,除了读书就是学医,小女儿今年四岁,陪着他们待在淮南府。 萍姐儿跟自家女儿一样大,一个健康活泼,一个病病歪歪。 孙思源再次叹气:“今日娇表妹又找去医堂,恨不得大哥一下子就到了这里。 可她女儿的病,就是大哥到了,也是没办法根治的,最多也就是控制住罢了,那孩子也可怜。” 马氏瞥了一眼相公:“不是我说她,当年大哥那么劝她调理三五年再生孩子,结果人家不听,如今害了自己又害了孩子,其实那时她已经有了儿子,就算是在陈家守着儿子过也不是不行。” 孙思源不再说话,娘子对娇表妹没好看法,主要还是因为那些事。 十六岁出嫁,十九岁成寡妇,余生漫长,光是守着儿子在那样的人家过,就算是有嫁妆,也不是很容易的事。 再嫁还是对的。 只是不该着急要孩子,可事情已经出了,再说也无益。 “好了,不说这些烦心事,相公,馨姐儿去她外祖父家好几日了,我打算明日去接她回来,刚好她大伯要来。 唉,我真是想咱儿子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去京城看他。” 孙思源笑道:“正月下旬才回来的,不过四个月,儿子在爹娘身边,大嫂也在,我是一点也不担心。 最好明年把女儿也送去,京城长大的小姑娘,不是府城能比的。” 马氏没吱声,舍不得是一回事,但相公说的不无道理。 婆婆有些大大咧咧,但大嫂人是真好,放她面前自己是放心的。 大嫂家的阿妩也只比馨姐儿大一岁,两个人一起做伴也好。 京城有女学,阿妩身边还有专门的嬷嬷教,怎么也比这里好。 “相公,这些我都听你的,只是这样一来,大嫂更忙了,五个孩子都她忙了。” 孙思源想到自家亲娘,亲娘也疼自己的孙儿孙女,但她老人家不是很通家中细事,京城孙府管家的一直都是大嫂,以至于大嫂根本没办法跟大哥走,俩夫妻也一直聚少离多。 “娘子,吃饭去吧,大嫂忙四个也是忙,不在于多一个不是?十一月我们尽可能月初回去 ,这边掌柜都差不多能独当一面了。” 039齐娇娇的心思 话说齐娇娇回到家,相公还没有从府学回家,儿子也还在学堂,看着萎靡昏睡的小女儿,她心里是酸痛不已。 这么小的孩子,竟然得了最难治的病,前年大表哥给的药方子,在当时是效果不错的,也确实控制住了病情。 可上个月起,这药渐渐的失了作用,女儿竟一个月昏过去两次,虽然在二表哥的治疗下很快醒了,却治标不治本。 大表哥几日后会来,可来了又能如何? 这是心疾。 听说太医也是没办法的。 齐娇娇万般无力,她这一生,命不怎么样,早年看上大表哥,可大表哥从没有正眼看过她,十七岁就娶妻生子。 父亲说二表哥人更适合当相公,她也答应了。 想像再美也无用,表姑母也有心成全,可那个马玲死皮赖脸勾走了二表哥的魂。 齐家比小门小户好,但终究不过是个普通的药商,有点银子而已,根本攀不上高门大户,选了又选,挑了又挑,最后选了陈家。 一个县令的次子,父兄并不是很满意,她却看中对方是十七岁的禀生秀才公,前途可期。 婚事成了。 穷些就穷些吧,父兄答应多给些嫁妆,熬上三五年,考中举人老爷就好了。 二十五岁,哪怕三十岁之前能走上仕途她就满意了。 可哪里能等到三十岁? 婚后第二年,她有了身子,亲娘早逝的她,许多事情不懂,父兄再好也是男人,何况离的又远,公公万事不管,婆婆只是个吸血鬼。 待相公着着急忙慌找人请来稳婆,孩子是生下了,也很健康,她却伤了身子,相公也因为惊吓过度生了病。 万般无奈下,她带着相公、孩子回到娘家,找到大表哥、二表哥,相公病治好了,她自己也治了。 表哥却告诉她,这一生最好是不要生了,她的身子伤的太狠了,即使再生,怕也要五年十年之后,就看后面调理了。 有了儿子,她也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等些年就等些年吧。 可惜,命不好的人,喝水都塞牙。 不过一年,相公就出了意外,人没了,她的心也裂成一瓣瓣。 前后不过几个月,她在陈家就一日比一日难熬了。 首先是公公愈加沉默,婆婆一日日骂她丧门星,甚至连一岁多的小孙子都骂成克星。 这让她忍无可忍。 相公在世待她不错,可那又如何? 死人庇护不了她跟儿子。 只得再次求助父兄。 父兄上门协商,被骂走,再上门,再协商。 一次次的,人终于自由了,可付出的代价是她一多半的嫁妆,加起来怎么也有一万两银。 说是补偿给相公那个庶子的,说什么人家代替她儿子承了相公香火。 呵呵,那么多的银子会给那个庶子?她是不信的。 可不信又能如何?父亲本是不想她带儿子回娘家的,说什么这样对儿子不好。 留下就好吗?孤苦无依就好吗? 那样的婆婆,那样的夫家,她如何敢留下无依无靠的儿子? 这些银子,可供三十户普通人家生活一辈子的,就这么给了吸血鬼的婆婆,可买来了自己和儿子的自由,这就很值得。 父兄暗地里贴了她两千两银,加上原来剩下的,也有六七千两,足够她生活了。 谁料就在回来的途中,因为她临时的改道,遇上了现在的相公,一个她看一眼就心跳加速的男人。 那么年轻,那么俊美,只一眼,她就愿意救他。 仿佛是老天爷可怜她,人救了,也治好了,却没了从前的记忆,什么也不记得,独独只记得书本上的知识。 可父兄都不愿意她嫁给他,说是没看见他的路引和任何证明身份的文件。 一个来路不明的人,谁知道对方有个怎样的家庭?会不会已经娶妻生子? 可她坚持认为他是老天爷可怜她,送给自己的大礼。 一个带着儿子的寡妇,哪怕手上并不缺钱,也很难二嫁这么好的男人。 从此之后,父亲渐渐的有些冷心,不再宠她,尽可能的不见她。 哥哥还是一如既往的待她不错,可嫂嫂那个人呐…… 亲事成了,她又有了相公,儿子有了父亲,他们都有了家。 相公的姓氏,是她偷偷的在他当时穿的旧衣服上绣了一个吴字,只因为吴是她母亲的姓氏。 相公到现在都认为那是他自己的姓氏,因为不记得自己的名字,相公就给自己取名吴敏,意指无名。 对这件事,她有愧却不后悔,一个带儿子的寡妇,能二嫁到什么好人家? 当年父兄本是想只带她回来,可她千辛万苦生下的儿子,甚至将来都不一定能再生子,如何能丢下不要? 如今相公万事从头起,户籍找人落实了,房子买了,婚成了。 相公也重新考了童生、秀才,今年还打算乡试,乡试不容易,那又怎么样? 他们现在不缺钱,相公读书也好,大不了三年后再来,三年后相公不过也才二十九岁。 唯一没算到的是,她竟然真的不能很快要孩子。 婚后第二年有了萍儿,从此日子就有了阴霾,就有了胆颤心惊。 除了女儿,她心里最深的恐惧就是生怕有一日,相公有了记忆,记起了他那个家。 这些年,她一直控制着自己,不去打探他的原生家庭,是不是成过亲,是不是父母健在。 她不想打听,不想知道一丝一毫,唯愿对方老人还有别的子女,不会老无所依。 唯愿相公不曾成过亲,不曾有妻有子。 没人知道,发现相公时,他怀里是有路引的,油纸仔细包裹着,虽有破损,不至于看不清。 但路引上只有相公的姓名、年纪、地址,并没有其他。 这两年,她甚至想求二表哥帮她开些药,让相公服了永远不要想起往事。 可世上真有这种药吗? 她不敢,也不舍得,是药三分毒,读书的相公,怎么能随随便便服那些药。 再者,她也无法说出口,真的跟二表哥说出这种要求,人家会怎么想她? 如今只愿相公最好永远不要想起,真的会想起也等十年八年之后。 那时候就算是他曾有过娘子,怕也是改嫁生子了,没有谁愿意年纪轻轻就守一辈子寡的。 儿子懂事,九岁的孩子文质彬彬,读书勤奋 ,一心仰慕父亲。 可能是血缘关系,父子俩父慈子孝,却少了一份天生的亲近,这也让她很无奈。 女儿取名萍儿,喻意平平安安,可事与愿违,跟平平安安边都沾不上。 相公也心疼女儿,在她有意隐瞒的情况下,却不知道这病根本没得根治。 她不敢想,万一哪天女儿没了,她再不能给相公生下一儿半女,将来怎么办? 再或者,万一几年后相公有了记忆,想起他的家,万一曾经有妻有子,那她怎么办?算什么? 齐娇娇泪如雨下。 那是她不能想象的结果。 齐娇娇看一眼孩子,踉踉跄跄奔向自己的房间。 040固县小药庄 两日后,半下午。 一行人到了固县。 孙思成打算在这里休整一两日,他自己也得处理一下固县小药庄的事,这里药堂也得过问一下。 再就是白家轩虽然伤势恢复不错,但再好的车也没有炕上舒服,他得让孩子休息一两日。 万长生也巴求不得,两个孩子都好好的,娘子却有些晕车,人都瘦了不少,歇上两日,再一鼓作气赶两日,也就到了。 固县有个小药庄,就在城郊不远,孙思成没打算住客栈,带着大家伙直接进了庄子。 下了马车,孙思成指着庄上的一个二进院,“就不去城里了,这是孙家的药庄,吉祥,白家人安排住前院,我住厢房,万兄弟一家四口住后院,大家伙这两日好好歇歇,大后日一早我们动身。 如意,你拿这个单子给白少爷配药,晚餐前帮他熬药喝了,告诉药堂掌柜,我明日一早就过去。” “是,大公子。”如意拿着单子就走了。 一家人到了后院,很快庄仆送来日用的东西,梅娘没留下人,自己就能动手的事,不必麻烦庄里人。 平安带着二强去庄上转悠,前世有庄子的人还是相当少,毕竟土地珍贵,且一般是不允许买卖的。 古代不同,有钱的人都喜欢买庄子,大都是有围墙有庄门的,四周围的严严实实,里面绝大多数也是死契的下人,真正私有化的产物。 这个他也想。 “平安,这就是庄子啊?乖乖,这得多大?怕是有好几十亩吧?啧啧,你师傅家真有钱。” 二强感觉自己眼睛都不够了,到处都长着药材,药材本就是值钱的东西,他原以为只山中有,想不到还能栽种。 不过,他也不羡慕这些他现在根本达不到的东西,如今他也算是小有身家了,十二两银,乡下娶一个媳妇不过这么多。 出来不到半个月他竟然能得这么多的赏银,过年带回家,家里人怕是都会吓一跳吧? “平安,你以后有钱了,也想买这样的庄子吗?” 平安瞥一眼叽叽喳喳激动中的二表哥,“有钱当然会买,这叫置业,师傅说这就是小庄子,大庄子有好几百亩,比这大十倍。” “嘶。”二强倒吸一口气,还有这么大的庄子,光是围墙怕也得花大把银子吧? 看着二强不可置信的小表情,平安有些乐,这孩子真好玩,纯真的不行,带着他感觉自己都快乐不少。 前世过于一帆风顺,这辈子胎投的不好,出生这几年吃尽了苦,娘亲又好强,在娘家人面前又咬紧牙关不诉苦,结果苦的就是娘俩。 以至于他现在看见银子就想抓怀里,就不想撒手。 二百两银够干什么? 钱光藏着不生崽,到了府城,有时间他会让人帮着买些田地,或者跟师傅去江南做些什么,也或者存上足够的钱买一个小庄子。 他日后也行医,庄子当然也是栽药,药材比粮食值钱。 万丈高楼平地起,置业一步一步来。 如果可以,他希望这个小家就这么平平安安过下去,日子一天天的变好,后面再多两个听话的弟妹也好。 那个亲生的父亲,希望他活着,如果在外面已经娶亲生子的话,就不要再想起他们,各过各的日子就好了。 “平安,这药我认识,你看” …… “大公子,固县药堂出事了,昨日城里一大户人家老太太头晕的很,吃了大夫的药反而晕过去了,现在都没醒,听说已经闹到衙里去了。” 孙思成大惊:“现在药堂还有人闹?” “大公子,我刚去的时候倒是没人闹,不过掌柜和大夫都不在,只两个小伙计,听说掌柜的去了衙门,大夫都去了苦主家里。” 孙思成瞥一眼如意:“现在情况不明,对方也不一定就是苦主,有些病发展快,不一定就是大夫用药的原因,罢了,他们应该也马上知道我来固县了,吃饭吧,饭后还得给白小公子换药,晚上早点休息,明日一早去城里。” “是,大公子。” 百草堂舍得花钱,聘请的大夫一般水平都不错,按理用错药的可能性不大。 这些大夫大多数都谨慎,根本不敢冒进,很可能还是病情发展过快,用药不够大胆,如此大事不会有,小麻烦而已。 有时候家大业大不是件好事,孙家嫡支人太少,旁支几乎没有什么出色的大夫,还是缺人呀。 他没打算现在就赶去,从医多年,已经不再冲动,天下生病的人多了去,如果着急,就是不吃饭也救不过来。 谁知道天刚擦黑,平安正一边陪着师傅消食一边背书时,庄门响了。 吉祥很快过来说,自家掌柜陪着病人家属过来请。 “你叫掌柜的过来,再去套车,让如意背上医箱,平安,跟为师一起去看看。” 平安点点头。 固县百草堂掌柜姓马,马掌柜很快一个人过来,对着孙思成行了一个大礼。 “大公子,实在无奈,只能这个时候打扰您。” “马掌柜,这个不必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公子,城里霍举人的母亲昨日来请大夫,说老夫人这些日老是头晕眼花,心跳也有些不正常,王大夫是我医堂主要大夫,自然是他前去,王大夫断霍老夫人是脑卒中前兆,忙给开药,又吩咐她千万饮食要清淡,说好今日再过去。 谁知道今日上午,霍家人就匆匆过来,声称老夫人只服过一次药,没多时人就晕过去了,这事霍家已经闹到衙门去了,我过来时,那老夫人到现在还没有醒。” “霍家?县学学政?” “大公子,就是他家,霍举人特别孝顺他娘,不过闹上衙门是他儿子的事,他本人可能并不在场。” “走吧,去看看。” 孙思成多少有些不舒服,只一天功夫,就闹到了衙门,这是不给孙家面子呀。 生病的事,瞬间都有变化,怎么能轻易就断定是医者的错? 这个王大夫他还是清楚的,医术不错,人很谨慎,也在固县百草堂行医多年,不可能一服药就让病人晕过去。 只能说,这个病人的病情已经到了要晕的程度了,王大夫只是不凑巧罢了。 再说,头日看的病、开的药,应该昨晚就吃了,今日一早再服第二次,怎么说是服下第一帖药就晕过去呢? 041霍举人道歉 平安匆匆去后院跟父母说了一下,二强忙跟上去,表弟去哪他自然跟着。 梅娘看着儿子的小背影,心又忐忑不安起来。 “相公,行医这么忙吗?我们让儿子学医是不是错了?” “娘子,日后在孩子面前千万别说这种话,首先是平安喜欢医,再就是遇上孙大公子这样的好师傅不容易,行医难,世上干什么不难? 一个成年男子,辛辛苦苦干一日,不过三五十文,还一天忙到晚,当大夫的不过是动动脑子,再说,大公子也说过会找人教咱平安学功课。” 梅娘叹口气:“这个道理我都懂,只是到府城后不久,大公子就会带儿子去江南,这一别不知道几个月不能见面,儿子出生到现在,我们娘俩是从没有分开过一整日的,光是想着他要离开我这么多日,以后还会常是这样,我就受不住。” 万长生拍拍梅娘的背:“暂时只能这样,等跟大公子熟悉了,我们尽可能跟着儿子后面,大不了不学种药,我们跟后面做杂务。” …… 孙思成给霍老夫人一诊断,心里有数了,再看过王大夫的医方,方子没什么问题,如他所料,方子有些温和,但老夫人年近六旬,身体肥胖,脏内其他方面也不见得多好,换一个大夫也会谨慎开药的。 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此类病症越来越多了。 “霍举人,我家大夫开方子没有错,诊断也没错,固县还有别的大夫,你可以多找几个大夫看看。 如我没诊错,老夫人就是卒中,还很严重,这种程度才就医,已经不是一服药的事了。 再说,昨日下午看的病,当日就应该服药,今日一早再次服药,怎么只服一次? 还有,老夫人晕过去,不是应该第一时间找大夫给人治病,了解其中情况,却一早闹到衙门,这是为何? 霍举人,你可以多请一些大夫,看看我家大夫是否开错药,卒中这种病,本就是脑中病,可想而知不好治,谁也不能保证百分百就能治好,一旦病情不能控制,大夫就得去衙门,老实说,我可不敢治。” 旁边老大夫连连点头:“霍举人,孙大公子说的是实在话,这种程度的卒中确实难治,如果连大公子都不敢接手,其他人也不敢接的,霍举人,孙大公子,你们忙,老朽就告辞了。” 平安见这个老大夫也是个妙人,老奸巨猾的那种,捧了师傅,又没得罪病人家属,自己还施施然脱离了麻烦,妙,妙人。 霍举人弯身行了一个大礼:“孙大公子,实在对不住,昨日我去了友人那,今日上午才赶回家。 小儿不懂事,遇事就慌,我会让他好好跟您道歉,我母亲年事已高,年轻时吃尽苦,还没有好好享福,我,我,还请大公子出手。” 霍举人态度相当的诚恳,孙思成还是满意的。 “也罢,我首先说清楚,你母亲病情相当重,我不能保证就一定能救回来。 还有你去问清楚,为什么少服一次药?昨晚吃了什么,今早又吃了什么?昨天下午至昏迷前的事,你一一问清楚,这很重要。” “是,大公子,请您无论如何救救我母亲,不管如何我都不会怪上您,还有,衙门的事,午时就撤了,对不住。” 孙思成点点头,“你去问你的事,这里有我师徒就行了,我先给老夫人施针。” “我们这就出去,麻烦大公子了。” 吉祥带二强去了外间,如意则守在一旁。 “平安,你看,卒中的人,一般都是胖子多,当然也不是绝对,瘦人也有,总之大概率是个富贵病。 霍举人说没享福,我看就是福享多了 ,吃太好了,一个老太太,个不高,快成球了,满肚子都是肥油。” 孙思成慢条斯理地拿出银针,“这个老夫人的病跟前些日县令家老太爷的病差不多,为师有把握救回她,但如果病人不改坏习惯,迟早还是病发,那时候怕是药石无医了。 平安,大夫救人天经地义,但救人的同时不能忘记自己。 遇上有些病,如这,王大夫还是对的,方子以温和为主,尽可能不要险招,出了事,把自己搭进去不值得,可懂?” “师傅,我知了。” “好,你仔细看为师下针,同样我起码给病人下三日针,三日后缓过来可以药物治疗。” 平安点点头,他已经知道,这个朝代大夫的绝活基本不会外传,亲传徒弟额外,但也不会头几年就传,压箱底的绝活只会传给自己的儿孙。 他师父这样的,绝对是少之又少。 平安心里还是很感动的,暗地里发誓,过几年也会慢慢拿出来一些方子,当然要做隐秘些。 还有师傅处世这一套很得平安的心。 任何时候,人都得考虑好自己,不然到时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还会拖累家人。 人一旦愚腐了,技术再好也没用。 师傅很会面面俱到,这一点,他还有的学。 孙思成使的还是上次那套针法,这针法平安已经熟悉,但下针还有许多讲究,所以,平安眼睛眨都不眨一下。 半个时辰后,孙思成开了方子,又仔细给徒弟讲开方子的理由,这才让如意去抓药。 平安深感师傅开的药方要比王大夫妙出许多,配合针灸,这个老太太这次命是捡回来了。 如意走后不过一刻钟,霍老太太就醒了,最初有些迷迷糊糊,不多时人就清醒过来。 霍家人是欣喜若狂,这么重的病竟然醒了过来,不愧是孙大公子。 孙思成让所有人跟着他去了客厅,病人还很虚弱,不宜打扰。 原来昨日老太太最怕喝苦药,感觉自己还可以,心想着如果明日还是头晕,那时候再喝不迟,不过晚上一餐,没什么要紧。 晚餐虽然没有大鱼大肉,但也吃了一只鸽子,鸽子对头晕有帮助,老太太一口气吃了整只。 今早又吃了一盘蒸肉饺,也是自以为是地认为里面是瘦肉,没有过多的肥油。 孙思成有些无话可说。 这么胖的人,竟然一点不忌口。 “霍举人,你家老太太日后一定要忌口,我会写下来,你们家属一定得注意了,这次我能救她回来,如果还不注意,下次就没这样好运了,切记切记。” 霍举人连连应着。 父亲早逝,母亲早年为他吃尽了苦,如今日子好过,当然希望她多活些年。 再者,儿子今年十月份就准备乡试了,万一高中,明年就会春闱。 如果祖母出了事,做孙儿的不用说得守孝,科考也会耽误。 还有,大周朝比孙大公子医术好的不多,真有也在太医院和京都,这次运气好遇上他,下次就很难有这样的好运了。 儿子两口子还是太嫩了,得罪任何人,都不能得罪名医,人吃五谷杂粮,谁知道什么时候得病,还要不要命了? 042抵达目的地 平安几个这次又得了红包,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是孙大公子的小弟子,红包自然丰厚,整整五两。 吉祥、如意、二强各得了一两银,把二强乐得眼成了缝。 以前他小叔说镇上酒楼的小伙计,月银是不高,但偶然会有人打赏十几二十文,甚至想日后想办法送他大哥去当伙计。 还是跟着名医后面好。 日后平安也会是名医,他二强算是一生无忧了。 霍家公子第二日一早,就亲自上门赔罪,赔礼也不轻。 孙思成答应留下三日帮老太太医治,走前也会留下方子。 他本就准备歇上两日,不过是延迟一日,好人也做了,平安感觉自己又学了一招。 当晚回去已经很晚,洗漱后,他还是坚持写了今日的医案,尽可能写的笔画稚嫩,但却干干净净。 从一开始,他就把自己定位是个天才少年,否则也不会引起师父的注意,不会有如今的机会。 很快就是八岁,最多十年,他会让自己在医术界崭露头角,到师傅这样,怕也得二十几岁了。 他是两世为人,前世从业三十多年,就是中医,也认真学了好几年,天赋比他好的不多,学的再快也不过如此。 师父这才是真正的天才。 二强对小表弟秉烛夜书很不能理解,这也太用功了,这还是孩子吗? 羡慕嫉妒中,他很快就打起了细鼾,小手还紧紧抓着小荷包,明日一早这银子还是交给姑保管,不然怀里银子多了,他怕自己控制不住乱花。 这可不行。 既然留下来三日,梅娘还是做夏衫,万长生坐不住了,跟孙思成说了一声,在庄上帮着干起活来。 五月中 ,药材收的也不少,该种的也还有,算是最忙的时节。 孙思成一早等来了霍公子,看人家处处周到,又言明会给百草堂敲锣打鼓送锦旗,还有什么好说的? 开门做生意讲一个和气生财,也讲一个面子,人家态度有些过急,礼也赔了,面子也给了,这就差不多了。 只是这样一来,二弟跟齐表妹怕是要着急了。 齐家表妹那孩子,他是有心无力的。 以他的医术根本没办法给她治好,勉强能控制病情,但年复一年,将来任何一日,都有可能出现突发状况,小姑娘想平平安安长大怕是很难,就算是长大了,日后也难正常嫁人生子。 他自己的女儿也跟这孩子差不多大,说不同情是假的,他心没那么硬。 一连三日,平安都跟着师父去了霍家,老太太眼见着一日比一日好。 差一点就死了,这让老太太怕的不行,一遍又一遍让儿子细细咨询大夫,一点不敢大意了。 最后一日王大夫还是跟着来的,老太太后面虽然不用扎针,但每隔一日还是要上门看看的。 孙思成给王大夫留了药方,七日后就只是正常调理,基本不用上门了。 这几日,孙思成趁空处理好药庄和药堂的事,霍家的诊银也给的丰厚,他心里还是满意的,大夫也要吃饭花钱,没人会嫌弃银子多了的。 白家轩歇了两日,身体也好了不少,人精神了许多。 绵绵细雨中,一行人再次起程。 孙思成的车上。 平安把这些天的医案拿给师父看,自己又翻起了百草集。 孙思成从头至尾都微翘唇角,这个孩子太认真了。 这几日的医案写的很仔细,竟然画了表格,一项一项列的一目了然。 包括他的诊断,方子,后期用药等等等等。 医案还能这样写? 他是不是跟小徒弟学了一招? “平安,一切还按原计划来,两日后到了府城,你们先去药庄,多陪陪你爹娘。 我把事情处理好,办一场小小的拜师宴,咱们就去江南。 到了江南,我让大武小武教你功夫,再让孙文教你功课,只是这样一来,你就没功夫玩了。” 孙思成突然发现自己的声音软的不像话,就是对自己的儿子,都从来没有这么好的态度,小女儿还差不多。 自己还是太宠这个小徒弟了。 缘分,只能说是缘分。 他并不打算多收徒,麻烦,好徒弟不用多,一两个足矣。 平安微扬嘴角:“师父,八月份我就八岁整,是大孩子了,读书、习武、学医,我都喜欢,不用特地玩,那没意义。” 孙思成笑了。 小徒弟老气横秋地说玩没意义? 对小孩子来说,玩才是最重要的,八岁不小,什么时候小? “行,你肯学师父就放心了,府城医堂掌柜的小儿子,今年十岁,已经在医堂当小伙计,多少懂些医了。 为师准备把他给了你,就跟如意跟着我一样,医者也得有好助手不是? 从小跟着你一起长大的,才会有默契,一举一动都能配合好你。” 平安心一动,难道这孩子是个死契的? 孙思成看小徒弟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微笑道:“他祖父起就跟着我父亲,一家三代都是官奴,家族连累的,人很聪明能干,只是命不好。 平安,官奴三代不能放契,等这小子有了儿子,你倒是可以发了孩子契,让他不用跟祖辈一样是奴的身份。 平安,你手下不能没有死契的属下,这样更好控制,但奴婢也是人,你得真诚待他,他们才会尽心尽力为你所用,这些可懂?” 平安点点头:“师父,这些我知道,我会好好待他,就跟您待吉祥、如意一样。” 孙思成捏了捏面前绷着的小脸,软软的滑滑的,可爱到不行。 “嗯,不错,歇会吃点小点心,学医不容易,慢慢来,但用功是肯定的,如果大大咧咧,师父也会罚你的。” …… 两日后,晚霞满天。 远远看到巍峨的城门,马车却拐了一个弯,去了另外一条道。 “平安,那就是永安府城,过几日我带你去城里,从现在大约两刻钟,就会到百草园,你爹娘这几年会住在里面,将来的事将来再说,你和二强这几日就在里面陪陪他们,不可随便外出。” “知道了,师父。” 平安透过窗帘看着外面,这条道有些窄,但可能是府城附近,路况还是不错的,大周山多,哪怕是府城附近,不远处也能看到影影绰绰的山。 不错,位置实在不错。 果然两刻钟后,马车进了庄门,这个庄门就远比固县的药庄气派。 进了庄门后,人一下车,视觉所触,简直一望无际,大,太大了。 万长生两口子跟二强都惊呆了,这么大的庄子得多少亩? 贫穷真是限制了人的想象,二强不住地发出感叹,大眼睛圆圆溜溜的,让平安心里好笑。 “万兄弟,这里就是你们要住的地方了,全庄一百亩,还有一个小山头,吉祥,你去找徐庄头,我亲自吩咐他。” 吉祥立马就去找人了。 “万兄弟,有事尽管找徐庄头,他在这里做了十多年,哪里都熟悉,人也不错 ,弟妹闲暇之余,也是可以种种菜养养鸡的,不妨碍药材就行。” 043满意的住所 万长生点点头:“大公子,这里环境我们都喜欢,住着也舒服,您尽管忙去,不必再为我们操心。” 孙思成笑道:“喜欢就好,庄头人不错,庄里还有食堂,大家可以在一起吃,年底会有些红包,一年四季有四套衣服 ,万兄弟,你跟庄里其他人不一样,在这里你是自由的 ,想去城里办事,跟庄头说一声就可。” 很快,徐庄头就到了。 “大公子,您来了。” “老徐,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万长生和他的娘子,万兄弟的儿子是我的徒弟,你找人教他种药,药材方面他多少也懂些,福利就按庄上人一样,月银就直接从我这里走,万兄弟有什么要求,你尽可能满足他。” 徐庄上还有什么不懂的,大公子徒弟的爹娘,那跟客人没什么区别,好好照顾就完了。 “知道了,大公子。” 他又给万长生行了一个礼:“万师傅,您有什么事尽管跟我说。” 万长生忙摆摆手:“徐庄头,我到这里就是做事的,你不必这样客气,叫我长生就好, 我们夫妻本也是庄稼人。” 徐庄头脸上的笑真切了许多。 孙思成心里是满意的,这个万长生,看着人不错。 他呵呵一笑:“万兄弟,我得去城里了,还有许多事等我处理,过两天我会过来,到时候请你们一起去拜师宴,这次时间紧,不会大办,请几个朋友聚聚。 平安,你跟二强这些日好好陪陪你爹娘,月初肯定是要走的。” 平安点点头:“师父,我知道了,您忙去吧。” 万长生直点头:“就是,大公子,您忙您的,我这儿有事就找徐庄头,几天之后就都熟了。” “那就好,万兄弟,咱这药庄离城里近,弟妹需要买什么,你们自己就可以上街,让庄上的采购帮着带也行。 总之,感觉有什么不舒服的,尽管提出来,我这就回城了,七七八八还真有不少事。” 孙思成走后。 徐庄头很快给万长生找了一个小院。 院子不大,就在主院不远处,本是一个小客院,只有一进,主屋三间,一东一西两个正房间,中间是客厅,前后各一个小院,厨房、茅厕样样不缺。 水井离院子不过两百米,用水也很方便,庄河也就半里路,小件就在家打井水洗,大件提到河里也方便。 梅娘对这些特别满意。 妇人在家,不外乎收收捡捡,洗洗涮涮,水方不方便很重要。 还有两小间厢房,刚好做杂货间。 小小巧巧的,但完全够用了。 万长生尤其满意,带着梅娘在这里苟着,五年十年之后,就算是那个人真的还在,他也不担心了。 孩子已经改姓万平安,婴儿长成了小少年,就是亲爹在眼前,怕也是不认识的。 其实,他心里有个心思,那就是趁大公子还在这里,悄悄的让他帮自己诊个脉,看看能不能开些药,说不定能早点让娘子怀上孩子。 没哪个男人不想自己的亲骨肉,人活一世,总想血脉能传承下去。 梅娘能生出平安这么好的孩子,再生出的孩子又能差到哪里去? “相公,你快帮我提水打扫屋子,二强,你带平安收拾你们的西屋,一会我来铺被子。” “好嘞。”二强这些日子一直像打了鸡血,霍家又得了一两的红包,姑让他自己留着,说出门不能一点钱没有。 这是一点钱吗? 这是大钱,可以买五百个包子,一千个馒头,可以买很多很多的东西。 长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穿这么多的新衣服,得了这么多的红包银。 也是他还小,不然娶媳妇钱都够了。 院子小,收拾起来也很快,这期间,徐庄头带人拉来一板车柴火,还有一袋子大米,称庄上菜自己摘,多少都行。 东西拿来了,万长生也就收了,这以后,他就不会再收这些。 粮食他们也带来家里多余的,吃上两个月还是够的,回头家中只两人,去城里买上一车就够吃一年了。 小菜肯定自己种,柴庄上小山就能砍,这里生活还是很方便的。 两口子是越想越满意的。 收拾好屋,天色还早,看父母在家里忙碌,平安带着二强在庄上溜达。 不管到哪里,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说这些有些过了,但多看看,比待屋里强。 “平安,你说我将来会不会有钱买这么大的庄子?” 平安浅笑:“这么大的庄子我估计也就两三千两,你当然能买。” “嘶。” “怎么啦?你现在已经有十三两了,在镇上差不多可以买一亩田了,存到你二三十岁,应该是差不多可以的,起码买固县那么大的庄子完全行的。” 二强眼一亮:“固县庄子就很好,听说四十余亩,刚好我一家人种,太大了也种不了,乡下人可不兴买人,自己都过日子不容易,还花钱买罪受?不合算。” 平安咧着嘴:“想不到二表哥是很会过日子的人。” 二强拍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挺挺小胸:“那当然,我存的钱先给我哥娶媳妇,再买田地,不一定要庄子 ,日后还可以在县城买宅子,一家人都搬城里住,嘿嘿嘿。” 说的兴起,二强脚步都有些六亲不认的感觉,整个人都神采飞扬。 平安逗他:“你想去县城住,那日后不准备跟着我啦?我起码是准备在府城住的,说不准还会去京城长住。” “嘶。” 小家伙又吸气了。 “平安,你还会去京城住?那我肯定跟着你,一辈子都跟着你。 我家里人可以先去县城住,等我挣了大钱,也是可以去京城住的,不过我祖父肯定不干,他说过金窝银窝都没有自己的狗窝好,真是那样也不打紧,挣钱了我带给他们花。” 小少年兴奋起来,光是迈开大步子都不足以表达他兴奋的心情,双臂也大幅度摆动起来。 平安有些乐不可支:“我知道了,回吧,早点洗,我娘应该烧好水了。” 庄子太大,看到的基本都是药材,水田也有些,应该是自种自销。 地里做事的人还有不少,男女都有,还有不少十几岁的孩子,也不知道庄户有多少。 攒够了钱,他还是想先置办一些产业,就落在娘亲的名下,不管怎么样,她是他这一生的母亲,让她心定也是应该的。 他这一生,绝不会缺了银子。 044安居才能乐业 万长生第二日一早就去找了徐庄头。 工钱都拿了,不能不做事。 徐庄头头天听了大公子的话,对方又是主子徒弟的父亲,肯定是来学种药手艺的。 十年八年之后,他儿子成了大夫,自家也有药庄,还不是大把地挣钱? 自产自销,拿脚都能想出来。 所以他也不可能拿他当真正吃苦卖力的人。 徐庄头直接带着万长生找上老陆,他是庄上最有本事的人,跟后面做上三年,自然什么都会了。 老陆四十多岁,来庄子十年有余,庄上最值钱的药都是他在打理。 陆师傅只夫妻俩,无儿无女 ,去年才在大家伙的劝说下,收养了庄上一个八岁的孤儿。 “陆师傅,这是万长生,他儿子是大公子的徒弟,这两年他们夫妻在庄上做事。 大公子让咱们教他种药,我一寻思,这里就你手艺最好,日后就让他跟着你吧 。 万兄弟,庄上四十八人,都是死契,平时做事人手也够了,真正大忙的时候,一般还会去隔壁村请些长工,过来做些粗活。 庄上有食堂,一日三餐都有吃,当然你也可以打些饭菜回家吃。 如果自己做,庄上不额外给粮食,得你自己买。 咱们庄粮食和菜都自己种,这些基本不必花钱出去买,大公子仁义,庄上伙食不错,好了,慢慢你自必就知道了,你跟陆师傅聊聊。” 徐庄上匆匆就走了,五月下旬了,庄上实在是忙。 万长生笑眯眯地行了一礼:“陆师傅,日后请你多指教。” 老陆有些不知所措:“万兄弟,指教谈不上,我懂的都会教你。” 万长生从怀里掏出一斤红糖,这是临出门娘子给的,说是礼多人不怪。 “陆师傅,一点点心意,不值什么,你收着。” “不行不行,我不能收。”老陆难为情起来。 万长生说话三分笑:“陆师傅,不过是一斤红糖,哪日有空,我去城里买点肉,让我娘子给咱们包些肉饺子,她手艺不错,陆师傅,我年纪比你小许多, 今年二十六岁,你叫我长生就行。” 不多时,陆师傅就被万长生哄的眉开眼笑。 “陆师傅,我今日还得歇一日,帮我娘子把家用备起一点,明日一早就过来做事。” 老陆忙道:“不着急,不着急,不在这一时,你们刚到,什么都不顺手。” 万长生回家跟娘子一说食堂的事,梅娘很是欢喜。 “相公,你日后就在庄上食堂吃,方便的话,打回来也行,能省一点是一点。 我明日就在庄上瞅瞅,看看有没有边边角角可以种菜,再不种就晚了。 这样一来,家里基本没什么开支,我还可以做些手工,可惜我的绣活不怎么样,也不知道府城会不会收。” “菜地的事,下午我找找庄头,他应该知道哪里有空地,梅娘,等下你列个单子,看看家里哪些要添,我下午好去城里买上,明日起,我就得干活了。” “相公,平安跟我说,他师傅说了,冬日衣服不必带,到时间如果没有回来,师傅帮他们在当地买,带来带去麻烦,如此我给他们做夏衫就行了,秋装俩孩子都有了,这些不必买。 粮食,如果你不在家吃,我一个人吃上三四个月是绝对够的,你如果买点存着也行,今年庄稼应该可以,价钱也涨不了多少,不必存多。 相公,加上大公子给的三十两,我们存款刚好一百,你看有机会是不是添上几亩地,我自己就能种。” 万长生笑了:“那倒不必,梅娘,府城附近,好一点的田怕要十五六两左右一亩,咱们这点银,只够买五六亩良田,关键是位置不对,咱们自己种不方便,租给人一年不过收租六七百斤,等等吧,熟悉点,我找家好一点的牙行。 要不我现在进城去吧,多买点肉,给孩子包点肉饺,做些红烧肉,过几日孩子离开了,光咱俩吃什么都成。” 梅娘点点头:“如此也好,这样盐油你也备点,其他你看着来,我就不去了。” 万长生没打算要梅娘去,这几年,娘子还是少出门的好 。 成亲两个月,这段时间是他此生最幸福的时光,任何一点点意外他都不想发生。 就是委屈娘子守在庄上了。 他感觉自己心里有问题,越是幸福,就越是患得患失,而且这种心情还没人能说,久而久之,有时候他会突然的烦躁。 这边万长生进城采购,二强自是跟着去了。 他不懂小表弟竟然不想进城玩,兜里带着钱,他是准备多少花一点。 至于买什么?自然是吃的,过些日就走了,姑为他做了好几套新衣服,他还想为她和姑父买点小东西。 平安则继续庄里逛,接近夏日,又未到夏日,清风徐来,舒舒服服的。 行至庄河处,丈余宽的小河,波光粼粼,清澈见底,父母居此,比万家村好十倍不止,没有山上不可预见的风险,也没有糟糕亲戚的纠缠,他可以放心远行。 他不清楚为什么历史上从不存在的大周,竟然也有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也有余杭府、苏州府,而永安府等等又是前世所没有的。 虚虚实实,或有或无的,让他莫名其妙,百善孝为先的儒家思想又处处存在。 孝? 他和母亲也做到了。 服侍并送了祖父祖母的老,为了债务不得不卖身嫁人,还是卖一赠一,临出门前还找好了扫墓的人,房子和田地一个没有带走。 不管说到哪里,他们都已经做到无话可说,即使亲爹还在世,也无任何话可报怨。 平安对来万家前自己这一系列的安排还是满意的。 人在世上活,越长大越不得不面对方方面面,所有的隐患早早地掐除了,方能无所顾忌地干自己的事。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到处走走,看看这大周的山河可有前世华朝的影子。 想跟师傅,用心学上一些年,慢慢施展出自己的才能,不管在哪个朝代,他都想活成金字塔上方的人,而不是籍籍无名,穷困潦倒。 人活人上 ,名利双收,自古就是所有人追求的目标,他一直都是这样的人。 这天晚餐,一家四口吃上了肉饺子,还是管够的那一种,不同于慢条斯理的平安,二强是一边大口吃,一边笑迷了眼。 出来这些日,给了他太多的惊喜,美食当前,他又想起自己的大哥、小妹,还有那些堂兄弟们,如果他们都在这里该多好。 可惜不能。 平安说会尽可能早点带大哥出来。 对年长他三岁的亲大哥,无疑是最有感情的,他不想大哥一直生活在山村,可自己无能为力,只能寄希望在平安身上。 小表弟平安是有本事的人。 045兄弟见面 孙思成安顿好万长生他们,当晚就住进了府城的百草堂后院。 连夜跟葛掌柜商量了一些药堂的事。 大武小武还有孙文他们都没有回来,证明事情还没有处理好。 齐娇女儿的事已经迫在眉睫。 信中他已经跟老二商量好,他就不去淮南府了,永安府到淮南府最快也要三日,一来一去加上那边耽搁的,少不了十日,那就到月底了,其他还忙什么? 葛掌柜通知了老二,老二亲自带人来了,如今就住在府城齐宅,已经两日了。 次日辰时初,孙思成就让吉祥通知老二。 孙思源正焦头烂额中,这齐表妹让他不知道如何是好 。 女儿身体堪忧,她本人前日来永安府的途中,又晕车的厉害,一诊竟然又怀孕了。 一般人怀孕是喜事,但齐娇娇身体体质不同,生孩子受过大罪,还没有调理好,生第二个孩子又受了罪,虽然过去了五年。 但这五年中因为女儿的病,一直处在忧虑中,可以说身体根本没养好,暂时还不宜怀孕。 如果硬要留,说不好就不仅仅是孩子有风险,而是大人孩子都有。 查出怀孕后,齐娇娇是坚持要生下这个孩子,女儿不一定能留住,总不能不给她相公生一个亲生骨肉吧? 这样下去,她怕迟早留不住人的,而纳妾也不是她愿意的。 妾生子哪里比的上自己亲生的? 这让孙思源很头疼。 对这个表妹,他多少有些愧疚,这一刻他有些恨自己医术不够好,不然怎么也能多帮些忙的。 吉祥一来,他决定还是自己先去见大哥,把母女俩的情况先跟大哥说清楚,看看大哥什么一个想法。 …… 孙思成已经半年没见老二,兄弟俩见面没一会,孙思源就忍不住说起齐娇娇和她女儿,整个人忧心忡忡。 “老二,你是不是对齐表妹太上心了点?这样不好,你她各有家庭,弟妹知道你这样热心,心里也会不舒服的。” “大哥,你说什么呢?她是咱们的表妹,她女儿也是咱们的病人。” 孙思源有些气急败坏,大哥冤枉他。 孙思成长叹一声:“问题是她女儿的病不好治,她自己的情况也特殊,作为大夫,哪有上赶子找麻烦的?” “哥,她是咱们的表妹。” “老二,她也不是咱们的亲表妹,她爹只是母亲的表弟,而不是亲弟。” 孙思成真有些不想管这事,明显没把握的事他不想做。 他跟老二不同,老二不愿意管理家族生意,就安安静静当大夫,他不行,他总不能推给快五十岁的父亲吧? 那肯定是不行的。 孙氏族人本就是依附他家的,百草堂也是祖父手里辛辛苦苦干起来的,集孙家三代人的心血。 不到万不得已,百草堂以及全大周各地的百草谷、百草园都会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但这很累,也步步小心,不能错一步。 这些老二并不懂。 孙思源沉默了一会,还是说了,“哥,我的确多少有些私心,对齐表妹我多少有些愧疚,当年母亲都已经答应了齐表舅,也是因为我一意孤行,齐表妹这些年太不容易了,大哥,帮帮她。” “老二,你们未定婚未成婚,有什么必要非往自己身上拉包袱?以后别这样想,我不爱听。 还有,你跟弟妹这些年可有后悔?既然没有,当时你坚持的就是对的。 再就是她相公是怎么想的,这小姑娘也是他的孩子,这次可来了?” “大哥,她相公好像还不知道她女儿真正的情况,只以为是早产体弱,十月份乡试,齐表妹并没有跟他细讲。” 孙思成有些恼火,这个表妹他并不喜欢,柔柔弱弱,就喜欢掉眼泪。 真柔软就不该什么事都自个背,相公是干什么的?孩子是两个人的,有什么资格不让人知道? “老二,如果想我医,就赶紧让人叫她相公过来,见不到人我不会治。 不管是她还是她女儿,今日已经二十,还有十日就是月底,六月初我是一定要去江南的。 江南百草谷是咱孙家的重要药材来源,现在遇上了不少麻烦,我不能让孙家的产业在我们这代人手中败落。 于我而言,齐表妹就是我的一个病人,还是个不听话的病人,我不可能因为她耽误自己许多的事,你不必说我无情,否则我会拉你一起去忙。” 孙思源站起来,大哥实在太累了,自己实在没有这方面的本事,什么都是大哥一人担着。 齐表妹的事,确实她做的不妥,不论母女哪个人,出了事怎么办?孙家承担不起,也没必要承担。 他只是有些意气用事,并不真的傻,大哥一说,他心里就清楚了,给人治病,还是很不好治的病,连家属都没有点头,他算什么? 还有大哥说的是,这次过来,娘子明显是生气了,临行前也说了,人家是相公带着看病,你又是她的谁? 看样子自己内心所谓的愧疚是该放下了,如大哥说的,无定婚无成婚,没必要的。 “大哥,我这就跟齐表妹说,让她派人去找她相公来,最好表舅跟齐威表哥也来一个。” “嗯,就这样吧,老二,我找了个徒弟,很聪明的一个孩子,月底之前办一场小小的拜师宴,日期还没有定,祖父、爹娘他们不在,你最好参加一下。” “哦?大哥找徒弟了?那我肯定参加。 大哥,最好早一点,我不能长时间不回医堂。” 他这个大哥眼睛一向是眼朝天,许多人家的孩子想做他徒弟,可大哥一个也看不上,只说自己暂时不想收徒弟。 可现在还不是收了? “行,你去吧,我尽量定在这几日,如此现在就得选日期了,请帖也得下,再怎么小宴会,也得请几个人,他可是我的大弟子,将来会不会再收徒还是个未知数。” 孙思源边笑边往外走:“行,我也好好选个礼物,总得让你小徒弟喜欢。” 说服自己放下心里的愧疚,他整个人也放松起来。 “我小徒弟喜欢银子,你直接给银子吧。” “哈哈哈,银子好,我也喜欢,哈哈。” 看老二终于想通了,孙思成心里也喜欢。 没必要承担的愧疚,何必背在身上,长此以往,夫妻俩的感情都会受影响,你跑来跑去为别人忙,别人的相公还不一定高兴。 何必呢? 既然老二说早点办宴,那就早点办,今日就下请帖,后日就办宴。 等齐表妹相公过来,怕是就要给那孩子治病了。 永安府也还有许多事情,他是真的忙。 老二有他,可以任性,他不行。 生意一旦上马,就随便不能下,军中生意接下后,就一点不能松懈,否则说万劫不复都有可能。 他不是没有后悔,不该在自己手上把生意做这么大,但契约一定就是三年,如今三年未满,事是一点不能出的。 至于以后,他会好好考虑的。 046准备礼物 孙思成这边当即着手准备请帖,定宴席,又让吉祥去通知万家人。 本想帮万家几个人各置办一身衣服首饰,想想还是算了,万一伤了万兄弟两口子的自尊心就不好了。 万家本就是普普通通的百姓,这没什么。 梅娘听吉祥一说,相公今日就去做事了,她心里有些慌,后日就办拜师宴,也就剩下今明两日。 相公像样点的衣服都没有,她是妇人,这种场合倒不必参加,儿子的新衣服有是有,但那样的宴席上是不是要喜气点的颜色? 平安见亲娘有些慌,就对吉祥道:“吉祥大哥,你回吧,跟师傅讲我们知道了,后日一早我们就去城里百草堂。” “行,平安少爷,后日一早我来接你们。” 吉祥一走,梅娘忙道:“儿子,你还是唤你爹回来,娘给你们做的新衣服也只是平常穿穿,喜事是不是得买身红颜色的?” 平安差点绊倒了自己:“娘,千万别,我就穿你做的新衣服,还有两日,你给爹做一身,也不必大红大紫,鞋子没有就买,您自己的要不要买一身?” 梅娘笑:“那样的场合,哪里要我一个妇人参加,再说娘也不想去,人多我说不出话来,倒是跌你跟你爹的面子。别摇头,不说了,那也得让二强去叫你爹回来,拜师礼总得准备。” 平安点点头:“二表哥,你去叫我爹吧,要不等拜师宴后再去做事,不必急于这两日,你就跟他这样说。” 二强一边点头,一边就不见了人。 梅娘也急着去翻自己的布料,她做衣服的手艺还成,两日足够给相公做出衣服来,新鞋子倒不必买,成亲买了两双,一双夏鞋还没有穿。 荷包得绣一个,可惜没首饰。 他们只一百余款,好一点的首饰太贵,也不是他们能买得起的,还是当个本本分分的乡下人吧。 这边平安也寻思开了,师傅对自己够好,父母这边也只能准备一些简单的拜师礼,毕竟家中清贫。 自己脑中有千百个这朝代没有的好方子,随便拿一个出来都会惊艳世人。 可拿什么呢?又如何拿出来? 自己只是一个孩子。 平安左思右想,五年十年后也会慢慢拿出一些方子,当然那时候只能说自己悟出来的。 如今想拿出当礼物,那就得有一个最合适的理由。 有了。 他快速回到自己的房间,从亲爹的书箱里翻出一张老旧的纸,用淡墨写了两个方子,包括这两个方子的用途,是最正宗的小楷。 光这字,就不是现在的他能写出的。 一个是速效救心丸,一个是复方丹参丸,都是用于心疾方面的。 师父不是说这次来府城,其中一个原因就是给一个小姑娘治心疾? 如此是不是刚好投其所好?送礼最好就是送人心坎上,于大夫来说,还有什么比药方更好的? 尤其还是自己就要用到的? 这两种药方虽然不能真正的治心疾,但控制效果不错,用料也不算贵,稍微好一点的家庭都能受住。 可谓是价值千金的药方。 这次拜师拿出来刚刚好,他越想越觉得是。 平安给自己编了一个故事。 等下就跟爹娘说,是自己去年秋在山中捡柴帮了一个老人家的忙,那个老人突发了心疾,瘫倒在地,药瓶却掉在方丈以外,自己不过走过去帮他捡了药,给他服下。 谁料老人家从怀里掏了一张纸送他,说身无银钱,就送他两个方子。 接下来又连着教了他两日。 这两日看医书才想起来,就拿来送师傅做礼物。 如此也说的通了。 自六岁起,他的确常常一个人就去后面的浅山捡干柴,因为母亲有时候真的忙极了。 出手就让继父出手送,这样父子都有面子。 宴会娘亲去不去,还是让他们两口子自己商量,他不勉强了。 如果师傅只是请少量的同行,没什么女客,那确实父子参加就行了。 万长生随二强匆匆回家,路上听二强说,他也知道了事因。 刚到家就见娘子在洗布料。 “我想给你赶一套新衣服,你看这颜色如何?淡青色也大气,平安说不要红色的。” 万长生道:“给我做什么?成亲不是做了新衣服?” “你傻呀,如今都快六月初,天气渐热,那是春衫,料子厚不合适,本就打算给你做新的,一直忙着给两个孩子做。 相公,吉祥突然来说大公子决定后日办宴席,拜师礼得准备。” 万长生道:“我下午去一趟城里,见见大公子,咱们家境摆在这,就准备普通的六礼,你看行不行?” “行,相公,腊肉还有两条,色香味都不错,要不要再买些鲜肉回来,我多制些肉干,用坛子装好送人也行。” 这肉干还是儿子教她的,很好吃,也很能放。 至于儿子如何想出来的,梅娘认为没什么,她儿子顶顶聪明的一个人,想出这个不稀奇。 “行,我现在就去,回头我帮你,我已经跟陆师傅说了,大后日再去,他也知道拜师宴的事,直说大事要紧。” 平安出了房门,方知爹又去了城里。 罢了,明日说也不迟,拜师是后日上午的事。 话说万长生直奔城里,除了拜师礼,他还想让大公子帮他看看,如有必要,也可以用药调调。 他还是想再生一两个自己的骨肉,就是平安一个,无兄弟姐妹,日后也孤单了。 只是这样一来,就得跟娘子全盘托出,药调得拿银子,他所有的钱都交给了娘子。 而且回去吃药也瞒不了。 再说这件事他也不想一直瞒着娘子,时间久了,万一将来被娘子知道,也坏了夫妻情分。 还有就是,一两年后,梅娘如果不怀孕,她定会埋怨她自己不生,这也会伤人伤感情。 骡车很快停在百草堂门口,拴好骡子,万长生就去找大公子。 孙思成刚让吉祥出去送请帖,这事一刻不能拖,今儿上午不送,就得等明日上午,隔日就是宴席,这不礼貌。 孙文刚回来,也被他派去定酒席,这次时间有限,他不打算大办,但也请了十多人,两三桌是有的。 如意则派出去备一些宴会上必备的东西。 一抬头,看老葛过来。 “大公子,外面来人自称您徒弟的父亲,他想见您。” “哦?你马上请他过来,对了,老葛,等客人走后,你带你家那小子过来,我有事跟你们说。” 葛掌柜心里一喜:“知道了,大公子。” 他儿子今年已经十岁,在药堂当小伙计已经两年了,大公子一直没表态,他心里也没底,这次看样子儿子前途有望了。 047万长生看病 孙思成站起身:“万兄弟,快坐,我给你泡了毛尖,你尝尝看香不香?” 万长生大大方方坐下:“大公子,我喝茶可是牛嚼牡丹,白瞎了。” 不过他还是端起来喝了一口,“不懂归不懂,不过这茶真的很香。” “哈哈,你说对了,的确很香,万兄弟,过来可有事?” 万长生有些难为情地笑:“大公子,我来有两件事,一个刚知道您准备办拜师宴,不知道可要我们准备什么,这些我们真的不懂,还有就是我想请您给我诊诊脉。” “万兄弟,你们准备正常的拜师六礼就行,其他我已经派人准备了,这次只是小宴席,请一些比较不错的朋友而已,远处的也来不及。 你说让我诊脉,可是哪里不舒服?” 万长生讲了自己几年前在边境救伤员受伤的事。 “虽然有了平安,我还是想请您给治治,如果能再生一男半女,平安也有了亲弟妹,日后遇事也有人商量不是,实在没办法也算了。” “我给你诊诊。”孙思成没想到万长生还有这倒霉事。 平安再好也是继子,没人不想有亲生的骨肉。 不多时。 孙思成放开万长生的手,又仔细询问了当时的情形,甚至看了看他受伤的部位。 “万兄弟,我帮你开药膳调理,其余药不必多吃,是药三分毒。 孙军医他们诊断也没错,你的确伤了,但万幸没有伤根本,药膳调理个一两年,还是能有孩子,只是怀孕机率到底比别人艰难,此生孩子不一定多,但一两个应该是有的。” 万长生大喜:“一两个足矣,请问大公子,药膳可贵?太贵我怕担不起。” 孙思成摇摇头:“不贵,普通的几味药,佐以老母鸡或者猪肚炖上即可,一年都用不上十几二十两。” “那就好,那就好。”万长生心里一松,等会就去集市买一窝小鸡,家里只带来六只老母鸡。 “大公子,这药膳我娘子可能吃?” “也可。” 孙思成很快写了药膳方子给他,“你去让伙计给你配上药,不必给钱,不值什么。” “那不行,该给还是给,大公子,我先走了,还得上街一趟。” 孙思成站起身 “我送你,我亲自跟小伙计说,让他把药给你配好,回去后吃一份拿一份。” 其实这类的药膳,一般都是一次买不少,一份份的,用起来也方便。 万长生这种情况,一周吃一次即可,一年下来光是药材没有二十两是不行的。 万家条件不好,又是亲亲的小徒弟,他当然不能要他钱。 到了大堂,孙思成让小伙计直接包上一年的药,一年也就调理的差不多了。 一个月按四次计算,一年就是四十八包药,折成银就是二十多两。 一刻钟后,伙计包好药,好大一包。 “万兄弟,一包一次,老母鸡或者猪肚炖上,小火慢炖两个时辰,一个月四次,下次回来我再给你诊诊看。” “多谢大公子,这次多少银,我怕带的不够,明日再送过来。” 孙思成笑着摇摇头:“都是自家庄上种的药,你我什么关系?你儿子是我徒弟,咱们也跟兄弟差不多,这点药非得给钱,那就是看不起兄弟我。” 万长生一听大公子如此说,也不好再蛮给,人情只能日后再还了。 “那我就厚着脸皮收下了,大公子,您忙,我把车和药都放这里,一会过来拿。” “尽管去,骡子放门口自有人看着,你忙去,我有客人来了。” 孙大成看着门口,齐娇娇还是来了。 万长生一听,忙告辞而去,他也得上街备六礼,肉买晚了,没好肉做不出可口的肉干。 大公子这里送一些,儿子和二强远行也带点。 这种肉干可以吃些天不坏,早桃也有了,他还想多买点让娘子做些桃干给俩孩子带上,远行的人吃了不晕车。 他娘子做这些手艺相当好。 想起娘子和平安,再想想大公子说他此生会有自己的骨肉,万长生脚步轻快,整个人都飘飘然。 齐娇娇接过婆子手中的女儿,“你们就在这里等着,不必过来。” “是,夫人。” 齐娇娇抱着女儿向孙思成走去,她心里忐忑不安,这个大表哥待她一直冷冷的,基本不拿她当表妹。 到底不是他的亲表妹,血脉上还是隔了一层。 “跟我来后堂吧。”大堂人越来越多,有些话还是不方便。 齐娇娇巴不得,女儿虽然小,她也不想别人知道有大病,尽管这里不是淮南府。 到了后堂。 孙思成看着她怀里昏昏欲睡的小姑娘,五岁的孩子跟三岁差不多大,皮肤都有些透明,看着让人心酸。 “坐吧,我不是跟老二说了吗?你这事得跟你相公讲,他得来,最好你父兄也来,我是医者,有些病得家中做主的人到,有些协议书得签。 这些你可懂?冒冒失失治了,万一有什么,你担不起,我也担不起,某种程度说,我是大夫,你们病人家属得配合,我是真的忙,特别多的事。” “大表哥,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附近这几个州府,怕都没人超过你的本事,京城我去不了,千里迢迢,我怕孩子途中出事,到时候怎么办? 我已经派人回去叫相公和父亲过来,现在来只是让你给孩子先诊诊,也好想想法子不是?咱们不光是大夫和病人,你还是我的大表哥。” “也罢,我今天就给你们诊诊,具体得等他们到了再说,三日差不多。” 孙思成不可能不给她们治,亲戚不说,总是病人,不是他吹牛,附近几个州府,的确没多少大夫比他医术好。 京城是有,特别是太医院,可那些大夫哪里会给普通人看病。 …… 这边,万长生兴冲冲地去了集市,上好的瘦肉买了二十多斤,等下还得去药堂抓些卤料。 娘子说这些是儿子教的,他也没问孩子这方子哪里来的,说不定是从他亲爹书里得的。 万长生发觉自己还是很羡慕嫉妒那个男人,每每想起,立马强制自己不要想。 拜师六礼,芹菜、莲子、红豆、红枣、桂圆、肉干。 肉干家里有,其他一样备上一斤,多了无益,也只是图个吉利。 回到药堂买了点卤料,万长生就直奔药庄,肉得处理,晚上还得跟娘子说说自己的病。 048平安拿方子 话说万长生回到家,梅娘放下衣料,帮着收拾他买回来的东西。 二强和平安也帮着抬肉。 “姑父,你买这么多的肉不会坏吗?就我们几个人哪里吃的完?” 平安知道这些肉的用途,笑道:“你倒是想的够美,还给吃这么多的肉?” 梅娘也笑道:“其中一半也是给你们俩准备的,我准备做成肉干,就这个天气,吃上半个月还是行的,等下半年我多做些,那时候吃几个月都不会坏。” 二强咧着嘴乐,姑对他真好,回头存钱了,过年也给姑父和姑一人一匹布料做衣服。 “咦,这是什么?相公,怎么这么多的药?你可是哪里不舒服?” 万长生拿了药往房间走:“娘子,大公子给开的药膳用的,补药,回头跟你讲。” 梅娘这才松了一口气,在她内心,总是忘不了村里人叫她灾星,万长生和儿子有一点头疼脑热,她都会胆颤心惊。 这是刻进她骨子里的阴霾,不想都不行。 余生她只想一家人平平安安,至于发财什么的,她并不多想,日子能过就行了。 如今日子和美,她每日清晨起来,都会从心里感谢老天爷可怜她。 平安没吱声,师傅突然给爹开了这么多的药,肯定有些问题,但爹娘不说,他也不好问,回头跟师傅打听打听。 万长生带着俩孩子洗桃子,洗净的桃子切两半,用糖煮了,不能煮太烂,趁着晒上半日太阳。 桃煮起来很快,俩孩子去晒桃,大铁锅刚好让出来卤肉。 肉先用卤料卤好,也不能太烂,刚刚熟即可,刀切成条,炭火盖上灰,慢慢烤至两面金黄,但不能太硬,明日趁太阳再晒上大半日。 这样制好的肉干,不软不柴,吃起来刚刚好,味道好又有筋道,是途中最好的零食。 今儿这些主要是送大公子,夫妻俩决定孩子路上带的还是晚些做,毕竟天气越来越热了。 洗漱好回到房间,淡淡的月光已经爬上窗台。 万长生慢慢跟梅娘讲了自己曾经受过的伤。 “对不起,娘子,成亲前我没有跟你说这些,除了不知道如何跟你说,心里也想着咱们有平安,有儿子了,万一不生也无所谓,再说军医也没有说一定不会生。 今儿大公子说肯定会有孩子的,但不会太多,一两个还是有的,可能要调理一两年。” 梅娘心里酸酸的:“那时候你多疼啊,相公,我会帮你好好调理,就算是真的不生,平安是个乖孩子,如今也随了你姓,就是你的儿子,我们有儿子养老的。” “我知道,梅娘,十七岁离家,一个人在外面多年,回乡后一直也是一个人,如今有了你和平安,我很知足,有没有自己的骨肉也不是很要紧。 我只是想,如果可以生,多一两个孩子也好,平安也有弟弟妹妹,遇事也有商有量。 顺其自然吧,这药膳大公子说了,你也可以吃的,我们好好补补总不是坏事。” 梅娘依在相公怀里,看着窗外朦胧的月色,曾经那个美好的少年郎也在记忆里朦朦胧胧起来。 她现在只想跟这个人好好过日子,白头到老,最好是再有一个孩子,别的都不重要了。 隔日一早。 平安把爹娘叫到一起,“爹、娘,明日上午拜师,除了六礼,我还想送师傅一样东西。” 他拿出一张纸。 “这是两个药方子,去年秋我在山上捡干柴,遇到一个采药的爷爷,他倒在地上,特别的难受,我过去问可要我帮着叫人来,他让我帮他捡一丈外的药瓶,服侍他吃了丸药,没多久他就好多了。 我正要走,他喊住了我,说身上没带银子,就送我两个方子,让我轻易不要拿出来。 我本都忘记这件事了,这些天学医才想起来,这两个方子应该不错,我想送给师傅,日后自己也能用,你们看可行?” 两口子有些愣,还能这样? 梅娘叹口气:“你这孩子,这事怎么不说?也是我不该,让你一个六七岁的孩子老是上山捡柴火,娘对不起你。” 平安确实经常帮着捡柴,所以他才敢这样说。 “没事的,娘,我是男孩子,哪家都是这样,后来那爷爷住在山洞好几日,一边上山找药,一边抽空教我。” 万长生点点头:“平安,你想送就送吧,至于方子对你师傅有没有用,我们就不知道了。” “爹,这张纸你拿给师傅,他如问,就实事求是告诉他,本就是那个爷爷给的。” “行,梅娘,你找个好一点的盒子装了,到时候我当面交给他,不过最好是避开人,方子什么的,有些人不想别人知道。” 平安道:“爹,就依你。” 夫妻俩也松了一口气,本觉得六礼太轻了,现在有了两个药方,平安现在也懂些医,他既然想送,应该不孬。 如此也好,平安日后还靠大公子教他,方子送出去,情分就有了,再说,平安也说了,方子他自己日后也能用,不吃亏的。 这一日,梅娘抓紧做好了相公的衣服。 下午万长生就穿上了身,高高壮壮的身材,穿着竟然也很好看,果然人要衣装马要鞍。 二强直呼好看,平安也笑眯眯点头。 万长生红着脸看娘子的笑脸,心里满意到不行,只愿这样的岁月长长久久。 “多谢娘子了,明日我就穿上新衣,娘子,你也一起去吧。” 梅娘摇摇头:“我一个妇人去干什么?拜师是多神圣的事。 再说我可不喜欢那么多人前抛头露面,哪有在家舒服,你是父亲,你去就行了。” “也罢,半下午我们就回来了。” 二强急了:“姑父,我明日不能去看看吗?” 万长生道:“明日早上吉祥过来,你问问他,行的话你就跟着他。” 二强乐了:“我知道,往后我也是跟着他们后面学本事,平安,我日后指定能保护好你,姑,明日我也穿新衣。” 大家伙都笑了。 肉干晒好了,色香味都刚刚好,梅娘用一个坛子装满,打来井水镇着,哪怕此时天气根本不热。 桃干也好了,梗啾啾的,筋道又好吃,酸酸甜甜的,几个人都满意的很。 这些也给装满一坛送礼,剩下的就给俩孩子路上吃。 平安前世今生都喜欢吃零食,这些也是去年他教娘亲的。 这一世的亲娘,不管他说什么都是对的,都会依着他。 这一点,他很满意。 049惊了下巴 吉祥辰时正就来接人了。 二强扭扭捏捏挨过去:“吉祥哥,我也能跟着去吗?” 吉祥笑:“去可以,但得跟着我后面,今日客人不少,出不得一点错。” “放心放心,吉祥哥,我肯定跟你后面学做事。” 二强赶紧窜回屋换了一身新衣服,鞋子也换了,今儿可是平安的大日子。 万长生把礼拿上车,等儿子和二强过来,忙让娘子回院,就打算走。 “万公子,夫人不打算去吗?” 万长生笑道:“我娘子就不去了,宴席人多,她也不习惯。” 吉祥也没说话,今儿宴席仓促,只够时间请了淮南府的一些客人,附近州府的根本来不及请,拜师宴估计来的也都是男人。 时辰还早,吉祥送了他们直接去了后堂,前堂看病抓药的渐渐多了。 今儿一大早,百草堂大门外就贴了一张告示,上面写着,百草堂大公子今日收首徒,看诊一列免费,药钱八折。 坐堂大夫一早都来了,看诊免费,可想而知,稍微身体不好的都会来,诊诊图个心安,没病就放心了,真的有什么,药钱也只八折,怎么都划算。 父子俩心里都有些感动,万长生当下决定,现在就把药方给了,席上人多,万一被人知道不好,说不得给大公子带来麻烦。 二强很自觉地跟着吉祥,就守在去后院的过道处。 父子俩到了后堂,孙思成已经煮好了茶。 “来来来,咱们喝一杯再去酒楼,客人估计还要一个时辰才过去。” 客人不会太早到,早点接平安他们来,是想跟孩子细说一下拜师流程,宴上不能出岔子。 今儿实在太急了,附近几个州府的朋友根本来不及请,如果是月底倒还来得及,算了,简单就简单点吧。 “弟妹怎么没来?” 万长生笑笑:“平安他娘不习惯人多,在家也好,大公子,今日拜师,我们有一样礼想提前送给您,不知道对您有没有用。” 当下从怀里掏出一个普通的荷包,取出里面的纸递过去。 找不到合适的盒子,荷包还是梅娘临时做的。 “这是”孙思成想想还是接过来,待他一看,简直惊了下巴,“方子?还是心疾方子?” 他仔仔细细看起来,看了一遍又一遍。 妙,实在妙,比他想出治心疾的方子妙出不止一星半点,出手还是两个。 “万兄弟,此方从何而来?” “平安,跟你师傅说说。” 平安再一次感觉继父这个人真的不错,好像从没有忘记推他在前面。 于是他把得方子的由来再次说了一遍,昨日已经说了一遍,今儿说出来更顺畅了。 难怪别人说,谎话说多了,也跟真的一样。 孙思成再一次看看纸上老练的小楷,定是位不幸得了心疾的高人,且心疾严重,某些原因不得不自己出来采一种药。 想到此,他也不得不感叹小徒弟运气好,不,是他运气好。 齐娇娇跟她女儿运气更好。 “平安,此方甚妙,那个老人家可记得怎么样?我看看可认识。” 孙思成自信,附近几个州府的名医基本没有他不认识的。 但他不曾听说过有严重心疾的老大夫,难道是人家不愿意公开出来? 老人是把方子赠于平安,平安转赠自己也行,但如果是熟人,自己用这方子前,最好是前去打个招呼,一个好方子是要传代的,更何况是两个。 “师傅,那个爷爷六旬左右,瘦瘦高高的,没说名字,只说从很远的地方过来,找什么一味稀罕的药,用在他的新方子上。 那知道突然发了病,他说了方子给了我,就任我用,但轻易不要拿出来,我想师傅可能需要,就跟爹娘商量了。” 孙思成点点头:“可能是个世外高人,他自己就有心疾,严重的心疾,突然发作时,如果身边没有人,不消一会功夫,人可能就没了,真正说来,你也是无意中救了他一命,所以他才拿珍贵的方子送你。 万兄弟,此方不错,可以说甚妙,我刚好有一患者,心疾也比较严重,对我对患者都算是及时雨了。 今日没有空,等几日有空了,我们一起坐下来谈谈,方子我不能白要你们的,回头凡用这方子的我都提分成给你们,详细的回头会签协议书。” 他心里想着平安说的,老人家寻药是为了新方子,肯定是更好的方子,不知道能不能根治心疾? 想到这,他心里就火急火燎的,如果是他遇上老人家就好了,定会跟着老人家,哪怕天涯海角。 万长生忙摆摆手:“哪里能这样,平安既然拿出来,我跟他娘也答应了,再无收钱的理,何况还是分成,不妥不妥,只是话说前面,日后我们平安也能用这方子。” 平安虽然不想这分成,但师傅这样说,他心里也舒服,师傅果然是大气的人。 孙思成道:“平安日后当然能用这方子,不说方子本就是他的,他还是我徒弟呢。 今日不说方子的事,等下还有拜师流程,我先跟你们说说,防止到时候出错。” 方子是买下来,还是给分成,回头再细想,这么好的两个方子,绝对是大周头一份 ,万长生跟小徒弟不懂此方的价值,但他不能糊弄人。 真的贪了便宜,等平安长大心里也会有疙瘩,这是得不偿失的事。 孙家不缺钱,好方子代代相传,孙家本已经赚了大便宜了,一文不出,那成什么人了。 只是这是大事,过几日再说不迟,方子他也要制成丸,再好好推敲推敲,如何推广出去。 新药都有一个验证期,再怎么好方子都是如此,毕竟他不知道老人家用了多长时间。 不过,多年行医,他可以断定此方甚妙,即使不能根治心疾,也能最大程度上控制病情。 这就很不得了了。 待孙思成跟父子俩细细说了一遍拜师流程。 平安明白了。 首先是拜祖师爷,拜行业保护神。 再就是拜师,师傅(师母)请上座,徒弟行三叩首,递拜师帖子。 这个他真没有准备。 这时候师傅训话,细说门规,不外乎让徒弟学医要努力,做人要清白 ,还要有仁心等等。 最后是徒弟家人送拜师礼。 万长生一听急了:“大公子,我们是粗人,什么都不懂,这个拜师帖还真没有。” 孙思成翘起唇角:“无妨,我早已经给你们备好了。” 说完他拿出一张看着很精致的帖子,递给平安。 平安接过来,师傅还真是细心,给备的拜师帖,在自己手上过一回,就又回师傅手里。 看看时间已差不多,几个人忙往酒楼赶,不然等客人到了,主人还没有到,那是很失礼的事,可以给别人当反面教材一辈子的。 050拜师宴 孙思成包下了酒楼二楼整整一层。 他们到后不久,客人就陆陆续续到了。 万长生和平安第一次见到了孙家二公子,一个温文尔雅的人。 孙思源算是第一个到场,跟万长生客套几句后,出手就给了平安一个大红包,外加一个玉佩。 平安看看师傅,孙思成笑道:“看我什么,还不谢谢你二叔?” 平安接了礼,一边行礼道谢,这个师叔看着很不错的。 其实一般都不会像孙思源这样直接给礼,孙文就坐在二楼门关,客人带来的礼都会登记在册,人情往来,有来有往。 平安预感自己今天要发了,客人送的礼,估计财大气粗的师傅自己不会留。 孙思源道:“大哥,齐表妹也托我带了礼,我放在孙文那,她说不方便过来了。” 孙思成点点头,齐娇娇这次暂住永安府,当然会知道这件事,人不来,礼肯定是要到的。 小徒弟家贫,今儿多少给他存一笔启动款。 平安送的大礼,他到现在都有些晕晕乎乎,好的药方对大夫来说,比什么都珍贵,尤其是他们这种医药大家,更是珍贵的不能再珍贵了。 这些年来,他为了家中生意,忙忙碌碌,到处奔走,途中只要听闻谁的医术好,一般都想方设法去拜访,药方人家不会给,但闲聊中也会得许多启发。 遇到小门小户祖上传下来的方子,只要有价值的,也会想办法买下来。 但这些大都是一些偏方之类,平安给的可是实实在在的心疾大方子。 患心疾的也不少人,还有些后天疾病引起的心绞痛等等,心在体内,看不见摸不着,治疗起来不容易,所以他怎么也得给平安一家人一个说法。 孙思成送出去十六张请帖,谁知道一个传一个,城里的大户来了许多,足足好几十人,估计小一百户人家都是有的,还是一家只来一两个。 聚宾楼在永安府算是头一份酒楼,孙文自己走不掉,忙让吉祥去安排,好在二楼大厅不小,包厢也多,十几桌酒还是能摆,不存在坐不下,再不行就坐大厅。 这些也在孙思成的意料之中,他每年基本都在永安府待上一两个月,对他这种四处奔波的人来说,绝对算上他的大本营了。 他主管四五个州府的事,老二则主管淮南府淮北府,如果提前半个月发帖,怕是来几百个人都有。 他在大周医术界还算是小有名气的,稍微条件好一点的,谁不惜命?谁不想交好他? 连府衙里的许多官员都来了人,礼更是带了不少,说是上职不方便都过来,白家自然是来了重礼,衙门师爷再三替知府大人道歉,说大人因为临时有事,实在抽不开身。 孙思成自然笑眯眯连连道谢. 白家轩是白知府的嫡子,这次如果不是遇上孙思成,又尽心尽力帮他治,就算是生命无忧,人也废了。 这已经是天大的人情了,何况现在还在治疗。 其他人就不用说了,连一州知府都来了礼,自己因事不能到,还派了自己的师爷, 算是礼仪周全了。 他们这些人,其中有不少都请大公子本人看过病,如今知道这个事,有什么理由不来? 今天的拜师宴就是最好的借口,露个脸,花些钱算什么?主家登记在册,算有了面子情。 平安发现女客也有,但不多,娘亲暂时不想露面随她吧,将来母凭子贵的日子还在后头。 这点平安还是很自信的。 大半个时辰后,客人基本都到齐了。 接下来就是拜师流程。 先前师傅已经一一跟他说清楚了,平安骨子里本就不是真正的孩子,前世什么大风大浪没看过? 整套下来都是行云流水,不徐不急 ,配上他那精致的小脸,挺拔的小身姿,成功地收获了一片赞叹声。 这也很给孙思成长脸。 最后以万长生双手奉上拜师六礼结束。 期间,孙思成再次给平安不少礼,除了一个大红包,再就是一个新的大医箱,沉沉的,里面好像有不少医用东西。 整个仪式神圣又有人情味,万长生都不得不感叹这个儿子命好,竟然能得孙家大公子如此的垂青。 外传大公子四五岁就学医,天赋一等一的好,又特别的勤奋 ,再加上孙家三代人积累,可以说有名有利。 正因为这样,大公子也眼高于顶,多少人想让他收徒没有成功。 而他这个儿子,只背了一些医书就被他看中了,还待他如亲子。 这就是缘分了。 酒席持续了一个时辰,不得不说孙思成这次下了大本,平安前世也是见了大场面,这次都傻了眼,太丰盛了。 平安今天也是连脸都笑僵了,跟着师傅送走了客人,已经午后了。 孙思成对孙文点点头,孙文立马给大公子奉上帐册,又递上一个不大不小的木箱。 “大公子,今天客人来了九十七人,摆了十几桌 帐册都一一登记了,礼物和红包都在箱子里。” “嗯,阿文,今日辛苦你了。” 孙思成把账册还给孙文,这些都是要保管好的,哪怕里面绝大多数他都无须还清。 他又把箱子交给吉祥,看着平安道:“这些是今日客人送的贺礼,师傅都送给你,让吉祥先替你拿着,算是你人生中第一笔存款吧,这些任你自己支配。” 平安有些懵,这本在他意料之中,事到临头,却还是让他红了眼,今日师傅办宴花了不少。 “师傅,这礼我不能收,今儿可是花了大钱的。” 万长生也连连点头:“大公子,这些平安真的不能收,按理今日办宴本该我们出钱,身无长物,我也不打肿脸充胖子,但这礼是真的不能收,您日后也要回情的。” 孙思成笑了:“平安接着,今儿这些人,有不少是我治病过的人家,一般不用还情,需要还的不过小部分而已,时辰不早,咱们各自回家歇歇。 平安,你明日歇一天,后天起,我让吉祥接你跟二强,你跟我后面学医,二强也得跟吉祥、如意后面多学学,早晚回庄上陪你爹娘,我们差不多下月初离开,还有十日左右。” 平安连连点头,跟师傅后面学医自然是好的,老是在庄上玩也无意义。 二强自始至终咧着嘴,今日他跟吉祥、如意还有葛掌柜他们也在一楼坐了一桌,菜之丰盛,是他梦里也想不到的,味道之美,差一点让他舌头都吞了进去。 跟着平安出来真是走对了,他也算是有福之人了。 除了吃好的,他们今日也一人得了一两的红包。 乖乖,农家一年都难存几两,他这出来不过一个月,已经得了十四两了,乡下娶两个媳妇都够了。 051发财了 回到庄子已经半下午了。 二强一到家,就换下自己的新衣服,跑去小河边洗。 平安瞥着二表哥的背影,内心还是起了波澜。 这个十二岁不到的少年,平常看着大大咧咧,但不该问的从不问。 比如现在,他就寻思着少年是特地出去,因为今日师傅把收到的礼全部给了他。 包括之前他得的红包,二强都从没有打听过,从没有嫉妒羡慕过,他一直把自己的位置摆的很正,从不认为两人是表兄弟就该一模一样,有福共享。 “爹娘,咱们来看看今日的礼物。” 梅娘看儿子怀中的小木箱,吃惊道:“今日办席全是你师傅拿的,这些人情他日后还要还,你们怎么能带回家?” 万长生扶她坐下:“娘子,我拒过,但大公子坚持要把这些礼物送给平安,说这是他给平安送的的第一笔存款。 平安,这些都是你师傅给你的礼,爹娘不用看,你自己全部收起来。” 平安有些不好意思:“我自己要一半就好了,其他给你们。” 万长生如何肯,就是大公子没有明说是送给平安的,他也不会要。 之前就说过,只他自己挣的钱,上交一半给家里,婚后没分家就交两成,红包这些就不用交。 “不用,你自己收好,乖,自己去房间数,藏好就行,我说过,所有的红包都是你自己的。” 梅娘有些不知所措:“相公,平安还小,真的全部让他自己收着?” 万长生点点头:“平安,我想过了,就是你日后自己挣的钱,也不用上交一半,回家后看着给些就成,或者直接上交二成就行,爹娘自己也会挣,只一条,绝对不能乱用,进自己房吧。” 虽然说二强品性很好,但如果看到太多的钱,会不会心里不舒服? 平安也不再推辞,直接抱了木箱进自己房间,并栓好门。 两刻钟后,平安呆呆地看着炕上的东西。 二千一百六十两银,十二个玉佩,十个玉簪,四个金簪,三个金锁。 太多了。 他已经存了两百三十七两,加上这些,就是两千三百九十七两了,乖乖。 平安想想,还是拿了之前的两百两银,两个玉佩,一个大点的给爹,一个小巧玲珑的给娘,又拿了一根玉簪一根金簪,爹娘出门一点首饰都没有,这些暂时就够了。 他还小,这些现在都用不着,身上已经戴了师傅送的玉佩,头上是一根普通的银簪,丢了也不心疼。 他把两千两银放进木箱,剩下的玉佩等等也放进去,木箱上本就挂着一把小锁,他直接锁了。 只留了一百九十七两放进荷包,藏在炕柜里。 做好这些,他抱着木箱出去了。 万长生两口子还在客厅说着今日的席,梅娘不时地发着惊叹声。 “爹娘,这两百两银给你们留着,爹,这个玉佩、玉簪,儿子送给你,出门有时候也不能没有一点佩饰。 娘,这根金簪很好看,还有这个玉佩,送给你,我留了一点银出门用,剩下的都在木箱里,娘帮我藏着,钥匙在这。” 两口子愣住了。 这个儿子穷怕了,对银子很有些执念,却这么懂事。 万长生再一次感叹这个孩子养的真好,还有两个月才八岁,做事却方方面面都顾及到。 这也让他心疼起来 这些年到底怎么过来的,把个孩子生生熬成了小大人。 “好,儿子给的,爹娘就接了,小木箱,爹娘也会帮儿子藏好。”梅娘笑眯眯地接了儿子给的东西。 儿子给,她就接着,家里好了,日后也是孩子的。 万长生嘴角也高高扬起:“平安,多谢你给爹的首饰,我很喜欢。” 金银有价玉无价,这个玉佩、玉簪质量不算最好,但两个加起来也值好几十两,算上娘子的,没有一百多根本买不下来。 他自己是买不起也根本舍不得买,这是享孩子福了。 “娘子,这些你先帮我收着,做事丢了会心疼死的。” 梅娘笑迷了眼:“我的也留着,相公,你跟我进去,看看东西藏哪好。” 两口子进了东屋,平安笑笑去厨房烧水洗漱,一天下来,身上也粘粘的。 想着父母的笑脸,他感觉自己做对了。 拿一部分出来贴家用,遇上合适的,爹娘也能置业,两人有了首饰,出门不至于太寒酸,爹娘也都是要面子的人。 自己马上远行,财产当然交给亲娘好,这些银子,迟早也会变成宅子或者田地,也会落在他们名下。 首先他还小,大周未满十二岁是不能名下有产业的,除非你自己是户主。 三个人是重组家庭,也不能儿子名下有产,父母名下却一无所有。 哪怕新爹再好的脾气,时间久了,心里也会有疙瘩的。 平安想的很清楚,最初的产业肯定是置在父母名下,以后挣的大部分他都会给自己留着。 这次这么多的银,等于是师傅对自己的扶贫,以后很长时间内不可能会有这么多的进项,但偶尔的小费也能存不少,毕竟自己跟着的是一个相当有名气的大夫,还是百草堂的大公子。 自己的运气还是相当不错的,跟开了挂一样。 出生到现在,他只有前世的记忆,什么金手指,什么系统等等,是一样没有的,曾经一度他感觉老天爷抛弃了他,如今想想,还是给他留了后手的。 平安留意到,二强这小子从洗衣回来,到吃饭到上炕,一惊一乍感叹今天的席面,却自始至终没有问过他一声多少银子多少礼? 普普通通的乡下少年,没读什么书,但你能说他不聪明?不智慧? 这个孩子他日后还是可以大用的,相当的内秀,包括他那表面憨厚的哥哥大强子。 隔日早餐桌上,二强跟他姑申请,这一两银他还是带身上,但会尽量不乱花。 梅娘也应了,加起来不过二两,出门在外,还是以防万一的好。 万长生早早做事去了,小兄弟俩就帮着挖起菜地来,昨天徐庄头给他家划了菜地,加起来差不多一亩,但不成片,种菜是足够了。 二强还带着平安去小山砍了一些细竹子,说在后院围一块鸡圈。 半下午,一个漂亮的鸡圈就在二强的手里成了,这几天,几只老母鸡都挤在鸡笼里,这下有了散步的空间,再多些小鸡也不怕了。 平安看着忙忙碌碌的小少年,还是比自己强多了。 052药丸成了 就在平安跟二强在庄上挖菜地时,孙思成迫不及待地按方子制起了药丸。 如意陪着他忙忙碌碌,吉祥则守在过道处,哪个都不放进去。 半下午,孙思成坐在小凳上,面前是两小盆药丸,一种稍长,一种稍圆。 这是他今日跟如意花了大半天忙出来的成果。 上午去白家给白家轩换药回来,他们就开始忙着配药、碾药、制药。 药丸制的很好,从少年起,他制药这方面就特别的出众,同样的手法,他制出来的就比别人好,不论是形状还是效果,连祖父都说他是天生吃这碗饭的人。 有些事老天爷冥冥之中自有天意,途中他就愁着齐娇娇那个女儿,小丫头也可怜,他当然想治好她,让她能跟别的小姑娘一样健康长大。 但今年春天起,他就隐隐觉得,小姑娘的病他怕压不住了。 但又苦于没有好的法子。 谁曾想,小徒弟随随便便救了一个老头,人家竟然用两个药方感谢他。 昨晚他反反复复推敲着两个方子,越想越妙。 速效救心丸,这个名字好,又简单又直接,一听就知道是好药。 复方丹参片,复方不知道啥意思,他想想还是改个名,就叫复康丸或者舒心丸。 前者起效快,合适突发状况,出门带着保安全。 后者合适长期使用,两种药相辅相成,缺一不可,难怪那个老人家直接送他两个方子,还写的清清楚楚。 百草堂有了这两个方子,定会更上一层楼,羡慕死同行。 所以,他怎么可能白白收下徒弟这么大礼? 明日齐娇娇的相公应该会来了,就是不知道那个表舅来不来。 齐表舅是母亲的表弟,跟他来往不是很多,老二离的近,倒是时有走动。 新药出来,惯例是试用半年再看效果,但就怕那小姑娘等不及。 白家轩到月底基本无事了,就是安安生生休养就好。 暂时也没有其他丢不下的病人,除了这个小姑娘。 孙思成突然站起来,把两个方子重新抄录一份,原来的方子和信装进信袋缝好。 “如意,买些当地的特产,把信严严实实裹进去,再把两种药丸各装一瓶一起裹好,仔细交给威猛镖局,带到京城去。” “是,大公子。” 老二今日已经回淮南府,新药方的事他还不知道,不过这个也不急。 不行,明日他得亲自送去百草谷制药坊,那里的药师可以帮他确定此药能不能直接给小姑娘用,他实在没有时间等了。 刚好大武小武还在里面,一并接了回来。 孙思成理清思路,心情也轻松起来。 “吉祥,你去叫葛掌柜带他儿子过来。”前两日本准备跟他们父子说,忙起来又忘了。 葛掌柜带着葛青石很快过来。 “大公子。” 孙思成指着对面的凳子:“你们坐,老葛,你来我家已经十几年了吧?” “回大公子,十六年了,那时候我大女儿刚满两岁,如今都嫁人了。” 他大女儿就嫁给了大武,如今日子也过的很好,女婿一年中不在家的日子多,不过大公子从不会亏待他的人。 何况女婿一不在家,女儿就回娘家小住,这倒让他娘子喜欢的很。 “老葛,青石今年十岁,我本有意让他跟我的儿子 ,如今有了更好的去处,你们愿不愿意?” 葛掌柜心里有些明白了,但还是说:“都听大公子的。” “我徒弟平安马上八岁,天赋之高,我还从没有见过,未来可期,起码在我之上, 青石跟他绝对不会错的,到青石这一代,你们家就满了三代了,到时候下一代就不是官奴,只要忠心耿耿,我会让平安放了你家第四代的契。” 葛掌柜忙拉着儿子跪下:“多谢大公子,我儿愿意。” 想到曾经的小富之家,就因为被牵连,父母背着官奴的名声含恨离世。 官奴满三代,如果有好主子愿意帮忙,方可转死契。 官奴只能转卖,不能赎身,死契则不同,主家不愿意,你则一辈子变不成良籍,如果主家愿意,你则可以跟老爷赎身,或者主子干脆放人。 放了契,他孙儿这一代就可以置业了,也可以开铺当老爷,当然科举还是不行,科举得往上填三代,祖父、父亲是官奴还是不行的。 科举何其难,他不会做梦一成良民就当官 ,慢慢读书,慢慢积累,谁能说几代之后不能改换门庭? 再说,他们家祖上就是大夫,当大夫没什么不好,就算是成了良民,还是可以给大公子做事的。 葛青石道:“大公子,青石愿意一辈子跟着平安少爷, 绝不背叛。” 孙思成很满意,扶起两人:“既然如此,你们心里有个数,下个月初,我们要去江南一趟,来回怕是要三四个月。” 葛掌柜道:“青石跟着您,我们很放心,回去我就让他娘准备准备。” “行,老葛,明日一大早我会去百草谷,估计后日才能回来,如果明日齐表妹带家人过来,你跟他们说一声,就说我出去也是为了小姑娘的药。” “是,大公子。” “青石,等下我会通知平安后日过来,这两日你还是在药堂帮忙,日后跟平安后面也要懂医术,没事多看看医书。” “是,大公子。” 决定明日去谷里,孙思成让如意去通知平安继续庄上待一日,百草谷离府城骑马也要不少时间,没必要带孩子吃苦,将来有的是机会进去看。 平安听如意的通知,没感觉奇怪,师傅事多,肯定也想自己多陪陪母亲。 二强说这样刚刚好,他可以多帮姑挖一日的地,姑父有事,他还能帮着多砍些柴,十月份后,晚上天气渐冷,炕满打满算要烧五个月,费柴的很。 练了一个月的武,这些日子吃的也好,他满身都是劲。 平安就不行了,干农活他是坚持不了多久,不是干不动,而是不喜欢,终究是懒惰了。 梅娘心疼儿子,干脆让他看医书,抽空挖些蚯蚓喂鸡,相公答应过几日让采买帮着再买一些小鸡,做药膳省的买。 加上儿子这次给的,存款已经三百了,这么多的银,要是在万家村,怕是能用一辈子吧? 不过儿子志向远大,相公也信心满满,她也是不愿意回去的。 这个药庄就像是一个世外桃源,有吃有住很舒服,更没人知道她曾经是个寡妇。 这一点,她很是在意。 第 53章齐家来人 就在孙思成奔赴百草谷时,吴敏跟老丈人齐山行,大舅子齐威来到永安府齐宅。 齐娇娇一看相公跟父兄都来了,把人迎进客厅后,一时间不知道如何说好。 “孩子这些天还好吗?”齐山行看着面前的女儿,心里五味杂陈。 “总的来说还行,药也一直在吃。” 吴敏道:“娘子,你不是带萍儿来看病吗?大表哥怎么说?我同窗家的次子也是早产儿,如今养的就很好,不是不能调理的。” 齐威看妹妹有些支支吾吾,自己的亲妹他还是知道的,肯定有事瞒着大家。 “妹妹,有什么不要瞒着,大家都很忙,你相公乡试也没几个月了,我跟爹的药材生意也够呛,没功夫耗着。” 淮南府到这里,一来一回就是五六天,这还仅仅是在路上,这里再耽误几日,一旬就没了。 吴敏也叹气,娘子心思重,有时候他根本看不透她。 但就冲着她曾经救了他的命,些许小事上他也愿意迁就她。 “娘子,到底如何了?” “爹,大哥,相公,萍儿的病不仅仅是体弱,她还有很严重的心疾” “什么?”她话还没有说完,吴敏跟齐威就惊呆了,心疾,还是很严重的心疾,那不等于是无药可医吗? 他们怎么不知道? 齐山行心里苦涩,这件事只有他知道,因为曾经外孙女发病时被他撞见,后来仔细问过思源才知道。 思源以为他们家人肯定都清楚此事,哪里知道他女儿主意大。 这个女儿还是太不听话,太犟了,害了自己,也害了孩子,包括女婿也拖累了。 他复杂地看着面前的女婿,二十六七岁的青年,俊美挺拔,的确一表人才。 一切都是命啊。 齐娇娇心知也瞒不下去了,没有这些亲人签同意书,大表哥是绝对不会给女儿治病的。 还有自己,自己怀孕也是一个问题。 “当年我们刚成亲时,大表哥给我诊脉就说过,我生盛儿时伤了身子,月子也没调理好,起码要调理五年才能怀孕。 但不久后还是有了孕,我不舍得落胎,也不敢跟你们说,大表哥当时是坚持不能要萍儿的 ,说怀孕对我对孩子都不会好,不过很快他就去了外地,二表哥说服不了我,本想找你们,被我拦住了。 怀孕七个多月后,我果然承受不住,这才早产生下女儿,一岁多就发现她有心疾,体质也弱,那时候相公刚好府试,我就没跟你们说。 这几年主要都是大表哥给她治,二表哥帮着治,今年三月份起,萍儿心疾越来越严重了,好不容易大表哥这次回来,我连忙带她过来。 但大表哥坚持你们过来他才医,他说他不能保证控制住孩子的病,有些话得说在前面,不然就让我另找名医,这一片还有谁的本事比大表哥大? 京城太医本事大,可他们会给我们这些人治吗?再说,京城千里迢迢,萍儿根本受不住,万一路上发病,我们该如何是好? 还有我自己,这次也查出怀孕了,两个表哥都说我身子最好还是晚几年要孩子,如此才不冒险,可万一是个儿子呢?我想给相公生个儿子。” 屋内一片沉默。 齐山行父子跟吴敏都惊呆了。 齐娇娇咽下口水:“爹,你们” 齐山行突然老泪纵横:“你别叫我爹,你才是我祖宗。” 而立之年成了鳏夫,转眼快二十年过去,怕儿女受委屈,他一直没有续娶。 儿子一直还算是顺顺当当,虽然不是太出色,却也一直帮着家里生意,如今甚至能让他歇歇,独自撑起家中生意。 儿媳妇除了跟这个女儿关系不是很亲近,家里收拾的齐齐整整,孩子也教的不错。 只这个女儿,一直坎坎坷坷,年少时没有嫁进孙家,那也罢了,他原打算把她嫁给一个做生意的老友家,一生富足,也不会遭公婆磋磨。 她却要嫁给一个秀才,还是县城里的,一心一意想当官夫人。 结果嫁过去不足三年,女婿意外没了,他可怜她未满二十岁受寡,带着儿子一次又一次上门协商。 外孙才两岁,他也心疼,考虑到是陈家的孙儿,怎么也不会过分亏了孩子,外孙是男儿,不能没有自己的宗族,可女儿非得带走孩子,不然就寻死。 千辛万苦,用万两嫁妆换来母子俩的自由,已经是一年之后了。 回府途中,他因为生意临时去了外地,只让车夫和丫头、婆子陪着她回去,却不料她因为临时改道,意外救了一个人,竟然一眼钟情,待救活了人,完全无恙后已经是一个月后,而且人竟然失忆了,除了读书,什么也不记得。 他欲帮着寻亲,女儿又跪地相求,认为这是老天爷送她的缘分,不然一个带儿子的小寡妇,哪里能找到合适的对象。 他不认为是好事,万一此人已经娶妻生子怎么办?一时想不起,不表示一辈子想不起,他不止一次问女儿,救起人时,难道一个包裹也没有发现? 可女儿坚持说没有。 他总觉得女儿略微躲躲闪闪的目光分明有什么,可女儿死活不承认,他能怎么样? 这是他心里的疙瘩,难道女儿丢了人家的包裹? 万一里面有人家的路引呢?你怎么敢丢? 就算是没有娶妻,人也不是大风刮来的,都有父母,父母送子出门,一直不见归来,老无所依,该如何是好? 为了这事,尽管后来两人真的成了亲,他也很少再管女儿,如有什么事,随儿子帮帮。 他过不了心里的坎,这次也是听说关于可怜的外孙女,不然他也不会来。 却听到女儿瞒了这么多,还瞒了这些年,他怒了,有本事不顾自己的身体,不顾风险,还找家人干什么? “爹,这时不是发怒的时候 ,还是跟妹婿一起商量商量妹妹跟萍儿的事吧。” 吴敏心沉入谷底,这些年多方打探,毫无线索,治也治了,记忆力却一点没恢复。 去年好不容易逮到孙思成 ,也做了针灸,效果却不显,偶尔有一点点记忆一闪而过,却根本抓不住,这次来他除了女儿的事,也是想再让孙思成诊诊。 父母亲人在同一片天空下,却不能相认,每每想起这些,他就夜不能寐。 他如今已二十六七,父母垂垂老矣,如果为人子者,不能养父母老,送父母老,那还算什么人? 连自己的年纪也是大致估计的,姓名更是随便起了一个,再找关系立了户。 万般无奈,他选择了努力读书,寄希望一旦找着父母亲人,能给他们一个好一点的生活。 对这个妻子,他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天下夫妻应该也是如此吧?情情爱爱当然没有读书重要。 这个女儿,目前却是他在这个世上最亲的亲人,生下几年,身体一直柔柔弱弱,不能恣意玩耍,不能蹦蹦跳跳,娘子如今却说出,正因为她的一意孤行,才导致女儿的今日。 这让他哑口无言。 他还是相公吗?这样的大事难道不能商量吗? 054百草谷 吴敏看妻子的泪眼,内心五味杂陈,“娘子,你过分了,这是大事,难道不能跟家里人商量商量吗?我们已经有了盛儿,晚上五年十年又如何?现在孩子这样,耽误了她一生知道吗? 岳父、大哥,我想我们还是去找大表哥仔细问清楚,孩子如何能得最妥当的治疗,至于娘子现在怀的,我坚持以娘子的身体为重,其他暂时我不予考虑。” 齐山行点点头,对这个女婿他是满意的,也是愧疚的。 “如此我知道了,那现在我们三个先去找思成,孩子现在睡了就不带着。” “爹,我不能” “你闭嘴!”齐威也怒了,“我和爹还有你相公会考虑清楚的,你要再犟我们就不管了。” 齐娇娇沉默了。 父兄对她最重要,她的确许多事都错了。 相公明显也生气了。 她不明白,所有这些她都是为给相公多生几个孩子,不惜赔上自己的健康,这也有错吗?哪个男人不想自己亲生的儿子? 齐山行带着儿子、女婿去了百草堂。 葛掌柜却说,大公子去了百草谷,也是为了吴萍的药,明日下午才能归来,又道大公子让他们好好考虑腹中胎儿的去留,毕竟时间久了就不好做什么。 这个他们当然懂,胎儿大了,药物不好流了,那只能生下来,怀孕生子还是会有不少风险,不论大人还是孩子。 几个人只能返回孙府等着,再商量…… 话说孙思成一大早动身,午后才到了百草谷。 全大周,孙家有四十多个药庄,二十多个百草谷,永安府的百草谷是其中最早的一个,虽然没有江南有些百草谷大,但在这一片,永安府这个算是最大的了。 这个谷内的制药坊,有好几位有经验的制药老师傅,所以他迫不及待地把药方和刚制出来的药丸拿过来。 自他祖父起,就着力培养自己的制药师和种药师傅,这些基本都是孤儿或者牙行买来的死契,事关药方,再怎么谨慎也不为过。 谷主方霄听说大公子带人过来,忙迎出去。 “大公子过来了?” “方霄,时间有限,你快通知秦师傅他们,我有新药方要给他们看。” “好。” 这个方霄自他少年起就跟着他,沉稳大气,功夫又好,是他最得力的手下,今年也就三十三岁,除了帮他掌管这个百草谷,附近州府药庄里的一些事,都是他在管理。 一刻钟后,议事厅内。 秦望仔细看着药方,嘴里不停的嘟囔着,许久之后,才连连点头:“妙,实在是妙,真正高人的药方。” “秦师傅,我有一个提议 ,你们试试看,这个舒心丸能不能加些不相冲且无关紧要的几味药,只要药性不影响,如此 哪怕是同行再怎么研究成分,也很难分析出来。” 秦师傅沉默片刻,把药方传给旁边的制药师。 “大公子,只能试试看,绝对不影响药性不大好掌握,如果想效果好,估计还是得原来的药方。” “可,但要快,最迟明日下午我要拿到第一批药丸,明晚我无论如何要赶回百草堂。” 秦师傅点点头:“大公子,我们尽量快吧。” “秦师傅,我前些日收了一个小弟子,孩子很聪明,下月初我打算带他去江南,争取十月份回来,回来后我就得赶去京城,今年就不带他去了,打算让你带着学制药,腊月中让人送回药庄就行,他父母现在也住在庄上。” “那我恭喜大公子喜得高徒了,这个自然可以。” 整整一下午,药方成分变了又变,不能影响药性,还不能随随便便就能被人研究出来,最好还是生偏的药材。 种种加一起就相当不容易了。 一直持续到深夜,最终的结果才定下来,商量明日清晨就开始制头一批药,尽管这么多有经验的制药师一起推敲又推敲,毕竟原来的药方几乎是无可挑剔。 为了谨慎,最好还是先试试,一段时间后,如无意外,再大规模生产。 孙思成对这个无异议,只想快一点上炕睡觉,眼睛几乎要睁不开了。 晨曦初露,百草谷内鲜花遍地,鸟语花香。 孙思成休息了半夜,洗漱过后出来走走,整个人放松下来,等年纪大了,住在谷内也很不错,真正的世外桃源。 这里平安也肯定喜欢。 想起小徒弟那一本正经的小模样,他不由得笑了。 当父亲这么多年,他又有了当爹的感觉,师徒如父子,老话也是没错的,缘分二字实在说不清楚。 半上午,孙思成怀揣两份药方,带着刚制出来的头一批药,带着吉祥他们直奔城里。 只不过随行的人中多了大武和小武,这将是平安日后的武师傅。 药庄内。 平安沐浴着太阳的余晖,懒洋洋地坐在一旁的地埂上,看着二强一边种菜,一边絮絮叨叨。 “平安,你有没有发现我壮了不少?你看,我挖锄头这么久,感觉还是轻飘飘的,劲都用不完,可惜没有自己的武器,你说我要是有个自己的弓箭该多好,最好还有一把刀,那就威武了 ,你不知道我多羡慕吉祥哥他们,这些他们多有,还有匕。” 平安接腔了:“二表哥,明天到城里,我拿银子给你,你让吉祥哥带你买一把弓箭,匕也可以买一把,十两之内吧,太贵的不行,刀吗,你现在还小,长大我也可以买给你。” 二强愣了,还有这好事? “平,平安,你真的买给我,我听吉祥哥说过,一般的弓箭五两左右,小一点的也便宜不了多少,匕二两,加起来可要六七两银,你真的给我?” 他身上的银只有二两,这两天他还打算给姑他们俩买两匹布 如此就剩下一两多了。 放姑那里的十二两,他不舍得动了,往后赏银应该也会有,但不一定有多少,这个他真的不舍得动 ,得全部带回家的。 平安站起来,伸伸懒腰,“说给你买就给你买,条件就是你得好好学武,字也得认,还得跟吉祥他们后面学着细心。” 二强乐了:“平安,这些本就是我要做的,姑父也说了,大公子也说过,做不好会不要我的,平安,你放心,我会保护好你的,嘿嘿嘿,嘿嘿。” “别傻乐了,娘应该做好晚饭了,回去吧,明日一早吉祥哥要来接的。” 已经五月二十四,再有六七日该去江南了。 平安心里多少有些激动,这会是他来异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远行。 他身后的二强,一想到明日会有自己的弓箭,还有带套的匕,几乎人都要颤抖起来。 平安真好,真大方。 055世界如此小吗 孙思成擦黑才到家,从老葛那得知齐家人下午来了两次了,忙让人通知他们明日辰时正来百草堂。 在那之前,他还得去趟白家。 身体上的疲惫,洗漱后他就直接上了床,明日还得跟齐家表舅表哥还有齐娇娇的相公商量治疗的事情。 对齐家父子,他没有多深的感情,但也不反感,人品还是可以的。 至于那个吴敏,是个不错的人,因为曾经受伤,而忘记了过往,也是个可怜的人。 去年曾经给他针灸过,但好像没什么效果,因为人的脑子,他也不敢过度治疗,或许一两年,或许五年十年,他应该会想起来的,不然人生就真的遗憾了。 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活着还是太难了。 就如他自己,含着金钥匙出生,从四五岁起就开始学医、读书,成年后更是忙忙碌碌,来回奔波,三十不到就感觉有些力不从心了,医术上好像也到了瓶颈处,这一两年好像都没多少提升。 有时候他都不清楚这样疲于奔命般辛苦是为了什么? 如果是为了一日三餐,孙家根本不必如此,三代人不用挣一文钱也够了。 如果是为了名,百草堂在大周也算是小有名气了。 人心还是太张了,想超越绝大多数的同行,就不得不一个劲儿往前赶,等疲惫不堪时,回首看看,一切不过是虚拟的,不值一提的。 唉! 平安、二强辰时正就被吉祥接到医堂,过来时,师傅到白家去了,葛掌柜的儿子葛青石带着他在大堂学着称药,二强则迫不及待拉着吉祥去买弓箭。 “平安少爷,你称的这个手法不完全对,我称给你看。” 小青石对未来的小主子真心实意,只不过看小主子应该还不知道这件事,等会大公子回来应该就会说的。 平安对这种小巧玲珑的药称还真的把握不好,不过,即使不用自己配药,会使是必须的。 他刚把称让给青石,就见葛掌柜笑着迎出去。 “齐老爷,你们来了,先去小包间等会可好?大公子马上就到了。” 齐山行笑道:“葛掌柜,两年没见了,可还好?大公子有事去了吗?那我们就去包间等好了,不急这一时的。” “齐老爷,你们随我来。” 平安瞪大眼睛,真是大白天见了鬼了。 他就说自己预感强烈,原来不是没有理由的。 抱着小姑娘的那个男人,正走在后面,旁边是一个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女人。 真有点搞笑。 几年前,他的娘亲也是这样看着他。 错不了,真的是他,换成一般一两岁的孩子,根本不会有记忆,但他不同,生而知之,刚出生就能听,几日后就能模模糊糊认人。 看了两年的人,是绝对不会错的。 真的重新娶妻生子了,妻儿可以不要,父母也可以不要吗?还是另有隐情? 平安思绪万千,内心说不出的滋味 ,有难过,有失望,有果然如此的心态。 “平安少爷,你怎么啦?” “青石,那些人是谁?也是治病?” “嗯,来找过几次了,我听我爹说,还是大公子家的亲戚,不过住在淮南府,到咱们这里要三日路程呢,是那个小小姐生病,平安少爷,听说是心疾。”青石的声音小了下来。 原来如此。 师傅说要治心疾的原来是这个小姑娘。 他竟然拿药方治他的女儿? 平安有些好笑,有些苦涩弥漫心房。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自己刚好拿出这两种药方,不是没有理由的。 算了,当自己还了他的生恩了。 快六年了,那个人除了变成熟点,还更加俊秀,给人一种温润如玉的感觉,衣物低调中带着奢华,整个人都透着他过的很好。 岁月真是优待他。 可他们母子这些年,一个鸡蛋都攒着换钱还债。 先是散尽家财求人找他,又卖田地为祖父治病,接着是送祖父上山,家里耗的一无所有。 再就是借钱为祖母治病,小小年纪的他就学着喂鸡,给母亲帮忙,等两年后送了祖母上山,家里已经债台高筑了。 这个人怎么可以这样?连父母都不要? “青石,我昨晚没睡好,去后院休息一下。” “好,一会大公子问,我会跟他说的,我先送你去。” 平安不想见人,如果有人足够的细心,会发现自己跟这个人有六七分的像,只不过自己还小,还带点孩子气。 十年八年之后,如果两人站一起,怕是瞒都不大好瞒了。 世界如此小吗? 他还以为,即使有一点点可能那个人还活着,也不一定能碰到,离开老家,他心里还庆幸不已,结果这么早就遇见了。 这不是他想的。 各自都有家了,那就一别两宽吧。 平安去了后堂,除了师傅的休息间,还有葛掌柜父子的,他就去了青石平时住的,小小的却也很干净。 等青石走了,他关了房门躺下。 这件事他绝对不会告诉母亲,也不打算告诉继父。 既然他们住淮南府,碰到的机会就很少,爹娘本就很少出门。 如果告诉母亲,她会崩溃的。 继父最好也不告诉,不然他心里会有疙瘩,面对母亲会不自然,也会影响他们的感情。 这不值得的。 他再一次庆幸自己没卖田地、房子,用母亲的聘金还了债,赢了村里人的同情,也要到了和离书,避免了可能发生的麻烦。 …… 不多时,孙思成就回了医堂。 看见青石还在柜后忙碌,没见到小徒弟和二强的身影。 “青石,平安和二强没来吗?” “大公子,平安少爷说昨晚没睡好,有点不舒服,刚去后院躺一会,吉祥哥带二强去定弓箭了,好像银子是平安少爷出的。” “嗯,知道了。” “大公子,人已经在包间了。” “我知道了,老葛,一会你轻轻的去看平安有没有发热,如果没有,就让他好好睡。” “知道了。”葛掌柜心里感叹,大公子对这个徒弟还真是好,不过越是这样,他儿子就越是跟对了人。 他本是想儿子跟其中一个少爷,如今想想,两个少爷身边早已经有了贴身的小厮,儿子跟去了,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并不一定能成心腹。 跟平安少爷则不同了。 平安少爷身边暂时还只有一个二强,二强看着就没兴趣学医,平安少爷将来是医者,身边少不了助手,儿子刚好填满这一角。 跟着平安少爷身边,就等于跟在大公子身边,久而久之,儿子的医术也会进步快,自身有本事,才能永远在主子身边有一席之地。 等将来有了孙子,儿子自己也可以教他,有了良籍,又有本事,日子还怕过不好? 葛掌柜浑身都了劲头,喜悦盈满了他整个心房。 056商量的结果 孙思成走进大堂唯一的一个包间,齐家人正等在那里。 “表舅,表哥,表妹夫,你们等急了吧?” 几个人都站了起来。 齐山行呵呵笑道:“我们也才到不久,就是麻烦你了。” 孙思成不再客套,他的时间实在不够用。 “事情是这么回事,表舅,我这次才知道萍儿的病情你们并不真正知道,再有表妹自己的事, 所以我坚持让你们来,不然我不敢治疗。 先说小姑娘的,她生下来就早产体弱,一岁多时我二弟才真正确定了心疾,天生心疾难治,可以说基本无药根治,最好的结果就是控制病情不要发展。 三年前,二弟找上我,我想尽一切办法,也只堪堪控制病情,这次我发现原来的药方已经很勉强了。 万幸的是,我们百草堂刚刚试制了心疾方面的新药,倒是符合她的病情,只不过才制出来,尽管我们的制药师傅一再确定,此药方无可挑剔,最好是试过半年,才能真正放心使用。 我不能擅作主张做这个主,尽管新药有九成九的把握,但万一那一分出了意外呢? 我这里是真的无可奈何了,新药要时间,孩子又等不及,表舅,其实你们还能考虑去京城,说不定我父亲能帮着请来太医。 还有,表妹的体质很特殊,生第一个孩子伤了根基,生女儿又是一意孤行,如今最好是用药膳调理几年再要孩子 ,如果那样,只能药物流产。 当然,也不能说这个孩子就一定跟他姐姐一样,也可能是健康的,我不能保证,你们是她家人,好好商量决定吧,我先出去,半个时辰后过来。” 室内一片沉默。 小姑娘也昏昏欲睡,更加的让人心疼。 齐娇娇等孙思成出去后,泪流满面,“爹,大哥,相公,这个孩子我想留下,流产也伤身体,我怕万一这次不要,日后再不能生怎么办?” 齐威没好气:“不能生有什么,不能给妹夫纳个妾?生下来的孩子抱膝下养就是,有什么必要非得冒险?如今萍儿这样还不够吗?” 吴敏只觉得脑子里昏昏沉沉的,女儿如此,娘子也如此。 “娘子,还是不要冒险了吧,盛儿也是我的儿子,我不想再冒险了,万一有什么怎么办?还有你,大表哥说的很清楚,对你自己的身体也不好。” 齐娇娇心里一酸:“先不谈我,我这个不急,萍儿怎么办? 大表哥好像下月初要去江南 ,附近几个州府的大夫都不及他,去京城我怕萍儿受不住,二表哥不可能跟着,请的大夫能控制心疾的很少。” 涉及到新药,谁也不敢开这个口。 齐威道:“表弟既然说有九成九的把握,他是个稳重的人,不会夸大。 去京城,一个途远怕受不住,再就是姑父也不一定能请到精通心疾的太医,据我所知,大表弟的医术不在姑父之下。” 他的意思已经明明白白了。 吴敏看着手上的女儿,苍白的皮肤透着不正常,瘦弱的身子跟三四岁的孩子一样。 “娘子,我赞同大哥的,新药既然敢用,他们也是极有把握的,老药方已经难控制病情,只能冒险一试了。 至于娘子腹中的胎儿,我想最好这个还是不要了,真的日后不能生,那也罢了。” 齐山行点点头,看着女儿。 齐娇娇只是流着泪,她怕那一分的风险。 至于这个孩子,大表哥既然说也有可能是健康的,那就留下,妾生的能跟她生的比吗?何况她根本不想给他纳妾。 起码暂时不愿意,相公读书好,院试名次靠前,乡试中举是迟早而已,他才二十六岁,最多十年会高中的。 往后她不敢说,如果这一胎是儿子,暂时就不会纳妾,十年二十后,即使他纳妾,她的孩子都已经长大了,一个庶子算什么? 时辰一点点过去。 齐娇娇哽咽道:“新药我同意用,没有更好的法子,只是这个孩子我得留着,无论怎样,他是我的孩子。” …… 孙思成听着这样的结果,没有意外,这也在他预料之中。 “表舅,孩子用新药,我有很大把握能控制孩子的病,一年之后,很可能正常生活,玩耍上街都是可能的。 新药是两种,一种是速效救心丸,平日不管去哪,贴身带着,感觉不舒服,就立马吞一丸,很快就会见效果 ,另外一种是舒心丸,每日服用 ,效果好,价钱也不贵。 如果你们决定了,今日就可以开始服舒心丸,我还可以留下十日,十日没出状况基本就可以放心了,隔断时间让二弟诊诊,药不够也去他那买,我自己估计十月份才能回来。 至于表妹,你们最好是请一个女医跟着,我二弟那个医堂的汪大夫善长治疗妇人病,平日也可以请他看诊,明年生产时我们应该从京城回来了。” 齐山行点点头:“就这样吧,威儿回去忙生意,女婿跟我留在这里,女婿考试在即,平时自去看你的书,思成 ,萍儿和你表妹都拜托你了。” 孙思成忙道:“这有什么,大家本是亲戚,再说我作为大夫,治病本是份内事,我会每日去一趟府里,有事直接过来喊,这些天我尽量不去外面。” 吴敏站起来行了一个礼:“多谢大表哥了。” 孙思成浅浅一笑:“大家都是亲戚,说这些外道了。” 拿出两种药丸,每种三瓶,每瓶十丸。 他细细地跟他们讲述两种药的服用方法,该注意什么。 又给了一个药膳方子,此方对齐娇娇比较合适。 “这个药膳方子,四五日吃一次,食补比吃药好,想留下这个孩子,首先是想方设法把自己的身体弄健康,这才是重中之重。” 吴敏道了谢,又问道:“大表哥,萍儿的药可以在这里服吗?你在这里我们比较放心。” “可以。”孙思成也想亲自看看新药的服用情况,尽管有很大的把握,他心里还是有些七上八下。 一刻钟后,孩子服了药,半个时辰过去了,一个时辰过去了,孩子看上去一点事也没有。 “表舅,你们可以回去了,孩子有任何不对劲,立马过来喊我,我今天哪里也不去。” 几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老天保佑 ,但愿孩子平平安安,新药可以治疗好孩子的病,能正常成亲生子,是齐家所有人的梦想。 孙思成送走齐家人,回到后院,看小徒弟已经起来了,二强拿着弓箭在那上蹿下跳,整个人都兴奋到不行。 057离别在即 “二强,买好东西了?” 二强咧着嘴:“大公子,平安给我买的,还买了一把匕,加一起花了七两,可不老少。” “这么多钱呀,那你日后可要好好练功夫,光有功夫还不行,心眼也长点,去喊青石过来。”他又看向平安,“好些了吗?” 平安点点头,“师傅,昨晚没睡好,今日头晕沉沉的,现在好多了。” “平安,要不这几日你跟二强就在庄上陪你母亲吧,月底也没几日了,不过医书得看,清晨功夫得练,我们出门在外多,不能全指望别人护你。” “知道了,师父。”如此刚好。 二强带着青石过来,孙思成指着青石道:“平安,他叫青石,今年十岁,已经在这里干了两年的小伙计了,人很不错,从现在起他就跟着你了。” 青石跪下来就磕了一个头:“少爷。” 平安忙拉他起来:“日后记住不要跪了,我不喜欢别人跪我。” “是,少爷。” 孙思成道:“他的契回头我找给你,这几天你在庄上,青石就不过去了,带你母亲麻烦 ,大武小武是我的贴身护卫,日后就是你的武学师傅,二强、青石也可一起学。 孙先生本是个秀才,家里出事后一直帮着我,是我的大管事,也是我的朋友,在我身边也有十几年了,他以后会教你读书,都从下个月起吧,这几日你好好轻松轻松。” “是,师傅。” 轻松? 他估计自己短时间轻松不起来,亲爹的事会像石头一样压他心上,还不能跟任何人讲这件事。 “我让吉祥送你回去,我也累了,等下也得休息休息。” 他是累,但不至于急着休息,新药刚用两个时辰 ,还不能完全放心,起码两三日内都不能放心,这次的确是冒险了。 但小姑娘的病已经等不及,他只能赌了。 如此吩咐平安,除了确实想他轻松几日,自己也得全身心关注新药,这是大事。 教徒不急一时,日子长着呢。 刚过午,俩孩子就回来了,梅娘一问才知道,原来是大公子好心,想让孩子陪陪他们。 万长生中餐是在食堂吃的,午后可以歇半个时辰,他当然回家了。 “娘子,小事让俩孩子帮你,重活等我回家做。” 二强迫不及待拿出他的宝贝:“姑父,姑,平安给我买的。” 万长生早上是听二强念,没想到真买了。 “我还当你们说玩的,还真买了?多少钱?” 二强道:“弓箭一起五两,箭筒是送的,匕二两,花了七两.” 平安早上给了他十两,过后还了他三两,实在是贵,不过确实好,他爹想了多少年,娘都不答应买,想不到平安这就给他买了。 梅娘心里有些抽抽痛,这么小的孩子,要弓箭干什么?可拉的开?练练拳脚就行了,匕就更不要了,带着多危险呀。 万长生接过一看:“东西真不错,不比我那个差,不过价钱也不便宜,二强,好好用,乡下一家人,余上一年不过存这些银,你表弟这次可花了大钱了。” 二强咧着嘴:“我知道,我日后会好好练功夫保护他,姑父,今日大公子把葛掌柜的儿子青石给了平安,他会医,比我小一岁多,以后我们两个,一个主功夫,一个当他助手。” 平安道:“师傅还说了,让他的护卫大武小武给我当武师傅,二强、青石跟着一起学,孙先生教我读书,不过都从下月初起,这些天就在庄上 。” “也好,到月底不过六七日,让你娘多做一些好吃的给你们吃。” 梅娘点点头:“相公,你明日还去城里买些桃 ,我再给他们多做一些桃干,杏也行,排骨和肉也买些,做肉干还能晚几日,不过先烧些给他们吃,遇上猪肚也买一个,两个也成,没有就买一只老母鸡。” 万长生连连点头,娘子这是要开始给他补了。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看的梅娘转过了头,这人呐,什么都好,就是在孩子面前不注意。 想想他曾经受的伤,心里又心疼起来。 万长生扬起嘴角:“明日我多买些小鸡,半大的更好,我在小山上做了陷阱,傍晚回来前去看看,说不定真能逮着。” “相公,如果有,拿些给大食堂,毕竟是庄上山头上的。” “行,多就给,不多就自家吃,不是我一个人干这个,听说有两三个人,山不大,顶多是小鸡小兔,有空我去附近打点,不过秋天吧。” 二强摸摸弓:“我下午还是打柴,顺便上山练练准头,平安,你可去?” 平安摇摇头:“师傅给我布了许多功课,医书也得背。” 是让他看书,却没给布课,他是真的不愿意做农活,尤其已经渐热的天气,受不住。 万长生站起来:“平安看书要紧,二强也要抽空识字,柴火无所谓,练弓也慢慢来,不急一时,我做事去了。” 梅娘笑眯眯地,这些天她心情一直不错。 相公就在庄上做事,不用提心吊胆,吃都在食堂,她一个人根本花费不了什么。 儿子给了那么多存银,仔细用一辈子都够了,她本还想着做些针线,看看可能赚些小钱,可相公不愿意她做,说是伤眼睛。 她又拿起针线篮,今日在做俩孩子的内衣,袜子也得做,想想还有不少事。 二强这才想起来,上午买的两匹布忘记送给姑,忙拿出布料。 “姑,我给你和姑父买的,一人一匹。” 梅娘笑弯了眼:“乖乖,二强还给我们买料子了,这次姑接了,下次可别买了。” 二强乐滋滋地出了门,弓箭背着,匕插着,走路都雄赳赳气昂昂的,平安看着直摇头。 他看不得娘亲的笑脸,如果知道那个人还活着,怕是要崩溃了吧? “娘,我看书去了。” “去吧去吧,晚上做好吃的给你。” 一个人做两套新的里衣 ,夏衫已经做好了,春秋衫勉勉强强也够了,就是冬日的棉服,俩孩子都没有 平安的又小又破,二强带的也穿不出去了。 只是冬衣暂时不着急 ,慢慢做吧,到了冬日,他们应该也回来了。 黄昏,晚霞满天,炊烟袅袅。 平安站在院里,准备去接一下二强,他也想过了,等他师傅走后,那些人就会回淮南府,日后很难碰上,只这些天不能让娘亲上街,更不能去百草堂。 爹就无所谓了,那谁谁见面也不认识他。 058药方分成 三日后。 孙思成终于稍微放下心。 满三天一切正常,小姑娘情况还有了好转,比之前舒服了不少,这就是好事。 想想也是,这么妙的方子怎么可能不好?就是舒心丸之后加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药材,那只是为了迷糊同行,根本不影响药性。 一轻松,他就想起来方子是徒弟送的,作为师傅,孙家已经得了天大的好,将来会名利双收,就不能让徒弟吃亏了。 孙家不缺钱,缺的就是这样的好方子。 医药大家比的不就是好的药方子? 同行之间,有许多寻常的药方,那不算什么,家家都有。 但如果你有一些别人没有的,针对的病又是特别难治的,那么恭喜你,会成为同行羡慕嫉妒恨的存在,许许多多隐性的好处会陆陆续续而来。 孙思成有把握这两种药方会给孙家,给百草堂带来很多的利益,不仅仅是经济上的。 孙家人口本简单,药方又是他得来的,不是特别重要的的事他都可以直接做主。 协议书一式两份,写好后他就带着大武小武去了药庄。 万长生被叫回来,一听是这种事,连连摆手,“大公子,这是平安送你的拜师礼,怎么能要钱呢?说到哪也没理。” 平安珉珉小嘴:“师傅,送出去的礼的确没有再要钱的道理。” 梅娘也轻声道:“大公子,千万别这样,不过两个方子,不值什么的。” 孙思成笑着摇摇头,这家人真是,一个好的药方是可以传世的,还不值什么? 头两年可能没多少收益,但长此以往,一年加起来就有不少的,关键是年年有,细水长流。 就算是他不打算把这两种药定高价,但起码翻一倍的纯利还是要的,也就是说,如果本钱是二百文一瓶,药价就会在五百文以上。 “万兄弟,药方对你们可能不算什么,真的拿别人铺里卖,别人也可能几十两压价给你,但对我们百草堂来说,好药方很珍贵,平安是我徒弟,我不想亏待他。” 一个坚持要给,一家人坚持不要。 最后孙思成发脾气了:“万兄弟,你听我的,平安学医,将来总的有些家底,不然连开医堂的银都没有,开医堂要进药材吧?银子哪里来?我是他师傅,总得为他考虑,老实说,百草堂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其他什么我也不方便说。” 万长生沉默了。 以他一年三十两的收入,还要养家,一年能存多少?十年能存多少? 他帮不了儿子。 平安不声不响拿起桌上的协议书,很快看了一遍,“师傅,你这里写的四六分成,我四你们六,制药本钱也不小,还有许多说不出来的开支,如果您一定要我收,我坚持要一成,不然就一点不要了。” 两口子直点头,连说就是就是。 “平安,一成太少了,起码三成。” “师傅,要不给我一成,要不给我几百两银吧,再多我真的不能要了,爹娘也不会要的。” 孙思成想了又想,罢了,一成就一成吧,总归是自己徒弟,日后好好照顾他。 回头再让老葛帮着在府城给他们买一个小二进的院子,添上三五十亩良田,也就勉强行了。 很快,他又重新写了一式两份的协议书 ,双方签字画押,并盖上百草堂的大印。 平安想万长生签字,万长生坚持不肯,一定要落在平安名下,这让孙思成高看他一眼。 如此,买的宅子定要落在万长生名下,不然徒弟也难做。 股份落平安名下,孙思成是有私心的,百草堂已经建立好几十年,只要不倒,年年都有,万长生日后有了自己的骨肉,偏不偏心就不好说了。 那时候,平安就是吃亏的小可怜了。 签好协议书,孙思成马不停蹄地赶回百草堂,吩咐孙文跟老葛一起去府城所有的牙行寻找合适的宅子还有良田,争取在走前落实了。 离月底还有三日,他去了一趟白府,白家轩恢复的很好,养上三五个月,就会完全正常,一点后遗症不会有。 白知府夫妻简直感激涕零。 孙思成表示再有三五日自己就会去江南,以后会让医堂的大夫隔些日过来看看。 离开时,孙思成带着白家坚持要给的礼物和治疗费,收获满满。 这些他本不想收,奈何白家人坚持要给,他实在不擅长推辞。 接着又去了一趟齐府,小姑娘已经能在院里跟丫头玩耍,小脸多了血色。 齐山行道:“思成,你看萍儿服药好了不少,你说这药有没有可能治好她的病?” “表舅,这个不好说,如果控制好的好,将来也可以跟正常人一样,但想根治很难。 还是那句话,舒心丸服上半个月,如果孩子没有那不舒服,就可以暂时停一段时间 ,但速效救心丸身边得一直带着,防止万一有什么紧急情况,二弟就在淮南府,隔些日子带孩子去诊诊。” “如此我就放心了,思成,你走之前还要可过来看看孩子?” “当然,后日我再过来。” 齐山行拿出一个荷包:“思成,听你表妹说,前些日你收了一个徒弟,可惜我没有赶上,这个你带回去给你徒弟,多少是我的心意。” 孙思成笑眯眯接了:“我替平安谢谢您。” 徒弟家经济不好,他就不推辞了,这个表舅家做生意多年,条件还是很好的。 刚回医堂不一会,吴敏却意外来了。 孙思成把人带到后堂:“表妹夫可是有什么事?” 吴敏叹口气:“当年娘子在淮南府河道边救了我,因为伤重,治好后已到年关,又失了忆,上次请你帮我扎了针灸,人舒服了不少,脑袋轻松多了,可还是一点都想不起来,我还是想你帮我看看。” 孙思成拿过小药枕就帮他诊脉。 “表妹夫,脉相还是不错的,脑袋里的於血应该没什么了,失忆症人也有不少,有些短时间就会想起来,有些三五年,有些甚至一辈子,这实在不好说。” 吴敏红了眼:“这些年我也想尽办法在淮南府找线索,可惜一无收获,我感觉自己像是大风刮来的,无根无基。 大表哥,不瞒你说,我每每想起家中的父母盼儿归,就日夜不能安稳。” 被救是八月初,他又会读书,很可能就是赶考的,那就一定是淮南府的读书人,之后也想尽办法在淮南府找人了。 虽然他除了读书,也尽量帮着挣钱,但自己的收入不是很多,寻人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他还做不来事事跟娘子伸手。 只能希望这次乡试高中,新晋举人老爷还是能挣一波银子的。 “表妹夫,你看这样,你乡试过后是十月份,那时候我应该也归来了,到时再帮你扎几日针灸,看看有没有效果,目前你最好还是全力以赴读书,脑袋上扎针,我不敢肯定短时间有没有后遗症。” 吴敏站起来,行了一个礼:“如此到时候就麻烦大表哥了。” 059第一次远行 月底前两日,梅娘就催相公去买猪瘦肉,天气渐热,尽量晒干一点,还是能吃些时候。 孩子第一次远行,嘴里不闲着,想家也会好上许多。 陆师傅劝长生这两天晚出早归,多陪陪儿子,做事不急一时。 万长生也笑着应了。 五月底这一日,小武过来,让他们六月初二清晨在庄门口等着就行,并递给平安一个荷包,称是大公子表舅给的。 平安接了过来,称自己知道了。 亲爹的现任老丈人给他红包,收就收吧,但愿此一生,两家都不要再打交道,就当前世今生了。 打开一看,两张十两的银票,一个玉质平安牌,礼还不轻。 说句不能说的话,他情愿都是现银,如今他是孩子,不用送礼出去,这些礼物只能藏在家里,当然日后还是能送礼的,浪费不了。 梅娘找上儿子:“平安,出门带的银子,让娘帮你缝进腰带里,多缝两个地方,还有,出门在外,千万不要瞎跑,你们还小,不知道外面人贩子多厉害。” 平安点点头:“娘,我这次多带点银,准备带一百八十两。 梅娘吓一跳:“你跟你师傅出门,带上许多干什么?” “娘,我又不瞎用,多了再带回来,第一次出门,我有些心慌,万一跟师傅走散了怎么办?” 梅娘越发慌起来:“要不跟你师傅说说,你就先跟医堂里的大夫学学,出门在外是有许多的” 平安打断她:“娘,我不过以防万一,哪里有这样严重,要不我带八十两?” “还是多带点吧,你现在去拿来,我给你缝进去。”可惜不是冬天,不然哪里都好缝。 到底还是带了一百八十两,除了母亲那里藏的,剩下的全都带上,一百六十两小银票,二十两碎银。 银票分两条腰带缝了,碎银也分了几处藏了,随身挂的荷包只放二两碎银。 平安觉得如此也妥当, 多带这些银,是第一次去江南,万一遇上什么自己,喜欢的,或者有什么商机,年纪小不是问题,能赚一点是一点。 偶尔他也反思自己这一世是不是对钱过于上心了?大有见钱眼开的苗头。 离开前一晚,梅娘早早地让相公把餐桌端到小院里,四个菜里有三个大荤,还有一个大骨汤。 一向馋肉的二强再一次庆幸自己跟出来跟对了,这一个多月,他简直比之前十一年吃的肉都多,人都长高长胖了不少。 可惜哥哥没有跟出来。 梅娘给俩孩子夹了不少菜,又给相公夹了一些。 “吃吧,平安,二强,出门千万不要瞎跑 ,跑丢了或者给人贩子卖了,就再也看不到爹娘了。” 二强一边吃着肉,一边直点头,那指定不能。 再有几年,他也是高手了,一个高手还能被人贩子抓到?那不成了笑话? “还有,你们还小,出去是长本事,长见识的,千万不要大手大脚,财不露白,小心别人见财起意。” 万长生笑眯眯地听着娘子絮絮叨叨,两个孩子边吃边点头。 这就是他梦中想象的家,如今真的有了。 如果再多一两个牙牙学语的孩子,那就十全十美了。 擦黑,梅娘就给俩孩子收拾行李,一人一个背篓装吃的用的,各有一个大包裹装衣服鞋子。 其实还有许多东西都想带,但相公不许,虽然有马车,大公子的人定是不少,东西多了不方便。 倒也是。 天刚破晓,孙思成带人就到了庄上。 这次他只带了三辆马车,随行的人共有八个。 大武,小武,吉祥,如意,孙文,青石,再就是大壮,大牛。 除了孙文跟青石,这六个都是他的护卫,都是自小一起长大的,就是孙文,也跟他后面十年出头了。 加上平安和二强,就是十一人了。 除了三个人赶车,剩下八个人乘三辆车根本不会挤。 孙思成是打算让孙文路上教徒弟功课,起码一日不少于两个时辰,晚上最好还要练练字。 剩下的时辰,学医也不能耽误,此去江南,途中就要小一个月,这些时辰不利用,实在划不来。 其中一辆车专门放行李,孙思成一年中有大半年到处奔波,可以说野外生存经验丰富,车上除了柴随时可砍,其他吃的用的都带了,包括镖局用的帐篷,谁能保证出门就一定能赶上客栈? 万长生夫妻跟大公子打个招呼,又跟其他人一一打了招呼。 这些人以后日夜都跟儿子在一起,许多地方都要人照顾,马虎不得。 “万兄弟,弟妹,你们过来一下。”他从怀里掏出一叠纸,紧赶慢赶,买是买到了,不过差强人意。 “万兄弟,平安给了我药方,却只要了一成股,我心里不过意,让孙文帮着买了宅子田地,时间不够,勉强可用。 宅子小二进,前后也有十几个房间,你们一家人也够用了,房契就落在万兄弟名下。 良田两处,相隔不远,一块十五亩,一块二十五亩,今年庄稼归人家,八月份收了就让老葛带着去交接,到时候也可以让老葛帮你租了,离这里也就半个时辰路,位置很好,这些就落在弟妹名下,算平安孝顺父母的。” 宅子不大但紧实,花了一千两整,四十亩良田花了他六七百两。 这些跟方子的价值不能比,但多少也让他心安了。 “不可,万万不可,我们是一定不能收的。”两口子懵了一会,清醒过来会推辞。 府城的宅子贵的离谱,府郊的良田不好买,也比乡下贵了许多,乡下十两出头一点,运气来了,十两一亩也成。 府郊不行,一亩就要十六七两一亩。 这些他都是听陆师傅聊天说的。 平安也一脸复杂地看着师傅,师傅这也太大方了,要不日后他再想办法拿个方子出来? “名字已经过在你们名下了,千万不要推辞,你们既然出了村,平安渐渐的长大,日后再回村里住几乎是不可能。 万兄弟,你们就收下,不过最好是让老葛带着去府衙办个红契,这样保稳,带上你们的户籍就行。” 夫妻俩面面相觑,不知道如何是好? 宅子和良田,怕是要两千两银,出来这些日,他们身上本就带着四五十两,现在有了三百多两存银,还有了府城的宅子和田地。 这就是大地主了? 平安自始至终没有多说一句话,这时候也只是绷着小脸,走到师傅面前,行了一个大礼,“平安多谢师傅。” 一刻钟后,马车出了庄子,小跑起来。 060财迷的潜质 孙思成的车是下了大本钱的,比白家的车只好不差。 二强乖乖坐到吉祥身边学赶车。 一年两年的,等他再大点,总不能不会赶车吧? 平安上了师傅车后,才发现孙文含笑看着他。 “平安,你叫他孙先生,日后就是你教读书的先生,此行到江南,途中怕是要二十多日,大好时光不可浪费,为师决定每日清晨你跟大武他们习武,上午你跟孙先生读书,下午跟我学医,晚上吗,最好是练字一个时辰。” 平安瞪大了眼睛,乖乖,这是从清晨到晚上都安排上了,有必要这么卷吗? “怎么,怕了?” “师傅,不怕,只是一时有些懵,平安都听师傅的,孙先生,日后还要麻烦您。” 孙文看着小大人一样的平安,温声道:“不麻烦,平安,可读过书?” “孙先生,没去过学堂,不过在家爹娘教过,认识一些字,不过毛笔字不好,我在家多用炭笔。” “炭笔?是我想的木炭吗?” 平安从双肩包里拿出一根炭笔,现在的炭笔是他爹改良过的,细竹筒裹装好,写字时手会干干净净,用完还可以继续装细炭。 孙文接过一看,对孙思成笑:“这样确实不错,速记方便,回头我也做两根用。” “孙先生,这个就送给先生了,我带了不少,都是我爹做的。” “多谢平安了,虽然你爹娘教过一些,我们还是从三字经开始。”孙文递给他一本崭新的三字经。 平安接过来,这些书他也带了几本,不过有新书,看着也舒服。 孙文的声音清亮悦耳,“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近,……” “平安,今日就跟我读这十二句,背熟后我会讲解给你听,每日学的要记牢,要懂透,不可贪多。” “知道了,先生。” 孙思成闭着眼假寐,嘴角轻轻翘起,短短十二句,三十六字,对他徒弟太简单了。 果然,平安在跟着孙文读了两遍过后就说他会了。 这个他确实会,他自己前世没学过,但他儿子小时候却是他教的,那时候正流行教孩子国学基础。 “你背一遍给我听。”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 孙文有些惊,三字经看着每句三个字,实则容易记错,一般孩子刚入学最多一日教四句,他知道这个孩子聪明,所以教了十二句。 “不错,记得很牢,如此,我给你讲解这十二句的意思。” 孙文读书很好听,抑扬顿挫,孙思成都听进去了,两人都是秀才,孙文是家里出事了不能读下去,后来跟他后面,再也没有往上考的兴致。 他自己则根本没有科考的想法,百草堂也不能没有他。 一刻钟后,平安从头到尾把这十二句的意思讲解了一遍,一点都没错。 孙文不信了,又让平安背一遍三字经的十二句。 还是没错。 又抽查了中间几句的意思,照样没错。 孙思成唇角高扬,略转过身子,心里很有些小得意。 如果是普普通通的孩子,他会收为自己的大徒弟吗?这一生他不管收几个徒弟,这个都是老大。 孙文干脆教他前一百句三字经。 平安也只听他读了三遍,就一字不落地全背了下来。 “平安,今日就学这前一百句,你不光是背下,还要全部认识这些字,至于这些句的意思,明日上午我讲给你听,明日我会抽查的,背不出,认不出都是要挨罚的。” “是,先生。” 孙文瞥一眼大公子,看着他扬起的唇,不由得撇撇嘴。 得意是吧?是你徒弟,不也喊我先生吗? 孙思成的车跑在官路上,基本很少有颠簸,平安看了半个时辰的书,就放下了。 从家里出来,上了官路的那一刻起,他就开始读书背书,至少一个多时辰过去,太阳已经高高挂起,他不想再继续看了。 这些他本就都会,何况这一生他本就打算走天才路线,什么藏拙什么隐藏,他不会。 那不会给他带来任何的好处,譬如现在,如果他不展示聪明,根本不会有成为孙大公子徒弟的可能。 孙思成这才不装睡:“平安,都会了吗?都会了上午就休息。” “师傅,我都会了。”他瞥一眼先生,见先生没打算考他,就直接收了书。 又从包里掏出一个油纸包,那里是肉干,娘亲吩咐他们首先吃肉干,这个不耐放。 两人各一个背篓,吃的用的都单开的,这些都放在拉物的车上。 但两人的双肩包里都会放一点当日吃的,拿起来方便。 这会平安就打开纸包,“师傅,先生,这是我娘自己做的肉条,你们尝尝。” 孙思成在拜师那天就收到一坛,结果当日就被大家伙分食了,味道好有嚼劲。 “平安,你娘这次可给你做了多少?” 平安心一紧:“这个天气不耐放,没做多少,还有些桃干杏干。” 他又从包里掏出一个小纸包,里面不多,差不多一把左右。 孙思成朝前面喊了一声:“大壮,半个时辰后找地方午休。” “知道了,大公子。” 不多时,小桌上的零食都没了,平安感觉自己不过刚吃两个。 男人不是很少吃零食吗?怎么师傅跟先生都特别爱吃? 这两种食谱,到了江南他是不是能卖掉?如此途中就不能吃完了,得有样品。 最好到一个地方卖一次,言明不卖绝。 一次两种加一起就卖一百,卖上五六回,也能卖上五六百,这就不少了。 “平安,想到什么了?”孙思成看小徒弟嘴角竟然微微勾起,想什么愉快的事了? 平安难得地扭扭捏捏:“师傅,我想到一个事,感觉很有可能。” “何事?” “师傅,说了你不要骂我,我觉得我娘做的这个肉干和果干味道不错,还有那个卤肉,味道特别美味。 咱们一路往江南,会去很多的县城,我就想着,能不能去一个地方就卖一次方子,不卖绝,真的卖绝是卖绝的价钱,不想花银子就得同意方子不能独家拥有。” 孙思成瞪大眼睛:“你的私房钱已经不少,怎么还想着银子?财迷了都是。” 061阳山县城 正午边他们刚好赶到了八星镇,找了家路边小饭馆,要了两桌饭,两荤两素,主食是大米饭。 十一人中,年纪最大的是孙文,他也就三十有二,基本都是正当年,桌上饭菜很快一扫而空。 二强捧着鼓起的肚子,满足地吐了一口气,大米饭管饱实在称他的意,如此,他日后个头说不定会超过他爹。 一个魁梧健壮的人,再有一身好功夫,是不是特别拉风? 这些人中,只平安三个小的没有走过这条路,其余几个都跟大公子后面走过好几趟了,路线什么的心里都清楚,只不过出门在外,事事不一定刚好按你想的来。 “马匹服侍好,其他也快速准备,一刻钟后动身,咱们争取傍晚前到阳山县城住客栈。” 吉祥几个人忙碌起来。 付款的,喂马的,水囊装水的。 孙文趁这个时候抽查平安上午学的,结果全对。 他小声跟孙思成道:“大公子,你这徒弟很可能是过目不忘的天才,你把他抢来可惜了。” 孙思成眼一瞪:“话说清楚,当百草堂大公子的首徒还可惜?读书不是有你吗?” 孙文小声道:“你懂我的意思,这孩子天生是个会读书的,最多十五年就能高中进士,这小子稳重又会看事,将来一飞冲天都有可能。” “阿文,做名医没什么不好,当官为相也没什么好,不过我已经承诺他们一家人,会让他考个秀才,至于他愿不愿意继续往下考,那是他自己的意思,我会全力支持他。” 孙文撇撇嘴,这孩子从小就学医,时间久了,心思也进了去,自然不一定愿意科考,大公子这话就有些冠冕堂皇了。 不过这些话他不能说。 大公子于他有大恩,到初救了他,也曾支持他读书,只不过他心灰意冷,加上读书天赋也不是特别好,不如跟大公子后面一生逍遥自在。 下午孙文没有坐大公子的车,与其在他车上听学医,不如跟逗逗二强跟青石。 三辆马车在官路上急驶,速度快了,孙思成自然不打算让徒弟读医书。 “平安,可后悔跟我学医?为师一年中有半年在大周各处奔波,光花在路上怕也有两三个月,没有多少安稳生活,你如果想坐学堂里也不是不行。” 平安摇摇头:“师傅,我喜欢学医,书我会读,答应爹娘起码要考个秀才,就一定会做到,如果能中举就更好了,再往上就不想了,我想跟您一样做个有本事的大夫。 再说,能到处走走,也是我的梦想,少年时就能看遍大周河山,比许多人都强了。” 孙思成笑了,满心欢喜:“好,想的好,平安,傍晚咱们到阳山县城,这个县城可不小,有名的扇乡,刚好天气越来越热,你也可以多买几把扇子用,还可以带回去送人,回途不一定从这边走了。” 平安咧着嘴乐,如此跟长途游玩没二样了。 多买也没必要,他没什么人要送,有个几把也就行了,据他所知,好扇子价钱也是相当高的。 半个时辰后,孙思成给平安讲述医术上的基本常识,并没有让他看多少书,大夫的眼睛也是很珍贵的。 一个认真讲,一个认真听,一个下午就在讲学中不知不觉过去了。 “大公子,县城到了。”大牛大声道。 “这么快吗?去迎宾客栈吧。” 这是平安在古代见到的第一个三层楼,尽管样式普普通通。 “哇,这么高的房子不知道如何做的,快顶着天了。”二强倒吸一口气。 这句话成功带笑了平安,三层楼就顶着天了,那前世好几十层楼要顶着哪里? 孙思成心情不错,见此时已经擦黑,街是逛不成了,有心想让徒弟看看阳山县城,干脆吩咐孙文定两晚,明日停留一日。 孙文微微摇头,这人还真惯着弟子。 之前去江南,不可能刚行一日就休整,特地歇一天,起码是连续奔波了十几日之后。 要了一间上等房,师徒两个住,二等房要了三间,三人一间,已经很不错了。 孙思成在吃住上从不难为自己的随从,吃基本在一起,住也是差不多,下等房或者大通铺是从来不考虑的。 房间开好,孙文在大堂点菜,其他人都去房间洗漱。 平安是不想跟师傅住的,情愿跟二强、青石一起,但师傅晚上要指导他写毛笔字,这次去江南,途中就是二十多日,如果路上不利用起来,简直耽误不起。 两人到了房间不一会,两个伙计就抬来了热水。 “平安,你先去洗,明儿这里玩一日,师傅带你到处走走。” 平安咧着小嘴,狠狠地点点头。 如今已经穿单衫,他娘把两人平常穿的一套换洗衣服都放在包裹上面,这样方便找。 前年他就以腰带麻烦,让娘亲帮他在裤腰上穿了布带,跟现代的运动裤一样。 当然腰带也有两条,如今每条里面都缝了八十两银票。 他荷包里只有二两,不过他不打算拿银票,阳山县城以扇著名,他也只准备买普通的扇,太贵了不值得,不就是扇风吗? 前世他谈不上大方,也根本不小气,毕竟原生家庭就很好,自己而立之年以后就很挣钱,经济上毫无压力。 这一世人真的小气了许多,关键是家里是一点经济基础都没有。 不对,师父给了许多,宅子、良田,还有存款。 加一起怕小四千两。 许多人家一辈子都望尘莫及的数字。 平安从木桶里起来,心里涌上一个想法,药方不能拿,但他可以把一个海姆立克急救法和溺水急救法告诉师傅,还是推到那个子无虚有的老人身上。 这两个急救法,在这个架空的朝代怕是没有的。 百草堂家大业大,但正因为如此,大有大的难,想压倒你自己爬起来的不计其数。 听说师傅这次就是为了解决江南的麻烦事来的。 师父对他实在太好了,就算是报答他也应该。 何况如此做,只会让他待他越来越好。 亲爹的事后续说不定还有麻烦事,没有得力的靠山怕是不行。 平安穿好衣服出来。 孙思成看着沐浴后越发可爱的小弟子,“头发滴水呢,自己擦干净,等师傅出来就带你下楼吃饭。” 这个客栈他住过多少次,条件还是很不错的,堪比府城的大客栈。 062大惊大喜 一刻钟后,孙思成浴室出来,平安已经穿戴整齐,头发也在脑后挽了一个髻。 一般七八岁的多是挽两个总角,一边一个,这种发型他不喜欢,喜欢这种少年人用的,成熟一点。 孙思成做事动作很快,不多时就穿戴整齐 ,准备下楼了。 “师傅,今晚可否不写字?” “怎么?疲惫了?” 平安摇摇头:“不是,我刚才沐浴时想起一件事,给我方子的爷爷还教了我其他东西,我想跟师傅讲。” 孙思成大惊:“你们不是给过方子后就分开了吗?” “没有啊?爷爷连着两日在浅山处教了我一些东西,说他药已经找到,走了以后再也不回来了,教些东西给我,我能记住多少是多少,如此就不欠我了。” 孙思成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可不是?救命之恩大于天,换他也是这样。 “你想告诉师傅?” 平安再次点点头:“是啊,师徒如父子,别人当然不能说,你不同啊。” 孙思成一把抱住小徒弟,轻轻飘飘的,瘦的让他心疼。 他还从没有如此心疼过自己的儿子呢。 “平安乖,咱们先去吃饭。” 尽管他心里火急火燎,但这些不急一时,宝贝弟子不能饿了。 “师傅,放我下来,别人会笑的。”平安小脸通红。 “呵呵,好。”孙思成笑着放下人,心里柔软的不像话。 下了楼,孙文眼尖地看到大公子笑意盈盈,一脸的慈爱。 不就是收了个徒弟,不就是小徒弟比较可爱,也不至于惯成这样吧? 严师出高徒,大公子还是没有带过徒弟啊。 回头他有必要跟他说说,这比祖父惯孙子还过分,如何教导弟子? 十一个人一大桌,晚餐很丰富,六菜一汤,三荤三素,汤竟然是老鸭汤,二强眼都粘上面了。 “吃吧,这里菜味道不错。”孙思成夹了第一筷,一个鸭腿,放平安的碗里。 “多谢师傅。”平安也不推辞,这还是这几年来第一次吃老鸭汤。 想想曾经的七八年,真是从心里酸出来。 孙思成这一顿饭吃的是一点心思都没有,只为吃而吃,一点味道都没嚼出来。 其他人则跟饿牢放出来的,很快桌上饭菜一扫而空。 不说菜跟汤,满满一木桶大米饭看着就吓人。 孙思成拉着徒弟的小手上楼,走了几步停下来:“晚上都不准出门,明日一起上街转转,我带你们大兴楼去吃烤乳猪。” 娘唉,二强前些日就听吉祥哥跟他说过烤乳猪的味道,简直天上有地下无,明日就能尝到了? 青石也笑眯眯的,长这么大他基本没出过远门,外面的世界还是很精彩的。 平安被师傅拉着跑,小短腿简直跟不上,你想想,大长腿一步顶他三步。 孙文看着直摇头,写毛笔字也不必这么拼。 “走,二强,青石,今晚我给你们讲个故事听。” 黑夜漫长,他得找个事来打发时间,不然半夜醒了睡不着最是难过。 孙思成关上房门,再一次跟徒弟确定:“想好跟师傅讲?” 平安点点头:“师傅,希望对您有用,也能救更多的人。” 这就是天生的医者。 天生就该是他的徒弟。 不然冥冥中怎么背书就被他听到? 聪明孩子何其多,就算是会背书,也不算什么,怎么就一眼被他看中,定要收为徒弟? 天意啊,天意。 “师傅,我今晚跟您讲的是两个急救方子,一个是人被食物噎住,上不来下不去,短短一会就会要人命,爷爷说此方叫海姆立克急救法 。” “海姆立克急救法?怎么如此怪名?很是难记,平安,你接着说。” “另外一个是溺水急救法,人溺水后,哪怕是刚刚停了呼吸,也就是断了气,手法得当,都会把人命从阎王爷那拉回来。” “嘶。”孙思成眼睛亮晶晶的,不由得倒吸一口气。 每年这两种死去的人不知道多少。 人一旦被食物噎住了,小点的东西捶背或许没事,但食物大一点,很可能就无可救药,前后就那么一会,几息的功夫。 还有溺水之人,不通水性的人,很短时间内就会窒息,人一旦没了呼吸,气吸不进去,污气吐不出来,人也就没了。 这种死法的人尤其多,他就不知道遇见多少,许多都救不回来。 大夫治病,不能治命。 老人家真是老神仙矣。 “师傅,我先讲第一个,海姆立克急救法分四种,首先是成人,二是孩子,三是休克昏迷之人,四是自救,各种略有不同。 遇到被噎住的成人,救人者抱住被救者的腋下,一手握拳,用姆指和食指按住脐上两指的位置,另外一手握住拳头,再让被救人弯腰 ,口张大,反复多次,直到食道内的东西吐出来。 对方如果是小孩子,则把孩子抱起来,放在自己的手臂上,嘴一定让他张开,不行就捏开,面朝自己的大腿趴着,轻轻的拍打他的背部,看看可否有食物拍出来。 如果不行,则让孩子面朝自己,还是放自己的大腿上,中指和食指按住孩子的腹部,快速压迫,但不可用力太大,直到食物吐出。 再就是休克昏迷之人,……” 平安讲述清楚,一环套一环,孙思成仿佛看见他在救人,且是不同的四种人。 妙,实在是妙。 平安接着讲如何急救溺水者,只溺水如何急救,刚断气者如何急救。 小徒弟边说边用手势讲解,孙思成一下子就懂了其中的道理。 “平安,这两种急救法很重要,特别是孩子每年全大周如此死去的不知其数,师傅用五千两银把法子买下来,这种不是药方,不好分成。” 平安咧着小嘴:“师傅,我是喜欢银子,但不是什么钱都要,这两种急救法我一两都不要,师傅可以用您和百草堂的名义传出去,传的越开越好。” 孙思成的眸子亮的吓人,这两种急救法如果无条件地传给大周老百姓,百草堂怕是一飞冲天,其中好处不用说。 “平安,你可知道,如此一来,师傅跟百草堂得了名声上的好处,等于是占了你的便宜。” 平安摇摇头:“怎么能说占便宜呢?如此可以救更多的人,我将来也是医者,救人是天经地义的,眼下我这么小,出风头于我无益,反而不好,何况您是我师傅,师徒如父子,些许名声上的好处是您是我有什么区别?” 孙思成罕见红了眼,这些年,看见太多太多死者伤者,他的心已经硬不可挡,这一刻却柔软到不行。 “师傅就多谢平安了,师傅跟你保证,定会想办法把这两种急救法光传出去,年复一年,定会救下许许多多的人,也等于救下许许多多的家,这是莫大的功德。” 063烤乳猪 当晚,师徒俩整理了一份详细的急救法,急救步骤分一、二、三、四,清楚又易懂。 等小徒弟发出细鼾时,睡不着的孙思成还是起来另外抄录一份,仔细藏好。 这次来江南,就是这边遇上了一个势均力敌的对手,因为一些事情双方互不妥协。 本还觉得不大好办,有了这两种急救法,他心里已经有了对应方法。 心思放松下来,明日就带着自己的这些人好好逛街吧。 如果这两种急救法挽救了百草堂的危机,小徒弟这里他是一定会好好补偿他的。 不知道那老人家还教了平安什么?平安当时说了先跟他说两种急救法,难道还有什么意想不到的东西? 按说两日完全可以教平安不少,平安记忆力超厉害,定会记得不少吧? 他的心又火急火燎起来,但又不方便追问。 毕竟这是人家感激孩子,送孩子的礼物 ,是绝学。 不一定要全送给师傅,送给百草堂的。 但他这个人,就是偶尔听到几百里外有个特别好的偏方,他都要赶过去,不管得不得到。 如今知道小徒弟很可能还有想不到的绝学,如他拿出来的两个心疾方子,如今日拿出来的两种急救法。 都是大周不曾听过的,可以说不是银子可以估计的。 是救命的好方子。 对师傅睡不睡得着,平安是不知道的,于他来说,拿出一些后世的方子,既能帮师傅,又能救许多人的命,于自己也有许多隐性的好处,一举三得,何乐不为呢? 晨曦初起。 孙思成一行人就全部起来了,客栈不方便练武,大武就带着七八个人去了城里的一块空院子,这里他来过好几次。 习武之人最忌懒惰,不是很特别的情况,一般日日都要勤练的。 平安对这个不排斥,二强是甘之如饴,青石既然跟着平安,当然事事以主子想法来了,且本事学在自己身上。 吃过早饭,孙思成就带着大家伙出发了。 六月太阳已经很烈了,十一人坐了两辆马车,毕竟不像有些女子那样漫无目的的逛街,有针对性的找几个很不错的有名气的铺子, 看看并采购一点。 平安到底还是拿了一张十两的银票,二两还是份量不足。 孙思成直接把他们带到扇巷。 这整条长巷都是卖扇子的,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扇子用的时间长,除了特别冷的两个月,其他十个月,许多男子,尤其是读书人,都喜欢手拿一把扇子,不是为了扇风,而是为了跟风。 吉祥把车赶到一个铺子前停下,他自己没有下车,就准备留下来看马。 扇子这些,夏天有一把最普通的就行,其他在他眼里没什么区别。 二强也不想看扇子,荷包里就一两三百多文,轻易不会动。 他现在只等着中午吃烤乳猪。 最后进铺子的只有师徒俩和孙文,青石想想还是跟了进去。 各种各样的扇子让平安眼花缭乱,最大的有半边墙,这种只能做装饰品,纸质的丝绸的,应有尽有。 女人用的团扇,小巧玲珑,素的,艳的,小诗两行的,花团锦簇的。 平安简直看花了眼,看师傅跟先生都在挑扇子,跟掌柜看着很熟似的,价钱都没讲。 他不行,他还是个穷人。 指着小团扇问掌柜的:“掌柜的,这种团扇价钱多少?” “小公子,这种绸的,八十文一把,这种缎面的两百文一把。” “这种普通的折扇呢?” “小公子,普通的折扇,字不多花也小的,便宜,一百文就够了,那种字很好,但写字的人名气不够大的,一把扇两百文,画的很好的,又贵上一点,三百文一把,名家的不同,因人而异,价钱五两十两甚至二三十两一把的都有。” 最贵的他就不介绍了,这么小的孩子也不会拿百两银来买一把扇子的。 贵,还是贵了。 “不能便宜点吗?” 掌柜脾气貌似很好,仍呵呵笑道:“小公子如果买的多,也是可以少一点的。” 青石自始至终站在小主子身后,没有多发一言。 平安挑了一把绸面的团扇,缎面的也要了一把,又挑了三把折扇,自己用一把,两把送给爹,不能只送娘忘了爹的。 二强就算了。 “青石,你挑一把,我送给你。” 青石浅笑:“平安少爷,我自己买。” 他爹许多,他娘也有,这次他根本没打算买回去,尽管出门娘塞了他不少银子。 “你挑一把,我送你。” 青石不再推,挑了一把一百文的。 平安想想还是给二强拿了一把。 “小公子,七八一共七百八十文,你给七百五十文,零头抹了。” 平安正准备付款,孙思成说话了:“平安,怎么尽拿最便宜的,挑些好的,师傅付款。” “师傅,不用了,出门用好的也浪费。” 孙思成不再看他,跟掌柜的说,“这七把就留着,等下一起算。” 平安不吱声了,拉着青石在旁边凳子上坐下,他对扇子兴趣不大,前世都用空调,谁耐烦摇这个? 这里不行,任何电器的东西都没有,夏天只能用这种扇子。 孙思成对这个很感兴趣,心里也想着带些送人,七七八八挑了一背篓,满满当当的。 青石两把,大武他们几个,也人手两把普通的折扇,都交给了青石。 平安的用一个包裹装着,加起来十几把。 平安挑了一把最普通的别在腰间,其余装进了双肩包。 看师傅拿了一张百两银票付款,竟然一文都没有找零。 富人的世界不是他这个穷人能想象的。 青石出去分了折扇,也就跑上了车,日头越烈了。 孙思成又带着小徒弟去了一家成衣铺,推着平安试了好几套夏衫,鞋子也要了几双。 这些料子都比娘亲做的好了许多,确实高大上。 半个时辰后,终于到了大兴酒楼。 烤乳猪吉祥早上就来定了,客人一进包间,最多小半时辰就能进餐。 这时候,扇子起作用了。 孙文小声问:“大公子,今日怎么这么心情好,如此我可能要一壶桃花酿?” 孙思成白了他一眼:“竹青酒就不错了,还来什么桃花酿?桃花酿可是竹青酒的三倍。” 当黄澄澄的,焦香四溢的烤乳猪摆在桌上时,孙思成还是要了一壶桃花酿。 064我给你还 一顿饭吃了不少时候。 午后下了一会雨,雨不久后就停了,空气清新了不少。 烤乳猪不小,二十多斤重,还有些其他的配菜,每个人肚子都填的满满的。 出了酒楼大门,平安看见斜对面挤了不少人,吵吵闹闹的。 “师傅,那里出事了吗?” 一旁看车的小伙计道:“小公子,对面那个掌柜的在难为阿清,当然,也不能说难为。” 孙文不解:“你一会说难为,一会说不算难为,到底怎么回事?” 小伙计长叹一声:“阿清离我家不远,他家阿爷是做扇子的,手艺在这条街都是有名的,许多掌柜都想他打长工,最好是帮人带徒弟。 可老人家不愿意,唯一的孙子读书好,他不想因为自己坏了孙子的名声,只在家开一个小作坊,招些左右邻居做事,关键部分都他自己做,称以后只会传自己的孙子。 谁知道前两日半夜起了大火,从作坊烧起的,待烧到后院,把大家伙惊醒后,爷孙俩是救起了,当阿爷听说作坊所有的材料付之一炬后,一口气没上来当场没了。 阿清才九岁,哪怕再懂事,这时候也慌了神,家里几乎都烧了,前几年他父母出事时,家中田地基本都卖了,还是左右邻居帮忙,东拼西凑才把他阿爷发了丧。 可材料许多是在掌柜那提前佘的,这一烧就是不少银,他家地皮值些银,直接顶给了马掌柜,这还不够,听说阿清愿意给他做十年工,可掌柜的不愿意,要他直接签了死契,这不是难为阿清吗?他阿爷如果知道他当了下人,怕是在地下都闭不上眼的。” 小伙计说完连连叹气。 平安透过人群,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直直地跪着 ,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他一个人无依无靠。 他承认自己的圣母心发作了。 “师傅,我过去看看,如果银子不是很多,您就借给我,回客栈我就还您。” “为什么想帮他?” “师傅,可能我们都差不多大吧,也可能是因为我跟娘曾经也是如此慌乱无依。” “孙文,你陪他去,我们就不过去了。” “是,大公子。”孙文感同身受,十余年前,他曾经也是这样走投无路,大公子救了他和妻儿,帮他平息了一场祸事,没要他还银,也不要他签契。 他安顿好妻儿,绝了科考的心,坚持跟着大公子身边十多年。 人在投救无门时,突然看见解救你的光,此后一生都会不舍得离开。 靠近人群,平安就听见掌柜的在问:“我问你,你阿爷真的没有教你你家的密技?你可是他唯一的亲孙子。” 一个孩子的声音,声音嘶哑:“我阿爷说我还小,再过几年再传我,掌柜的,还欠您四十两,日后我一定还你的。” 掌柜的气笑了:“你自己都养不活,拿什么还我?四十两能买四个你了,你还不愿意签死契,不然我可叫来人牙子了,到时候你这样长的清秀的小男孩,就不知道会被卖哪里去了。” 周围的人一下子安静了,很快有人说起掌柜的来。 “马掌柜,你怎么能如此说,他阿爷在时,可是做了你不少的生意。” “我能怎么办?我只是个掌柜,一个月二两月钱,还要养一大家子人,铺子又不是我的,东家会让我赔的,我拿什么来赔?今年本就生意不好做。” 人群又安静了。 今年的确做什么都不好做,人活着真累真难。 “你叫阿清吗?四十两吗?我给你。”平安上前一步。 所有人都看着平安,只见是一个穿着还不错的孩子,大家都以为是玩笑话,要不就是孩子根本不知道四十两银是什么概念。 “先生,借给我,我想帮他。” 孙文点点头,看向掌柜:“掌柜的,四十两付清后就两清是吧?” 马掌柜忙不迭地点头,如果能平账,谁愿意当恶人。 “这位先生,是的,四十两账,原本七八十两,已经低了一部分了。” 孙文拿过荷包,直接递给他两张二十的银票,“掌柜的,还麻烦你把欠条给这位少年。” 元清这才反应过来,他真是遇见贵人了,忙对着平安和孙文砰砰砰就是三个头。 孙文拉起他,“你只要谢平安就行,银子可是他借的。” 他接过掌柜递来的欠条,“少年,你看看可是对的?” 元清接过一看,点点头道:“先生,就是这张。” 平安看着他:“债已经还清,日后好好过日子吧。” 他从荷包里拿出二两递给他,十两银票他不舍得,也没必要,人已经救了,萍水相逢,不能救人一辈子。 元清没接过银子:“少爷,元清已经无家无亲人,请让我跟着您吧。” 他再次一磕到底。 “你没有亲戚吗?可有族人?” 元清摇摇头:“少爷,我家本是外地来的,三年前爹娘出意外没了,如今什么也没了,只有郊外荒山上亲人的墓。” 平安看着他:“跟我可是要签契的,你不是不愿意签契吗?” 元清之道:“我愿意的。” 马掌柜人还可以,但是替他东家签字己,那个东家他曾经听阿爷说过,并不是人品贵重的人。 孙文道:“平安,带着他,不然无家无亲人,迟早会出事的,快点,你师傅怕等急了。” 平安点点头:“那你跟着我吧,可有什么要收拾的?” 元清再次落泪:“少爷,基本都烧了,地皮也抵了账。” 他是真正的一无所有了。 “那跟着吧,先生,走吧。” 比他大一岁,个头高了不少,等下让吉祥带着买两套衣服和鞋子。 孙思成看徒弟跟孙文回来,后面跟着一男孩。 这是把人救回家了。 “妥了?” 孙文简单说了一遍,“只能带回来了,孩子小,实在活不下去。” 孙思成道:“我们回客栈,吉祥,你带他买两套衣服,鞋子也买两双,再把明日路上缺的备上,还有,下午帮他补上户帖,路引也办了,至于签不签契,等他确定好了回永安再办不迟。 孙文,你带如意去百草堂,事情好了就回客栈,让他们不要对外说我来了,明日是一定要走的。” “是,大公子。” …… 平安快走两步跟上师傅:“师傅,回去我就还您银子,人算是我买的,只是路上多个人,给您添麻烦了。” “平安呀,银子不银子的无所谓,只是日后买贴身的人,一定要看好,贴身小厮等于是你日后的左膀右臂,马虎不得。” 065师傅还会这个 回到客栈。 师徒俩小憩了一会,待平安睁开眼,发现师傅在桌上整理皮箱里各种小瓶瓶。 “师傅,可要我帮忙?” “你醒了?过来,师傅在给你准备一些防身的东西。” 防身的东西?不会是他想的吧? “平安,这两年百草堂事多,我们出门在外的时间怕是不少,不过最多五年,快的话三年,人员配备基本能跟上了,到时候我们只偶尔出去走走。 这些就是出门必备的好东西,但在外面不能说,自己藏好心里有数就行,说出去说不定会惹大事。” 一刻钟后,平安接收了十几个瓶子,小到痒痒药,中到迷药,大到毒药 ,种类还真不少。 于平安来说,这些药的方子,他半个时辰内能整理许多,几十年的从医生涯,看过数不清的医书,这些真的不算什么,只不过他真正配制还真没有,都是理论上的知识。 “师傅,这些您都会制吗?” “这些不难,有什么不会的?不过这些不是师傅配的,吉祥他们出门身上都备着,有备无患而已,一般时候都用不上,你虽然小,不过人还稳重,还是分些给你,绝对不能给别人说。” 六种药,每样两份,其中一份平安藏在小医箱的夹层,另外一份他自己缝进了腰带里,瓶子小,不影响什么。 夏衫真的是无处可藏。 “师傅,这些药日后可能教我?” 孙思成看看面前的小徒弟,这两天态度自然了许多。 他点点头,当然可以教。 “这次归家估计在十月份,回来后我处理一点事情,得赶去京城,京城有你的曾医祖和医祖他们,我的妻儿也在那里,今年就不带你去了,答应你回去陪爹娘过年。 不过距过年时候还早,我送你去百草谷,让秦师傅他们教你配药制药,年前十日送你回庄子即可。” 百草谷?甚好,如果碌碌无为地在庄上几个月,学不了本事,人也无趣。 他点点头。 “百草谷的方谷主是有大本事的人,吉祥他们就是他训出来的,你跟二强、青石也可以在他那学些时候,武艺在身,出门可以保自己,也可以保家人,一辈子都有益的。 还有,到了江南,很可能我会把这两种急救法通过衙门无偿传出去,说是无偿,不过是不要钱,但名声上会有好处,也就是隐性的好处,这些只能以百草堂的名义传,没办法用你。” “我知。”平安笑眯眯道,“我是一个孩子,如果说是我的方子,十分的好也会变成三分,就是这三分于我也无益,百草堂不同,师傅,不能以您的名义传出去吗?这样您能得名声,百草堂也落不下。” 孙思成一愣,随即笑了。 百草堂最初就是他祖父手上做起来的,到他父亲手里,许许多多的因素,每年给族里一成的分红,却没有让股。 后来又因为种种原因,不得已又给了京城某某一成分红,同样也没有让股。 所以尽管白白送出去二成分红,股却全是自家的,而且让利也是三年一签,并没有签长久。 这些年,百草堂在他手里,越发壮大,所有得力做事的都是他自己培养出来的人,族人要能力的也安排了一些,但绝不会在关键的位置上。 这一点,他很坚持。 “平安,百草堂每年要送不少银出去,但股全在我孙家自己手上,这次很可能会用你的两种急救法,平安,如果一切顺利,师傅会给你准备一些实在的东西。” 平安摇摇头:“师傅,我还小,给了东西也不能登记在我名下。” “这次给你娘名下四十亩良田,你继父名下一个二进的宅子,这些基本也够了,以后他们自己可以慢慢置些财产。 以后师傅给的,暂时不会过契,自有手下管事帮着打理,你父母以后还会有子女,不是不让孝顺,只是你的人生还长,不能自己两手空空,待想做些什么,还得开口来讨,这不方便。” “师傅,我不想老是要你的东西,银子我也喜欢,亲爹早早没了,祖父祖母也过世了,亲娘也改了嫁,继父人很不错,但我之前心里还是很慌。” 他把自己跟继父的约法三章说了一遍,说完红了耳朵。 看着扭扭捏捏起来的孩子,孙思成鼻子一酸,泪都想流出来。 他柔声道:“你做的对,给自己多留一条路,不等于不孝顺父母,等挣钱了,每年给他们一部分银子,可以让他们生活的很好。 但父母也是人,是人都会有偏心,你自己手里握着大部分的产业,就算是家里的父母偏心给弟弟妹妹,也就不算什么,彼此之间也不会有太多的矛盾,是不是?” 平安点点头,“我也是如此想的,这些我跟师傅说,师傅不会怪我是自私的人?” “傻孩子,人怎么能一点小心思没有?什么都不想着自己,那不是聪明人,师傅也有自己的小心思。” “师傅,我想起来了,那个爷爷还说过,人是可以开膛破肚的,治病后缝合起来还能活着,比如肠痈,把坏肠子切了就好了。” 孙思成心里砰砰跳,“平安,这个我也听人说过,只不过大周从没有过这样的,先例,动刀切后活命的不容易,这话千万不要跟别人说。” “我只会跟您说,其他人都不会。师傅,那爷爷教了我缝合针法,他说可以在猪肉或者兔子身上练,猪肉是死的,兔子是活的。 他还给我画了这种刀的图纸,不过是地上画的,很快就抹了,如果我仔细想想,还是能回忆出来的,不过刀很特别,没好的铁匠怕是不行。” 孙思成深吐一口气,“平安,回头你慢慢想出来,这事只能你我知道,日后有时间我们只能私下练,事情大,不能轻易说出去。” 平安再次点点头,心里却好笑,于他是最最简单的东西,哪里需要私下练? 不过,这些当然不能说。 所有前世的东西都得苟着慢慢拿出来用。 之所以跟师傅说这些,除了治病救人,师傅舍得给他也是一部分原因。 想过的好,就得想办法。 同样的方子,给了别人,不安全不说,别人也会死压价,师傅不同,师傅好了他同样得好,何况给的也超过他预期,就是这样,还觉得自己占了他大便宜一样。 如此,当然是拿一些出来给师父了。 听师傅说了许多,他心也轻松了,如今他就像现代离婚家庭的孩子,就是没有原生家庭孩子的幸福,起码精神上不行,小心思多,还患得患失。 066事出有因 半下午,吉祥带元清回客栈。 “大公子,有人跟踪我们一直到客栈,可要去查什么人?” “不必,注意点就是了,等下你和大牛去接孙先生。” “是,大公子。” 平安有些不安 :“师傅,不会是买了阿清这件事吧?不应该啊,我平了他们的账,当时看掌柜也是高兴的。” “平安,遇事要不急不躁,很可能并没有什么事,你看会书,半个时辰后我们下楼吃饭。” 他话音刚落,就听见房门被人扣响。 平安开了门,“掌柜的,可有什么事?” “小公子,我可以进来一会吗?有事要孙大公子讲。” “请进。”孙思成道。 掌柜的进来后虚掩了门,小声道:“大公子,刚才大兴酒楼掌柜派他外甥来报信,无意中听到涂东家要对付你们,奥,涂东家就是大兴酒楼斜对面马掌柜的东家。 那个涂东家除了对付你们,还要抢走元清,还有这个小公子,孙大公子,您对我和徐东家都有恩,实在是那个涂东家有些不良爱好,我走了,你们千万注意。” 掌柜的匆匆走了。 平安看着脸色铁青的师傅,心里暗恨,真是人渣。 如此,元清的祖父怎么死的?还有家中的大火,怕都事出有因。 “师傅” “没事,都有师傅呢,一个小地方的人能有多厉害?大武几个可是以一当十的。” 孙文时回来时天色已经擦黑。 晚餐过后,趁平安洗澡,孙文道:“我们打听到涂明这些年害过不少孩子,男孩女孩都有,他家有十大金刚,其实就是十大护卫,本事可以,不过跟大武他们应该是不能比的。 元清家出的事,很可能有两个原因,一个是元家制扇有密法,扇子就是比别人好,还有一个就是元清,长相俊秀,大公子,出城五里外就是黄土岭,如果涂家想害我们,怕是在那里埋伏,听说那里就出过好几次事,衙门也查不到什么。” “孙文,这件事我不想让孩子知道,你等会让小武和如意想办法把这药弄三滴进涂东家口里,让他俩千万小心。埋伏我们?只能让他没空了,尽管我不怕他们。” 他又拿出一瓶药水,“明日五滴掺一碗水,然后给几个孩子细细的涂,脸、水、脖子都涂上,平安我自己来。” “是,的确不能大意了。” 四个男孩,三个都俊秀的很,特别是平安,二强稍微逊色点,也是不错的。 这世道,不仅仅是小姑娘不安全,男孩也遭人惦记,真是世风日下。 这边,孙文去了小武他们房间,把六个人叫到一起,事情说了一遍。 简直气死了大家伙。 吉祥怒了:“连我们平安少爷都惦记,恶狗一样,恶心。” 孙文道:“小武,你和如意的轻功最好,如意又善药,天明之前,让那人死不了活受罪,今日如果我们不是提前知晓,就算是你们功夫再好,那样的山道埋伏了,怕是也是不得好。 不过,今日出面的是我,估计他们还不知道是大公子, 更不知道你们的实力,危险是有,但也不会太大,毕竟他们还想抓孩子。” 小武道:“先生,如果可能,咱们能不能拿些给平安少爷压压惊?” 几个人都看着孙文。 孙文低声道:“你知道你们大公子不愿意惹事,今日也是气极了,如果方便,多少拿些藏车上,有一点点不安全,都不能做这事,可知?” “知道,先生。” 他们三辆车的车厢都有秘密,尤其是大公子的车,许多地方都有机关,外人基本查不出来的。 他们出门,常常也带不少的银票,就是藏车上的。 孙文之所以这样做,实在是姓涂的过分了,已经胆大包天了。 大公子又不想闹出人命,惊动了官府不划算。 何况,有时候活着才是最受罪的。 既然如此,方便的情况下拿他一些也没啥,将来就是施药给穷人也是好的。 至于元清家的事,到底如何,不得而知,毕竟是推理,只能不告诉孩子,以免报仇无望,徒增伤悲。 今日这样,也等于是给他复仇了。 事情确定,小武和如意赶紧去准备,涂家只知道大致位置,府内一概不知,还有十个护卫。 这些七个人都得提前筹谋好,力争万无一失。 暮色很快笼罩大地,一丝月光都没有。 小武、如意两个身着黑色劲装,很快从窗口顺着绳索而下,一点声音都没有。 只三个孩子一点都不知道,二强正开导着元清,青石也不时点点头。 孙文过来后,也不理会他们,自顾自拿了一本书看。 他有些心不在焉,按说,以小武和如意的身手,小小的涂家,办这件事不难。 大公子一惯秉着出门在外,尽可能地低调,尽可能地不惹事。 这次姓涂的竟想抢着平安,徒弟如半子,再说,黄土岭位置险要,真的让那么多护卫伏击,自己这些人不死也伤。 就因为救了一个孩子,不惜要别人的命,这样的人该死,大公子还是太善良了。 孙文心里冒起一股狞气,多年之前,二十岁的他,已经是秉生秀才,正是全力以赴准备乡试的时候,父亲被人陷害,母亲病中一口气没上来撒手人寰。 书生意气的他,只知道去衙门告官,却不知道还有还有官家不作为这件事,加上对方蓄谋已久,所有证据都不足以反驳。 头破血流之际,幸亏遇见了大公子,花了大力气帮他平了这场怨,但父亲出狱不久就一病不起。 本来薄有资产的家,经过这件事,已经穷困潦倒。 所有起因皆因为外面相传他家中一幅祖传的名画。 其实就是子虚乌有的事。 他祖上不过平平一秀才,哪里有什么名画,不过一橱柜旧书罢了。 携上妻儿,他离开老家怀县,直接投奔了大公子。 大公子是打算资助他读书的,但他已经兴趣缺缺,根本打不起精神科考,只希望跟着大公子身边一辈子。 前几年,大公子已经想方设法替他报了仇,他心上的石头终于落下了,毕竟父母之仇不共戴天。 今日平安何尝不是昨日的大公子? 时间一点点过去,就在大家心急火燎之时,小武和如意回来了,事情意外的顺利。 067事情成了 如意半夜敲响大公子的房门。 孙思成开门:“进来。” 他坐在外间桌边,听如意小声复述。 “大公子,找到具体位置后,我们一直守在他的房顶上,姓涂的是真打算要了我们这些人的命,再带走元清和平安少爷。” “大公子,我们不小心知道了姓涂的小私库,拿了他一点东西,小武已经妥当藏在车厢底了。” 孙思成垂下眸:“下次不准轻举妄动了,出了事怎么办?确定没有后遗症?” “没有,那老东西藏在自己的卧室,藏的严严实实,估计他家人都很难知道,后半夜病情发作,这辈子都怕不能好好说话了。” “好,你去歇,蒙蒙亮咱们动身。” “是,大公子。” 待如意走后,孙思成回到床上,暗夜里,他睁着眼,人不惹他,他很少惹人。 平生他救了无数人,但人有逆鳞,他很护短,尤其这次涂某竟然莫名其妙就想要自己这些人的命,实在是太过分了。 没要他的命, 只让他此生不能害人,不算过分吧? 后半夜他再也没有睡着,想到江南药庄的烦心事,想到两种急救法,甚至想到平安说的手术工具,还有那缝合术。 …… 蒙蒙亮,他们就出了城门。 而城东涂家,早在一个时辰前,小妾才发觉老爷不对劲,忙大呼小叫起来。 整个涂家一片乱,护卫们当然没有走成,老爷都病成这个样子了,就是带人回来,还能有用吗? 伤天害理的事,他们也不想做,不过是为了高额的月钱罢了。 很快在涂夫人的指使下,派了许多人去不同的医堂请大夫,百草堂、万生堂都有。 百草堂掌柜得了孙文的话,绝不会透出大公子就在县城,当然,这个时候,大公子他们应该出城了,哪里有空浪费在这种人身上。 鼻斜嘴歪,人有昏迷不知事,脸色发青,典型的脑卒中,还是很厉害的那种,全大周能治这种病的大夫都不多,大公子就是其中的一个。 这种县城,万生堂大夫算不错了,也是连连摇头,他百草堂当然不会逞能,也只能装模作样地诊诊脉。 最后有人提到了百草堂大公子,说他很可能治愈这种厉害的病。 百草堂掌柜唉声叹气,道自家大公子长年奔波,谁也不知道他下一程会去哪。 这也是事实。 百草堂家大业大,当然年轻人忙碌,总不能让年过半百的孙神医去忙吧? 卒中这种病耽误不起,过了最好的治疗时间,就是大公子找到了,怕也无济于事。 涂家人心都凉了。 涂家公子虽然二十多,却也被养的碌碌无为,哪里能撑得起家业? 涂夫人从来做不了老爷的主,只管些内宅小事,如果当家的一倒,怕是很快就树倒猢狲散了。 平安此刻已经在背先生教的功课了,看一旁师傅跟先生悠闲喝茶,便也放开自我,摇头摆尾起来。 别说,这种电视剧上看过的背书法也很好,摇着摇着,竟然能注意力集中起来,效果很是不错。 他们顺利地过了黄土岭,很快到了开阔的官路上。 几个人终于放下心。 涂家果然如意料之中没心思再害人。 天气越来越热,中午找了一个小林子,随便对付了中餐,喂好马就准备接着赶路。 孙思成打算到了阳州府再好生歇两日,阳州府有不少的事等他们处理,那里有药庄和百草堂,还有百草谷,此地百草谷的谷主是方明,也算是他精心培养的大管事之一。 趁着孩子不注意,孙思成让如意悄悄的打开车厢里的一处机关,不由得睁大了眼。 这是一点吗? 一大叠有大有小的银票,粗粗一看,怕是有两万两,三小袋金银锭怕也有四五千两。 “趁这会没人,你赶紧分开藏好,你们七人每人拿五十两,孩子们暂时不给,到了府城我再给他们零花钱。” “唉。”如意嘴咧的老大。 姓涂的私房钱不少,藏的也隐秘,先生本也只吩咐他们少拿一点,回头给平安置点东西,拿着拿着,就把银票都拿了,金子拿了不少,银锭那还有许多。 现在想想,自己跟小武还是太胆小了,人家都莫名其妙想要自己的命了,还只拿这么一点点压惊? 不过大公子给的五十两也是挺多的。 哥哥已经娶了青石的大姐,大公子也说这两年就给自己这些人娶媳妇。 他跟吉祥他们都存了不少银子,不管哪个姑娘跟他们,日子都舒服的很。 可惜吉祥如意他们,现在根本没心思想这事,大壮大牛也是如此。 按说十七八、十八九岁的人了,娶媳妇也是可以了。 平安看着情绪平稳多了的元清,心知这是二强跟青石的功劳。 “我叫你阿清吧,回头你也跟着先生读书,孙先生学问很好,将来到了稳定的时候,你也是可以将你祖父和爹娘的墓迁到自己的身边。” 元清红着眼点点头,如果不是平安少爷,他怕是只有求死了。 “平安少爷,昨日我求吉祥哥帮我签契,他说等些日子,不过我也想好了,在这个世上,我再无别的亲人,此生就跟着平安少爷了。” “阿清,这段时间你好好想想,如果不想签契,下半年回来,我就帮你求师傅,能跟在我身后最好,不方便的话,也会将你安排在庄子上,不至于居无定所。” 师傅跟他讲了,带身边的最好是死契,因为他会日日夜夜跟你一起,这样的人不可能背叛,就算是将来把他们孩子放了契,也足够安然无忧。 当然也有例外,如孙先生,还有二强。 孙先生如今也算是师傅身边的大管事,大账房,如无意外是会跟师傅一辈子的。 二强他还没有想好,将来他会不会交代他做隐秘的事情,现在还不得而知,大概率不会,即使是亲表哥,这一点跟青石就不能比。 青石是官奴,这辈子只能跟着他,等他的孩子出生,就算是师傅说的,放孩子的契,这些孩子也不能科举,很可能还是会依附他生活。 “平安少爷,我想好了,这辈子我跟青石一样,就跟着您后面,回头我也跟着孙先生后面读书、算账,我已经读了两年半书,许多字都认识,简单的账都会算。” “也行,这些不着急,过去的已经不可追,咱们尽可能让自己活好了,亲人才会放心,自己又不会白来世间一趟。” 068力不从心 四日后,他们到了阳州府。 连着几日的奔波,连好动的二强也蔫了下来。 马车直接进了府城里的孙府,每年孙思成都会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 这里的百草谷跟永安府的百草谷一样,除了种药、制药,还秘密地帮他培养大量得用的人。 这关系着百草堂的生存,特别重要的存在。 吴起是这里百草堂的掌柜,同时也是此地孙府的管事,带着妻儿住在孙府的厢房。 知晓大公子这些日过来,早已经安排人里里外外把孙府打扫过。 孙思成不养闲人,府内除了一家四口打杂看门,再就是吴起一家三口。 吉祥他们每年都过来住,自然是熟,很快把行李整理好,吴娘子也带着钱娘子忙碌起来。 平安带着二强他们住进了二院的西屋,他自己一间,三个孩子一间,孙先生也住了一间,东屋自然是师傅住了。 这是大二进的宅子,每进都有十几个房间,前中后三个院子都不小,这让二强连连感叹。 元清的性格跟青石很像,两人都是少年老成的性格。 元清本打算为祖父吃一年的素,平安认为他太瘦了,长期吃素怕身体不行,最后孙先生让元清服七七四十九日素,绝大多数人都是这样,当然也有些人只服七日素,因人而异。 这边吴起跟大公子汇报百草谷和阳州府所有药庄的情况,孙文也在一旁。 一切基本都顺利,人手也足够,只不过今年雨水相对少了点,药材暂时不影响,水稻可能会减产一些。 谷里养了不少的人,药庄、百草堂人也不少,人多自然粮食多,不可能全在外面买,孙家也置了大量的田地。 “这些你看着来,起码存够两年的粮食,尤其是谷里,蓄水问题跟往年一样,不可轻视。” 吴起在孙思成五岁那年就跟着他,跟孙文年纪差不多,也是他的左膀右臂, 全权管理阳州府的一切事宜。 他的大儿子今年十二岁,四年前就去京城跟着大少爷,如今文武双修,前程基本不用操心了。 小儿子今年八岁,这次大公子过来,他还想求大公子给安排,但不是今日。 孙思成拿出一张纸,上面是他抄录的两种急救法。 “这是很有用的急救法,你仔细藏好,等我在江南安排好,你一收到信,立马在这边免费传出去,记住,通过衙门传,且不能不声不响,肉不可埋锅底吃。” 他又将江南那边糟心事说了一遍。 吴起小心地将纸收进怀里,“大公子,孙先生,我们这边,这两年宜生堂和广元堂也壮大不少,他们后面都有人靠山,这两种急救法用的好,可以帮我们百草堂赚一波名声。” 孙思成点点头,他就是如此想的。 孙家还是太缺人了。 族人那,供了许多年,不过供出一个从五品,一个六品,七八品的倒是有些,但暂时起不了大用。 年年上供的是一个京都三品,是父亲的老朋友,还能起些作用,只不过此人已是年过半百,子孙也就平平,后续怕是跟不上。 自己的两个儿子,长子读书一般,学医天赋不错,自己将来也得有接班人。 次子读书不错,父亲打算着重让他读书科考,但现在年纪还小,将来的事说不好。 最最聪明的还是自己这个徒弟。 读书绝对很好,学医也绝对很好。 只不过一人只能着重一样事。 如果可能,他是真的想让弟子参加科考,这么聪明,医术也可以同时传给他。 尤其是这两日,这种想法不时冒出来。 但孩子明显是对医术感兴趣,如果最终还是从医,他也不能勉强,相反很高兴。 三人晚餐后连夜详细制定了一系列计划,这才安稳休息。 如此,他们打算在这里停留三日,百草谷是一定要去的,附近药庄也得看看,还准备带平安去一趟天光寺。 老方丈有慢性病,一直是他帮着调理,归途是不准备回头的,他还得去一趟应天和庐阳。 次日,孙思成就带着平安、吉祥、大武小武去了百草谷,孙文则带着如意去了百草堂。 大壮大牛就留在府内,给二强几个孩子教授基本功夫。 出发之前,孙思成还吩咐吴娘子给几个孩子各备几套夏衫秋衫,鞋子、里衣也要。 给小徒弟的,连帕子都没忘,包括途中的零食,简直不像带徒弟,倒像老人家带孙子,这让吴家两口子起了心思。 可能小儿子的前程还在这孩子身上,老葛就早早把青石跟在后面,那是个聪明的人。 马车清晨就动身,半个时辰后,进了一条窄一点的山路。 平安不时地从车窗看着外面,想不到师傅家竟然有许多秘密基地,这跟药庄有些不一样,尽管都种药,但一个在明面上,一个却在人后。 他的心火热,师傅还是太能耐了,这也是他心心念念想的东西。 “平安,这里的百草谷跟永安府的百草谷目前是百草堂最大的两个谷,江南那边也有不少,但没有这边配置硬,孙家最早就在偏北方发展,江南这边还是师傅五年前开始布局的,到底势弱了点。 师傅跟你说过,这次来江南,就是余杭区出了些麻烦事,那边管事实在处理不好,衙门又打哈哈,两边不得罪。 我本还还困扰,不过现在已经想好了对策,就是推广你的急救法,这会给知府大人带来钱所不能给的好处,那就是名声。 江南官员不会缺银子,名声却是他们最需要的,师傅会运作好这件事,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如此所有的麻烦暂时都会迎刃而解。” “暂时?”平安皱着小眉头。 是孙家后面靠山不够硬吗? “是的,暂时。”孙思成长叹一声,“平安,开医堂不光是要好大夫,还要有自己的药庄,不能全靠外面进货,命脉不能全掌在外人手里。 师傅这些年,费了许多的心思,置办了二十多个百草谷,种药是其次,最主要是制药,还有培训各方面的人,尤其是这十年,产业发展过快,之前人手根本跟不上。 人手现在已差不多跟上了,可咱大周地广能人多,谁都想高人一等,相应的事情也多了,师傅有些力不从心了。” 069师徒议未来 平安沉默了。 尽管前世他是做大夫的,尽可能不参与管理,但并不是一点不通,相反他很聪明,待人待事都游刃有余,每次单位评比什么,他都是分最多的那一个。 “师傅,百草堂靠山不够硬吗?” 孙思成愣住了,看着面前孩子的小嘴轻飘飘地问他是否靠山不够硬。 他突然乐了:“可不是?师傅最愁的就是这个,我再努力,靠山不够还是难,平安,你将来给师傅做靠山好吗?” 平安睁大了眼:“师傅,短时间内我不可能超过您的医术,十几、二十年也不行,如何能做您的靠山?” 突然他瞪圆了眼:“您想我科举,不学医?” 孙思成摇摇头:“师傅是大夫,徒弟自然要学医,可平安,如果可能,我还是想你科举试试看,不光是秀才,你可愿意?” “可我没想过当官。” “平安,现在想也是行的,咱们试试看,看能不能当大周最好的名医,再当大周最年轻的进士?” 平安看着师傅盯着他的亮晶晶的眼,嘴角也翘起来。 “师傅,你还真是看好我,我怕时间不够用,这两样都耗时耗力,其他倒不担心。” 孙思成高扬唇角:“这个师傅来安排,这回过来,我准备带几个人出去帮孙先生,到了江南,我会先送你去书院,抽空教你医术。 只是这样一来,你可能没时间去玩,元清暂时不签契,我只私下跟他签个二十年的活契,让他陪你一道读书,你俩从小陪伴,将来也是你的助力。 也不用给自己太大的压力,真的科举一道没有走远,师傅也会把毕生的医术传于你,照样将来有成就。” 平安点点头:“师傅,如此,从现在起,你跟孙先生得给我加大学习力度了,我尽量试试吧。” 师傅的话,其实是给了他一个台阶,内心深处,他还是想自己有一个过得去的身份。 前世毕竟已经是医学院的天花板了,这一生光做个名医怕是不够。 就涂家那件事来说,如果他身份够高,花钱救人算什么?根本不是事。 大周崇文,爹娘面上不显,他知道多少有些失落,自家没实力,现在有的都是师傅给的。 原来的家,最多支持他读几年书,根本不能一直支撑他科举。 他被师傅看中,除了学医,师傅还承诺将来让他成秀才。 秀才怕在爹娘眼里已经到了预期了吧? 孙思成在心里考虑这些,江南好一点的书院比比皆是,平安如果去了书院,不能上几个月的学就跟他回去。 而他十月初是一定要动身的。 这就为难了。 如果这几年就让孙文教,也不是不行,一个秉生秀才教未上过学堂的孩子轻而易举。 但孙文是他最得力的助力,事情也特别多,能挤出半日教书就很不错了,办起事来怕连着好几日不教都是可能。 不行就把平安放在江南,自己开春就过来? 平安见师傅有些恍恍惚惚,估计在考虑他的事。 时间不知不觉中过去。 路越来越窄了,两边就是明显的山村,城郊不太像,起码马车奔驰了一个半时辰。 吉祥在前面喊:“大公子,还有一个时辰的路,要不要歇歇脚?” “可。” 大武小武骑着马,只吉祥赶马车。 下了车,平安跟师傅坐树荫下,看他们三个喂马料。 大武主教他拳棍,小武主教轻功和刀弓,如意、吉祥功夫也不错,但如意忙于给师傅当助手,吉祥更多忙外务。 大壮大牛现在主要负责平安随从的培训,师傅说如此更方便利用他的时间。 “平安,抽空把你说的手术工具画下来,阳州府有一个很不错的铁匠师傅,跟我也很熟,我想试试打出来,给你也准备一套。” 平安眼睛亮了:“多谢师傅,下午我就抽空画。” 既然如此,他就多画一些医用工具。 “师傅,要不我重新设计一个医箱,不然有了新工具,原来的医箱就不好装了。” 这倒也是。 “行,你先设计看看,如果适用,我去定制两个皮医箱,一人一个。” 他还准备早早帮平安定制两件皮披风,皮靴等等。 “好,师傅,离百草谷还有多少路?” “一个时辰左右,不过再有小半个时辰,咱们就得把马放山脚下,山脚下有咱们的屋和人,剩下的路就得脚行了,平安,可担心走不了?” “没啥,我不正练功夫吗?回头让小武师傅尽快教会我轻功。” 孙思成低笑起来:“轻功哪里是那么容易练的,他们六个人都练过,就小武跟如意最好,我练的时候年纪大了,只练个三成。” 吉祥拿来馒头和水,孙思成吃着吃着又算起账来。 如果把平安丢在江南,身边只二强、青石、元清绝对不行,小武、大壮跟着,大武有娘子了,如果放在江南,开春得帮他把他娘子带过来。 如此,今后几年,自己怕是要把重心放江南了。 想到这里,孙思成自嘲地笑,当父亲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挖心挖肝为孩子着想。 关键就是,这个孩子不是他的儿子,只是一个刚收下两个月的徒弟。 紧赶慢赶,到了百草谷已经午后了。 方明还正在谷里处理人. 孙思成没让人叫方明,只静静的带人站在偏僻的角落。 平安第一次来这样神秘的山谷。 六月份了,桃花杏花是没了,可山上不知名的野花遍山都是,青枝绿叶,鸟语花香。 偌大的谷内,在一块很大的河滩上,聚着几百人,绝大多数都是年轻人和孩子。 一个很有威严的人正在训话,说年轻人吧,他应该比师傅大些,但也不过三旬出头。 两个二十岁不到的年轻男女五花大绑,跪在地上。 “大家伙好好看着这两个人,说他们是人都抬举他们, 竟然偷偷的把谷里珍贵的药材偷卖去府城,还是卖给百草堂的对手。 你们中一部分是吃了上顿无下顿的乞丐,如今一日三餐,还有月钱,将来很可能去大周各处的医堂、药庄,甚至还可能是大公子的护卫。 另外一部分人,在牙行担惊受怕,生怕被卖到难以启齿的地方,可你们刚过几年好日子,就忘记了谁给了你们这样的生活,之前签契也是你们自己愿意的,如今却有人选择背叛大公子。” 底下的人一下子被带动了气氛,场面热烈起来。 070没有想象中血腥的处置 “师傅,这个人就是方明方谷主?” 孙思成点点头,想不到谷里竟然出了这种事。 跪着的年轻男子突然发疯地喊道:“谷主,我没有,我怎么会倒卖药材?红英说谷主让我去找一些珍贵的药材,还说不要告诉别人。” 方明道:“她说让你采你就采?那次珍贵的药材不是要我亲手写的条,还得按我的印章?” 年轻人哽咽了:“谷主,是我的错,她说这次不是给百草堂,而是送城里的贵人,不必要条,我也信了。” 方明又道:“那为什么有人看你们不止一次单独嘀嘀咕咕?” 年轻人道:“她说想跟我请教如何栽种贵重药材,我没同意,说谷主同意就行,还有一次她想我找我师傅帮她调到一起,我还是没答应,就这两次。” 平安注意到那个女子一言不发,不辩解他人,也不求饶。 一个中年人上前几步跪下来:“谷主,我以性命担保小山不是这样的人,他的爹娘还是大公子葬的,他也是大公子亲手收的,不会做出这种事。” 哗啦啦的又出来十几个人,都是担保小山的。 “也罢,现在将他们两个押回去,我会找出足够的证据,犯事者必会严惩,还有,大家伙都听着,如果你们身边还有人阳奉阴违,举报者会有奖励,我们百草谷是一个大家庭,不能因为极个别的黑心肝,让大公子对我们失望,你们说是不是?” “是,是,不能让大公子失望。” 底下场面甚至有一点点失控,甚至有人想上去打那个女子。 方明让人押了两个人下去,解散了人。 这时候才发觉大公子带人过来了。 “大公子,我对不住您,没有管理好药谷。”他快行几步,在离大公子一丈左右跪了下来。 “方明,这不能怪你,没有人能做到完美无缺,我也不能。 不过这些漏洞得补上,你大哥也曾经遇过这样的问题,后来每次出山的人他会仔细挑,且注意搜查,不然有样学样,谷里还不反天了?” 孙思成的脸色沉了下来,方霄这块比方明做的好,做事雷厉风行,方明做事也好,很合他意,就是有些过于相信手下人。 现在打脸了。 这也告诉孙思成,所有的药庄和百草谷都要注意这些问题。 内部出现小偷,心会越偷越大的。 这次南下不仅仅是要处理好江南的事,还要侧重这方面,不然种了好多年的珍贵药材,养大了蛀虫的胃口。 孙思成突然不想干了。 这些年把产业越搞越大,本来还很得意,如今看来,也不是啥好事。 娘子很少陪,孩子不能带身边管,自己长年奔波累成狗。 图啥呢? 平安看师傅沉下的脸,突然转身就往院子走。 这样不言不语的师傅,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完全可以感觉到师傅低落的心情,绝不仅仅是因为有人偷了药。 方明同样沉默地跟着走,发生这样的事,他感觉很失败,明明已经是死契的人,竟然不顾生死,不顾一切,偷谷内最好的药材卖。 他的脸等于被人打得啪啪响,活了三十年,第一次如此抬不起头来,当年落到牙行都没有这样。 平安被吉祥安排好,洗漱、吃饭、看书,一直没有看到师傅,直到半夜才听到隔壁有脚步声过来。 家大业大麻烦多,亘古不变的道理。 就像是自古抓贪官,每朝都有,年年代代抓不尽,古代比现代更厉害,全家伏法,连诛九族的都有。 平安不怎么理解这些,他喜欢钱,就会用尽心思去争取,而不是不劳而获。 现在谷里出现这些,师傅跟谷主肯定得严惩案发者,不然长此以往,谷内会乱的。 同样的事,也包括药庄,好在药庄基本都是普通药材多,真正难得的,怕都种在这里了。 第二天一大早,师父又不见了人。 平安突然觉得,他一直心心念念庞大的产业链也不香了。 太累人了。 师父现在是年轻 但过上十年二十年,这样忙忙碌碌,怕是也力不从心了吧? 而且,如果这样过去了十年二十年,即使挣了万贯家财,不能陪妻儿,不能陪父母,时光蹉跎,年华不再,可否值得? 自然是不值得。 平安有些气馁,有些茫茫然,难得真的走科举? 可他一直喜欢的还是医啊。 …… 整整一天,他都没有看见师父和先生的人影。 傍晚,吉祥悄悄的跟他说,事情已经查清楚了,张小山被红英骗了,罚半年的月银,另罚五个大板。 五个大板虽然不至于伤多重,屁股也会流血的。 谷主自罚月银半年,同样五个大板。 红英这两年一直帮后勤采购,也是被杂货铺小伙计骗了,说好让他偷一些珍贵的药材委托他卖,以后等红英想办法调到百草堂做事,再让小伙计用这银子给她赎身。 红英到底长了一点心,偷出去的药留了一半,自己低价卖给了另外一个药铺。 给小伙计的药材,也值三四十两银子。 等她再次下山找人,却得知小伙计得了一大笔银子,另外娶了娘子。 失控的红英找上门闹了起来,当然也落不了好,这才被有心人告诉了百草堂掌柜。 红英现在心如死灰,任打任罚。 本来是要处死的,大公子到底不忍心,没收所有不当收入,罚她一年月银,二十个板子,十年内不准出谷,她都认了。 吉祥说到这,长叹一声,“咱们大公子到底还是心善了,明日就会有人出谷,跟吴掌柜一起去找那伙计,红英跟着一起去,不赔就告官。” “红英不是罚打了吗?还能动?” “平安少爷,我是说她认罚,但得了结这件事后罚,明日事成,就得后日罚了,她算是捡了一条命了,不过二十大板也不得了,跟断腿没什么区别,都一样的疼。” “那师傅跟先生怎么还不回来?” “大公子和孙先生越理发觉漏洞越多,百草谷包括药庄都得补漏,不然万一有什么,且是比红英心大的,损失就不是小数了。 平安少爷,明日上午大公子挑身边随从,听说还要给你挑两个。” 这事平安多少知道一些,师傅有意无意说了几句。 二强、青石都还小,元清更不用说,都是暂时不能得力的人,充其量就是从小陪着他。 小时候等于玩伴,长大后会是左膀右臂。 师傅既然给,他当然不会不要。 吉祥、如意、大武小武、大壮大牛,个个以一当十,各有所长。 他是真的很羡慕。 可这样的人,牙行是很难买的,往往一到,就会被人抢走,更多的是根本不会拿出来卖。 071给平安挑人 隔日。 当平安跟大武、小武晨练后,洗漱好出来吃早餐,才发觉师傅跟先生坐在桌边了。 两人都很疲惫,黑眼圈很是明显。 “平安,快过来吃,吃完跟我去挑人,你也挑两个,剩下的再选送到各个地方去。” 孙文也笑道:“平安,这可是方谷主训了好几年的人,你跟你师傅多要两个。” 平安看师傅微笑不语,内心也蠢蠢欲动,人比银子更好。 小徒弟的眼睛亮的吓人,孙思成想忽略都不行。 “平安,大武、小武是你的武师傅,日后就跟着你,明日再找两个,最好再挑一个女医,平日帮你收拾收拾,做做饭,师傅还有不在你身边的时候。” 平安心里一算,那带二强三个就是八个人了。 “师傅,大武小武是您的人,我怎么好抢?” 孙思成乐了:“还抢呢?我不给你能抢走?平安,他们日后是你的人,但我们许多时间都在一起,有事不还是叫他们去做? 只不过万一我们有事分开了,他们主要就是保护你,比如年底,我可能去京城,你可能陪你爹娘。” 平安站起来,弯腰行了一个礼:“平安多谢师傅。” “不用谢,接下来要勤奋学东西了。”孙思成又看向孙文,“你明日也挑四个,身手不错的挑两个,会算账的也挑两个,有些事可以让人做,一个人的精力有限。” 孙文哈哈笑道:“我也多谢您,只是这些人还得你养,我可养不起,平安,你也一样,明日起,你名下就是八个人了,光月钱就不老少。” 平安一愣,月钱还得自己走? 孙思成这次真笑开心了。 小徒弟明显小脸一僵,这孩子涉及到钱的事,立马大脑不够用。 “平安,你的月银是五两,二强他们暂时定五百文,做的好再加。 你的手下,所有的开支都走公账,你哪里有银子付?” 平安咧嘴笑。 付都有银子,家里托母亲藏了两千两。 不过他不舍得。 八个人一个月的月银就是不少,吃喝穿用等等更是不少。 三个小的月银低,毕竟现在不能起什么作用,但小武他们是护卫,月银和其他待遇都很好。 “上午挑好人,我们立马就动身,明日带你们去天光寺一趟,后日一早就出发,这次耽误不少时间了,接下来的路都要赶。” 孙思成当众宣布了大武小武日后就跟着平安,两人当场跪下认了主子。 平安面上平静,浅笑吟吟,内心实则激动的不行。 大武小武功夫实在好,六个人中算前两名,师傅对他真是大方。 说是挑人,实则方明已经把人筛选了一遍,最好的当然紧着大公子要,剩下的再按报上来的名单送往大周各地。 真正培训人的百草谷,目前还只有他们兄弟俩。 主子对他们兄弟是绝对的信任,所以这次出了这事,方明心里才越加难过。 筛选后的人还有一百多个,每个人都亮晶晶的看着大公子,能出谷,且跟在主子身边,比留谷里好一万倍。 孙思成让平安先挑。 平安扭捏起来:“平安请师傅帮着挑,我不会挑人。” 平安如今的小脸已经长了肉,白白净净的,肉肉乎乎的,还特别的精致,画中仙童一样。 孙思成忍不住捏捏他的小脸,“好,师傅帮平安挑,不过你跟后面看着。” 孙文看着牙酸,惯徒弟惯成这样的,全大周怕是第一人。 也是平安人乖,不然徒弟不识惯,哪里能教出好来? 一刻钟后,平安身后跟着三个少年,两男一女。 童林,童苗,真正的亲兄妹,一个十七,一个十五,童林功夫不错,天赋异禀,力气相当大,两人都是孤儿。 还有一个是张小山,挨打的那个,种药方面也算是天赋异禀,什么不好种的药,在他手里大多能给你弄活,经常送药去制药作坊,种药不忙时,偶尔给制药师傅打打工,久而久之,制药本事竟然不比作坊师傅差多少。 是个天生对药材敏感的人。 方明本不舍得他,但大公子想送给平安少爷,谷内也不缺种药师傅,只得放人。 孙思成道,“平安,从现在起,他们这辈子都是你的人了,等下他们三人的契会直接给你,回头大武小武的也会给你,好好待他们,也好好管他们。” 平安绷着小脸应道:“师傅,平安记住了,谢谢师傅。” 孙文挑人方便,谷里会算账的就那么多,加一起不过十几个人,他很快挑了两个少年。 孙思成挑人很快,不过两 刻钟,他就挑了十个,八男二女,都会功夫,其中一个少年善制药,两个姑娘会医术,尤其是妇产方面,跟童苗是师姐妹。 这些人最大的不过二十左右,最小的十五六,都生机勃勃,看着就很舒心。 “方明,我后日一早就动身,这边你费心了,这批人送走后,你亲自挑批不错的孩子,好好训着将来给几个小主子用,五年为期吧,遇事尽量自己考虑,实在拿不定主意,就去跟吴起商量。” “是,大公子放心。” “对你我没什么不放心的,你忙你的,我等他们收拾好就走,新药的事,等信吧,可以让师傅们先上手练着。” 平安跟着吉祥往院子走,偶尔回头看,只见高高大大的方明一脸亦步亦趋地跟在师傅后面,一脸不舍的样子。 不得不说,师傅在御人方面很有一套。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给足对方极大的信任,真正遇事时又雷厉风行,及时止损。 孙思成不用方明送,他不喜欢送别,这些年,他的手下都知道,很快,方明就忙他自己的事去了。 一大批人如何送,也是个问题,山谷是尽量不让人来的。 孙思成看着身边的孙文:“现在起,加大给平安的功课,武只限于晨练,医我也会加大力度。” 孙文不解:“他还不满八岁,为何让他如此辛苦?” 孙思成叹息:“可能我还是自私了,这孩子远比别人聪慧,我现在还没有想好,到底让他走那条路,只能读书、学医一样不落。 京城靠山年纪大了,后人根本接不上,我不能指望,本家几个人本事不够,我那长子将来有望继承百草堂,次子不知道怎么样,读书现在看着还行,但远不如平安。” 孙文沉默了一会:“平安是个学医的好料子,我私心认为,他更是读书致仕的天才,小小年纪,从没有看过他说错什么,性格沉稳大气。 只不过,大公子,我看他更喜欢学医,也喜欢做生意,你还是好好跟他沟通好,不然将来离了心。” 孙思成微笑:“离心?不能,他是我徒弟,将来会更亲,我不会害他,当然你说的也有道理。” 说完,心情很好,大踏步向前走去。 孙文一震,原来大公子存了这个心思。 072天光寺 傍晚,孙思成带人回到府城。 吴起尽管早知道主子要带人回来,准备早已经做好,还是忙碌了好一会。 尤其是知道大公子将身边最得力的大武小武也给了平安少爷,还另外挑了三个不错的少年。 如此加上身边带的三个孩子,竟然有八个人了。 比京城两个少爷也不差多少啊。 大公子这是多看重这个徒弟? 如此一来,他都等不及了,明日一早他们去天光寺,后日就动身,确实也没时间了。 等大公子一吃好晚餐,吴起忙小跑过去。 “大公子,吴起有事想求大公子。” “哦?你我之间有事直说,能办的我尽量给你办。” 吴起心一热:“大公子,我次子吴钧今年已满九岁,还算机灵,六岁起开蒙,百草集也背过一些,这两年一直在百草堂打杂,药材几乎都认识了,能不能让他跟着平安少爷。” 说完眼巴巴看着孙思成。 孙文笑着摇摇头,这些人都是人精,知道跟什么人最好。 孙思成看看旁边坐着的平安,“你带你儿子过来。” “是,大公子。”吴起小跑着出去。 “平安,吴起这个人很不错,自小跟着我,他大儿子十一岁,三年前去京城跟着我长子。” “师傅,如果跟着我,那他膝下两个儿子就都不在身边了。” “傻孩子,父母为子女,都是考虑其未来,从小一起长大的情份不同一般,加上吴钧,你自己的班底就有九个了,他们的契日后我全都会给你,现在途中不方便。 等十年八年后,你做起事来,身边有你可用的人,这些人你要真心实意待他们,如自己的手足,做错事要看事,无心的可以稍做惩戒,有心的不能心太软。 这次红英的事,首先是她七岁入谷,一直勤勤恳恳,这次一时昏了头做错事,已经认识错误,我如果杀了她,于心不忍,其他人也有些戚戚然,卖了她,万一泄露谷内情况怎么办?切了她的舌头,她还会写字,不能又断了她的手吧? 师傅罚了她二十大板没有大半个月好不起来,又罚她十年不能出谷,张小山的板子暂时记着,五板下来,也耽误行程,这个人你好生用着,天生对药敏感,这种人并不多。” “谢谢师傅。” 说话间,吴起带着小儿子过来,吴娘子也紧紧跟在一旁。 “小子吴钧给大公子请安,给平安少爷、孙先生请安。” “起来吧,吴起,儿子舍得让平安带走?” “大公子,跟你们身边有什么不舍得的?我膝下还有一个小女儿,多少能安慰我们夫妻。” 吴娘子行了礼:“大公子,平安少爷,还望收下钧儿。” 孙思成道:“平安,带着吧,这孩子不错。” 吴钧扑通一声跪下,“吴钧见过少爷。” “砰”就是一个头。 这孩子真够诚实的。 “起来吧。”平安站起身,“你我一样年纪,今后一起学习一起长大吧。” 吴钧奇异地心头一松,刚刚心里明明还是忐忑不安。 “好了,我们回房间洗漱,吴钧明日就一起跟着去天光寺吧。” “是,大公子。” 吴起一家人高高兴兴走了。 孙思成看着孙文,“你不用羡慕,你如果舍得,也可以把儿子送去京城,跟我孩子一起读书,也可以跟平安一起长大,跟这些孩子不同,他只是一起长大的朋友。” 孙文眼微红:“大公子,孙文此生得您相救,实是大幸,我儿长今年十二岁,已经不适合跟他们在一起,次子七岁,以后有机会,倒是可以跟平安一起长大,京城就不去了,老实说,我有些舍不得。” “行,我倒是忘记了你的长子已经十二岁了,时光真是匆匆,转眼间我也快三十而立了,平安,走,洗漱去,明日师傅带你登山,今晚就休息了。” “是,师傅。” 孙文看着师徒,一左一右走着,走着走着,大公子就揉揉平安的头,仰头大笑起来。 大公子很少有这样的笑。 他大儿子已经是个童生,一心科举,并不合适跟着平安,次子活泼,没有长子稳重,暂时也不适合放在平安身边。 此一生,他不过是个秀才,如果没有遇见大公子,一家三口早已经没了,更没有后面的幺儿。 如今他也算是大公子身边最器重的人,还跟他朋友一样相处。 这很难得。 一般活契的,大公子基本不会重用,待他却不同,真心如朋友,还任何契都没签。 人的缘分有时候根本说不清。 天光寺离府城六十里,马车到山脚下一个多时辰,但山脚到山上就不容易了,全是一个个的台阶。 天光破晓。 孙思成就带着平安他们出发了。 带的还是大武小武,吉祥如意他们,孙文忙碌,自然不去。 大壮大牛忙着训新到的人。 二强、青石、元清、吴钧倒是带了,主要是带孩子们出去玩玩,见见世面。 二强昨晚没有睡好,想不到大公子又给平安找了三个人,还把大武小武师傅给了他,现在又多了一个吴钧。 这让他有些慌恐。 可怜一直快快乐乐的二强,感受到从没有过的压力。 他凭什么跟这些人比? 他们要不有本事,要不会读书会识药,要不父亲还是大公子的得力干将,且还是签契的。 只最后一条,他就比不上人家。 不过自己是不能签契的,要不哪天找平安签个二十年的活契? 想到这,二强心里轻松一点。 马车轻晃着,他的眼皮子终于闭到一起,昨晚是他平生第一次睡不着觉。 元清轻轻的把二强头放自己肩上,二强哥一直对他关爱有加,却不知道昨晚为什么翻来覆去睡不着? 难道是想家了? 可惜他此生再没有家,平安少爷在哪,哪就是他的家了。 马车停了。 孙思成下了车,看着头顶的天气,笑着对平安道,“你倒是好福气,刚好今日没出太阳,也没下雨,上山会舒服许多。” “师傅,菩萨大约知道我最怕登山,等学会了轻功,我就可以不费力气飞上去。” “轻功可不是飞,又不是小鸟。” 吉祥、如意把两辆马车送到旁边寄存,很快就过来了。 平安走在台阶上,仿佛走在前世的某大有名的寺庙,一样的台阶,一样的行走,却已经是前世今生。 来这里快八年,前世种种,已如烟云,他尽量控制着自己不要想起,此时却历历在目。 073与佛有缘? “平安,上山台阶一共八千八,大周最多的台阶,许多妇人走不动,就去了好走的双鸣寺,你可走的动?” 平安看看自己的小胳膊短腿:“师傅,我已经学武了。” 孙思成笑:“行,中途咱们歇几次,还有元清他们呢。” “师傅跟这里的老方丈很熟,很好的一个人,腰椎不好,还有心悸的毛病。 这次来我给他带了不少速效救心丸,腰椎只能帮他扎扎针,推拉一番,又带了些药,目前没办法根治,世上许多毛病,不是大夫努力就能治好的。” 平安点点头,腰椎间盘突出,的确不容易根治,在现代,严重点的也只能控制,手术也不敢说就根治了。 而这时候开刀基本不可能。 他想慢慢地把这些带到大周来,尽可能救活一些不该死的人。 他的手术做过无数次,基本都完美 ,当年在医学界也是小有名气的。 台阶两侧,青枝绿叶,一眼望去,还有不少是药材,还是风寒这些常用的。 “师傅,这么大的寺庙没有自己的大夫吗?这些药都没人采。” “有,但医术一般,只能治平常的小病,寺庙所有的人加起来怕好几百。 后山还有药园,这台阶上都不容易,哪里还有人来采药,咱们开医堂的,识药的人多,寺庙不同,会的人少。” 平安看着两边的小山,这里一直往上,怕是能采不少药,可惜大表哥他们不能来。 大表哥现在不知道如何了,这个少年给过他最暖的笑,至今忘不了。 “平安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想大表哥,也就是二强的大哥,今年十四岁,对我很好,临走前,我教他采药,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平安难为情地笑笑,“主要是看这里这么多的药无人采。” “你很喜欢你大表哥?” “嗯,很暖的一个人,特忠厚的一个人,没二强闹腾,总是踏踏实实的干。” “平安要是喜欢,以后倒是可以帮助他,譬如送他去百草堂做事或者学手艺。 师傅并不赞同你多带亲戚在身边,少量可以,多了不好管教,人心不好说,如果他某些做的不好,你不管他,他只好越来越过分,还会影响你身边其他的人,管严一点,他可能又不痛快。” “师傅,我知道了,我没想多带亲戚在自己身边,其他人我也接触不多,这个大表哥人不错,日后再说,如果有机会,带在身边也未尝不可。” 孙思成有些惊讶,平安对这个大强还真信任,看他有时候待二强跟带弟弟一样。 “行,这些你自己看着办,你也可以去帮助你想帮助的人,其实你现在起就有收入了,速效救心丸和舒心丸你有一成利,今年会很少,明年拓展开,新药大量出来,即使一成,一年收入也不少的。” 他没讲的是,这次去江南,不管事情顺不顺利,因为两种急救法,还有暂时不清楚的手术工具,他也会帮平安置点产业,最好是药庄。 “大公子,可要歇一下?” 孙思成看小徒弟也有些力不从心了,元清几个孩子也是。 “去那边歇一下。” 歇了脚,喝了水,二强又生龙活虎起来,甚至拔起旁边的酸苔教元清他们吃。 二强吃的津津有味,又递上一根给平安,大公子他不敢。 平安不知道如何吃。 二强摇摇头,“平安,这个都没吃过吗?你小时候我没带你吃?不应该呀?这么好吃的东西。” 平安很快吱牙咧嘴起来,小眉头都皱到了一起,“酸,好酸。” 孙思成笑:“平安,这酸苔杆又叫虎杖,可入药,主治清热解毒,止咳化痰,散於止痛等,用处可不小。” 这些平安自然知道,还知道它是治疗痛风的良药,但不方便说出来。 二强瞪大眼:“老天爷,我们只当它是零食,还是药?可惜我爹我大哥他们不知道,我们那特别多,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去。” 平安乐了,他一看见二强就喜欢笑,特别有活力的一个孩子,跟他大哥完全两种性格,不过也很好。 上了山顶已经是辰时正,清晨动身,确实上山难。 老方丈带着几人笑眯眯地等在那,一看到孙思成,往前迎了两步,“思成,你要再不来,我可就疼得睡不着了。” “方丈,又疼了吗?这次是路过,明日又得走,所以赶紧过来。” “你终于收徒弟了?”老方丈看着平安,满目慈爱。 平安心一紧,五个差不多大的男孩,他竟然一眼就认出自己是师傅的弟子。 孙思成笑道:“不愧是大师,的确是,两个月前收的徒弟,缘分吧。” “你弟子收的不错,目光清正,隐隐自带佛光,于我佛也是有缘的人,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大师好,我叫平安。” 与佛有缘?还是不要。 “善,这名字好,世上最珍贵的就是平安二字,平安,此物送给你。”老方丈拿下脖子上的平安扣,“这还是我师傅留给我的,我已经老了,就送给有缘的人吧。” “平安,还不谢过大师。” 平安忙行礼谢过,双手接了过来。 玉质入手就给人说不出的温润感,链子是一颗颗小玉珠串起的,每个小珠子摸上去竟然雕刻了什么。 “平安,戴着吧,尽可能不要摘下,菩萨会保佑你的。” 平安戴上平安扣,“谢过大师。” “不谢不谢,将来当一个心怀大善的人,这世上,有许多的事等着你们年轻人去做,思成,请。” 孙思成吩咐吉祥、大武小武带孩子们一起在寺内逛逛,如意一个人跟着就行。 “大师,我那小徒弟真的不错吗?” “嗯,我竟然在他身上隐隐看见了一些佛光,这种人特别少,你是名医,救了无数人,我也只看见你的善,他跟你有缘分。” “大师,他” “思成,看着他成长,陪着他成长,他会回报你更多,你自己也会成长许多,对的缘分是良药。” 他的徒弟当然跟他是良缘。 孙思成跟着方丈进了屋,如意放下医箱就走出去,静静的坐在外间。 孙思成打开医箱:“大师,这次给你带来新药,心悸发作了就吞下一丸,效果特别快。 这药跟我那小徒弟也有关,说给您听也无妨。” 他把平安说的故事又复述了一遍,“这就是缘分,平安救了那老人家,老人家送他方子,平安又送于我,我现在送您药治病。” 他笑了起来,神采飞扬。 老方丈呵呵笑道:“世间一切起于缘,缘起缘灭,好好待那孩子,思成,这次可在阳州府多留几日?” “我打算明日一早就走。” “这么急吗?你心里已经有了对策,某些障碍不足为虑。” 孙思成大喜,老方丈师傅最善看相测字,现方丈据说天生有异瞳,可以看别人不能看的东西。 但其师傅临终嘱咐徒弟,尽可能少给人看相测字,原因当然不用说,天机不可泄露。 老方丈如此说,几乎是明说了。 074绑腹带 孙思成打开医箱,拿出一小布袋:“方丈,我话说在前,这药还没有真正面世,暂时只给少数实在没办法的人试用,效果不错,见效特别快。 您如果不是特别难受,可等上几个月,但我建议您随身带一小瓶药,突发心悸时就服一丸,能救命的。” 老方丈呵呵笑道:“我信你,多谢思成了,你喝喝这茶怎么样?去年后山栽的,今年就有了,原来老茶树上的茶,我给你留了两斤,回去时带着。” “多谢方丈,你这里的茶最好,我这次去江南,可惜回程应该不从这里走,不然给您带些江南的茶。” “产业遍布大周,累吧?” 孙思成苦笑:“偶尔累时,突然就不想这样忙了,就安安心心做个大夫,治病救人,如此忙忙碌碌为了什么? 钱财?不,就是从现在不挣钱,基本也够我们用了,单纯只做一个大夫,开一间铺子,也能挣不少。 名吗?我确实并不很看重这些,救人的时候很开心,烦心的时候恨不能一下子全放手,方丈,近两年我偶然就会这样,很有些烦躁不安,还不方便跟人说,说了可能绝大部分人会说我矫情。 第一次看见平安时,很突然就想收他做徒弟,这几年许多的人想我收他们孩子,我都不愿意。 当时平安的父亲不愿意,希望他读书科举,我舍不得放,答应孙文教他读书,保证考个秀才,这才成了。 可现在,我突然又很想平安读书,甚至想送他去江南书院,他特别的聪明,几乎可以说过目不忘,医书、三字经等等读一俩遍全记下来。 方丈,你说我该不该让他读书,而不是学医?这孩子读书将来高中基本是可以保证,我很为难?” “既然他如此聪明,现在又还小,为什么不让他两者皆学,过几年,等他大些,有自己的想法,再让他决定,无非是现在辛苦一点。” “方丈,您真的也是这样想?我这两日也如此想过,可又觉得孩子太辛苦了。” 老方丈笑起来:“学本事辛苦什么?外面三餐不继的人比比皆是,生病得不到救治的人,只能在家等死的何其多,不比这个辛苦? 思成,你对这孩子过于上心,所以你着相了,顺其自然吧,患得患失,对你对他都不好,有些路是命中注定的,并不是人力可为。” 孙思成笑着摇头,“谢方丈开解,我给您针灸吧,午餐请我们吃素席。” 老方丈笑。 …… 天光寺不愧是大周有名的大寺,几个人被吉祥带着左转右转,经过庙宇,大家都进去烧香磕头,多多少少添些香油钱。 平安再一次庆幸出发前,他那十两的银票被吴钧拿去换成碎银,甚至还有铜钱,如今全派上用场了。 二强也忍着心疼拿了碎银,好几个地方磕下来,他口袋里三四钱的碎银全没了,只剩下独独一两的银块,这是怎么也不能拿出来了。 出门带出来一两四,后来花了一百文,具体怎么用的不记得了,应该是买吃的。 如今剩下的一两是身上唯一的家财,总不能成穷光蛋吧? 一晃就到了午后。 小个小和尚跑来喊他们去餐厅 吉祥啧啧嘴:“天光寺的素斋没话说,来的人都想吃,就是不一定能排上,走,吃素斋去,下午有空我们去后山玩,风景特别好,尤其是阳春三月的时候。” 看山二强无所谓,平安却有兴趣,游览古寺让人心一下子就沉静下来了,特别的香火味,仿佛能洗清他这世一直有的不甘心。 不甘前世那么好的家庭转眼就不见了。 不甘多年辛苦,终于退休想带妻到处转转,却一趟未成行。 不甘儿子马上就要回国结婚,他却莫名其妙来到这陌生的异世。 元清自始至终跟在他后面,偶尔看他,神情哀伤,眼眶微红。 他可能也是想到,为什么菩萨不能保佑他的父母和祖父, 小小年纪就成了孤儿。 餐厅够大,平安有种在前世大学食堂的那种感觉,可这里不是,目及之处,都是一个个锃亮的光头。 小和尚把平安带去包间,吉祥则带着二强他们去另外一个包间。 “师傅,大师。” “平安,过来坐,天光寺的素斋可是出名的。” 平安忙坐到下首,三人六个菜一个汤。 卖相很好,看着味道肯定不错,但前世他吃过许多美食,寺庙素斋也吃过不少,比这卖相好很多的都有。 “平安,这道叫鸿运当头,看着像肉,其实根本就是……” 老方丈笑眯眯地看着孙思成给徒弟介绍菜,仿佛亲父子一样。 平安特别喜欢吃笋干,还有一道佛手瓜,这菜前世他是不喜欢吃的,这里却将佛手瓜烧到了极致,真正做到了色香味俱全。 其他几个菜也各具特色,比如豆腐,很简单的菜,煎出特别好看的颜色,配上几种小菜点缀,让人不由自主就想去夹它。 “思成,等下帮刘大夫看看病,他身体有些不好,医者不自治,他自己开了药,可我看没多少起色,你今日不来,我们就打算去百草堂请人了。” “刘大夫?他自己可说哪里不舒服?” “就说肚里不舒服,老是往上涌 ,脸色不好看.” “好,一会我去看看,不过下午还是回去,你自己的腰平时要注意,只能慢慢养。” “没事,你扎针后我舒服多了。” “大师,您平常也可以用绑腹带呀,会舒服许多。” “平安,什么绑腹带?” “师傅,我祖母曾经也腰不好,我就看过她用厚布把腹部绑上一圈又一圈,说舒服许多,也不会因为腰部无意中的晃动而痛苦。 前段时间我想起此事,这种绑腹带完全可以做成厚腰封的样子,再比腰封硬且宽,应该能护好腰,只不过特别忙的人就不方便。” 平安想想,用筷子另外一头沾水在桌上画起来。 其实就是仿前世绑腹带的样式,有揉合了腰封的样式,这样有用又美观。 孙思成点点头,看着方丈道:“别说,真可行,还可以用皮子做,只不过夏日不行,热的受不住,但其他季节不要紧,方丈,一会我画好图,你让人帮你定制两种,一种皮的,一种厚布的。” 老方丈也想明白了,如此确实可以护好腰。 “平安,你祖母应该没了?” “嗯,没了三年半了。” “你那时候才多大?不过四岁,难为还记得这些。”孙思成心疼徒弟了。 “师傅,四岁也不小了。” 老方丈心里感叹,这个孩子的生父明明还在,家里人却以为他死了。 缘分二字实在说不清楚,命运也说不清楚。 明明是个小福星,是个有大造化的孩子,小时候却遭一连串的厄运。 他想看清孩子的未来,却根本看不透。 师父呀,他是怎么啦?怎么连个孩子都看不透? 075夜宿寺庙 下午,到底还是没有走成。 刘大夫实际上是个信佛的居士,唯一的家人离世后,独自一人的他,干脆变卖家产,彻底投身佛门,当起了寺里的大夫。 寺里原来的大夫年纪大了,巴不得有人接棒。 孙思成饭后就带着平安给刘大夫诊脉。 其实根据方丈说的,师徒俩基本确定是胃出了问题,细问后才知道,刘大夫牙口不好,常年吃粥,晚餐偶尔还不吃,忙狠了有时候早餐都不一定能进肚。 “刘大夫,你三餐不匀,胃受了损伤,又因为牙口不好,常年吃粥,其实老是吃粥不利于养胃,面食倒是可以多吃点。” 孙思成跟他细讲了许多养胃的法子,可以吃什么,不可以吃什么,等等等等。 刘大夫是越听眼睛越亮,甚至用笔记了下来。 他本是镇上一大夫,医术在镇上算不错,但在百草堂大公子面前,就不够看了。 孙思成只是笑笑,“你这病主要靠养,忌生冷,我给你开个方子吧,你自己抓药。” “谢大公子。” 平安看看外面,又看看师傅,“师傅,外面来了许多人。” 刘大夫站起来:“我去看看。” 不一会,刘大夫就进来了,有些不好意思,“大公子,这些都是寺里的老病号,我实在医术有限,能不能麻烦您帮他们诊诊?” “思成呀,你们今日真的走不了了,觉成把我找了来,说这些老病号也是实在没办法,病磨人啊。”老方丈竟然赶了来。 孙思成站起身,看着外面二三十人,个个脸色不好看。 江南之行虽然不能耽误了,但这个面子怎么也得给方丈。 如果不晚,还是可以回去的,大不了马车亮灯慢行罢了。 孙思成每诊一个脉,都让平安上手试试,这些人当然没有意见,能得大公子亲自医治,已经是烧高香了。 师徒俩忙了半下午,不但人没少,反而越来越多,天光寺有许多客院,客院里住着不少进香的人。 这些人中大部分都是上山养身体的老夫人、老太爷,一听百草堂大公子在帮寺庙里的和尚看病,纷纷找了来。 人越老越怕死,总觉得身体这里不舒服那里不舒服,找大夫看,往往说没什么。 没什么怎么会疼? 肯定还是大夫水平的问题。 孙思成可以说是心有九窍的人,哪怕诊断真没什么,也会帮人扎上几针,这么大年纪的人,通通筋络也是好的。 治过的人全都神清气爽,平安自然知道这些,这多少有些精神胜利法了。 如此也没什么不好,人毕竟就是精神动物。 孙思成不收诊费,哪还行?不收是吧?这个倍受大公子宠爱的是他孩子还是子侄?不管了,红包拿出来就是了。 能住进寺庙客院的,基本都是家境不错的老太太老太爷,一图清静,二图佛香。 这些老人家,家里条件富足,最怕的就是死,小红包算什么? 平安想不到自己在这里竟然收到了不少的红包,甚至还有几个金玉之类的首饰。 又发财了? 师傅示意他接了,他自然不会不要。 看着小家伙越翘越高的唇角,孙思成站起来,伸伸懒腰,一忙就是一下午,暮色已经沉沉了。 如意走过来:“大公子,方丈已经在包间等了,吉祥也带着他们去餐厅了。” 平安收拾着医箱,虽然说大部分都是寺庙里的药,但寺庙缺的,而刚好医箱里有的,也拿出了不少。 如意接过医箱,送去住的客院。 平安捏捏里衣的大口袋,里面鼓鼓囊囊的,都是钱啊。 孙思成瞥见捏着口袋的小手,银子就这样好?好到捏着就乐? 记忆中自己的三个孩子很少因为钱财喜笑颜开。 罢了。 不能否认的是,自己有时候故意在病人面前展示自己对小徒弟的宠爱,不就是替他多要一些红包吗? 今晚的素斋特别的丰盛,老方丈笑眯眯地让平安多吃。 孙思成捏捏自己的肩:“方丈,下次都不敢来了,一下午累的都没空喝水,幸亏平安帮我,不然现在都看不完。” “思成,你还是来少了。” “辛苦也罢了,方丈,明日一早走,你这里的山斐味道不错,最适合孩子当零食,你可要给我家平安多带些。” 老方丈呵呵笑:“有,肯定有,我已经让人装好了,桃干也有,平安,多吃菜,下次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平安谢谢大师。” “思成,你画的绑腹带,我已经让人去城里定制了,如果好用,能不能告诉香客?当然,我会告诉他们,这是百草堂大公子发明的。 平安,你还小,有些名声过早背起不是好事。” “大师,我懂的本就是师傅教的。” 孙思成像被羽毛轻拂,从心里舒服出来,方丈说的对,一个孩子过早锋芒毕露,绝不是好事。 他的平安会稳扎稳打,一点点成长起来,最后枝繁叶茂。 “方丈,你的心悸要注意,随时把速效救心丸带身上,如果哪几日不怎么舒服,身边一定要跟人,不然就是药带了,发作起来不一定能自己把药喂进嘴里,平安救的老人就是这样。” 方丈连连点头。 “思成,我有一件事求你。” “这么慎重干什么?这样让我害怕,能做到的不用求,做不到的求也没用。” 方丈叹口气:“我少年出家,家中本无亲人,四年前,年少时的一个友人送来一个孩子,是他的孙子,这个朋友跟我一样的无亲无眷,自己身患重病,却无信任之人可托。 思来想去,最后还是找上了我,找来后的两个月,他就重病不治。 我答应友人帮他养大,且不入寺庙,你也看到了,我身体不够好,心悸的毛病说不准,活十几年也可,二十年也不是不行,三五年也有可能,更甚至” “思成,我想让他跟着平安,那孩子命运多舛,自幼父母意外身亡,孤苦伶仃。” 孙思成突然打断他:“方丈,你还是另外找个人吧,您既然说那孩子命不好,说不准会带坏了平安的气运?” 方丈摇头:“我是这种人吗?会害你们?那孩子是很不错的人,一片赤子之心,跟着平安,于他于平安都是不错的。 那孩子叫林峰,今年九岁,这三四年我让人教他习武、识字,小小年纪毅力惊人,天赋也极好。” “我能看看他吗?” 076拿图给师傅 平安看着面前的少年,说是比自己大一岁,个头已经有二强一般高。 不同于二强的纤瘦,这个少年像小树一样挺拔,身体结实,稍稍上扬的眼角竟跟自己有些像,神色淡淡,仿佛这世上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吸引他的注意。 “林峰见过方丈爷爷。” “林峰,这是百草堂大公子,你方丈爷爷的忘年交。” 孙思成不是很感兴趣,一个命不好的孩子,却想塞给他徒弟,方丈是越老越有私心了。 他虽然是大夫,对命运之说多少还有些信,人有时候就是争不过命。 “林峰见过大公子。”林峰行了一个弯腰礼。 孙思成没说话,只是摆摆手。 方丈也不以为意:“林峰,他是平安,是我一直让你等的人。” 平安注意到林峰的眸子一闪,很快沉寂下来。 “林峰见过平安少爷。” “你愿意跟着我吗?” 林峰还是神色淡淡:“愿意。” “师傅,我可以要他吗?我想收下他。” 孙思成并不喜欢这个孩子,过于冷漠了。 性格完全不像个孩子,光看他那双眼睛,说是三十岁也相信。 但他也知道,这样的人,一旦真心认了主,就会一心一意,至死方休。 他点点头。 “平安,我有一个请求,还望你答应。” “大师请讲。” “林峰跟着你,我希望你能通融一二,不要让他签奴契,不然日后我不好见他祖父。” 平安见师傅不吱声,反正二强也是这样,元清暂时也没签。 “可以,林峰,如果有一天你想自由,我可以放了你,只有一点,在我身边一日,你就要忠心不二。” “林峰绝不会背叛少爷。” 平安笑道:“好,那跟我后面,随我师傅一起,看遍这大周万里河山如何?” 林峰被眼前灿烂的笑晃花了眼。 “好,好,我心里终于一块石头落了地,林峰,你去收拾行李,明日一早随他们离开。” 林峰行礼转身而去。 孙思成嘴角微翘,看他的徒弟多大气、多霸气。 八岁未满的人,说话行事特别的飒。 带着就带着吧,强者命都握在自己手上。 这个少年在对的人手中,很可能就是个宝。 “思成,别不高兴,这孩子天赋极高,秉性又好,我不能陪他多少年,不然我是不舍得的。” “方丈,平安答应就行,其实我是不怎么喜欢这种性格的孩子,太冷漠了,眼里看不到光。” 方丈长叹:“他也曾经有个很不错的家,祖父慈爱,父母恩爱,可他三岁时,父亲保镖意外身亡,母亲一病不起,一尸两命,六岁时,祖父知道自己身子怕不好,带他找到天光寺,不久后也葬入后山,一连串的打击,你让他如何眼中有光? 平安,我可以跟你保证,只要你真心实意待他,他必会给你带来惊喜,你可信我?” 平安点头:“平安谢方丈信任,必会待他以诚。” 清晨,山上凉风习习,宁静又美好。 林峰跟在方丈身后,背着一个大包裹,正等在下山路口。 “方丈,我还准备去跟您辞行呢,这么早?” 老方笑道:“不敢再留你了,此行一切顺利吧。” “谢方丈,记住我的话,保重。” 平安把林峰介绍给大家,二强又懵了,上个山,竟然又收了一个随从,加这一个,平安身后就有整十人了。 下山路很顺利,到了山脚下,孙思成有些懵了。 一群人守在山下,一看见他们下山,立马围了上来。 “请问你们可是百草堂大公子?”一个管家模样的人上前行礼道。 孙思成问:“我就是,何事?” 他淡淡扫了一眼旁边的人,竟然有好几个身体不好的老者,还有一个抱着的娃娃。 事来了。 一个中年人上前行礼:“大公子,我母亲昨日匆匆派人送信,说大公子在寺里给她看了病,让我无论如何带父亲等在山下,请大公子帮着诊诊脉。” 另外好几个人也是差不多的理由。 孙思成一看有六七个病人,既然来了,不能不看,速战速决吧。 “那就排队过来吧。” 病人家属从马车上搬来小方桌和凳子。 孙思成带着平安开始给人诊脉。 平安发现,有两个老者,身体根本无大病,自己却说的仿佛重病缠身一样。 师傅也不反驳,在一些无关痛痒的位置帮他们针灸一番,通筋活络,又把医箱里的六味地黄丸一人送上两瓶。 只见几个老者如沐了神仙雨一样,立马觉得神清气爽,这应该就是名医效应? 平安不得不佩服师傅的灵活机动,医术好是一回事,某些精神方面的,还是得用心化解。 一个三四岁的孩子,一直不会说话,发音都很少。 孙思成只给他扎了九针,孩子竟然哭着喊母亲。 孩子父母都哭了,平安也震撼了,针灸还是太神奇了。 旁边有人甚至想回家喊亲戚过来。 孙思成一看不对,忙让如意收拾东西回家。 六七个病人主要是扎针,药给了一些,他都不准备收钱了。 谁知道这些人早已经得知平安的受宠,直接塞给了他。 上了马车的平安还是有些傻,傻醒后忙把怀里的荷包拿给师傅。 “师傅,这些我不要,你拿了许多药呢。” 孙思成一推:“你收着,看看多少?” 平安也不推辞,几个荷包一数,竟然有四十五两银,还有几个金花生。 这东西让他爱不释手。 昨日下午也收了八十多两银,还收了一个金锁。 发财了。 师傅老是这样送财给他,他该如何报答是好? “师傅,加昨日的,有一百三十多两,我发财了。”平安咧着小嘴乐。 突然他扒拉起双肩包,从里面找出一叠纸来。 “师傅,昨晚在山上睡不着,我连夜画了这些图,改了又改,跟那爷爷画的已经很像了。” 孙思成接过纸一看,越看越惊。 还有这样的手术工具? 太奇异了。 “回头师傅照着重新画一遍,你在一旁看,不过咱们平安画的已经够好了,等闲了我叫你画画。” 平安乖乖应了。 他的画其实很好,专门学过好几年,只不过这一世太小了,家境贫寒又不可能有条件学,他只能往差里画,又不能太差。 太差会影响直视感。 手术工具不同于其他。 孙思成爱不释手,又让平安回忆一遍老人家讲述的这些手术工具的用处。 平安尽可能说了。 这些手术工具只能在师傅手里才能慢慢使用起来。 他也才能拿到前世用了一辈子的老伙伴。 “平安,师傅会找人用最好的材料打上两套,你我各一套。 不过咱们暂时不能说出去,只能偷偷的练手,冒冒失失的容易出大事,尽管有传说说医祖能开膛破肚救人,但大周从没有过先列,咱们也没有这方面的师傅,可知我的意思?” 平安点点头。 内心在咆哮,我会呀,我就是这方面的大师。 孙思成小心叠起图纸,“平安,师傅有生之年,希望能慢慢摸出一些经验,尽可能地医治一些内脏破损的人。” 平安忍不住笑:“师傅,您才三十不到,说有生之年是不是有些太那个呐?” 孙思成笑:“臭小子,你懂什么?有些东西得花你一辈子的时间都不一定够,有些甚至要好几代人努力,师傅如果这辈子做不好,你接着做。” 他尽管这些年花了十二分的努力,但还是有不少病人无能为力,那就是内脏长了坏东西,有些内脏破裂,根本止不了血。 尤其是边境。 他去过战场,看过许多肚子破了的人,许多还很年轻,就那么眼睁睁看着人在面前闭上眼。 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让人窒息。 当他听到平安说手术工具的事,他知道徒弟是幸运遇上高人了。 这种人你特地去找是找不到的,万一惊动朝廷反而不好,惹来一身麻烦。 077扩大的车队 孙思成陷入了沉思。 明日准备动身,找李铁匠怕是来不及了。 这图他还想好好修修。 不行只能等年底去了京城再找人了,精铁他是有的,做两套还是不担心质量问题。 可他内心一刻都等不及了,迫切想看看这些成品的样子。 孙思成想来想去,还是决定途中修图,连夜找人。 李铁匠他可以放一百个心,不必担心泄露出去,事情没成,这套手术工具是万万不能给外人知道的。 京城还是风险太多了。 一抬头,看小徒弟还在摸小金花生,果然是孩子。 “平安,那东西快收好,过年师傅给你准备一袋子。”孙思成从凳柜里翻出纸笔墨,“平安,师傅还是在车上修,连夜去找铁匠,明日要走,实在来不及了。” “师傅,那铁匠做好了怎么给你?” “傻,老葛是干什么的?咱百草堂遍及大周,还带不到师傅手里?” 平安也觉得自己是有些傻,很普通的问题,竟然没转过弯。 难道年纪缩水,脑子也缩水了? 至于师傅说外科手术得慢慢来,这个他赞同,大周目前从没有过开膛破肚还能治活人的。 尤其是女人难产,他听师傅说过一次,有不少人因为年纪小,身子都没有长开,胎儿又大,稳婆一般只凭经验,并没有什么医术,结果活生生的憋死腹中。 所以,师傅那次给自己配了童苗这个女医,他自己身边也一直有女医,就是为了给女患者治疗方便。 有些不是方便就行的,如难产,完全可以剖腹产,并不难。 但这些他不可以说,即使师父也不行,父母也不行。 有些技术还真的等自己长大,学医十几年后,一点一点慢慢拿出来。 不是不想透给师傅,是不能。 就自己已经说给师傅的,如速效救心丸两种药方,如两种急救法,如手术工具,如绑腹带,暂时只能这么多了,再多师傅就怀疑了。 这不是他想要的。 这一生他想好好活,带着母亲和继父,陪着师傅,调教好身边的人,把日子过得风生水起。 到了府城,已近黄昏。 孙思成人都没进家,拉着平安去找李师傅,结果人家不在家,去郊外亲戚家吃喜酒去了,只好让他家人转告,明日一早过来。 如此,明日走不了了。 得,路上多赶点吧。 这次自己又找了十个人,平安身边也有十人了,加孙文的俩人,这些人都得配齐一些用品,等到了路上就不方便了。 隔日一早,他就吩咐吴娘子带人给这些人量尺寸,每人夏衫秋衫各两套,全都去成衣铺买齐,包括鞋子。 各人随身的武器,不够的也让吉祥、如意去补上。 这些都是不能少的。 人多了,还有七七八八都要准备,如此多一日好像也是可以的。 李师傅三十多岁,一身的键子肉,皮肤黝黑发亮,简直符合平安对铁匠大师傅一切的想象。 他认真看着图纸上的刀具,不时地询问孙思成,孙思成答不上来的,就问平安。 见李师傅不解,孙思成忙说是给孩子一个长辈帮忙的。 这样一说就能说通了,李师傅自顾自补齐了,肯定是老长辈告诉孩子,孩子又告诉师傅的。 最后成了孙思成坐一边听,平安细细跟李师傅说,李师傅不时还记一下,零零碎碎十几张图,等李师傅接下此活已经是一个时辰后了。 所有都定制了双份,孙思成答应下午就让人送精铁来,一个月后吴起过来取货。 但所有这些图纸不能让任何人看见,以后没他的允许,不能给任何人打制这些。 李师傅翻翻白眼,“你何时听我不守信用?” 孙思成正色道:“我当然信任你,不然也不会把所有的东西在你一家打制,这些对我很重要,这里并不是你一个人,还是小心点好。” 李师傅点点头:“放心。” 孙思成丢下定金就准备走。 “大公子,我爹这几日不舒服,有点憋气 ,能不能” “行,一会带过去吧,明日一早我就走。” “哎,多谢大公子。”又黑又壮的汉子,咧着大嘴笑,竟然还有两颗小虎牙,老天,真是说不出来的违和感。 平安珉嘴乐。 孙思成不解:“平安,师傅没说错什么话呀,你乐什么?” 平安小声说他的发现。 孙思成哈哈大笑,别说,还真是。 一日一晃而过。 当车队缓缓出了城门,平安回头望,前面是孙先生的车,再是自己跟师傅的,后面还有四辆马车,并两匹马。 此行队伍扩大了,六辆马车,三十二人,带平安自己就有六个孩子。 平安的十个人,现在大武是队长,小武是副队。 对小主子的任命,虽然大武小武不怎么理解,还是接受了。 十个人,五大五小,最大的大武二十岁,最小的八岁,功夫也是兄弟俩最好,再就是童林、童苗,张大山没学过武,虽然十八岁了,平安还是让他跟着孩子们一起学。 不求多好,能自保就达到目的了。 林峰不善言辞,离开熟悉的寺庙,整个人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一点不合群。 平安直接把他交给了二强,五个小家伙,二强当了组长。 二强同样不明白组长是什么官,但不妨碍他理解自己已经是五个小伙伴的头头了。 平安吩咐他,自己能解决的事自己解决,不能解决的找队长、副队长,再不能解决的,则找自己。 小组长当好了,年底也有二两的红包。 这让二强像打了鸡血一样,既能过当头头的瘾,还能有收入,二两不算少,五年就能挣一个媳妇的钱了。 孙思成全程在旁边看着徒弟授权,还别说,这样一来,事情简单了,一层一层有人管,自己这个徒弟,脑子实在没说的。 十个人的费用全部走公账,这点平安也不推辞,自己现在可以说一点收入没有,手上有的,除了师傅给的,就是人家赏的红包。 不过师傅劝他时说的有一点,多少让他安心,确实自己也不算是对百草堂一点贡献没有的人。 过两年自己有收入了,再自己负担不迟。 打肿脸充胖子,死要面子活受罪,这些平安不愿做。 078平安想做买卖 天气越来越热,半上午车厢里就熏的很。 孙文跟孙思成商量,这种天气,最好每日蒙蒙亮就行路,午时初到末时正寻地休息,下午接着赶,避开高热时段。 可提前让吉祥和大壮骑马前去定客栈,车队尽可能多行一段路,又不用担心没地方住。 去江南的道,离府城最近的就是通口镇,过了通口镇就是通埔镇 ,行的快是完全可以赶到天长县住宿的。 到了天长县,还得去当地的百草堂和药庄处理一些事, 停留一日是要的。 中午,找了一处小林子,熬一大锅稀饭,配上馒头,就着咸菜,再用炉子烧些开水凉着。 这些事就由童苗三个姑娘做,孤儿出身,从小养在山谷里,这些小事简直不是事。 平安靠在二强背上休息,脑子却想着赚钱的事。 这是一年来一直在他心上的买卖。 去年他自后山上找了一些八角桂皮香叶花椒,又央求娘亲去药铺另外配了小茴香、肉桂等等,十三香是没有配齐,倒也配了十种。 娘亲见儿子第一次提要求,价格也不贵,再没钱也满足了。 结果卤出来的公鸡味道超好,逢年过节娘亲就会给他卤点什么。 但娘亲从没有想过拿这个挣钱 ,毕竟一个寡妇的身份处处不方便。 现在不同了。 跟师傅一直往南走,大一点的地方都有百草堂,自己不怕有人抢方子。 据他所知,这个时候最流行的就是烧鸡,而这种以药入味的卤料,根本还没有人想出来。 自己可以一路卖方子,不用一次性卖断,想来也能挣不少。 自己一定要赚钱,百草堂毕竟不是师傅一个人的,久而久之,万一有人对负担他身后十个人有意见,给师傅惹麻烦就不美了。 前世网络时代,方子千千万,少拿点出来还是可以的。 这个方子可以说是老爷爷给的,自己娘亲做过多次,绝对没问题。 明日县城休息一天,时间有限,还得先卤一只出来,才好上门做买卖。 最好的助手就是吉祥,吉祥处理琐事那是呱呱叫的。 当然,做这些还要跟师傅通个气,师傅不答应,一切都行不通。 孙思成刚刚小憩了一会,正准备找个地方小解,然后就得动身了。 黄老太爷的病耽误五日,白家轩又耽误了四日,天光寺和药谷各耽误一日,前前后后就是十日出头了。 秦掌柜那边的事,也不知道能不能按下两个月,收信至今已经有二十多天,此去快的话也要小半个月,还得去府衙实施计划。 想想就头疼。 天长县百草堂掌柜求救,县城汪老爷的独子摔成重伤,腿骨粉碎性骨折,附近几个县的大夫都束手无策,人又不能前去京城求医。 汪老爷承诺,只要能治好儿子的病,他能做到的事都能答应。 天长县百草谷位置很好,年年收入喜人,有心想扩展一下谷地,奈何别人根本不打算卖。 这个别人正是汪家。 如果扩大汪家这座谷地,好处简直多多。 这让孙思成有些心动。 但粉碎性骨折不好治,他成功治过几位,基本都治好了,唯一遗憾的是,其中一位后来多少还有些跛。 虽然说很大原因是他自己护理上没注意,但恢复不完美就是不完美,自己也不能说一点错没有。 这次汪家之约,他只打算停留一日做手术,剩下的就让百草堂大夫继续治。 江南的事还是重要不少,一个不注意,说不定会影响整个江南地区的布局,他还不想也不能放弃江南这个肥沃的地盘。 一抬头,见小徒弟靠过来,期期艾艾地想说话。 “何事?” “师傅,平安想跟您商量个事。” 这么慎重? “说,我听听。” 平安把打算说了一遍,小心翼翼的看着师傅。 从出生就没有缺过钱的孙思成,简直不能理解徒弟这么的对钱狂热。 “平安,你应该不缺钱,最好是把心思放学医和读书上,赚钱不是你该想的事。” 平安垂头不语。 江南富饶,一路卖过去,收入不可小觑,不是一点点小钱的事。 大周这种以香料入味的卤煮,绝对能卖还价钱。 “平安,不愿意?” 平安抬起头:“师傅,赚钱跟学东西不矛盾啊,我想自己养活自己的人,想用自己赚的银让父母过好日子。 我手上是有银子,但那些是您给的,再就是人家看您面子给的红包。 再说,这些银子也是越用越少,这些生意做好了,能挣大钱的,如此我也没有后顾之忧了,一心一意学医读书不好吗?” “小嘴巴巴的还很能说,你想怎么做?” 平安把自己不打算一次性买断,一路走一路卖的想法说了一遍。 孙思成问:“你母亲卤鸡确实味道不错,你一说我就想起来了,这样,一会路上谈,我现在去方便,你可要去?” 平安摇摇头,如今他是孩子,随便在一没人的路上停下来,避点就能小解,不必东躲西藏。 人不要脸确实能天下无敌。 半下午,车上坐了三个人在讨论此事。 孙文、孙思成和平安。 “老孙,我觉得还是你来帮平安做这件事,吉祥还是嫰了点。” 孙文无语之极,自己就那么像奸商?不过平安母亲给的那只卤鸡,他跟大公子是一人吃了一半,味道相当不错。 平安道:“师傅,先生,可不可以把十种香料全磨成粉,任谁也猜不出卤料成分,咱们做长期买卖,谁会嫌弃钱多呢?” 小脸白嫰嫰的,精致如画中仙童,小嘴却巴巴的谈赚钱,略略上扬的眉梢,亮的吓人的眸子,仿佛一堆钱就在面前,随时等着他扑过去。 孙思成和孙文不约而同都笑了。 平安急了:“师傅,先生,平安说的不对吗?我觉得这个点子甚好啊。” 孙思成憋着笑意,“师傅没做过吃食生意,想想好笑而已。” 肯定不是因为此事,但那又如何? 还是那句话,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师傅,吃食生意也不耽误行医,何况这些卤料也是药材啊,我想跟师傅还有先生三个人做,师傅四成,我跟先生各三成,如何?” 孙思成和孙文哈哈大笑起来。 娘哎,小徒弟绷着小脸跟他谈生意,怎么那么可爱呢? 看见孩子瞬间垮下的脸,孙思成忙道,“平安,为师想当平生第一次做这个生意,心里高兴,不是笑你嗷。” 孙文抹抹眼角的泪:“平安,先生心里也高兴,这么好的生意,平安竟然想着先生,可先生也不能要你那么多,这不是欺负孩子吗?” 079生意动起来 “怎么能说欺负我呢?我只是拿方子入股,本钱身上倒是有三百两,再多就没有了。” 孙思成想想,不如帮孩子做成此事,这些药自己到处都有,人也有,铺子也有,经营就让孙文操心,这家伙算账最是厉害。 孙文参股没意见,但坚持让一成给平安,他自己就要二成,这还是孙思成拍板的,本来他打算只要一成利。 商量好生意,孙文立马着手准备起来。 首先让平安把方子抄下来,一到医堂就配药,然后找人研磨成粉,同时在县城准备铺子,三个人做生意,没必要卖方子了。 真的有市场,也是可以在全大周开铺的,有百草堂的地方就有百草卤鸡。 孙文说的正起劲,平安道,“先生,百草卤鸡不如叫百草卤味,不光是卤鸡,各种东西都可以卤,卤猪肉、猪头、猪肝等等,藕和花生也是可以卤的,总之可以卤许多种,鸡蛋卤出来就特别好吃。” 孙思成、孙文心里有些震撼,如果这样,此生意怕是不小,说不定真能赚大钱。 就跟小徒弟说的,谁会嫌弃钱多呢? 百草堂是挣钱,但万一碰上灾年,说不定也会搭进去不少。 “阿文,你好好安排此事,三年五年后,说不定此生意会帮咱们发大财。 既然做此生意,这十种香料准备多种,药庄、百草谷分开种,各种几种,方子千万不要泄露出去,最好是在百草谷专人研磨成粉。” 平安安心了,师父重视就好,他就不必担心了。 “如此,我也只要二成,剩下的都给师傅,药材、铺子样样都要本钱。” 孙思成揉揉他的头,头发软软的,让他心也软软的。 “师傅有钱,不在乎这些。” “那如何行?在商言商不是吗?” 孙文笑道:“小平安,你还知道在商言商?不得了,不得了,说不定我们平安长大会是生意天才。” 平安发觉头上的小发髻都被师傅揉松了 ,这种发型他至今还不怎么会。 “师傅,您日后不能再揉我的头了,您看发髻又松了,一会还得找表哥挽发。” 孙文拉过他:“先生帮你。” 平安乖乖地坐着,一会头发就挽好了,比二强挽的好上许多。 “大公子,这样吧,平安三成,你五成,让孩子安心,我有把握生意做起来。” 孙思成也同意了,到时候生意不怎么样,大不了私下让孙文多算点给徒弟就是。 半下午到了通埔镇,吉祥跟大壮就骑马先去了县城。 县城有百草堂,也有个二进小院,但这里孙思成很少住,宅子不大,房间就少,三十多人只能住客栈。 一下午,孙文就把卤铺生意考虑个七七八八,明日如何把天长县生意开展起来,人员日后配备,需要从牙行买多少,谁来负责? 下一步在哪开分铺?路上不能耽误,沿途怕是开不了两家,无所谓,直接到江南多开几家,选定一个大掌柜,负责江南地区所有的铺子。 孙文当然就是总掌柜了,三五年后,说不定就是二三十家卤铺的总掌柜了。 孙思成看孙文洋洋得意的脸,摇头叹:“阿文,一直以来把你绑在总账房可能屈才了,你应该就是天生总掌柜的料。” 孙文撇撇嘴:“如此,你可让我撤了总账房一职?” “不用,你是有大才之人,总掌柜和总账房都是你,完全可以兼职,哎呦,小平安都要摔了。” 见徒弟小脑袋直颠,口水都流了出来。 孙思成也不嫌弃,直接抱在怀里,拿帕子把口水擦干净,又换了一个最舒服的姿势。 “大公子,你待这孩子真特别。” “你不喜欢吗?这么乖的孩子。” 孙文看看大公子怀中安安静静的小脸:“这样的孩子谁不喜欢?听说前些年父亲死后吃了不少的苦,遇上你,总算是苦尽甘来。” “阿文,应该说是我幸运遇上他,我的事从不瞒你,这孩子命中遇贵人,教了他许多东西,可他把速效救心丸和舒心丸的药方给了我,虽然最后他同意收下两种药方的一成利。 可那算什么?百草堂得了好药方,其中隐形的好处都说不清,此去江南,就是为了解决跟华寿堂的纷争,其后靠山已经超过了我们,我本还没有想好解决的办法。 但孩子给了我两种急救法,我们商量好的,直接免费传出去,还是通过衙门来,只要顺利,百草堂这次可能会得很大的口碑,华寿堂的事也会迎刃而解。” 孙文点点头:“此事我考虑又考虑,应该会万无一失。 大公子,有些事冥冥中自有天意,这孩子旺你,你同样也是孩子的贵人,我看他父母都是忠厚人,日后有你帮助,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阿文,还有件事,我得跟你商量,平安亲父已经死了六年,这个继父也才跟他母亲成亲三个月,卤料铺赚的银你账面上只做一成利的账,剩下的二成可用其他名字,这些回头我会跟孩子谈,我这样多少有些不对,但如果他继父一直好,平安绝不会亏待他。” “如此也好。” 孙文不觉得这样做不好,继父还年轻,会有自己的孩子,人有了自己的亲骨肉,有些心可能会偏。 而这个方子完全是平安救人得的,不属于万家。 大公子有好几个假身份,随便用哪一个做股东,就是日后生意做大了,方子净得一成利也说的过去,毕竟不用他拿本。 擦黑一行人到了客栈,吉祥早已经安排好了,洗洗刷刷吃东西就不说了。 隔日一早,孙文就忙开了,吉祥几个跟着忙。 平安则不管这些了。 他正悠闲吃着早餐,稀饭配鸡蛋饼,味道不错,顶好算不上。 小武已经去县城散布师傅来这里的消息,他们只要在家坐等人家上门请就好了。 孙思成三两口吃好早餐,立马回了房间,脑子里又在考虑如何治疗那孩子的伤腿。 这里百草堂的当家大夫是他父亲的三徒弟胡劲,医术还可以,跟他没法比,但也比绝大多数大夫厉害。 现在他手上的纸就是胡劲写的关于汪公子伤腿的具体情况。 之前作为百草堂大夫,自然也被汪家请了去,接骨是他的短板,尤其是这么重的伤,他自然不敢上手,这才飞速传信给他。 080公子美如玉 平安早餐时就发觉师傅有些心不在焉。 接骨不是师傅拿手的活吗?难道胡师伯写的情况不太好? 可惜胡师伯出诊去了,明天才能回来,这纸还是他特地留下的。 回到房间,果然见师傅眉头都皱在一起,一只手无意识地在桌上轻叩着,连他进来都没发觉。 “师傅,很难吗?” “嗯,脚腕上一点,位置不算好,最麻烦的还是经过两位大夫的医治,结果不尽人意,甚至” 哎,他也是昏头了,跟自己刚入门的徒弟说这些干什么?孩子又不懂。 “师傅,粉碎性骨折吗?” “嗯。” 粉碎性骨折他的确治过几人,结果不错,只有一个走路有些后遗症,微跛而已,当事人是个菜农,并不在意,相反一家人已经很知足了。 可汪公子是个秀才,还有大好前程,容不得失败。 百草堂大公子的名声在民间还是很响的,也不能受损,不接手是一回事,失败又是一回事。 平安知道这次治疗对百草堂很重要,哪怕师傅烦,他也要多说两句,以便于无意中两句,看能不能帮到师傅。 “师傅,粉碎性骨折就是骨头断了,并不是一断两截,而是里面有碎骨头吗?” 孙思成意外地抬头,小徒弟说这些断骨之类的话很是随意,就像是一个老大夫一样。 “是啊,平安说的对。” “师傅,既然是碎骨,为什么不把碎骨挑出来呢?” 孙思成摇摇头无奈道:“哪里那么容易,碎骨长在肉里面。” “师傅,为什么不把肉切开呢?这又不算开膛破肚,不要紧吧?” “平安,师傅就在烦恼这个事情,你还小不懂,许多人不愿意这样做,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好好的怎么愿意切开呢? 我曾这样治疗过,不过他是我家的下人,手臂粉碎性骨折,我用匕把那里切开了,事后恢复不错,只切口处恢复不是很好看,其他一切正常。 但这件事你师祖没让我对外说,世人还是不能理解这种治疗。 我没细看这个汪公子,不晓得他具体情况,你胡师伯也是从别人那打听的,他自己没有上手。” 如意进来:“大公子,汪家来人了,是管家。” “你去回他,就说我等属下办好事,立马就动身了,实在抱歉了。” “是,大公子。” 平安当然知道,师傅心里不舒服,汪家人也是不懂事,就让一个管家来请人,如此后面的事还好说吗? 孙思成闭着眼,想着平安说切开的话,切开肉,当然可以看清里面的骨头,碎骨确实可以清理。 但其一是人家同不同意,其二伤的位置正在脚踝上一点,最容易二次伤害。 不,他这已经被两位大夫治过,结果不尽人意,已经伤害过好几次了。 再就是切开的肉再怎么也恢复不到原来的样子,好在这是男人,小腿处衣服遮着也没啥。 平安倒是说过,那位老人家教过他缝合法,但剖腹治疗难于上青天,暂时也就没有训练缝合法的必要,所以他一直也没有重视这针法。 心里总是想着,真的必要,就跟缝衣服一样也是行的,不都是拆线吗? “大公子,汪老爷汪夫人来了。”如意再次过来。 平安也站起来,师傅这次肯定要出去的。 果然,孙思成站起身。 “平安,随师傅出去。” 汪家夫妻不过四十左右 ,面容憔悴,一看孙思成过来,扑通一声,双双跪了下来:“大公子,求您救救我儿吧.” 孙思成虚虚一抬:“这是干什么?快起来,刚才我家随从是说你家管家来过,可我只是路过,很快就要起程了,还望你们另请好大夫,我们实在耽误不得了。” 汪老爷两口子慌了,坚持跪着:“还请大公子无论如何过去看看我儿,我孩子今年才十八,两年前就中了秀才,如今这样,是硬生生要了我们一家人的命啊。” 汪老爷想想又说,“大公子,只要您肯出手,不管能不能彻底治好,你们百草谷附近那片山谷,我都无条件地送给你,绝不反悔。” 汪夫人哭道:“大公子,可怜可怜我家孩子吧,治疗几次,越来越严重了,孩子已经有了轻生的念头,我只有这一个宝贝儿子呀,万一有什么,我们只能一起死了,呜呜呜。” 孙思成长叹一声:“罢了,我去看看吧,事先说好,我也不一定能治,前面经过两个大夫的手,伤口更加麻烦了 ,平安,跟师傅走。” 平安乖乖地跟在师傅身后,如意赶紧去提早已经备好的医箱。 如意赶了自家的马车,二强他们都跟着先生后面帮忙了。 平安跟师傅进了汪公子的房间,顿时眼睛就转不动了。 这才是真正的公子如玉吧? 面前的少年躺在靠椅上,着一身淡青色长衫,腰间搭一块同色夏凉薄毯,眉目如画,肌肤白皙,整个人如一块上好的温玉,不带任何杂质。 “是孙大公子吗?请恕汪清不能下地给您行礼,这里给您请安了。” 声音清亮,如清泉滴落石上,不经意间的一抬眸,一丝浅笑,真正的温文尔雅,仿佛古书中才有的翩翩美男子,稍显苍白的脸色,让平安不由自主的心疼起来。 治,必须治。 “汪公子,我就是孙思成,我可以看看你的伤腿吗?可能有些疼。” “没事的,大公子尽管诊。”他自己指了指左腿,“就是脚踝上一寸。” 孙思成低下身,平安忙帮着撩起裤角,伤口处多少有些肿,但已经不明显。 随着孙思成轻轻的按压,平安注意到汪清双眉紧皱,眼睛微闭,胸口不住地起伏着,显然很痛苦。 他母亲已经小声地哭泣。 孙思成站起身,坐在一侧椅子上。 “汪老爷,汪夫人,我就在令郎跟前说了,汪公子断骨处略有错位,碎骨未清理,就算是养上半年一年,腿还是不能行,否则疼痛入骨。 ” “大公子,求您帮帮我儿吧。”汪老爷一个大男人,也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格外让人难过。 “汪公子,我这么跟你说吧,我有八成把握救你的腿,但得将你的肉切开,方便把里面的碎骨清理,只要你严格按我的要求治疗,伤口复原后除了一道疤痕,走路会跟正常人一样。 但我要说在前面,切肉时我会用孙家特制的麻药,不会有什么感觉,但一个时辰后,麻药失效,你会很痛苦,起码好几日,你可能忍?” 汪清浅笑:“大公子叫我汪清吧,一切拜托大公子了,只要有希望,什么罪我都能受。” 孙思成点点头,又转望汪家两口子,“你们怎么打算的?” 两口子红着眼,强忍着泪,“大公子,我们信你,只要能治好,我儿受些苦也是值得的。” 081手术成功 汪家人都同意手术。 伤处是没问题的,肌肉并没有发炎,略略有些肿而已。 这样的靠椅是不行的,炕上也不方便。 孙思成立马让人在房间正中搭一个一米左右的凳子床,方便手术治疗。 即使白日,房间里也让人点了许多蜡烛,顿时亮堂了不少。 然后摒退汪家夫妻和下人,只剩下师徒俩和如意。 孙思成给汪清用了口服麻药,又给他伤处进行药水清洗。 接着用银针扎了几处穴位。 不过一会,汪清就沉沉睡过去。 “如意,给他伤口消毒要仔细,平安,这时候他还没有完全昏睡,多少还有点意识,咱们现在给匕首消毒,可惜你画的手术工具现在不能用,不然绝对会比这匕首好。” 一刻钟后。 伤处的肌肉被切开,如意用两根消毒过的玉条把肉撑开,这时候,连平安都能清楚看见里面的碎骨。 孙思成稳了稳心神,还好,不算很糟糕。 碎骨被他用夹子很小心地夹了出来,好几小块,很小很细的那种。 平安有条不紊地帮着递师傅要用的东西,偶尔帮师傅和如意擦擦汗。 伤口四周的穴位扎着针,基本不会大量的流血,血一有些多,平安立马用干净的药棉吸了。 这让如意都高看平安少爷一眼。 八岁的孩子,一般根本不敢看这种情况,说不定会大喊大叫。 平安少爷不但不会,还能帮忙,真是奇怪的孩子。 骨头重新被打断,断后又重接,麻药中的少年都不经意间皱起了眉。 孙思成知道,手术得快点了。 不然麻药过去,剩下的就不好做了。 又是一刻钟过去。 孙思成完美地接好骨,整个人都有些虚。 切口有些大,最好是缝了。 如意拿来消毒过的针线,正准备开缝。 平安道:“师傅,不是您缝吗?” 孙思成摇头:“师傅缝衣服实在不行,就让如意来了。” 平安道:“师傅,还是我来吧,老爷爷说的缝合法,我可是偷偷的在家练了好久。” “平安,你还小,皮肤没有布好缝。” “我知道,可是伤口这么深,不能只像缝衣服那样缝。” “行,你试试吧,不过不能太慢了,麻药时间不会太长。” “知道。” 平安接过针线,这时候他不打算装绌,不就是缝针吗? 随后的一切,彻底让孙思成和如意惊呆了。 只见平安的小手上下翻飞,竟然很短的时间把皮肤缝了起来,是一种很特别的针法,漂亮又整齐。 “平安,这就是那针法?” 平安剪断线:“是啊,爷爷教了我两日呢,师傅,现在再上药,上绑板。” “哦。”孙思成简直要疯了,他带的这小徒弟简直就是妖孽。 最最可爱的小妖孽。 天才之所以是天才,就是根本无理可讲的。 这么小的孩子,学什么都快,这让大人如何自处? 看师傅和如意状况都不好,药是平安上的,绑板也是平安扶的,孙思成这才反应过来,仔细捆绑好。 平安见师傅跟如意就这么看着他,抿着小嘴道:“回头我教你们,这种缝合,只要剪断中间线,两边线头轻轻的一拉就掉了,不伤伤口。” 孙思成这才笑起来,看着小徒弟傻乐。 …… 半个时辰后,汪家两口子站在儿子旁边,泪汪汪问:“大公子,真的成了?” “我还是那句话,只要你们严格按我的要求来,应该会没有后遗症的,走路会像正常人一样。 还有伤口处十日后拆线,半年后可以用除疤药,明日起,我会让胡大夫过来接着治疗。” 汪家夫妻吓了一大跳:“大公子,您要走吗?不能啊,我们只相信你。” 孙思成摇摇头:“我会仔细跟胡大夫交代的,你们不用担心。” 夫妻俩扑通一声跪下来,连连磕头:“大公子,求您留下吧,大公子。” 孙思成忙拉起俩位:“我最多留一日,我有很急的事要处理,今日手术很成功,手术前我说八成把握,现在起码九成。” 汪清也醒了过来。 孙思成对他微笑:“汪清,手术很成功,你会像正常人一样走路,日后也能科考,就是眼前的苦得熬几日。” 汪清笑了, 刹那间室内仿佛春暖花开:“多谢您,大公子,您救了我的命,多谢您。” 他又看向平安:“我也多谢你,小弟弟。” 朦朦胧胧中,他好像也听到了小弟弟帮他的声音。 孙思成开了药方,有些医箱有,有些得去百草堂。 如意拿着药方带着汪管家匆匆而去。 “汪老爷,一日一帖,一帖熬三次,我再给你注上该注意的事项,千万不要马虎大意。” 汪老爷连连点头:“不会,不会大意的。” 孙思成刚写好注意事项,如意就拿来了药。 “这样,我现在带我徒弟回客栈,傍晚前再过来看看,明日我留下一日,会带胡大夫过来详细交代,退一万步讲,真的有什么不妥,让胡大夫给我去信,我会尽可能过来。” “多谢多谢。” 汪夫人拿来一张地契:“大公子,这就是你们百草谷附近的地契,我们送给您,什么时候有空都可以去过红契。” 孙思成摆摆手:“汪老爷,汪夫人,等汪清伤好后,按正常价钱就行,我不能白收你们的山。” 汪老爷坚持:“大公子,您一定要收下,一张地契算什么,我儿子的一生得值多少?” 孙思成见实在推辞不了,只能收下:“这样吧,回头你们说一个价格,百草堂如数付款。” 汪夫人又递给孙思成一个荷包,这次他坚持没有接。 汪夫人只好说回头一起算,微笑着拿了一个荷包送给平安,把平安夸的跟花一样。 平安不好意思,耳朵都红了,孙思成笑的不行,一把搂着他:“荷包接着,谢过汪夫人。” 平安抿着小嘴接过荷包,轻声道了谢。 收拾好医箱的如意当然也收到一个。 “如此,我们就先回去了,傍晚再过来,汪清,这些天尤其重要,药里带着镇疼药,喝了会好受些,实在受不住,就去叫我,我会给你扎几针,多少能止疼。” 汪家人连连感谢。 孙思成一改清晨的担心情绪,心情轻松,牵着平安的一只小手,这个小手不久前上下翻飞,很快就缝好了汪清的皮肉,而这个小家伙眼都没眨一下。 怎么能这样可爱呢? 汪老爷看着走着的三人,问他娘子:“你给孩子的红包不会太少吧?一看就可能是他的子侄,不然不会那么疼,咱儿子可指望人家。” “我傻吗?”汪夫人终于眉开眼笑,“我给了那孩子十两,那随从五两,不少了。” “不行,明日再送他一个金锁,或者一袋银叶子,交好神医,就是给自己的命加道保险,咱儿子还是有福的,刚好碰上大公子。” 082放心的离开 上了车,孙思成吩咐平安:“不要对人说你会缝针,更不要说那个老爷爷的事,不然说不定会有危险,别人认为你有多少秘方,可知? 今日我之所以给汪清切开治疗,一是因为他太可惜了,我不忍心,还有,我知道把握性极大,差不多的我做过一次。 再就是这只是腿上肌肉,不能和内脏比,人体肚子里有许多东西,从动物肚里就能知道,那不是开玩笑的,我说过即使手术工具做好了,咱们也只能私下一点点积累经验,不能让人知道的。” “师傅,我知道了。” “今天汪家给的那张地契也值得我去冒险,有了这片山谷,天长县百草谷更好发展,可以成为继永安府和阳州府之后的第三大百草谷,位置很好,下次来带你去看看,这次不行。 明日留下,主要是怕他伤口发炎功亏一篑,过了今明两日,有你胡师伯在,我就放心了。” “师祖有很多徒弟吗?” “也没很多,我兄弟俩不算,一共七个,你胡师伯排第三。” 平安笑:“师傅,你也是跟师祖学的,为何不算?” 孙思成乐起来:“我们既跟着你师祖学,又跟着你太师祖学,你说我到底算哪个的徒弟?只好一个都不算,我真正的师傅是太医院的廖院正,不过他前两年回家守孝,他家远,在北境,有机会我带你去看他。” 傍晚再去看汪清,整个人精神很好,就是很有些疼。 孙思成又给开了一剂药,就怕夜间发炎,这次胡劲一起来的,他自告奋勇留下来守上半夜。 孙思成巴不得,胡师兄接骨不怎么样,其他还是很不错的,再说回头汪家也是他来。 切开治疗这事没有瞒胡劲,也瞒不了。 胡劲有些兴奋,有些后怕,好好的肌肉切开,很容易出事的,伤口一旦发炎红肿,会死人的。 大公子还是太胆大了。 不过这种治疗他不会说出去的,也会吩咐汪家不要说出去,以防别人东施效颦 ,做不好反会害了人,毕竟大公子只有一个。 晚餐当然留下了,汪家夫妻实在热情难挡。 孙文他们的晚餐自然也是在酒楼吃的。 二十多人配药的,研磨的,装小袋的,收拾新铺子的 ,买人的,等等等等。 一天下来,也是忙的不亦乐乎,听说明日还留下,孙文才松一口气. 多留一日,他就能把事情安排妥当,越想他越觉得这是个好生意。 平安和大公子给了他二成利,生意做好了,收入相当可以的。 他如今两个孩子,老大十二岁,已经是童生,老二七岁,开蒙已经一年,所幸大公子每年给了他很丰厚的月银。 可就跟平安说的,谁会嫌弃钱多呢? 隔日一早,平安再次跟师傅去汪家。 胡劲在汪家住了一夜,看见大公子进来,忙告诉他,“昨晚半夜有点低烧,我用温布巾给他除热,很快就降下去,情况不错,不行,我得回去睡一觉,太困了。” 平安帮着师傅给汪清换了药,伤口不错,略有些红,这很正常。 孙思成在今日的药里有加了一种药材,如意亲自教人熬药。 汪家夫妻既庆幸又着急,大公子昨天到今天,喝的药就动了两三次了,明日不在,换了大夫他们是真的不放心。 只能傍晚再试试看能不能留下。 汪清看着这么小的孩子帮他换药,冷静的仿佛是大人,很是稀罕。 “弟弟会读书吗?” “哥哥,自然会,医书也得读,我很厉害的。”平安跟他眨一下眼,有心逗逗这个美人哥哥。 汪清笑了。 孙思成看小徒弟难得作怪,倒也随他。 “汪老爷,这种治疗你们不要说出去,防止有别的大夫跟风,一个做不好,会害了人的,不是谁都可以做这种手术的。” 平安看师傅很有些拽,不过这样子的师傅也很可爱。 汪家自然愿意,他们也不希望儿子肉被切开的事传出去,半年后,除疤药一用,更没人知道了。 这一日,平安跟着师傅逛了半天街,得了好几套穿着很拽很高大上的衣服,配了同色的鞋子,又买了几套途中穿的,细棉布倒是细棉布的,但颜色式样都很土。 师傅明显是防患于未然了,这让他心里有些暖。 如今长了肉,皮肤白净,的确有些花美男。 孙思成又给宝贝徒弟买了许多可存放的零食,玩具也买了两个。 这让平安有些无语,他像玩玩具的孩子么? 最后还去了首饰店,非得给他买了好几个小簪子小发箍。 这才带他去了百草堂,新铺子的事,孙思成从头到尾不打算管,那是孙文的事。 看着小平安一脸无语的样他就想乐,还有一个月才满八岁,整点玩具不是很正常? 傍晚,汪老爷再次恳请孙思成留下几日,这次孙思成不可能再答应。 “汪清恢复不错,胡师兄医术精湛,后期绝对没问题,我说了,真的万一有什么,可叫胡师兄写信给我。 汪老爷,只要你们好好听我的医嘱,胡师兄也会每日亲自前来换药,不会派别的大夫,汪清,好好爱护你自己,最多半年,你应该能走路了,完全恢复正常,最好不能急于求成,不过今年的乡试怕是来不及了。” 汪清笑容灿烂:“多谢大公子,今年乡试本就没把握,三年后更好 ,大公子,多谢您给了我今后的人生,这辈子我都不会忘了您的恩情。” 平安咧着小嘴看着他:“汪哥哥,祝你早一点健步如飞。” 他握起小拳头,摆出一个加油的姿势。 这让大家伙都乐了,虽然他们不知道这姿势是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是好事。 孙思成当然知道,小徒弟很喜欢用这个,也越来越活泼了。 这次离开,孙思成不得不收了一个荷包,汪家夫妻坚持说是程仪。 平安也得了一袋银叶子,说是一百片,一片一钱,也有十两。 这比得十两银让他喜欢。 他现在手下也有十个人,这些人偶尔也得有奖励,银叶子打赏刚刚好。 孙文也安排好了天长县卤味铺的事,只等开业赚钱了。 这下子可以放心地离开天长县了。 083澜县真的救了溺水人 此后好几日都顺风顺水,每天早走晚歇,都要行不少的路。 这日傍晚,大家伙到了澜县,过了这里,还有两日,就可以抵达余杭府。 “大家伙听吉祥的安排,先好好洗漱休息一会,半个时辰后下楼晚餐。”孙文也是疲惫不堪,一路幸亏吉祥带人提前订好客栈。 已经六月二十二,气温高的吓人,天蒙蒙亮就动身,擦黑才歇脚,白天午时前后至少得歇上两个时辰,就这样,每个人还是很辛苦。 最活泼的二强都提不起精神来。 平安这时候却透着惊人的精神气,林峰也是,这小子尽可能地待在他身边,二强有些吃醋也不好使。 一歇下来,越是靠近目的地,孙思成越是加紧练习两种急救法,此事既然以他的名义,自然越熟悉越好。 只是溺水人没了呼吸后,可能需要渡气,这让他有些为难。 虽然这事只是试着做,并不是真的怎么样,到底还是难为情。 这一点,小徒弟告诉他,完全可以叫当事人家里人做,总不会家里人不想救他的命吧。 平安洗漱后,换上一套七分袖的夏衫,清清爽爽的,趁师傅洗漱的当空,他又玩起了银叶子。 他本想到地后给他的人一人分五片,可想想吉祥如意他们,总不好没有,如果给了他们,剩下的人是不是都得给? 除了师傅、他和先生,还有二十九人,一人两片,就去了一半,这让他舍不得。 还是算了吧。 “又在玩银叶子?有点出息好不好?” 平安收起来:“师傅,就是亮晶晶的,好看。” “砰砰砰。” 平安开了门:“先生,怎么啦?” “大公子,快,快,刚刚一落水的孩子到了百草堂门口,刚溺水一会,但百草堂大夫不敢上手,孩子家人正在哭求。” 孙思成点点头:“知道了,或许这是老天爷送他的机会,就看孩子溺水时间的长短。” 三人飞快地跑去百草堂。 客栈离百草堂不过一百米不到, 出了门口就听见好几个人哭的哭,求的求。 “真的不是我不救,你们看人已经没气了。” 三人挤进去一看,汉子怀里是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软绵绵的,确实已经没了呼吸。 “溺水多长时间了?” “大公子,大公子您来了?这孩子已经没了气了。” 四十多岁的周大夫喜极而泣,两年没看过大公子了,他还有许多东西想请教。 汉字一听,大公子?难道是百草堂的大公子? 一家人抱着孩子扑通一声跪下来:“大公子,求求您,救救我儿子,刚溺水一会就救起来了,到这里也就一会,我家离这里不远。” “快把孩子平放在地上,我试试看,不过孩子确实已经断了气。” 汉子忙把孩子平放在地上。 孙思成深吸一口气,他心里还是没有底。 “师傅,你先给他清理口腔,等下我来给他接气,来不及教人了。” 孙思成点点头。 开始给孩子清理口腔,真的抠出了一些泥和一根水草。 平安俯下身,对着孩子的口腔就是两次人工呼吸。 这让旁边的人惊呼起来。 “闭嘴,我徒弟这是给他渡气,要不你们来?”孙思成没好气,“不能围着,快散开,散开,对救孩子不好。” 孩子家属赶紧驱散众人。 大家伙并没有离开,只是远远的围观。 有人小声说,“已经断气的人还能救,除非是神仙,百草堂大公子医术再好,也救不了死去的人吧?” “就是,就是。” 这些话让一旁的妇人哭的透不过气来。 孙思成每按压三十次,平安就给孩子渡两口气。 转眼就是好几个来回,孩子还是毫无动静。 家人哭的更厉害了。 孙思成满头大汗,却一点不敢耽误,他不敢让别人上手,手法轻重也是很关键的。 “师傅,我看见他吐了一口水,还得接着来。” 孙思成瞬间打了鸡血,又是三十下按胸,这次没等平安渡气,孩子就连吐不少水,不多时眼睛也睁了开来。 短时间茫茫然过后,孩子就哭了出来,妇人冲上去抱着孩子拼命哭。 汉子对着孙思成和平安砰砰砰就是几个头,额头都流了血。 “快起来,不用这样,幸亏离客栈近,再有一会,怕是神仙也救不了你儿子,以后还是看好孩子吧。” 汉子流出了泪:“家里后院有个蓄水池,忘记了盖草帘子,孩子进去玩,发现时人还在扑腾,抱起后发现人不行了,多谢大公子,您就是我家的大恩人,也多谢这小公子,多谢你的神仙气。” 平安还第一次听人工呼吸是神仙气。 “你听着,这两日给孩子吃些稀饭,和一些清淡的食物,两日后就正常了,平安,我们走。” “大公子,我们出来慌里慌张没带银子,您住哪,一会我给您送去。” 孙思成心情正好,哪里会要这些钱,“不必了,小家伙也吃了苦 ,这钱就给他补补吧。” 说完拉了平安的小手就往客栈走。 他正准备几日后去府衙商量广传两种急救法,想不到这就来了机会,再让人稍微推动一下,用不了两日,这事就会传到余杭知府的耳朵里。 收了平安后,似乎不少事都顺风顺水起来,就跟方丈说的,好徒弟会旺师傅 ,平安就旺他。 回去又是重新洗澡,衣服很快被林峰不声不响拿去洗。 因为林峰,几个孩子都卷起来,这么辛苦地赶路,每日必会坚持跟大武小武练上半个时辰以上。 平安也从没有间断过,这一世能有这样好的学武机会,又是最好的年纪,他自然不会放过。 孙文全过程看见师徒俩配合无间,简直羡慕嫉妒恨,自己到底只是教平安读书,做他真正的师傅还是不配。 大周可以允许一个人同时有自己的文武师傅,但这孩子将来会是人中龙凤,就是只走医这条路,将来成就也不会比大公子差。 三岁看到老,何况已经不在三岁。 隔日清晨,当车队缓缓出了客栈院子。 那家人几乎全家都来了,看见孙思成和平安出来,立马跪下来磕头。 孙思成忙拉起两位老人:“真的不用这样,快起来。” 一番推拒,孙思成带着平安收下了鸡蛋和点心,这家人穿着不怎么样,人又特别的忠厚,送的荷包平安都没要,直接塞给了那孩子。 084麻烦事的由来 永安府药庄。 万长生端着自己的那份菜饭往家赶,身后已经好几个人发出善意的笑声。 他翘起嘴角,粘媳妇不丑,他如果一日三餐在食堂吃,那媳妇就是一个人用餐了,她本吃的不多,这样会更少。 “娘子,娘子,我回来啦。” 梅娘站在门口,笑吟吟:“刚好今日炖了药膳,又炒了两个蔬菜.” 天色还早,西边天空晚霞满天。 “气温越来越热了,也不知道平安怎么样?”梅娘接过相公的大碗,一碗二米饭,一碗菜,还能看见两块不大的肉块。 大公子药庄的伙食真的不错,粮食蔬菜庄上种的,量也不少,只出去买点荤菜,豆腐都庄上自己做。 “娘子,跟着大公子是放心的,就是有些想,老实说,我偶尔有些后悔,是不是不该放平安走。” 这是他的心里话,每日有孩子叫爹,心里会特别的满足。 这样年纪基本都有自己的孩子了,出了老家,就没有人知道平安是自己的继子,他们三个就是嫡嫡亲的一家人。 想到这个,他又觉得出来没错。 “相公,吃吧,过几个月,平安和二强就回来了,还有葛掌柜家的青石,还有葛家大女婿大武,除了想儿子, 别的我很放心。” 梅娘到底还是红了眼睛,儿子出门马上就是一个月,自出生起,娘俩就从没有离过。 她心里还是后悔了,只是不想跟相公说,反反复复的,只会让人心烦,什么好处都没有。 “明日清晨我去葛掌柜那看看,那些田马上要收了,我们不可能自己种,这些佃户还得留着。 这些人葛掌柜熟,还是去麻烦他,梅娘,你说我买些什么送葛掌柜?虽然大公子说过,那田如果不自己种,就一直让葛掌柜帮着管,咱们到底也不能无动于衷。” “明日你提三十个鸡蛋,再买两斤肉?” 万长生点点头,这样也行。 大公子给了宅子和田地,他们存的一百两就不打算置产了,儿子给的他们没打算花。 附近良田都十六七两一亩,一百两也只能置上五亩,多余的还得过日子。 这一年的月银,大公子已经提前给自己。 庄上干活一个月也能休息三日,这三日他就去山上做陷阱,挣个家里的用费。 小镇客栈。 孙思成跟孙文挑灯夜谈。 明晚擦黑前应该能到府城,现在还不知道秦掌柜跟何进有没有把事情按住了? 两人把几种后果都想了一遍,也给出了应对的方法。 余杭府百草堂这几年生意不错,几乎稳稳成了府城医堂的第一名,这让本是城里老牌子的华寿堂东家心里很不服。 但双方都算理智,一直面上过得去。 两个月前,百草谷谷主何进,意外中发现百草谷背面的山竟然藏着丰厚的铁矿。 这片山早在五年前就被百草堂一起买下,但因为种种原因,一直也没办红契。 发现这件事,何进立马找秦掌柜商量这件事,红契得立马补上。 谁知道补红契时,发现今年春华寿堂竟然买了这片山,连带附近一片,还办了红契。 这让两个人都怒了,这相当于一个女儿许了两家婆家,还都花了银子。 当场两人就找了衙门,按理百草堂早买五年,肯定是百草堂的,荒山本就办红契的少,这已经是不成文的规定了。 衙门也认了他们自己的错 把懵懵懂懂的新文书辞了 ,承诺买山的银会退给华寿堂。 如果是一般人也就算了。 可华寿堂少东家仗着他是正儿八经付了款,红契也办了,合理合法,绝不收回款。 如今知道这山有上好的铁矿,那就是金疙瘩呀,更是不撒手了,大有要开矿的架式。 知府大人两边都不想得罪,两边后面都有靠山,华寿堂现在后面是西南大将军,这两年朝廷的新贵。 可这已经不是钱的事,华寿堂多少有些欺负人了,如果百草堂这事都能忍,那么在江南还有什么名声可言?是个人都能欺负? “差不多了,侯知府有心想调往京城六部,南方虽富,也容易出错,我奉上两种急救法,你再暗地操作溺水孩子的事,不能说万无一失,也大差不差了。” 孙文点点头,伸了一个懒腰,“这两日澜县的事应该能传过来了,我再让吉祥提前去城里操作一番。” “嗯,明日一早吉祥如意就化妆骑马先走,咱们明日行程也紧,平安都累坏了。” 孙文看着床上的孩子,也是不厚道地笑了。 平日小大人一样的孩子,现在四仰八叉地躺着,小肚子还露出一小截,甚至还发出细细的鼾声。 孙思成轻轻的走过去帮他搭了一个布巾。 “大公子,你在这孩子面前,完完全全就是一个好父亲。” 孙思成笑:“说不定上辈子他真的就是我儿子,缘分两字实在说不清。” 他对他两个儿子都没有这样上心,小女儿还差不多。 他不算是多暖心的人,真正说来很多时候还有些硬,对这孩子却不一样,总是发自内心的柔软。 因为要确保擦黑前赶到城里,等城门一开,化妆后的吉祥、如意就骑马出了城。 孙思成带着一行人也紧跟着动身,还好没下雨。 说到下雨,已经好多日艳阳高照了,如果继续旱一段时间,明年有些药材将会涨价不少 ,粮食也是。 马车上的孙思成已经想到了这些,不过他一直做把稳事 ,粮食什么的,起码会囤上两年的。 不然突然干旱,全大周那么多百草堂的人,会怎么样? 药材也是。 他这几年供药给北境军营,占了整个军营药材的六成,这是不少的量,他起码药材也囤不少货,以确保万一。 就是心累。 一整天的行路,黄昏就到了城门。 几个孩子透过车窗,看着巍峨的城门,一个个都激动起来,路上这么多天,一开始的兴奋,最后都是满怀的疲惫。 现在终于到了。 南方府城就是好啊,二强感觉呼吸都舒服了不少,大眼睛熠熠生辉起来,打了鸡血一样满心复活。 平安静静的看着,他不明白,这明明是架空的朝代,许多地名都是闻所未闻,却又有一些跟前世的古代有些相同或相似? “平安,咱们会在这边住三个月,当然,也不完全是府城,附近县城什么的也要跑一跑,但你先生刚好着手准备卤味铺的事,江南富饶,争取多开几家店。” 孙文这些日也一直坐一辆车上,浑身酸痛,一点话也不想说,哪里光是开铺子的事呦,大公子事多,好几家百草堂的账得去对,还有百草谷的。 信任是一回事,但一直不管不顾,说不定哪天也会出事的, 人心最好永远不要考验,不是所有的人都忠心不二,哪怕是死契的人。 何况医堂里的伙计,府里的下人,药庄里的药农,不全是自家人,还有活契的帮工。 085一触即发的地步 秦掌柜终于等到了自家大公子,简直要喜极而泣。 跟华寿堂的事,几乎到了一触即发的地步,只不过对方还是有所顾忌 ,加上自己又是有意拖延,才等到了大公子过来。 秦掌柜早已经把孙府准备好了,生活用品一应俱全,三进的大宅子,加上两边的厢房,三十多人完全可以住下。 平安自然跟师傅住进了二院的东屋,孙文带着五个孩子住进西屋,剩下的人,一部分住后院,一部分住前院。 府里厨房和门房一直都有人,包括打扫的婆子。 这些都是秦掌柜的娘子管理。 人一进府,所有人都忙碌起来。 平安很快洗漱好,他穿着五分的短衣短裤,清清爽爽,大周的孩子夏日是可以穿这些凉快点的衣服,十岁以上的就得注意些了,十五岁以上的基本就是大人了。 当然这些都是针对男孩的,小姑娘哪怕一两岁都是要注意的。 他们这样住,也是因为这里没有女主人,大公子又从来不胡七胡八,不然女子一般都住后院的,小门小户无所谓,也没那个条件讲究这些,稍微好一点人家的女子就不行,不然会嫁不出去的。 到了这里,平安是一人住了一大间。 东西各有两大间正房,后面还有两小间,真正说来,每进都是八间,厢房还有六间,三进加起来就有四十多间房。 平安有些羡慕,也不知道师傅送的那个宅子有几间,听说是个二进的。 反正他们一家人住是足够了。 路上师傅跟他说了铺子的事,师傅说让先生明面上给他一成股,另外二成落在师傅一个假身份上 。 如此也好。 他可以保证父母足够的开销,每年也给他们银两 ,何况现在他们名下已经有了宅子和田地。 日后肯定还有弟弟妹妹,同母不同父,如果母亲再有点偏心,结果可能就有些不尽人意了。 如此,还不如早做打算,把一切消灭于无形中,也避免日后的纷争。 他不想到那样的地步。 师傅和先生如此考虑都是为他,而这些方子的的确确也只是他一个人的。 所以这样做也无愧于心。 晚餐后,平安带着二强五个在院子里溜达。 二强咧着嘴,晚餐吃的好还是其次,饭桌上大公子宣布,途中所有人表现都不错,明日会给每个人发二两奖励。 行个路就发二两奖,按理这不都是应该做的吗?如果这样,一年都行几次也是可以的。 下次他亲自带银子回家,想想一家人看银子惊呆了的表情,他就想笑。 前院书房里。 秦掌柜道:“华寿堂老掌柜表面上是在捺事,但同时又放纵小孙子闹事,他们还是有所顾忌,不然早已经一触即发了。 侯知府想是想两边不得罪,但事情总得解决,我们买山在前,他们却正儿八经过了红契,说来说去还是衙门的错,结果只有衙门才可以解决。 华寿堂后面靠山是西南大将军的兄长,大将军这几年风头正盛,侯知府看来也在等咱们这边动静。” 孙思成一脸轻松,澜县的事本已经传了过来,现在又因为吉祥如意他俩的推波助澜,事情明后天就会发酵更厉害。 明日自己就给知府大人去个帖子,把自己的意思表达一下。 侯知府这个人,为了他自己的前程,胆子也不会小,又不是西南大将军本人,其兄长就隔了不少。 文书固然有错,罚也罚了,辞也辞了,衙门也道歉了,一直这样咄咄逼人,还想反天不成? 孙思成把自己的打算一说,秦掌柜本是个人精,是他父亲手里培养多年的人,立马明白了其中的门道。 “好,大公子,孙先生,我会在背后再推一把 ,惠及所有的百姓,他自己的政绩可谓不小,当官的就是最在意这个 ,钱他们已经不缺。” 一个时辰后,秦掌柜笑眯眯地出了书房,哼着小调进了自家厢房。 他两个儿子都跟老东家在京城,大公子答应他,在这里好好干过十年,就把他调回京城一家团聚。 如今已经五年了。 老实说,这里也不错,风景秀丽,气候宜人,生意又好做,提成也拿的高。 如果不是出了这件事,他们夫妻带着两个小女儿,日子过得很是不错。 孙思成连夜写好了拜帖,明日辰时就让吉祥送去。 吉祥、如意、小武现在还在街上,大壮、大牛功夫不错 ,这方面就跟不上吉祥他们,小六、王春、雷平几个下个月应该会从潭州、云州那边赶回来了吧? 不知道有没有收到他去的信,如果及时收到,应该会到这边来。 这几个比吉祥办事还要利落,功夫也更好。 “大公子,今晚特别的闷热,咱俩院里走走,感觉现在睡不着 ,心思还是重了点。” 孙思成何尝不是这样?虽然自认为算无遗策,但事情瞬息万变,计划赶不上变化。 一个铁矿山再好又如何?这点钱他还不放在眼里,但现在已经不是钱的事了。 两大招牌的面子问题。 “后日我陪你一起去吧,不过大半日的事。” 事情顺利,跟知府大人肯定是要一起晚餐的,饭桌上小酒喝喝,容易联络感情。 “好,阿文,这些年谢谢你一直陪着我,东奔西走,都顾不上陪家人。” 孙文笑笑:“大公子,我说过,只要你不赶我,这辈子我都跟在你后面。 不过,我还是要说说,平息好这些事,我们好好整理一下手中的人和产业 ,肯定某些方面管理还是不够好,所以我们才这么累。 我今年三十一,你二十七,如此劳累还能跑多少年?是不是值得? 我两个儿子,没什么野心,也无所谓富裕日子,你呢? 你们孙家,就你跟二公子兄弟俩,你目前也只两儿一女,你弟只一儿一女,全家加起来不过十二人,据我了解,你们都不是浪费的人,一年能用多少?十年能用多少? 大公子,二公子不说了,一家人在一起 ,你年纪轻轻,长年跟大少奶奶分居两地,孩子也顾不上,老人也不能陪,遇上事还火急火燎 。 恕我直言,长年途中奔波,万一哪天遇上事呢?谁都想平平安安,可哪天都有出事的人。 这两年你尤其的忙,甚至连最在意的医术都没时间顾。 还有平安,我只是教他读书的先生,比不上你疼他,可我也在意这个孩子 。 大公子,你可想过,这么聪明的孩子,放在你的手上,游历是游历了,见多识广也能做到,可太多的时间花在路上,哪里有时间学东西? 游学的人,普遍都是学有所成的人,是成年人,而不是八岁的孩子,他该有稳定的生活,或者学堂,或者医堂,大公子,明年平安不能如此了。” 孙思成久久不能说话。 086的确不能这样了 孙文看大公子久久没有回应,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平安的房间还透着烛光,一个小小的身影映在窗纸上。 马车行了一日,大人都累了,他俩是心思多睡不着,想不到这个孩子竟然还在读书。 “这孩子应该去考状元,或者当名医也行,他需要静下心来学东西,如果前几年我考了举人,我一定厚着脸皮做他文道方面真正的老师。” “阿文,我觉得你还是抽空把书捡起来,今年如果来不及,三年后乡试还是要争一争。 你今日的话我听进去了,我会好好考虑这些事。 这两年忙,归根到底还是供了北境军营的药材,且比例占的太多。 我祖父、父亲都为这件事说过我好几次,说我把摊子铺的太大了。 百草堂可以开,百草谷也已经形成气候,唯独药材供应占了我太多的心思,我孙家做事的人太少了,还有一旦年景不好,更是提心吊胆。 包括这次华寿堂的事,或多或少估计掺和了一点羡慕嫉妒恨,认为孙家生意做的大,赚了大钱了。 协议书一定就是三年,明年四月份重新签,年底回去我会跟祖父、父亲商量,不再做这些生意了,把现有的百草堂、百草谷经营好,自家产药自家消,多的药也是可以卖。 平安这孩子,我待他的心不比我儿子少多少,一个是缘分,二是孩子确实可爱聪慧到了极点。 还有作为医者,他给了我好几个可以传世的药方,从没有想藏起来他日后用,他待我真,我待他诚。 所以,就算为了他,我也准备定下来,阿文,如果你想,也可以去科举,毕竟你年纪还不大,一切还来得及,不必顾及我。” 孙文摇摇头:“我自由惯了,一点也不想当官,跟你后面做做大管事,平安这卤味生意两三年后,估计也能挣大钱,还不用费多少神。 我想考举,不怕你笑话,平安跟我学文,我总得有些本事,有些资格 ,如果可以,三年后我准备下场。” “行,此次事后,咱俩好好计划计划,明年不做北境生意后,把手上所有的人,所有的产业放在桌面上,彻底安排好人事。 平安后面的十个人,他就安排大武当队长,小武队副,二强是什么组长,专管五个孩子,这样大武不累,小武更不累,二强也不辛苦。 明明一个孩子就能整明白的事,我们把所有的人事摆在桌面上考虑,还能整不明白? 阿文,理清这些事,你多抽空读书,帮我把平安功课管好,本还想让他进江南书院,如此就算了,还是你来教他,咱们带在身边,太远了不放心。 明年咱们就会清闲许多,银子也不会少挣,还不会无端招人恨。 走吧,休息去,这些天还得忙,相信我,明年四月份之后,一切都会舒服很多。” 两人不约而同抬头看天,天空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到。 入目的是门口的红灯笼,还有映在窗纸上孩子的身影。 孙思成轻轻催徒弟去睡觉,他自己躺在床上,感觉从没有过的轻松。 决定了放下肩上的重担,突然也明白了,他就做一个纯纯的医者,救救人,赚些钱 ,带带弟子,陪陪家人。 如此而已。 隔日一早,吉祥、如意过来汇报,街上已经到处在传大公子救活断气男童的事,影响力极大。 孙思成当即决定,让吉祥晚一个时辰去送帖子,更显得他全心为民。 影响力越大,此事推广会对侯知府越好,现成的政绩他不可能不要,只会欣喜若狂。 “如意,你待会跟大武小武说好了,这些孩子要注意,轻易不要单溜,华寿堂那小子不是个好的,别让他注意上平安,二强也不行。” “知道了,大公子,这段时间就让大武小武在后院教他们武,孙先生教文,出门会让大武小武跟着。” 再忙他也准备每日教平安一个时辰以上的医术,孙文对他很上心,自不必他催。 果然,孙思成吩咐好吉祥,就看见孙文在给平安布置功课,然后急匆匆出门。 半上午,何进过来了。 他刚刚去了百草堂,才知道大公子昨晚已经到了。 “大公子,尹水县城的吴掌柜又找我要一些珍贵的药材,我感觉不对劲,这段时间他要的好药不比秦掌柜少,难道县城生意还能比府城好?” “这事我怎么没听秦掌柜说?” 何进道:“大公子,秦掌柜因为华寿堂的事花多了心思,前些日子生病了,且病的不轻。 有些事我就尽可能少让他操心,能自己做的就自己做了。 吴掌柜要货,我还没有给,昨日查查账单,才发觉有些不对劲,所以过来找秦掌柜。” 孙思成皱眉不语。 “大公子,去年十一月,秦掌柜大病一场,府城百草堂都勉勉强强管着,今年春好一点后,又发生了这件事,所以这半年各地掌柜暂时自己找我拿货。 其他几个铺都正常,唯独这个吴掌柜,特别是这次要的量有些大。” 孙思成看了看何进的账本,明日就让孙文去尹水县城查账,这个吴掌柜全家都是死契,难道不怕死? 秦掌柜匆匆赶来,刚才何进还没来得及跟他说这件事,听大公子来就走了。 “大公子,是我的错,我以为短时间不会发生事,吴掌柜一直做的不错,且全家都是有契的人。”秦掌柜脸色有些不好。 “这次不怪你们,下次不可这样,你生病可以让你信任的副手临时帮你忙,而不是一放就是半年,这事你们别管,明日我让孙文带人过去。” 秦何两人心里都清楚,孙先生多精明的一个人,只要他有心查,再隐秘的账他都能翻个底朝天。 但愿吴掌柜没事,只是误会。 孙思成不再谈及此事,让秦掌柜忙他的去,把自己的打算跟何进细说。 何进大喜,他十岁就跟在五岁的大公子身边,五年前来江南发展,才把他丢在这里。 “大公子,您还是把我调在身边吧。” 孙思成翘起嘴角:“怎么,你娘子不愿意待这?你孩子也在一起,一家人不用分开,江南风景秀丽,气候宜人,住着不好吗?” “大公子,我只想跟在您身边,也不喜欢管这么多的事和人。” 这倒是真的,何进他最清楚,最烦这些七七八八,还一做就是五年。 “呵呵,好了,我记心里了,再给我一年时间,我尽量把你带在身边。” 何进咧着嘴:“行,一年我行,大公子,怎么没看到孙先生?大武也来了吗?” “阿文刚出去办事了,大武小武跟他后面,不过吉祥如意现在应该在后院,来了几个孩子,估计在教他们,你去看看吧。” 087孙文查账 孙文傍晚回来听大公子一说,立马皱起眉头。 “这样看来,吴掌柜的确遇上了事,不然他是个老实人,不会这样铤而走险。 大公子,真查出了问题,你准备把吴掌柜一家怎么办?” 这个吴掌柜他们都是有印象的,很老实的一个人,娘子也实在,人到中年才有了一个儿子。 “阿文,可是他儿子出了事?我想不出还有什么能让他背叛我?” “的确可能,那小子我没什么印象了,只知道两口子都宠的很,也不怪,世人谁不宠自己的骨血?” 自己的骨血? 也不知道明后年万长生会不会生出他自己的孩子?会不会一如既往地待平安? 如果不傻,应该不会苛待这样日后可以给他们带来无尽好处的孩子。 而且,根本不用他养。 不,他还是要给平安在江南置办些什么,当师傅的,不能只收徒弟好处不付出的。 置业还有什么地方比江南更好?风调雨顺的,还有人帮着打理。 “大公子?大公子?” “哦,想事情去了,查出来再说吧,罚肯定是要罚的。” “只是这样一来,我就不能陪你去知府那了 ,尹水县城来回带查账,两日是要的 ,真有什么,人我帮你关在庄子上,你忙完再处理此事。” 罚轻了不起作用,罚重了,对方要是有苦衷,还有点不忍心,孙文是不愿意处理这些的。 处理这些何进、方霄兄弟都合适。 “何进现在怎么样?可惜这次我没看到,在一起共事好几年了,很谨慎的一个人,这次遇上华寿堂有些慌了。” “他想我调他回身边,我答应在一年后,这次华寿堂确实难搞,他不敢冒进,又不能退缩,两头为难。” “大公子,我回来前,街上更热闹了,到处在传您的神仙本事,还有人在传平安会吹仙气” 孙思成突然皱起眉:“阿文,传平安不好,万一有异想天开的,会对平安打主意,不行,这些日子平安还是尽可能不要出门,真的出去,身边人不能少了。” 孙文一想也是,世人信这个的还是多,不然不会一遇事就想着进寺庙烧香拜佛。 “你明日带大壮大牛去,另外再抽几个,不能大意。” 孙文点点头,惜命他是惜命的,人他会带几个,不过不是为了防吴掌柜,他不会怎么样,防的是华寿堂。 谁都知道他是大公子的左膀右臂,有些心思坏的说不定对他下手。 “阿文,昨晚我睡不着,想了不少,这次如果能顺利处理好那片铁矿山,我打算上交给朝廷,百草堂现在还是禁不住一点狂风暴雨。 此处是江南,应该还是通过侯知府的手,如此他就赚大了。 既然有心明年不续军营的契约,孙家又不缺钱,没必要拉仇恨,我想安安稳稳地退下来,此后好好做我的本行,说不定医术会更上一层楼。” 手术工具不知道可制好了?那是他未来十几二十年的梦想,说不定将来会载入大周的史册。 如果真那样,这个功劳就师徒俩一起接着,一个人占有,他的脸皮还没有这样厚。 次日清晨,孙文带着七八个人,悄悄的去了尹水县城。 平安不知道先生要去干什么,铺子生意的事,现在只能安排好,夏日开是不能开的,卤味留不住,起码两个月后。 练好武,就被师傅抓到一旁,让他无论如何这些天不能外出,起码等事情处理好,绝对万无一失才可以。 他当然乖乖地应了。 师傅都是为了他好,再说街也没什么好逛的。 这两天他发现林峰的功夫相当不错,给了他意外的惊喜。 一个九岁的孩子,就算是五六岁开始,武艺天赋也是相当地高。 这方面,青石、吴钧就差了不少,元清更是不行。 二强有些深受打击,他本以为几个孩子中,他的武艺天赋最好,却发现林峰后来者居上,整个人蔫了。 不过最多一刻钟,他又迅速的像打了鸡血,更加勤奋起来。 这一点,平安还是佩服二强的。 也喜欢这种性格。 林峰知道小武师傅的轻功,一改冷冰冰的性格,眼巴巴跟着小武。 平安是乐见其成的,他身边这些人功夫越高,他的安全越有保障。 天赋不好的,如元清、小山 最好是都能自保。 小武的轻功他也上心,而且在小武认真传授下,他对此功法也了如指掌,剩下的就是苦练了,这个快不起来,起码要几年的时间。 话说,孙文一行人到了尹水县城的百草堂,此时刚好辰时正。 吴掌柜看到孙文的一刹那,久久没有说出话。 “吴掌柜,别来无恙?” “孙先生,您来了?可否后院坐?” 医堂已经陆陆续续来病人了,抓药的也有。 吴掌柜心里有事,自然发慌,他做错了事,多少乱了心神,但最好是不能闹开,否则影响了百草堂的名声,他就万死莫辞了。 孙文带着大壮、大牛去了后院。 这里百草堂后院虽然比不上府城,但也不小。 “吴掌柜,此行我是来对对账,时间有限,你把账本拿来 ,我们就在这里对吧?” 吴掌柜看看孙文,脸色苍白,慢慢跪了下来。 “孙先生,老爷当年买下我,又教我识字算账,后来大公子直接让我当了掌柜,可我这次做错了事 ,我任打任杀,能不能放过我娘子和儿子,他们都不知情。”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贪了多少?要那么多好药干什么?我还没有查账,这些你可以先说出来。” “我这两日已经知道自己错了,本准备明日去找何谷主或者秦掌柜,这边事我昨天就安排好了。 我今年四十有五,二十岁那年老爷给了我媳妇,三十岁才有了儿子,两口子吃了许多药,其中苦楚都说不清。 四月份,我本打算给十五岁的儿子定亲,谁知道一向乖巧的孩子死都不愿意,问狠了就哭,最后还是她娘以死相逼,这才说了。 这几年他跟张大夫后面学医,渐渐的知道自己身体不对劲,他那儿竟然不举。” 吴土根呜呜咽咽的哭起来,“我跟他娘都傻了,也不知道大公子何时过来,医堂里的大夫又不敢问 ,这不是小事。 后来无意中打听到一个偏方,偏方里好几种珍贵的药材,娘子回家拿多年存银抵药账,途中却被人撞掉了,实际上就是遇上了小偷,我们存了多年的银子就这样没了。 听说这种偏方要吃三个月,我儿子才刚吃一个月,剩下的医堂也不多,我只能找何谷主,我娘子已经去当铺当了首饰,可也不值多少钱,估计只能低当下亏空的药款,剩下两个月的药如果不吃,怕是功亏一篑了。” 孙文深深地叹口气,“你说你这个人,还是药堂的掌柜,有病就得治,偷偷摸摸搞偏方算什么?” 088知府大人请 吴掌柜有些气短:“这种毕竟不是好事,儿子以后还得做人,我” 孙文不耐烦了:“你说说,如今账可能平起来?” “能,东扯西扯能平了,跟何谷主要下两个月的药,我也打算找人借,再跟秦掌柜预支一部分,我娘子也准备找她的老姐妹去借,贪是绝对不会贪的。” 最多就是先用后抵,但没有大公子允许,私自做了就是错。 “吴掌柜,你还是快点把账拿给我对,真的如你所说,大公子来了,我带你去找大公子,最好是把你儿子带上,大周能比大公子医术好的还不多。” “知道,知道,我这就去。” 看着慌里慌张的吴掌柜,孙文直摇头。 很清醒的一个人,遇上他儿子的事竟然乱成这样? 偏方能随便吃? 他是不敢的,吃进肚子容易,出了问题怎么办? 尹水县城的百草堂,的确没有特别好的大夫,但在县城也够用了。 不过可以去找秦掌柜呀,府城百草堂还是有几个不错的大夫。 儿子要脸,都是自家人,暗中吩咐一声就是了,何至于此? 如果不是乱了分寸,他娘子也不会慌里慌张回家拿银子,以至于多年的存银打了水漂。 五年的掌柜,还有之前的月银,就算是花了一些,剩下的两百两还是有的,大公子对自己人一向是大方。 一上午,孙文仔细查了尹水百草堂的账,的确是平了,没什么问题。 没问题不表示就没错。 如果何进不是察觉有事,再用了两个月的药,这样的药,两个月下来就是两百多两,万一借不到许多呢? 秦掌柜那确实可以提前预支一年的,那也只是四十两,六十两顶天了。 好,秦掌柜应该会自己借些给他,能借多少?他娘子的老姐妹是借不到多少钱的,十几二十两。 不够的难道就欠着? 肯定是不对的。 他把这些说给吴掌柜听,后者脸色煞白起来,“我是打算先借一个月的药钱,剩下的一个月再想办法。” 孙文叹气:“老吴啊,今日看在孩子面上,看在你娘子辛辛苦苦多年的面子上,我放你这一回。 等到了府城,跟大公子千万别说你家存银丢了,只说还差一点,准备跟秦掌柜预支。” “孙先生,如此我不是跟大公子说谎了?” 孙文瞪了他一眼:“你现在的账已经平了,剩下的药暂时也没到,说不定大公子能治好你儿子的病,剩下的药不用吃了。 真是偏方好,可以继续吃,你就找秦掌柜预支一些,凑起一百两,我再借你一百,什么时候还都成,没必要惹大公子生气。 更何况他管这么多人,这么多事,你这事绝对是错了,让他怎么办?已经摆在桌面上,他不罚你不公平,罚你也不忍心,你妻儿又怎么办?” 吴掌柜立马跪下来跟孙文磕头,拉都拉不住。 孙文心里有事,当日下午就带着吴掌柜父子回了府城。 而这个时候,孙思成在上午就收到了侯知府热情的回请,邀请他明日上午去万香楼见面。 一切都往好的方面发展。 就是不知道孙文现在可查出什么问题来。 老实说,他最不愿意惩罚那些身边多年的老人。 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错了肯定得罚,不然人人都学,还能做什么事? 擦黑边,当风尘仆仆的孙文带着吴掌柜父子赶过来时,孙思成刚带平安溜达完。 孙文让大壮带吴磊先下去休息,孩子还不知道具体情况,就继续让他蒙在鼓里吧。 三个人在书房。 孙文把事情说了一遍,自然是按他跟吴掌柜说好的那样说的。 其实回头他会原原本本跟大公子讲,不可能对大公子有任何的隐瞒,那他成什么人了? 这个吴掌柜忠厚人,这次确实有些不对,但问题不是不可以转圜。 真的事实到了大公子面前,有些事反而不好解决。 不如他给吴掌柜和大公子一个台阶,双方都好下。 “你真糊涂,偏方是好用的?你虽然不是大夫,在医堂好几年,多少还是懂些。” “偏方我拿给张大夫看过,说是我自己用的,他还笑了我好久,说是对男人确实有用。” 孙思成怒了:“对男人有用的方子,基本是指肾虚,你儿子还是个少年,很可能是其他方面有了问题,不一定是肾,你儿子带来了?” “带来了,刚才大壮带去了。” “你去带他过来,我现在就给他诊,明日怕是没空。” 吴掌柜小跑着出去。 孙思成盯着孙文:“可还有什么事?那个老实人结结巴巴的,心虚的很。” “回头跟你说,的确有些事,但事不大。” 孙思成松了一口气,他是真的不愿意手下人出事。 十五岁的少年眉清目秀,斯斯文文,此时已经耳红面赤,有些手足无措。 孙文直接拉了吴掌柜在外面等。 “吴磊,我是大夫,听说你现在也在学医,学医的人不必避讳谈这些事。 男孩十五岁都可以成亲了,如果还不能举,绝对是出了些问题,不过,许多问题并不是不能解决。 你可相信我的医术?我帮你诊诊看,该怎么治就怎么治。” 吴磊点点头:“请大公子帮我治。” 孙思成诊了好一会,又仔仔细细问了他许多问题,包括最隐秘位置的。 吴磊在父亲那都不好开口的,通通在大公子这说了。 孙思成还给他做了检查,事实确实如他所想,不过是前列腺炎症,少年不好意思跟父亲说,所以没有及时得到治疗。 后面发现有些不对劲,精神上压力越来越大,自然越来越不行。 那一个月药吃了根本没用,当然,大坏处也没有,不过是浪费了一百两银。 但如果继续吃两个月的,怕是就不大好了。 “去吧,叫你爹进来。” 听孙思成一说,孙文都傻了眼。 吴掌柜是哭了又笑,大公子说能治就是能治。 幸亏何进发觉不对劲,不然再吃两个月的药,儿子怕是真的废了。 孙思成就着蜡烛火,给吴磊开了药方子,一个洗,一个喝。 “吴磊,这些注意事项刚才我也跟你说过了,回去严格按我说的做。 吴掌柜,这些药明早就让如意在这里拿,不必给钱,算我账上,先用一个月的看看。 一个月后带孩子过来复诊,这三个月我们应该都在这里,我有把握能治好他这病。” 父子俩都喜极而泣,压在心里的石头终于没了。 吴掌柜拉桌儿子跪下:“吴土根父子给大公子磕头,多谢大公子。” 孙文等两人磕了一个头,才拉他们起来。 这件事终于完美了结,他心里也是很高兴的。 089迎刃而解 辰时末,孙思成带着孙文施施然走进万香楼,后面跟着吉祥和如意。 小伙计直接带他们去了二楼包间。 “叩叩叩。”孙思成轻轻叩响包间门。 房门开了。 侯知府的笑脸特别灿烂:“孙大公子,两年没见,别来无恙?” 孙思成浅笑吟吟:“托侯大人的福,一切都好,思成给大人请安。” “哎呦,不必,思成啊,我这样称呼你可行?我今年四十有一,大你不少,但跟你一见如故,人的缘分有时候实在说不清,哈哈,哈哈。” 孙思成忙道:“大人就叫我思成吧,这是孙先生,我的好朋友。” “我知道,孙文孙先生,大公子的左膀右臂,是有大才的人。” 孙文行了礼:“侯大人,孙文当不起大人的夸赞,谢大人赏识。” 三个人进了包间,房门虚掩,吉祥、如意就坐在旁边不远。 昨日,孙思成已经让吉祥跟侯大人透了一点,他想传给老百姓急救法的想法。 事情紧急,他没时间跟知府大人玩心理战。 于他目前的状况,直截了当是最好的方法。 侯大人急于要政绩,也不会喜欢兜兜转转。 双方心知肚明,一个时辰 ,三个人已经谈好了所有事。 侯大人明日就以府衙的名义发出告示,然后请人将两种急救法抄录数百张,分发到余杭各地。 同时,孙思成教会衙门派来的衙差和府医,再由这些衙差、府医传给一批批的人。 与此同时,府衙也会在告示上表明这两种急救法是百草堂大公子免费献出的方子。 孙思成表示,等铁矿事情一处理好,他会直接通过侯大人的手无偿献给朝廷。 毕竟铁矿对朝廷有大用,对孙家则不过锦上添花而已。 这突如其来的好事让侯大人差一点失了态。 急救法,大公子说由余杭第一个传下去,紧跟着其他地方也会跟着,毕竟是利国利民的好事,每年因为这些,都会死不少人,绝大部分还是孩子。 大周前些年战争,人口数量并不是很多,朝廷对人口还是很重视的,没有人,一切都是空谈。 侯大人当然知道,传到其他地方也只是时间问题,知道的人多了,传的途径自然就多,但他占了一个先,可操作的空间就大了,这就不一样了。 而孙思成提出把铁矿无偿献给朝廷,他实在是惊了,这得多大气的人才做的出来。 那么大一个铁矿,听说还很不错,全部开出来,怕至少能纯得百万两,就这么送了? 他当然知道,孙家后面有靠山,靠山也不小,但他选择不让靠山献,而是他。 这人情就大了。 两种好处是大大的,说不定明年春考核就直接让他升一升了。 如果天时地利人和了,说不定升上两级都是可能的。 “大公子,你放心,回头我就直接让华寿堂过来销了契,衙门把银子退给他。 真的不识抬举,我也不惯着他,本就是你们百草堂先买的,甚至超过了五年,衙门有权直接销,不用他来都可以,当然,我会尽量把事情做圆乎了,这个你放心。” 侯知府恨不能现在就回衙门,今日这个惊喜实在太大了。 马上七月份了,朝廷每年十月份起开始对官员考核,明年春就是他在这里的第三年了。 四十出头,再不往上升一升,怕是没机会了。 老父亲六十了,老母亲也五十有八,万一哪天父母怎么了,他就得回家守孝,生老病死,谁也躲不过的。 但如果父母能再多活十年,他已经走上去了一步或者两步,此生也就无憾了。 “大公子,哪天可有空,我想请你帮我父母诊诊脉,哎,父母年迈,当子女的恨不能拦住时光,可这不过是痴人说梦。” “这是大人孝顺,我这段时间都会留在这里,哪天大人有空了,派人过来叫一声就是。” “多谢多谢,大公子,既然你不着急离开,就等我们把这些事处理完吧,公事要紧,公事要紧。” “侯大人实在太忧国忧民了,思成实在感动。” 孙文道:“侯大人,接下来跟华寿堂的事,可否由我出面?” “孙先生出面,自然是好。” 侯大人哪里不知道孙文的心思? 万一华寿堂 那边有些气不过,说不定会有些言语上的冲突。 大公子不出面,万事都可以转圜,相反,如果大公子下不了台阶,事情就会陷入僵局,这个层面上的人,有时候面子比什么都重要。 那个华寿堂少公子其实就是个二愣子,老东家聪明一世,可对孩子太惯了,这就不是个好事。 中餐侯大人坚持由他请,孙思成也就笑着应了,一餐饭算什么? 他也知道侯大人着急处理事,这是好事,餐后他推托酒有些上劲,得回去休息。 任吉祥、如意搀扶着就回去了。 其实这一点点酒算什么? 他不敢说自己是千杯不醉,那没人能做到,他真正的酒量还是可以的。 进了书房,孙思成就跟孙文商量下一步的种种可能。 “鱼饵我也抛出去了,现在就看侯大人办事速度了,此事确实是华寿堂无理,解决起来根本没有难度,人有时候还是要看利益给的大不大。 阿文,争取十月初动身,三个月内咱们把这边的事情全部整理好,来年放下那担子,你好好看书,我好好行医,都歇上一歇。” “大公子,难道就那么放下那担子?” 孙思成嘴角一扬:“自然不会,我会拿它换些好处,所以,这事只你我知道,等回到京城,我会告诉我祖父、父亲,不会有更多的人知道。” 孙文笑起来,跟聪明人说话就是愉快。 “如果这样,明年春我就不能回府城了,三月底就得处理契约的事,阿文,年底你带家人跟我一起去京城吧。” “平安呢?” “自然是带着,我家里人都还没有见过他,他还能收一波礼物呢。” 孙文笑:“这些暂时不急,我现在还有许多事得去布置布置,王春他们也不知道何时过来,有些想他们了,用着特别顺手。” “这样吧,这段时间我让何进留在府城,谷内另外让人看着,偶尔去看看就是了,他的能力还是不错的。” 孙文自然愿意。 隔日,府衙贴出了许多告示,表明百草堂大公子无偿献出两种急救法,衙门会派人去各地传授。 又两日。 孙文回来说,所有事一切迎刃而解,华寿堂接了买山的款,销了红契。 次日,孙思成正式把这片铁矿交由侯大人出面,无偿献给朝廷。 整个余杭都震撼了。 百草堂大公子真是大气,铁矿说送就送了,起死回生的急救法说传就传了。 太大气了。 090通通都整顿 事情解决好,已经是七月份中。 其他地方也陆陆续续传开了,速度之快,简直让孙思成他们咂舌 。 已经根本不用百草堂的人来帮忙了,州府跟州府之间就传开了,孙思成的名气一时间风头无两。 “平安,这是你得的方子,却让师傅占了大便宜,余杭的事也迎刃而解了。” “师傅,我们本就是有这样的目的呀,你看,我这么小,要名声干什么?” 平安指指自己的小手小腿,几个月过去,他也长了不少,身上也有肉了。 原来他觉得自己跟亲爹像了六七分,现在长了肉,小脸圆润了些,左脸颊上多了一个小酒窝,跟娘亲多少也有些像。 这让他放心了不少。 个子也长了一截,上个月的裤子,这些天都感觉短了一些。 “不管怎么说,师傅都谢谢你,现在七月中,咱们争取两个月后动身,到永安府十月多,十一月我回京城,打算带你一起,你可同意?” “师傅,你不是打算送我去百草谷跟秦师傅学制药吗?” “是啊,原来是这样打算的,可我如果明年四月份之前都不能回来,你岂不是没师傅教?” 平安有些气馁,回家半个月又得走,他真不想跑了。 还有爹娘怎么办?让他们跟着去人家里过年,他们肯定是不愿意的,尤其是娘,她本不擅长跟人打交道,如此岂不是为难她? “师傅,我好好想想,反正还早。” 这倒也是。 孙文自六月底就坚持每日给平安上课,其他孩子愿意就跟后面听,不愿意也不勉强。 结果只有元清、青石还有吴钧三人,二强跟林峰更多的时间花在练武上。 孙文也会给他们讲些算术题,谁知道平安在算术一道上,简直是天赋异禀,学的特别快,很快就能举一反三,这让孙文又喜又可惜。 暗暗自己也发奋起来,这样的孩子已经在自己手上教,如果不能喝他一杯老师茶,他怕到死也不能闭眼。 大公子是暗示过自己可以做他的二师傅,可他过不了自己这道关,举人都不是,如何去做天才少年的老师? 不怕把别人的大牙笑掉? 大周是允许一个人有好几个师傅的,只是一行只能有一个,比如武师傅,文师傅,手艺师傅。 大公子是平安的大师傅,这是毋庸置疑的,拜师宴都办了。 武师傅是大武小武,因为他们的身份,明面上的形式肯定没有,个人心里有数就是了。 文师傅也就是老师,他想是自己,先生可以有许多,老师只能有一个。 那只能三年后见真章来,这三年,回头他会跟大公子约定好,平安暂时不拜别的老师。 孙思成也尽可能抽时间给平安讲医术,有空会让他和青石、吴钧待在百草堂里。 他有心结束自己长年东奔西走的生活,自己的这些产业就得重新整顿。 他让吉祥找来了秦掌柜,给平安置业的事得提前了,现有的药庄、药谷都是百草堂的,不方便转。 但平安出了这么大的力,他不能让他白出方子。 何况还有路上小武、如意给平安整来的压惊费。 那就让秦掌柜出面帮他买一个药庄,让何进给安排上人,暂时落在他自己另一个身份上,等平安长大再过给他。 药庄里的药直接卖给百草堂,平安什么都不用管。 秦掌柜很快过来,孙思成把事情跟他一说,当然,只是说自己要买。 并且尽可能快,何进那边就由秦掌柜告诉,人一定要安排可用的。 秦掌柜很快就安排去了,全是良田的庄子不好买,药庄还是好买的,山地、坡地,甚至小荒山都可以。 当然良田也得有些,起码庄户们的粮食得自己得自给自足。 跟着,孙思成拉来了孙文商量,先把江南这些产业整顿一番,接着换道应天府,途经庐阳,把那边的产业整顿的整顿,该收的收了。 孙文自然明白大公子的意思,为了自己以后不要再这样东奔西走,他也要好好动点心思。 只有两个多月,卤味铺八月底得开起来 他已经看好了八个地方,也就是连开八家。 人已经委托何进了,开铺前还得帮着调教一番。 一个铺就算是五个人,八个也得四十人。 如果转道应天、庐阳,那边经济不错,也是可以开些的。 反正有百草堂的地方,开起来都不难,有人管理,有人操心。 能赚一把的时候还是要赚一把。 孙文忙的飞起。 而这个时候,吴起也托镖局带来了李师傅打制好的手术工具。 一共两套,多了一点精铁还打制了一对漂亮又锋利的匕首,还配了精致的皮套。 平安爱不释手,孙思成两把都送给他。 师徒俩坐在烛光下,欣赏了半晚上的手术刀具。 “不知道怎么想出来的,太精致了,太精巧了,平安,你看,这把小刀要是切人肉,该多方便呀。” 平安“噗呲”一声乐起来。 切人肉?还多方便? 也只有他师父说的出口。 孙思成后知后觉,自己也笑起来,师徒俩对着笑了半天。 人生苦短,能做自己喜欢的事,也是一种幸福。 平安想着自己,这样的热天,一天十二个时辰,他几乎每天都要花八个时辰以上去读书,去学医,清晨天不亮还得跟大小武师傅习武。 累也累,可他乐在其中。 就凭师傅看手术刀具那亮晶晶的目光,他就发誓将来一定慢慢引导师傅用上这些工具。 当然,这些急不得。 孙思成把其中一套交给平安,吩咐他一定藏好了,现在不是拿这些练手的好时候。 接下来,孙思成坚持把徒弟留在府里,自己带着孙文到处忙起来。 三五日不见人影是正常,十天半月不见也是有的。 平安把自己的十个人召集起来,认认真真询问了各自的喜好和打算,其实他心里本就有数了,只不过要他们自己说出来。 大武小武不必说了。 童林、二强、林峰主要是练武,童苗、青石、吴钧主要是医,元清表示想跟孙先生学算账 张大山则表示他跟着少爷后头,制药、种药都行。 平安很满意,这就是他将来的班底。 当即答应了他们,条件就是既然是自己选择的,学就要学到最好,一事无成的,那只能滚蛋。 091平安拒收 八月中,秦掌柜找到一个好庄子。 “大公子,庄子是府城黄大老爷家的,他儿子接他们去京城,这边的产业就准备出手了。 这个庄子离城里只有八十里路,马车一日就到了,庄内有一百亩良田,四十亩旱地 ,小山两个,果林不少,二进院一个,庄户三十六人,七家,一并送了。 不还价,三千两,里面农具、耕牛通通留下,整个庄子都有高墙大院,我去看了,基本不用修缮,对了,里面还有庄河,平常基本不缺水。” 孙思成点点头:“我这些日太忙,就不去看了,你做主买下,能还点更好,里面的人老实就留了,不然就发卖。 这庄子你帮我经营好了,每年的出产你看着办,置业也行,囤着也行,我信你,估计这两年不一定能过来。” 秦掌柜心里一热,“大公子尽管放心,保管把庄子经营好好的。” “好,需要人就找何进,最好是给庄子安排上得用的人,秦掌柜,你辛苦些 每年你另外从庄子上的收入中,抽五十两费用,我不能让你白操心。” “多谢大公子。” 三日后,这个庄子就落在一个钟书法的名下。 何进把庄上的人换了一半,又添了不少,加起来有四十八人,这些人也同样落在钟书法的名下。 当平安知道这些的时候,前世今生,他都没有如此感动过,他红了眼眶。 “师傅,从没有人如此为我着想过,谢谢您,但平安不要这些,日后我自己会挣,老是要师傅的,我会睡不着觉的。” 孙思成呵呵笑:“你是我徒弟,徒弟如半子,我提前帮你置办一些又算得了什么。” 平安这次怎么也不要,如今有了卤味铺的股份,家里还有师傅给的银子,足够他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了。 再多,就只能靠自己一点点挣来,他就不信,在这异世自己还不能挣个锦绣前程来。 …… 铁矿的事,侯知府已经快马加鞭上报了朝廷,如无意外,年终考核他今年一定是上上等。 看日期已经八月中,再过一个月估计大公子他们就要回去了。 父母身体看着还行,但不诊诊他是不放心的。 另外为了感谢大公子,他还特地给他准备了一个礼物。 孙思成忙了两天,回家洗漱好,就看桌上摆着侯知府的请帖,约他后日上门,心知是为了他父母的身体。 再有一个月,天气也舒服了,他就准备出发了,侯家是得走一趟了。 吴掌柜的儿子上次来检查,多少还有点,但明显好了许多,少年的脸上也有了笑意,还得通知他带儿子再过来一趟,看看药方可还要改。 两日后,孙思成带着平安,后面跟着吉祥、如意,二强、林峰,一起去了侯府。 侯知府这日早早地等在家,他父母前两日才从庄上接了回来,早在六月初就去了乡下避暑。 老太太一听百草堂大公子早就来了这里,嘴里直埋怨儿子为什么不早一点接老两口回来? 现在日子好过,肯定是想多活些年,最好是七老八十,九十更好,一百岁不嫌多。 孙大公子的医术是出名的好,当听到师徒联手救活一个断了气的少年,老两口都倒吸一口气。 再让身边的人出去一打听,确确实实是真的,此事闹得沸沸扬扬,大公子还免费把方子传给了所有的人。 老太太一听忙拔拉起东西,师徒俩过来,起码孩子得送些什么? 名医得交好,名医的徒弟也一样,说不定以后也是名医,儿子孙子将来难道就不找人家? 人吃五谷杂粮,哪里有不生病的? 孙思成一到侯府,立马被侯知府带到书房,人还没有坐稳,小厮来报老太太来请孙大公子过去。 侯知府苦笑:“老小老小,人一老就跟孩子一样任性,前日才被我从庄上接回来,一听你早已经来这里,把我臭骂一顿,说应该早点接他们回来,其实我还不是担心他们在城里热。” 孙思成笑道:“都道侯大人是孝子,确实,父母一心一意为儿孙,儿孙怎么孝顺都应该,大人,带我去给老人家请安吧。” 侯知府站起来:“思成,我们去后院。” 侯老太太圆圆润润,满面红光,看上去气色不错,不过平安知道,这样于老人来说不算是好事。 老太爷则相反,脸色有些发黄,有点消瘦。 一旁还有侯夫人,看见孙思成师徒过来,忙迎上几步,微笑着打招呼。 “大公子,这个小仙童一样的孩子就是你徒弟?”老太太笑意盈盈。 “老太爷,老夫人,思成给您请安了,这就是我徒弟平安,平安,快给老太爷、老夫人请安,给夫人请安。”孙思成微微行了一礼。 平安却不能这样,他深深弯下腰:“平安给老太爷、老太太请安,给夫人请安。” “快起来,快起来,乖孩子。”老太太忙示意丫头扶起平安,一边的婆子递上一个荷包。 “乖孩子,这是我跟老太爷给你的见面礼,快接着。” 平安看看师傅,见师傅点点头,忙双手接过,再次感谢。 侯夫人也让人送上一套笔墨纸砚,平安再次谢过。 平安知道,一般人的徒弟不会有这种待遇。 首先是师傅这次送给侯大人天大的好处,再就是明眼人都知道大公子待他这个小徒弟如子侄。 如此对自己好点,也是给大公子脸面。 因为在后院,孙思成很快就提出给两位老人诊脉。 先诊的是老太太,一开始大家都不觉得怎么样,但看孙思成问这问那。 侯知府两口子着急起来。 “思成,我母亲可还康健?” “侯大人,老太太身体算是不错的,可平时也得注意了,防止阳亢加重。” “阳亢?哦,是的,之前是有大夫说我母亲有一点点阳亢之症,不过不必吃药,不算严重。” “大人,回头我会给你一份注意事项,一日三餐都要注意,此病可大可小,另外,这种病还可能会传给子女,不过,老太太这的确不算严重,但也不轻,早发现早治疗。” 一家人都慎重起来. 等给老太爷诊脉时,孙思成多诊了一会。 “老太爷,思成问您几个问题,您就回答是还是不是。” 老太爷点点头,脸上有些紧张。 “您是不是经常有些乏力,食欲不振,不喜油荤?” 老太爷点点头。 “您是不是经常口干口燥,嘴巴发苦?” 老太爷再次点点头。 “您眼睛干涩,有些红肿发黄,清晨起来的小便颜色都发黄,是也不是?” 老太爷有些慌了,都是对的。 “您有时候吃不吃东西都有些腹胀甚至腹痛?肚子里浊气多,特别爱放气?” 老太爷沉默了,老太太着急了,“大公子,我家老太爷可是有事?” “老太太,不着急,发现尚早,服些药吧。” 侯知府瞬间懵了,他最害怕的事难道发生了? “思成,我父亲” “大人,老太爷肝胆多少有些问题,幸亏发现早,还不是很严重。” “肝?”侯知府怕了,“是不是后面会很瘦,肚子会大,最后会” 平安这时候发觉这个知府大人有些傻。 师傅明明都说了,不是严重,再说,真的严重也不能当老人家面说出来,老人都怕死,如此会吓着他的。 “没那么严重。”孙思成发现老太爷脸色都变了,老太太也惊呆了,“真的 ,不是严重,你们可能相信我?我会给你们都开药方,正常吃药就好了,平安,你记下来。” 如意后院不方便进来,平安随身双肩包里带着许多小炭笔,纸也带了一叠。 092侯知府家看病 孙思成一边想一边报着药名。 平安小手飞快地记着,现在他已经敢把炭笔字写的很不错了,毛笔字也写成一般。 “侯大人,我们就回去了,您让人跟着去拿药,两位老人家都要服用,回头我会让人送来注意事项 ,过几日再来诊。” 侯夫人问:“大公子,明日你不必来吗?” “夫人,这是慢性病,不必日日过来,五六日后,我再来看看服药效果。” “思成,我父母的身体还要麻烦你了。”侯知府心里发苦,原以为父母精神不错,身体应该康健。 想不到哪个都不好。 一个是阳亢,另外一个竟然还是肝脏毛病。 他一个同窗,就是肝病,从被诊出到离世不过一年。 孙思成带着小徒弟跟两位老人和夫人告辞。 待孙思成带徒弟离开,侯知府才醒过神,跟夫人一起追了出来。 “思成,你现在告诉我,我父母身体到底如何?要不要紧?你说 ,我受得住。”侯知府红了眼眶。 侯夫人也一边眼巴巴听着。 “侯大人,真的不要紧,还不严重,但如果不慎重,还是无所谓,也是会成大病的。 肝病严重了的后果,我就不说了,阳亢也一样,严重会脑卒中,都会要人命。” “思成,思成,这次你一定要帮帮我,我父母身体就托给你了。” “大人,别激动,你现在得听我的,千万不能如此紧张,会让老人害怕,还没有那么严重,一切都来得及,相信我,可好?” 一直等孙思成他们快出侯府了,管家忙提醒他家大人:“大人,您给大公子备的礼还没有” 侯知府哪里还能提起精神,看着远去的马车:“算了,下次再说吧。” “什么礼物?到底是什么?”夫人皱起眉。 管家看大人恍恍惚惚,就回答:“大人给大公子准备了一个美人.” 侯夫人怒了:“立马给我送走,什么人哪,以为谁都爱美人?百草堂孙家谁不知道,年过四十无子才纳妾,你是要害他吗?爹娘还要不要人治了?” 自己纳妾就以为所有的人都跟他一样好色。 侯大人也生气了:“我哪里知道这么多?爹娘身体都出了事,你说要不要治?” “大人,要不回头换个礼吧。” “相公,送礼得送人心坎上,我看大公子对那孩子真的疼,不如把家里那头小马驹送给他,咱家孩子在外地,也用不上。” 侯知府点点头:“这些还得夫人安排,最多三日,得再把人请回家,五日是不是太久了?” 孙思成哪里知道这次美人就这么擦肩而过。 不过就是知道,这种美人恩他也是无福消受的。 回到百草堂,平安问师傅:“师傅,老太爷肝病应该有些日子了,他们怎么没发现?老太太明显就是有阳亢,还养的那么胖。” 前世高血压实在太多了,中年人吃高血压药的比比皆是,一吃就是二三十年,甚至三四十年,听着就吓人。 “平安,首先肝病刚开始并不容易发现,谁会往这边想?偶然不舒服忍忍就过去了,阳亢平时不痛不痒,不到严重更是不注意。” 三日后。 孙思成再次被侯家请了去,带去了满满两张纸的注意事项,一人一张。 这次平安没去,师傅回来时却给他带来了一匹小马驹。 一岁不到的小马驹,枣红色的,养的很好,虽然小,但八岁的平安可以偶然骑一下,这把他激动的小脸通红。 这是比银子更让他激动的礼物。 男人哪个会不爱马呢? 九月初二,卤味铺开业了,还一开就是两家,一东一南。 当日连知府大人都送了礼,其他人更不用说了。 开业可谓是十分的成功,热闹非凡,当日做出来的卤味一扫而空,根本不够卖。 孙文是准备了八家铺,先开这两家试试水,其他分铺一家一家来。 半个月后,侯家老太爷老太太都很明显有了好转。 只要接着治疗,基本无大事,侯知府还有些提心吊胆,但总不能一直扣着人家吧? 孙思成左等右等,等不来小六他们,已经九月中,不能再等了。 他跟孙文在做最后的安排,两日后,九月十八日一准动身。 上午,他带平安去了侯知府家,最后一次上门诊脉。 下午,他给匆匆赶来的吴磊诊,“恭喜你,完全正常了,药不用吃了。” 吴磊行了一个大礼:“吴磊谢过大公子。” “好好学医吧,你父亲还是因为不够懂医,所以吃了亏。” “大公子,来客人了。” 吴磊立马告退。 “何人?没提前递拜帖?” 吉祥道:“没有,是华寿堂小公子。” “哦?他来干什么?请他进来吧。” 平安正准备出去,一个少年走了进来。 十五六岁的年纪,一身绯色的衣袍,腰间同色的腰封。 不算很俊,却神采飞扬。 这个少年就是曾经让两大医堂差一点闹掰的罪魁祸首,平安却一点不讨厌他,少年的气场实在够强大。 “孙大公子,霍止给您请安。” “霍小公子,请坐。” 霍止看着平安:“这就是人人夸的,吹两口仙气救人的小仙童吗?” “这位哥哥,我可不是仙童,那不过人传人。” “你是说别人说假话?” “哥哥,怎么说别人说假话呢?不是人人都跟哥哥一样懂医,一个传一个,话就变了味,不是吗?” 孙思成笑道:“霍小公子请喝茶,可是有什么事?” “没事,我来看看你这小弟子,顺便问问你,矿山不是得了吗?为什么又不要?” 这就是一个被惯坏的孩子。 “平安,你告诉这位哥哥,我为什么不要?” 平安见师傅不想回答,自己其实也不好说,那就往大里说吧,哪个都不能说不对。 “朝廷守边就要武器,武器要铁矿来打制,师傅家少用点银子不打紧,但送给朝廷可以起大用,师傅,我说的对不对?” 声音还带着童音,却一点错没有。 这个谁能说不对? 霍止笑了:“你叫平安是吧?这个哥哥送给你,以后我去找你玩好不好?” 霍止摘下身上挂着的玉佩递给平安。 平安掏出怀里的匕递给他:“哥哥,我身上的东西都是长辈送的,不能送给你,但这匕是我自己买的,这个送你,可不要嫌弃。” 霍止接过来:“不嫌弃,怎么会嫌弃呢?”他接过就放进袖袋里。 霍止走后。 孙思成问:“你很喜欢这匕,为什么送出去?” 这并不是当初李师傅打制的两把匕。 是在阳城买的,质量也不错,还有一把短刀。 短刀他很喜欢挂在身上,拉风,看着很拽,就是有些重。 “师傅,他送了我好东西,我也想回送他一个礼物,有来有往是不是? 我觉得他很好,年纪不大,却很有风采,并不像别人说的那样无理取闹。” 孙思成一想,各人角度不一样,作为霍止来说,他是正儿八经花钱办了红契的,确实没什么错。 错的其实就是衙门粗心的文书。 093小六等人归来 就在他们动身的前一晚,孙小六、王春、雷平带着几个人过来了。 孙思成大喜,差一点几个人就失之交臂。 “大公子,顺风、顺水留下来给明叔帮忙,明叔让我转告大公子,他带人现在就去应天和庐阳,处理完那边的事,刚好去北境送今年最后一批药材。”王春憨憨笑道。 孙文笑看着大公子:“如此我们就可以直接打道回府了,明光办事还是雷厉风行的。” 孙思成点头:“让他们今日好好歇歇,明日还是一早启程,改原路返回吧。” 能原路返回,自然比去应天、庐阳再转回永安强,路远不说,途中风险会多不少,还有好几个孩子呢。 如果说孙文是他的大帐房,明万里就是他的头号大管事,一个是他的左臂,一个就是他的右臂,两人的办事能力都相当强。 孙小六、王春、雷平,包括顺风、顺水几个人的能力也不比吉祥他们差,某种程度上说,比他们几个更具备应变能力,功夫各有各的好。 这些人是孙思成自己的班底,而不是百草堂孙家的。 等小六三人吃饱喝足,又睡了一个时辰之后,孙思成让几人去了书房。 “大公子、先生。”小六三人行礼。 “坐吧,说说此行的大致情况。” 王春道:“此行还算顺利,到了云州遭遇一伙土匪,没怎么开始就结束了,对方好像是因为今年北境有些干旱,收入不丰,出来冒冒险,真正说是土匪谈不上,二三十个有点强壮的年轻人罢了,基本上都无人管,但秉性不坏,明叔收了这些人。” 孙文皱眉:“北境干旱?” 王春摇摇头:“我们过去时,也注意了这些,干旱算不上,但比前些年确实不同,隐隐有干旱的苗头,明叔让我们转告大公子这些情况,说是要早做安排,以防万一。 大将军对我们送的药材很满意,说如果可以,下次尽量多送一点,超出部分不会让百草堂吃亏,明叔模棱两可地应了,并没有真正答应。 明叔让我们把这一点也告诉大公子,说大将军不会无的放矢,别家的药也不错,好像也跟别家这样要求过。” 孙思成跟孙文对望一眼,看来大将军也担心明后年北地气候变干,蒙族一旦干旱,收入钝减,说不定会险中求生,发动两境战争。 对蒙族来说,没有吃的,就等于要他们命,既然都是要命,那肯定是拼一拼,他们本是彪悍的马背上民族,骨子里就不是安稳安定的血脉。 但愿不要走到这一步。 老天爷的事谁也说不清,大周今年总的来说算是风调雨顺,上个月粮食基本都稳稳当当进了各家仓库。 “大公子,回途咱们再安排一下,不管怎么样,粮食、药材、生活用品都囤些,不必要的产业收一收,现在九月中,十月中也能到永安。” 孙文算着时间,如此卤味铺暂时只开八家了,明年如果天气正常,到时候在永安、淮南、淮北还有京城再开不迟。 事情还是稳扎稳打的好。 孙思成让几个人下去,如果是这种情况,回途就得好好安排了。 “大公子,我看下午找何进、秦掌柜过来,趁现在新粮刚收,陈粮价格低,咱们收一批陈粮,新粮也多收点,全部藏入百草谷大地窖里,药材也囤好。” 孙思成点点头:“这些一定不要泄露,不然一个造成百姓恐慌的罪名我们承担不起。 不过,今年天气多少有些异象,只不过收入正常,雨水也不错,没人注意罢了,如果不是小六他们去北境,我们也不会重视。 我本就打算明年军营药材生意不签了,我们药庄、药谷多出的可以卖给其他供药商。” 两人之前还商量,万一军部还想孙家接,就少签一点,现在看来还是彻底脱身好。 孙思成承认自己有些自私,只是原来的打算还要不要施展? 他原打算把这份军中供应转给别的红眼巴巴的药材商,好换取一定的利益,如今想想还是厚道一点算了。 下午,孙思成只找来何进、秦掌柜,这两位是完全可以交背的人。 大公子的话让两人一惊。 何进道:“暂时我就不收什么人了,现有谷里的人好好安排安排。” 秦掌柜道:“大公子,余杭这一片,我们存下的粮食本就足够两年用的,我原先是打算卖一批陈粮,现在就不卖了,悄悄地往百草谷密道里藏一批新粮,药材也藏一批,那里干燥,就是运进有些麻烦。” “秦掌柜,何兄弟,这些事不可有第三人知道,只你们俩商量着来,何进把你谷里的人还要加紧训练,手下小头目管理好了,不然一个人再是有能力,也难应付八方。” 孙思成看着孙文:“你算一算,这边可以抽出多少银备货,备多少合适,足够自家用的,还能在万一需要出手时能出手,但绝不能让人说百草堂囤积居奇。” 这就有些难了。 “行,下午我就跟秦掌柜、何进一起推算,尽量做到万无一失,就算是明后年年景不错,我们也不会损失。” …… 平安正被王春几个人围着。 听吉祥巴巴介绍,王春拳脚最是厉害,小六最善跟踪,轻功不比如意差,稍微比小武逊色一点,弓箭很是不错,雷平则刀棍无敌手。 当然,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只是在他们当中无敌手。 没回来的顺风、顺水各有各厉害之处,最最本事的还是明叔。 二强、林峰就那么小眼巴巴地看着几人,崇拜到了极点,现在的林峰已经能跟二强几个融入一团了,但在外人面前,还是冷冷的小正太一个。 王春三人对大公子收小徒弟很是意外,曾经那么多人想大公子收,都被拒了,想必这个孩子确实优秀,内秀他们暂时还不知道,外秀是看到了,确实小仙童一样。 几个人都拿出自认为还拿的出手的小礼物,也都是边境买的,小六送的是小弓,王春送了一对小铁锤,小巧玲珑却很重,可以当武器的,雷平则送了一根可以收起来的铁棍。 这让二强几个羡慕不已。 王春见此,三个人合伙给五个孩子一人送了一个边境小玩意,跟送平安的自然无法比,但足让他们喜欢了。 094打道回府了 这边孙文几人关紧房门议事. 孙思成吩咐吉祥几人最后检查一遍行李,该补充的补充。 天气已经凉了,每个人的秋衫都要备些厚的,还有一些可以存放几日的点心,也是得备些,粮食、锅、炉、打火石这些就自不必说了。 他跟孙文再三考虑,还是决定让王春三人暂时留下来,江南事情看着是处理了,但也不能保证后续就没事情。 这边又新开了八家卤味铺,也得要人看着一点,光秦掌柜和何进有时候也够呛,不如开春再回。 剩下的二十六人乘六辆马车,其中一辆还是载行李。 平安自是跟师傅坐一辆,这次孙文直接坐了上来。 还是这辆车舒服,傻瓜才不坐。 六月初动身的,现在已经九月下旬,三个半月过去,所幸事情处理好了,至于大公子跟孙文心里又背起的心思,其他人都一无所知,满是兴奋。 连平安也迫不及待想回家了。 母子分开好几个月,这还是此生第一次,也不知道母亲可想自己了。 车队迎着晨曦缓缓出了城。 永安府百药园。 万长生正沉浸在极大的喜悦中。 娘子昨日反胃呕吐,算一算日子,梅娘怀疑自己是有了,万长生内心欣喜若狂,却还是按捺住狂喜,带着娘子去了百草堂。 结果基本确认了,但时日稍微短了些,大夫让他们过几日再来诊诊。 想不到服下大公子开的药才三个月,娘子就有喜了。 如此,此生再有两三个孩子,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两口子不敢再逛街,买了一些日用品就回到了家。 万长生小心翼翼地扶娘子上炕。 梅娘笑:“哪里那么娇气,谁家妇人有身子,都是做这做那的,有些人甚至生孩子都在地头上生。 我现在肚子平平,起码三个月后才能出一点怀,只是些许不舒服,累倒是不累。 三个月后就是腊月了,也不知道咱们平安跟二强有没有返程,这么长时间,我真的做梦都想他们。” “早上我还问过葛大哥,他说应该在十月份回家,现在九月下旬了,肯定已经在路上了,要是平安知道他快要有弟弟妹妹了,应该很高兴。” “相公,如果二强回来的早,你带他一起回何村吗?秋季采的药大哥他们还不认识,也不知道爹娘他们怎么样了?” “再说吧,我现在去做事,你躺着歇歇,再怎么刚才都坐了骡车,还是小心点好。” 庄上一个月可以休息三日,庄农们统一由庄头安排休息日期,当然,如果你有特殊情况,也是可以跟庄头商量的。 万长生这三个月的假都没歇,一直想攒着,答应大舅子他们回去教秋季药,可一来一去光途中就是十日,再教三日药,也还是不够。 预支假也是可以的,庄上所有人对他们夫妻都很好。 跟娘子成亲以后,每日对着的都是娘子的笑脸,日子过的也舒服,儿子又争气,万长生曾经内心的不甘,一点点地散开了。 偶尔也会想起大哥和几个孩子,想起过世的父母,他也想教他们采药,可又担心被一些人缠上,虽然不怕,但很烦很糟心,更不想地址被泄露,平静的生活被打碎。 他有多在乎这个家,就有多害怕不可控的万一。 两日后的傍晚,葛掌柜找来,自青石跟了平安后面,葛家人偶尔也会来庄上走动,两家人现在关系很好。 “葛大哥怎么来了,快坐,可吃了晚饭?我让娘子做去。”他们刚刚吃过了,正准备溜达。 “别忙,我家晚饭吃的早,万兄弟,你那宅子租出去了,是府学的先生一家,干干净净的一家人,因为要的急,我就帮你做主了。 一个月二两租,一年一交,定是定了三年,先交了二十四两租金,定金压了五两,牙行看在大公子的面子上,这次一文钱都没收,协议书一式两份,带了一份过来,你看看。” 夫妻俩高兴起来,一年多了二十多两银,可是不老少。 大公子送的宅子二进,位置很好,离府学也不远,两口子商量着,反正住庄上,干脆托葛掌柜租出去,想不到一年就租了二十四两,这在村里能做一个宅子了。 他那宅子就花了二十两。 万长生接过一看,果然是二十九两银,还有一张协议书。 他收起二十两,剩下的又装进荷包推给葛掌柜,”葛大哥,协议书和定金还放你那,以后还是麻烦你,剩下的四两给孩子买吃的,我在府城什么也不懂,宅子田地都麻烦你。“ 葛掌柜呵呵一笑:”万兄弟,千万不要这样,于我也是顺手的事,再说大公子出门前也交代我了,你们有什么事就找我。“ 万长生怎么推,人家就是不接,梅娘最后只能提了一篮子鸡蛋还有不少新鲜蔬菜。 这个葛掌柜倒是收了。 ”对了,还有一件事,就是你们那田地不远,有家人想卖六亩田,十五两一亩,如果你们要,明年是可以跟原来那些田一起给佃农做。” “要,我们要了。” 六亩就是九十两,他们之前存了一百两,平安临走又给了二百两,这样他们不用动平安留的,还能剩下三十多两。 家里不能空了,尤其是梅娘现在怀孕。 “好,那你明日辰时初去百草堂,我在那等你,户籍带着。” 送走葛掌柜,两人也无心溜达了,梅娘让相公翻出存银,拿出九十五两交给他,剩下的又藏起来。 红契是要办的,办一下二两银就没了。 在万长生心里,大公子送的宅子和四十亩良田,其实都是平安的,他们日后也有孩子,总不能当父母的一点家业也没置,以后指着家业跟孩子们说,这些都是你们哥哥平安的。 当然这些话,万长生根本不会跟梅娘说,梅娘说过,离开家乡,没人知道他们不是嫡嫡亲的一家人。 当初跟大公子是不能瞒,也瞒不过去。 但其他的人都不会说了,平安就是这个家的长子,就是万长生的大儿子。 就在万长生夫妻沉浸在怀孕、置产、收租的喜悦中,平安一行人因为遭遇突如其来的大雨,第一次没赶上住客栈,租了村口一家空荡荡的新屋。 宅子的主人得了吉祥一两银的租,很是不过意,让儿子和小孙子又送去一大捆干柴。 小男孩跟平安差不多大,得了平安几块糖,小脸红红的,但还是接过来。 “你家可有弟弟妹妹?有多少人?”平安问。 “回少爷,我有爷爷奶奶,有爹娘,还有一个弟弟,但我娘不好了,村里人都说要死了。” 095救人老舒服了 平安一惊:“怎么回事?病了吗?” “嗯,病了许多日子了,要不是我娘不好了,我们都已经搬新家来了,大夫也治不好。”男孩突然小声地哭起来,听他爹喊他,正要走。 “我师傅是顶顶厉害的神医,晚上看不见,明日一大早你来接我们。” 这下子,男孩跟他父亲都惊了,孙思成微翘着唇,也不怪小徒弟替他做主。 在他徒弟眼里,师傅是顶顶厉害的神医,那神医就给他们治治再走吧。 年轻的男人扑通一声就跪下来,结果跪在孙文面前。 平安摇摇头无奈道:“这位叔,你跪错了,这位是我先生,我师傅在那,很俊很俊的那个。” 男人又朝孙思成跪下来:“求神医帮我治治我娘子,她现在很受罪。” 孙思成道:“你起来,先说说你娘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男人抹抹泪:“我娘子身体一直很好,做这房子吃了苦,家里人都不知道她有身子,她自己也不知道,直到流了产。 从那以后,身子一直不好,也找大夫看了,吃了药都不行,现在越来越差了,腹内一日比一日疼,镇上大夫让我们准备后事了。” 孙思成心里有了数,很可能是流产没流干净,山里人不方便找大夫,镇上大夫本事也不行。 “跟我徒弟说的,明日一早来接我们吧。” “哎,哎,多谢神医,多谢神医。” 父子走后,大家都忙起来,天快黑了,黑之前最好是饭能进肚里。 “平安,我问你,为什么你师傅就是很俊很俊的那个,先生怎么啦?丑了吗?” 平安有些傻,这也能吃醋? “哪里,先生是温文尔雅,气质高华,师傅是俊美如玉,潇潇洒洒,风格不同,风格不同,嘿嘿。” 孙思成白了孙文一眼,这小子越来越不像话,什么都跟他争,争来争去不就是想当平安的二师傅吗? 夸一下就长了肉?就真的气质高华? 他徒弟还是有眼光的,俊美如玉是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的,阿文长相充其量就是可以,徒弟为了他面子好看,送他一顶温文尔雅、气质高华的帽子。 咦,臭小子什么时候出口成章了? “平安。到师傅这里来,我跟你推测推测这个妇人的病。” 平安心里偏重于妇人流产不干净,后面也没有好大夫医,越来越严重,只能在家里等死。 孙思成跟他一分析,果然师傅也是如此想的。 “这样的后果,严重的确实会要人命,这个妇人可能就是严重的那种,轻微的几日后自己就流干净了,但没有让大夫开药,很可能也会子宫感染,从此以后再也不能生育。” “师傅,有没有可能,那妇人实际上怀了双胎,流了一个,另外一个却没有掉,时间久了也胎死腹中?” 前世确实也有这种情况,只不过很快就会去医院,能保则保,不能保则流掉。 孙思成懵了一下:“也有这种可能,不过很少,明日我们去诊诊就知道了。” “大公子,平安少爷,吃饭了。” 青石最近迷上了弹弓,自然是王春他们送的,比村里孩子玩的高大上许多,小脸更多了些孩子气。 晚餐就是两大锅疙瘩汤,里面打了几个鸡蛋花,放了不少猪油,香还香,糊沓沓一坨。 平安瞥一眼师傅跟先生,他们都吃的很香,他自己也大口吃起来。 …… 天未明,除了孙思成跟孙文,其他人都起来了,不是为了赶路,而是日常的练功,学武这东西,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是不行的。 久而久之,平安他们也习惯了。 突然,门外传来一些声音,很快二强过来说,“平安,门口这家父子都来了,等大公子过去看病。” 平安走出去,屋外透了一点点亮,只能看到模模糊糊的人影。 “你们这么早就来了?” 男孩道:“我跟我爹来了好一会了,我娘疼的睡不着觉。” “你们等一下,我去叫师傅,去太早也看不见。”平安不等他们回答就进了里屋。 当年祖父祖母死前,他跟娘亲也是这样无助,这一生,能帮还是尽量帮人吧,起码自己心里安慰一点。 “师傅,师傅,那父子俩来了好一会了,男孩说他母亲疼的睡不着。” 孙思成叹口气,昨晚蚊子多他睡不着,后半夜才睡,脑子迷迷糊糊的。 “天亮了?太黑了也不能诊啊,” “师傅,也有一点点亮,我倒是能理解他们,当年我祖母临死那些天,我跟娘也是这样的,没人能帮我们。” 孙思成心一酸,“平安,日后你都有师傅在呢。” 这孩子亲爹倒是舒服,自己死了,整个一个穷家丢给孤儿寡母,还要送两个老人上山。 等平安跟师傅站在妇人的炕前,天已经亮了,但破破烂烂的屋里,仍不是很清楚。 不过可以看到妇人清秀却瘦脱了型的脸,男人已经帮他娘子靠起来。 男孩的祖母点来一盏油灯,光线亮了不少。 孙思成很仔细地给她诊脉,沉默中,那一家人都静静的站在一旁,一个个盯着,大气都不敢喘。 “平安,你来诊诊。” 平安也不推辞,这几个月他基本每天都有一半时间待在百草堂,诊了无数个脉,加上他一惯天才的人设,现在会诊脉已经不稀奇了。 “师傅,如果我没有诊错,这位婶子肚子里还有一个死胎,且已经坏了,如果再晚上几日,就算是您来,怕也救不了了。” 孙思成笑:“不错,跟师傅诊的一样。” 接下来,孙思成问了妇人好几种症状,妇人都痛苦地点头。 男孩看着平安,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看着跟他差不多的孩子,竟然也是小神仙,还会诊脉。 孙思成很快报出一串药名,平安飞快地用碳笔记着,然后拿给如意。 这些药他们出门前都带在医箱里,不然这里一时还不方便去买药。 如意很快捡了几包药,递给老妇人手上,跟她细讲如何去煎。 “这样,药立马煎了服下,我们回去一会再来,等下会很痛,不过有我们在无事的。” 孙思成站起身,这屋子太小,实在不舒服,还是回去吃了早饭再过来。 男孩的祖父忙问多少药钱,又请他们留下吃早饭。 "这药钱算我徒弟送你们的,我们就不在这里吃了,一会不用去请,我们自己过来。“说完拉着徒弟的小手就往外走。 小手软软的,跟没骨头似的。 他瞥向小徒弟:”救人可舒服了?“ 平安咧着嘴:”师傅,我心里老舒服了,师傅救了妇人,男孩有了母亲,男人有了娘子,公公婆婆有了儿媳妇,一家子就不缺了。“ 096半日也准备走 再次到男孩家里,他娘已经喝下了药。 孙思成给妇人诊了脉,确认正常后,就让这家人拿了凳子去院中坐。 快九月底,太阳还没有照到院里,秋风已凉,平安穿了长衫,外面还套了一个锦缎坎肩,仍感觉有些冷。 孙思成摸摸他的小手,感觉还成,也就不吱声,心里却想着等到了阳州城,给平安多置些秋冬服,其他几个人也置上一些。 一场秋雨一场寒,途中的事说不好,今日就因为平安的几句闲话耽误了行程,不过也救了这个家。 屋里的妇人开始发出痛苦的呻吟,童雨跟秋水、秋月在里面,孙思成也不担心。 秋水、秋月是这次途中在百草谷给自己挑的两个女医,女医他也有,不过没带,方明这几年做的不错,这些人训练的还能用。 一刻钟后,秋月出来了。 ”大公子,这人身体太差,东西还没有出来,不知道能不能撑的住?” “平安,拿一片参让秋月带进去给她含着,如意,带来的药拿给她家人去熬。” 男人看神医竟然拿参片给自家女人续命,拉起两个儿子就给孙思成磕头,孩子的祖父也跪了下来。 吉祥拉起他们,这家人知道感恩让人心里也舒服些,就这参片和药,再加上他们大公子亲自出手,换在别人家,起码百两银,还欠了大人情。 这家人连屋子都破破烂烂,新房也空荡荡的,可想而知,大公子一文钱也不会要。 平安低声道:“听说我娘生我也是生了一天一夜,吃了不少苦。 那时候我亲爹在县学读书,一开始我祖母不愿意去叫他,怕耽误他读书,后来等祖父去找了他回来,我已经生下来了。” 孙思成看着他:“想你亲爹吗?” “不想,师傅,我亲爹出事时我才两岁,根本不记得他了,倒是后面几年的苦难还真记得清清楚楚。 那时祖父已经过世,我跟我娘春上大半日子都吃野菜,省下的给我祖母吃。 我祖母有时候不声不响,有时候烦躁了,就骂我娘是克星,也骂我是灾星,这些我娘都不跟外祖母他们说,再苦都不说。 祖母熬了两年才走,那两年日子很不好过,外祖父家偶尔送些粮食来,可他们家日子也难。 祖母走后,债主一个个讨债了,村里人也一个个离我们远远的,那时候我就想带着娘亲跑出去,去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活着。 四年死了三个,其实怎么能怪我娘?我祖父是因为他儿子伤心死的,我祖母也是,但他们都怪到我娘的头上,这不应该。 所以,当我娘跟我说她决定改嫁,但会带着我,我是愿意的,什么族人,于我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跟母亲一起就好。 师父救了这个妇人,这男孩就不会失去母亲。” 孙思成心里很难过,轻抚他的脑袋:“平安,一切都过去了。” 平安听着屋内妇人的呻吟还很有力气,心里稳了一点,今日跟师傅谈这些,可能是妇人的呻吟让自己太紧张了。 “是的,我现在很知足,继父对我也很好,我原来的名字叫大顺,现在叫万平安,名字寓意都好,不是顺就是平安。” “哦,大顺,这名字也好,顺顺利利,平安更好,人一生最重要的就是平安。” 平安笑了,他现在的确已经习惯了平安这个名,简单实在。 “师傅,有一件事一直在我心里压着,当年我亲爹出事时,同行的两个人都找着了,只有他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衙门说人被崖下的大水冲走了,您说有没有可能他没有死,还在另外一个地方好好的活着?” 孙思成惊讶道:“怎么可能?一个人不会不要妻儿父母的,平安,别瞎想。” 平安垂下眸:“我只是担心,我已经随母改了姓,万一亲爹有一天找来,我怎么办?我是不想离开母亲,也不想随后娘过日子。 师傅,你说我是不是很自私?真有那么一天,您会帮我的吧?”平安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孙思成。 他有些瞧不起自己,这时候还在算计师傅,因为他已经知道,亲爹现在的娘子就是师傅的表妹,说不定有朝一日,几个人还要对上。 他希望师父会帮他,会站在自己这边。 孙思成只觉得心里一阵阵酸往上冒,久违的热泪想往上涌,他艰难地控制着自己, “怎么会?最难的时候,能想着怎么保护母亲,怎么保护自己,就是最好的孩子,不管你的亲爹是死了还是活着,师傅永远是你的靠山。” 这边师徒温情脉脉,童雨小跑着出来:“大公子,东西出来了,已经发黑了,药也喝了,应该没事了。 孙思成道:“你让秋月出来。” 秋月很快出来。 “秋月,你的银针用的还可以,万一妇人有大出血的迹象,你就给她扎几针,再不行就叫我进去。”他把要扎的穴位重新跟秋月说了一遍。 其实女医在药谷主修的就是妇人的病,生孩子更是重中之重,这些秋月、秋水包括童雨都知道,只不过三人中秋月最稳。 这时候,村里人都知道了这家的事,院门外围了许多人。 师徒又等了一刻钟,秋月三个人都出来了。 “大公子,应该没事了,妇人都正常。” 孙思成站起身,对跟着出来的老妇人说,“死胎已经出来了,剩下的就是给你儿媳妇养好身子,我带来的药再吃三日,回头好一点再去镇上找人诊诊,平安,我们走。” 一家人都跪了下来。 老头拿了一篮子七七八八的土产品,平安当然不会收。 男孩追了上来:“谢谢你,不是你,我娘就没了,我叫石头,今年七岁了,要不我给你当下人吧。” 平安笑了起来,这个小男孩很有意思,比他父亲祖父都聪明。 “石头,不用你当下人,好好活着吧。” 平安跟着师傅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从荷包里拿出一两碎银,塞进小男孩手里:“送给你,不要给任何人,你娘的身体肯定还要吃些好的,万一家里没有,就用这银子买吧。” 孙思成自始至终都随他。 这时候,村里已经有人知道,神医看病竟然不收银子,还自贴了药和人参,许多人都开始追在后面求起来。 孙思成就当没这些事。 必须走,一想到空荡荡的房子再住一晚,不能洗澡,不能洗头,他就很崩溃。 这些人一看就没什么大碍,不过是想占些小便宜。 他孙思成从不是什么烂好人,涉及到人命的事,肯定会尽量管一管。 剩下的随它去吧。 第97 章 再看汪清 这一路比来时快了不少,到了天长县城,平安坚持要去汪家看看汪清,那个美少年给他留下了极深的好印象。 孙思成拗不过徒弟,想想去看看也好,毕竟是切肉做了手术,三个月了,恢复好的话,应该能走几步了。 再说汪家还给那片山谷,尽管他吩咐胡进一定要按市场价给人家。 胡进出去就诊,没看到人,几个人就直接去了汪家,剩下的则去县城补给。 汪家人一看是神医来了,夫妻俩热情的不能再热情。 平安刚坐下,听见略有慌乱的脚步声,转头一看,小嘴咧起来,人也站起来:“汪哥哥,我来看你来了。” 孙思成现在算明白了,小徒弟心善是不错,多少也有些看色,这个汪清要是长的没这么好,你看他可会这么眼巴巴地要来? “平安,你来了。”汪清也是喜出望外。 他正在书房看书,喜来进来报,神医师徒都来了。 果然是神医跟平安。 “大公子,汪清给您请安了。” 孙思成看着汪清,好一个齿白唇红的美少年,“嗯,精神不错,走路也还稳,不过暂时走路时间不宜过长,骨头受损厉害,还是得养一养。 孙思成给他诊了诊,又看了看受伤的位置,恢复很不错,没什么可担心的。 汪老爷两口子笑眯眯的站在一边,听说儿子什么事都没有,只待养上三个月,不说健步如飞,也跟正常人一样,都高兴的什么似的。 ”大公子,我儿子是幸运遇上了您,不然这一生都毁了,您就是我一家的大恩人,这次怎么也要在我家住上几日,让我们好好尽尽心意。” 孙思成摆摆手:“我跟平安就是不放心,现在看汪清没事了,心里也就安心了,我们明日一早就动身回去了。” 最后汪家好说歹说,师徒俩才答应留下吃了晚餐,孙文也被请了来。 十月初十乡试,今日已经九月底,赶考的都已经到府城了,孙文问汪清可有些心里不是滋味,因为不是出了意外,他肯定也是其中一员。 汪清笑吟吟道:“孙先生,如果我的腿没有受伤,确实会去试试看,但也仅仅是试试,没什么把握。 遇上你们之前,我本以为此生再与科举无缘,现在托大公子的福,我真的满心都是感恩,哪里会有不是滋味?” “哥哥,你乡试会在阳州城,以后怕是难看到你了。” “不会,我会去找平安。” 汪清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玉狗:“这个送给你,特地找人给你雕的,喜欢吗?” 平安属狗,看见这么可爱的玉雕,自然满心喜欢。 “谢谢哥哥,以后你考进士,到京城百草堂打听打听,说不定我也在京城,师傅,您说是不是?” “嗯,平安说的是。” 汪老爷笑呵呵道:“你汪哥哥要真能去京城考,肯定去找你们。” 能去京城,自然已经是举人老爷了。 孙思成难道说了句好话:“真的到了京城,有什么不方便,可以去百草堂报我的名字,平安和孙先生的也是一样,住的地方也可以安排。” 有什么法子,谁让徒弟喜欢呢? 不过这个少年确实让人好感,那个霍止尽管徒弟认为不错,他也认为那事不完全怪霍家,但还是喜欢不起来。 辞别汪清,隔日一早车队就离开了天长县城,却不料,汪老爷一家三口早早地赶到了路口,准备了许多路上吃的用的,汪夫人还非得塞给了平安一个荷包,说是程仪,一定得拿着。 其余人也一个没少,一人一个小红包。 孙思成和孙文当然也没少,怎么推也推不掉。 …… 林峰想去天光寺看看方丈,孙思成也应了,可真等到了天光寺,却听方丈徒弟觉成说,他师傅新药用着不错,想趁自己身子还康健到处走走,不过给孙思成和林峰都留了信。 让平安没想到的是,老方丈给他留了一本书,竟然是一本医书,还是孤本,这让他师傅都吃了醋。 林峰抱着老方丈留给他的一包东西,眼泪汪汪,方丈让他好好跟着平安,好好学本事,包里还给他留了一本功法,并告诉了他,他父母坟的具体位置,如果他愿意,日后也是可以迁到天光寺后山他祖父旁边。 这让林峰泪流不止。 平安带着几个小的陪着林峰一起给他祖父上了坟,烧香祭拜并烧了不少纸钱,下山后,小少年心情好了许多。 他悄悄地跟平安说,他刚才一并给爹娘烧了不少纸钱,告诉了他们,五年后就去给他们迁墓。 真心话,平安是不怎么相信纸钱的。 不过自己带着记忆投胎,这根本没办法解释,只能说信则有,不信则无。 如果信这些会给林峰带来快乐,那没什么不好? 他也告诉林峰,五年后会尽量陪他一起去,实在没空,也会让人跟他一起,这些话让林峰又落了许多泪。 说五年后迁墓,不过是想五年后自己就十四五岁了,已经是大人了。 还有些小心思,最好是趁着方丈还不算太老,迁也就迁了,后山祖父在那,位置也好,还能沐浴着佛香。 万一迁的太迟了,方丈爷爷怎么了,下一任方丈不一定同意,人毕竟不能长生不老,人在人情就在,他林峰在天光寺的四年,跟这些和尚并没有什么交情。 小主子能说这些话,让他心里暖暖的,没了祖父,他还是有家人关心的人。 此后一生,林峰都跟着平安,保护他,什么都愿意为他做,真正做到了不离不弃,虽然一生两人都没有签契。 当然,这是后话。 途经阳州城,大家好好歇了两日。 孙思城和孙文跟方明和吴掌柜谈了一上午,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妥当,这才带着平安去城里购物,其他人的则交给了吴娘子。 吴掌柜两口子见儿子吴钧三个月不见,好像换了一个人,长高了,更结实了,也沉稳了许多,不得不感叹,在大公子身边就是不一样。 孙文来不及开卤味铺,但阳城这个地方实在好,他只好委托给方明和吴掌柜,他们手里有人,孙思成有铺子,能开还是开两家吧,当然也不会让他们白操心,有银子大家一起赚,多和少的问题。 至于将来,谁会知道老天爷的事? 不能说怕噎着就不吃饭。 离开阳州城,离永安越来越近了,孙思成决定小小的换一条道,直接去淮南府,除了看老二,也看看齐娇娇和她的女儿,不管怎么说,大家还是亲戚,也是他的病人。 这两日刚好乡试,她相公是见不着了。 也不知道新药如何了?效果应是好的吧? 098孙思源家做客 平心而论,平安是不愿意去淮南府的,他一个孩子,师傅去哪他去哪,见到齐娇是避无可避的。 想到因为亲爹,娘儿俩这些年吃的苦,哪怕他再心性成熟,都有些怨气。 可以尽可能告诉自己不要埋怨人,过去种种譬如昨日死,但再见到有关的人,心里肯定不舒服。 这些不能也不想跟任何人说。 起码暂时不想。 十月十二,乡试的第三日,他们到了淮南府。 乡试九日,中途不准出来,这就避免了见到那个人。 这让平安心安静了许多,亲爹的记忆是个定时炸弹,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恢复了。 “怎么有些蔫蔫的?累了吧?我们尽可能早点回永安庄上,但这里可能也要几日,你累了就多休息。” 平安点点头,人累心也累。 这个世道孝字当头,虽然改了姓换了户籍,但他不是很有把握不用去认亲爹。 认也罢,但他一眼就不喜欢齐娇这个女人,是万万不愿意跟他们一起生活的。 现代小两口成家,基本都是分开过小日子,古代不同,哪怕你五十岁,只要父母不愿意分家,你就得守在一起,有些礼重的,或者为难晚辈的,还要日日早晚请安。 这还不算,有些还要求你把自己挣来的全部上交,只给你一点零用钱。 有时候熬死了小的,都不一定熬死老的。 这些想想都不寒而栗。 他如今多好,当拖油瓶之前就跟继父商量好了,约法三章,白纸黑字。 继父人也很不错,起码很大方,也要面子,他得的红包不用上交,家里给点就接着,不给也不要。 师傅还另外帮他置了产业,可以说要风得风,顺风顺水。 这辈子投胎多少有些瑕疵,但总的来说还是不错的。 孙思成没打算去住弟弟家,直接带人去了城里最好的客栈,淮南客栈。 三十多人,要了两个上等房,其余全是中等房,平安仍跟师傅住一起,孙文住另一间,剩下的都是中等房,两三个人一间。 如意去百草堂报了信,告诉二公子,明日大公子辰时初就过来。 孙思源这些日子正担心兄长,知道人平安来了,也就放下心。 长途跋涉,肯定累了,先休息是应该的。 就让如意回来告诉他哥,明日就在家里等。 孙思成听闻也只是点点头,来了这里,确实是要去府里一趟,弟妹也得见,还有孩子呢。 当下洗漱、吃饭、休息不提。 隔日早上,孙思成就带着平安去了二弟家,后面也就跟着如意、吉祥、二强、林峰。 其余的人全被孙文打发各忙各的事了。 淮南府离永安近,两个州府比邻而居,城里目前来看也很是繁荣,孙文当然不愿意放过卤味铺。 江南开八个,阳州两个,也才十个,淮南府怎么也要开两个铺,再回到永安开两个。 如果说再开,就准备去京城开了,京城不会少了四个,等这两年没事,风调雨顺之后,应天和庐阳是要开两家的。 事情不做也罢,做就做好了。 所以,孙文也不打算去二公子家,人家是亲兄弟,他就不跟着掺和了。 平安今日被师傅硬按着打扮成小书生模样,还是比较贵气的小书生,这是他不愿意的,在他心里,如此是于他当下身份不符合的。 师傅再宠他,他也只是一个普通农家人的孩子,身份上并不是师傅的子侄,遇上眼高的,说不定身后还会笑他们师徒。 但师傅高兴,这次也就算了。 孙思成知道小徒弟不愿意精心打扮,小孩子的心理他也明白一些。 但那又怎么啦?这也算是他自己的孩子,打扮一下下又怎么啦?他孙大公子这点权利还是有的。 孙思源两口子带女儿早早等在家里,门房一报,立马迎到前院。 “大哥,你们终于回来了,你不知道我们多担心,馨儿,快叫大伯。” 孙馨儿口里喊着大伯,眼睛粘在平安身上,“大伯,他是谁呀?” 孙思成笑眯眯道:“他叫平安,是大伯的大徒弟,你叫他平安哥哥,馨儿,这是大伯送你的礼,可是在江南带来的。” 是一盒各式各样的珠花,特别受小姑娘的欢迎,果然 小馨儿笑的眼睛都看不见。 “谢谢大伯,我很喜欢。” 馨儿眉眼弯弯:“平安哥哥,我带你园子转转可好?园子里有很好看的花,还有鸽子。” 平安笑笑,认认真真地先给二公子和二少夫人行了礼。 “大哥,你家徒弟真是一个小玉公子,哎呦,我好像在哪见过一样,莫名的有些熟悉。”马氏笑吟吟跟大伯哥打了招呼,又拿了一个荷包送给孩子。 她可是听说了,大伯哥把这孩子当宝贝疙瘩,而这个宝贝疙瘩真的又送给了孙家一份大礼。 又给二强四人一人一个红包。 孙思成拍拍平安的小脑袋:“去吧,带二强、林峰一起去园子里玩玩。” 他又把如意、吉祥提着的礼物交给老二两口子,再让如意两人下去休息。 孙思源两口子高高兴兴接了礼物,马氏很快下去准备午餐的事。 孙思成兄弟自然而然讨论起了新药。 “大哥,最开始只是萍儿用,后来我又给了几个心疾严重的试用,很快他们都有了起色,一个两个传着传着都来要买。 我把新药还没有真正推广的事都说了,病人坚持要买的,我也会让他们先签协议,所幸效果真的很好,三个月一起不好的事都没有发生,大哥,是不是可以大批量生产了?” 孙思成摇摇头:“不着急,再这样试推三个月,我会跟方霄说好,暂时只在他那儿制,秦师傅经验最丰富。” “行,这些我不内行,哥,我现在让人去通知齐娇娇,让她明日带孩子去百草堂,她家相公这几天在乡试,估计可能没心思。” 孙思成“呲”的一声:“相公考试不过是为了挣前程,她孩子的命可是真的说没就会没的。” “哥,你对表妹还是有些偏见,不听劝生下孩子是她不对,可世上这样的女人比比皆是,相公就是她们的天。” “可这样就是对他相公好吗?齐娇这个人很有些自以为是,不说她,我们十一月中走,我估计明年四月份之后才能回这边来。” “哥, 为什么这么久?表妹正月生产,你不在她肯定不放心。” 099再见齐娇 “老二,我有大事要处理,齐娇生产,我又不是稳婆,你这里也有女医,你自己也会针灸,不必我非得在这里。” “可是” “不必再说这些,我自有主张,你们如果想回京城过年,最好就跟我一起回去,开年联系一家镖局或者商队带你们回来。” 孙思源点点头,不再纠结,大哥说有重要的事自然就是有,他也不想问,万一漏了嘴,还坏了大哥的事。 正如大哥说的,他又不是稳婆。 “我跟马氏商量好了,这次把馨儿留在京城养,就跟着她姐姐阿妩做伴,只是又要辛苦大嫂了。” 孙思成瞥了老二一眼:“既是知道辛苦你大嫂,不如你们自己带。” 孙思源嘿嘿笑:“还不是大嫂会管孩子?我娘子说厚着脸皮也把馨儿留下来,只是这样一来,我们两口子就冷清了。” 孙思成不吱声。 孙家人丁不丰,这一代兄弟俩人,共有五个孩子,三男二女,还是太少了,许多人家一房就七八个。 他就不说了,夫妻聚少离多,老二两个日日在一起,十七岁成亲,八年了,也才一儿一女。 “冷清就多生几个,自己搞些药膳调调,我给你诊诊。” 孙思源脸一红,急忙让开:“哥,我们都没事,只是咱孙家就是血脉不丰,咱祖父咱爹都是单传,到我们才是兄弟俩个,下一代更是有了三个男孩,不错了。” 孙思成也不勉强,老二话说的也没错,的确是这样,关系近的族亲,下一代也是人不多,好在个管个地品质还行。 就兄弟两人,这次去江南的事他也不会瞒着他,老二虽然不喜欢管理产业,但心里是有数的,不该说的一点不会说出去。 他把平安如何在给药方之后,又把两种急救法传给他,他又是如何利用急救法平息了这场一触即发的风波。 最后又隐密地把王春他们带回来的消息告诉老二,还有自己的打算。 孙思源这才恍然大悟,大哥留在京城至明年四月份,原来是为了此事,这事可大可小,万一老天爷不赏饭吃,说不定老孙家一朝回到穷山沟。 再说大哥是真正的医学天才,就因为这些产业东奔西走,耽误了许多时间不能花在医术上,百草堂想要发扬光大,自己的天赋有限,还是得靠大哥。 孙家现在不缺钱用,一家人光是凭医铺,也能收入不差,没必要赚军营的钱。 军营的钱是能赚不少,但那是顺风顺水的情况下,真的老天爷不赏饭吃,契是死的,自家药不够的情况下,再去高价收人家的,一年就会赔得没有裤子穿。 “这些只能你我、祖父、父亲知道,你娘子都不必说,事情解决了就好了。” 孙思源点点头:“哥,平安拿出这么多,孙家难道就这样光光的,什么也不给?” “我提了给他家两种药的三成红利,父子俩坚持不要,我好说歹说,才同意了一成。两种急救法我还一点好处也没给,回头再说吧,这些你知道就成。” 江南给平安置的庄子,是他自己的私房钱,用的也是他的人,再说平安直到现在也没同意要,不必拿出来说。 “哥,你这徒弟旺你,当然也旺我孙家,这点不服不行,我之前准备要收的徒弟,就是送了八字去给大师测,他劝我不要收,说我们八字不合,你可让大师算过?” 孙思成知道老二最信这个。 “天光寺的老方丈说他最旺我,还把他身边的一个孩子放在平安身边,是他老友的孙子。” 孙思源一脸的羡慕:“哥,你自小什么都比我顺,你看我把馨儿定给平安如何?” “别想,想都别想。” “哥,难道你” “我什么,我什么也没说。” 马氏准备的中餐很是丰盛,但孙思成中餐不喝酒,很快带着平安回到客栈,孩子既然是累,就让他好好歇着,真是病了,自己也会心疼的。 孙文带人根本都没有回客栈。 可能因为长途跋涉,平安当晚竟然真的有些低烧,喝了药人还蔫蔫的,胃口也不好。 “平安,师傅上午约了人,要到百草堂去,就让二强他们几个在客栈陪你。” 平安点点头:“就让青石跟吴钧陪着就行,二强他们可以给先生帮帮忙,他们留着也没用。” “也好,你先生一心竟钻钱眼里去了,行了,你好好养着,我午时就回来,尽量早一点带你回永安去。” “师傅,有一件事我一直忘记问您,离开前,我爹在您那拿回来许多药,他可是身体有什么不好?” “没有,跟你说也无妨,你爹曾在边境伤了些根本,于子嗣多少有些妨碍,但师傅出手,不用一年两年,估计你就会有弟弟妹妹,但想子嗣过丰也是不可能。 平安,你可担心他有了自己的孩子不对你好?” 平安摇摇头:“我不担心,那次山村我跟您说过,娘亲再嫁前我跟他谈过,其中就说过,如果他将来的孩子容不得我留在家里,就得将我分出去,我也会给他们养老银。 师傅,我不担心这些,我也希望他们再有孩子,应该没有人不想自己的亲骨肉吧?” “行,我知道了,你好好歇着,平安,你有师傅呢。” 孙思成往外走去,心里酸酸涩涩的。 这么乖的孩子,为什么不能在亲爹娘的爱护下长大?竟然逼得小小的孩子为自己谋出路,送宅子,送田地,要和离书,约法三章,这些一环套一环,就是他也可能不会想的这么仔细。 而这些,就为了不离开母亲,不让母亲将来万一落个妻不妻、妾不妾的地步,就为了自己不落到后娘养的可能。 平安的亲爹,难道真有可能没死? 不会的,应该不会的。 孩子也只是未雨绸缪罢了。 辰时正,齐娇娇带着女儿到了百草堂。 “大表哥,江南之行辛苦了,萍儿,快叫大表舅。” 小姑娘长了些肉,也长了些个子,乖乖的喊了声,孙思成同样送了她一小盒珠花,喜得小姑娘抿着小嘴乐。 “你女儿气色好了许多,看来新药起作用了。”孙思成瞥了眼齐娇娇,“你的气色也不错。” 齐娇娇笑了起来:“还不是托大表哥的福,女儿好了,我心里也没担子了,心情舒畅,人自然就过的好,我相公这两日正在乡试,但愿他也顺风顺水,我们全家就万事无忧了。” 100现在说不好 孙思成的诊断让齐娇娇很满意。 “萍儿继续保持这样的恢复速度,再有三年,应该也能跟小姑娘们一起出门玩玩,只不过身边一定要有人有药,新药效果是空前的好。” “大表哥,你说一直这样下去,萍儿能不能根治?将来能不能嫁人生子?” “表妹,这点我没法回答你,心疾能控制住已经相当难,根治就目前我知道的,全大周,哪怕太医院的院正应该都没有办法,将来的事情说不好,也可能有了根治的良药。 至于嫁人生子,萍儿才五岁,说这些是不是有些早?有心疾的人也是可以嫁人的,但生子就有危险,不过什么都不能说绝对,平平安安生子的也不会没有,极少数罢了。” 齐娇娇叹息:“我也知道这样问太为难你,不过我是个母亲,总会不由自主的担心,表哥,你会理解我的吧?” “不怎么理解。”孙思成淡淡地说,他不想也不会惯着这个表妹,“你如果这么考虑孩子,当初我跟你说了多少遍,最好晚些要,你的身体会有麻烦的,孩子也会有麻烦的,你并没有听,现在这个也是如此,你也没有听。” “表哥,可我现在这个孩子很好啊,现在一切都正常。”齐娇娇压下声量,“对不起,我有些激动,表哥,我现在的相公只有萍儿这一个孩子,还是这样,我得给他生儿子,不然这个家说不定会散的。 盛儿现在是姓吴,可到底不是他的亲儿,父子俩也不是那么亲,表哥,我生这个孩子是正月尾,你会过来的吧?” 孙思成道:“下月初我就回京城,明年的事情现在说不好,再说我又不是稳婆,生孩子的事我也不方便,到时候你早早地找两个稳婆,再让思源把女医准备好。” “那怎么行?你不在我不放心。” “别说这些傻话,我在不在都无所谓,再说,确实很可能不能准时回来,我不能骗你。” 孙思城到底说了些模棱两可的话,不想让齐娇有心理压力。 他又给她仔细诊了脉,确实情况不错。 “你的脉相很不错,肚里孩子也不错,后面两个月记住别吃太多,孩子大了不好生。” “表哥,这个是儿子吧?” 孙思成白了她一眼:“我可没那个本事,除非是有秘法的太医,老实说,说这些的,基本都是懵的,肚里的东西,哪能知道那么准?不过,希望你如愿吧,没事我回去了,我徒弟还病着呢。” 如果他诊的没错,这个孩子应该还是个小姑娘,不过这话绝对不能说,齐娇一心一意盼儿子呢。 而诊断有时候也没那么准。 “一个徒弟算什么,好了好了,别瞪我,我回去了,下个月再带萍儿给你诊。” 大表哥真是的,她也没说错,一个徒弟算什么,一个名医,将来身边可以带十个八个徒弟,真正作用还不是帮着百草堂忙活,比随从好得了多少? 生孩子还有三个多月,回头让父亲再找找他,有他在外面指导女医,结果肯定不一样,起码心里踏实。 齐娇娇想通这些,跟女儿坐进马车。 看着街上热热闹闹做生意的人,再抬头望着碧兰的天空,秋风拂过她的面颊,这一切都是生机勃勃的,完全不同陈家那些日子的死气沉沉。 所有做的都是对的,孩子的病也在一日日好。 如果这次相公能顺顺利利高中,明年再去京城春试,说不定五月份就能派官,她就是官家夫人了。 盛儿很勤奋,明后年应该会中童生,十年八年之后,说不定也会是秀才,将来更可能是举人、进士。 儿子争气,是不是亲生的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们兄弟总是嫡嫡亲的,是一个母亲独自生下的。 齐娇娇拂着肚子笑起来,旁边的吴萍简直一头雾水,大白日的,母亲好好的笑什么呢?难道白日也能做梦吗? 孙思成回客栈的时候,平安正吃完一大碗馄饨,感觉还能吃下东西,但青石不再给了,说起码一个时辰才后,而且是稀粥。 平安心情很好,让他们赶紧自己吃去。 这场小病来的快去的快,刚好避开跟那个女人见面,有些人你并没有真正相处,天生你就对她反感,而有些人本应该反感的,如霍止,他却在第一眼就觉得他并不坏。 没什么道理可讲。 “舒服啦?” 平安看见师傅回来,忙笑道:“舒服了,刚才吃了一大碗馄饨,感觉还想吃东西。” 孙思成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这几日我可能不能回永安,衙门也通知了城里所有的大夫,最好是留守这里,考试的秀才们说不准就要看诊,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连考九日,吃喝都不好,压力还大,每次出事的都有不少。” “师傅,我感觉这样考试有些不好,如果汪清哥哥这次也考试,那样的身体你可能觉得九日九夜也无事?” “平安,这些朝廷决定的大事,这样安排自有他的道理,在外面不准议论他的对错,可知?” “知道了,师傅。” “平安,六七日后就是快十月中了,你真不准备跟我去京城,这次师傅回去,说不定四五月份才能回来。” 平安当然不想回去,据他所知,那个人这时候也在考试,万一考中,年底也会去京都春试,说不定还会住在孙府,这是他万万不愿意的。 他感觉,迟早有一天他们会对上,该来的跑不掉,避不了,但躲过一天是一天,待他渐渐的长大了,有些事说不定选择权也会大一些。 ”师傅,您忙您的事吧,再好好陪陪师母他们,我就去百草谷学制药,吴钧、青石他们,想回家过年就随他们,不回去的就跟我一起走,腊月尾我再回庄上。 如果我爹娘愿意,就随我一起去谷里过年,一直待到您回来为止。“ 孙思成心一动,这样确实好,百草谷里有方霄,他是放心的,万长生夫妻一起进去,的确是可以住到他回来为止。 这样让秦师傅好好教平安制药,一个好的大夫,不会制药可不行。 ”好,如此也好,你爹如果愿意,在里面也是可以学种药,永安的百草谷可是我所有药谷中最大最好的。” 101 齐家邀请 两日后,齐威亲自过来邀请孙思成过府做客。 “表哥,我说还是等表妹夫高中,再跟你们一起喝喜酒,现在你们也没心思,我这里也忙。” “思成,这里是淮南府,到了家门口,没有一餐饭不吃的道理,明日下午我在望春酒楼等你和思源两口子,不知道孙先生有没有空,如果不是太忙,还请孙先生一道过来小酌一杯。” “行,明日下午一定过去,阿文这几日忙的很,到时候我尽量拉他过去。” 齐威当然不介意孙文是不是真的过去,但人到了淮南府,又是孙思成的左膀右臂,不请是不对的。 “咦,你那小徒弟不在这里?那孩子也跟你去了江南?” “嗯,这两日有点风寒,搁客栈休息那。” 齐威见百草堂人来人往,抓药的特别多,事情已经说好,也就告辞回去了。 妹妹昨日回去求父亲,最好让孙思成同意明年正月尾,能从京城回到这里。 如此生产更多一份保证。 父亲是为难的,问过孙思成对妹妹的原话,人家说的根本没问题,京城路迢迢,谁能保证那个时候就一定能回来? 思来思去,请人家吃饭总没有错,到时候再探探口风,行则更好,不行多请两个稳婆也是可以的。 孙文今日终于把铺子的事敲定好,从门面到掌柜,再到人手等等,开业日期就定在十月二十六。 这种铺子不同于酒楼,不必搞什么宴请,放一通鞭炮,来一个开业大酬宾,再让二强他们从现在起就在街上传消息。 方霄昨日就过来了,昨晚跟大公子三人议了半夜的事,今日被他抓着在街上考察,方霄是拍了胸脯保证人手一定好用。 孙思成回来后,跟孙文说了齐家请客的事。 孙文摇摇头:“大公子,我不过是陪客,就不去了,今日已经十四,二十六开业,我准备明日跟方兄弟回谷挑人。 幸好卤料现成的,有了厨师就可以,这边铺子里准备都快,有雷平帮忙我也放心。” 平安趁机道:“师傅,我带二强他们跟先生先回庄上,等您离开的时候,我就去方叔的谷里。” “也行,你的十个人全都带上,你家院子住不下就住主院。” 孙思成看着方霄:“我离开后,就让大武小武带他去你那,让秦师傅教他制药,人就住我常住的那院子,他爹娘也可能进去住几个月,现在还说不好。” 孙文道:“如果真的住到四五月份,那他的功课怎么办?已经在教他四书了,要不我也进去吧,只是年底要跟掌门对账。” “不行,年底你走不掉,这样,阿文,你给他多布置些功课,谷里也有老童生,可以帮着教教,正月过了元宵节,你把事情安排好,就可以进谷。” 孙文没意见,年底确实走不开。 “平安,师傅安排可行?” “嗯,师傅,青石、吴钧家人在这边,我想让他们腊月回家过年,其他八个人,都可以随我在一起。 师傅,我记得我爹答应过我大舅,秋季回去教他们采秋药,如果回去,我想让二强回去看看,他也很想爹娘。 还有一件事,我想求师傅,能不能让我大表哥跟孙大夫学医,他十四岁了,特别好的一个人。” 孙思成看小徒弟眼巴巴看着他,很有些忐忑不安。 这还是小徒弟第一次这样求他。 “我可以答应你,但这个大强是不是学医的料?他本人可喜欢学医? 如果识字,算术还行,也是可以跟账房后面学的。” 孙思成猜测小徒弟可能对他这个大表哥有些感情,大概率是在以前帮过他,如今想拉他一把,如此也不是不可以,于他这些是一句话的事。 只要小徒弟不要一时冲动喜欢把这些亲戚都带在身边就行。 原则上他是不赞同用亲戚的,牵牵绊绊的,林峰、元清虽然没签契,他们都是孤儿,除了平安根本无家可归。 二强不同,他是家里老二,不用守在家里老人身边,长子长孙不一样,不可能一心一意守在你身边帮你。 平安红了脸,这事他没考虑好。 这个世上,让他上心的人并不多,大强子就是其中的一个,为数不多的接触中,这个少年给了他很特别的温暖。 “对不起,师傅,我太冒失了,不过我还是谢谢师傅给大表哥机会。” 孙文哈哈笑起来:“大公子,平安这样上心的人可不多,让孙大夫对这孩子用心点,说不定将来还能帮上平安。 平安,等你将来出息了,可以跟你师傅一样阔大产业,如此身边有本事的亲戚也不是不能拉一把,关键是人品得好。” 孙思成白了他一眼,他没觉得孙文的话就对,亲戚嘛,最好还是不要安排在自己身边,不好管理。 方霄内心一震,这个孩子竟然在主子心里这么重要吗? “大公子,我能不能跟您讨一个人情?你知道,我成亲晚,到现在只有一个九岁的儿子,倒是跟平安少爷年纪相仿,如今跟在秦师傅后面学制药,我” “你回去跟家人商量商量,如果愿意,我替平安答应了。” 方霄是个能人,他家那小子也不错,他本就准备这几年给平安整一个二十人的班底。 自小长大的情分是不一样的。 他自己的两个儿子,根本不用他花这些心思,祖父、父亲早已经给他们备好了人,只不过有些还在别处训练。 这个徒弟不同,除了自己,没人给他准备这些。 次日一早,平安带着他的十个人,就跟着先生和方霄回永安了。 孙思成当日傍晚赴了表舅的宴。 包间里就齐家父子和他,倒也清爽。 不得不说,齐家表舅父子,比齐娇娇聪明好几倍。 酒过三巡,三人慢慢谈到齐娇和她女儿的病情。 这本应该是这次宴请的目的之一。 孙思成就事论事,很中恳地把两人的情况都说了一遍。 齐山行看孙思成迟迟没说娇娇生产时他过不过来。 “思成,你也知道,娇娇情况特殊,如果可以,你能不能尽量在她生产前赶回来?” “表舅,在表妹面前我说的是模棱两可的话,主要是怕她压力大 ,你们不同,我不想瞒你们。 下个月回京城 ,离开前我会再帮她们诊诊 ,也可以把我的两个医女留下来,思源尽可能早点赶回来。 但我不行,明年春我有事得待在京好几个月,具体什么我不方便讲。 我已经跟表妹说了,多请两个稳婆,我再留下两个医女,思源尽可能回来,你们可以再帮她请个经验丰富的老大夫,应该可以确保万无一失了。” 话说到这种程度,还能说什么呢? 102家人团聚 孙文回到永安府,就托方霄送平安他们回庄上,他自己匆匆忙忙往家赶,跟着大公子样样都好,只一门,跟家人聚少离多。 不过,这些明年就有望改变了。 梅娘看着风尘仆仆的儿子、侄子,一时间还回不神来。 “姑,姑,我们回来了。”二强也觉得他姑喜傻了。 “哦,平安、二强,我还真的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呢,这是”她看着儿子身后许多人,多少还有些懵。 “娘,这是方叔,他一路送我跟先生回来的,先生已经回家了,师傅这几日还在淮南府有事。” 方霄行了一礼:“万夫人,我是大公子手下的人,送平安少爷回来。” 他又转向平安,“这些人我就安置他们去主院吧,等会我就不来辞行了,谷里事情多,我会把你们住的地方安置好。” “多谢方叔,如此甚好。” 方霄带元清他们安置不提。 这边,二强已经去叫姑父,许多日子不见,他也很想他。 平安把自己的行李拿回房间,看着跟进跟出的娘亲,不由得笑了,“怎么啦?不认识儿子了?长高了吧? 娘,那些人是师傅配给我用的,费用都是他出,大武小武一直是我的武师傅,师傅就让他们跟着我,不光是学武,也能就近保护我。” 梅娘一听保护儿子的,这当然是好事,何况费用还不用自己出,十个人自家也养不起。 就是很有些不好意思。 “平安,暂时不走了吧?” 平安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就听见一阵脚步声,忙迎上两步,果然是爹回来了。 “爹,忙着呢。” “平安长高了,更壮了。”万长生盯着儿子,喜气洋洋。 二强不乐意了:“姑父,你可有些偏心,刚才见我只说二强回来啦,我也长高不少,也壮了许多,姑,你说是不是?” 梅娘笑的不行:“是,是,二强还俊了不少。” 几个人都乐了起来。 “平安,我去看看青石他们。” “一起去吧,起码知道他们怎么安排的,爹娘,我们一会就回来。” “平安,让他们今晚都在家吃。”梅娘追在后面喊,听见儿子应了一句。 平安对娘亲的安排是同意的,尽管方叔安排他放心,但这些人以后都是他的手下,是左膀右臂,也是朋友,马虎不得。 父母出面请第一顿饭是应该的,何况方叔今晚也不走,他是师傅最器重的人之一,跟先生算是师傅身边的一文一武。 “什么人?平安带人来了吗?” 梅娘把大公子送人给儿子的事说了一遍。 万长生道:“大公子有心了,这对儿子是好事,自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不一样,跟亲兄弟都没区别,娘子,孩子还不知道你将给他生弟弟妹妹的事吧?” 梅娘还是有些脸红:“我也只比你多跟他说几句,这个不着急,现在买菜已经来不及,那些也都是孩子,我想好好招待一下他们,你帮我宰鸡吧。” 已经半下午,只能家里东西凑凑了,不过前几日熏的干兔也不错。 万长生忙动起来:“娘子,你尽可能少忙,我来就行。” 这边,方霄找来徐庄头,徐庄头自然知道这是谁。 “方谷主,您来啦。” “刚到,徐庄头,这些都是大公子送平安少爷的人,暂时安排在主院,你安排一个婆子给他们做饭洗衣,一个不够就两个,粮食、菜金都从帐上走,大武,你带青石先回你们自己家去,小武、童林,你们跟我去城里置日用品。” “是,方叔。” 大武的心早已经飞回了娇妻身旁,一听方叔这样安排,自然求之不得。 其余这些人自然是小主子在哪,家就在哪,就是吴钧,家在阳城,最多过年前赶回去。 等平安跟二强赶到,林峰他们已经在打扫屋子了,很快,徐庄头带了两个妇人过来,见到平安,更是笑容真切。 大公子给一个徒弟配上十个下属,这是前所未闻的,基本就是当自己的儿子一样看待。 他在想,对万长生,自己是不是还是太随便了点? “平安少爷,这两个妇人是安排给您这些人做饭洗衣的,刚刚方谷主要求的,他去城里购物了。” “徐叔,你日后就唤我平安,今晚他们去我家吃晚餐,我娘已经在家准备了,过些日我们可能还要出门,到时候这俩人就让她们回庄上做事。” “好,平安少爷,就让她们随时过来主院做事,再过一个月也就不忙了。” 平安自然知道现在是秋收,粮食是早已经进了仓,但许多药材正是采收的时候。 ”平安,你先回家洗漱,我在这里等方叔,一会一起过去吃饭。“ 平安点点头,跟小武他们打了声招呼就施施然回家了,这么多人打扫,没必要帮着,灰雾满天,他可不想遭罪。 回家爹娘肯定还有许多事要问,最多明天,他还得读书做文章,不然等先生查起来,学不好是很罚的。 一个秀才是起码的标配,不然日后会有兵役的可能,劳役基本可以花钱替,兵役就说不好。 这个时代的举人不好考,尽管自己前世是学霸,但目前为止,他读书的环境很有些糟糕,先生是有学问,但太忙了,又一直走个不停,哪里有学堂来的自在? 他想读书不误,就得自己加紧。 回到家,爹娘在忙忙碌碌,热水已经烧好,平安自去洗头洗澡。 梅娘的预产期是明年的六月,现在腹内胎儿还不到两个月,万长生看她弯腰,一会又直起,简直胆战心惊。 “你坐一旁择菜吧,这些我都会。” 梅娘把鸡炖上,熏兔泡起来,“没事的,这个孩子特别乖,不怎么娇气,行,其他事你做,一会菜我来掌勺。” “不是我啰嗦,三个月之内都得小心,咱们怀一胎不容易,以后咱们老了,孩子有兄弟姐妹,遇事有商量,年节来来往往,也会热闹许多。” 梅娘也不反驳他,快三十的人了,想自己的骨肉也正常,平安再好,也不是他亲生的。 平安洗漱好来到厨房,站在门口有一会了,他是不是发现了一件事,他要当哥哥了? 103母子谈心 晚餐摆了两桌,徐庄头和陆师傅也被请了来。 梅娘把家里好一点的吃食全搬了出来,又宰了两只老母鸡,一炖一炒,菜也够吃,米酒是儿子教她酿的,味道也不错,家里白酒不多,但三四个男人喝还是有的。 酒过三巡,菜入五味,万长生跟方霄也热络起来。 他跟大公子身边二十年,跟何进几个一起最早守着公子,去年,大公子销了他儿子的契,同时销契的还有何进、方明几个人的孩子。 大公子仁义,本还想销他们几个的契,他们当然不愿意,销了死契,当然还是可以为大公子办事,但到底差了一层意思,此生除了大公子,他们也不想另外花心思找活做。 儿子也是,他们无根无基,想平平稳稳走到最后,为下代打好基础,最好的就是跟着少主子。 京城两个少主不会缺人,那么最好的选择就是这个平安少爷。 大公子对平安少爷不亚于亲生,他本人又聪明上进,文武双修,这次临出门,大公子还交待他,谷里老童生不行就想办法另外找人。 其实没什么不行,老童生学问不错,是赶不上孙先生,可教些孩子还是绰绰有余,何况开年孙先生就会进谷,直到大公子归来。 儿子的身份被大公子定为伴读,这就不同了。 万长生喝了不少,等二强跟平安送走方叔他们,又帮着把自家喝醉的人扶上炕,服侍擦澡的人就是二强了,反正他自己还没有洗。 已近月中,月光如水,整个小院都笼罩在淡淡的月华下。 梅娘靠在椅上,看着一旁的儿子,“娘已经有身子一个半月,没什么不舒服的,你爹很高兴,这也难怪,他快二十七了,总想有一个自己的孩子。 平安,他是真心实意待你,他说过你一直都会是他的长子,底下的弟弟妹妹都不会越过你。” 平安浅浅笑着:“娘,我知道,其实你们不必顾忌我,我能照顾好自己,师傅也给了我不少银,过日子是不愁的,以后弟弟妹妹我也会照顾他们。 娘,师父六七日应该回来,他下个月回京城,本想带我去,我不愿意,这一去可能就是明年四五月份才回来。 但我也不能待在庄上浪费时间,不久后会去方叔那,会有先生教我读书,也有制药师傅教我配药。” “孙先生也去?” 平安摇摇头:“先生年底忙对账,开年就去,娘,你跟爹愿意,也可以随我一起进去住几个月,里面特别安逸,养胎最是好,师傅说随你们。” “这得跟你爹商量,我是想跟着你后面的,平安,你爹本是答应你大舅,秋季回去教他们采秋药,娘很纠结,回去就是看看你外祖父他们也好,二强也能带回去看看。 可万一被你大伯他们知道了怕麻烦,其实你大伯他们不会怎么样,可那个远亲的姑奶奶,最是麻烦讨厌,我不想这里的行踪被露,就想一家人好好在一起,安安生生过日子。” 这个平安很理解。 常村孤儿寡母的日子过怕了,他对常家村可以说没有一点点感情,对万村也是,大伯家的几个孩子几乎没什么影响,毕竟只在那住了两个月就走了。 对于何村,外祖父一家人为人朴实,他是愿意帮的,尤其是大强子这个表哥,他不忍心那样一个憨厚的少年一辈子待在山村里。 至于旁边伯外祖父和叔外祖两家,人都不错,但印象不算深,暂时自己还是靠师傅养,不适合帮太多人。 “娘,爹想回一趟就回一趟吧,如果回就趁早,下个月初我会进药谷,二强最好是跟去,不然日后怕跟不上其他孩子。 娘,爹跟大伯的事咱们不掺和,也麻烦不到我们,师傅还是能罩着我们的,就是大强子表哥,我是答应会尽量带他出来,这次我厚着脸皮求了师傅,说想让他跟着孙大夫后面学医,师傅还是答应了。” 梅娘既高兴又不安:“如此不是带你为难?也给你师傅找麻烦,我知道你心疼你大表哥,可是晚几年帮他也是可以的。” 平安摇摇头:“娘,这个你不懂,大强哥今年已经十四,马上十五了,再晚学东西就差了许多,学医更是晚了。 我让他跟孙大夫身边学医 也是考虑这样离家近,二表哥已经跟我出来,如果大表哥再跟我,想回家帮忙就难了。 师傅也说了,大强哥是长子长孙,如果只能短时间出来还是不必了,于他于我都没有好处。 如此安排在县城学医是最好的,就算是他日后想跟着我,起码已经懂了不少。 其他人暂时带不出来了,就算是这些人,我也不能一直让师傅养,过两年我还得想办法自己养他们。” 这话让梅娘心里一紧。 十几个人,都是半大小子,一日吃食就是不少,还有月银,一年没有一百多两根本养不活。 “平安,咱还小呢。” 看着娘亲担惊受怕样,平安一时说不清,卤铺能挣多少还不清楚,药方一成利也不清楚,肚里再多的现代医方都不方便再拿出来,赚钱路的确遥遥无期。 “娘,我没说现在,慢慢来呗,咱歇去吧,明日跟爹再商量,可行后日就让他带二强齐程,一来一回没半个月都不行,半个月后我差不多去找方叔了。” 次日一早,万长生就跟儿子说,后半夜跟他娘商量了,明日一早就带二强赶骡车回去,半个月内一定回来。 这把二强惊的说不出话来,醒过神又喜的跳起来。 “姑父,我真的能跟你回家?我不是在做梦吧?平安,你捏捏我。” 平安阳腔怪调:“真的要我捏?” “不了不了,醒了醒了。”二强咧着嘴乐,“姑,你可回去?要不平安,我们四个人一起走?” “你姑肚里有宝宝了,不能远行,平安要读书,事多着呢,就咱们俩回去。”万长生翘起唇角。 果然二强瞪圆了眼:“姑,平安要有弟弟了?” 平安不得不说这个二强精得很,昨日他还跟爹娘说弟弟妹妹,今日二强直接就说弟弟,两下比较,高低立马就分清了。 自己这个爹,在二强话音刚落后,嘴角就翘天上去了。 世人还是喜欢儿子多,要他说,香香软软的小棉袄不好吗? 104万长生回乡 刚好方霄来辞行,得知万长生决定带二强回焦县,建议他带上童林,这小子的功夫不错,路上安全就有了保障。 小武他没说,大武小武主要就是保护平安少爷,其他人是次要。 剩下的青石他们还都是孩子,童雨、林峰还行,到底还是不够好,林峰天赋再不错,人还是小了。 平安深以为然:“爹,方叔说的对,刚好童林能带着二表哥赶车,回去后就说是跟你一起做事的人就行了,留在县城百草堂也行。” 方霄被留着吃了些早饭,急急忙忙就回谷去了,出来好几日,谷里一大摊子事。 辰时正,孙文跟大武过来。 不等平安说闲话,孙文就拉着他去了主院读书,除非实在没空,他坚持每日上午给平安上课,自己也能抽空复习。 这么好的天赋,几乎是过目不忘,不用来读书怕是会遭天打雷劈吧? 他暂时不想跟大公子硬杠,等这孩子一路县试、府试、院试,且名次靠前,那时候才是他孙文跟大公子力争的时候。 学医可以,放在读书后面,人多些本事没什么不好,他自己还是大账房呢,不是他吹牛,很少有他查不出来的账,这些本事日后他也要教给平安的。 平安也是他弟子,这个大公子也默认了的。 大武自然也去了主院,把一群小子带到山脚空地上,练武不狠也是不行的。 梅娘跟万长生对孙先生简直感恩戴德,就这样来硬的好,平安对医术兴趣太大了,作为父母,他们还是想儿子尽可能科举,但有些话现在不方便说。 一边让大公子养着,一边还说科举,是不是有些不地道,但孙先生就不同了。 万长生急匆匆去了徐庄头那请假,得知他要回乡一趟,自然是允的,还让他不必过急,庄上已经不忙了。 万长生领了他的情,和梅娘商量了一下。 既然说是帮人家做工,就得有做工的样子,三个人的衣服一般就成,礼物也就带些普通的布匹,再去街上买一些便宜又实惠的。 总之一个字,就是低调。 低调是王道,二强小归小,很是拎得清,打个招呼就成,大强子的事,估计娘家是愿意的,能带到城里来,不比山村好? 真等上十年八年平安出息了,二强跟他哥也出息了,娘家人也是可以出来住的,实在老人家不愿意出来,等他们百年之后,大哥大嫂也是可以出来跟儿子的。 “就是你要是回去看你大哥,注意一下,千万不要被你那什么姑缠上了。” 相公后来还是偶尔会跟她念兄弟俩以前的事,她就知道相公还是原谅他哥了,也是,人家毕竟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 她不能只要求对娘家好,婆家大伯哥就不认,天下没有这样的理。 “我知道,我会小心的,看我还是想看看他跟孩子们,梅娘,我现在就上街,多掏些便宜棉布,再买些点心什么的。” 梅娘拿出一个荷包:“这里是十两银,不够我再去拿。” 拿了这十两,家里刚好还有二十两零用,不用动儿子给的二百整。 “够了,花不完的,这个天不热了,娘子,我会买些馒头带路上吃。” 梅娘笑:“地里都是菜,下午我揉些面,你再多买些肉回来,我多包些包子,你们带些路上吃,剩下的给平安还有那些孩子吃。” 万长生一想也是。 他从街上回来就帮着做。 主院里。 平安第一次挨了先生打,且是打手,打红的那种。 先生在满意他的背书之后,感觉他那毛笔字还是得正规学,那就从抄书开始,谁知道平安一个不注意,把一个字写成现代的简化字,在先生眼里,那就是缺胳膊少腿,不打不足以长记性。 还好,这一世从胎儿起,当孩子当了八年,从心理上接受了自己就是一个孩子,尽管某些方面还有些超出年纪的成熟。 打就打呗,三手板,不多不少,不轻不重,尚能承受。 孙文打了平安也心疼,这还是他第一个弟子,儿子从小还是去学堂跟先生,他自己没怎么教过。 玉不琢不成器,这么简单的字还写错了,不可饶恕。 但这小子一笔字还是很不错的,短短几个月,还不是日日有空练,有模有样的,他心里还是很满意的。 孙文自己另坐一头看起书来。 先生总不能肚里没货教学生,他罕见的焦虑起来。 …… 二强数数荷包里的银子,咧着嘴直乐。 上次带了十七两银,够娶两个媳妇的钱回去,一趟江南之行,自己的荷包又多了六两,其中一两是孙先生给的,说是给他们的辛苦银。 辛苦?不辛苦,吃了许多好吃的,本就是拿了大公子月银的,做事就应该,孙先生真是客气。 江南还带了些小礼物,回家刚好分给堂兄弟们,妹妹们就在路上买些娟花,刚好还有一百多文零钱。 想起途中买零食花掉的一两多,二强就呕得想打自己,怎么就这么嘴馋呢?这次所有的银子全交家,反正现在吃的用的都是大公子的。 自己也算是当差的人了。 孙文正午才放了平安回家,他自己也得回城,回永安不表示事情就少了,相反七七八八的琐事还很多,他也只有早晚才。有空回家陪娘子。 平安见爹娘在灶上忙,他进了自己房,拿出这次出门得的银两,有些想讨好师傅的,对他就不会空手,一个小荷包还是要拿的。 小马驹一匹,这次没有带回来,师傅说还是小了,下次让别人带。 银子一百二十六两。 金叶子一小盒,差不多五两金,也就是五十两银。 玉器几个,金锁两个,刀一把,匕两把,手术工具一套。 七七八八的小礼物若干。 很不错了,出门带的一百九十七两,还剩下一百八十六,基本没怎么用。 他把这些江南的小礼物收在一个袋里,只留了几件他喜欢的,剩下的就给爹带着送礼,收了整三百两起来,剩下的十二两零头就给他们路上用。 这次暂时就不拿银子给娘了,需要时再拿不迟。 万长生看着怀里儿子塞过来的东西,又是荷包又是小礼物的。 “爹,十二两银路上用,不用太省,这些小礼物刚好带回去送人。” “你娘也给了我十两,刚刚街上花了二两,八两足够了,这些你自己留着吧。” “爹,我这还有,要不要再多带些,穷家富路是不是?” 万长生笑:“咱们有骡子,不用住好的,吃一般就行,低调才安全,我跟你娘商量了,这次回家,三个人都穿普普通通的衣服,一定不能惹眼,儿子给的,我就接着了,爹不在家,你娘就你照顾了。 我想好了,这次回来,你如果进药谷几个月,我跟你娘就一起跟进去,反正在谷里我也是做事。” 能不跟孩子分开,还是不分开的好。 105替补先生 万长生带二强一离开,平安就安排童雨住进了自家的小院,除了清晨习武,其余时间都可以陪着娘亲。 上午跟先生读书,下午自学医书,清晨还得习武,晚上做文章到半夜,这让梅娘心疼到不行,她是想让儿子科举,但也不能这样拼命啊。 平安笑笑后仍是如此。 这算什么?前世初中生都这么卷了,高中生更是一天二十个小时学习,他这不过一般罢了。 几日后,孙思成回来,带回来了一个年轻人,一个年轻的秀才,这次考试着了人家的道,进考场一日就因为腹泻严重不得不退考。 给他治病的就是孙思成。 孙思成本来只是得知对方是个考生,有点为他可惜。 闲聊中得知这个考生父母双亡,祖父年迈,现在跟叔叔过,他自己算是无依无靠了。 这次考不上举人,他就准备去私学当先生,养活自己外,再筹下次的考费,准备三年后再来了。 这让他动了心思,对方学问不差,教平安绰绰有余,阿文实在太忙,忙不过来时刚好这小子教,不然他还真担心日后平安考不上秀才,这是答应人家父母的。 自己是个大夫,也是个秀才,这不矛盾,名医也不能一点墨水没有,否则就是大老粗。 孙文本看见大公子带了一个少年回来,也不稀奇,哪曾想还是带来教平安的,这让他怒火中烧,也不顾礼,直接拉着孙思成出去。 “大公子,你什么意思?不想让我教平安?” “你看看你,心急什么?”他把这个少年的遭遇跟孙文说了一遍。 又说了自己的打算,“你说这样不是最好?帮了周恒,又减轻你的压力,别忘记了,你还打算三年后乡试的。” 孙文这才脸色好看点。 “阿文,等万长生这次回来,咱们就简单地几个人一起聚聚,让平安敬你一杯先生茶,如何?” 孙文难得地扭捏起来:“敬不敬我都是他先生。” 孙思成心里好笑:“也不大办,咱们几个坐下来喝一杯,只不过委屈你当二师傅了,这件事后,我就准备回京城了,平安就你操心了。” 孙文点点头:“这边你放心,下半年对好掌柜们的账,过了初七我就去找平安,一直等你回来,万长生夫妻也是愿意跟儿子后面的,如此也省了他们挂心。” 这样自然是最好。 有了替补先生,孙文也准备明日就赶去淮南府,二十六铺子开业,自己最好是过去,今天已经二十二了。 紧赶慢赶,刚好可以在开业前一天到。 平安对这个小先生很满意,真正的寒门书生,十六岁就中了秀才,可惜当年父亲就出事,本就年幼丧母的人,更是不被人待见,除了有心无力的祖父,连叔叔一家都对他冷冷淡淡。 原因也是因为村里人传他是小灾星,就是愿意自己教学生也没人上门。 正当他准备在离家远一点的私学帮人代课时,师傅找上了他,说好一个月二两,吃喝全包,每日不超过两个时辰的课,其余时间自行安排。 这跟天上掉馅饼没什么区别,尽管馅饼也不算很大。 平安觉得跟自己那几年的遭遇很相似,平端多了些亲切感,周恒直接交给了元清,让他带着一起住,还可以跟着读读书。 元清不爱学医,除了陪他读书,再就是跟着先生学算账。 孙文觉得,元清读书是不错,但跟平安还是不能比,武不行,医不行,真是读书好,大公子也是愿意投资,但万一不能走到仕途那一步呢? 那时元清又该如何?会算账起码可以接他衣钵,不至于让大公子失望,也能帮到平安。 孙思成等平安上好孙文的课,直接带着他回到了医堂,学医不能光记书本,在医堂直接看着师傅给人治病才能学到东西。 因为是自己的医堂,孙思成往往会直接让他上手给病人诊脉,这样可以区别两人诊的到底哪里不同。 平安不论在师傅这里,还是先生那里,都会适当的展露自己的天分,又不至于过分,这也让两人兴奋的同时,又加强自身的学习,生怕有朝一日被这个孩子超过。 超过没什么,但太年轻就超过他们,是个人都会受不了。 话说万长生带着二强、童林,起早贪黑地赶路,中午则随便找个地方歇一歇,给骡子喘口气,喝水喂料,三个人也只是吃些馒头什么的,按这样的速度明日半下午就可以到家,比正常时间少了一天。 二强一边心里为即将回家而高兴,一边又为姑父这样赶且省而痛苦。 童林则眉眼淡淡,这对他不算苦,自幼跟妹妹在牙行才是苦,在谷里拼命习武才是苦。 “童林哥,把车停路边,我要下车那个一下。”二强感觉腹胀的很,有些憋不住了。 童林停下车,人也站到车旁,抬头看看天色,“万叔,离这最近的客栈还有多远?” 万长生也下了车,吩咐二强就在前面一点,不要进林子里。 二强自然是应了,天都已经擦黑了,进树林子里他也害怕。 “童林,等下我来赶,这里好像不远就是小镇,镇上只有一家客栈 ,再过两个镇就是焦县,明日半下午就能到家。” 他停下话,只见童林蹲下去,手在地上抹着。 “怎么啦?” “万叔,你看,这是人血,还是刚流下的,前面肯定有人出了事。” 万长生在边境七年,自然知道人血。 “是的,真是人血,童林,有可能是人摔破了,不对,有车印,也不像翻车,不管怎么样,等下车我来开,你跟二强把武器拿好。” 车柜下有刀,有铁棍,天色已暗,弓箭是不合适的。 童林拿出他跟二强的铁棍,又把短刀插在腰上,万长生也拿出粗木棍。 “我去叫二强,你小心,我们有骡车,躲也躲不掉,越黑越不好,我们三个有家伙也不怕,还不如往前赶。” 童林点点头,他是不怕的,相反有一点小兴奋。 二强刚上完大号,就被姑父喊,一听前面可能有人出事,忙往车边跑。 “姑父,应该不会有歹人吧?这可是官路,是不是只是人翻车了?” 要是人翻车受了伤,自己双肩包里可是有伤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这话不假,但一般人都会拿银子感谢的吧? 106合力救人 万长生赶动骡车,童林坐到一边,二强则在车厢里紧紧握住铁棍。 他本还想着拿药救人,可姑父让他拿铁棍坐车厢里,这让他紧张起来。 怕他是不怕的,真的有歹人,他二强也是有功夫的人,虽然不算很好,但也学了半年。 “万叔,你慢慢赶你的车,尽可能不要太大声,你看旁边小林子里有骡车还是马车,绝对有事,我先下车摸过去。” “小心,我一会把车停那。”万长生也觉得不是单纯翻车的事了。 再有一刻钟天色会更暗,受伤的人应该往前赶,而不是往林子里凑。 童林很有些功夫,寻常两三个大汉都不在话下,何况身上带了武器。 对方只一辆车,最多不过三四个人,自己这边还有二强,也有三个人。 十月二十一,多多少少还有些月色,万长生一边赶车一边瞥着飞奔而去的童林。 二强同样透过车窗看着远方箭一样的童林哥,这一刻他没有害怕,小心肝扑通扑通跳,整个人兴奋起来。 童林已经听到前面不远有重物落地的声音,他慢慢靠过去,只听有人痛苦地哼哼,好像口不能言。 “别怪我,我不想要人命,只把你绑在这里 不会死的。” 这是一个男人故意压低的声音,童林却听的清清楚楚。 好一个不想害人。 一个歹人就没问题了。 童林突然一跃而起,铁棍一下子打在这个人的肩膀上。 “啊,啊啊。”男人杀猪样喊起来。 童林又是一脚过去,这一脚不轻,对方一下子昏了。 万长生跟二强也飞奔过来,“童林,可有事?” “万叔,我没事,就一个人,不过地上还有一个人。” “童林,你旁边就是葛藤,砍下来捆住他,醒来会伤人。” “嗯,万叔,我这一脚有些重,没有一刻钟醒不过来。”童林还是砍了一根长藤。 二强忙冲过去帮着把人绑来。 “长生?你可是长生?” “你是谁?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那个人却不再发出声音。 “万叔,人应该昏过去了。” 万长生燃起火折,整个人都傻了:“孙军医?怎么会是他?童林,快救人。” 三个人忙把人抬进骡车里,二强点亮气死灯,这才看见这人后脑勺血糊糊的。 “姑父,伤了后脑勺,我双肩包里有好伤药。” 二强慌忙拿出伤药,童林又从小包里掏出布绷带,这些东西他们都随身带着。 万长生手有些抖,还是亲自给人上了药,包扎好。 他带了伤药、风寒药、驱虫药甚至迷药,可就是没有参 片。 娘子头天晚上拿了参片给他,还是儿子给的,他又悄悄的留下了,就想着留给娘子生产用。 “孙叔,孙军医,我是长生,我是长生呐。” “万叔,我这里有清心丸,可能有点用,他只是晕了,我多少会些医,人应该没事的。” 清心丸?确实是对昏昏沉沉的人起作用,起码不会坏事。 万长生捏着他的下巴喂给他一丸,又给喂了一点水。 “童林,二强,这是孙军医,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在这里被人害,我在北境跟他后面七年,待我跟子侄一样。” 童林把刚才听到的话说了一遍。 万长生听的咬牙切齿,孙军医在他心里不亚于父亲的身份。 “他既然说不想害孙军医命,这么重的伤绑上一晚上会有命?”万长生站起来。 “万叔,我去,塞了他的嘴,再断了他一条腿,然后看他造化。”童林道。 二强打了一个冷颤,接着又小兴奋起来。 “好,就伤他一条腿,塞嘴就用他自己的臭袜子,但不要他命,不然查起来会麻烦的。” “知道 ,我不绑他腿,手上藤也会松开,人醒后能爬走就行。” 爬不走就是他的命。 不一会,前面传来闷哼声,童林很快走了回来。 “万叔,可以了。”这一棍此生那条腿也治不好了。 “童林,你赶那辆车,我估计十有八九是孙叔的,这个人肯定是见财起意。” 二强提着灯照照,车厢里确实有一大包行李,还有一个背篓一个筐。 “姑父,这人的东西都还在,咦,姑父,他醒了。” “孙叔,孙军医,我是长生,现在可好些了?” “真的是长生啊,哦,我好多了,头还是疼,长生,那人呢?” “孙叔,我们给你上了药,现在你清醒过来就没事了,怎么回事?你怎么在这里?这一晚上的,那人不是你熟人吧?” “擦黑前他拦车,我看他一个年纪不小的人,说腿脚不好,又老老实实的,就让他上了车,答应带他去前面镇上 谁知道我刚赶车没一会,他就在后面砸了我一石头。” “孙叔,天色已晚,咱们走吧,那人断了一条腿,醒过来后应该能爬回去,咱们就不管他了.” 孙宏宇点点头,他的脑子清醒许多,但还是晕晕沉沉的。 “二强,天黑你赶车不行,我跟童林赶,孙叔,这人没有杀他,可万一是附近人,我们要是住附近客栈,他会不会倒打一耙,找了人来?” 孙宏宇摇摇头:“算了吧,饶他一条命,长生,我记得你家就在焦县附近,咱们连夜去焦县,不算多远了,今晚月色还可以,我现在好多了,慢点还是可以赶路的,我车上也有气死灯。” “行,就这样吧,二强,你在车上照顾好孙爷爷,我们赶一个时辰路,再找一个僻静处,就在车上歇一晚。” 一个时辰后,骡车早已经出了附近这个镇。 到底还是心软了,不然也不至于被人害了还得跑路。 换个心狠的人,直接就杀了对方。 二强点点头,这人不比他祖父年纪小,姑父又喊他叔,自己是得喊他爷爷。 孙宏宇自己带了被子,二强干脆帮他铺上,这样人可以躺着,也可以靠着。 两辆骡车重新动起来。 万长生在前面问:“孙叔,这样可会颠着你?” “没事的,别忘记我是军医,就是被砸了一下,流了些血。” 淡淡月色中,万长生根本不敢赶快,终于在一个时辰后,把车歇在一个坡脚下。 万幸的是,伤药起了作用,孙军医竟然睡了过去,童林把了脉,跟万长生保证人已经没事。 秋风起,凉意袭人。 几个人不敢分开睡,就这样窝在一辆车上,盖着一床被子,过了一个很窝囊的晚上。 107原来如此 “长生,长生。” 童林睁开眼:“你可是有事?” “孙叔,没烧吧?”万长生也醒了。 “没有 ,你把我医箱打开,里面有一个小盒子,拿一片参给我服下,人没事,但血流了不少,补充一下体力,天也要亮了。” 万长生很快拿出一片参递上, 二强递过一个小水囊。 “谢谢你,小家伙,叫二强是吧?” “孙叔,他是我娘子的亲侄子。” “不谢。”二强有些害羞,昨晚他还跟伤者挤了位置。 “长生成亲了?真好。”孙宏宇停了一会道,“上半年我跟孙青通信透过离开军营的意思,他让我来他这里,我一个人去哪都无所谓,他是我族弟,也就过来看看,习惯就住下,不习惯就换过地方养老。 求了好些次,今年将军看我年纪确实不小了,为军营服务了二十多年,再有四年都五十了,也就答应了,还多给了我一笔安家费,想不到一时大意,差一点命丧于此。” “孙叔,你那银子可在?”他们可没有搜那人的衣服。 “在,绑在身上呢。” “叔,那就好,吓我一跳,先前着急忙慌的,也没有搜那人身。 叔,在军营我就说过,等你退役我可以给你养老,那时候将军不放你走,现在好了,你我竟然这样相遇了,可见缘分不浅。 你若愿意,日后就跟我过,我娘子人好,你就把我们当自己的晚辈,现在我们赶路,其他事回头抽空再告诉你。” “长生,我,我怎么能麻烦你们?”他心里滚烫起来。 年轻时成过亲,可媳妇短命,也没留下后。 后来进了军营,连连战争,军医是个特别忙的职业,再没心思想这些。 战争结束了,他年纪也大了,将军不愿意放他走,他也就留下来,后来遇见长生,一起在军营七年。 对这个年轻人他是真的喜欢,但不能因为喜欢就让人养老。 银子他不缺,够他到老的,可离开军营,天大地大,却没有一处是他的家。 如果不是孤单,他也不会想着到族弟这来,当大夫充实点是一回事,但如果光是想着当大夫,哪里的百草堂他都能去。 到焦县来,很大一部分还是因为长生的家乡就在这里。 年轻时根本没想过老了的事,没想过光有银子也不行,死了自己不会爬山上去。 如今退役后,总会想到这些问题,也希望哪日自己死了,有一个真心实意帮他处理身后事的人。 “叔,听我的,没有你,那年我就可能死了,七年间,你帮了我无数次,我心里都记得。 我父母都走了,你以后就是我叔,我养你老,不说这个了,我们现在走,到了焦县去回春堂重新上药包一下。” “好。”孙宏宇到底没舍得说不要。 他比长生大二十岁,当他叔也是可以的吧? 他可以去百草堂当大夫,只要离他们近一点,将来他们有了孩子,他也是可以拿银子帮他们的,教长生医术也是可以的,他在军营七年本就有些基础了。 半上午到了焦县,当孙大夫被长生叫出来时,人还些懵,“万长生,你怎么回来了?” 很快,他就说不出话来了。 “宏宇哥,你怎么啦?受伤了?” 万长生轻轻的把昨晚的事说了一遍。 “没事了,叫你出来,是一会让你不要大惊小怪,最好是我去附近客栈,你带药过来。” “好,好,哥,要不就去百草堂后院,空房还有一间。” 孙青愧疚的不行,因为他的相邀,差一点害族兄丢了命。 如果是昨日之前,孙宏宇肯定愿意。 但现在不愿意了,长生刚才跟他说了,可以在客栈养伤,童林陪着,几日后,等他伤好些,就可以带自己回永安府。 他们一家如今跟在百草堂大公子后面,继子还是大公子的徒弟。 大公子孙思成是他的族人,算起来自己跟他父亲孙一南是堂兄弟,一个是嫡支,一个是旁支,真正理起来还没有超出五代。 如今遇上了长生,就让他自私一回吧。 人越老越怕孤单,这话真是没错的。 “不用,就去客栈,长生,哪家客栈离百草堂近,就去哪。” “哎,孙大夫,我们就去迎宾客栈吧,上次在那里住过,感觉很是不错。” “好,好。”孙大夫也只能答应。 等到客栈安顿好,孙青也来给族兄上了药。 “叔,我带二强现在回家去,今日二十二,二十六清早我们过来,你跟童林就在这里等我,客栈住宿费我已经付了四日,想吃什么就让童林点。” 孙宏宇笑眯眯点头:“你们快走吧,晚了不好,我这里有孙大夫和童林,你还担心什么。” 万长生吩咐好童林,暗里又拿了一个二两的银锭塞他手里,这才跟孙大夫行礼:“孙大夫,孙叔就麻烦您照顾了。” “不麻烦,不麻烦,应该的。” 怎么族兄看这小子的眼光竟然比看儿子还热情?他得问问。 万长生趁机又把大公子的信交给孙大夫:“这事还麻烦孙大夫了。” 孙青看了看信:“不麻烦,先让他在百草堂当一段时间小伙计,看看可有学医的天赋,不行就学其他。” 万长生再次道谢。 黄昏时分,二强到了自家的院门口,骡车一停,他就迫不及待地往下跳。 “嘭嘭嘭,娘,娘,祖母。” 大强子看自家院门被锤得噼啪响,还传来二强的声音,急忙打开门,二强一下子扑倒在他身上。 “大哥,没想到吧,没想到我们现在回来吧?哈哈哈。” “二强?姑父回来了?二强,快让开,让骡车进来。” 二强已经挣开他哥的手,窜到里面去了。 一大家子正准备吃晚餐,听到大强、二强的声音,全都赶了出来。 大强子已经接过姑父手里的骡子,把骡子赶到小毛驴一起去,小毛驴是他家上个月买来的。 “长生,怎么有空回来啦,梅娘跟平安没一起吗?”何宁氏没看到女儿和外孙。 “娘,梅娘有身子了,两个月不到,不敢赶路,平安得留家照顾她,都走了不放心。” “怀孩子啦?那就好,那就好,大强子娘,别只顾着傻乐,快去炒碗鸡蛋,明儿再杀老母鸡,现在来不及了。” “哎。”胡氏看着小儿子养的那么好,心里乐成了花,这才几个月,就能回家看看了,那是府城,一来一回就是十多日。 108还是一样的糟心 何家人见万长生这么远赶回来,就是为了教他们采药,心里不是不感动,但又觉得这样会不会带他为难。 且不说给他月银的东家,就是他亲哥,如果知道了他教岳父家采药,而没有教亲大哥,会不会生气,兄弟俩关系更紧张。 但眼下人刚进家,何子林父子也不方便说。 “大哥,还是三家一起上山吗?” “嗯,三家是亲大伯亲叔叔家,光何村采药是不够的,往往要去别村的山,人多也安全些,你们万村我们没有去。” 万长生心里自然明白,大舅哥无非是不好意思,没有教亲大哥却教了他们,这事他还没有想好,大嫂那个人有些贪财,他怕教了他们,大哥和孩子会被她念的日日要上山。 万村浅山就那么多,万一进里面一点,出了事怎么办? “大哥,这次我们回来住三日,二十六一早就走,前一日傍晚我去找大哥谈谈,如果他愿意,麻烦你教他一个人采药,其他人家来都不用教。 还有一件事,你们好好考虑考虑,平安前些天厚着脸找了他师傅,想让大强子去县城百草堂学医或者学账房,孩子不想他大表哥一辈子待在村里。 他师傅答应了,大强子是长子长孙,考虑他不合适出远门,县城不算远,回家也方便,我这里带了大公子的信,直接带着找人就行,不知道你们可让他去?” “去,平安给他大表哥找的前程,肯定得去,学医还是学账房都好,有出息了才能光耀咱家的门楣,守何村一辈子有傻出息?” 一家子都兴奋起来。 何子林道:“平安真是想着他大表哥呢,长生,家里有我们两口子呢,孩子有这机会,肯定得出去,我跟他娘之前就发愁,如此下去,二强就比他哥胜了许多,亲兄弟间相差远了,以后都会生分了。” 亲兄弟不生分,妇人间就说不好了。 大强子亮晶晶地看着万长生:“姑父,我想去。” 他马上十五了,再不能出去学些本事,那就晚了。 “行,这事你们再商量商量,商量好了,三日后兄弟俩就一起走,但这事千万不要说出去,万一亲戚家的孩子也想去,我是不能答应的,能带大强子和二强子出去,平安已经尽了最大的力了。” 何家人连连点头,忙嘱咐二强。 二强也是无奈,他像那种不知高低的人吗?平安身边的事不能说的,就是爹娘他也不会透一个字,还有这次路上救人,打死也不能说的。 三日一晃而过。 万长生提着两份礼,一份给族长,一份给他大哥。 大强和二强赶着骡车就待在村口。 这三日,万长生早出晚归教三家采药,大舅哥告诉他,每家一个月平均二三两是有的,家里活还照做,对农家人来说,这是相当不错的进项了。 选在傍晚过来,一是乡下人没那么大的忌讳,二是白天过来不一定有人在家,如今不冷不热,有活的忙活,出去找工做的找工做,妇人孩子也会上山捡柴,现在懒,冬日就不好过。 再就是他也不愿意看见那表姑母,烦人的很。 族长一家人正准备吃晚饭,见万长生进来都很意外。 “长生,怎么回家了?不出去做工了?” “族长叔,明日一早就走,我东家来县城办事,现在就在客栈里,我趁机回家看看,族长叔,家里一切可好?” “好,都好。” 万长生把手里的礼递给一旁的族长娘子,“婶,买了一匹布,给你们老两口做身衣服,这些点心和小玩意带给孩子的。” 族长娘子眉开眼笑:“你看你,每次来都带许多礼,下次可不准了,你娘子孩子可好?” “嗯,他们都好,我娘子也有身子了,明年六七月生产。” “哎哟,那真好,长生,日后带着孩子回来看看,这里可是他的老家。” 万长寿一边笑道:“长生现在都变了样了,看着都像城里人了。” “村长,你别笑我,我就是一打工的,你们吃饭,我在岳家吃过了,这就去我大哥家看看。” 族长一家客气一番,也就放人走了,关上院门,婆媳俩看着手中的细棉布和点心,这些可不老少钱,还有孩子们手中的小玩意,精致的很,县城都不一定买到。 长生这是要发呀。 万长生看一眼他家的方向,等从大哥家出来,他还是想带着大强俩兄弟过去看一眼,毕竟是他的家。 尽管日后很可能不会回来住,眼下还是不敢直接说给大哥家,稳妥些还是晚上一两年,他家孩子最大的不过十二三岁,娶亲也还早。 给大哥家带的东西都是梅娘准备的,比给族长家的自然多了不少。 两匹布,四样点心,早上买的一大块肉,还有孩子们玩的,一大背篓。 万长寿家,晚食刚上桌,一大盆稀粥,一大盘粗面馒头,一碗咸菜,一碗地瓜片。 万长生看院门大开,就直接走了进来,到了家门口,这才喊了声大哥。 万长寿以为自己听岔了,还是大儿子跟他说,是小叔的声音。 急忙站起来一看,真的是他弟弟,“长生,你咋回来了?快进来。” “小叔来了,快进来吃晚饭。”徐氏瞥向万长生背上的背篓,口不对心地客气道。 “我吃过了,大哥,我跟东家路过,就回来看看你们,这是我娘子给你们准备的礼物,一些用的和吃的,再就是给孩子们玩的。” 他放下背篓,把东西一一拿在一旁的矮柜面上。 “长生,你们挣几个钱也不容易,怎么能买这么多东西,等下带回去。” 徐氏着急了:“当家的,你跟小叔聊聊,青儿,给你叔倒杯水。” 她自己也顾不上脸面,忙把这些好东西抱回房里,到了自家的东西,怎么可能再给带出去,当家的脸皮太薄了,脸皮能当饭吃吗? 自然是不能。 万长生看看几个孩子,脸色都不怎么好,他想想还是摸出一个二两的银锭递给他大哥:“给孩子们偶尔买些肉吃,光咸菜不长个,大哥,你出来,我有事跟你说。” 万长寿死活不接银。 出了房的徐氏两眼冒光,老二真的发财了? “小叔,我想问你一件事,你现在房子不住,老是空着也不好,万青十二了,过几年就成亲,你们要不在家,能不能借给他住?” “你闭嘴,徐氏,我断了你吃的住的了?” 万青也红了脸:“娘,小叔只是做工,又不是不回来,你这样让他日后一家人回来住哪?” 小少年羞的流了泪,其他三个孩子也没吱声,老二万祥已经十岁,也知道羞愧了。 村里人每每说他家爹娘如何苛待小叔,他跟大哥都觉得什么脸皮都没了。 109归心似箭 “大嫂,那是我的房子,眼下我只是出去做工,如果一两年回家,我一家人住哪里去?” 说完他拿起背篓就往外走,这会是真的有些生气了,这个大嫂有些得寸进尺了。 万长寿忙拿起那个银锭就追出去,徐氏拦着,长寿直接一手挡了她。 万青拉住娘:“娘,给我们一点脸吧,小叔出去做工不过半年,能挣多少?你看他身上穿的还是走时穿的衣,今日又买来这么多东西,你再这样,保不齐小叔就要跟我家断了往来了。” 徐氏心一跳,公婆都不在了,小叔的确能做出这种事。 不过她也没说错呀,日后他如果不回来,那个宅子空着也空着,不如送给万青,整个一个新宅子,满打满算不过住了两年,过几年当万青的新房正正好,他们一家都能搬进去。 老宅日后就给老二、老三,一人一半,不用再起宅子了。 可惜了那二两银。 还好那些布和点心都在。 万长寿把银锭非得塞给他弟,长生想想也算了,大嫂那样让他实在不舒服,想着自己的娘子,越发归心似箭。 “大哥,有件事我得问问你,之前我采药你是知道的,你想不想学?” “长生?” “哥,你如果想学,你得答应我,不能听大嫂的,绝不能把银子看的太重,绝不能带孩子进深山,深山什么危险都有,没什么比命更重要。” “长生,要是能,我想学,四个孩子负担太重了,我不会再听你大嫂的,她要再作,我就送她回娘家去。” “那倒不必,她只是,算了,不说她了,我教给了我大舅子何子林,你如果想学,哪天直接带着万青找他去,就在万村浅山找找。 何家有小毛驴,如果去百草堂卖药,是可以搭他家的驴车的,跟孙大夫说你是万长生的弟弟,他们会收的,一个月二两差不多有,别家不能教了,人多就挣不了钱,可知?” “我知道,我会带万青偷偷的去。” “大哥,千万别进深山,命要紧,还有,万一我真的日后就住外面,那新宅子就送给你,二十多两起的,也只是住了两年,但你现在不必跟大嫂说,自己心里有数就行,不说了,我走了。” 万长寿看着他弟远去的背影,其实他不想那宅子,他弟真的送给他,也就表示日后见面的机会就不多了。 这世上他最亲的就是他兄弟,如果好些年都不能见一面,那还有什么意思? 突然地,他恼起徐氏,如果当大嫂的贤惠,兄弟俩家一定会和和睦睦,何至于如此? 五更不到。 何家就都起来了,婆媳俩老早在厨房做了早食,让远行的三人吃饱饱的。 万长生看着何家人正在嘱咐大强、二强,这次出去,短时间内不可能回来,二强也会第一次在外面过年。 “长生,二强麻烦你和平安了,大强子也麻烦你带他去百草堂了。” “大哥,不用这样说,咱们都是一家人,他们也是表兄弟,今年二强是不能回来了,以后有机会就带他回家。” 二强骄傲地挺着小胸脯,这次回来他把六两银全上交了,祖父又分给他娘一半,今年他一个人就上交了二十三两银,说是何家的大功臣也不为过吧? “祖父,祖母,爹娘,我跟哥就走了,也别想我们,我们这是出去学本事呢,平安说了,日后要带我去京城,那是什么地方?等挣了银,我给你们在县城买宅子,走了。” 何大庆笑的出了眼泪,二强说的也不是没可能,平安是个有出息的孩子,指不定真能带兄弟俩走条路子出来。 晨曦中,骡车缓缓出了院子。 …… 客栈中,孙青再一次问族兄:“你真想好了?真跟万长生走?其实留下来也是不错的,找一个不错的孤儿过继了,百草堂大夫一个月也能挣不少,县城住家过日子还是很舒服的。” “我想好了,就跟长生走,青弟,人的缘分妙不可言,早在边城,我就拿他当自己的子侄,那时候我就想跟他走,将军不放人,这次我差一点死了,天都黑了,人也昏昏沉沉的,他带人救了我,那一刻听到他的声音,我都感觉是做梦。” 孙宏宇轻笑出声,的的确确是缘分,那样的情况下还能救回自己的命,从此之后,他愿意拿他们当自己的孩子。 “孙爷爷,万叔他们来了。” 万长生就让二强在外面守着骡车,他带着大强子刚进客栈大厅,就见童林提着包裹下来,孙叔精神不错,走路带风,看来伤是好了个差不多。 “叔,孙大夫也在?” “长生,日后我堂兄可得要你照顾了。” “这是应该的,这是大强子,日后还麻烦孙大夫照顾,叔,这是大强子,二强的亲大哥,大公子答应带他出来跟着孙大夫学点本事。。” 大强子老老实实给两位大夫行了礼。 “大强我认识,跟他爹来卖过药,大强,你是想学医还是学账房?学本事可不容易。”孙大夫呵呵笑道。 “孙大夫,我想学医,也喜欢学医。” 孙宏宇拿了两个红包,兄弟俩一人给一个。 万长生推不了,也就让兄弟俩接了。 孙大夫也一人给了一个 ,童林他也给了,这次幸亏了他们。 “长生,趁早走吧,我跟童林已经吃过,饭钱也结了,直接走就是。” 如此,万长生也就接过孙宏宇手上的包裹,跟孙大夫辞了行。 童林已经套好另外一辆骡车,昨日孙爷爷就让他去城里准备了不少途中用的吃的,到了府城,他们就应该进药谷了。 此前他们是方明谷主的人,两个谷主是亲兄弟,他们这些人也早就听说过方霄谷主的大名,如果这次能学几招绝学,那就是天大的欢喜了。 二强要自己赶车,万长生没答应,自己坐到架车位:“孙大夫,咱们走了,您多保重。” 骡车很快上了官路,二强在车厢里傻笑。 乖乖,刚出门就收到两个红包,一个一两,这就二两了。 他偷偷的塞给了大哥,大哥不久后就能让爹带回家,家里还是缺银子的。 老天,他感觉心要跳出来了,兄弟俩出门才一个时辰就挣了四两银。 红包也能说是挣的吧? 110平安无语了 平安这些日子空前地发奋,小脸都瘦了一些。 上午先生会来庄上教他,元清几个也跟着学,午后,小武会送他和先生去城里,这时候青石跟吴钧会一起带着,学医不是一朝一日能成的。 孙文把平安带到后堂,今日百草堂病人特别多,孙思成既然这段时间在这里,肯定要帮着诊,许多病人就是冲着他来的。 以至于到现在才在后院吃着鸡蛋面。 “平安,不能上午读过书,剩下的时间就一点也不上心了,你已经八岁,不小了,大周文人爱诗,出口成章的比比皆是,不用刻意花时间,你看指着一花一草也能吟一首,就拿你师傅来说,为了诊治病人,到现在才吃口面,也是可以诗一首的。” 平安也是无语了。 这几天,先生大有想让考状元的架式,可他只想考个秀才,中举则更好,不至于被人说没文化,做名医才是他的终极目标呀。 这样下去,他到底是考状元,还是做名医? 他太难了。 “平安,你先到大厅去,我一会就来。” “知道了,师傅。”他又跟皱眉看他的先生弯腰行了个礼,“先生,我会做诗的 ,我先去前厅了。” 做诗是吧?先生,终有一日,我要让你对着我的诗傻了眼,然后激动、夜不能寐。 他现在是清楚了,大周根本就没有前世那些脍炙人口的名诗,他曾是过目不忘的天才少年,又特别喜欢唐诗宋词,腹内的那些名诗名词简直不要太多。 稍微改动一下下,不就是他万平安的?只是现在太小了,聪明也不能聪明到那个份上,任何时候都不能高调到昏了头。 “去吧。”孙文挥挥手。 孙思成喝完最后一口汤:“阿文,你到底要做什么?平安已经在读书,日后也会考秀才,但他是我徒弟,终究是要成名医的。” “大公子,那孩子太聪明了,说不定日后能成一代名臣,帮着皇上治理咱大周万里河山,你不想看着大周更加的蒸蒸日上吗?名医不还是有你吗?再说了,当名臣就不能当名医吗?” “你疯了吧?还当名臣?你让平安一日十二个时辰不睡觉?更甚至当二十四个时辰用?你没看他都瘦了吗?” “他那是抽条,大公子,你可以给他开个药膳方子,咱们把时间好好安排安排,让平安试试,万一院试过后,他愿意乡试呢?乡试过后他愿意春试呢? 大公子,咱们试试看,天才不能跟普通人比,普通人花好几日背会一篇文章,他不一样,一个时辰他就会了,你看,那个老人家教了他几日医,他就记得牢牢的,这件事你跟我吹了不止一次。 让我们试试,试试一个天才到底能走到哪一步?如果平安既能当名医又能当名臣呢?大公子,百草堂日后也要有我们自己的靠山,如果平安日后能当这个靠山,那不好吗?” 孙思成盯着孙文,久久没有说话。 他承认他动心了。 可历史上从没有过既能考科举又能当名医的,他还想跟徒弟当内脏手术的鼻祖,手术工具都摆在医箱了。 天才也才八岁,给他那么多的压力好吗? 他不忍心。 “阿文,这些你我心里知道就成,先还是上午跟你学文,下午跟我学医,其他什么都不必说出来。” 孙文知道大公子动心了,当然不会追着来。 “你说你,本来是去淮南府铺子开业的,怎么又不去了?” “这个很稀奇吗?做生意不过是为了赚钱,有人就行了,平安功课要紧,再说这边铺子也要我准备,方霄帮着忙,他人多。” 孙思成摇摇头:“你到底要开多少铺子,江南开了八个,这边又要开四个,你已经开十二个了。'' "十二个不多,我是打算将来开二三十个卤味铺,我跟平安读书也都要银子,平安还想自己养自己人,哪样不要钱?方霄、何进他们,咱们吃肉,也得给他们喝汤,银子大家好赚。” “这些随你,阿文,这次万长生回来,就让平安敬你一杯茶吧,” 孙文叹口气:“我也想,可我又怕耽误了平安,万一将来会有大儒想收他当徒弟呢?” “放屁。” “大公子,你今儿怎么说粗话?啧啧啧,这样的大公子要是别人听见了,怕是都不认识。” “我怕什么?我是平安的大师傅,平安什么主我都能做,武师傅是小武大武,他们的身份摆在哪,不可能让平安跪他们,文师傅你当之无愧,咱大周只兴第一个大师傅摆宴收弟子,所以只好委屈你不能大办,但我们几家人坐一起,开开心心吃一顿,再让平安敬你一杯茶还是应该的。” 孙文笑笑:“大公子,我真的动心了,就因为想当这小子的文师傅,我连晚上都想着读书,生怕自己不够格,这孩子我是真喜欢。” “那就这样吧,我去前厅了,你既然打算考举,虽然还有三年,也尽量培养自己的人手,把小事让他们做,你管大的难的就成。” “我知道,我也走了,年底我会把这些都安排好,初八以后就安心进谷教平安,你安安心心上京办你的事。” 两人相视一笑,孙文摆摆手大步走了,他的心情很好,整个人都神采飞扬。 孙思成并没有立马去前厅。 十多年前无意中救了孙文一家,并帮他复了仇,这些年,风里来雨里去,他一直勤勤恳恳帮自己,称之为百草堂最大的掌柜,第一账房也不过分,帮了他多少也说不清。 两人之间的感情不比亲兄弟差,今日他这么激动,也是因为平安确实优秀,优秀到孙文不忍孩子放弃科举。 孩子小,他现在还不怎么明白自己想要的,暂时就这样学着吧,等十五岁了,他是想走哪条路,他都不拦着。 但医这方面,他是定要传给他的。 文师傅之所以想让阿文坐实了,就怕哪一天,真的有大儒看中了平安,然后以师傅的身份压着平安一定要学文,到时候他是能凭大师傅的身份压着,但那样也得罪了人。 孙家在医道上门楣不低,但到底是医药大户,不能跟真正的高门相比,背后的靠山也不是那么得力,真正能多少年还不一定,其代价每年也不少。 孙文的提议,他是真的动心了。 111远途归来 月底这日,梅娘终于见到了分开半个月的相公和侄子。 相公还扶着一个斯斯文文的中年人。 “娘子,这就是我经常跟你提起的孙军医,他这次退役,我接了他回家,以后他就是我们的亲叔。” 梅娘忙行了礼:“叔,相公常提起您,没有您可能早就没有他了。” 孙宏宇心一下子就定了下来。 其实他心里早已经打了主意,如果长生娘子不嫌弃他, 他就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住着,决不能倚老卖老跟人家一起住。 年轻人不方便,自己也不自在,再好的情分久而久之也会消磨殆尽。 如果不情不愿,他立马就去投奔百草堂,凭他的医术,以及族亲的身份,谋个缺还是不难的。 “平安他娘,也不能那样说,都在军营,相互帮忙也是应当。” “叔,我们进去吧。”万长生看看屋里,“娘子,平安不在家吗?” “相公,平安上午跟先生在主院读书,下午小武送他们去百草堂师傅那学医,傍晚才能回来。” 梅娘想把孙叔安排在西屋,孙宏宇坚持不肯,非要住进主院的厢房,他是知道平安的那些人都是住那边。 万长生住的这个小院本是药庄客院,并没有多大。 正房三大间,一东一西,中间是客厅,后面俩小间,其中一间就是二强在住,还有一个是库房。 厢房左边两间,一间现在童苗住,一间是空的,倒是可以孙叔住。 西厢房一间是厨房,一间是餐厅,再就是前后小院。 前院还算开阔,有一口井,后院则是鸡圈,茅房和洗漱间。 真的是满满当当。 “长生,我就跟那些孩子们住一起,有学医的孩子我还能教教他们。” 途中,晚上在客栈里,睡不着时,万长生就跟他一点点唠这些嗑,他也就知道了大公子竟然给了平安十个人。 作为师傅,这样待徒弟的也是绝无仅有了,也让他更想看看这个孩子. 万长生见孙叔坚持,也就随他,过些日子他们一家应该就会去药谷一段时间。 大公子曾跟他说过,让他们就住进主院 ,他当然不会。 主院空着也让它空着,客人住进主人的房间算什么? 就是那几个孩子,也是住进厢房。 但孙叔不同,他本就是孙家的族人,算起来还是大公子父亲那一辈的亲戚,住进前院西屋还是行的。 那本就是客房。 何况娘子怀了孩子,孙叔住这边,事必忙不少。 相反,主院有两个妇人专门服侍这些孩子的衣食住行 ,如此一来,确实也是可行。 万长生点头同意了,说服了娘子,就带着孙叔去主院安置,孙宏宇对这样的安排很满意,两妇人立马起锅烧水,让他洗漱。 “长生,你也回去洗漱,我住这里很好,明日你陪我一起去百草堂看看 ,也见见大公子。” “哎,叔,晚餐我来接你。” “行,说好就今晚一次,明日起,我就跟这些孩子一起吃饭,你别打断我,能跟你一起回来,心里就把你们当我自己的孩子。 但你也知道,我习惯于一个人,离你们这么近,日日能见,不必一日三餐都一起 ,如此都不方便。” “行,这些回头再说,说不定过些天我们就一起去药谷住段时间.” 二强已经洗漱好,自己去小河洗衣服,姑已经有身子,这些小事肯定不能让她累。 这次平安能让大哥去百草堂学本事,他心里感激的不行,恨不得一下子就把功夫练到最好,日后能成为平安身边的第一高手,时时刻刻保护他。 学医还是学账房,都是极好的事,不是平安,大哥永远没有这样的机会,离家还不远,每个月都能回去一两趟。 兄弟俩总不能都离家里人太远,这样有事也顾不上。 孙宏宇在看见平安的一刹那,心里就想着,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精灵一般的孩子,美好的让人不由自主就想微笑。 难怪长生会这么喜欢这个继子。 “叔爷爷,平安给您请安。”平安声音清亮,落落大方。 万长生一边得意地咧嘴乐,一看孙叔这个表情,他就知道孙叔也喜欢这个孩子。 “好,好,平安,这是叔爷爷给你的礼物。”孙宏宇拿着一把弓弩递给平安。 “叔,这可是您珍藏好些年的弩。”万长生有些激动。 “平安,接着,这弩确实是大将军送我的,一次我救了好几个很重要的副将,大将军一高兴就送了这把弓弩给我,如今我老了,就把它送给你。” 平安唇角高扬,双手接过来:“多谢叔爷爷,平安很喜欢,日后也会好好练。” 这把弩他是真心喜欢,比弓小巧,却是相当有爆发力的。 “平安。”二强去庄上转,又跟伙伴们说说话,回来就迟了点。 “二表哥,一路可累了?” “不累,都坐车呢。” “二表哥,回家欢喜吧?” 二强傻乐:“当然欢喜,平安,我也想你们,在这里想家,回家想你们,唉。” 几个人都笑了。 “爹,师傅说你要是回来,就让你去百草堂找他。” “可有事?” 平安把师傅想让他给先生敬茶的事说了一遍。 “哦,这是应该的,孙先生对你是十分的爱护,刚好我明日本就要陪你叔爷爷一起去,你不知道,你叔爷爷跟你师傅本就是亲戚。” 次日,辰时初,不等孙文过来,万长生就带着孙叔一起去了百草堂。 孙思成也知道万长生应该就这一两日回来,早早就来到了医堂。 发现万长生已经等在前厅跟老葛说话。 “万兄弟,回来啦?” “昨日午后回的,大公子,这是孙宏宇孙军医,今年刚退役回来,这次跟我过来了。” 孙思成眼一亮:“堂叔,我小时候见过您,不过您应该不记得了。” 孙宏宇呵呵一笑:“记得,不过那时候你不过七八岁,我那时跟你现在差不多大,如今老了。” “不老不老,堂叔,回来好,回来就在我这里住。”这个堂叔是孙家旁支最有本事的一个,在军营待了二十年。 “那倒不用,我跟长生住,今日过来一是见见你,再跟你说一声,我现在就住在你的药庄里。” “堂叔,如果您愿意住庄上,自然也行,接下来可有什么打算?要不要来这里当大夫?” “以后再说吧,我听长生说,他们可能去谷里住几个月?如此我也跟着一起吧,等回来你这里需要,我再过来当大夫。” 112平安敬茶 “万兄弟,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 “大公子,是先生那件事吗?” “是的,咱大周一个人真正的师傅虽然是一个,但也可以有其他行业的师傅,平安武学是大武、小武教,他们就是平安的武师傅,碍于身份,平安不方便敬茶,但孙先生不一样,他对平安真心实意的好,学问也够。” “大公子,给先生敬茶,我们一家人都是愿意的,麻烦大公子安排时间就行,我会在酒楼定桌席。” 孙思成满意的笑:“已经月底,我最多十日后就去京城,就初二吧,就我们几个人,没打算请外人了,堂叔到时候一定要参加。” “听大公子的。”万长生自然同意,除了大师傅,之后的师傅最正规的就是敬茶,但不会正儿八经的摆宴了。 “今日你们就不急着走,中餐我请你们去酒楼,小酌一杯,如何?” “大公子,我就回庄上了,回头还麻烦大公子派人送孙叔回去,叔,我就先走了。” 孙宏宇点点头:“你回吧,我坐会。” 万长生走后。 孙宏宇把边境二十年的经历大致上说了一遍:“不怕你笑话,年轻时不想成家,有没有后代无所谓,年纪大了,却怕孤单了,也想着身边有家人,死时身边有人陪着,为你真心掉眼泪。 长生很重感情,很实在,我们在边境七年,感情深厚,这次能活着见你,也是得亏了他和童林还有二强。” 他把晚上差一点被害死的事说了一遍。 “年纪大了,看见人老实的外表还是心软被骗,白活了那么大,听见长生的声音,那一刻,真的感谢老天爷,也信了人的缘分。” 孙思成吓了一跳:“太危险了,堂叔,傍晚一个人怎么能随便带人呢,相当于是把后背交给了人家,遇上黑心的,可不就是被人砸脑袋。” “可不就是?以后知道了,这里还是跟边城不同,边城人心思少些,说话也干脆。” “堂叔,今年边城怎么样?听说夏收不太好?气候有些干?” 孙宏宇瞥了他一眼,这个堂侄人精一个,不就是想问那边情况吗? “我知道你担心边城,目前总的来说还可以,但如果明年天气继续干,甚至更厉害,对方没有吃的,说不定两边会一触即发,但这个不能在外面说,你跟军营有供货关系,这一点早做打算。” “不瞒堂叔,我的确有些担心,这次如果你跟平安一家去药谷,我自然更放心,平安这孩子天赋相当高,还望堂叔抽空指导。 从现在起,你就算是我百草堂的大夫,还是不用日日报到的那种。” “这个倒不必,我存的养老银足够了,回来时,大将军也给了不少。” “堂叔,你有是你有,像你这种有本事的大夫,百草堂欢迎都来不及,更何况我们还是一家人。 这次我去京城,怕要到来年五月份才能回来,平安在外面我不放心,谷里有方霄,他很有本事,也很细心,开春孙先生也会过去。” 孙宏宇也不再纠结,应就应吧,明年也不可能老是在庄上无所事事,手上有些事做人才自在,将来也能补贴一下长生。 万长生出了医堂,直接去酒楼定了初二那天的席,先就定一桌,不够再加也是可以。 初二也就是后日,今日就可以把拜师六礼买了,这个天气也不会坏。 孙文见大公子已经把事情说开,万长生当日正午等在正院门口,就是请他回家吃午饭,顺便问问拜师可有什么要求。 “万兄弟,既然大公子如此美意,我也不藏着掖着,我很喜欢平安这个孩子,能成他真正的老师,我也很满意。 拜师只是一个过场,就我们两家人,孙叔还有大公子,方霄兄弟刚好也过来了。 至于拜师礼,就普通的六礼,其他什么都不必准备,不然我会生气的。 等大公子一回京,你们先进谷,周恒人不错,学问也不错,先跟进去,我年底忙的很,开年再去。 从现在起,平安把读书也要看重一点,这个我已经跟大公子达成一致,今年八岁,两年后就能县试、府试,十五岁完全可以考秀才,我跟周恒三年后都准备乡试,平安,成你的老师,我也得发奋。” 这段话简直说到了万长生两口子的心坎上。 儿子不科举,他们还是遗憾的,并不是学医不好,而是科举已经深入到所有大周人的心里,根深蒂固了。 十一月初二,平安给孙文敬了茶,正儿八经的给先生磕了头,这让孙文眼睛都潮湿起来。 这一日,万长生一家跟孙文一家第一次见面。 孙文一家四口,长子孙致远,十二岁,已经是个小童生,斯斯文文,很有长兄的风范,次子致琛,六岁,有点小调皮,但很听哥哥的话。 师母季氏也是一个很温婉的女子,跟梅娘简直一见如故,很是合的来。 平安这边,除了正常的拜师六礼,还带了自家的特产,米酒、桃干、肉干等等,梅娘还给两个孩子一人一个荷包,平安也带来了江南的小礼物。 当然,他也收到了老师送的笔墨纸砚,师母送的玉簪。 整个拜师宴低调又正规。 孙文第二日照常给他上课,只是到了下课时,告诉他这两日不用去百草堂,下午就跟着周恒做文章,有空自己看看医书。 “老师,我师傅去哪了吗?” 孙文顿了顿,还是说了:“他去了淮南府,那边你师叔飞鸽传书,昨日他表妹的女儿吴萍出了意外没了,他表妹也难了产,好几个月大的孩子也没了。” 平安只觉得脑子嗡嗡响,那个小姑娘他看过,瘦弱又可爱的一个孩子,也算是他的妹妹吧,怎么突然就没了? 那个亲爹,一日失去两个孩子,可受的住?他的心竟然莫名其妙的为他担心起来。 同时又担心是不是新药的缘故?按理是不能的,这种药后世用过多少年,根本不会出问题的。 “平安,平安,你别怕,鸽子传的信很短,没说清楚,但肯定不关你师傅的事。 一切都是命啊,那孩子生下来就吃苦,没过一天好日子,说不定去了还是享福,愿她下辈子有一个健健康康的身体吧。" 113自作孽的后果 这边孙思成接到老二的飞鸽传书,一颗心也沉了下去,信鸽带不了多重,只短短几句话:”齐娇出事,肚里孩子没了,吴萍也没了。” 根本就没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方霄当机立断自己陪着主子去,带上吉祥、如意、大壮、大牛,还有医箱,简简单单收拾了一点行李,几个人就朝淮南府奔去。 一路上,孙思成把新药方子再三掂量,方子绝无问题,药丸也不会有问题,那么是哪里出了错呢? 难道是药跟孩子吃的起了反应?不会,应该不会,他把该注意的仔仔细细都标注了,再说那药也没什么成分是有大忌的。 三日的路,方霄硬是提前一日就到了。 马车直奔百草堂。 孙思源一脸疲惫,刚从齐娇那回来,命是保住了,可他也不知道往后的日子那两口子怎么活? ”老二,到底怎么回事?“ ”哥,你怎么现在就到了?” “能怎么到?趁夜赶的呗,到底是怎么回事?上次走时,那孩子已经好了许多,都能在院子里自己玩了,怎么会没了呢? 新药不应该呀,方子简直无可挑剔,我跟几个师傅也推敲了又推敲” “哥,大哥,你让我说句话,不是药的问题,不是百草堂的问题。” 孙思成松了一口气:“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不是齐娇娇发神经,跟几个相公都参加了乡试的女人,一起约着去双鸣寺,说要去烧香祷告,看女儿精神不错,就也带着了。 谁知道香还没有烧,寺庙都没进去,在山脚下寄存马车时,吴萍被一只野狗惊了,直接发了病。 你猜怎么着,齐娇娇竟然没带女儿的药,附近小医堂根本还没有这种新药,等到了我这里,人早已经断了气。 齐娇娇也当场流产,还有三个月孩子就生了,是个女儿,可惜了,幸亏是在医堂,差一点大出血,据我诊断,这辈子她是别想再生了。” 孙思成简直无语到了极点。 看过女人作,没看过这么作的。 “她相公呢?” 孙思源摇摇头,可怜的家伙,幸亏当时自己没有答应这门亲。 “我们这个表妹夫真是可怜,齐娇娇出门根本就没有跟人说,如果跟他说了,绝对不会让女儿出门的。 那天听说他去铺子盘帐,这些年齐娇娇的嫁妆铺都是他在打理,还另外给别人做帐,很是辛苦。” “齐娇娇不缺钱。” “可那是齐娇娇的钱,听说表妹夫自己赚钱找爹娘,齐娇娇要是出银子,加大寻人力度,说不定早已经找到了,我看齐娇娇压根没想让人找到。” “咦,今儿左一句齐娇娇,右一句齐娇娇,不叫表妹了?” “哥,这两日我想想都睡不着,幸亏找的是我娘子,齐娇娇这个人说不定命不好,前夫没了,好好的一个秉生秀才,现在两个女儿也没了。” “思源,这话在外面不能说,现在她家怎么了?” “能怎么?她相公当时听到消息就晕过去了,后来又晕了一次,真可怜,表舅也晕了,现在还不能起来,都是表哥忙来忙去,表嫂也帮着打理。” “思源,我跟我的人去客栈,太累了,不是我们的事就好,明日一早你跟我一起去她家,再去看看表舅。” 孙思源点点头,他哥肯定途中吓坏了,其实信发出后他今天才想到,应该在信中提不是药的事。 “好,你去歇,我也回家了,这一日半简直不是人过的,我甚至想立马就上床躺着,太作了,真是作孽,哥,我看那吴敏迟早不想跟她过。” 孙思成深以为然。 “对了,哥,因为是孩子,不宜多放,明日辰时正就送孩子出门。” 孙思成一愣:“那我干脆辰时末再去,他家人也没人知道我今日就能赶来。” 那种生离死别的场面他最是怕,受不了。 尤其是两个孩子,一对小亲姐妹。 作孽了,下辈子别再遇上这样的母亲吧。 一个女人可以不聪明,但不能自以为是,什么都自己想当然,遇事自己做主,不跟家人商量。 如果真是大本事的另当别论,可惜出事只会让父兄收拾烂摊子,自己只会哭哭啼啼。 这样的人,要是他早已经和离了,留着干什么?祸害家吗? 到了客栈,孙思成把事情跟方霄他们一说,几个人都无语了。 病弱的女儿,刚刚好一点,是个人都知道不能带出去,秋风已凉,万一冻了都是问题,更何况救命的药都没有带,这哪里还是个母亲? 再有两日,乡试结果就出来了,这时候烧香拜佛还能改分数?基本已经成事实了。 几个男人都同情起吴敏来。 既然准备晚点去,孙思成就不打算出门了,晚上跟方霄商量来年的大事,晚餐都是吉祥送进房里吃的。 “这次来我就跟思源商量回京的日期,这边的事情你就全权作主,不好决定的事就跟老葛商量商量,他脑子还是很不错的。” 方霄点点头:“大公子,这次平安少爷进谷,我就正式把我家那小子跟他后面了,他是上半年生,比平安少爷还大了十四个月。” “你那小子不错,自小跟你们夫妻学武,也很机灵,可惜不能科举。” 方霄笑笑:“没什么可惜的,科举也不容易,我那小子习武不错,读书却一般,跟老童生后面也学了一年了,不过识一些字,背点书。 孙先生都把平安少爷夸天上去了,说他半年能抵别的孩子两年都不止。” 孙思成正色道:“方霄,孙文不是吹,那孩子是真的厉害,学东西几乎是过目不忘,不然你以为孙文这么着急忙慌定弟子? 你家方武跟着平安不亏,不管将来是科举还是从医,他都不会差,他差不了,身后一起贴身长大的也差不了。 你儿子虽然放了契,但之前的身份在哪,没有靠山不行,平安日后就是方武的靠山,以后不管做什么也好做,如果可以,也让小武学医,学制药,三代之后,你家就完全起来了。” 除了科举,他和平安将来都可以帮,但祖上有契的人,三代考不了,这是硬规矩。 114一个惨字了得 “大公子,客栈街上都在传齐家的事,一个个都在骂齐大小姐。本来还有说她相公的,可能是同去的妇人把事情真相说了出来,现在一个个都同情起来吴秀才来。” “哎哟,真的是惨,因为是孩子,不能大办白事,不然对家人不好,两个小小的棺木,后面跟着孩子的哥哥和齐大公子,再就是管事和下人,齐大公子的孩子也被他们母亲拉走了,生怕有个不好。 吴秀才已经瘦脱了相,本是追在棺木后面的,没两步就人事不知,幸亏二公子在那。 听说齐老爷也晕过去了,一家子真惨,真真是祸从天降。” “你们收拾东西,我们过去。”孙思成长叹一口气,昨日黄昏才到,没什么人看见,又实在太疲惫了,休息一晚说得过去。 现在不去就不好意思了。 “我陪你一起去吧,大公子,尽量早点回去吧,他家肯定还有后续事,依我说,齐娇娇那样,归根到底还是她父兄惯的,如今孩子都没了,那个吴敏不一定愿意留下来的。” “方霄,你跟大壮留下来,一个时辰后,让大壮过去报信,就说永安有事要我回去处理,午后我们就走,最多明日一早。” 这些屁事他是真的不想管,原以为是自己药方出问题了,既然不是,给表舅和吴敏诊诊就回去了。 齐娇娇身体垮不垮,能生不能生,可不管他的事,太作的女人不需要管,没人欠她的。 一刻钟后,孙思成的马车在齐娇娇家门口停下来,这个时候,齐家父子应该都在这里。 送葬的人还没有回来,门房听了是百草堂大公子,立马将他们迎了进去,马车也安置在马棚。 孙思源的小厮来寿看到大公子来了,忙迎着他们进去,“大公子,二公子在吴秀才那里,齐老爷刚才起来也去看吴秀才去了。” 就是说两个病人都在一起呗。 “大哥,你来了。” 孙思源正焦头烂额,吴敏突然遭受这么大的打击,一下子就虚了,仿佛都不想活了。 “表舅,可好点了?” 齐山行一看到孙思成,眼泪一下子就流出来了:“思成,真是家门不幸,小萍儿才五岁,刚刚因为你的药好一点,我还打算过上两年,就让她去女学试试,看看能不能活泼一点。” 他一下子泣不成声。 女儿在一边房里躺着,也是昏昏沉沉,一醒过来就大吵大闹,寻死觅活,可事情都是她自己弄的,害了孩子,害了女婿,也害了齐家姑娘的名声,好在自己的孙女还小,不然儿媳妇也会恨的。 “ 大哥,我已经给他喂了药,正准备针灸,你的针灸比我好得多,你来吧。” 孙思成走过去,在床边坐下来,看着床上毫无人气的男人,脸色苍白的仿佛就要飞走似的。 他突然心酸起来,如果他的父母知道儿子如今落到这个境地,不知道会心疼成什么样。 “人不怎么好,好像失去了活力。” “哥,的确刚才都喂不进药。” 齐山行沉默了,都是女儿作的孽,也怪他不该把女儿养成这个性格,每次做错了事,哭一会就算了,下次再错。 “吴敏,你不想想你的父母吗?不想想他们四五十岁了,儿子还不能在膝下尽孝吗?吴敏,你可听见我说话? 我是孙思成,你可相信我会治好你的?吴敏,谁也没有父母重要?走的人更没有,你不想养你父母老吗?” 孙思源都傻了,大哥大喊大叫的,表舅还在一边呢,扎几针应该就醒了。 “爹、娘,爹娘。”吴敏轻轻的晃着脑袋,泪水不停地从眼角流下来。 “吴敏,我是孙思成,睁开眼看着我,没有过不去的坎,苦难的人太多了,世上不止你一个,好好活着,回头我帮你治。” 这个女婿迟早是留不住了。 齐山行泪如雨下。 思成说的在理,这么年轻不能死,这次事后,他会想办法帮女婿找家人,之前都怪他昏了头。 曾经他也想帮着找,可女儿哭着求他,说过些年等孩子大一点再找,为了阻止女婿找到家,甚至狠心不拿银子出来,任凭女婿一边做事赚钱,一边自己找家人。 这样能有什么效果? 他还是太自私了,到底还是偏心于自己的女儿,哪怕她做的不对不好。 六年了,就算是当初救了人一命,也两清了。 日后如何就如何,什么都是命,人家孩子的命也是命,一切随缘吧。 吴敏睁开眼,定定地看着孙思成:“大公子,麻烦你带我去医堂吧,客栈也行,以后我会还你情的。” 他一刻也不想住在这里了。 刚才在梦中,似有什么一闪而过,快的他都看不清。 他知道,这是多少有些记忆了。 “行,我答应你,表舅,我给你诊诊,回头我带他去医堂。” 孙思源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的确是该离开这里,这样下去,吴敏活不了。 齐山行点点头:“我不用看,过两日慢慢就好了,女婿你带客栈也行,回头费用我拿给你。” 吴敏摇摇头:“不用了,费用日后我自己还,齐老爷,等我好一点,我想过来跟您商量和离的事。” 齐山行一震,人还歪歪倒倒,就提出和离,是真的不想跟娇娇过了? “这个现在别说,出了事,娇娇也不好过,她现在还服了思源的药,昏昏沉沉躺着呢,活不活的下去还两说,女婿,我” “大公子,带我走吧,这里我透不过气来。” 孙思成站起来。 齐山行急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啦,明明刚才还想着随女婿怎样,现在又担心他真的不要女儿和外孙。 思成也根本都没想着看看娇娇,总归是表兄妹不是? “思成,你就这样走了?不去看看娇娇?她这次伤了身体。” “思源,你陪吉祥送吴敏回百草堂,我去诊诊齐表妹。” 孙思源巴不得离开,立马就答应了。 吉祥直接上去背了吴敏,对这个年轻的书生他是万分同情。 怎么这么倒霉遇上这样不贤惠的女人?真是不值得。 吴敏唯一的一个书童急急忙忙收拾了主子随身用的一些东西,很快跟过去。 孙思成站在堂屋门口,静静的看着马车离去:“表舅,如果不是表亲,这样的病人我是不想看的,我不是思源,思源心软,齐娇娇这样作孽,如果您还护着,也不知道日后会成啥样? 我不是心软的人,都心疼这个吴敏,刚才我为什么大喊大叫,是因为他潜意识里不想活了,想断了自己的生机,他还这样年轻,不应该为了你的女儿断了性命。” 他看着这个表舅,从根子上说,齐娇娇今日这样,大部分还是他惯的,吴敏已经这个样子了,和离又能怎么样?都没提休书。 按理这样的女人就该被休,直接让她滚。 据他所知,这个宅子还是吴敏自己赚钱租的,根本没住进齐娇娇自己的陪嫁宅子,所以,齐娇娇是嫁,而不是吴敏入赘。 115吴敏要和离 齐山行久久说不出话来。 如果吴敏是他儿子,他早已经让他和离了,可这个人是他女儿呀,亡妻离开前一再打招呼让他好好顾着的女儿,因为这两个儿女,他做了二十年的鳏夫。 “表舅,你带我去给表妹诊诊吧。” 一刻钟后,他就出了房门,“表舅,表妹在昏睡是因为一个身体受损,再就是思源开的药起了作用,估计大半个时辰后会醒,您最好是劝劝她,药也不能一直用。” “思成,娇娇身体到底怎样?可要开药?” “表舅,我不瞒你,她此生应该就吴盛一个孩子了,回头我给她开些药,你让人去医堂拿。”孙思成提脚就往外走,的确跟吴敏说的,在这里他也像透不过气来。 是不是那个小丫头觉得自己的性命很冤枉? 他苦笑着摇摇头,他本不怎么信这些的,实在是小姑娘可怜。 “思成,你真打算给吴敏治吗?能治好吗?” “表舅,我不懂你的意思,我已经答应他了,肯定给他治。 就是想着他的父母应该跟您差不多大,孤苦无依在世上挣扎,我就有些受不住呢。 我这么心硬的人都受不住,表舅应该更想他早一点治好吧?表舅,我告辞了。” 抬脚没走两步,就看见齐威带着一个小男孩站在院里,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清他的话,两个人都一动不动地站着。 小男孩比平安大一点,有些瘦弱,但还是挺直小腰,缓缓给他行了一个礼。 “思成。”齐威声音嘶哑,脸色也不好。 孙思成点点头:“节哀。” 转身大步而去。 这个孩子,当初就不应该带离陈家,他是陈家的嫡孙,祖父毕竟是一个县丞,官再不大,多少还是要面子的,能对自己的孙儿坏到哪里去。 一个男孩没有自己的宗族,将来都走不远的,除非特别的有天份。 齐家父子心疼出嫁的女儿可以,但万不该带回人家的孙子,做生意有银子怎么啦?再多的银砸出去,最后害的还是自家的外孙。 …… 吴敏被安置在后堂,小书童正扶着他喝粥。 “现在可恢复些了?可有什么打算?” “大公子,明日就是发榜日,如无意外,我有可能榜上有名,我想等一日,再跟去永安府,我这里多少还有点存银,诊费不够回头我会赚来补上。” 孙思成感觉自己今日有些同情心泛滥了。 “这些无所谓,免费给你治都行,你可想好了,如果成了举人,齐娇娇会不会放了你?” 吴敏苦笑:“这些我不怕,就她做的那些事,一而再,再而三,以至于酿成大祸,我跟她绝无可能再在一起,齐家也不能怎么样。 这次我就是中了,来年我也不会去京城考试,就算是考,也是三年后,现在我是无心也无力了,只想尽早治好头疾,找回记忆,找回家。 我知道您的事情多,您忙您的,回头事情处理好了,我去找您。” “我的确是事情多,估计十日之内会回京,如果你的事情处理快,就跟我一起走,路上也有照应,就算是三年后考,京城一个举人应该好找活,月钱还不低。” 他顿了顿:“按理我不应该跟你说这些,毕竟我跟齐家是表亲,不说了,你自己看着办,暂时安心住着。” 吴敏心里一热,如今他无牵无挂,孑然一身,带着小书童上京城也行。 不跟着孙大公子,自己的病怕是遥遥无期,寻亲这么久,一点线头也没有,往往都有人答应帮着找了,隔天又拒了。 他是失了记忆,又不是真的傻,齐娇娇分明不愿意他寻亲,如此,这样的家还留着干什么? 大公子说的对,没有谁能比自己的父母重要。 两个人早已经有了隔阂,原来中间还有孩子,如今孩子丢了命,就没有什么情分可言了。 明后日身体恢复一点,他就,不,明日考试结果应该出来,他今日下午就拿和离书给齐山行,一次很可能不会有结果,只是表明一下他的态度也行,顺便把自己的私人物品拿出来。 不仅不能隐瞒,还得让人猜到。 他没有过多的时间磋砣,他怕父母家人等不及。 他心里还有更深的恐惧,虽然被救时很年轻,但大周成亲一般也早,十六七岁成亲不是没有的,他会不会已经有了妻儿? 他坐不住了,忙让书童借来纸墨,强撑着力气,写了一式两份的和离书,仔细收起放在怀里。 “小三子,你去外面买两份饭食,馒头包子都行,吃饱后你扶我回那边一趟,收拾些东西出来。” 今日齐家父子不会走的,几日内都不会走,他得赶紧跟他们协商好。 “公子,出来时我给你收拾了几套平时穿的衣服,我自己的也拿了两套。” “小三子,下午去能带的都带上,租一辆骡车,找一间客栈。” 说不好到底要几日,尽可能速战速决,拖延最是坏事。 孙思成在外间跟孙思源商量:“你这边什么时候能走?最好在十一月中之前,回京得半个多月,到时已经腊月了,我还有许多事得跟祖父、父亲商量,还得慢慢布置。” “哥,给我五日准备吧,是不能太迟了,万一下雪怕是不方便。” 孙思成“呲”的一声笑:“真是下大雪倒也不错,瑞雪兆丰年嘛。” “哥,你真的认为明年会”孙思源压低声音。 他家药庄、药谷多,最是怕干旱,不过真的没有这些,也更怕干旱,为什么?买药会更贵,卖出去有时候还不忍心贵。 大哥会筹谋,蓄水池什么的都会提前备上许多,不是特别的干,也不会血本无归的,只要不跟军营做生意。 “哥,这个吴敏你真的要帮?咱们到底跟齐家还是亲戚。” 孙思成瞥了他一眼:“我怕什么?我不过是给他治疗,之前不就给他针灸过? 再说,我还怕齐家?真是笑话,不过救了一下人,你不救人家也未必不能活,可能自有别人救。 老实说,我就不相信吴敏身上一样没有,包裹没有?路引呢?出门的人哪个不带?不仔细包好?我信齐娇娇一个鬼。 生生把人逼的不想活了,我如果不是拿他父母说事,他是真的不想活。 表舅那个人,我算是看透了,真的对人家好,家里又不是没钱,不能拿出去直接找上衙门? 齐娇娇又不是没嫁妆,我可是听说了,这个吴敏做了不少工,帐房、教孩子功课、抄书等等,还帮齐娇娇打理铺子,可看齐家谁真正帮人找过家?都是些黑心的。” 萍儿这个孩子的死今日真是刺激了他,连一眼都不想看齐娇娇,甚至连齐山行这个表舅都讨厌上了。 116绝不回头 孙思成去看吴敏,正好碰上他带书童出来。 “可好些了?你身体过于虚弱,最好是多躺躺,这边来,我给你诊诊。” 吴敏忙吩咐书童:“按我说的,去租一辆骡车停在门口,我一会就出来。” 书童快速走出门。 孙思成没吱声,不主动告诉他的,他绝不会问,本就不关他的事。 “到底是年轻,好是好多了,但尽可能休息,恢复过来也是要时间的。” “大公子,我刚才写了和离书,准备去那边一下,顺便把我自己的私人物品搬回来,房子也让小三去退了,找个客栈住下,尽可能快些解决,我不能这样耗着。” “你以为齐娇娇答应跟你和离?她应该还躺在炕上呢。” “我不跟她谈,跟她父兄谈,也没打算今日就成,只是告诉他们,这次我绝不回头。 实在不行,就只能休弃了。 大公子,就是今日,我在梦中仿佛又一次有什么一闪而过,快到抓不住,五六月也曾有过,不过没这次清楚,是不是我快要想起什么了?” “一点也记不起吗?” 吴敏摇摇头:“其实失忆这几年,我想过许多次,我做事一直很仔细,那个时候出事,应该是院试,不可能没有路引,路引何等重要?任谁都会用油纸包好仔细放着,甚至缝在袖袋里。 我试问过她,她很慌张,之后就平静许多,矢口否认,我曾经找人帮忙寻亲,也许了好处,明明人家很高兴,之后就不干了,现在说这些都无用,我辛苦挣的银子还是太少了。 大公子,请您帮我治疗,我真的担心父母家人等不及,漫无目的的寻找太难了,何况我身上也无过多的银钱。” “吴敏,你这些年是不是找错了方向?” 吴敏摇摇头:‘不会,齐娇娇说找到我的地方是淮南府望县的河道边,那只能说明我是淮南府以北位置的人。“ 突然他沉默了,眼睛慢慢有些红。 孙思成叹口气:”这些暂时别想,难过毫无意义,去做你该做的事。 吴敏,我最多等你等到十一月中,很可能会提前五日走,那你只有六七日的时间,我明日一早回永安府。” “多谢你,大公子。” 吴敏站起身,深深行了一个礼,孙思成也没拦他,这个人真的激起他为数不多的同情心。 一个人能在短短两日内瘦成这个样子,还真是稀奇,是能恨到什么程度才能做到? 小三子已经租来骡车,吴敏一出来,他就跑过来扶着公子进去。 他是公子买的,不属于齐家,公子对他好,所以这两日他也为公子流足了泪。 到现在他的眼睛还是肿的。 齐山行跟儿子在院子里商量吴敏的事。 “爹,你说他真的提了和离?没有儿子大不了日后让娇娇给她纳妾,和离咱们是不和离的,他一个身份不名的人,能斗的过谁?” 齐山行摇头叹气:“你大声做什么?别把你妹妹吵醒了,再醒可不敢再喂药了,一日喂两次顶天了。 吴敏今日眼光不对,喊我也喊齐老爷,完全像变了个人,儿子,我怀疑你妹妹藏了他的路引,故意不让他找家,我曾经想帮他找衙门,你妹妹跪下来求我” 不等他说完,齐威就怒了:“爹,你既然怀疑为什么不阻止他?如果是我在外面这样呢?是不是也一辈子不要再见到你?” 齐山行怔住了:“爹怎么能不见你呢,见不到你爹还活着干什么?” “爹,你儿子是人,吴敏也是人,不,他不知道叫什么,只有你宝贝女儿知道,他可能姓张,也可能姓李,甚至可能姓咱们的齐,爹,我们家这样会遭报应的,今日事就是其中一个。 我娘子可是说了,小妹这样很可能会影响我家琪儿的前程,她两个哥哥也是一样,人家会说他们有一个黑心的姑。 别说人家不知道,思成出手,治好是肯定的,不过早一日晚一日罢了。 盛儿可怜,有这样的娘,又失去了自己的父族,我当时怎样劝您的?我劝没用,遇上妹妹你就糊涂了,这些年,我外面的朋友,哪个不说我们做了糊涂事,害了盛儿。” 齐山行红了眼,这是他心里最后悔的事。 “儿子,这次实在不行,你们就过继了盛儿,你妹妹就关到乡下庄子去,庙里也行,我不会让她害四个孩子。” “老爷,大公子,姑爷租了骡车过来,外面有人围上来了。” 齐山行心一沉:“他这是干什么?” “爹,不管怎么样,都是咱们错。” 为了一己之私,甚至不愿意让相公找爹娘,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 真是闻所未闻。 父子俩静静的看着吴敏走进来。 “小三子,你去收拾我俩的东西,只拿我们自己的。” “妹夫,你这是干什么?” “我能干什么?日子过不下去了呗,我来拿自己的私人物品,齐家的我一点不会动。” “女婿,何必是这些气话?娇娇更难过,那也是她的女儿,你们还年轻。,日后还会有孩子,真的没有,她也会给你纳妾的。” “齐老爷,你问问她,找到我时我的路引呢?我是个很仔细的人,不是一点感觉没有,五月份起,我就断断续续想起一点,但不多,今日我又想起一点。 还有你问问齐娇,我辛辛苦苦赚钱寻亲,她干了什么,我前脚让人答应帮我,后脚人家还我的银子,明明头日还是很高兴的。 一个正常的妇人,不是应该帮失忆的相公找家人吗?何况我们已经有了孩子。 话说到这里,你问问她,当时救我,她身边好几个人,为什么非得说我碰了她,不能不娶她,为什么不用丫头婆子? 这些就不说了,女儿明明刚好一点,她这是干什么?跟杀人有什么区别?” 他从怀里拿出和离书,递给齐山行,“和离吧,我不想再追究,否则就是闹到鱼死网破我也在所不惜。 有家不能回,有爹娘不能认,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齐威沉默了。 齐山行也沉默了,久久才说:“娇娇还昏昏沉沉,你现在怎么能? “齐老爷,你们是她的父兄,完全可以做这个主,我们和离之后,桥归桥,路归路,我们之间就两清了,真的再逼我,我也不怕,起码一个秀才的身份,不至于县太爷随意打杀我。” 秀才? 父子俩惊了,如果不出意外,明日考试结果出来,说不定还会中举,县学学政就很欣赏他,真的中了举,齐家不过是小商户,一直攀着孙家当靠山。 而孙家现在的掌门人孙大公子明显已经讨厌齐家,甚至愿意帮助吴敏。 这事麻烦了。 如果真的中了举,娇娇这次名声又弄的不好,县太爷到底帮谁,起码不会偏向齐家,能站中间就不错了。 117意想不到的顺利 吴敏想不到自己连诈带耍无赖,真的让齐家父子妥协了。 “爹,强扭的瓜不甜,他既然这么狠心,妹妹又不是离了他就过不下去,和离就和离。” 吴敏心砰砰跳起来,齐家父子心里还是有鬼的。 齐山行红着眼看着吴敏:“真的这么绝情?” 吴敏冷笑:“是我绝情,还是你们?我不介意打场官司。” 齐山行长叹:“好,今日我就替女儿做了这个主,和离就和离,威儿,你把和离书仔细看一遍。” 齐威仔细看了一遍:“爹,行的,不过吴敏,咱们可是说好了,从此之后,两不相欠,过往种种,皆如烟云。” “当然,我们之间结束了这种关系,也就一刀断断了。” 齐威想通了也巴不得立马签字,等吴敏恢复记忆,因为妹妹做的事,说不定反咬一口,到时候也是麻烦。 还有他最担心的是,万一因为妹妹的耽误,吴敏爹娘出了什么事,等寻到亲后 ,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妹妹这辈子带给齐家太多的麻烦,作为哥哥,他做的够多了,大不了再过继了盛儿,陈家愿意要回去也可以,无论怎样他都做到无话可说了。 双方很快签字画押,和离书一人一份,另外一份衙门公证。 吴小三已经打包好东西,他自己又进书房拿了些私人物品和自己的书。 “齐大公子,我们去衙门吧,另外这个宅子我只租到这个月月底,到时候会有人过来收房子的。” 齐威道:“如果不是你死要面子活受罪,我妹妹也不用住在这破破烂烂的地方,不用你催,回头我们就搬走。” 吴敏不置可否,又转向齐山行:“齐老爷,我就告辞了,您保重。” 他已经想明白许多东西,这个曾经的老丈人,如果真的对他有一点点真心,凭他齐家的人脉,不会找不到他爹娘的。 知子莫如父,估计从他后来很少过来那阵子,就知道了他女儿藏了他的路引,心虚或者心里的愧疚不愿意见他。 所以,对齐家人,他没必要再自作多情。 他让小三子把行李拿去客栈,他自己跟齐威很快办好了和离书的存档。 回到了客栈,他还有些恍恍惚惚,事情顺利到他自己都不相信。 那个吴盛,曾经当了他五六年的儿子,从头到尾也没有出来一次,如此也好,再见就是陌生人,尽管他也曾经很真心待过这孩子。 孙思成看着也住进同一家客栈的吴敏,本也不当回事,毕竟正午说过去搬东西。 ”大公子,明日可否等我半日,我想看看考试结果,然后就跟您一起走,我和离成了。“ ”什么?“孙思成简直不敢相信,”真的?“ 吴敏苦笑:“不瞒您,我连诈带恐吓,说自己已经想起一些,让他问问他女儿是怎么藏起我的路引的,他们到底怂了,或者说心虚了,和离书意外的顺利,还去衙门办了存档,说好日后俩不相欠。” 孙思成叹口气:“你很虚弱,好好歇吧,明日我等你半日拿结果,不过结果出来立马就走,没时间耗着,我们只带了一辆马车,东西多我就另外去找辆过来。” 齐家的事,他不好插手,再看不惯都不行,事对事错都不由得他评断。 吴敏于他,到底不过是一个不相干的外人。 “不用麻烦您,我明日还租辆骡车,其实也没什么好带的,只一些书籍和衣物。" "好。” 吴敏今日去衙门已经把报喜的地址改到客栈,不管中不中,他已经孑然一身,揣一张举人文书,拔脚就能走。 吴敏这个姓氏,等恢复了记忆,找到了自己的家,他立马就得找官衙改过来,这件事不难,毕竟他是受害者,到时候还有百草堂作证。 这一点很重要。 没人愿意顶着别人的姓过一辈子。 明年二月二十的春试,他没打算考,无心也无力。 齐娇娇醒过来,摸着空空的小腹,那里曾经有她的孩子,这次去寺里,给相公烧香是一件事,更是想求菩萨保佑腹内是个儿子,还是个活泼健康的儿子。 中举早几年晚几年没大碍,潜意识里她还担心相公过早春风得意,会招来讨厌的烂桃花,生儿子才是重中之重。 可惜还是个丫头,却带走了她的萍儿。 “人呢?人呢?” 齐威跑进去:“妹,能不能冷静一点?” 齐山行也走过去,看着倚坐在炕上的女儿,披头散发,脸色狰狞,哪里有往昔的温婉。 这个女儿真的废了。 “爹,你们葬了萍儿是吧?可把那个小灾星分开远远的?” 齐威皱眉:“那也是你女儿,怎么能” “不是,她不是,我腹内的是儿子,是这个小灾星挤走了他,爹,我相公呢?他可怪我?” “娇娇,你好好歇着,他无事,孩子也葬了,爹跟你哥今晚就住这里陪你。” 齐娇娇松了一口气,她亲眼见相公就那样倒下去,是她错了。 可她愿意的吗?女儿也是她心头肉,明明记得是拿了药的,定是那个婆子弄丢了。 “爹,肯定是那个花婆子故意不带药害萍儿,你们可替萍儿打死她赔命?” 齐山行点点头,心里很是无奈,许多人都可以证明,花婆子只是去抱小小姐,分明娇娇说药会自己带。 他除了发卖了婆子,能怎么地?发卖是避免那人被女儿打死,死契的人也不能莫名其妙的就能断人生死,如此,齐家别人会怎么看? 他的孙儿孙女日后会被人怎么看?齐家生意可还做? 齐娇娇全凭一口气撑着,听婆子已经打死,相公也无事,又昏昏沉沉睡过去。 父子俩走到堂屋。 “爹,妹妹如果知道她已经和离,说不定还要发疯,我觉得可以给她服些药,直接送到远一点的庄子,带几个身高力壮的婆子,待她想开后再回来。 盛儿已经九岁,我们跟他说清楚,事情都不要瞒他,我们给他两种选择,一是过继给我,我给他一个身份,二是问他愿不愿意回陈家。 据我所知,那个庶子不成器,前两年,陈家老两口都悄悄地看过他,不是一点情意没有。” 齐山行点点头,他心里对这个外孙还是很疼的,知识识理,斯文懂事,也许回陈家比过继要好。 122孙思成回京 孙文送走大公子,辰时正准时到了庄上。 今日他没有跟平时那样给平安讲课,而是叫来了周恒,把平安现在读书的进度跟他一一说清楚,也算是做个交接。 周恒很认真,这个时间他在庄上过的很舒服,因为白天有孙先生,他只是晚上陪平安看看书、写点字,或者做做文章。 一个八岁,一个十九岁,两人已经磨合的不错。 孙文尽管把功课交接给周恒,他还是给平安布置了不少的功课,包括这个月要做的十首诗。 平安笑眯眯地应着,老师这也是舍不得他呢。 如此,一个时辰很快过去,孙文也不打算讲新课,当着周恒的面,从三字经、百家姓开始抽查,再到四书。 平安自然不让老师失望,从头到尾回答的行云流水,字正腔圆,竟一丝错都没有。 真正说来才读书半年,却达到如此的地步,这让周恒很是吃惊,也让孙文洋洋得意起来。 话说孙思成,这次只带了两辆马车,吉祥、如意、大壮、大牛,还有后来在方明那挑的四个少年,再就是吴敏和他的小书童。 他自己的这辆车,带了吉祥四个人,两个坐前面赶车,两个坐车厢里贴身服侍,他还是不习惯跟不熟悉的人坐一起,没那么多的话讲。 四个新来的少年则跟吴敏和他的书童一辆车。 对于脑疾,譬如失忆症,他也是摸着石头过河,之前并没有治疗过,这两日他也给他进行了一次针灸,还是很小心地下针,不敢冒一点点险。 后面车上的吴敏,看着是闭眼休息,实则心里酸涩不已。 他很后悔那年一时心软,齐娇娇哭诉因为急于救他,许多人都见到了她跟他抱到了一起,如果不能娶她,她也没脸见人了。 现在想想,那是多么可笑,一个已经有了孩子的寡妇,就算是真的两人有了身体上的接触,那也是不小心的,哪里有严重到不能见人的地步? 更何况明明身边带了婆子,为什么要自己救? 其实这两日跟大公子的闲聊中,大公子说的也是有些道理,失忆症最好的方法也许是到处找。 齐娇娇说在淮南府的河道边找到他的,如果这件事上她没说谎,大概率他会是淮南府人,他会读书,可以去各私学、县学去找。 但有可能并不是淮南府人,而是附近州府的,或是永安府,或是淮北府,这样一来,范围会很大,得花时间、精力还有银钱,仿佛大海捞针,还要亲自去各地,才能触景生情,自己认出来或者被人找到。 再就是跟大公子一道上京,他去哪他就去哪,这人情只能余生慢慢还,他暂时没有足够的能力。 一旦记忆恢复,开春他还能跟大公子一起回来,安全又省了车费。 再有就是没人比他清楚齐娇娇,这次是找上齐家父子,齐家父子也烦了齐娇娇给他们带来的麻烦,趁着女儿和妹妹没醒,直接给了他和离书。 那个人这辈子很可能就是在庄上度过了。 这已经不关他的事了。 他只是担心万一齐娇娇知道和离这件事,会发起疯来找他,齐家父子再找人看着,怕也有个万一没看住,他如果住在永安府,很容易就会被找到。 时间久了,她也会没了这心气。 但愿父母健健康康在家等他,这是他目前唯一的愿望。 至于成没成过亲,他没怎么想过,真的成了亲,原配发妻也应该在家侍奉公婆,等他找回家,自会好好待她。 因为考虑吴敏的身体,孙思成没让大壮跑快,只要在约定时间到跟思源定下的客栈就行。 此去京城,会经过平江府、建州、定州,最后才是京都,正常速度也要二十日左右,到了京城就是腊月初了。 吉祥看主子睁开眼要喝水,忙递上主子的水囊。 “平安少爷明日进谷,方叔不知道可会教他方家绝学?” 孙思成瞥了他一眼:“是你自己想学吧?他不是教过你们三招?” 吉祥撇撇嘴:“可方家绝学是九招,不过何叔答应我们,当日后方便,会把他压箱底的功夫教给我跟如意,还有大壮几个,可他话说的好听,江南多远,见一次多难。” 孙思成勾唇,这个何进生怕自己忘记了他,拿功夫吊着吉祥,知道他话最多,又整日在自己跟前。 何进、方霄、方明还有孙文,可以说是自己的四大金刚,真正的心腹,他也舍不得放远。 此次药材供应生意一断,许多事就没有那么紧张,方霄、方明一个管着阳州,一个管着永安,这两个百草谷对他对百草堂都是最重要的存在。 他们俩无论如何都不能抽出放在自己身边。 但何进可以,余杭那边的百草谷可以让陆新明管理,他的能力还算不错,又有秦掌柜在,他是放心的。 自己身边有了何进,外围一些事根本就不用自己操心,吉祥他们还是太嫩了点,之前培训出来的好人手四处一分,也就分没了。 自己身边还是缺人呐,也就是现在大周还算是安全的。 这次临走前,他留了好几个人在永安府,百草堂需要,庄上也需要,平安那倒无所谓。 方武跟了平安,方霄会更用心。 父亲手上倒是还有不少人,主要是留给几个孩子的,他也不想打主意。 “吉祥,这次来的四个人,你跟如意好好带带,大武小武不在身边,你要学会看事做事。” 吉祥点点头,看一边的如意就像个哑巴,实际上这个如意最坏,心里想何叔的绝学想的勾勾的,什么事都让他逞头。 可惜今日大公子什么也没说,难道何叔暂时还调不回来? “大公子,今日午时还是找小林子休息一会吗?” “找路边的小饭馆吧,这一路不少,吴秀才身子弱,不像咱们,真的路上倒下了更麻烦。” “大公子,您心肠还是太软了,这个秀才不光是身子弱,还没什么家当。” 孙思成不睬他了,这个吉祥话最多,不过偶尔话多一些也无妨。 吉祥不知道的是,对这个吴敏,他心软是其中之一,另一方面,自己也算是提前投资,于自己来说不过顺带,花不了多少。 但一个人在这种环境下还能中举,已然是不简单。 就看他在体弱到连晕两次的情况下,还能强撑着去找齐家父子,连诈带控吓,要来了和离书。 这就更不简单了。 一个人到了人生的最低谷,有人出面拉了他一把,这个人在他心里无异于恩人的角色。 孙家如果自己的传人不能在仕途上有出息,那只能施恩于人了,一个有名的医药大家,没有强硬的靠山,稍微一点风浪,怕就会被颠翻。 这些吉祥他们如何能知道? 123平安进药谷 方霄头天来到庄上,下午跟孙文还有老葛在书房论了一下午的事,快到年关,琐事特别多。 次日一早,平安带着自己的九个人,还有周恒,跟着方霄,辞别了父母,头也不回地上车而去。 梅娘抹着泪:“你看儿子,他是没有一点不舍得我们,说走就就走了。” 万长生哄着她:“平安已经跟我们辞行了,他手下还有那么多人,哭哭啼啼,还怎么管他们?一个多月就回来了。” 娘子想开春跟着走,已经不大可能,这胎多少还是有些不稳,大公子已经帮娘子开了稳胎的药,孙叔也让童苗千万不离左右。 其实童苗那个丫头心里也是想进谷的。 平安的车上坐了二强五个孩子还有周恒,满满当当一车,赶车的则是大武和小武,童林跟张小山则坐在方霄那辆车,车里还带了不少山里缺的日用品。 二强是兴奋的。 他可是听吉祥哥说过,谷里有不少功夫特别好的,这次进谷是能跟着训练的,春上出来,不过大半年,他感觉他爹现在在他手里绝对支撑不了一刻钟。 三五年后,自己也会是别人口中很厉害的强者。 想成为这样的强者,就少不了跟真正的强者后面训练,大武、小武两个师傅功夫是呱呱叫的,但武功路子各有千秋,多学比少学好。 一想到吉祥、如意、大小武师傅都是方谷主带出来的,他看着前面的马车,内心就激动非常。 ”平安,你说进了谷里,早晚方谷主会不会亲自带我们训练?” 平安瞥了他一眼:“你当心大小武师傅听到了不高兴,他们会以为你说他们功夫不好?” 二强吓了一跳,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我怎么会说两个师傅功夫不好呢?” 青石、吴钧珉嘴笑,这个二强就怕平安少爷怼他,一怼一个准。 二强老实下来,大小武师傅可不能得罪了,他们是自己这些人真正的武师傅,稍微使点什么,都能让你哭都没地方哭。 他的拳脚功夫练的还不错,但轻功却追不上平安和林峰,这个还要求着小武师傅给开些小灶。 一个多时辰后。 马车在一个山脚下的院门口停下来。 平安这些人都下了车,看着两辆马车都被牵进院子,这个院子跟万家村他们的新家都有些像。 院墙很高,结结实实又不显眼,院门也就是普通的木头门。 “平安少爷,咱们在这里歇会脚,喝些水吃点垫垫肚,半个时辰进山。” “方叔,你就叫我平安吧,进山估计还要多少时间?” 方霄眼里笑容更甚,这个孩子就曾在大公子面前让他叫平安,大公子也默允了,只是他总觉得不太妥。 “这里进山都是小道,但马是可以进的,平常运些吃的用的,也都是用马和骡子,差不多还要一个时辰。 这里是我们上下山的一个中点站,平常这里都有钱叔一家人守着,还养了好几头骡子以备万一。” 方霄告诉他,钱叔一家子之前都是开镖局的,出了大事后,全家被发卖,遇上了大公子,现在一家人在这里生活的很好。 平安点点头,这很正常,遭了大难的人,能全家住在一起,有吃有喝,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茅厕在后院,到了后院一看,简直比前院大一倍,一个大骡棚,再就是茅厕和洗漱间,竟还有一个鸡棚。 二强几个孩子都到了后院,茅厕是要上的。 半个时辰后,方霄留下一辆马车,带上一匹马还有一个骡子,马跟骡背上都有两个大筐,一边一个,里面不用说都是之前马车上带的东西。 平安这些人自己的包裹自己背,如今他的这十个人每人都有双肩包,是师傅找人做的,双肩包样式也卖了,平安还因为这个赚了四十两的发明银。 如今城里已经看见许多人背这种包了。 大公子自己的人更是人手一个。 上了山,走上了真正的小道,不过两尺宽,仅仅供人或者骡马走过,阳州城外的百草谷就跟这差不多,二强和青石是跟他进去过的,那次童林兄妹和张小山就是那里带出来的。 真正有些不熟悉山里的就是元清和吴钧,林峰曾在天光寺住了四年,天光寺的山不比这里小。 走着走着,平安就发觉这里比阳州的百草谷难走的多,方霄有心让他坐会马背,平安哪里肯。 “方叔,里面那么多人,吃的用的往里运,多不方便呀。” “不难,我们这里是大公子十六岁那年买下的,已经十一年了,老爷手上时,基本都是药庄。 里面吃的基本都是自己种,除了自己养的猪、羊、兔、鸡,每日山上打的也不少,自己根本吃不完,剩下的还能拿出来换东西。 里面我们有女工,麻布也是自己纺,衣服都是自己做,棉花都种了,真正要买的也不是很多。” 平安是知道师傅十五岁考中秀才那年,就接过了孙家这一大摊子事,这要在现代,还是一个初中生,不说方叔话里话外对师傅推崇至极,就是他也是如此。 一个四岁开始学医,二十多岁就已经让大周许多人尊称一声大公子,而立之年还不到,就把百草堂做到一流医药世家,怎么能不让人佩服? 二强紧跟在平安身后,听到每日能打猎,他的心蠢蠢欲动,却一句话不敢说,方谷主气势太吓人了,个子也真高,比自己姑父也要高出不少。 平安出发前几日就警告过他,不准进深山,但如果是跟人进呢?那肯定是行,如今还没有下雪,又不像春日蛇虫多,进山注意点是没啥的。 他的大眼睛悄悄地瞥瞥平安,见他正跟林峰说什么,这个林峰还是厉害的,他二强自认为学功夫不差,但还是跟不上林峰,不但跟不上,还相差不少。 林峰比他小两岁,却已经是学功夫四年的人了,个子跟他一样高,还壮了许多,那身上的肌肉让他羡慕的睡不着觉。 林峰感觉有人盯着他,回头看看也没什么,二强哥几个都在奋力赶着路,是他多心了。 他坚持接过了小主子背上的双肩包,平安只觉得人一下子轻松了许多,也罢。 就让林峰帮自己一会吧,山道还真的不容易走。 124初见方武 “到了。”方霄的话让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进谷的路是真的不好走,差不多走了一个时辰,清晨动身,到现在已近正午了。 谷口并不大,进了里面之后却发现另有一个小世界,很开很阔,一层一层往上。 房子建在一大块平坦的谷地上,有点像四合院,四周都是房,一个大木头门,可进一辆马车,进了门,才发现里面的院子相当大。 “这里是孩子们练武的地方,年纪大点的就不在里面练了,你看,那边还有两个同样的大院子,这边看不到,距离这边三里外的地方,还有同样一片谷地,也有这样的院子,咱们这边一共三百六十多人,常年都有,走了一批,又会来一批。” 方霄跟平安介绍,眼里很是骄傲,这里是他十一年来辛辛苦苦打造的,吃了多少苦他已经记不清楚了。 但结果大公子很满意,他自己也满意。 几个少年跑过来。 平安一眼就认出跑最前面的少年就是方武。 无他,简直跟方霄像了七八成,基因的力量还真是强大,如果说自己跟亲爹像了五六成,这对方家父子是到哪,任何人一眼就能认出。 “爹。”少年嘴里喊着爹,眼睛却看向平安。 “方叔,这就是方武吧?” 方霄得意地笑:“平安少爷,我儿子很像我是吧?阿武,这就是平安少爷,你这辈子的小主子。” 方武就地啪地一声就跪下来,磕了一个头:“方武见过少爷。” 平安一把拉起他:“我也叫你阿武可好?以后不用跪,我们差不多大,就跟朋友一样相处就好。” 这是他的真心话,相处就按朋友、伙伴来,除非是其他公开的场合,师傅跟方霄他们在一起也没有任何架子,何况他呢? 方武看看他爹,见他爹点点头,也咧嘴笑起来。 这是一个很阳光的少年。 “阿武,你带平安少爷去准备好的房间,小虎,去唤你婶子过来,就说人到了。” 一个少年飞奔而去。 方武把他们带进一个小院:“少爷,这是大公子过来住的小院,里面有四个房间,两大两小。” 他直接带了平安进了东屋。 房间不小,里面一个特大的炕,两个炕柜,再就是一桌一椅,不过也刚刚好,东西多了就会显得拥挤。 “大公子每次来也只能住上一晚,所以里面没准备什么东西。” “阿武,里面很好了,我再看看其他房间。” 西屋一样大,厢房两小间,不过厢房里面不是炕,是木制床,板凳担起来的那种。 “阿武,我们来了十个人,就住东西两边屋,炕大挤挤就行了,二强你们五个跟我住,大武、小武师傅,你们带童林、小山挤挤,晚上没有炕我担心厢房冷,周先生,您是跟我们住还是。” 周恒道:“我暂时就住厢房吧,读书方便,上午教你功课也方便。” 方武道:“我还是找人明日砌个小炕吧,山里不缺柴。” 大武点点头:“平安少爷,就这样吧。” 往常他们跟大公子过来时,遇上冬天,也是这样挤的,山里早晚气温低,跟城里绝对不一样。 如果厢房砌了炕,的确不用挤,如果土砖是现成的,也就一日的功夫。 方霄跟他娘子过来很快。 方娘子是个跟他母亲完全不一样的女子,未语先笑,落落大方,但该有的礼一点没落。 “平安少爷,我是方武他娘,管着这里的后勤杂事,有什么事你尽管找我。” 平安笑道:“方婶子,平安要在这里住不少日子,肯定要麻烦方叔方婶。” “不麻烦不麻烦,我这就带人给你们铺炕,你们歇歇脚,一会让阿武带你们周边转转。” 方武跟爹娘说了砌炕的事。 方霄立马点头:“确实是我疏忽了,已经十一月,你们人多,住两个屋确实挤,明日就砌,最多后天就能用。” 也就是今年,往年这个时候山里已经下雪了。 永安算好的了,要是北境,十月份就大雪纷飞,棉袄早就上了身。 这个平安当然愿意,十一个人,如果四个房间住,那就一点不挤了。 周恒对周遭一点兴趣都没有,再就是,在他心里,哪怕这里仅仅是孙大公子家的种药山谷,他也是外人,别人的事还是尽可能少知道的好。 他的任务就是上午教平安读书,晚上陪他做文章、练字。 事情完成的漂亮,这三年,至到下次乡试前,他都有地方住,一日三餐不用担心,还能存一笔银。 真的中了举人,大公子还答应帮他寻一住处,不用高价住客栈。 这些条件很是诱人,更何况孙先生还答应借他一些书看。 这就不得了了。 好书不说他买不到,银子也是吓人的,根本不是他们这些穷书生能承受的。 他绝大部分书都是抄录的,当然也就是普普通通的四书五经,好一点带注解的不多。 真正好书让他们抄的,书铺掌柜从不会让他们带回家,就在书铺抄,不可能给你多抄一本的机会。 下午,方霄带着平安、张小山、吴钧、青石去了秦师傅那。 平安第一次见到了古代的制药作坊。 是一个不算小的院子,并不在同一个谷,离他们住的二三里地。 “秦师傅,这是大公子说过的平安少爷,这段时间他们几个就跟你后面制药。” 平安忙上前行了一个弯腰礼:“秦师傅,叫我平安就好,日后麻烦你了。” 秦师傅长的很有些慈眉善目,在平安看来,就跟邻居家的爷爷一样 ,文质彬彬,说话慢条斯理。 “平安少爷,大公子早就跟我打过招呼,每日下午你到我这里来,我教你两个时辰的配药制药,这几个如果是你的人,一起来也行。” 平安满口答应。 师傅对他的期望值很大,老师也是,他都不敢浪费时间了。 何况他并不是一无所知的孩子,想活的好,让人尊重你,就得有相匹配的本事,不然谁睬你? 亲爹的出现,亲爹的遭遇,让他有些头疼,曾经信誓旦旦想避开他,虽然现在还是,但心到底软了一些。 一个人能命苦到那种地步,也是没谁了。 125不光是自己卷 谷里的清晨,已经不是凉风习习能比喻的了。 打开门的那刹那,人会哆嗦好几下,因为晨练,他们不方便穿过多衣服。 方霄就让他们在院子里练,院外温差还是比较大的,孩子们得了风寒就麻烦了。 第一日晨练,方霄就静静的站在一旁看,大小武都是他带出来的,是比较好的一批人。 他儿子一早也跟过来了,他已经跟儿子说好,既然跟了主子,从现在起,就尽量跟在主子身边,在谷里这段时间 只能早晚回家休息。 他盯着场上的平安,小小年纪,一举一动都很到位 ,一点没有因为自己得师傅的喜欢而沾沾自喜,敷衍了事。 孙文就跟他私下说过,这是一个天赋出奇的孩子,学东西已经快到让人羡慕嫉妒恨的地步了。 还特别的勤奋,每日布置再多的功课他都能认认真真完成,说起话来几乎挑不出毛病,走一步能想好几步,简直不像个孩子。 大公子的两个儿子也很不错,这是毋庸置疑的。 但他最看重的就是平安随和的性格,待属下很有些像大公子一样 ,只要你足够忠心,他可以拿你当朋友一样。 这一点,大公子那养尊处优的两个少爷是比不了的。 这也不能说人家不对,这本也是应该的。 但阿武是他唯一的孩子,又改成了良籍,只是私下跟大公子签了十年活契,这还是自己要求的,一个父母是奴籍的孩子,想一飞冲天是不可能的,处处都会不顺。 他希望儿子能跟这样一个主子,待他以诚,给他自信,慢慢成为孙文那样的存在。 方娘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相公的身后,“当家的,院子里就安排了袁嫂子一个,平安少爷说小事都他们自己做。” 方霄点点头:“听他的,今日找人给厢房砌炕,你一会把笔墨纸砚准备好,让阿武跟着平安少爷一起读书。” 他儿子什么都好,就是不喜欢读书,这肯定不行,光会武不过是个好护卫,最多跟他一样,他还是希望儿子能文能武。 他当年也是跟着大公子好好读过书的,不然这样重要的职位是不会让他坐的。 不光是这里,附近几个州府的药庄基本都是他跟孙文在管理,一个管人一个管账。 半个时辰后,平安带着元清、青石和吴钧回屋洗漱,二强跟林峰他不管,喜欢武可以多练一会,但每日上午必须读书习字一个时辰,不要求会科举那些难的,但三字经之内最基础的必须会读会写。 最简单的信你得会 ,字一般化得有。 元清、青石和吴钧三个这些天上午一直跟他一起读书,从没有间断,孙文会偏向多教他们三个算术之类的。 方武回家洗漱,爹娘直接拿出一套笔墨纸砚和几本书。 “阿武,我不想多说,从现在起,你就跟着平安少爷,他学什么你跟着学什么。” 方武愁着眉,昨日下午他可是听二强说了。 平安少爷清晨习武,上午习文,下午学医,晚上练字。 哪里还有多余的时间上山打猎?哪里能跟虎子他们聊天玩耍? “爹娘,我又不科举,为什么要这样学,平安少爷下午学医,我也不想,他晚上还要习字 ,我写那么好的字干什么?” 方娘子珉嘴乐:“当家的,这样吧,清晨不说了,习武是肯定的,上午跟着读书,这也是肯定的,下午和晚上就算了吧,你多带着练练功夫,总得有自己的长处。” 方霄叹口气,只能这样了。 上午,周恒带着几个孩子在堂屋读书,他的厢房今天砌炕。 就这几个孩子还不能一起上课,平安和元清放东屋单独教,他已经学到四书了。 外面的青石、吴钧、方武算一批,二强、林峰只要教基础的就行,半上午就可以出去。 童林和张小山已经会基础的了,平安也就随他们,不能要求都能文能武,张小山直接让他找秦师傅要事做,童林则跟大小武师傅,白天如何跟人练功夫,平安不管。 三日一晃而过。 周恒已经开始教平安写诗了,大周的科举对诗还是很看重的,毕竟什么宴席上,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会有来点诗词助助兴,也提高一些自己的人气。 平安自然会许许多多的名诗名词,但一个读书不到一年的新生如何能写出脍炙人口让人惊艳的好诗?想死是不是? 平安又不傻。 还是可以挑最简单的,尽可能地处理一下,但就是这样,也让周恒目瞪口呆,心里直呼天才。 孙先生确实没夸错,这个平安假以时日,就是考个进士也不是多难,甚至状元也不是一点可能没有。 有那么一小会,周恒想着自己竟然机缘巧合下,能教大周未来的状元或者探花,就控制不住地激动。 又想想这是大公子的徒弟,将来在医学上很可能还青出于蓝胜于蓝,他的小心肝就不由自主地跳起来。 人吃五谷杂粮,哪里能不生病,如他的爹娘还有祖母,现在自己也算是未来名医的先生之一,真的有个什么病,也会直接给自己治的吧? 如此一想,周恒对平安教学越发认真起来。 平安有些懵,不过可以接受,这种程度难不倒他,卷就卷吧,都卷起来吧。 元清是小兴奋的,新先生如此敬业,对他是好事。 他喜欢读书,如今大公子因为他陪平安少爷读书,而没让自己签死契,只私下签了一个二十年的活契。 活契不同,不用去衙门存档,如果将来跟平安少爷一起科举也是可以的,大公子就跟他透过这方面的意思。 能科举到哪一步,他不清楚,自己的天赋跟平安少爷没法比,但将来能考上个秀才,像孙先生一样给平安少爷做个大账房,他就满足了。 方武是痛苦的。 他没能跟二强、林峰那一批,因为爹娘的坚持,他跟青石、吴钧三个一批。 可青石、吴钧简直太可恶了,那么发奋干什么?科举吗? 他已经欲哭无泪。 平安午后到黄昏,跟青石、吴钧、张小山都在制药作坊,从择药,到研磨,到混合,再到调制、制丸、晾干。 整个过程都一丝不苟 ,反反复复地来,认真的程度堪比老药师。 这让秦师傅跟其他师傅都沉默了。 不愧是大公子的徒弟,太拼了。 127二强真的没回来 “婶子。” “平安少爷,你怎么来了?阿武他爹还没有回来呢,阿武也在后院洗漱,可是有事?” “二强没回来,林峰说是跟小虎山上布陷阱去了,我已经让林峰去小虎家找,但我担心他们没有回来,二强这么晚了,是不会去别人家的,我想问问方叔怎么办?” 方娘子也着急了:“我去找阿武他爹,你先回去看看二强有没有回家?” 平安转身小跑着离开,的确可能是这样。 但等着他的是早已经准备寻人的林峰、青石、吴钧几个。 “平安少爷,小虎娘说他也没回来,已经去找方叔了。” 大武、小武和童林飞跑着回来,“平安少爷,方叔已经在招人手了,那么几个年纪小的就不要出去了,山里天黑的快。” 平安摇摇头:“青石、吴钧、小山还有元清留下,我跟林峰随你们出去。” 青石道:“我们还是一起吧,在家也不放心。” 平安摇摇头:“听我的,就在家等着,大武师傅,我们走吧。” 小武对青石他们摇摇头,这时候的确不能出去,他们几个的功夫不算好,出去还得让他们分心。 林峰不一样,习武好几年了。 平安少爷的功夫也不见得好,但他是主子,人也冷静,这么多人也不会让他出事的。 就这么一小会的功夫,暮色更深了些。 方霄已经招集了六七十个年轻人,看平安过来,微皱了下眉:“平安少爷,你还是在家等吧,天要黑了,你出去我们也不放心。” 平安摇头:“一起去吧,在家也不安心。” 林峰背了他的小医箱,这是师傅后来为他做的第二个医箱,里面有伤药、解毒药、退热药等等,连那套手术工具也在里面,这些刀具还没在人前用过。 阿武跟着父亲走在前面,平常小虎他们做陷阱常去的地方他都知道。 方霄把人分成了三路,孩子应该不会去太远的地方,只能是说遇上麻烦了。 平安跟方叔这一队,可跑了好几个地方,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一点动静没发现,难道真的遭遇了意外? 这让平安心急火燎起来。 好几个火把都燃起来了,林峰和方武也提着气死灯,这么亮按理二强和小虎老远就能看见的。 “二强,小虎。” “二强。小虎,你们在哪?” …… 靠近深山处,方霄多年前就带人挖了深沟,里面插了削尖的竹签,每年还会清理一次,谷里的人都不会越界。 这也是保证谷里安全最重要的一道措施。 “平安少爷,你看这些大深沟,没人会进去,二强他们更不敢,我们还是绕沟内找。” 方霄内心也煎熬,他们这药谷,两面连着深山,一面是下山路,再有一面则是深崖,至于有多深,没有人知道,也没人敢去崖边。 这个他暂时不敢跟平安少爷讲。 真的找不到人,也只能白天去崖边探探,那里太危险,他不可能不顾谷里这些人的安全。 但任两个孩子在外面,却也是做不出来的事,何况其中一个还是平安少爷的表哥。 “谷主,谷主,人找到了,找到了。”远远传来找到人的声音。 “爹,是景哥他们。” “平安少爷,我们快过去。” 有火把往这边跑,一刻钟后,两边火把聚到了一起,果然是景文。 “谷主,人找到了,只是两人都晕在地上,嘴边还有白沫,应该是中毒了,我们忘记带解毒药。” “快走。” 二强跟小虎就静静的躺在树下,身边还有两个山藤捆着的野兔。 平安忙冲了过去,先试了试两人的鼻息,还好,都只是晕了过去。 平安拿了两丸药出来,方武、林峰帮着给两人服下。 他突然抬头看了看头顶,“方叔,你把火把举高点,我看看。” 好家伙,原来竟然是曼珠沙花,也就是彼岸花,一朵朵花正盛开着,中毒的原因找着了。 “方叔,咱们走,这些花明日让秦师傅他们过来看看。” 方霄一脸惊讶:“我们还真不知道这里长了这些花,这里偏僻,一般很少过来。” “方叔,这些就是彼岸花,也就是地狱之花,阎王那里的花。” 旁边几个人听了都惊了起来,赶紧背了两人就走。 彼岸花的根茎是有剧毒的,花粉毒性小一点,但闻多了也会肢体麻木,呼吸困难,时间久了,也是要人命的。 方霄吓了一大跳,也就是说如果真的等明日来找人,应该就是两个死人了。 平安一边下山,一边不解,彼岸花一般二月份开一次,八九月开一次,最多十月份也就没了,不知道为什么十一月上旬了,花竟然还开的如此好,也是见鬼了。 他刚才算是看清楚了,旁边应该就是深崖,这两个小子也是皮紧了,这次等他们好了肯定得罚一下,不然要皮上天了。 当然他只罚二强,小虎是药谷的人,他没必要伸这个手。 等到了院里,秦师傅也带谷里的大夫过来了,其实秦师傅虽然主要制药,但他医术也是挺好的。 大夫给两人诊了诊,“谷主,平安少爷,没必要催吐了,估计一会就醒了。” 平安点点头,看向秦师傅:“秦师傅,导致二强两人昏迷的应该就是彼岸花,本应该这个时候早已经谢了的花,开着还正好,明日秦师傅可以带人去看看,这种花好像很有些用,能制不少好药。” 秦师傅也大惊:“平安少爷说的对,彼岸花一般很少,根径最毒,二强他们要是碰了根部,怕是已经没人了,明日我就带人摘了那花,确实能制好几种药。 谷主,开春得带人把这些花挖起来圈地栽了,千万不能被孩子或者马匹碰了,毒性还是很强的。” 方霄点点头,老秦没说的他也知道,万一被有心人拿来对付自己不喜欢的人,怕是救都来不及救。 药谷里都是大公子的人,但人心百种,不一定因为都是死契的就不生事,偶尔就会有脸红脖子粗干仗的人。 “爹,二强醒了,小虎也动了。”方武差一点破了音。 平安看着二强:“表哥,没事了,你闭着眼歇会,一会粥来了吃一些,我在旁边呢。” 二强点点头,泪水顺着他的眼角流了下来,当他头晕眼花,发觉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晚了,他还以为自己要死在山上了。 还好,平安不会不顾他的。 他安心地闭上了眼,脑子还是昏昏沉沉的。 “都回吧,大武、小武,你们跟童林、小山轮换着休息,如果不对劲立马叫人。” 平安当然没意见。 128送我去陈家吧 隔日,二强跟小虎都没事了,只是人还软绵绵的。 小虎被家人带了回去。 晚餐后,平安看二强基本恢复了正常,这才趁人都在,沉着脸跟二强说:“二表哥,来之前我是怎么跟你们说的,尽可能不要上山,至少人少了不能去。 这才几日? 堪堪八日而已,差一点就出了人命,何二强,再晚上一个时辰,你跟小虎现在怕就是两个死人了。 我们发现你没回来已经黄昏,那时你们应该昏过去不超过大半个时辰,明明知道山里黑的快,早就应该回院子了,你已经胆大到了没边了。 让你多读书你不愿意,多学算帐你也不愿意,学医你不愿意,单单只练一门武,你说,你什么都不愿意学,还不听话,我要你干什么? 明日让人送你回庄子,趁现在天还不太冷,干脆送你回何家村吧,不然出了事我还不知道怎么样跟大舅他们交待。” 二强见平安沉着脸,连“何二强”三个字都出来了,这还是第一次这么叫他,可见是真的不想要他了。 他是真的怕了。 “平安,不会再有下次了,真的,我发誓。”二强眼红了,声音也变了。 周恒冷眼看着,嘴角微勾,平安沉下脸还真的像那么回事。 二强见平安不睬他,急着看向青石几个人。 青石心里清楚,小主子不过吓吓他,不可能真让他回去。 不过二强这次太不听话了。 “平安少爷,就原谅二强一次吧,下不为例。” 大武也开了口:“平安少爷,就跟青石说的,就这一次吧,回头白日无事就跟我们后面,我们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其他几个也求了情。 平安看着吓出泪的二强:“你听着,这次他们为你求情,我看在他们面子上,给你一次机会,如果再有下一次,我一定送你回家,什么京城,哪里你都别想去,就在家种地吧。” 二强松了一口气,这次不怪平安生气,实在太危险了。 淮南府齐家。 齐娇娇身上有了劲,人也有力气了,问门口的婆子:“我爹呢?你去找老爷跟大公子来,就说我好多了,想回自己家去,对了,你们姑爷中了举吗?” 这些日子她老是昏昏沉沉,吃点就睡,也不知道是怎么啦。 “回小姐,老爷刚回来,大公子还没到家。” 哪里还有姑爷呦, 不过这话她可不敢说。 “你去找我爹来。” 不一会,齐山行就跟刚回家的儿子一起过来。 “爹,大哥,我好多了,相公不在这里吗?我还是回去吧。” 齐山行定定地看着女儿,事情已经过去了小半个月,为了不惹事,这些日子娇娇的药里多多少少掺了点镇定药。 如今也该告诉她实情了,盛儿早上还要求他们送他回陈家,那孩子也养不家了。 “娇娇,你已经和离了。” 齐娇娇差一点跳了起来:“爹,你说什么?大哥,爹说了什么?” 她一定是听岔了。 吴盛听母亲醒了,大舅跟外祖父也过去了,估计是要说自己回陈家的事,忙往这边走,途中遇到大舅母,两人一起过来。 刚要走进去,就听外祖父问:“我问你,你当初可是藏了吴敏的路引?” 齐娇娇大惊,沉默片刻:“我没有,没有发现那个东西。” 齐威怒道:“吴敏已经记起了不少,他知道路引藏在怀里,你可知道他真的会告我们,他已经是个举人,咱们是商户,大公子现在还厌了我们齐家,一定要帮他治疗。” 齐娇娇泪流满面:“藏了又怎么样?如果不是我救他,活不活着都没定,我是他的恩人,他这条命就是我的,是我的。” “你疯了,真是疯了。”齐威气极,“你怎么知道就没有别人救他?你救了他怎么样?你藏了他的路引,千方百计阻止人家寻亲,说不定他的父母会因为你没了。” “爹,你看大哥说什么?我是你亲妹妹。” 齐威气笑了:“我说错了吗?如果是我,是我出门就不见了踪影,爹能不能活下去?咱爹是爹,人家的父母就不是父母? 吴敏已经是举人,真的全想起来,他去衙门告我们,你说大人会不会偏向他?任何人都会偏向他,我们齐家轻则破财,重则说不定坐牢” “齐娇娇,你为什么要害娘家,摊上你这样的小姑子,我徐晶晶也真是倒了血霉了,公公、相公,这个家有她没我跟孩子们,有我们就没她。” 徐氏实在忍不住,又哭又叫起来,要是事情真闹出来,她的三个孩子日后怎么办哟,连婚娶都会有人挑刺。 “娘,你怎么能做这种事?就是救了爹,也不能害他不能寻亲人,亲人不能见,甚至彼此生死都不知,太残忍了。” 吴盛扑通一声跪地:“陈盛这就辞别外祖父和大舅、大舅母,回我陈家去,我长至十岁,并非什么事不懂 ,我一个男子,离开宗族,无根无基。 还有娘,我姓了外祖母的姓,却又没有过继给吴家,我姓吴就是个笑话,你骗了爹,也骗了我,如果不能归陈家,我情愿一死。” 几个人都无话可说。 吴姓,不过齐娇娇骗吴敏的,故意绣个吴字在他衣摆处。 现在连吴敏也走了,盛儿一个孩子姓吴,名不正言不顺。 孩子没说错,即使过继给齐家,齐家有自己的孙儿,盛儿算什么? 齐威扶起孩子:“我齐家对不起你,明日大舅送你回去,将来你成亲,大舅发誓会送你一笔银子,不会让你无所依。” 徐氏也没反对,孩子是可怜的,就算是拿些银她也愿意,齐家不算大富大贵,银子也还有一些。 怕就怕小姑子这么作,如果吴敏家里真的出了事,说不定他真会孤注一掷,来个两败俱伤。 “公公、相公,你们问问小姑子,可还记得他家地址,要不要派人去打听一下,心里好有个数。” 齐娇娇皱眉:“我又不准备找人家,哪里会记住这些?” 齐山行叹气:“算了,明日齐威送盛儿回陈家,陈家如果话多,就直接说齐家会过继过来,以后不得多话。 娇娇我明日就送她去乔木镇庄子上,什么时候回来再说吧。” 齐娇娇傻了眼:“爹,大哥,为什么要送盛儿回陈家,当初可是花了我一万两银才带回来的,再说,萍儿没了,相公也没了,你让我一个人日后怎么办?” 徐氏冷笑:“小姑子,大家说了这么多,盛儿也说了这么多,你还问为什么?你真是从来不会为孩子着想,包括萍儿。” “别说了。”齐威看父亲脸沉了下来。 齐娇娇傻了眼,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130家人团聚 “大公子,我跟书童就找个客栈下榻,就不妨碍你们一家团圆了。” 孙思成道:“这样吧,我有一个院子,离我家离百草堂都不远,平常也就我的一些护卫住,就给你腾出一间,一日三餐都有人服侍。” 带吴敏回家他也不想,没那个交情,再说齐家毕竟是母亲的表亲。 “那就多谢了。” 吴敏也不推辞,具体在京城住多久还是个未知数,他所有的存银也就一百多两,是时候抓紧写话本了。 他的话本在淮南府还是受欢迎的,一笑公子这个笔名在当地的知名度相当不错,也正因为此,这些年才能到处求人寻亲,可惜无果。 不过写话本这件事只有他跟小三子两个知道,于书生来说,并不是长脸的事,只是出于生活无奈,帮人做账一个月所得能有多少? 大壮直接送了吴敏去小院,他们自己的行李也得放在哪,这次来京,他们来了十几个人,真正每日贴身跟着大公子的不过三四人,剩下的都不用住进孙府。 一刻钟后,马车到了家门口。 孙思源扶下娘子和女儿,这一路娘俩都有些晕车,服了药才好一点,基本都是躺在车厢里,受了不少罪。 吴氏带着小女儿匆匆往前院赶,后面不远跟着婆婆。 阿妩小跑着过去:“妹妹,妹妹。” 阿馨不适感一下子就好了,挣脱娘亲的手迎上去:“姐姐,姐姐。” 阿妩牵着妹妹,笑眯眯地过来喊爹、叔叔、婶婶,这边吴氏已经跟马氏亲热上了。 孙思成撇撇嘴:“阿妩,还是你好,你看你娘,都像没看到爹一样。” 阿妩笑起来,微微上扬的眼角,白瓷一样的小脸,春花一样,孙思成也笑起来。 孙王氏气喘吁吁赶来:“我还以为你们要两日才能到家呢,今年可是大恭喜,竟然没到腊月就进了家门。” 几个人忙给母亲请安。 王氏一手拉着阿妩,一手拉着阿馨:“你们爹和祖父都在百草堂,这阵子城里人多了起来,听说来了许多赶考的书生,有必要来这么早吗?还有快两个月才考试。” 孙思成道:“来晚了好一点的客栈都住满了,近一点的私人院子也租掉了,他们情愿来早一点,还能熟悉熟悉环境,适应当地的气候,不过一些环境,好处还是很大的。” 王氏掉头往后院赶:“你们快回各自院里洗漱,阿妩娘早已经把你们院子收拾好了,我已经让人去告诉老爷和老太爷。” 马氏笑成花:“娘跟大嫂最好了,回来我都不想走了。” 她要不是不舍得相公,是真的不想离开婆家,婆婆跟大嫂待他们是真的好。 孙思成回到自己的院子,看着跟过来的妻,一把搂住她:“刚才都没看我,嫌弃你相公啦?” 吴氏象征性地扭了扭身子:“放开,万一阿妩过来了,看你要不要脸?我为什么要看你,不是一年到头都在外面跑吗?” 孙思成放开她,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他是真累了。 “这次回来有事跟父亲、祖父商量,事情成了,一年可以在家住一半,全部时间在家是不成的。” 能有一半就已经很好了,吴氏不会天真到相公放弃孙家在外面的产业不管,那不现实。 “先去洗漱,等下爹跟祖父回来,我去厨房看看,我还以为你这次会带你小徒弟回来,怎么没带?也是,他爹娘应该不舍得。” “娘子,你看到平安也会喜欢的,很特别的一个孩子,明年吧,明年带他回京。” “知道你喜欢,每次来信都会提到他,长远都嫉妒了,说你把他当儿子了。” “娘子,你别笑,我不是把他当儿子,我是把他当女婿,真的,这么好的孩子我得留给自家。” 吴氏看相公一脸的认真:“别,千万别跟大家提这个,咱们阿妩才六岁呢,我不想给孩子定娃娃亲,谁知道她长大后喜不喜欢。” “我只跟你提,你心里有数就行,千万别把我姑娘许人家了。 咱家没必要高攀那些高门大户,阿妩嫁到那些人家也不一定舒服,不如挑一个人品最好的。” 吴氏没再说话,径直出了门,现在辩这些多余,孩子才六岁,何况即使说亲,没她这个娘同意谁也不行。 相公可以对小徒弟好,但将来真的当自己的女婿,她不是很看好,到底是一个乡下的孩子,又是改嫁家庭,并不合适他们这样的门户。 虽然孙家不是高官大户,但也是大周名列前茅的医药大家,早已经有好几家跟她明里暗里透过结亲的意思,都被她一笑置之。 当孙思成来到母亲院里,还没坐一小会,就来人唤他跟老二去前院了。 王氏很不满:“再有半个时辰就晚餐了,不能晚上再聊?去吧去吧。” 马氏笑道:“娘,我和大嫂,还有阿妩和阿馨陪着,不比他们好?你三个孙孙一会洗漱好也就过来了。” 她刚看到儿子和侄子,三个孩子现在上午去书院,下午则跟着祖父后面学医,这样也没什么不好,书院下午一般也是自习。 他们家的男孩如果读书天赋好,自己又愿意科举,十岁以后就专心致志读书,否则就这样读书、学医各一半时间,至到十五岁以后直接进百草堂当学徒。 七岁的儿子被大嫂养的很好,健健康康又有教养,这次他们夫妻定下来把阿馨留下,自己实在寂寞,就再养一个小的玩。 孙思成兄弟去了前院,见到了等在书房的父亲和祖父。 兄弟俩忙上前请安。 “坐,坐,累坏了吧?”老太爷已经六十有五,说话声音洪亮,整个人都神采奕奕。 相反,四十六的父亲却一脸疲惫。 “爹,这阵子忙吗?”孙思成问。 孙一南道:“这几日医堂病人特别多,没病的也抓些药,大都是风寒,不少读书人突然到京城,水土不服的有,气候不服的也有,读书也不容易啊。” “大哥还带了一个举人过来,就安排在大哥的小院里,那人也是身体不好。” “思成,你的朋友吗?”老太爷问。 131祖孙相商 “谈不上是朋友,不过跟咱家也有些缘源?” “哦?说说。”老太爷的八卦之心被激起。 孙思成把齐家和吴敏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我头一次这么同情一个人,齐娇娇可恶,齐表舅也不能说全无错。 带他过来,一是希望他能参加这次春试,一个很聪明的人,为什么要放弃一次机会?实在没中,也能跟着给他治疗,等回去时再带他一起。” 孙一南长叹一声:"齐山行也是糊涂,如果齐娇娇真的藏了人家路引,那是缺大德的事,他竟然也含含糊糊地过,思成,尽可能帮帮他吧。” 老太爷也点点头:“于我们不过顺手的事,说不定就能改变他人一生,思成、思源,我们不一定要做多有本事的人,但一定不能做缺德的事。” 兄弟俩都连连点头。 一个丫头过来,说主母催大家过去,要就餐了。 孙思成道:“祖父、父亲,这次回来,我还有大事要跟你们商量。” 孙一南看看长子:“餐后还在这里商量吧。” 既然是大事,就不必拖延。 一个时辰后,书房里。 孙思成把自己的想法跟祖父、父亲说了,又把小六、王春他们从北境带来的消息一说。 “祖父、父亲,大周其他地方今年都还正常,但边城甚至边境以外的蒙族甚至羌族怕是多少有些损失,万一明年气候再差一点,哪怕我们大多数地方还是不错,边境战争都可能一触即发。 人活着就得吃饭,对方如果没吃的,他们就会抢,前些年的战争不就是这个引起的,我不想做这个生意,不是说真的战争起了,我孙家就会不管不顾,不会的,我们都是大周人,动一发而引全身,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 只不过没协议,心里上会轻松许多,我今年带了徒弟,也想带着徒弟好好钻钻医术,管好家里的产业,业能多些时间陪陪你们。” 老太爷发话了:“我同意思成的想法,既然如此打算,从现在起,就得做足准备,看看如何完美地脱身,思源还有你,都不能在外面说。” 孙一南也是无语,自己都四十多岁的人了,当祖父多年了,这点常识都不懂? 但父子俩还是点点头。 “思成呐,你信中提过几次你的小徒弟,怎么没带回来?” “祖父,我送他跟秦师傅学制药,这次我回来事情不少,又没时间教他。”孙思成不知不觉中就露出老父亲的慈爱。 孙一南笑:“怎么样的孩子,能让咱家大公子上了心?” 孙思源笑起来:“我都想定下做小女婿,大哥不肯,孩子确实好,哪哪都好。” “哦?”老太爷眼睛又亮起来。 “祖父,父亲,明年带回家,其实我心里也是拿不定主意,那孩子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堪堪八岁,孙文教他不过大半年,已经学到四书了,教过一遍,就记得七七八八,再一遍基本就全记住了,孙文爱的不行,非缠着喝了孩子敬的茶。 他甚至怕自己一个秀才配不上当平安的老师,已经决定三年后乡试了,其实他的学问早已经够了,之前我那么劝都不愿意,现在就因为这自己屁颠屁颠地读书了。 孩子学医也快,善举一反三,我在信中提过,两个心疾方子就是他给的,两种急救法也是他给的,不然这次江南事情不容易解决。” 他又把平安得方子的缘由说了一遍。 孙家几个男人都直沉默了,这是不是就是孙家的小福星,要知道,朝廷前几日才给百草堂赐了一块匾:“善德永存”。 还给孙常在一个五品员外郎的虚职,虽然是虚职,但到底是五品,也是实实在在的官身了。 这件事让百草堂的名声几乎是一飞冲天,在民间的影响力特别大,因为两种急救法确实是能救人命的,而且已经救了不少人命了。 只不过兄弟俩还不知道这件事。 孙一南把这件事跟两个儿子一说,“就在前几日,员外郎的职位提前问过我跟你们祖父,你们祖父非得让我当,我也就接了。” 兄弟俩是真懵了。 还有这等好事? 老太爷道:“我毕竟老了,你们父亲正当年,五品官对孙家很重要,这些都是你小徒弟带来的,以后想办法给他一些实在的好处吧。” 孙思成点点头,他没有回绝,也没把江南给平安准备的一个药庄说出来,那是他的私房钱买的,不属于百草堂。 “平安还小,以后再说吧,我们心里有数就行。”孙思成想想还是把平安现在的家庭说了一遍。 老太爷跟孙父都唏嘘不已。 这么好的孩子,从小受这么多的磨难,还好遇上了思成。 平安不知道孙家因为他在长吁短叹。 大晚上的,他跟周恒还在就着蜡烛练字,他曾以为自己前世的一笔毛笔字算不错的了,谁知道周恒的字才是真漂亮。 一个个的小楷就跟印出来的一样,他也才十九岁,家境还很不好,这是如何练出来的? 周恒轻笑:“我曾经有一个最好的父亲,他做一些小生意,所赚的银绝大部分都花在我身上,请先生,笔墨纸砚,最贵的还是书,在他眼里,没有谁比他孩子更聪明。 我确实也做到了,十一岁中了童生,十五岁中了秀才,可就在那年,我爹意外没了,紧跟着娘也走了。 我娘怎么说呢?她一生眼里只有我爹,对儿子也惯,却赶不上她相公,我爹一死,她就不想活了。 因为我父亲赚的大部分都花在我身上,而且强势根本不听家里其他人的,所以我家和叔叔家早早地分了,我爹娘一走,家里剩下的又被我叔叔拿走一些,说是给祖父养老的。 等到了我这,坚持了两年,后来实在受不住了,身体也弱了不少,之前不是这样的,于是遇上你师傅,孙大公子,他带我回来陪你读书,三年后如果中举,会带我上京城,别的不说,起码这几年不用担心一日三餐。” 周恒的声音渐渐的低落下来:“其实就算是高中,那又怎么样?最亲的人都没了,高中了,也没谁会真心地为你欢喜,这世间,真正疼你已经没了。” 132万长生学医 百草园。 晚餐后,万长生陪孙叔在庄里遛溜弯,娘子也有童苗陪着院子里散步。 “长生,马上就腊月了,今年算是过去了,明年你就跟着我后面学医吧,你跟着陆师傅后面大半年,也算是了解种药的大致窍门了,没必要再继续下去了。” 万长生笑:“叔,我马上二十七了,小三十的人了,成家早的,孩子都要说亲了,还学什么医?” 他笑着直摇头。 孙宏宇站住了,沉着脸看着他:“这么好笑吗?前几日晚上,要不是有童苗还有我,你的孩子就没了,真的等你去找来大夫,黄花菜都凉了。 别人没条件学,你不同,有我手把手教你,一点不藏私地教,你本已经在军营打过七年下手,基础是有的,药性多少也懂,其实你也聪明,学东西也快,只是从没有看好你自己。 长生,你也不必成为名医,这你不行 ,我都不行。 但你能成为医术一般化的大夫还是成的,你那儿子聪明,将来成就不会小,真的日后自己开医堂,你当个掌柜还是成的,老葛也懂医。 长生,你总想当一个体面的父亲吧?将来你不光是有平安,还有别的孩子,就甘心只种种药?” 万长生心砰砰跳起来,平安越优秀,他越忐忑 ,生怕将来会给他丢脸,这个话他从来不会跟娘子说。 “叔,可我拿了大公子一年的月银,一年还差五个月,退给他不会不高兴吧?” 孙宏宇叹口气:“你呀什么都好,就是太实在了。 他安排你不过是为了让平安不操心,至于你在这里学种药还是去医堂帮忙,都是一样的,医堂学徒工钱不比你现在低。 长生,你不必顾太多,安安心心跟我后面学医,种药也不见得就比大夫挣钱。 老实说,我孤寡一个人,你们就是我的亲人了,这些年我自己缵的,还有大将军给的,也存了不少银和一些东西,对大户人家不算多,但将来也能帮衬一些你的孩子。” “叔,你的钱你自己花就好,我怎么能要你的?” “我又没说现在给你,只是以后帮你的孩子,我四十六七岁了,要许多银干什么?再说我现在在百草堂,一个月就是十两,出诊别人还给赏银,哪里花的掉?你就听我的吧。” “叔,我听你的,对了,叔,前几日娘子怎么突然会腹痛,也没吃什么不该吃的呀。” “不好说,长生,这个真不好说,你可记得平安走之前,有一日你娘子也有一小会不怎么舒服,很快就好了,就因为这,平安不要你们去谷里,只是后来我们都没有当回事。 好在满三个月了,胎儿渐渐的稳,童苗也守在旁边,我也在,只是开春还是不能跟平安走。 话也说回来,孩子大了就得飞,跟前跟后不一定就是好,你们好好的带着孩子守着家,再跟我学医,说不定将来真的能帮上他。” …… 孙思成把吴敏带到百草堂,继续让父亲给他继续头部按摩。 按摩、推拿方面他没有父亲厉害,他也学了,效果就是不够好,只能说各有各的天赋了。 前日已经带吴敏按摩过一次,好像有点效果,仅仅一次,效果也不明显,只能试试看,但靠这个恢复记忆,他不怎么看好。 头部针灸确实有效果,但也有后遗症,就是之后头部疼痛的厉害。 吴敏已经打算参加二月份的春试,这样的治疗暂时就不合适。 半个时辰后,吴敏出了医堂,不说别的,头部轻松了不少,整个人都精神起来。 他已经想好了,参加这次的春试,不管中不中,自己尽力了,成不成四五月份都会跟大公子一起回去。 二月二十春试,前后九日,三日一场,结束就是二十八那天了。 结果三月中出来,有幸高中的,四月初二殿试,初十最终结果出来。 结果出来后到派官,估计又是十天半月,之后远城的人可以请一两个月的假回乡。 他高中的可能性不大,虽然乡试名次还可以,但那也仅仅是淮南府,春试面临的是整个大周。 如果再给他三年,他应该会有很大把握,对读书他还是自信的。 按照推理,出事前他应该是参加院试,他就不明白,自己读书天赋不错,为什么二十岁左右才院试?可是出了什么事? 刚回小院房间,小三子兴冲冲道:“公子,我去了鹏程书屋,给掌柜的看了几张纸,他一看一笑公子的笔名,又看了看新书,立马就要了,比淮南府高了一些,给了二十两一本,他说如果这本卖的不错,下次就考虑给二十五两,不过公子,你不是准备考试了吗?” 吴敏接过银票:“小三,我们存银不多,报名考试还要六两,吃喝什么都要钱,以后要银的地方多着呢,这次考试我本没什么把握,不过结累一些经验,三年后把握更大。 写话本对我不难,一本书也耗不了多少功夫,晚上看书乏了就写写,小三,卖话本的事千万不要让别人知道,我日后还是要走仕途的,总归是不好。” “我知道,我去书铺没人注意到我 ,公子,我给你炖药膳去了。” 吴敏点点头,靠在炕上,昨晚他又看见了那个可爱的孩子,只不过大了不少,摇摇晃晃走着,旁边没有大人,吓得他立马上前想扶着。 就那样醒了。 今日他并没有跟大公子说,老太爷他们都在,实在不好说出口。 他不知道那个孩子是不是他的儿子,还是兄姐家的,他成亲的可能性应该不大,读书人一般都会成亲晚些,普遍都这样。 其实大公子说的对,自己不一定就是淮南府人,齐娇娇那个女人说的话肯定不能信,她本就不愿意自己找到家。 可恨这些年他浑浑噩噩,竟然傻到这种程度,早就应该去永安府甚至淮北府找找。 当然银子不够也是原因。 自己一直也不好跟齐娇娇伸手,只用自己赚的,刚好对方巴不得这样。 他长叹一声。 一闭上眼,那孩子老是笑眯眯地在他脑子里,挥都挥不走。 他刚才下了炕,紧紧身上的披风,看起书来。 133有人找上门 平安看着扭扭捏捏的方武,一惯大大咧咧的孩子这个样子,很有些看不习惯。 “你有事找我?” “少爷,你能不能把小虎收了,他的功夫很好,也只比我差一点,做事也能吃苦。” 平安接过话:“还胆大的很。” 方武低下头,这次事闹的有些大,他也问过小虎了,是二强让他带着过去,不过小虎不让说,他也不能说。 “明年开春还过来,如果他表现的好,也不是不能跟师傅求一求。” 方武咧着嘴:“多谢少爷,我让他好好练功夫。” 平安摆摆手:“你忙你的,千万不要不学本事,我也得去制药坊了。” 已经进腊月了,他准备二十二回庄,也不知道爹娘好不好,重新投胎一次,他也想好好活一回,做回一个快乐的少年。 因为答应小山在谷里待三年,秦师傅这些日子常常带他在一边开小灶,当然他的徒弟张小山也在。 小灶内容也包括师傅给的保命药:迷药、痒痒药、安眠药等等,还有一些毒药,成分就有这两日发现的曼沙珠华,也就是彼岸花。 其实前世一些听话水、乖乖水,还有致人精神失常的药,他也是记得成分,不过他不想说,等秦师傅教的都会了,以后他自己就可以配。 理论常识他丰富的很,不过是没有实践经验。 但秦师傅也只教他跟小山,其他人没有师傅的允许,他是不能教的。 到了制药坊,他直接去秦师傅的小屋,青石、吴钧则去了其他师傅的作坊。 张小山一早就过来了,进了百草谷,跟在师傅后面,他仿佛打通了任督二脉,制药热情高涨,如痴如醉。 “秦师傅,我来了。” 秦师傅是官奴,一生未娶,到孙家已经三十年,如今已经五十岁了,平安曾经有一次无意中称了他“您”字,立马请他收回去,道一个奴才如何当得起平安少爷一个敬称? 之后平安跟这些师傅说话很注意,尊重他们,但不会越线,否则让他们为难,在外人眼里也是个笑话。 前世有些根深蒂固的习惯还真是不好改。 “平安少爷,今日我教你们一种更厉害的迷药,只须一滴,就能麻痹人或者动物的神经,没几日缓不过来,但如果三滴左右,则可以让他死不了活受罪,不过这种药很厉害,材料也珍贵,大公子轻易不准人用。” 也不是轻易不准人用,根本只他跟大公子还有方霄手上才有。 平安装着懵懵懂懂的样子,其实心里砰砰跳着,当初救元清时,姓涂的想害他们,师傅忍无可忍时,以为他睡着了,如意进来说的话他都听到了,应该就是这种药水。 “秦师傅,那这种药咱们谷里可种了?” 秦师傅沉默片刻,还是小声跟他说了:“谷里有一些,我跟侯师傅种的,一般人不知道,就叫酒醉花,花期基本过了,还剩下最后一批,过两日去就跟谷主去摘。” 平安吁了一口气,果然是曼陀萝,曼陀萝古代就叫酒醉花,也叫醉心花,是制作顶级麻药的材料。 但毒性之大,往往制药大家毒都是藏着掖着种,不然也是惹事的,位高权重之人想用这种药害人,你是给还是不给? 肯定不能给,出事直接推了你出去。 “秦师傅,能带我一道吗?我不会说出去的。” 秦师傅为难了,让这么点点大的孩子知道好吗?可大公子又对他说,没什么需要隐瞒平安少爷的。 “等我跟谷主商量一下。” 平安咧着嘴:“行,秦师傅,咱们开始吧。” 以他估计,这样珍贵的毒花,应该种在崖底,肯定有通往崖底的小道,但没什么功夫的休想下去。 他想探秘的心已经蠢蠢欲动了。 孙思成这会却接到了回春堂少东家的请帖,约他两日后聚轩楼见。 百草堂跟回春堂都是大周数一数二的医药大家,但从源头讲,回春堂创办比百草堂早了五六十年,一直以来,算是稳压百草堂一头。 边城军营的供药,孙家占了六成,郑家占了三成,另外一家姓李的占了一成。 只不过因为两种急救法的广传,余杭知府不遗余力的上报,皇上龙心大悦,给了孙家主一个五品员外郎的虚职。 这就让百草堂门楣高于其他医药大家,包括这个回春堂。 这个郑少东家约他是怎么个回事?两人不过点头之交,面笑心不笑而已,俗话说同行是冤家,老古话是没错的。 但既然人家下了帖,那后日就去看看呗。 两日后,聚轩楼。 孙思成刚上楼,就见笑容满面的郑秋阳从包间迎出来:“快一年没见孙兄了,兄弟我可是念得很,孙兄快请进。” 孙思成唇角上扬:“郑兄弟请,确实许久未见,别来无恙?” 一年没见就念,怕是心里暗恨吧?怎么突然冒出个两种急救法?还广为流传起来? 谁让自己找了个好徒弟呢? 许多人找的徒弟常让当师傅的呕气,自己的小徒弟却是来报恩的孩子,这就是缘分,这就是命,他也没办法。 孙思成一坐下,郑秋阳亲自给他倒了茶。 ”孙兄,这是云雾毛尖,味道不错,你尝尝,喜欢的话,回头兄弟送你一斤。” 云雾毛尖很是难得,听说真正的云雾毛尖一年出产一百斤左右,大部分还进了宫,少量的就在达官贵人手里。 价钱贵不说,还特别难搞,孙思成一惯是实在人,什么茶都能喝,有这个钱不如给谷里那些人多做件衣服。 但送上门的没有不拿的道理。 “郑兄弟,此冒尖特别难得,兄弟我怎么好意思要你的心头好?”孙思成半真半假问,他不喜欢老是猜来猜去,“兄弟,可是有事要哥哥帮忙,有事直说,能做的我一定做,不行也是没办法。” 郑秋阳嘿嘿笑道:“确实有事跟孙兄商量,如果孙兄能答应,兄弟我也不会亏了你。” “何事?”孙思成是真的猜不出来。 “孙兄,我就直说了,边城供药,我郑家只三成,供吧,量不大还得跑来跑去,不供吧,回春堂已经上百年老铺,一直做军营生意,西南军营咱们这边人很难插手。”郑秋阳摇头长叹。 孙思成心一跳:“你是何意?” “不瞒哥哥,能不能让两成量给我?”郑秋阳试探,让两成就是五成了,而孙家则变成了四成,可能不会同意的,一成也行啊,军中生意利润还是不错的。 孙思成看着他,仿佛有些懵。 郑秋阳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如果哥哥肯割爱,我愿意给个药庄给你,如果再多两成,松花山上的温泉山庄我直接送你,那个地方可是有银也不好买啊。” 孙思成装出一副万般无奈的样子:“兄弟,你别诱我,定是听那个兄弟说了我特别想温泉庄子的事了吧? 可哥哥难啊,百草堂看似我当家,但大事还得跟祖父、父亲商量的,他们不用说应该不会答应,我如果偷偷的应了,怕是日后会遭家法的。” 郑秋阳心里好笑,他家有两个温泉庄子,松花山上的是大的,之前就听说孙大公子想的不行。 小庄子诱不到这样的人,他也是花了血本了。 134顺势而为 很快酒菜上桌,两人暂时中止了议事。 孙思成有心成事,也就大大方方喝起酒来,很快就耳红眼赤,说话也口齿不清起来。 其实他酒量很好,却是酒后上脸的那种。 “孙兄,咱们别喝了,醉了不好。”郑秋阳忙拦住了酒,他是回春堂少东家,生意可以谈,却不好趁人之危,那会让人恨一辈子的。 没那必要。 “行,今日也是兴起,不喝了。” “孙兄,能不能考虑我提的建议,一个位置特别好的温泉山庄是可以代代相传的。” 他也是看父亲和祖父闷闷不乐,好强了一辈子的人,竟然被后起之秀百草堂压了下去。 “兄弟,你让我为难了。”孙思成叹息,“我的确很想那个庄子,做梦都想,可是,家里人应该不会同意的,瞒着来行是行,但这样一年会损失一大笔利润,祖父、父亲知道也会生气的,我想想,我想想看,今日走了,不想吃了。” 等孙思成出去,郑秋阳笑了起来。 没人能拒绝那个温泉山庄,能干如孙思成又如何?孙家起家晚,京城不远的温泉庄子早已经被人拿了个空,他家有幸得了一大一小,一小的还是祖父为人治好了旧疾送的。 孙家现在主要是孙思成当家,孙老二几乎不问这些事,俩老的也一心扑在医术上,所以,孙思成是能当家的。 郑家兄弟多一点,但嫡支也只有他兄弟俩人,弟弟处处以他马首是瞻,其他几个堂兄弟、庶兄弟倒是想做主,可也做不上。 唯一的就是他目前比孙思成弱的是,家中大事还是父亲做大主,但这件事本就是父亲提的。 现在饵已经抛了,只等鱼上钩了。 三日后他会再约一次孙思成,估计有七成把握拿下四成量。 军种供应是能赚钱,但有些是钱不能办到的。 孙思成心里一得劲,没有直接回家,罕见地逛起街来,给五个孩子买点吃的,至于小徒弟的,这里就不买了,千里路迢迢,带东西实在麻烦,尤其是寒冬腊月。 动身前他就委托孙文,过年替他给平安一袋金叶子一袋银叶子,没多少钱,但架不住孩子喜欢这些亮晶晶的东西。 傍晚,孙家三个男人在书房商量起来,孙思源则去了老丈人家。 孙一南跟老父亲也是面面相觑,巧也不能这么巧吧?一个想抛一个想接。 真心话,军中生意还是能做的,就算是明后年天气不怎么样,少赚些罢了,亏不了什么,后面两年再补上就是了。 但孙家不同,嫡支就兄弟俩,思源还不愿意管这些,能管两个州府的百草堂已经很不情愿了。 旁支每年贴他们一成的红利已经是很不错了,股权是不能让人沾手的,不然麻烦事就在后头。 "思成,你让四成,剩下两成怎么办?要不就做两成吧,全抛了郑家怎么想?另外,这件事就当你没回家说,那个庄子直接过到你私人头上,以后咱们再演一出戏就是。” 不外乎家法侍候,当然是假的,但假的也伤面子。 孙思成撇撇嘴。 …… 方霄最终同意了平安一起去摘最后一批醉酒花。 幸好冬天没怎么下雪,小道能下崖,不然最后一批也就不要了。 秦师傅没功夫,平安少爷又小,方霄到底还是教了自己的徒弟小武,这小子轻功可以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就轻功这点,根本不比自己差。 平安穿着紧身棉袄,裤脚和袖口都小小的,脚穿羊皮靴,背着一个双肩包,全身上下,也是利利落落。 他站在崖边,看着方霄带着秦师傅下去,很陡的一条小道,枯草覆住,不注意是看不到的。 “少爷,我带你下去吧。” “小武师傅,你看我也不是很急下去,摘花有秦师傅呢,你护着我,我慢慢自己下,学了一年的轻功,我也想自己试试。” 对于武艺,尤其是轻功,他也算是拿出了十二分的用心,貌似学的也不错,今日刚好试试看。 小武也同意,有他在,出不了什么事,这里也不算多难走,学武的人胆太小永远练不好。 不过他接过了双肩包。 小道不过一尺宽,还歪歪曲曲的,有些地方很陡,但平安感觉自己还能应付,特别难的两处,也没让小武带他。 这一点小武应该跟他一样的心态,并没有担惊受怕,这也不敢那也不敢。 两刻钟后,在方霄望眼欲穿时,平安跟小武到了谷底。 “不好意思,方叔,我自己想试试,慢了一点。” “没事,不过平安少爷,你才八岁,习武一年不到,今后还是要小心。”方霄语气温和,但背着平安,狠狠地瞪了徒弟一眼。 又是一刻钟,崖下竟然有条暗河,水势还不小,距离两边的山有两三里远,对面的几乎是笔陡笔陡的,从崖下肯定是上不去也下不来的。 “方叔,那边山是谁家的?” 方霄摇摇头:“好像是无主的,这些山除了咱们大公子,一般人家很少买,不过回春堂这几年好像也买了些山,跟咱们一样种药,不过不在这边。” 秦师傅已经在摘花了。 平安竟然看到了一片曼陀罗,不远处就是曼沙珠华,他看看方霄。 方霄一脸严肃:”平安少爷,这些花知道的人不多,白色的叫幽灵花,又叫死亡之花,原本就是这里长的,就十几棵,大公子一直不准多种,它全株都是毒。 红色的这种就是醉酒花,只根茎有毒,花粉也有毒,但毒发不是很快,那日二强他们要是沾了前者,怕早已经没了命。 小武,你带平安少爷去旁边转转,花就不要他摘了,不要跑远,就在附近,虽是腊月,也不是特别安全。” 说完他自己戴上了面巾,也戴上手套,向秦师傅走过去。 平安当然不会勉强自己去摘,没必要冒险,何况花已经不多,稀稀落落的,曼陀萝更是少。 他挑着好道走,小武就跟在后面,漫无目的。 两刻钟后,小武手里拿了两只兔子,且还很肥,两人直接在洞里堵住的。 “少爷,咱们过去吧,师傅他们摘起来也快,并没有多少。” 平安点点头,看着两边高耸的山,人在山谷下,显得那么渺小,等等,远远的对面,好像有一个洞口,树枝掩着,或隐或现。 他跟小武一说。 小武看了看,然后笑起来:“少爷,那很正常,山里多的是山洞。” 平安点点头,心里却想着,开春自己一定带小武过去看看。 135方霄备粮 崖地摘完花,方霄想起大公子让他备粮的事。 腊月上旬了,永安多少还有些偏北,却只下了几场小雪,当然也可能是他多想了,大雪只是晚至,并不是没有。 光这个谷就有三百多人,正常一年至少两万斤粮食,其他地方的人就不说了, 自有他们的头去准备。 两万斤粮食谷里是有的,加上七七八八的杂粮,干菜,怕是三四万斤都有,但他还是决定趁现在多备一些,分几个地方藏好。 出门前,方霄找大小武陪他一起出谷,顺便问问平安少爷可有话要带给爹娘。 “方叔,你是准备备粮?我是听师傅说过,方便不方便替我备一些?跟你们的放一起就行。” “平安少爷也要备粮食?给你爹娘备的吗?” 平安摇摇头:“给爹娘备的等我回庄上再备,我们这边旱的看可能性不怎么大,我是备一些再说,银子放着也不生崽,我这也不多,一点点小钱钱。” 平安捏着小手指,比划着。 他身上还有三百不到一点,留少量的就可以,马上要过年,过年可能还能收些红包,老师说卤味铺年底应该也能收一波银子上来。 方霄好笑:“大米现在十二文一斤,碎米八文,糙米四文,面粉跟大米一个价,你想买哪一种?买多少?” “那我买一万斤大米,一万斤碎米,五千斤面粉,五千斤糙米,刚好两百八十两银,计三万斤,麻烦方叔帮我藏好了。” “行,三万斤不成问题,太多就不好藏了。” 其实这么大的药谷,当然有秘密地道,只不过这是不能跟孩子讲的。 平安拿来两百八十两银交给方霄,这样一来,除了放母亲那的两千,他身上只有九两银了。 但如此心里踏实了许多,明后年风和日丽最好,这些粮食大不了再卖出去,无非是亏个人力,但万一真的有个什么,家里就不会慌,靠这点粮食赚钱他倒没想过。 平安很快就抛下这事,今日周先生上午给他旬考,旬考还是他自己提出来的,当学生的不能不考试,否则根本没有迫切感。 但同样的也给二强几个考考,不合格的,对不起,晚上也得挑灯夜战,这段时间大家好都很忙,主要习武的,读书半上午,剩下的的时间就去跟大、小武实练,还有谷里的其他预备护卫,动起手来跟真大差别不太大。 不能伤人命,不能重伤对方,但轻伤无所谓,擦些药养养就好了,不痛不痒的,永远练不出好功夫。 二强、林峰简直着了迷,平安偶尔也带青石、吴钧去练练,真是痛并快乐着,这还是大家让他们的缘故。 日子一晃又是十日,再有三日,平安就带自己的几个人出谷了。 而此时的孙思成,已经悄悄地跟郑秋阳完成了四成量的转让,并去衙门进行了公证,只待四月份郑家正式跟军部重新签个协议。 松花山温泉庄子的地契也落在了孙思成的名下。 为此,听说孙老爷跟老太爷动了怒,竟然对二十有七的孙思成动起了家法,还听说打的很凶,根本不能出房门,睡觉都只能趴着睡。 孙家本六成的量,生生变成二成,二成量太少,对一个医药大家来说,照样送货,得来的蝇头小利,着实有些看不上。 孙老爷,不,新任的员外郎大人干脆放风出去,剩下的二成还是让出去,也不会狮子大开口,多少补贴些就行。 一下子许多中等的医药世家纷纷有了兴趣,可有了兴趣也没用,郑少东家击退了李家和其他几家,直接收入囊中。 所谓的多少补贴,最后是一套京城二进的宅子,宅子不大,但位置不错,离孙思成的小院并不远,就这样的宅子,买一套也要三千两。 这套宅子老太爷发话,将来直接过到平安名下。 虽然区区三千两不足以跟他付出的相比,但有些东西不能正儿八经的算,算是孙家将来给平安的成人礼。 跟军营的生意圆满地了结,孙思成也没了一件大心思,这件事从头到尾是郑家人上赶着来的,即使以后有点什么,根本怪不到孙家人身上。 小徒弟也得了实惠,京城有了他自己的宅子,将来到了这里,他的人就可以住过去,不管怎么,在京都也算是有自己的家了。 大周十五岁男子就成年,十二岁名下就可以有自己的产业。 趁着兴头,孙思成跟祖父、父亲提了自己不想肥水流进外人田,肥水当然指的是平安。 他这个当师傅的,完全可以替徒弟做主,即使平安的父母都没话说。 老太爷跟孙一南只静静的看着他,孙家最稳重的长子长孙,却在徒弟这件事上有点患得患失起来。 他们家的阿妩又美又乖,还是孙家的大小姐,芳龄堪堪六岁,有必要这么着急吗? 此事自然不了了之。 不过也成功地引起了老太爷的兴趣,什么样的小男孩,竟然得了他长孙如此的重视,甚至心心念念想帮他搂为自家的小女婿。 宅子是他做主将来送孩子的,但也是他孙子明里暗里提的。 平安根本不知道将来他会得一套京城的二进宅子。 这时候他正聚精会神地考试,周恒将这次考试当做末考,题多且难。 真正说来,周恒这次是花了心思的。 平安一套卷子。 青石、吴钧、元清一套卷子。 二强、林峰、方武一套卷子。 七个人三种,难易程度也是三种。 平安做起来顺顺当当,一笔字也漂亮许多,青石三人也还可以,一个半时辰内也完成了考试。 二强三人就勉勉强强了,做是做了,字就很不好看了,至于对不对还不知道。 周恒批了半晚上的卷子。 隔日上午,周恒对平安是赞不绝口,把他的卷子拿着一个个面前过了一遍。 青石、吴钧、元清三人,其中元清做的最好,字也不错,仅次于平安了,青石两人也勉强及格了,但不算好,周恒给他们布置了不少的功课。 二强三人卷子倒是答及格了,但一笔字根本不像样,林峰稍微好一点。 周恒提前得了平安的暗示,让他们假期把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各抄两遍,且字不能太难看,否则再抄。 二强三人看平安沉着小脸,也无奈地接受了。 这字确实太难看了,这些日子,他们的心都扑到了习武上,哪里还有一点点心思放读书上。 周恒之所以给他们布置这么多功课,他是不准备跟着回庄子了,半个月后又要回来,还不如趁空多看看书,做做文章,这个平安是答应了的。 136小年夜回庄 虽然有大武小武还有童林,方霄还是亲自送平安他们出谷。 方娘子收拾的熏肉、熏兔等等山货,平安也高高兴兴地接了,周恒跟张小山都留下了。 今日是小年夜,快到永安城,平安就直接让青石和大武归了家,小武年前几日再回兄嫂家过年,吴钧到底还是让方叔的人送去阳城,过了十五再让他父亲派人送他回来。 剩下的童林、二强、林峰、元清自然是跟他回了药庄。 梅娘看着久别的儿子站在面前,欢喜的不行:“你爹就说你这两日一定会回来,家里早就备了不少好吃的了,二强,你们跟平安快些进来。” 二强假意噘着嘴:“姑,您还知道有个二强?我都想着是不是去跟元清他们去主院住了。” 梅娘笑眯了眼:“就你作怪,都进来,都进来,元清你们也在这边吃了再回去。” 童林看着养的白白嫩嫩的妹妹,心里也喜欢, 平安把自己的行李放进房间,房间里干干净净,几乎可以用一尘不染来形容,娘亲还是一样的爱干净。 “娘,爹跟叔爷爷还没回家?” “平安,前些日,庄里也开始猫冬了,你叔爷爷好不容易说服你爹跟着他去医堂学医,说他已经有基础了,又有他手把手教,不学实在可惜了。” 平安笑:“的确是,叔爷爷教他不用说是真心实意。” “你爹一开始还瞻前顾后,后来你叔爷爷说了,日后平安学成了,也开医铺了,你给他当个大掌柜也行啊,儿子有本事了,当爹的可不能一直在种药。” 平安笑出声,他是巴不得爹能多学些本事,刚二十七岁的人,是可以有些梦想的。 他注意到娘亲小腹已经稍微有些隆起,六月初生产,那时候天气还不算很热。 童苗已经习惯了在万家的生活,快手快脚去了灶房帮忙。 平安心里也拿定了主意,开年后就去牙行买个婆子或者丫头,起码让童苗在孩子生出来之后能从家里解放出来,师傅辛辛苦苦培训出来的人,总不能老是在厨房和孩子之间转。 万长生跟孙宏宇今日回家比较晚。 看见平安他们回来,都是一脸的欢喜,待饭菜上桌时,已经点起了灯。 “爹,叔爷爷,每日回家都这么晚吗?” 万长生叹息:“一般都稍早些,今日医堂来了个病人,葛掌柜是不收的,可对方苦苦哀求,上午送来,下午就断气了。” 平安 吓一大跳:“怎么啦?这么厉害?” 医堂死了人,也是很麻烦的,一般特别病重的人,不说病人家属也不怎么送出来就医,就是送了,人家医堂也不收。 “平安,那个病人是肠痈,已经痛了两三日了,送来时太晚了,药物根本压不住,针灸不起作用,跟那家人说了,那家人也懂,只求死前让他少受些罪,不会怪医堂的,只是可惜了,人才四十出头,正常还是能再活二十年的。” 孙宏宇也是感叹不已,比他还小好几岁,就那么走了,让他无端地感到特别的悲凉。 “吃吧吃吧,天黑了,吃完孩子们也得歇歇歇歇,跑了那么远的路。”他动了第一筷。 在长生家,夫妻俩都把他当成了家里真正的长辈,就餐第一筷肯定是他动,这让他心里又满足起来。 真的有一日要死,那也不怕,他现在也算是有家的人了,长生拿他当亲叔,如今又是自己的徒弟,师徒如父子,关系自是更亲近一层。 平安心里难过起来,现代来说急性阑尾炎算是最简单的手术了,麻醉之后,半小时就能解决,病人再回去休息八到十天,啥事也没有。 到了古代,却成了大夫们束手无策的事,就因为肠子在肚皮里面,看不到摸不着。 “叔爷爷,你说肠痈肠痈,肯定是肠子出了问题,为啥不把肚子开个小口,把肠子检查一下,有坏的就切了,如此不行吗?” 梅娘吓的手一抖,连忙拿手捂住儿子的小嘴:“叔,别听孩子胡咧咧,他还不懂事呢,啥也不知道。” 孙宏宇摆摆手:“放开平安,让孩子吃饭,平安,日后这些话千万不要在外面说,开腹不是小事,没有一个大夫敢这么做,首先是身体发肤都受之于父母,轻易不能损,再就是没人敢说自己开了人家腹,就能将人治好,没人敢。 我在边境二十年,肚破肠子流出来的不是没见过,也治了,最后都死了,几乎都是高烧不退,伤口红肿,再到腐烂,前后没几日功夫,平安,有些人救不了,不是不想救。” 平安沉默了。 这就是发炎了。 古代没有医用酒精,普通的白酒不过十几二十度,好一点的烈酒也有,方叔喝他就见过,还抿了一小口,不过三四十度。 这样的白酒不足以消毒。 酒精他当然会,但一个孩子,八岁的孩子如何能说出这些?不行,他还是好好想想怎样把酒精弄出来。 没有一刻比现在更想自己快快长大,到那时,就完全可以说是自己考虑出来的。 可就算是到十六岁,也还有八年的光阴。 万长生见儿子不说话了,安慰他:“平安还小,这么勤奋,日后定能想出治疗肠痈的办法,爹也好好学,现在好好吃,好好长大好不好?” 这样的口气完全就是拿他当一个小小的孩子。 平安心里还是暖了一下:“爹,我会当一个最出色的大夫,你们就等着看吧。” 二强今日沉稳了许多,从头到尾没插嘴。 周先生布置了那么多的功课,初八进谷,不过半个月的时间,期间还要过年,他最多今晚休息,明日起,白天要不抓紧,晚上就得挑灯夜战了。 童林、元清、林峰饭后就跟孙宏宇回了主院。 万长生拿出大强子来的信,平安看了一下就递给了二强。 大强子道家中一切都好,他在医堂也很受孙大夫照顾,并开始学写字,这信就是他自己写的。 他如今跟小伙计在前堂帮忙,已经识了许多药材,孙大夫答应他,等他基本认识了这些药材,就开始教他医术。 家里人都欢喜的很,就是遗憾出远门的人不能回家过年。 看着看着,二强抽抽咽咽地哭起来,他是真的想家了,尤其是过年。 平安道:“还有人想成为第一高手呢,我可是没听过高手还这样哭的,还不为别的,就为了不能回家过年,哎哟哟。” 二强唰一下就停止了哭声,的确是为了不能回家过年伤心,但还是得忍,不然将来他即使成了高手,平安他们还拿这个说事,实在不怎么好看。 139大年夜 小年前一日,吴敏听到了大公子被家法的事,他也是无语了好一会。 那么聪明稳重的大公子,竟然会为了一个温泉庄子,让出了大半的军营供应生意,实在有些不可思议。 不过转而一想,孙家如此大的家业,也就兄弟俩人,几个孩子,挣再多的钱也不过一日三餐,住的也不过是一间房子。 人生匆匆数年,转瞬即过,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如果是他,可能也不愿意做如此多的事情。 这样一想,也就想明白了。 刚好到年底,他条件再不好,也得送年礼,干脆拿了上次二十两的话本稿费,亲自上街去置办,好的贵的自是买不起。 那就买吃的,过年总是要有吃的东西,京都不像别的州府,各地的特产比比皆是,应有尽有,很快二十两花的一文不剩。 当日就亲自去送了礼,也看到了大公子。 只不过平日风光霁月的大公子,蔫巴巴地躺在炕上看医书。 他能说什么? 不过安慰几句,看对方心情还可以,也就不多说了,婉言谢绝了留下来就餐,匆匆回去摆弄他的文房四宝。 京城大居不易,他得写话本得赚银子,还得看书做文章,穷书生是没有任性的资格,尤其是自己。 药还在吃,针灸却停了。 大公子跟他祖父都劝他考完试再针灸不迟,头部针灸实在不适合马上就要考试的人。 他当然也不能矫情,科考是他目前问唯一的路,他不想错过,更何况已经到了京城,不试一试实在说不过去。 但年关已至,父母亲人怕是在家哭泣,梦中的孩子也不知道到底是谁的,是儿子还是侄子,不得而知,总归肯定是自己在乎的人。 他自觉有些凉薄,并不多情,但那孩子能在自己梦中出现过两三次,肯定得他喜欢。 小三子对公子今日花二十两的巨款送年礼,并不是很理解,在他看来,十两就很不错了。 大公子对自家公子是有恩,但自家公子穷啊,没亲人帮助,每花出去的一文都得自己挣。 在这小院是可以跟护卫一起吃一日三餐,但公子脸皮薄,执意不肯,只住了两间小屋,吃的全是自己做。 你看别人在忙着过年,他家公子还忙着写话本,不过前两日他去书铺买纸,掌柜看见他就催,可见公子还是很有才的。 …… 三日一晃而过。 大年夜到了。 梅娘这些日胎已坐稳,加上童苗帮忙,忙吃的还是绰绰有余,又不是大户夫人,没那么矫情。 三十一早,忙完早餐,她就开始忙着祭祀用的祭品,虽说三荤三素,但有好几份,事情就多了起来。 林峰得给他祖父祖母还有父母送年夜饭,不能上坟是没办法,但大周讲究的是儿子孙不管到了哪里,都不能忘记了祖宗。 而子孙给烧的纸钱、送的饭菜祖宗们都能收到,讲的是一个孝子。 相公得给公婆送。 童家兄妹也得有。 还有孙叔和元清,这就五份了。 万长生和二强当然帮着忙起来,其余几个人也不会闲着,择菜这些事还是能做的。 正午前,五家人都去挑了地,摆好祭品,面朝老家方向,烧了纸钱,三跪九拜,念念有词。 平安也跟着万长生祭拜了祖宗,当然是万家的祖宗,至于常家的,万长生两口子都选择了沉默。 孩子已经姓了万,就不是常家人了。 二强不用拜,但这一刻很想自己的家,他手里又存了好几两银,今早平安还给了他二两小组长的银,前两日孙先生还带来了二两,这是大公子给的,每个人都有。 明日大年初一,姑跟姑父,还有孙爷爷都会给他们红包,平安还说带他们去城里给孙先生拜年,红包不必说肯定是有的。 可这些银子却不能带回去交给爹娘、祖父祖母,这就少了一份激动。 梅娘看小侄子郁郁寡欢,完全没有平日的闹腾,心知孩子是想家了,也是,二强长到十二岁,还是第一次在外面过年。 可这样的情况以后会更多,路途太远,又不放心一个人出门,只能如此了。 ”二强,你替姑试试这个鸡块可烧烂了?你姑父就是不会买,尽挑大的来。” 二强眨眨眼,吁了一口气,路都是自己选的,想这些有什么用?真的让自己回家种地,那才没意思呢。 想通了,他也就释怀了。 “姑,来了。” …… 京城孙家。 孙思成却在一大早收到明万里的信,很小的一张纸,细细写着两句话:货已送到,应、庐无事,已回余杭。 另外一句话则是,最近硝烟味浓了一点,不过无大碍。 他很快回了信:暂留余杭,静等消息。 四月份事了,他应该回永安,如此明万里他们就不必来回折腾,边城如果有事,他们这段时间更应该待在江南,何进有了他们,方能如虎添翼。 江南这地盘,既然自己布置了五年,就不应该丢了它。 军营生意是让给了郑家,但全大周那么多的百草堂、药庄、药谷,两千人跟在后面要饭吃,要银子养家,他身上的担子还是很重。 孙思成没把这件事跟祖父、父亲说,大年三十的,一年忙到头,一个人操心就行了,没必要一家人跟着操心,一点益都没有。 明日一早,祖父、父亲还有二弟就要去孙家村祭祖,孙家村就在定州下面的河西县,不算远,但马车一趟也得两个时辰,蒙蒙亮就得动身。 这趟他是省了。 全城人怕是都知道孙大公子败家了。 这次祖父他们去祭祖,也给孙氏家族送银子,年年送,送了好些年了,虽然说给一成的红利,送多送少,当然是他单方面决定的。 百草堂是他们祖孙三代自己辛苦建起来的,孙氏族人完全是祖父、父亲看在祖宗的面子上拉他们一把,并没有给他们起过什么力。 这些年拉拨起来的几个人,稍微出些力的,也会另有报酬,只多不少。 孙思成对家族观念,并没有祖父他们那样看重,每年拿银子时,都会真真假假跟几个族老叫番苦,哭番穷,叫完哭完还是拿出三千两给族里用。 这么多年,好几万两是有了。 这还不算另外给已经起来的几个人。 …… ”爹,祖父让你快点过去,要开始了。” 孙思成一看,小阿妩穿着红裙披着红色的披风,小跑着过来。 孙思成一把抱起她:“怎么一个人来了,妹妹呢?” 阿馨自从来到京城,就成了阿妩的小尾巴。 “阿馨在厨房尝尝口味,我看她一会根本吃不下东西了。”阿妩笑弯了眼,妹妹就是馋,也不看看自己多胖了。 “阿妩,过年就七岁了,今年要跟祖父后面学医了吧?爹的小徒弟只比你大两岁,学东西可是特别快,估计你是赶不上人家呢。” 140老师家拜年 正月初一,平安带着二强几人,给爹娘和叔爷爷拜了年,拿了红包,正准备出门去老师家。 大武、小武还有青石过来了。 他们是过来给自己主子还有主子爹娘、孙军医拜年的。 平安早已经准备了这些人的红包,带方武有十一个人,现在方武和张小山、吴钧三人不在,但该给的还是要给,一人二十片银叶子,就是二百二十片,沉甸甸的,又亮晶晶的很好看。 二强就稀罕的不行,声称这个他一定要自己留着,绝不交家,现在自己玩,日后可以给儿子玩。 这让大家笑了他许久。 人都到齐了,一辆马车全装着去了城里。 孙文自然在家等着徒弟拜年。 平安带着大家给老师、师母正儿八经的磕头拜了年,二强几个小的收了红包后,就跟着青石去街上玩,大武小武则自有他们的去处。 大年三日,平安答应他们,只要注意自身安全,还是可以自由玩耍的,但不能单独行动,得几个人一起。 平安也给老师的两儿带了礼,师兄孙致远是一盒不错的墨,师弟致琛则是跟二强他们一样的银叶子,心意到了就成。 致远师兄也送了他一方砚当了回礼。 孙文带着平安去了书房。 “平安,看看这是什么?” 平安接过荷包一看,里面厚厚的一叠银票:“老师,这是” 他心里是有数的,老师跟他说过,年底那些卤味铺会结一次帐,数字过来就成,银子直接从这边提。 “数数看。”孙文笑眯眯地看着弟子。 平安掏出银票,小心肝真的快了不少,这一刻实打实地兴奋起来,“师傅,这么多?” 五十两一张的银票,整整二十张,不过三个月的时间。 “傻孩子,十六家铺子,三个月的收入,零头没算,赚了一万多两,并不算多,每家铺一个月平均赚两百多一点,我结了一万的账,剩下少量的就放铺子上做流水,你师傅已经准备在京城先开四家铺子。 平安,你占三成利,但这里只有一成,也就是一千两,剩下的二成按之前说好的,放你师傅另外一个身份名下,待你成年时交给你。 我跟你师傅这样,多少有些私心,虽然你说你继父说过,以后你挣的自己拿着,随便交点给家里就行,那么如此,也没违背他原来的意思。 你还小,银子暂时就放你师傅那,等有什么不错的投资,他也可以帮你置办一些,平安,如此做了,就不能说出去,不然我跟你师傅不好做人,你就当自己真的只有一成,其他二成就是别人的。 还有这次是铺子刚开业前三个月,日后不一定每个月能赚这么多,很可能会少些,你心里要有个数。” 平安点点头:“老师,我都清楚,你们本就是为我着想,要是我自己卖方子,就是一次性买卖,赚不了多少。 其实换成跟别人做这生意,最多给我一成,还不一定给,你们是我师傅才会这样,回去我会跟爹娘说用方子入了点股,赚了一些,也会拿些给他们做家用的。 别说三个月赚这么多,就是一年赚这么多,我都很满意了,乡下许多人家一年都存不了五两十两。” 孙文很满意:“平安,你能这么想很好,人一生很长,银子不要浪费了,现在有赚,还有赚不到钱的时候,适当的时候,最好是让你师父帮你置成产业,银子放那不生崽。 还有,今年年成说不好,估计我们这里应该不会太差,但你最好悄悄地跟你爹说囤上一些粮食,也不用囤太多,两年足够,更不能说出去,扰了民心会出事的。” “我知道了,老师,粮食囤时间久了不会坏吧?” “傻平安,粮食放好了两三年是不会坏的,今年明年如果年景好,大不了把粮食卖些出去。亏不了什么,万一真的不如何,一日三餐都要吃,没粮食人心就慌了。” 平安一想也是。 前世这些根本不用操心,吃一袋买一袋,国家根本不会让老百姓断了粮的,古代不行,粮食本就紧缺。 “让你爹一次买一些,不要太显眼了,过年这些天也得抽空看书,你比别人辛苦,除了读书还要学医,但人辛苦一点没什么,东西都学在自己肚子里,别人抢都抢不走。 年初八,我就跟你一起进谷去,你师傅来了信,他在京城事情办好了就回来,对了,你师傅给你的红包。” 孙文拿出一袋金叶子递给他。 平安笑咧了嘴,两个师傅,都是一人一小袋,一袋十两换成银子就是一百两,不过他没打算换银子,金灿灿的,看着就让人喜欢,难怪前世那么多人喜欢买金子。 师娘留他吃中餐,已经带婆子忙起来了。 孙文一看时辰还早,干脆叫来长子,长子孙致远现在十二岁半,比平安大了四岁多,已经是一个挺拔的少年郎了。 “致远,闲着无事,我出些算术题给你们做做,平安算术挺好的。” 孙致远笑道:“爹,师弟新年刚上门,您就出算术题,我说还不如我们猜些谜语,或者再点诗,不过我诗不太行。” “可行,不过致远,你大了师弟许多,咱们今日就不比试了,只是单纯地打发时间。” 平安都没意见,跟师兄比试还是打发时间,他都准备拿出一点实力,但不会多,大过年的,超出人家许多不好,落后人家太多也不好。 想皆大欢喜,就把握好一个度。 等师母来叫他们吃饭时,三个人在书房兴致勃勃,平安的表现让孙家父子都吃惊,毕竟是才八岁的孩子,猜谜语比致远也只逊色一些。 做诗更是让父子俩惊讶,尽管有些稚嫩,但稚嫩中又非同寻常,说不上多好,但比致远也只是差上一点。 但致远六岁开蒙,已经读书六年有余了。 眼前的这个孩子,据说之前只是父母亲在家教了一些,并没有真正读书过,真正读书的时间不过大半年而已。 这就让人震惊了。 算术孙文没有出题了,刚好要午餐,不然即使出题,估计在算术方面,平安并不比儿子差。 141偶遇同窗 平安揣着银子回家,另外二成利在师傅那最好,不用自己操心,回头就会帮他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去年爹就跟他说明白了,以后他挣的不用上交一半,家里多少给点就行。 爹如此说,他心里是明白的,两人毕竟是继父子关系,到底隔了一层,他不想一直占继子的,也不想继子一点不上交,久而久之,会没了家庭概念。 回到家,见爹跟叔爷爷在下棋,娘在一旁择着菜。 “咦,平安回来啦,二强他们呢?”梅娘直直腰。 “娘,表哥他们去主院比划去了,饭前就回来。” 大年这几日,主院住的几个都会在家吃饭,平安已经跟青石说了,请葛掌柜帮着买一个婆子,等娘亲生了孩子后,也是要人服侍的。 “叔爷爷,爹,我有话跟你们说。” 既然叔爷爷已经跟他们是一家人,爹娘也打算给他养老,平安就不打算避开他,如此会离心的。 万长生放下手中棋:“平安,何事?” “爹,刚才在老师那,他跟我说,最好让爹备上两年的粮食,悄悄地一点点地备,只是有备无患而已,被控扰乱人心就麻烦了。” 万长生皱起眉:“为什么要备粮,去年粮食产量正常啊,今年也才开始。” 平安道:“叔爷爷、爹,去年师傅去边境送药的人回来说,边城天气有些不正常,比前些年都旱些,当然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去年冬只是干冷却没下什么雪,老话说瑞雪兆丰年,虽然不是绝对,但老师认为备一些心安,真的明后年年景好,吃不完的再卖就是,无非是花点力气,亏不了的。” 梅娘道:“儿子,你爹和叔爷爷中餐不在家吃,咱家就我一个人吃的多,费不了多少粮。” 孙宏宇沉默片刻:“长生,多备点,就跟孙先生说的,有备无患而已,你我都是边城待了多年的人,如果那边干的很,战事都可能挑起,年成不好没吃的,没吃的就会想到抢,但愿不会到这种地步。” 万长生点点头,小心无大错,但大周已经好几年不曾有过天灾了,应该不会的,但备些粮是对的,日日都要吃的东西。 “行,回头我囤上两千斤,两千斤足够咱一家人吃上两年的了。” 平安掏出路上就准备好的银两:“爹娘,这是两百两,你们收着家用,我拿之前自己瞎着磨的卤煮方子,跟师傅、老师他们做了点生意,铺子、银子、人工什么的,我一概不管,这三个月收入还可以。” 万长生两口子看着银票有些懵,这一年,因为儿子,自家有了宅子有了田地,去年给了两百两,这次又是两百。 “平安,去年你给的两百还没有动呢,这银子你自己留着吧。” “爹,你们存着吧,我这还有些呢,叔爷爷,这是平安孝顺您的,您自个买些自己喜欢吃的。” 平安又掏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递到叔爷爷面前。 孙宏宇一下子红了眼,这可是孩子孝顺给他的银,前两日长生也拿了五两,长生媳妇还给他做了新衣服、新鞋子,衣服收了,银子退了半天,最后也收了。 银子他有,但这是晚辈孝顺的,意义不一样。 “平安,叔爷爷收了你这孝心,但银子你自己留着,叔爷爷有。” 平安把银票递到他手里:“叔爷爷,您有是您有,这是我挣的,保管您花着比自己的舒服。” 梅娘笑着劝:“叔,您就收着吧。” 万长生把两百两银票递给娘子,也劝道:“叔,听梅娘的,您就安安心心守着,咱们是一家人。” 平安笑眯眯地回房藏自己的银票去了。 …… 京城。 转眼就是年初六,吴敏正送孙思成从小院出来。 大公子腊月才受的家法,现在竟过来看他,吴敏心里很感激,坚持要请大公子去附近酒楼吃个饭。 孙思成想想也成。 “二月二十考试,也就四十多日了,吴敏,每次考试前几日,各种小意外屡见不鲜,那时候你定要少出来,买什么都让你的书童做,考试那几日,我也会让我的人护你去考场。” “多谢大公子,我” “常兄?常兄,你也来考试?” 吴敏和孙思成看着迎面的一个年轻人,正一脸欢喜地看着他们,准确说是看着吴敏。 “这位兄弟,你是在叫我吗?”吴敏心里扑通扑通跳,难道是自己的旧友? “你不是常兄吗?难道我认错了?我是于扬,县学里的于扬。” 年轻人愣住了,不应该呀,虽然过了十年,相貌还是认得出来的。 孙思成上前一步:“这位兄弟,我是孙思成,是百草堂的大公子,我身边的兄弟前些年出了事,脑袋磕了失了记忆,咱们去附近的春风酒楼坐下说好不好?我做东。” 于扬惊讶的不行:“孙大公子,可以,可以。” 常兄失忆了吗?难怪,难怪。 三个人很快到了春风酒楼的包间里。 待小伙计上了茶,孙思成关上房门:“于兄弟,你可以把他的情况说一说了。” 吴敏紧紧的盯着于扬,面前的年轻人的确有一种熟悉感,仿佛见过许多次,却又像从没有见过,认不出人叫不出名。 “他叫常春风,永安府焦县人,具体什么镇我忘记了,应该叫常家村,我们一起在县学两年,他读书很好,可以说在县学都名列前茅,十六岁那年,我们本一起去院试,可他祖父过身了,身为嫡孙,他得守孝两年不能科举。 那年我却中了秀才,名次不算多好,我父母一商量,直接全家迁到永安府城住居,所以我见过大公子,只是并不熟悉。” “于兄,你知道我家几个人?没有兄弟吗?我是二十七吗?” 于扬心里难过起来,一个人连自己的家、自己的名字都忘记了。 于扬难为情地苦笑:“对不起,我那时候年少,从不过问同窗家里的事情,不过从你穿着上面看,应该家境还可以,不然乡下来县学读书的本就很少。 常兄,你来京城是?” 吴敏苦笑:“我在淮南府那边被人所救,应该是去院试的途中,怎么出事的我也不清楚,这些年一直在淮南府寻亲,原来是我寻错了方向。 大公子这两年一直为我诊治,去年底多少有些记忆了,但想不起太多,多谢你,于兄,不是你我还不知道要找多久。 出事后种种原因,我又考了县试、府试、院试,乡试是去年考的,大公子年底回京,我就跟着一起来了,原是打算顺便考了春试的,这” 孙思成脑子有些乱,平安,他的小弟子,也是焦县人,什么村他真不记得了,父亲没了的时间跟吴敏倒是能对上,不会真的这么巧吧? 如果真是,平安去年春随母改嫁,原因是祖父祖母病倒花光了家里的钱,还欠下许多的外债,迫不得已母亲才带着他改了嫁。 如果真是,吴敏可就太惨了。 父母病死,妻子改嫁,儿子当了小拖油瓶,连姓也改了,老天爷呀。 142吴敏心乱了 这边孙思成心乱成一锅粥,那边吴敏正细细问往年县学的细节,看看能不能根据这些找回一点感觉。 可毕竟是十年前的事,一个住县学的寝室里,一个早出晚归,白天上课,私下交往并不多。 关注常春风,一个是因为人长的俊,一个是读书好,常受先生夸赞。 孙思成道:“我现在应该叫你常兄弟了,常兄弟,已经正月了,你考试名也报了,二月份就要考,如果能金榜题名,他日回乡,也能光宗耀祖。” 常春风落泪:“如果考试,三月中结果出来,万一有幸中了,还得殿试,回乡起码四月末了,就算是不中,也得四月初到家,我一想起父母在家泪眼相望,儿子却归家遥遥无期,心痛就不能忍。” 孙思成为难了,可万一是真的,平安真的是他孩子,家早已经没了,他这一回去,绝对受不住,自己不在他身边,出事怎么办? 平安过了初八进谷,但他母亲已经有孕,一惊一吓,说不定会落胎,这胎本就不是很稳,要是母亲出事,平安怎么办? 于扬道:“大公子说的有理,春试是大事,已经千里迢迢到了京城,怎么能不参加?要你父母知道,怕是后悔不迭,不过,常兄,你之前记不起过往,考试的名字岂不是” 常春风长叹。 “常兄弟,考试报名时间截止到正月底,去焦县补办户籍是来不及了,我飞鸽传书派人替你补办,这里我跟这位于兄弟都可以替你证明,我是你的大夫,可以证明你之前是失忆,于兄弟可以证明你是焦县人。 另外就是,我现在走不了,得等四月份事情处理好才能走,你一个人带着书童我也不是很放心。” 户帖的事,完全可以飞鸽传书给方霄,让他亲自或者派人飞骑去焦县补办,黄县令承他恩情,这点事还是能做到的,何况他的治下多一个举人考进士,也是他教化有功。 于扬当然跟着劝,读书为什么?不就是为了科举高中?已经到了最后一步了,反而退回去,没有这样的道理。 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也不在这一时。 而孙思成心里愈加肯定,事情可能是真的巧,此人很可能真是他宝贝徒弟的亲爹,既如此,现在回去跟晚两个月回去没区别,因为父母早已经不在人世了。 “多谢大公子,多谢于兄,我再想想,如果留下来,还得麻烦大公子帮忙,恩情容我日后再报。” 孙思成摆摆手:“你那是什么话,相逢即是缘,大千世界,我们能坐一起商量这些,本就缘分不浅,你自己考虑清楚,我们也不能替你做主。” 但愿是他想错了。 但愿这个人跟他的平安一点关系都没有。 三个人也无心喝酒,简简单单吃了一些就各回各家。 孙思成给了常春风一日时间考虑,飞鸽传书倒是快,但找人办户帖,再到这边重新报名,也是要时间的。 如果不是为了平安,为了这很可能成真的巧合,这些麻烦他是无论如何不愿意沾的。 吴敏回到小院,他躺在炕上,心乱成麻,自己应该是叫常春风无疑了。 今日是正月初六,如果明日动身,月底有望回到焦县,到了焦县一问常家村,应该不难找。 只是如果回到家,父母见自己这些年还是孑然一身,怕是心疼坏了,再要是知道自己已经到了京城,却为了早一点回家见亲人而弃了考,很可能会气坏了。 为什么听了于扬这么多,自己却还是记不起来? 祖父没了是肯定了,可自己兄弟姐妹几个?家里有多少人?还是一无所知。 如果到处寻焦县过来赶考的学子,有可能也知道一些情况,但应该知道不多,毕竟同一个地方能同时过来赶考的相当少,乡下一般上学堂也只是为了识点字,最好是能算点简单的账,真正供到科举的还是极少数。 而同时焦县的,能考至举人,又跟他熟悉的人,更是少之又少,于扬应该就是老天爷可怜他,特地安排过来的。 潜意识里,他又不敢去找人,生怕真的听到任何不好的消息。 考虑再三,常春风还是选择留下来,第二日就去找了大公子。 孙思成当下就答应尽快找人去办。 常春风既然定下了考试,也就不再耽误,当下谢过后就回了自己住的小院,埋头苦读起来。 孙思成想了又想,还是不让人去常家村调查此事,常春风暂时不走,之后再走,自己就会同行,怎么也不能让平安跟他母亲受了伤害。 万长生待平安不错,当然平安这个继子也给了他足够大的好处,但他能让平安留下自己得的银两,随便交些给家里就成,就冲着这点,本性就不错。 听孙文说最近跟着堂叔学医,本就有些医学基础,再有堂叔手把手教,年纪大一点学医也没啥,此生当个大夫还是成的。 比种药强,面子也好听。 平安亲爹要是常春风,也不知道平安如何选择,一边是亲爹,一边改了姓,很可能还上了族谱,再改过来对继父也是个伤害。 按孙思成心里想,平安就老老实实在万家就很好,常春风如今是举人,读书又好,考进士应该不是很难,续娶是迟早的事,平安是嫡长子,说不戳后母心是假的。 不是自己肚子里生的,能客客气气相待,遇上这样的继母就对天一笑了,想什么真心,那简直是笑话,男人对亲子或许没坏心,但男主外女主内,平安受了什么委屈,还能日日找亲爹诉苦? 时间久了,亲爹也会烦。 对上此事,平安最难,但不管小徒弟如何选择,他都会站在他身后,当他最坚强的靠山。 远在永安庄子上的平安,哪里知道师傅心里的苦,明日是初七,也是小年,万长生想到初八平安跟二强这些人会进谷,早在前两日就在家帮着娘子给孩子们准备吃的。 这个天冷,食物是可以吃上许多时候,腊肉、熏肉、卤肉、肉干等等,药谷买东西不方便,他还专门买了不少小零食。 八岁本就是小孩子。 娘子穿上大棉袄不显肚,但晚上睡觉时,只穿着里衣,肚子已经显了不少,再有五个多月孩子就要着地,那是跟他骨肉相连的孩子,万长生每每抚摸着肚子,仿佛在摸着小小的孩子,让他瞬间想哭。 143孙文进药谷 这次进谷,先生跟着一起,平安心里还是喜欢的。 周恒跟先生比,学问还是逊色一些,先生跟他讲课,喜欢结合大周各处的人文地理,往往师徒俩都忘记了时间,讲课讲的兴起,听课听的入迷。 这跟先生经常到处奔波处理事情有关系,周恒学问不错,缺的就是这个。 早餐后动的身,未时就到了。 方霄两口子忙让人做午食,食材是一早就准备好的,只是不知道人何时到。 孙文就住在平安隔壁的房间,行李一放下,就跟方霄唠嗑去了,平安这次带的东西就相当多,吃的最多,娘亲又做了新衣服,冬日衣服厚,两件就是一大包。 二强他们都带了不少,这点万长生两口子做的不错,虽然儿子放第一,其他孩子们也一个不落,毕竟这些人将长长久久照顾着平安,跟亲人也是差不多的存在。 平安给方武、张小山补了红包,又让二强、方武把给方叔、秦师傅、周恒等人的礼物送过去。 还让方武给小虎带去一个红包,里面也是银叶子,不过要比二强他们少很多。 不出意外的话,等师父过来,他可能会把小虎收到手下,那孩子也很不错。 他自己则收拾起行李,明日起就是正式学习的一天了。 前些年自己小,娘儿俩又忙忙碌碌为了生存,如今的生活他很珍惜,这样好的学习机会他一点不想浪费。 人的一生只有短短的几十年,真正无所顾忌地读书、学本事,也就这少年时光,每个年龄段都有每个年龄段的事,磋砣了的将永不再来。 二强还没来得及跟小虎等小伙伴谈过年的乐趣,周先生就过来收年前布置的功课。 刚才孙先生已经找了他,这几个月他就负责二强这些人的基础课,平安的则由他自己管,这让周恒有了更多的自学时间。 这些孩子一日教上一个时辰,再检查一下他们的进度就成,平安就不行,需要特地花时间准备,学生太聪明了,先生是不好当的。 二强跟林峰、方武他们可不能理解周先生的心里,自己的字多不好,只有自己最清楚,功课交上去了,就看先生的心情了。 如果看在大正月的份上,可能就轻拿轻放,他们就不必重写,反之就不敢想了。 方霄带着孙文进了谷里最核心的地方。 普普通通的柴棚下面,是一个地道口,两人下了地道,眼前不过是小房间一样大的地窖,防潮做的很好,里面摆着杂七杂八的物品,干菜、油盐等等。 方霄挪过一个大木框,框地下又是个地道口。 两人走了三四米,前面渐渐的宽敞起来,通风也做的极好。 方霄把气死灯高高提着:“孙先生,你看,这些都是储备,量不算少,基本都是能储成的东西,这次粮食也备了不少,山下钱师傅那也囤了许多,足够几百人用上两年了。” 有些东西从山下买来,直接从地道的另一端运进来,根本不必进大院,山里晒的干菜等等,则通过地窖送进里面。 这里的通风都做的很好,食物很长时间都不会坏,木架上面,甚至有普通的武器,以应对突如其来的不测。 “方兄弟,大公子对你最放心,不管什么你都能准备到最好,有了这些,真的有什么天灾人祸,咱们这些人也有了底气。 腊月下了小雪,小雨也下过几次,现在说不好,老天爷的事实在难测,不过,我们这里就算是不错,边城对面肯定不如意,这点明万里已经传了两次信,他是很谨慎的人,你是知道的。” 方霄点点头:“万里办事确实谨慎,所以我们早做准备是对的,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他们现在在江南,帮助何进他们站稳脚跟,估计三四月会回到永安,大公子四月份也会回来。” “孙先生,有一件事我得跟你说一下。” 他把二强跟小虎差一点出事的事说了一遍,“那天真的很危险,如果晚上一个时辰,两个孩子命就怕没了。 也幸亏平安少爷发现及时,他又带了解毒丸,找到人立马就给他们服下,一刻也没耽误。 那孩子真的很聪明,竟然能认出醉心花,那花本只谷底有一些,谁知道崖上竟然长了几株,要是谷里孩子遇见了,后果也是不堪设想。” 孙文大惊:“那些花可除了?” 方霄苦笑:“秦师傅不舍得,这些毒花最是难种,我用竹篱笆围了起来,正月尾二月初就移到谷底去,对了,平安少爷坚持让我带他去了谷底,大公子说了,尽可能听平安少爷的吩咐。 孙先生,想不到那孩子习武一年不到,竟然不用小武带,自己就下到谷底,如此,要是练上七八年,功夫不比小武、大武差。” 孙文得意地翘起下巴:“那是,像平安一样天赋的人那是极少数,天赋好又肯用功,更是少之又少,我本已经绝了科举的路,为了有资格当这孩子的先生,后年十月份我会下场争个举人。” 方霄也是久久不语,当初大公子还有他,都竭力劝他继续科考,可人家根本不愿意,连他娘子也劝不动,谁料竟为了有资格当平安少爷的先生,自己自动要去考。 这让他说什么呢? “你让小武跟着他是对的,我先过来时,周恒正收他们的功课,当初大公子对手下这些人的要求是,能识字写字就行,其他不勉强。 平安不一样,他的手下都得读书、习字、习武,还得多多少少懂些药理,一日时间安排的满满当当。 他小脸一板,他那调皮的表哥二强都怕他,乖乖的照做,孩子吗,的确应该趁年少时多学学本事,不然长大了,七事八事就多了,学东西也没小时候快。 我家大小子大了他许多,又在府学,不然我也是愿意让平安带着他的,小儿子小了点,他娘又惯着,过一两年再说。 跟你说,我那大小子已经是童生,正月初一我考了他们两个,平安根本不比致远差。” 方霄是真真的惊讶了,一个八岁,才上了一年学的,竟然不比一个童生差,要知道,孙先生的长子已经读了四五年书,还是个聪明的。 难道平安少爷将来真的要科举当官?可大公子为什么还要他每日跟秦师傅学制药? 这不是白白耽误了一个状元吗? 他把这想法跟孙文一说,孙文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这同样也是他难选择的,平安学医天赋之高,是大公子都没有看过的。 如果选择了读书,岂不是白白耽误了一个旷世名医? 144孙思成坐立不安 一个月飞快地过去。 孙思成越发有些坐立不安。 吴氏很有些不解:“你别转了,军营生意已经转给郑家了,你也得了你喜欢的,不过是等四月初一正式跟军部解约,都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你还着急什么?” 相公很少去医堂,医堂有公公和祖父,确实也不缺好大夫。 这些日子相公还派自己人在京城准备四家卤味铺,堂堂百草堂大公子竟然捣起了吃食生意,一问,这生意还有另外两个股东,一个是孙文,另一个还是他的小徒弟,这方子就是那孩子的。 孙思成心里烦闷,如今离春试只有十二日了,常春风是一头扎进读书中,那家伙记忆力虽然比不上平安,却也胜过许多人,高中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不管中没中,四月份肯定会找平安。 这事平安就躲不过去。 平安是一心一意想自由,生怕在后娘跟前过小日子,算计了不少,他继父也爽爽快快应下了,迎回了娇妻,更是迎回了小财神。 当初万长生花了二十两左右,结果到家不过一两个月,平安就帮他找到了好药材,挣回了娶亲的本钱。 他因为平安给的方子,送了一个小二进宅子,还有四十亩田地,平安人小,也不合适,最后房契、地契落在他们夫妻名下。 据他所知,平安前前后后也给了万长生好几百两银子,如果从银钱上看,万长生是赚的不能动了。 常春风人还是不错的,聪明也有前途,还是平安的亲爹,坏处就是平安所担心的,常春风今年不过二十七,无牵无挂,只要高中,多的是大户小姐找他。 如果这样,平安只要重新改回姓名,身为嫡长子不能要求分家,后娘做的漂亮一点,则客客气气,人前面子光,如果心眼小,则受气几十年,还不能有私产,除非是娘子的嫁妆。 所以,不管从万家还是常家,他都得好好为平安筹谋。 他可不愿意平安受气。 但万一平安真的走科举仕途,亲爹不认,且又不是故意不归家,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最后肯定遭人诟病。 孙文那家伙还一心一意让平安考状元。 十日前,他还是让威猛镖局帮他带信给老葛,再让老葛送给孙文跟方霄,怎么也得提前琢磨琢磨,安排安排,平安也得知道,万长生也得提前知道,才能应付不久后的遭心事。 唯一应该要瞒住的就是平安母亲,她也身怀六甲,情绪一激动,说不定就会流产,严重点一尸两命都可能。 相公出事六年,守了五年,最后因为债务带儿子出嫁,再嫁不过一年,前相公竟然活着,还和离成了单身。 是个人都受不住。 也幸亏万长生人不错,不然哭都没地方哭。 吴氏见相公没接腔,她也没再问。 “相公,阿妩的嬷嬷腊月走了,我嫂子又帮着请了一个女先生,听说琴棋书画样样不错,过了十五就来。” 她突然笑了起来:“你说好不好笑,阿妩才这么点点大,到三月才七整岁,我嫂子竟想把她定给景华” “不行,阿妩日后我自有打算。” 她话没落音,孙思成就打断了她。 吴氏根本就没答应她大嫂,孩子都小,长大到底怎样,现在不得而知,亲侄子也不行。 但相公陡然打断她,她心里不舒服,“以后两个儿子的大事你们可以做主,阿妩的亲事肯定做娘的要管,姑娘找婆家,那相当于重新投胎,好与不好根本是两码事。” 孙思成叹口气:“依芳,就是因为这个,我更看重女儿的大事,儿子吗,毕竟是娶进来,再怎么也得看我们的脸色。” 吴氏看着他:“白大人的小孙子倒是不错,可惜大阿妩六岁,年礼还是他本人来的,真是一表人才,落落大方。” “你说白家轩?他有我徒弟好?” 吴氏有些无奈,她一向脾气最是温婉,现在也有点生气了:“相公,我没见过你徒弟,但毕竟只是一个八岁的孩子,母亲还是二嫁,家境跟咱们家也是天上地下,如何配得上我阿妩?” 孙思成也有些不悦,自小到大,他基本都是被人捧着,在家很有些说一不二,说他也就算了,娘子竟然嫌弃平安,平安哪点不好? “娘子,你一直很温婉善解人意,怎么如此瞧不起人?我徒弟不过家境差一点,将来成就定会在我之上,才貌人品,可以是万中无一。 等他十几岁后,怕有的是人抢,这么好的女婿人选,我怎么可能让别人抢去,阿妩是我的心头肉,当然值得最好的,将来两个儿子的亲事都你做主,我还有事,得出去一趟,午餐不回来吃了。” 吴氏看着扬长而去的相公,无奈地直摇头,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孩子,竟然得相公全心全意的维护,甚至两个儿子的亲事都可以不做主。 也是她了解相公的为人,不然说不定会瞎想的。 孙思成并没有出门,直接到了前院,写了封简单的信,飞鸽传书给明万里,让他带王春、小六、雷平,还有顺风、顺水直接去永安等他。 再有几日,信应该能到孙文、方霄手中,也能让平安提前想清楚,他自己到底该选择留在谁家:亲爹还是继父? 其实,从内心里,他是同情常春风的,只要早一年,即使父母不在,妻儿也还苦守在家,照样还是有家的人。 现在好了,真正的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不行,他得想个法子,如何让平安两全,既能自由自在,又不让两头为难…… “大公子,医堂小伙计来了,说老爷让您过去,好像有个重病的,”吉祥急匆匆小跑着过来。 孙思成道:“如意呢,让他带上我的医箱,我先过去。” 百草堂离孙府不过一条街的路,走着过去就很方便,只是他今日不怎么想给人看病。 他想到了阿妩,阿妩是有医术天赋的,记忆力也不错,随便认认就认识不少草药,可娘子这方面犟的很,认为没必要学什么医,就是学,简单懂些医理就行,她说孙家这么多的名大夫,还怕生病没人治? 其实她不懂,两口子有同样的爱好,也是一桩美事,这也算是别样的红袖添香了。 145老葛送信 孙文刚给平安讲完课,方武过来说父亲请他过去。 “平安,午食不必备我的,现在过去肯定是有事,你自吃你的,午后小歇一会再去秦师傅那。” “好的,老师。” 今日已经二月中,再过不久师父就要回来了,他还想找机会跟小武一起去谷底探探险,山那边的洞口到底是什么?不会是大野兽洞吧? 孙文来到方霄的书房兼议事厅,一看老葛也在。 “老葛,什么风把你吹来了?不是想儿子吧?” 老葛没有笑:“孙先生,出了一些事,关于平安少爷的。” 孙文皱眉:“平安只是一个孩子,他能有什么事?” 方霄把信递给他:“真的有事,连大公子都不知道如何是好。” 孙文接过信,不一会,他也沉默了。 平安的亲爹很可能没有死,当年被人救了,只是失了记忆,找不着家,这次京城偶遇旧日的同窗,这才认出他来。 只不过这个同窗十年前就全家迁到府城,根本不知平安家最近几年发生的事。 也就是说,平安亲爹还不知道父母双亡、妻离子散。 目前正被他竭尽全力劝留在京城春试,四月份会一起回来,届时平安肯定避不过去。 与其到时候措手不及,还不如早一点让平安知道,他继父万长生也得知道,但得瞒住他怀孕的母亲,避免出事。 这个亲爹很可能还是孙文、方霄、老葛都熟悉的人,也就是大公子的前表妹夫,不久前才和离的亲戚。 为什么说很可能? 因为孙思成也不是很确定,只是跟平安有很多的巧合而已。 这事弄的,简直是天方夜谭,匪夷所思。 “孙先生,大公子很重视这件事,到底跟不跟平安少爷有关系,现在还说不好,如果真是,让我们几个考虑一下,等他亲爹找来,平安到底是认还是不认?” 只有孙文心里最清楚,平安只想自由自在,对亲爹没什么感情,根本不想跟他一起生活。 何况他也听平安说过,万家村族长答应他继父,不管他们回去不回去,都会把他记入万家族谱,成为万长生真正的长子。 吴敏回来认子,于理上并没有胜算,于情上完全占理,他本人自始至终没有了记忆,也一直在找家,只不过找错了方向。 平安要学医,认不认都还好说,但如果科举,不认会被人诟病,不然大公子也不会这样难。 孙文道:“方霄,老葛,我会在晚上找平安说这件事,他并不是懵懵懂懂的孩子,躲避不是办法,也避不开,四月份人家就回来了。 过几日,我带平安去百草堂见万长生,他是当事人,同样避不开,事情总要商量。” 老葛叹口气:“要是依我,平安少爷应该认亲爹,他们是真正的父子,是天伦,又是因为意外,并不是抛弃了他们,于吴敏来说,一个男人,娘子已经改嫁了,既成事实了,这是没办法的事,但儿子总要还回来的吧?” 孙文摇头苦笑:“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当初平安母子确实因为债务改嫁,万长生一是看上了他母亲,二是看上了平安是个男孩。 万长生在边境受过伤,于生育有碍,很难怀孕生子,还是吃了大公子的药,才有了这一胎,连大公子都说很幸运,这种幸运不会多,毕竟当初伤口就在子孙那旁边,如果这一胎是女儿呢?以后不一定再有呢? 更重要的是,咱们平安在随母亲改嫁前,就跟继父签了协议,声称万一有一天其他兄弟容不下他时,一定要同意他分家出来,万长生也答应了。 这事我是听大公子说的,平安当初就想过,亲爹九成九是没了,但还有一分可能还活着,毕竟当初没有找到尸体,衙差只说是跌落悬崖了。 平安同意改姓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不想随后娘过,那孩子当年在村里怕是被别家后娘吓着了。 他亲爹跟大公子一般大,不可能不成亲,他如今在京城春试,必已经是举人老爷了,将来再进一步就是官身,你们想想,平安一个嫡长子的身份,会不会惹人恨? 一个后娘有太多的手段对付继子以及继儿媳妇和孩子,亲婆婆都有跟儿媳妇不和的,何况继子?当然也不能说一个好后娘都没有,有还是有的,凤毛麟角而已,毕竟隔层肚皮隔层山,老话还是没错的。” “那怎么办?”方霄着急了。 孙文道:“你们说能不能只认不回去?两头都是儿子,但平安主要跟母亲、继父生活,逢年过节得回父亲那看看,两边族谱各上各的名字。 当然如果以后吴敏儿子多,对平安无所谓了,平安也可以少去,你们看如何?” 老葛道:“先生,这相当于肩挑两头了,肩挑两头一般是指同族兄弟间,万长生跟吴敏,不,应该叫常春风,根本就无亲无故,更谈不上是兄弟。” 孙文浅笑:“你也说那一般是,并没有说一定不可以,再说这也不是真正的肩挑两头,平安不用负责亲爹那边的生活,只是担一个名而已,多少给些孝敬银罢了。 我看这不失为一个办法,孩子已经改了姓,甚至上了族谱,常春风能怎么样?平安跟他母亲为送祖父祖母才迫不得已改嫁的,这也是大孝。” 方霄头晕:“孙先生,你还是找平安谈谈再说吧,我明日要不就让根生跑一趟,一来一回怎么也要十日,十日后就是月底,大公子他们回来最早是月中,最晚是五月初,时间来得及。” “可行。” 豹子和根生是方霄的得力干将,也是他的两个徒弟。 豹子功夫好,既勇猛又心细,根生外表老实,最善伪装和跟踪,轻功可以跟如意相媲美。 方霄把根生放出去,事情当然能查个清楚,包括平安有没有上万家族谱。 这个也很重要。 三个人商量事都忘记了午食,等方娘子来催,三人才去了小餐厅。 而此时,平安恰巧秦师傅有自己的事,给他们放半日假。 机会来了。 平安只想带小武两人去,准备工作做细点,两人反而方便,又不会被先生知道。 虽然三月未到,也差不多了,蛇虫有些已经出来了,如果方叔和先生知道,是一定不准下崖的。 小武本就话不多,看着小主子不知道怎么办好,小主子一惯懂事,今日是怎么啦? 他很想告诉他师父,但平安少爷就眼巴巴看着他,他能如何? 第 146章 平安探险 小武到底还是陪小主子下了崖,只不过被林峰知道了,非要坚持同去,平安一想带上林峰也可以,这小子功夫不弱,起码比自己强上许多。 准备充足,三个人避开众人,很顺利就下到崖底。 不多时,平安就发现了正盛开的曼沙珠华,花很大朵,艳丽张扬,看来秦师傅很快就要来摘花瓣,并要取一部分花茎了。 刚才下崖前他就注意了,害二强的那几株已经不见了,想必是移栽到谷底了。 “林峰,这些就是害二强、小虎中毒的红色彼岸花,你日后见了千万别摸,不然毒深了死都不知道如何死的。” 小武没吱声,那些花就是自己跟豹子移栽的。 林峰点点头:“平安少爷,咱们来崖底打猎还是” 平安朝对面遥遥一指:“看到那对面不?那里有一个洞口,我想进去看看,小武师傅,你说那会不会有老虎或者大熊?” “不好说,按理这里并不算是真正的深山,只能算中山而已,我们这边建药谷时是没见过的,最多只有狼跟野猪这些,平安少爷,我说最好还是不要去的好。” 平安摇摇头:“我想去,过段时间师傅要回来了,回来后我们应该就出谷了,蛇虫药我们带了不少,武器也带了,打不过还是可以跑的,我跟林峰的轻功虽然比你差不少,但跑或者上树都可以,咱们走。” 小武能说什么,只能走到前面开道。 对面看着山洞口好像并不高,可到了对面山底,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林子有些密,又是无主山,根本没什么路,连林峰都打起了退堂鼓:“平安少爷,咱们还是回去吧,这么高的林子,咱们很快就分分开的。” 如果是别的,平安根本不会来,但这里他只见了一眼,心里就强烈到想一探究竟,他的预感一向是有些灵,当然这次也可能是他多心了。 不过他还是不想放弃,这次放弃了,应该就没有下次了。 “小武师傅,林峰,要不我们三人用绳子连上活结,遇险很快能解,也不会走散,我真的想去看看。” 两人一听这样也可,这次上山除了带各种药,还带了爬山用的绳索,可以说是谨慎到了极点。 小武很快跟平安连上,平安又连上林峰,三人之间只隔了五步,虽然是活结,但轻易不会散开。 三人再次往上走,小武遇没办法走的茅草丛,还会用刀砍开,林峰也密切注意四周。 这一刻,平安心里多少有些愧疚,这次自己实在是一意孤行了,只盼老师没时间找他。 孙文这时候确实没空找平安,也没必要,孩子正跟秦师傅学制药呢,老葛已经回去,方霄也找他两徒弟去了。 孙文进了房间,直接把自己扔到炕上,屏空一切,只想象着吴敏找来时,平安该怎么办? 孩子是肯定不会想回常家,但哪怕户籍、姓名都在万家,万长生跟平安硬扛也不是办法。 吴敏,不,常春风并不是存心扔下母子不管,这次他要真的高中,就算是不高中,自身已经是举人,万一告上衙门,不利的绝对是万长生这边。 只能利用常春风的愧疚心了。 但平安也得给亲爹一个台阶,必须得认。 这是可以的,平安不过是要自由,目的达成就行了。 …… 半个时辰后,三人在山上转了又转,却始终找不到山洞口。 小武有些紧张:“平安少爷,难道是遇上了鬼打墙?” 林峰也有些紧张,平安却笑了:“哪里有什么鬼打墙,小武师傅,你到我后面来,我试试看能不能走过去。” 他心里也打鼓,面前的一切明显就是阵法,阵法他还真懂一点,前世一个病人对这些颇有研究,见他有兴趣,也很是教了他一阵子。 只是后来他觉得这些不过是消遣,没什么实质性作用,只学了皮毛,并没有深入研究。 小武想想还是让小主子走到前面,自己紧紧的跟在他身后,这样也无碍,走不进去就不进去,到时候三人自然往回走了。 平安想起前世学的,这种阵法是利用八卦的相生相克关系和地理环境的巧妙布局,才能把人困住转不出去。 他用数理的知识就可以算出阵口,懂阵的人就很简单,不懂的则难于上青天。 小武跟林峰只看着小主子这边走几步,那边走几步,不时地蹲下来用树枝算算,三刻钟后,他就带着两人站在洞口。 这让小武跟林峰心里又是欢喜又是惊讶,难怪大公子如此看重小主子,天才就是天才,没道理可讲。 同时心里又是骄傲的,这一生他们都会跟着小主子,主子越强,身边人自然日子越好过。 小武解开三人身上的绳索:“平安少爷,你们俩等在外面,最好是上树等,我先进去看看。” 平安没答应,小武一样也是命,再说不必要如此冒险。 他拿出一颗小烟雾弹,这是他跟秦师傅学的,完全自己上手做的,能释放出大量的烟雾,里面如果有动物,第一时间就要出来。 小武直接接了过来,这个他也有,但因为量少,一般轻易不会用,这次上山他根本没想起来。 这颗烟雾弹实际上平安已经改良过,只不过秦师傅根本不知道。 小武一扔进去,几乎是瞬间,洞里面浓烟滚滚,竟然出来了几只兔子,还有一只獐子,都被小武跟林峰射杀。 平安大喜,回去先生问,完全可以说在附近打猎去了,这只獐子已经成年,应该能取出不少麝香,麝香的用处就多了。 一刻钟后,洞里没浓烟冒出了,也没动物出来。 “平安少爷,差不多了,我先进去。” “小武师傅,一起吧,三人有个照应。”平安直接往里面走,当然,三个人的手里都拿了武器。 到了这个时候,小武也不再说什么,习武的人要是胆子小,一辈子也没啥出息。 洞口普通,可走进一小段路,里面就豁然开朗了,竟然有个小厅,小厅里还有石头搭起来的桌凳,尽管灰尘很重,却是稳稳地立在那里,仿佛主子只是出去不久。 平安穿过一处石壁,石壁后又是一个小厅,原来竟然是洞中洞,只是这个洞更像是一个房间,里面有石炕,石炕上还躺着一个人,旁边的地上也躺着一个人。 不,更准确地说,是炕上炕下各有一副尸骨。 147孙文交底 三个人都惊呆了。 平安小心肝扑通扑通跳,原来这些在等着他,自己牵挂了三个月,竟然是替人收尸? 炕上尸骨旁边放着一张羊皮,上面是用血写的,又用匕刺了一遍,哪怕有些血的颜色淡了,看的也很清楚。 上面明明白白写着:吾叫胡乾,是个道人,世人亦称胡疯子,大周三年,跟护卫上山练阵法,顺便为护卫找药,谁料自己无意中被剧毒的蛇咬中,解药无效,护卫亦为我吸毒而亡,拼命留下此信。 能破解他困仙阵的人,必跟他有缘,只要把他和护卫就地安葬,归于大地,石炕底左边一个木盒里面自有报答,但阵法不得外传,将来也只能传给自己的传人。 平安蹲下去,底下果然有个木盒,还有一个小坛,坛子竟然还没有破损,大周三年,那已经快三十年了。 木盒不知道什么材料制的,坚硬如磐石,一点都没有毁损。 平安小心地打开木盒,里面躺着三本书,一本《奇门阵法》,一本《踏雪心经》,另外一本竟然是《天医解惑》。 《天医解惑》是什么鬼?前世今生,他可以说翻过无数本医书,却没听说个什么天医解惑,不过此书不薄,全是手抄本,旁边密密麻麻写了许多注解,纸张放了三十年竟然没毁损,这个木盒大有讲究。 他把踏雪心经递给小武:“小武师傅,这应该是上等的轻功心法,先放我这,这纸禁不住翻,回头我抄本你带着林峰先练,但暂时仅是你们俩,其他人以后再说,另外两本你们看无用,这事你们不得说出去。” 小武、林峰大喜:“平安少爷,遗书上说不能外传,是不是不好?” 炕上这个人是个道人,会不会有什么咒语之类? “没事,我们仨好好葬他们,光我一个人也不行,再说你们是我的人。”他把三本书重新放入木盒,揣入怀中。 小武不再多言,习武的人,没人能抗拒功法。 平安打开小坛子,里面零零碎碎一些金银锭,不多,折成银叶不过一百多两。 平安给小武、林峰一人分了十两,剩下的直接装入自己的荷包。 “时间不早,咱们快点葬了他们,被先生发现就糟了。” 他又跪了下来,念念有词:“胡道长,我叫平安,破了你的阵,拿了你的东西,这就安葬你和你护卫,真的只能将你们归于大地了,我这什么都没有,不过日后我会多烧纸钱给您。” 说完,砰砰砰就是三个头。 小武、林峰跟着磕了头。 一个时辰后,石洞旁边不远处,多了两个坟茔,青山环绕,倒也不寂寞。 “平安少爷,时辰不早,咱们赶紧走吧。” “好,小武师傅、林峰,碰上人只说我们在附近打猎,闲话暂时不要说,真的日后被人问,直接推给我就是了。” 有些事情说了不是好事,至于将来功夫避免不了被人注意,他也会说救了人,人家传给他的。 “知道了。” 小武、林峰心里都清楚,说是不能说的,万一被人知道小主子有秘籍,说不定会被人抢杀,将来功夫成了,都是轻功,一般人完全好胡弄,胡不过去的只有几人,推给小主子也可行。 何况小主子也没说不传给自己人,只是暂时就他俩而已。 晚餐前三人回到小院,先生竟然还没出房门,直接把猎物交给童林和大武,等下处理好了明日可以加餐,今天是吃不成了。 三人连忙趁晚餐前去洗漱,院里的人都当他们去打猎归来。 平安一身清爽地敲开先生的房门:“先生,吃晚食了。” 孙文站起身,看着小弟子:“平安,饭后来先生房间,我有些事要跟你说说,吃饭去吧。” 平安注意到先生脸色不怎么好,难道是有什么事? “先生,不是我爹娘有什么事吧?” 孙文摇头:“没什么,先生饿了,下午都在秦师傅那吗?” “没有,秦师傅有事放一下午假,我跟小武师傅还有林峰就在附近打猎。” 山洞的事他没想好怎么跟先生说,但医书肯定是要跟师傅一起看的,功夫迟早也会传给自己身边得力的人。 这些书对先生都没什么用。 先生是什么功夫都不会的。 医术也不懂,他根本没兴趣,唯一除了读书外,最感兴趣的就是算术,这个平安打算长大点后可以跟先生多交流交流。 腊月教的表格算账法倒是让先生如鱼得水,高兴的不行。 阵法遗书生明明白白说不准外传,只能传自己的继承人,答应了的事,任谁也不能教的,何况先生应该也无兴趣。 晚餐后。 当整个药谷都被暮色笼罩,平安进了先生的房间:“先生,我来了。” “进来吧,把门掩上。” 孙文坐在书桌后面:“平安,过来坐。” 平安心里有些忐忑不安,到底什么让先生如此慎重,白天探险得宝的激动都冷了下来。 “平安,你看看这封信,你师傅让老葛上午送来的。” 平安接过信,只一会,他心里就清楚了,事情到底还是出了,该来的还是要来,避是避不了的。 “平安,你之前的村子是常家村?” 平安点点头,真找来了怎么办?这里不是现代,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古代孝字大过天,他得好好判断判断。 孙文见孩子没吱声,怕不是吓坏了,心里一痛,这么小的孩子,为什么要经历这么多事?老天有时候是在捉弄人。 “平安,别怕,师傅跟先生都在你后面呢,你现在把你能记起的都跟先生说说,记不清楚也不要紧,平安那时候还小呢。” 确实是,自己只能把四岁以后的事跟师父说说,前面的也只能说从母亲那听到一些。 孙文听平安细细讲了一遍:“平安,你跟先生讲,你是真的不想回亲爹家生活?他已经跟齐娇娇和离了,现下只是孤身一个人。” 平安摇摇头:“先生,他还年轻,会再娶,也会再有孩子,我已经改姓万,继父对我也不错,我不想改来改去了,也不想在后娘跟前过日子。” “但你跟村里孩子不同,你爹已经是举人,说不定这次会高中,到时候你就是嫡长子,再说你身后站着孙家,你是大公子的徒弟,即使后娘想怎么样,也要考虑考虑。” 平安再次摇头:“先生,我不愿意,我跟母亲相依为命这些年,不想离开她。” 148比话本还狗血 孙文叹气:“如此,你自己也好好想想,春试在即,他们最多四月底能回来,你亲爹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去常家村。 结果回去等他的是父母离世,妻儿也成了别人家的,怕是受不住,老实说,为师也有些同情他,毕竟是出了意外,并不是他不想回来。 我跟你方叔还有葛掌柜商量了许久,于情于理他们都偏向于你亲爹,毕竟关乎伦理血缘。 可我知道你想跟着母亲,长生为人不错,是个忠厚人,以后也不会约束你太多,我跟你师傅肯定以你的想法为主。 平安,我想等他们找来,能不能由你师傅出面帮你谈,可以认,常顺的名字可以再入常家族谱,但万平安仍是万长生的长子,仍在万家族谱上,跟少数人家肩挑两头差不多。 这只是形式,你亲爹那逢年过节去看看就行,仍跟你母亲住一起,这样对方也有面子,有了台阶下,如果你硬杠,对你日后的名声不好。 人活着自由固然重要,但名声更重要,一个孝字能压垮你,还有你将来的妻子儿女,千万得谨慎。” 平安无语到了极点。 这不比一些话本上的狗血情节差,如果是现代,就不存在这些问题,基本可以随心所欲,古代不行,孝大于天。 但再怎么孝大于天,他都不想离开现在的家,这一生,尽管带着前世记忆,但小小的人能做什么,什么也不能做,只能帮母亲做些小事,捡捡柴,养养鸡。 那几年最深的记忆就是饿,常常饿到睡不着,所以他的个子之前都比同龄人矮上一些,这一年才拔高了许多。 亲爹失忆不假,但已经二十左右的人了,难道不想想自己很可能已经成了亲,哪怕齐娇娇再有心思,你坚持不肯,救命之情另外还,她能怎么样?能杀你? 还不是大男子主义在作怪,认为娶就娶了,真的家里另有妻子,这个就算是平妻什么的,男子三妻四妾很正常,没什么的。 他就不认同,一个男人,几个女人,怎么可能和睦相处,弱的永远被欺,继父这边就不会,他有把握继父能跟母亲一生一世一双人。 这才是家庭。 “先生,到时候肯定得麻烦先生跟师傅帮我,我是坚持跟母亲住万家,亲爹可以认,但不会去他们家住,他们也不能管我,包括将来的人生大事,否则我情愿不科举。” 孙文再次叹息:“别说傻话,不说其他,一个秀才总要考,大周这几年风调雨顺,但并不表示一直就这样,许多时候劳役兵役可以拿银子买,但还有不行的时候呢?” 平安垂眸不语,这倒是真的。 他其实是准备考的,不然不会这么勤奋读书,不当官不表示不愿意考秀才考举人,名医是不错,得名也得利。 但如果是一个有着举人身份的名医呢? 那自然更是不同。 他平安一直就是要脸的人。 “平安,我想着这事你继父避不过去,他得提前知道这件事,你们商量好,四月底不过只有两个月,一转眼就过去的。” “先生,我娘不能知道,她会受不住的。” 守了五年,改嫁才一年,是个人都受不住,何况一个怀孕的人。 “我知道,所以明日我带你去百草堂,我们在后院谈,此事从头到尾都瞒着你娘,怀孕是不能受刺激的。” 平安点点头,站起身,对着先生行了一个大礼:“先生,多谢您凡事替我考虑。” 小小的人,无奈的语气,孙文鼻子一酸,差一点流出了泪,徒弟也是半子,孩子如此为难,他却不能帮多少。 只能希望常春风能看在母子辛苦几年的份上,轻轻放下此事。 但是,谈何容易? 平安回到自己的房间,晃晃脑袋,让自己暂时别想这烦心事。 他翻出小木盒,三本书都在这,小武那里答应抄好就给他,最好是抄两本,原本得好好保存在盒中。 孤本是极其珍贵的,医书最好也是抄两本,阵法则不必,抄一本自己看就行。 《踏雪心经》等小武、林峰练会后,是否教其他几个人还得等师傅回来再考虑,但这件事跟先生也得说,不然心里过不去。 胡道长的血书也带回来了,这是证据,百两银除了给小武、林峰的这二十两,其他的他暂时也不会动。 除了踏雪心经薄一点,容易抄录,其他两本都比较厚。 而且三本书都配有图,同样得画下来,这样才容易明白。 胡道长只是说了阵法不准传外人,但没说不准告诉别人,师傅跟先生说是可以说的吧? 平安摊开纸,就从今晚开始抄吧,这些书全都得细笔写,图也得细笔绘,要抄好五本,不是短时间就可以的。 二月底山里的晚上,尽管炕还烧着,房间里仍有些冷,平安搓搓手,磨起了墨,他最好的习惯就是说干就干,从不拖拖拉拉,学霸也是辛苦干来的,世上那里有那么容易就得的事。 药庄里,万长生在灯下看着医书,这两个月跟在孙叔后面学医,他心里每日都快乐又辛苦,虽然有基础,那也是最简单的基础常识,真正学起医来,根本两码事。 回头看一眼娘子,娘子已经睡熟了,再有三个月孩子就出生了,现在肚子已经不小,偶尔娘子会拉过他的手,让他感受孩子在肚子里的动静。 每当那个时候,他心里简直热血澎湃,说不出的滋味,或许那就是当父亲的感觉。 他也很爱平安这个孩子,当亲生的一样宠他喜欢他,但到底没有经过他在肚子里的互动,这种感受是从没有的。 也不知道平安现在睡了没有,有没有想家? 这两日他常常莫名其妙的有些不安,娘子好好的,平安应该也是好好的,孙先生还跟了去,要不明日问问葛掌柜,他应该能递信过去。 二强有些顽皮,应该也不会有事,万长生合上书,今晚不看了,看也看不下去。 人总是莫名的烦躁,最好是家人都在跟前,日日都能看着,真的能这样,苦点累点也不算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