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局被渣,重生后我杀了王爷一百次》 第一章萧意远,你得死 农历腊月三十,除夕。 大雪从昨夜一直飘到了今早。 偌大一座京城似是被披上了白氅。 厉王府如同往年一般,早早就挂上了大红色的灯笼。 一炷香前府中下人张贴好了自宫中送出来的对联,便尽数退下了。 雪好看,京城的景也好看。 只是如今,白芷看不到了。 尽管入目便是白皑皑的天,她眼前却一片漆黑。 萧意远穿着一身绛紫色华袍,清隽绝美的一张脸漠然的看着如同蝼蚁一般趴着的白芷。 他声音阴凉,比起这漫天风雪还要冷上那么几分。 “白大小姐,白家嫡女……白芷,你怎的这般狼狈啊?” 他身旁站着的娇艳女子,微微用手帕拭了下唇,柔柔说道,“王爷,这冰天雪地的,快让姐姐起来吧。” “这冻坏了身子可怎么着啊。” 萧意远嗤笑一声,“本王不许她起来了吗?” 是了,白芷站不起来的。 她被萧意远打断了手脚。 白芷微微抬眸,似是在辨别萧意远的方向。 萧意远见此,却似是下意识般上前一步,抓住了白芷的手,“阿芷,我在这。” 他这一声‘阿芷’让白芷原本已入死水般的脸骤然有了反应。 她胳膊断了,萧意远便看不到她本该紧握的拳,只能瞧见白芷一口近乎咬碎的牙。 萧意远笑出了声,“阿芷,你好像很难过。” 白芷腹中气血上涌,弥漫出口。 她声音很轻,似是命不久矣。 “萧意远,我嫁错了人。走到了今天这一步,我认了。” 萧意远有片刻的停顿,才冷笑了一声,“你不认还能怎么着呢?” 他抚摸着白芷布满冻疮、刀砍、烫伤的手,却像是在抚摸一件稀世珍宝一样。 萧意远掀起眼皮,压低的声音中带着数不尽的嘲讽,“你还以为你是那个将军府的掌上明珠,名动京城的白芷吗?” 他似是厌烦了演戏,推开了白芷,冷然勾唇,“你如今是个废人。” 萧燕燕上前来,仔细的用帕子擦拭着萧意远方才碰过白芷的那只手。 萧意远的眸一直落在白芷僵白的脸上。 在萧燕燕柔柔看向他时,才漠然讥讽的出声,“罢了,你与本王也算共同走过七年时间。” “既然你一直不喜厉王府,本王顾念旧情,准你离开。” 白芷手脚尽断,动弹不了一丝。 他说的离开,是要白芷活生生被冻死在这里。 他封王三年,折磨了白芷三年。 终于是厌倦了,肯给她一个解脱了。 白芷仰起头,听着萧意远两人离开的脚步声。 她眼前似乎泛起了一丝光亮。 白芷张口,语气不见悲凉,也不见恨意。 似只是在说一件稀疏平常的小事。 “你欺我,骗我,为了皇位,与奸人构陷我将军府,让我白家满门抄斩,三十万白家军殒命边关……这些都不重要了。” 萧意远听的眉头挑起,脸上带了几分玩味,“那白大小姐觉得什么是重要的?” 白芷幽幽吐了口气。 “萧意远,你得死。” “你一定要死,才对得起我不人不鬼忍受的这三年。” “哈哈哈哈哈——”萧意远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 他折过了身,眸色毫无温度的斜着白芷,“那你告诉我,你如何杀的了本王?” 他嘲讽出声,“倘若回到七年前,你倒是一只手就能杀了本王,六年前也行……五年前你也有机会。” “如今你怎么杀呢?” 他折回身,俯身看着白芷毫无血色的小脸。 眼眸微颤了一瞬,才又笑道,“一个废人?” 白芷看不到他,看不到这张同她痛苦纠缠了七年的脸。 她也感知不到多少寒意了。 她没时间了。 萧意远没能再从白芷口中听到什么。 白芷倒在了厚厚的雪中,似是断气了。 萧意远眸色僵了一瞬,才蓦然起身朝王府走去。 萧燕燕跟上来,挽过他的手臂,柔柔的问,“王爷,王妃死了吗?” “……嗯。” 萧意远语气听着嫌恶,“大过年的死了,真是晦气。” 萧燕燕笑了,还没等说什么,一柄羽箭穿风而来,竟是将萧意远的脸擦出了血。 “王爷……”萧燕燕被吓了一跳,惊慌的去看萧意远的脸。 侍卫厉喝一声,“什么人?!” 而后极快的萧意远护在了中央。 一道古朴的声音先响起,“天道门顾常山。” 还未找见此人,下一道声音又响起,“十方会于千龙。” 依是没见到此人,可还是有声音跟着响起,“飞雪堂董橙。” “离恨教乾粱。” “玄冥派郝月灵。” …… 萧意远一双清冷的眼眸抬起。 看着一行行装各异的人缓缓现身,落到了王府的围墙上、正门口。 他似是料到了这些人会出现,眸中波澜不惊。 萧燕燕在一旁攥住他的袖子,像是吓坏了,娇娇的说着,“王爷,这些是什么人啊!” 萧意远淡道,“江湖九大高手。” 萧燕燕小脸有些茫然,“不是十大高手吗?” 萧意远低低笑了一下,他微抬下巴,目光落在白芷身上,眼眸中藏着一分不易察觉的柔意。 可出口的声音依旧冰冷讥讽,“天下第一高手如今不躺在那吗?” 顾常山立于厉王府对面的围墙上,古朴沧桑的声音响起,“接盟主之命。” “取逆贼萧意远项上人头!” 其余八人齐声冷然的接上了话。 王府暗中备着的侍卫齐齐现了身,护着萧意远离开。 但江湖九大高手的武功远在他们意料之外。 对方只有九个人,却将他们近百个侍卫攻的应接不暇。 混乱中,萧燕燕和萧意远走散,竟是被挤到了白芷身边。 她慌乱的捡起了地上死去侍卫的剑,可又像是拿不稳那剑,踉跄的就要倒下,手里的剑直直的往白芷心口刺去。 萧意远目赤欲裂,多年来第一次露出这般慌张的神情,“小……” 原本惊慌失措的萧燕燕听到他的声音,竟能瞬间看过来。 疑惑的眼却一瞬间瞪大,“王爷……” 侍卫的剑扎在顾常山肩头,顾常山手里的剑穿过了萧意远的心口。 萧意远再走不得半步,他永远被困在了那里。 鲜血浸染了白雪,没人听得到萧意远最后呢喃的名字。 “……小芷……” 棋差一步。 就一步。 …… “白姑娘。” “白姑娘……” 白芷似是死后都不得安息。 耳畔的声音让她眉头紧紧皱起。 但下一瞬,她却蓦然睁开了眼。 她被废了整整三年,手脚早就感知不到任何知觉了。 可此时,她的腿是发麻的。 入目是熟悉又陌生的床幔,空气中弥漫着丝丝酒气。 她环顾了四周一圈,眸子最后才落到了身上的男人脸上。 “叶景宴?” 她身上的男人很不堪。 一张脸上有各种伤痕,只有右眼处稍稍能看。 叶景宴颔首,低凉的声音染着歉意,“对不起,白姑娘。” 第二章重生 白芷看着他没有开口。 叶景宴面色涨红,顿了一顿才又道,“不管白姑娘信与不信,这药不是我下的。” 他的话,透着几分熟悉。 像是很多年前,她曾经听过一般。 白芷的眸霎时间凝住,她盯着叶景宴,“今夕是何年?” 叶景宴微怔,但还是回答,“康元三十七年。” 白芷陡然起了身。 可她中了春药不久,身子也是软的,这一下却是没能坐起来,倒是将坐在她身上的叶景宴掀了下去。 叶景宴坠地,发出不小的声响。 可他却连一声闷哼都没有,但他也没有起来,始终维持着那个姿势。 白芷缓缓自榻上坐起,看着叶景宴狼狈的姿势有些出神。 上一辈子的叶景宴,她最后见他的时候。 对方是权倾朝野的摄政王。 而此时,他是一个手脚尽断的废物。 如同她上辈子一般,倒在地上便无可奈何。 白芷眼睫颤了颤,掀开被子下了榻去扶他。 叶景宴纵然姿势难堪,面容也被折磨成紫红色,可他的声音依旧是沉稳的。 他说道,“白姑娘,你且让我这般呆着吧。” 他在为白芷想办法,“你快些去别的地方,待会人来了,我会说是我贪图白姑娘你的美貌,自己闯进来的。” 白芷凉凉的笑了下,“……你这个样子,如何自己进得了我的屋子。” 康元三十七年,她十六岁。 一手精绝剑法名动京城,同辈无人能出左右。 叶景宴一个断了手脚的人,闯了她白芷的房,传出去,当真是天大的笑话了。 叶景宴声音却认真,“我会说是买通人送我进来的,若是不成,也可以说是被人害了,总归……不会跟白姑娘你沾上关系的。” “你快些走。” 白芷没走,她将叶景宴扶起,让他在她的床榻上躺好。 叶景宴眉梢蹙起,“白姑娘,不可这般。” 白芷给他盖了被子,却不与对方说什么。 她拿了墙上的剑,这把她最喜欢的剑,名为无双。 这把剑,上辈子被萧意远抢走,送给了萧燕燕。 萧燕燕不会武,害怕这剑,萧意远便请了人来,历经七七四十九天炼化了这把剑。 这把如此之好的宝剑,同她一般,断裂在了厉王府中。 叶景宴身下胀痛,他声音已然跟着变调,带着几分微哑,“白姑娘,你快些走。” 好端端的,他们被下了春药,扔进了这屋里。 这显然是有人要陷害他们。 白芷还是没动。 叶景宴语气微急,“白姑娘,别拖了。” 白芷垂眸扫了他一眼,声音很淡,“来不及了,我三妹来了。” 她话音才落,外头就响起了白婉儿的丫鬟三翠尖锐的调调。 “老爷,奴婢亲眼见到这陌生男子进了大小姐的闺房……这可怎么办呐!” 她声音扬开来,生怕听到的人少了。 白修明的续弦、白婉儿的生母刘氏攥着手帕,一脸担忧的说道,“这芷儿和睿王可是有婚约的,如今出了这事儿,可怎么办呐。” 白婉儿最后说话,唱的白脸,“娘,姐姐知道轻重的,不会做出让我们白家丢脸的事来。” 白芷听着这跟上辈子半字不差的的话,唇角勾了勾。 她走去桌边,不紧不慢的倒了一杯茶。 适时,白修明面色凝重的推开了房门。 刘氏劝阻的话说了一半,“老爷,先敲门看……” 她的话在看到屋里端正坐着的白芷时,戛然一停。 白婉儿眼中也闪过一抹惊讶,她疑惑的看了一眼床榻的方向,才故作惊讶的看着白芷道,“姐姐,你没事吧?” 白芷睨着她,淡淡反问,“我有什么事儿?” 三翠懂事的又把问题抛了出来,“大小姐,进你屋的男人呢?” 刘氏已经探着脖子往屏风后看了。 白修明面上几分严峻的看着白芷,“芷儿,丫鬟说你跟陌生男人进了屋,是怎么回事?” 说到底,白芷如今和睿王也是有婚约的。 若是白芷这边真闹出这种丑闻来,纵然将军府为皇家立下了赫赫军功,这件事……也是不好过了。 白芷清淡一笑,她微抬下巴,示意床榻上的叶景宴,“爹去看看那是谁。” 见白芷如此淡然的态度,纵然白修明真的瞧见了那床榻上有男人,心却也放了一半肚子。 自小到大,白芷从未给他惹出过什么事端来。 刘氏心急,先一步走到了床榻边。 看到床上果真躺着的是叶景宴,松了口气,下一秒她蓦然皱起眉头,声音急切的说道,“哎呀,这不是后头那人吗?你怎么会在这?……你怎么能和阿芷做出这种事儿来啊!” 叶景宴涨红的脸有几分急切。 他想出声将一切揽到自己身上。 可想起方才白芷淡然的神色,又怕自己贸然说什么,会坏了白芷的计划。 思索再三,他没有做声。 白婉儿搅着手帕接茬,面漏疑惑的看着白芷,“姐姐……你怎么会……怎的会选了那人?” 她声音轻了几分,“你可和睿王有婚约……” 白芷抬眸看着她,眸色很淡。 刘氏所生三女一子,皆与她感情疏离。 如今这沓事儿,是白婉儿为了睿王做的。 上一辈子白婉儿带人来的时候,她还未曾醒来,断手断脚的叶景宴动弹不得。 这件事自然就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儿。 白修明想藏下这件事,可白婉儿愣是捅到了睿王萧承望面前。 萧承望恼怒的想去皇帝面前告发,白修明数次奔波才算是平了这件事。 消了白芷和萧承望的婚约,让白婉儿嫁进了睿王府为妾。 白芷浅浅的笑,“榻上是谁?” 白婉儿脱口而出,“叶景宴啊……” 白芷笑意更深,她抿了口茶,凉凉的注视着她,“你都不曾上前看过,怎么知道榻上是叶景宴?” 白婉儿微微一僵。 刘氏赶忙出声替白婉儿圆话,“方才不是我说了后头吗?” “咱们后头不就是叶景宴吗?” 白芷淡凉的视线在刘氏和白婉儿间游走,最后停在了白婉儿脸上。 “后头住了刘、张、关、李四家,再旁边,才是叶景宴。” 第三章杀你,当真不用一只手 刘氏面皮抖了下,蹙了蹙眉看着白芷。 她怎么觉得,白芷好像变了点。 虽说她从来也是这幅不太喜欢搭理他们的样子,可如今瞧着,她身上还多了些咄咄逼人的寒意。 白婉儿在她身边轻轻道,“可是姐姐,常来咱们府上的,不是只有叶师傅一个人吗?” 如今的叶景宴,是个靠手艺吃饭的人。 他会修东西,能把烂东西重修成上好的物件。 府上的周管家就常常去请他过来修东西。 白修明敛眉看着床榻上面容涨红的叶景宴,“你为何在此?” 叶景宴抿了抿唇,才要张口,白芷淡凉的声音先一步响起,“爹,有人给我和叶师傅下了春药,想害我。” “什么?!”白修明脸色骤然一变。 白芷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都知道我和睿王有婚约,不知给我下药这人是想做什么。” 白婉儿手帕后的手紧了紧,三翠早就躲在白婉儿身后,连看不敢看白芷的眼了。 白芷起身取了无双剑。 剩下的事情已经不用她操心了。 给她下药这么大的事儿,就算白婉儿能好好的,她这丫鬟…… 白芷凉凉的眸在三翠脸上扫过。 也活不得了。 三翠被她的目光吓得浑身发颤,直往白婉儿身后躲。 白婉儿语气也有些发紧,“姐姐这是做什么……” 白芷没有理会她们,她看向白修明,“爹,女儿出去一趟。” 家里出了这乱糟糟的事儿,白芷想出去散心。 白修明明白,他轻轻点头,嘱咐了声,“注意点。” …… 白芷在京郊的一家茶楼里。 她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刚好可以看到对面书馆中的人。 康元三十七年的萧意远,在这深秋的季节,也只穿了一件单衣。 艾绿色的长衣,衬的他整个人更加的单薄可怜。 倒也不是这件衣服衬的。 如今这个时候,萧意远过的便是这般的日子。 他是皇帝的第九个儿子,但生母只是一个美人。 这还是在生下他后,才从秀女变成了美人。 萧意远幼时,他生母就病逝了。 他似也被皇帝遗忘了,一个人磕磕碰碰的在宫中长大了。 宫中处处都是规矩,处处待他都差。 所以萧意远喜欢出宫,尤其喜欢来京郊这边。 因为只有这边的东西,他才买得起。 白芷在茶楼坐到了天黑,萧意远也将那本书看完了。 书馆老板再次来提醒要打烊了,萧意远摸出扁扁的钱袋,取了碎银子给老板。 他在馆前停了片刻,才披着他的帷帽出了书馆。 这时候皇宫已经封门了,他自是回不去。 每每这个时候,萧意远都会去川门客栈。 因为这一带,只有这家客栈的住宿费他给得起。 天色昏暗,秋风寂寥。 萧意远匆忙的步伐忽然一滞。 白芷背风离去的时候,萧意远倒在了地上,鲜血从他断裂的脖颈喷溅出来。 削铁如泥的无双剑上却未曾沾染一滴血。 - 归家的途中,白芷的眉眼一点点舒展开来。 萧意远那时候说的是对的,回到七年前这个时候,她杀他甚至用不上一只手。 她回去将军府,丫鬟贾欢正焦急的在府前踱步。 她头上一个显眼的大包。 看见白芷,她霎时间瞪大眼,快步走了过来,絮叨上了,“小姐,我差点就去跟三狐狸精要人了。” 三狐狸精指的是白婉儿,贾欢一直说白婉儿看着就会是抢姐夫的人,一准的狐狸精。 白芷勾唇,探了一下她头上的大包。 “你倒是能耐……疼不疼?” 贾欢拿下她的手,大大咧咧的说道,“这算啥,不疼。” 她念叨着,“小姐,你不用操心,回头我肯定给三翠头上来两个。” 白婉儿想成功给她下药,就只能骗走贾欢。 三翠谎称今日那家白芷爱吃的竹笋糕出摊了。 贾欢兴高采烈的去买,让白婉儿找的打手打晕关起来了。 贾欢藏不住事,根本不用白芷问,自己就一股脑的往外说。 “张头头去救得我,我回来的时候,三翠被打的可惨了。” 贾欢嘟囔一半,忽然看着白芷问,“小姐,你去哪了?” “你不想着先救我吗?” 她眼睛睁的大大的,一副随时掉泪的样子。 白芷又摸摸她头上的包,“我去办另一件更重要事了。” 贾欢撇着嘴,“多重要?比我都重要。” 白芷垂眸,“一件永绝后患的事情。” 以后贾欢就不会被做成人彘喂狗了。 - 中堂那边,周匡正在跟白修明汇报下午审讯的结果。 张安平话说完了,往这边来。 看到白芷,低头问好,“大小姐。” 白芷道,“叫个大夫来。” 贾欢这包其实看着挺严重的。 “是,大小姐。” 张安平应声要走。 贾欢伸手拉住了他,转头看白芷,“大小姐,吕大夫在叶师傅那边呢。” 张安平默不作声的抽回了自己的手。 贾欢瞥了他一眼,才继续说道,“叶师傅看着可比我严重多了,先让吕大夫管叶师傅吧。” 她挠了挠头上的包,语气惊疑,“大小姐,你说叶师傅这么个老实人,到底是得罪人了还是怎么着,回回被打成这样啊。” 白芷轻笑一声,“他可不是老实人。” 老实人成不了摄政王。 贾欢不赞同她这话,“大小姐,你别乱说,叶师傅多老实啊,还可怜。” 白芷笑意更深。 惹得贾欢一路上都在问她,是不是发现叶师傅见不得人的秘密了。 到了客房口,贾欢蓦的把嘴一抿。 吕大夫早早就听到贾欢的声音了,笑着给白芷行了礼,才道,“大小姐,贾欢的嗓门就是响亮。” 白芷微微颔首,扫了一眼床榻上闭目的的男人。 叶景宴在如今这个时候,真的很不堪。 他不仅身上到处是伤,脸也未曾幸免。 伤疤几乎布满了他一张脸,看着很可怖。 府中的丫鬟见了他,都要被吓一跳。 白芷将贾欢带过去,“给她上点药。” 吕大夫收了手上的药,拿了别的药给贾欢用。 这丫头前头一直没吭声,这会被药粉激的嘶嘶的吸凉气。 第四章不死之身 用过晚膳后,白芷在院子里练了个满头大汗,贾欢从外头回来,兴高采烈的扬声道“大小姐,三翠被杖毙了。” 白芷没抬眼,三翠的死无关紧要,她只在乎萧意远是不是死了。 她落了剑,“我出去一趟。” 贾欢赶忙追了上来。 快亥时了,白修明的屋子里还挑着灯。 白芷能听到他晦涩的读书声。 白家是武将出身,白芷的太爷爷、爷爷都是文武双全,但独独到了白修明这一辈。 他打仗也厉害,但偏偏读书不行,以前吃过兵法上的亏,回来又在朝堂上被文官隐晦的嘲讽了,他也听不懂。 逼得白修明这把年纪了,还在挑灯夜读。 贾欢呐然,“老爷真用功啊。” 白芷在苑前看了许久,才肯离去。 上一辈子白修明中计命丧边关,敌军将他大卸八块,独独留了个头颅回来。 萧意远把白修明的头放在了她面前,整整一月。 他逼着她眼睁睁的看着白修明的头颅在炎炎夏日生蛆腐烂,发出恶臭的味道。 白芷呕血三次,但次次都被萧意远请名医救了回来。 “小姐……” 贾欢的呼喊传来。 白芷回过神,“回去了。” 贾欢跟着走,嘴上也不闲,“小姐,你刚才想什么那么出神呢?” “不重要,都过去了。” 白芷抬眼看向昏暗的前方,瞧着尽头处那一点光亮。 都过去了。 - 这一夜,她似乎睡的并不好。 所以被叫醒的时候,头昏昏沉沉。 “白姑娘。” 不是贾欢的声音。 白芷蓦然睁开眸。 叶景宴一张已经算是几分熟悉的脸近在咫尺。 他眸中有歉意,“对不起,白姑娘。” 白芷没说话,又听到叶景宴道,“不管白姑娘信与不信,这药不是我下的。” 白芷默了两秒,才缓慢问,“今夕是何年?” 叶景宴不知她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康元三十七年。” 白芷‘蹭’的掀开了被子。 熟悉的场面再现,叶景宴被她掀下去了,栽在地上一动不动。 他忍痛出声,“白姑娘,你快些去别的地方,待会人来了,我会说是我贪图白姑娘你的美貌,自己闯进来的……” …… 白芷取了无双剑出了门。 正中午,京城热闹着。 大街小巷都是郎朗叫卖的声音。 白芷在窗边的位置坐着,小二过来,她取了一锭银子。 “好嘞,客官,有事您叫我。” 小二点头哈腰的走了。 对面的书馆里,人还不是很多。 书馆老板也在吃中饭了。 萧意远很久后,才小心的放下那本书,取了怀中已经凉透的烧饼缓慢吃着。 白芷一直坐到了天黑。 看着萧意远看完了那本书,拘束的接过书馆老板递过来的水喝了。 他出门,白芷提剑随上。 同样的时间,相同的地点。 他的脖颈再次被无双剑割断。 - 这一次,白芷回去将军府的步伐慢了许多。 她一时间当真分不清是她记差了,还是做了一场梦。 可是什么是梦呢,是痛彻心扉的上辈子,还是昨天,亦或者此时她才是在做梦。 贾欢唤她的声音响起,“大小姐。” 白芷摸摸她头上的包,听着她的絮叨进了府。 这一次她出府的匆忙,所以没有吩咐什么。 此时三翠还十分嘚瑟的跟在白婉儿身边。 贾欢道,“小姐,叶师傅说是他贪图小姐你的美貌,闯进了你的屋子。” 白芷垂眸,“他倒真这么说了。” 贾欢呐道,“你说叶师傅身子都成残废了,老爷自是不信,一直让张头头查呢。” 周匡也过来请白芷去中厅。 白芷道了句身子不适,回了屋子。 贾欢担心的不行,“小姐,你哪不舒服啊,我去吕大夫过来。” 白芷拉住了她,“让我静会就成。” 贾欢噘着嘴,磨磨蹭蹭的往外走,关门的时候,嘟囔道,“我就知道,小姐就是嫌我话多。” 白芷忍俊不禁,但也没心思哄贾欢。 她抚着无双剑,垂下眸。 白芷是怕的,怕如今真的只是一场梦。 一场她不甘心而生出的幻境。 她靠在床榻,想撑过这一晚,等明日的结果。 但她熬不住。 子时一过,白芷便没了意识。 …… 她再醒来的时候,耳边依旧是叶景宴微哑的声音。 “白姑娘……” 白芷掀了被子下榻,取了无双剑出门。 只是这一次,她先去了城外的浑噩地儿。 虽然如今算的上是太平盛世,但这背地里的腌臜事儿是不缺的。 城外这一带,鱼龙混杂,各方势力都有。 故而得了浑噩地儿这么个名。 对坐的男子紧紧打量着白芷的帷帽,他几个手下目光也放肆的在白芷身上游走。 “美人——”好一会,对坐的男人才开口,他拉长语调,“你胆子够大啊,这种地儿你都敢来。” 芷轻笑了一声,语调冷然森寒。 她淡淡将无双剑抽出一半来,锐利的剑光晃的几个男人神色微变。 就算他们不识货,也知道这把剑绝非凡品。 对坐男人正色了几分,“姑娘要吩咐什么?” 白芷扔了银子,道了地方。 听闻只是杀一个人,又是在书馆那种地儿,想来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男人应下了这件事。 白芷重新去了客栈,静静看着萧意远到天黑。 同样的时间,萧意远离开书馆。 相同的街巷,他被那伙歹人缠住,丢了命。 只是这一次,白芷微微皱起了眉。 方才恍惚间,她似乎看到萧意远倒地前看向了她的方向。 他像是知道她在此,也像是知道她要杀他。 …… 白芷许久后才回府。 她总是会想起萧意远那一眼。 贾欢的絮叨她一句没听,回了房,道了句累了。 白修明夜里来了好几次。 即便知道这一日或许还会重复,白芷依旧还是出门陪了白修明许久,吃了东西让对方安心。 子时一过,她没了意识。 …… “白姑娘……” 耳畔再一次响起叶景宴甚至算得上是几分熟悉的呼唤。 白芷这次睁眼的时候,眸中泛起了森森寒意。 她不想也不肯信。 萧意远这样罪恶滔天的人,竟然有不死之身。 第五章她太恨了 白芷出了府,去了浑噩地儿。 而后依旧在茶楼坐到了天黑,看到萧意远人头落地,才回去府上。 子时到了,白芷依旧没了意识。 翌日她照旧在叶景宴嘶哑的呼唤声中醒来。 白芷静坐了一会,才起身取了无双剑出门。 去浑噩地儿的这一条路,她重复走了数十次。 换了十几伙势力,萧意远也一次死的比一次惨。 他被分尸过,被火烧过、水淹过。 被凌迟而死过,被阉了活生生疼死过…… 白芷一次次坐在客栈那窗边,看着萧意远一遍遍死在她眼前。 她看着他清绝俊秀的一张脸上布满狰狞痛苦。 萧意远看过她,在数十次将死之前。 他两次看过她的位置。 似是无意。 这是白芷第二十九次杀他。 也是她为萧意远选的最温柔的死法。 一份毒药,加在了书馆老板给他的水中。 萧意远喝下,毒发身亡。 书馆老板大惊失色,路人急忙报官。 白芷一步步走远,在身后慌乱的叫喊声,杂乱的脚步声中回去了府上。 这是她重新活过来后,最为平静的一个夜晚。 恨意似乎在一次又一次杀萧意远中,终于被荡平了。 …… 翌日。 当白芷再听到叶景宴微哑的呼唤后,神色也是平静的。 她靠在床榻上,听着叶景宴说过了那些话后。 起了身给自己和他倒了杯茶。 白婉儿和三翠闻声而来后,白芷落了最开始的那番话。 看到三翠惊慌失措的脸后,她才取了无双剑出门。 她还是去了茶馆,还是坐在了那个位置。 看着萧意远看完那本书,看着他吃完凉透的烧饼。 他离开书馆时,白芷沿着屋顶,缓慢的随着他。 秋风萧瑟,似是吹透了萧意远单薄的长袍,他清瘦的身子在风中走的缓慢。 去往川门客栈的路,他走了快两刻钟。 客栈的老板娘认得他,笑盈盈的收了银子,领着他去了窄小的屋子。 白芷站在屋顶上,像是透过瓦片,看到了屋中的他。 她太恨了。 恨到即便杀了他二十九次,都不解恨。 良久,下面传来开窗的声音。 白芷阖下眼离去。 - 回到府上,贾欢来说三翠被杖毙的事情。 白芷带她去叶景宴那边擦药。 府上的大夫少了药材,他去拿药,顺道差了贾欢去厨房看看给叶景宴的药熬的怎么样了。 屋里只剩白芷与叶景宴。 白芷转身欲走,却被叶景宴叫住了。 “白姑娘。” 如今这个时候,叶景宴的嗓子也是坏的,他发出的声音枯哑又苍老。 白芷止步,“嗯?” 叶景宴缓道,“这次的事情,麻烦白姑娘了。” 府中向来以体贴下人闻名的三小姐白婉儿,次次见他,都如同见了垃圾一般避而远之。 可往日看起来最为冷漠的大小姐,却为他解了围,治了伤。 白芷回眸,淡淡凝望着榻上浑身不堪的男人。 像是透过他,看到了几年后,那浑身华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摄政王。 白芷淡淡一笑,“区区小事,不足挂齿。” 这算不得小事儿,如今在叶景宴最为式微的时候。 她做这些,于他,是很大的事情。 以后待叶景宴位居高位后,许是也会因为顾念这件事,在将军府被陷害的时候,拉一把。 她既然不能将萧意远杀死在如今这个时候,那上辈子的一切许是要再走一遭的。 此时多一份势力,或是往后的一份保命符。 叶景宴的眸,一直跟随着白芷的身影消失不见。 …… 三翠的死,让白婉儿一直耿耿于怀。 毕竟从小到大,她明里暗里给白芷下的绊子可不少。 但之前每一次,几乎都是她赢了,也从未付出过什么代价。 白芷虽在武功上造诣极高,但是在斗心计上可蠢得很。 如此白婉儿自是无法接受,这突如其来的就被白芷除了三翠这么个得力丫鬟。 刘氏和她一起重新挑了个机灵的小丫鬟。 测了忠心后,便将这新挑的小丫鬟派去了客房。 叶景宴来了。 自从上次春药那事儿后,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 这半个月里,白芷每日早出晚归,回来后,也只单独见见白修明。 白婉儿甚至连见她一面都困难。 她只能将所有的主意又打在了叶景宴的身上。 周匡正笑呵呵的和叶景宴说着话。 叶景宴修东西的手艺是真不错,人也不多事儿。 整个人又时常受伤,瞧着可怜,周匡一直挺可怜他。 他道,“叶师傅,修完这个,咱们先吃饭,剩下的下午弄就行。” 叶景宴轻轻笑着,“只剩两个了,我一并修完了罢。” 周匡不允,他皱起眉,“你伤也没好利索,不急这一时儿。” 他刚说完,府中下人急急的过来了,“周管家,睿王爷来了!” 周匡站起身来,神色凝然起来,“出什么事儿了?” 自打皇上赐了白芷和睿王这婚约后,这还是睿王第一次登门将军府。 下人不知道,摇着头,“倒是带了好多东西呢。” 周匡赶紧去了前头。 白修明也赶过来了,神色和周匡大差不离,他噙笑开口,“睿王今日大驾光临,所为何事?” 府前站着的睿王萧承望面容俊朗,身姿挺拔。 他展开手中的扇子,笑道,“白将军不必如此紧张,本王今日过来,是来看阿芷的。” 白修明松了口气,吩咐周匡,“去叫芷儿。” 周匡暗暗敛眉,这些日子,白芷一直早出晚归的,如今正中午,她自是不会在府上。 但他没说,还是亲自跑了一趟白芷的院子,才回中堂回复。 “回老爷,睿王爷,大小姐不在府中。” 白修明蹙起眉,“派人出去找吧。” 萧承望摇着扇子,淡道,“不必了,前头在花巷那边,本王已经见过阿芷了。” 白修明微顿,“在花巷见到的?” 花巷虽说名字好听些,可其实就是花柳巷,因着皇帝嫌弃这名字风俗,所以去了柳字。 萧承望迎着白修明几分复杂的眼,展颜笑道,“白将军不必紧张,本王过去,是寻些字画,恰好阿芷也买了些书画。” 白修明和周匡对视了一眼。 白芷虽然不像白修明这样在文科是短板,但白芷往日也并不喜欢玩弄字画这些。 不知她好端端的去看字画做什么。 第六章我愿意嫁给睿王 萧承望不知这二人的心思,他目光定在堂中的柱子上。 想起今日见白芷的时候。 辰时三刻的时辰,花巷中莺莺燕燕们开始露面了。 在一群花红柳绿的脂粉中,一身素白的白芷就格外的引人注目。 在此之前,萧承望曾在上元节的京中赏月大会上见过白芷一次。 白芷也是世家之女,可她又不是这些世家之女可比的。 她生的貌美,面容清冷。 文可提笔长诗一首,武可京中无敌手。 这样的妙人,当真是端的上一个举世无双。 早上见时,二人只浅浅寒暄了两句。 回府后,萧承望却不时想起白芷,如今便是送礼上门了。 没能见到人,萧承望倒也不算是多失望。 左右他们也是快成亲的人了,以后日日都能见到。 白修明和周匡站在府前,待萧承望的身影消失不见后。 周匡才迟疑的开口,“老爷,这睿王什么时候和小姐走的这么近了?” 白修明悠悠叹了口气,这门亲事,是皇帝突然指的婚。 从头到尾,他都没听过白芷说一句愿不愿意。 …… 雪雁蹲在叶景宴的身边,手里还举着荷花酥的盘子,幼幼的声音劝着,“你吃一点吧,没有毒。” 叶景宴淡淡看了她一眼,“回去吧。” 雪雁背着白婉儿教过的话,“我知道你喜欢大小姐,可是大小姐是要嫁给睿王爷的人。” “……睿王爷这会儿都登门了,你没什么机会了。” 叶景宴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 雪雁眼睛睁的大大的看着他,“你笑什么?” 叶景宴将手里的麻绳紧紧捆在了凳脚上,嘶哑的声音缓道,“白三小姐上一个丫鬟,什么下场……” 他顿了一下,语气缓慢,“你不知道?” 雪雁一顿,她是突然被卖进了将军府,成了三小姐的丫鬟。 卖她的那人还告诉她,能进将军府服侍三小姐可是天大的好事儿。 旁的事儿,雪雁都不知道。 如今听叶景宴这般说,雪雁也不上心,一心只想完成白婉儿交代的事情。 她摇摇头,“我才跟了三小姐,知道的不多。” 叶景宴将凳子支了起来,似是好意。 “上个丫鬟刚死。” 雪雁顿了顿,说的却是,“要不是她没了,也轮不到我侍奉三小姐。” 叶景宴眸中泛起幽凉寒意,却也只看了她一眼。 雪雁又将托盘往前送了送,“你尝一尝吧。” 叶景宴不再同她说什么。 雪雁还是不走,她看着叶景宴修东西,时不时的劝他吃点心。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叶景宴修好了东西。 雪雁这才说了白婉儿吩咐的最后的一句话。 “三小姐说了,要是你真心喜欢大小姐,她可以帮你。” 叶景宴凉凉的扫了她一眼,眼底有几分不藏的嘲讽,但依旧不语。 他直起身欲走,却在站起身的瞬间,猛的栽倒在地。 “咚——” 这一声巨响,像是吓到了雪雁。 她看着地上不省人事的叶景宴,深吸了两口气,才将托盘放下,从怀中取了解药出来自己服下。 她过来,根本不是为了让叶景宴吃这点心,这点心当真是无毒的。 这次的药下在了熏香中。 白婉儿交代雪雁的,是要她将叶景宴拖在这屋子中。 …… 白芷从外面回来,周匡便迎上去,说了萧承望来过的事情。 白修明吩咐过他,让他探探白芷的心意,究竟是愿不愿意嫁给萧承望。 白修明怕自己来问,白芷会为了顾全大局不说真心话。 周匡不着痕迹的看着白芷,“大小姐,睿王这次来,您和他的婚事怕是要拍板了。” 白芷轻笑,“皇上赐的婚,难道本来不就是拍板的?” 周匡微微垂眼,“大小姐,倒也不是一定到了这个局面。” 他说着白修明吩咐的话,“将军府一门为皇上立下数多战功,若是大小姐不愿嫁睿王……将军去求皇上,也不是消不了这婚约。” 白芷眸色一敛,轻轻摇头,“不,我愿意嫁给睿王。” 直至上辈子她死前,睿王都是个闲散王。 萧意远和叶景宴为了皇位斗的你死我活的时候,萧承望也没有参与过。 细细想来,他这样的人也许是适合白芷的。 何况皇家的心思难猜。 若是白修明贸然去请皇帝消了这婚约,说不好会让皇帝觉得将军府挟功恃劳,怀疑白修明的忠心。 她不能让白修明走到这一步。 周匡愕然,看着白芷走远,敛眉去中堂告知了白修明。 雪雁缩在院墙外,看着周匡走远了,才敢急急追上白芷,小声的喊着,“大小姐……” 雪雁是新来的,白芷没见过,对她声音自然也陌生。 她上辈子被残害的太惨,如今重生,算得上是草木皆兵。 白芷驻步,一双眸冷然的扫着雪雁。 雪雁不敢看她的目光,低着头,小声说道,“大小姐,贾欢姐姐在客房那被烫伤了,她让奴婢来寻您。” “你是婉儿的丫鬟?” “啊……奴婢是,大小姐。” 白芷的声音又淡又凉,听的雪雁心慌。 “你跟我来。” 白芷抬步走在前头。 雪雁茫然,也不敢跟,怯懦出声,“大小姐,贾欢姐姐是在客房那边……” 白芷偏过头,只冷淡瞧着她。 雪雁哆嗦着脸,硬是说不出话来,只能忐忑的随着白芷去了她的院落。 进院的刹那,白芷单手遏住了雪雁纤细的脖颈,将她提起来按在了冰冷的墙壁上。 雪雁惊慌失措,两条小腿不断地扑腾着,喉咙被白芷掐着,只能发出断断续续的声音。 “……大……哈,大小姐……不要……杀我……” 白芷淡淡看着她,“你给叶景宴下的药,还有剩?” 早上她出府的时候,遇到叶景宴了。 想来白婉儿怕是故技重施了。 对于白婉儿这个庶妹,白芷原本是没想做什么的。 她如今一心只想杀了萧意远,旁的都不重要。 但白婉儿这屡次三番的找事儿,定是不能算了。 她这个庶妹,又蠢又坏。 若是继续这么放任下去,保不齐会坏了她什么事儿。 雪雁一张小脸已经因为窒息变得通红,说不出话来,只能费劲的点了下头。 白芷松了手。 雪雁跌落下来,头磕在了墙壁上。 她大口的呼吸着,怕白芷再起杀意,手还哆嗦着就从怀里拿那熏香。 “这……这就是了大小姐……三小姐给了奴婢两个……奴婢觉得这香太好了,就偷偷留了一个……” 第七章萧意远与白婉儿 白芷没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你回去,将这香点在婉儿屋里,做得到?” 雪雁一怔,可抬头对上白芷冰寒的眸,就顾不得在想什么,连忙点着头,“做得到大小姐,奴婢做得到!” 白芷看向了一处,算了一下时辰,“一刻钟后,点燃这香。” 雪雁应,“奴婢明白。” 白芷走之前,淡淡落了句话,“我跟婉儿不一样,她杀你也许都麻烦……但我杀她也只不过是顺手的事情。” 雪雁浑身发颤,再不敢抬头,只不住的在地上磕头。 白芷走了很久以后,雪雁才颤巍巍的停了下来。 —— 从将军府出去,步入西街。 这段时日以来,白芷每日走的都是这条路。 每一日,她都会去看萧意远。 时辰或长或短,但从未间隔过。 萧意远依旧在那书馆中。 依旧穿着单薄的长衫,老银色的,石青色的,还有一身驼色的。 这样单薄的长衫,他也没有几件,来来回回换着穿,每一件都洗的发旧。 天气越冷,他面容愈发苍白。 阳光从书馆的窗户射进去,照在他清绝的一张脸上,平添瑰色。 白芷差了随从进去。 将军府邀约,对如今的萧意远来说,无疑是天上落了馅饼。 他没有拒绝的道理。 如白芷所想,随从说完来意,萧意远只迟疑片刻,就欣然点头。 随从在前头带路,萧意远随后。 白芷在最后面,望着萧意远消瘦的身影,紧紧攥住了剑鞘。 她无论何时见他,总有止不住的杀意。 - 萧意远在如今这个时候,几乎无人知晓。 知道有个九皇子,可没人见过。 如今就算是从街上随便扯个人过来说是九皇子,也会有人信。 遂护卫询问的时候,随从只按照白芷的吩咐,说了句是白婉儿的友人。 萧意远虽然穿的朴素寒酸,但护卫还是隐隐从他身上瞧出了贵气。 更何况萧意远这张脸实在生的俊美,护卫自是将他当成了哪家世子。 不敢多拦,恭笑着让开了。 - 白芷的时间拿捏的刚刚好。 她引着白修明和刘氏到了白婉儿屋中时,刚刚好看到了榻上混乱的一幕。 白婉儿近乎果体,身上只剩了一件肚兜。 萧意远一身中衣被白婉儿扯的乱七八糟的,倒像是他被强迫了。 刘氏惊叫一声,赶忙捡了被子将白婉儿盖住。 可白婉儿这会儿正是药效上头的时候,不清醒。 手还紧紧勾着萧意远的衣服。 萧意远一张清俊的脸上因为药效有些微红,但他表情是恼然的。 甚至透着几分嫌恶。 白芷便笑。 倚靠在门框上噙着凉凉的笑意看着他。 上辈子萧意远不能算好女色,但他来者不拒。 不知是谁送来的女人,前前后后的,都能在厉王府有位置。 所以白芷并不只是需要遭受萧燕燕一人的折磨,还有后来的那些女人。 如今看到萧意远这幅故作清白的样子,她只觉得可笑。 白修明一张老脸十分难看,他冷冷看着刘氏,“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家里出了这种事儿,若是被那些文官知晓了,不知要怎么编排他。 刘氏最擅长的就是哭闹,嘴一张,眼泪就跟着往外挤,“老爷,咱们婉儿这明显是被害了啊,你怎么还能怪婉儿呢……” 白修明横眉看向萧意远。 身为父亲,他自然是应该第一时间责备女儿屋中身份不明的男人。 可此时这男人衣裳还算完整,俊美的脸上尽是被强迫的难堪。 这叫白修明如何问的出口。 他不问,刘氏就做声了。 抬手往萧意远身上打去,哭闹道,“你这登徒子!你可知这是哪,你可是婉儿的身份!” “你竟敢……竟敢……” 饶是刘氏口无遮拦,这会儿话也止住了。 事闹的越大,最不利的还是白婉儿。 “行了你别说了!” 白修明呵住了他。 见萧意远看着清醒,还是问道,“你是何人,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儿?” 萧意远整理了一下衣衫,对白修明躬身行礼,“晚辈萧意远。” 白修明眉头一皱,“你姓萧?” 萧意远直起身来,微微颔首。 白修明面色微沉,再看萧意远的脸,心里不免有些咯噔。 萧意远这张脸生的实在好,纵然他穿的朴素,也实难将他当成寻常人家。 何况……萧乃是皇姓。 刘氏不知这些,这会儿只想着怎么给白婉儿脱开这件事。 白婉儿可是要嫁给睿王的人,不能出这种事儿。 她冲白修明哭喊道,“老爷,你还不赶紧把这人抓住,还咱们婉儿清白!” 白修明这会儿只觉得她吵闹,冷声让她闭嘴。 唤了周匡来,正要让周匡去查查萧意远的身份。 一直安静的白芷忽然出声,“爹,女儿若是没记错,九皇子似乎是叫这个名字。” 她一句话,白修明眉头皱的更紧,刘氏的眼泪却瞬间止住了。 她上下打量起萧意远来。 白婉儿药效还在,在刘氏怀里挣扎着,想去拉萧意远。 白修明深吸一口气,看向萧意远,“你是九皇子?” 萧意远点头,“是我,白将军。” 刘氏眼神蓦然亮了。 她并不知晓萧意远不得宠这事儿,只是听是个皇子,便觉得是和萧承望地位相等的人。 这会儿也不哭闹了,精明起来,让人叫了大夫过来给白婉儿解药。 可白修明是知晓萧意远没地位这件事的。 更何况,从更深处讲。 白修明不想再有一个女儿嫁进皇家了。 他纵是武将,书读得少。 也知道功高盖主这句话。 两个女儿都嫁进了皇家,他日后成了国丈,就难免被别有用心的人说他白家居心叵测了。 白修明心思沉沉。 刘氏那头已经盘算起让萧意远迎娶白婉儿这件事了。 可没想到,白婉儿清醒后,知道萧意远的身份,断然不肯。 她紧攥着手帕,语气坚决,“爹,娘,女儿不嫁!” 刘氏敛眉,这会儿当她是胡闹,她抚着白婉儿的手,低声说着,“婉儿,他也是皇子,嫁给他,不比嫁给睿王差。” 白婉儿摇着头,奈何这会儿白修明在一旁,她不能跟刘氏说萧意远是个废物这件事。 第八章万一他继承皇位了呢? 白婉儿自小就被刘氏灌输着要嫁得好这件事,所以从她懂事开始,就一直在搜寻适龄男子的消息。 后来搜来搜去,竟然发现皇帝指给白芷的婚约,那睿王萧承望是最好的。 白婉儿自然而然就动了心思。 而至于这萧意远,白婉儿也查到过。 她认得皇家十二个皇子,其中过的最差的,便是这九皇子萧意远了。 若是嫁给了他,这辈子可没奔头了。 她太过坚持,惹的刘氏也不快了。 以为是白婉儿暗中和睿王有了感情。 可即便如此,事已至此,儿女情长自然是算不得什么。 她皱眉道,“婉儿,事情已经成这般了,你只能嫁给九皇子了。” 女儿家赤身裸体的在男人怀中,这跟清白毁了已经没差了。 白修明一直沉默,至此才看向白婉儿,沉沉问道,“为何不愿嫁?” “我……” “婉儿自然是看不上九皇子了。” 白婉儿堪堪张嘴,白芷忽然出现在了屏风旁,缓慢落了这句。 方才白婉儿三人在内室,白芷和萧意远在外头。 可隐约中,白芷总觉得萧意远的目光落在了她身上。 每次她抬眸看去,对方却又只低着头喝茶。 白芷不喜这种感觉。 里头外头都烦,只能选了没那么烦的一头。 白婉儿这还没等辩解,直接让白芷一句话钉死了。 她面色苍白了几分,弱弱出声,“姐姐,你怎能如此说,九皇子身份尊贵,妹妹怎么敢看不上九皇子。” 白芷轻笑一声,“你既然知道九皇子身份尊贵,还不赶紧嫁,磨蹭什么?” 两人这一来一回的,听的刘氏微愣,她不懂白芷为什么突然开始为白婉儿考虑了。 但左右也不是坏事,便赶忙顺着说道,“婉儿,阿芷都这么说了,你自然要听你姐姐的。” 白婉儿藏在桌下的手紧紧挖着掌心。 她知道白芷安的什么心,可如今白修明在,她面上却又不能露出不满来。 只能将声音更放低了几分,“九皇子身份高贵,婉儿怎么配得上……” “配不配得上不用你来说。” 白芷截了她的话头,看向白修明,“爹去请皇上赐婚吧。” 白婉儿面色更没了几分血色,指甲嵌入掌心中。 “姐姐……” 她不能嫁的! 她若是嫁了九皇子,这辈子就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她一定要嫁给睿王! 白修明先是看了白芷清冷的小脸一眼,才看向白婉儿。 思来想去,这件事竟是没有更好的办法。 他叹着气道,“明日为父就进宫请皇上赐婚,歇着吧。” “爹……” 眼看着白修明要走,白婉儿急切的出声。 可白芷纤细的胳膊又横在了她身前。 白婉儿拧眉看着她,恨得有些藏不住表情。 “姐姐这是要做什么?” 白芷微微侧眸,眼角含笑的看着她,语气亦真亦假,“别这么抗拒,万一九皇子继承皇位了呢?” 许是白芷这句话太真了,竟真的让白婉儿愣了片刻。 才脸色难看道,“姐姐难道不知道九皇子如今是什么处境?他这样的人,如何能继承皇位?” 白芷笑,“事在人为。” 上一辈子她嫁给萧意远的时候,又何曾想过,手下没有一人可用的萧意远,最后竟然成了最得宠的皇子。 只是上辈子萧意远最后栽在她手中了。 不然那皇位定是落到他手中了。 叶景宴纵然权倾朝野,可白芷觉得,能登上最高位的人,得没有心。 他们二人比起来,萧意远更为丧尽天良一些。 白婉儿自然是不信白芷的话,她觉得白芷在害自己。 可耽搁的这一会,白修明已经走了。 刘氏这会儿脑子又不清楚,一心站在白芷这头,劝着白婉儿嫁给萧意远。 - 府中这一夜,十分不太平。 白婉儿这次为了害白芷,又伤了贾欢。 贾欢头上两个包,气的往白婉儿院落中丢马粪。 闹得那头鸡飞狗跳的。 白芷取了点心去客房。 叶景宴已经吃了解药,但看起来还是不太好。 他接过白芷递过来的点心,道了谢。 白芷淡道,“两次出事儿,都连累叶师傅了。” 叶景宴苦笑一声,咬了一口桥头糕,“我倒还好……只是身体有点吃不消。” 春药这东西,调情的时候用,那就无伤大雅,是好东西。 可他这被下了两次药,次次都是酷刑。 确实有些吃不消了。 白芷淡笑,却没有说什么了。 他们总归是没什么交集的。 她出屋的时候,撞到了萧意远。 对方像是闲逛来这,看到她,微微扬眉,“白姑娘。” 对他,白芷实在是藏不住情绪演戏,索性直接冷脸欲走。 萧意远却又唤了一声,“白姑娘。” 白芷嫌恶的止步,没回头,“作甚?” 萧意远幽凉的眸看了一眼叶景宴所在的客房,轻声说着,“我闻到客房里有什么点心的味道,晚膳的时候,我有些没饱。” "白姑娘可以也给我一份那点心吗?" 白芷冷道,“去厨房自己拿。” “我不认得厨房的路。” 白芷眉头皱的更紧,偏巧这时候,这一带竟然诡异的连一个下人都不见。 “白小姐,我带这位公子去吧,我认得厨房的路。” 白芷脸色黑的不行时,叶景宴的声音适时响起。 白芷缓和了脸色,侧过眸,看到叶景宴倚靠在门边,支着他的拐杖。 她微微点头,“那就有劳叶师傅了。” 萧意远没再说话,估计也是没什么好说的了。 可白芷才走两步,背后就传来沉闷的一声响。 而后是萧意远不知真假的关怀询问,“你还好吗?” 白芷回过头,看着萧意远将叶景宴从地上扶起来。 她走过去,对上叶景宴歉意的脸,“抱歉,白小姐,我连这么小的事儿都做不好。” 叶景宴毕竟是个伤者,今天还又被下药了。 白芷怪不得他。 她要搀叶景宴回房,却被萧意远拦了。 昏暗的夜灯下,萧意远的眸也暗。 “男女有别,白姑娘不适合这么做。” 白芷拧眉看着萧意远将叶景宴扶进了客房。 他还给萧意远倒了水。 叶景宴许是还会觉得萧意远是个好人。 白修明亦或者也是这般认为的。 白芷唇边溢起凉凉的笑意。 第九章你很厌恶我吗? 太久远了。 她被折磨那三年,实在是太漫长了。 漫长到她已经记不起从前的很多事儿了。 可如今萧意远在眼前,她们从前的点点滴滴模模糊糊的浮现了。 她记起上辈子第一次见萧意远的时候,是夏日。 大夏国的夏天十分炎热。 她带着贾欢出去买竹笋糕,却被不长眼的抢了钱袋子。 贾欢高喝一声要去追的时候,那小偷撞上了萧意远。 萧意远身形消瘦,看起来比那小偷要窄上许多。 可他拦住了小偷,面无惧色。 小偷急了,连连打了萧意远好几拳,直打的萧意远白净的脸更加苍白,额头落下冷汗来。 他站不住了,可还是紧紧抓住了小偷的腿。 贾欢赶到,一脚把小偷踹在了地上,跟小偷扭打了起来。 白芷扶起萧意远,对方却是颤着手,将白芷的钱袋递过来,声音低弱的说了句,“……姑娘收好。” 白芷看向他的脸。 看向他清绝俊美的一张脸,看着他干净温和的眸。 贾欢喊,“大小姐,打不过!” “哎呦!” 她刚出声,头上又被那小偷踹了一脚。 白芷起身,凌厉的一记飞腿,小偷被踢飞进了客栈中。 萧意远眸色闪了闪,不知是何情绪,最后呐呐说了句,“姑娘好身手……” 贾欢,“坏了,我肯定被踢成脑震荡了。” 贾欢最后没被踢成脑震荡。 她甚至没什么大事儿,大夫还夸她身子骨真硬朗。 有事的是萧意远,他单薄的身子,经不住那几拳,竟还受了内伤。 贾欢那些日子,便时常随着白芷去川门客栈看萧意远。 萧意远这伤养了半个月,被白芷喂胖的好几斤。 他一张清俊的脸看着也没有那般消瘦了。 时常会弯着眸,轻轻唤她一声,“阿芷……” “阿芷。” 耳边忽而响起不真切的唤声。 白芷陡然回神,一双眸冰冷的注视着萧意远。 “你唤我什么?” 萧意远不明所以,轻道,“白姑娘。” 他停了一停,“怎么了吗?” 白芷沉着脸摇了摇头。 她欲走,却又被萧意远拦住。 他还是要吃桥头糕。 白芷眉头紧皱,丝毫不遮掩她的厌恶,“你在这等着,我叫人给你送。” “白姑娘。” 萧意远像是完全看不到她脸上的厌恶一般,即便她已经走了两步,他还是再次出声叫她。 白芷咬着牙,“作甚?” “你很厌恶我吗?” 他低低的声音自身后传来,说不上是什么情绪。 白芷顿了一秒,应,“是。” “为什么?” 为什么? 白芷脸上尽是嘲讽的笑意。 她有一万个憎恨厌恶他的理由,可这个时候,她只能说,“没眼缘。” 身后的人没有再出声了。 白芷走到了假山那边,才堪堪侧眸扫了一眼,余光看到萧意远还站在那里。 身形孤寂。 - 贾欢一早来叫她。 “大小姐,大小姐。” 白芷支着头,“天榻了?” 贾欢,“那倒没有。” 白芷翻身,“那别叫我。” 贾欢,“外头有戏看大小姐。” 白芷躺了一会,才坐起身来。 贾欢服侍着她洗漱了,才说外头的事儿,“那九皇子跟变了个人一样,你快出去看看吧大小姐。” 听到萧意远的名字,白芷的眉便不自觉的拧起。 她没了兴趣,摆手,“我再睡会。” 苑里另外一个丫鬟进来,“大小姐,九皇子找您。” 白芷还未应声,外头又响起了周匡的动静。 “九皇子,您在这呢,老爷让我问您,他要进宫了,您是否一道?” 萧意远声音轻,“劳白将军稍等,我有话跟白姑娘说。” 周匡便抬头看着白芷的屋门,“九皇子可叫人通禀了?这时候大小姐估计没起呢。” “叫过了。” 周匡也在外头等着,白芷只能出门。 她看到萧意远时,眉梢皱的更紧。 他不知从哪找来的下人的粗布衣裳穿上了,一张净白的脸上这会儿涂满了黑炭,完全辨别不出他本来的样子。 贾欢在她身后小声叨叨,“大小姐,还是周管家厉害啊,看九皇子变成这样都面不改色。” 周匡正笑盈盈的看着白芷,像是压根没发现身旁萧意远的古怪。 白芷无视掉萧意远的怪异,直道,“九皇子找我何事?” 萧意远取出了怀中的一支木槿花,“这个送给白姑娘。” 白芷面色冷冽,“不必了,九皇子有话直说。” 萧意远不动,也没有收回手。 周匡还在等着,白芷只能让贾欢收了花。 萧意远才缓道,“昨日白姑娘说我不合眼缘,不知今日这般,可能让白姑娘觉得顺眼些?” 贾欢头一歪,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事儿。 周匡依旧笑盈盈。 白芷凉凉的看着萧意远,不想跟他多有牵扯,便点头,“好些了。” 萧意远笑了,“如此便好。” 白芷回了屋,周匡带着萧意远走了。 - 进宫的路上,白修明看了好几次萧意远身上的衣裳和脸上的黑炭。 欲言又止。 进了皇宫。 萧意远先开口,“白将军,可否等我一会,待我换身衣裳。” 白修明巴不得,“九皇子快去吧,老臣在这里候着。” 萧意远朝西五所走去。 宫中的皇子,居住在东西五所。 东为尊。 可到了年纪的皇子,都会被封王赐府邸。 只有萧意远自己,马上弱冠之年了,还住在西五所。 萧意远动作很快,他换了身黎色的长衣,衣着看起来比他之前的衣裳料子都好。 白修明与他一起去了勤政殿。 太监总管苏培骆朝白修明行了礼,目光瞥向萧意远时,却有些迟疑。 “……九皇子?” 萧意远小时候,苏培骆见过他两面。 后来这几年不仅没见过人,连消息都没听过了。 他也是努力的才从萧意远眉眼中看出了那么一丝皇帝的影子。 萧意远颔首,“是我,苏公公。” 苏培骆面色不明,“九皇子也是来觐见陛下的?” 先不说皇帝会不会见他,苏培骆甚至觉得,皇帝未必会记得自己有这么一个皇子。 萧意远轻道,“我与白将军一起。” 苏培骆看向白修明,见白修明点头了,才面色疑惑的进殿通禀去了。 第十章孩儿爱慕将军府嫡女白芷 皇帝的反应,和苏培骆想的一样。 他停了笔,“老九?” 苏培骆应,“是,皇上,九皇子是和白将军一道来的。” “宣吧。” 苏培骆去外头叫了人进来。 白修明似也是知道萧意远的处境,所以进殿来之前,他低声和萧意远说过。 他来请皇上赐婚便可,这件事,可说是他白家的错。 白修明觉得萧意远可怜,若是再让皇帝觉得这是他的错,怕是日子更不好过了。 萧意远点头了。 进了勤政殿,二人行过礼。 皇帝的目光不着痕迹的在萧意远身上打量过,才问白修明,“白卿进宫来,所为何事啊?” 白修明行礼,“臣斗胆,请皇上为小女和九皇子赐婚。” 皇帝眯起眸,“朕若是没记错,朕不是已经为白卿的小女赐过婚了?” 白修明,“回皇上,臣是想请皇上为臣的三女赐婚。” “这样——”皇帝语调平平,想来是对这件事没什么兴趣。 他目光还是落到了萧意远的身上。 这个儿子,他已经没什么印象了。 倒是不知不觉长这么大了。 身影虽消瘦但也挺拔,面容更是出众。 隐隐中他似是瞧出了故人的影子来。 皇帝一时看的出神,好一会才出声,“老九,你是为了赐婚的事儿来见朕?” 萧意远跪下去,偌大的正殿响起他低凉清楚的声音。 “孩儿爱慕将军府嫡女白芷,求父皇赐婚。” 白修明愣了一瞬,才蓦的瞪大眼看向萧意远。 “九皇子,白芷是我的大女儿,你要娶的是婉儿……” 萧意远抬眸,“我知道,白将军。” 白修明面色茫然,“你……” 进殿来前,白修明是断没有想过这一幕的。 皇帝冕旒后的脸不知是什么神色,他语气听着也无异。 “白卿的这位小女,朕倒也是听闻过,文武双全,是个妙人。” 白家世代为将,每一代都能站出来一个守住大夏边关的将军。 到了白修明这一代,却没了嫡子。 听闻后娶的那夫人,生了三个女儿后,才终于生出个儿子。 可那唯一的独苗天资很差,文武都平平,担不了大任。 白家世代出名将的佳话,似是要折戟了。 可忽的,又冒出了个白芷。 文武双全,京中同辈的男儿都比不得。 皇帝的脸,越想越沉。 白修明愕然的目光从萧意远身上收回。 冲皇帝作了一揖,“皇上,小女已经和睿王有婚约了。” “哦——倒也是。”皇帝缓缓颔首,似是刚想起来这门婚事。 他呼口气,瞧着萧意远。 “老九,你可听到了?” 萧意远直起身来,一张清绝的脸不改坚定,“回父皇,孩儿可以去求六皇兄。” 皇帝笑了,“你便当真如此喜欢那白芷?” 萧意远应的毫不迟疑,“孩儿喜欢。” 皇帝默了半刻,才复又看向白修明,“白卿,若是让白芷嫁给老九,你可愿意?” 白修明还没从萧意远刚才那句,‘孩儿喜欢’中回过神来,蓦的听到皇帝的话,怔了一下,才拱起手,迟疑的说道,“回皇上……臣,不能做小女的主。” 皇帝笑意更深,“白卿这小女果真厉害,竟让白卿如此畏缩。” 白修明微微敛眉,却没张口反驳。 嫁与萧承望还是萧意远,他当真不能替白芷做这个决定。 即便站在父亲的角度,他是希望白芷嫁给萧承望的。 因为萧承望已经封王,地位稳固,白芷嫁了他,不会受什么苦头。 而如今萧意远…… 白修明堪堪侧眸,扫了萧意远黎色的长衣一眼。 他连这体面的衣衫,都只有一身。 没有哪个父亲想让自己女儿吃苦。 但婚姻是人生大事儿,这条路白修明想让白芷自己选。 皇帝挥手,“既如此,那白卿就拿定了主意,再来见朕吧。” 白修明行礼告退。 行至殿前时,萧意远却忽然开口,“白将军先离开吧。” 白修明停了停,又想起萧意远本就住在宫中。 遂点头,“我就先走了。” 苏培骆低头行过礼,却见萧意远还在殿中。 他微微一愣,“九皇子?” 萧意远没有看他,他重新回到殿中跪下,声音清晰,“父皇,孩儿觉得自己比六皇兄更适合娶白芷。” …… 白芷以为白修明会带回来皇帝赐婚的消息。 但没有想到,他说的是,萧意远那个丧尽天良的男人还想娶她。 白芷一时间真的笑出了声来。 白修明敛眉,“芷儿?” 他是想说,不管白芷选了萧意远还是萧承望,亦或者她两个都不想选了。 他都会同意的。 可白修明还没张口,周匡从前院赶来,气息有些不稳,“老爷,宫里的苏总管来了。” 白修明皱起眉,“苏培骆?” 他才从皇宫离开,苏培骆这会儿就到了,这分明是和他前后脚走的。 白修明揣着疑惑去了前院。 苏培骆见他,一张脸含着笑。 “白将军,咱家给将军您送圣旨来了。” 白修明跪下。 苏培骆展开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将军府嫡女白芷秀外慧中,大方得体,与皇九子堪称天造地设。为成佳人之美,今将其许配给皇九子为妃。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钦此!” 白修明直起身来,却没有接圣旨。 苏培骆催促道,“白将军,接旨呐!” 白修明沉着眉,“苏公公,方才我在宫中的时候,皇上明明要我回来问阿芷的意见,怎的这不过一盏茶的时辰,就定下了?” 苏培骆面上不漏一点心思,“白将军,这是皇上的心思,咱家也不清楚啊。” 他幽幽又道,“可将军您要是不接这圣旨,就是抗旨啦!” 苏培骆把话说的这般重,白修明还是迟疑。 院中陷入让人窒息的寂静时,白芷低凉的声音响起。 “白芷接旨。” 她缓步走到苏培骆身前,跪下接过了圣旨。 “谢过苏公公了。” 苏培骆顿了一瞬,才眉开眼笑,“白姑娘说笑了,咱家这就是来传个旨。” “回头等您和九皇子成了婚,奴才还等着您照顾呢。” 苏培骆这是第一次见白芷,心中不免暗叹。 果真和外头传的大差不离。 模样生的好,性子又沉稳,若是武功也当真如传言中那般厉害,就真的是青出于蓝胜于蓝了。 第十一章狗肺狼心的东西竟还是想害她 如此这般,倒也难怪皇帝专门过问过她。 他摆摆拂尘,又冲白修明说道,“那白将军,咱家就回宫了。” 白修明心思沉沉的点头,“苏公公好走。” 苏培骆这一行人才出了王府的门,白修明便从白芷手中拿走了那圣旨。 他紧盯着白芷,“芷儿,你当真愿意嫁?” 他不知道他离开宫中这短短的时辰,是发生了什么,让皇帝瞬间下了圣旨。 白芷心中已有心思,但依旧不想白修明操心。 她点头,“爹,没事的,女儿嫁给谁都能过的好。” 毕竟萧意远那样的废物都能靠着她,险些登上皇位。 白修明攥着她的手,“芷儿,这是一辈子的大事儿,你好好想想……不管你决定是什么,爹都去做。” 白芷看他,眼眶渐渐湿润了起来。 都说白修明是武将,粗糙,不懂女儿家的心思。 可她成亲这件事上,白修明却又如此敏锐。 甚至有些不惜代价的要成全她。 白芷露出笑意来,“爹,饿了。” 这时候突然不正经了,白修明嗔怪一声,倒也没在继续追问,先带着白芷吃饭去了。 饭后白芷借着消食出了府。 …… 她在后宫的宫墙边耐心的等到了天黑。 月梢挂在正当空时。 潜入了西五所。 这宫中,她算不得熟,因为真的没来过。 可又算不得不熟,因为她看过这宫中的图纸。 上辈子萧意远可能也犯蠢。 他一直想除掉她,可这些至关重要的东西,他却从来没有藏着她。 她清楚的记得那图纸上每一个院落。 所以轻而易举的便进了萧意远的院子。 萧意远没有专门的宫人。 他在这宫中,一直是自己照顾自己。 饿了就自己去膳房取饭吃,缺什么物件了,自己去内务所要。 能不能要到也凭运气。 遇到担心萧意远以后受宠的管事,会给。 遇到可怜他的,也给。 但大多时候,萧意远遇到的都是嘲讽贬低他的,将萧意远要的物什砸了也不给他的。 每每这个时候,萧意远都会默默转头离开,不会多说一句话。 此时萧意远的屋子外,站了个小宫女,她低声说了什么。 而后萧意远从屋中出来,将换洗的衣衫拿给了她,也给了点碎银子。 那小宫女没要,抱着萧意远的衣衫红着脸离开了。 白芷知道,小宫女看上萧意远了。 即便他是最不受宠的皇子,可能这辈子就这样了。 但对于这些小宫女来说,他却也是极好的人选了。 毕竟能在相貌上和萧意远比比的人,少之又少。 她等着那小宫女不见了身影。 才吹针灭了萧意远屋中的烛火。 才戌时三刻,纵然西五所这边不会有什么宫人过来。 但这个时辰动手还是有些贸然了。 可白芷等不了。 重活一辈子,萧意远这个狗肺狼心的东西竟还是想害她。 她进屋时,身上挟裹的杀意充斥了整个屋子。 萧意远没有开口说话。 白芷只听得到他不算平稳的呼吸声。 她的剑穿过去,呼吸声消散了。 屋中弥漫开血腥气息。 白芷关好了门才离开。 …… 回去府上时,贾欢果然又在门口东张西望。 看到她,跑了过来。 “大小姐!” 白芷进宫杀萧意远的那身夜行衣和帷帽被她烧了,身上沾染的丝丝血腥气也随着风被吹散了。 贾欢没看出来什么,还以为白芷是因为赐婚的事情,心情不好去散心了。 小丫头鬼鬼祟祟的说道,“小姐,我想过了,实在不行,我带你私奔。” 白芷,“那叫逃婚。” 贾欢摇头,一本正经,“小姐你自己走就是逃婚了,我带你走就是私奔。” 白芷,“那你怪厉害。” 这话贾欢是赞同的,立马骄傲的仰起头,“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的人。” 被白芷这么一打岔,贾欢就忘了说的正经事儿。 等反应过来时,白芷已经进屋说要歇了。 贾欢脸贴在门上,絮絮叨叨,“小姐,别伤神,我都准备好了,咱们随时能私奔。” 白芷,“行,我睡醒就走。” “啊……好好好!我这就准备小姐!” 贾欢顿了一下,顿时风风火火的去准备了。 白芷看了会兵书,歇下了。 这一晚,她睡的很好。 因为不管萧意远是真的被她杀了,还是时辰会回到萧意远死前的一日。 都是好的。 但相比之下,她更想萧意远死。 睁眼的时候,日头有些高了。 贾欢碎碎念的声音在外面,“怎么还没醒,再睡小姐是不是要头痛了?” 白芷唤她,“贾欢。” 贾欢噔的推门进来。 服侍的丫鬟跟着端着水盆进来。 白芷洗漱好出门的时候,遇到了叶景宴。 这是重复的一日,所以叶景宴和她说的还是昨日说过的话。 “白姑娘早上好。” 白芷和他问过了好,脚步略一停顿,但还是没有继续说什么。 她劝阻叶景宴不让雪雁进屋,也只能保证他今天不会中那春药。 问题的关键不是叶景宴,是白婉儿。 不解决白婉儿,这种防不胜防的腌臜事儿就总会出现。 周匡过来招呼叶景宴,看了一眼他手里的糕点,打趣道,“叶师傅今天自己拿饭了啊?” 周匡是照顾叶景宴日子过的清贫,所以都是让他赶在饭点前过来,正好能吃上饭。 叶景宴枯哑的声音上扬,“这是白姑娘给我的。” 周匡顿了顿,不太确定,“大小姐?” 三小姐见了叶景宴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不像是她能干出来的事情。 可其实周匡也不觉得是白芷,因为白芷性子有些冷,不像会是做这种小事的人。 但叶景宴却点头了,他弯起眼睛,“是大小姐给的。” 周匡,“……那快吃吧,一定很好吃。” 叶景宴笑意更深,“白姑娘给我送的糕点都很好吃。” 周匡,“还不止一次啊?” 老天爷,这么大的事儿他都不知道。 他匆忙将叶景宴交给了下人,自己去跟白修明汇报去了。 …… 白芷这次又是先去了浑噩地儿,跟那些腌臜人先谈了生意,才去了茶楼。 她日日都来,自是成了这茶楼的贵宾。 小二眉开眼笑的引着她上座,得了银子就识趣的不来打扰了。 第十二章为她挑选的夫婿 今日格外的冷。 白芷不止一次看到萧意远瑟缩了身子。 他手上有常年不愈的冻疮,拿着书的时候,微微发颤。 白芷眼底泛着冷笑。 这点伤,比起她曾经受过的,简直不堪一提。 侧过眸,喝了一口茶,压下了心中的杀意。 又稍坐了会,到时辰了,才回去府上。 没多久,齐尚书家的三公子齐德隆登门了。 白修明人糙,所以很少和人打交道,尤其是文官,白修明看了都烦。 跟这齐尚书家,没有什么往来。 门口的护卫也奇怪,盯着齐德隆的背影看了好几眼,还是去找了周匡。 但周匡的速度不及白芷。 可白芷也得对齐德隆甘拜下风。 她是和上一次一样的时辰,带着白修明和刘氏进了白婉儿的屋子。 可上一次来的时候,萧意远的中衣都还在。 这次她们进屋的时候,齐德隆人已经开始进攻了。 迷乱的场面让刘氏惊叫一声,惊慌失措的去扯齐德隆。 可齐德隆这会儿春药在身,只想着痛快,哪里肯离开。 他一把甩开了刘氏,继续运动。 白修明一张脸铁青,上前一巴掌拍晕了齐德隆。 白芷懒得见这不入眼的画面,一直在门口。 看着刘氏抱着白婉儿哭天喊地,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一样。 周匡草草的给齐德隆穿上衣服,让人扔去了柴房关起来。 刘氏扯着嗓子,“老爷,你可得替咱们婉儿做主啊!” 白修明眉头锁紧,一张脸更加沧桑。 白芷清淡张口,“张安平。” 张安平一直在不远处候着,听到白芷叫,快步过来。 “大小姐。” 白芷吩咐道,“去查查婉儿怎么中的春药,这春药又是怎么进的将军府。” 她幽凉笑了一下,偏过头,目光和刘氏在空中交碰,“这种下贱的物什,怎的会出现在将军府。” 刘氏僵了一瞬,心里一瞬间竟是生出了退堂鼓。 她虽然嫁给白修明十多年了,明面上白芷也得叫她一声娘。 可白芷从来没叫过,她一直管她叫姨娘。 姨娘,娘,一字之差,却差的是身份的鸿沟。 白芷一直在用这个字提醒她,她是续弦,是妾,身份永远不是正的。 这么多年了,刘氏纠正不了白芷这么叫。 每次她只要一提,白修明都会说,“芷儿想怎么叫就怎么叫。” 白芷那头,又从小到大不怎么和她接触。 她小时候武功就了得,刘氏那次亲眼看到八岁的白芷,一拳把一个健硕的下人打倒后,就不敢和白芷单独相处。 没成想她这一怕,竟是怕到了如今。 只是被她看了一眼,竟然就心慌了。 刘氏低下头,再看白婉儿还充满着欲色的脸,方才那点惧意全都没了。 得查! 她得知道,这春药怎么就上了白婉儿的身。 白芷在府中的地位不用言说,所以张安平听完了她的吩咐后,便直接去办了。 两个时辰后,张安平还没把结果带回来。 齐尚书登门了。 白修明本来就烦文官,何况这齐尚书在朝堂上的时候,也挤兑过他。 他冷着脸,一点好气没给。 “尚书来做什么?” 齐尚书语气也很冲,“将军大人,下官来寻犬子。” 白修明,“你上我这找儿子?……” 他语气猛的一顿。 这些文官平时也没少嘲笑他膝下无好子,好不容易有了个五子,还资质不行。 如今齐尚书这话,自然是被白修明当成了侮辱。 他顿时拍桌子站起,“齐立群,你休要欺人太甚!” “你追到我府上来骂我?!” 齐尚书眼一瞪,看白修明一副当场要砍他的架势,气势一缩,陪着笑,“白将军,息怒息怒,下官真是来找我儿子的。” 他怕白修明误会,一口气说完,“犬子今日登了将军府的门,这会儿还没回去呢。” 白修明拧眉看了他一眼,才蓦的想起了柴房里的齐德隆。 他当时看到屋中那秽乱的一幕,已经没理智思考了。 到最后,他也没看齐德隆的样子。 这会儿看着齐立群的脸,也想不起来。 便让周匡去提人过来。 齐德隆早醒了,在柴房那边大骂的时候,又被下人打了。 这会儿到齐立群面前,就是鼻青脸肿的。 齐立群看他这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冲白修明冷道,“将军大人,小儿不会武功,你为何欺他?” 齐德隆抱着齐立群的腿呜呜哭着,“爹——儿子好疼啊……” 齐立群更心疼,“是不是白芷打的?!” 想来也就只有白修明那个嫡女,武功极高的白芷敢动手了。 齐德隆一顿,“我睡的是白芷吗?” 那会儿中了春药不清醒,也实在记不起到底睡的是谁了。 齐立群赫然瞪大眼,“你说什么?!” 白修明听了齐德隆这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这小儿,毁了婉儿清白不说,竟还敢沾染芷儿?!” 齐立群脸都白了,也不敢看白修明,压低声音问齐德隆,“你当真睡了那白芷?” 白芷可和睿王有婚约啊! 他眼前一阵阵的泛黑。 齐德隆被白修明铁青的脸吓的够呛,一阵的往齐立群身后躲,话都不利索了。 “爹,救我……爹……” 齐立群纵然自己也被齐德隆气了个够呛,可这会儿到底还是在别人府上。 他只能压住了所有心思,挤出僵硬的笑来面对白修明。 “白将军,有话好说,好说……” “说个屁!”白修明抓起茶杯砸了过去。 茶杯在齐立群脚下碎裂溅开,齐德隆叫声更大。 “爹!爹……” 齐立群自己心里也突突,他早前就和白修明关系一直处的不对付。 这冷不丁的出了这种事儿,他心里别提多慌了。 声音也跟着有些磕绊,“将军大人,息怒息怒……你看事儿已经出了,咱得先坐下来说说怎么解决了。” 白修明一张脸别提多嫌恶的瞪着齐德隆。 齐德隆直往齐立群身后缩,可莫名的又察觉到了一道更冷的目光。 他茫然睁开眼来,看到了堂外噙着凉凉笑意的白芷。 “啊呀!”齐德隆惊叫一声,抱着齐立群的手都在发抖。 方才白修明的话让他有些发憷,这会儿是真的记不起他是不是真的睡了白芷。 第十三章她也该嫁给皇子 都是世家子弟的,齐德隆总归是见过白芷的。 他也贪图白芷的美貌,但没那个贼心。 京中同辈的男儿,谁都打不过白芷。 更何况白修明极在意白芷这个嫡女。 怕是白芷盛怒之下杀了他,白修明都能兜着了。 齐立群被齐德隆吓了一跳,仓惶间,也看到了堂外的白芷。 他面色更僵,“芷姑娘来了……” 白芷这才缓缓入了堂。 见她,白修明的面色才算好转了几分。 “怎的过来了?” 府中的事情,白芷往日不喜参与的。 白芷落座,淡道,“婉儿哭的太凶了,我是姐姐,总得为妹妹讨个公道。” 她这话说完,不止白修明,便是周匡,也略有些诧异的看向了白芷。 白芷和刘氏与其的四个孩子关系一直不近,这在将军府不是什么秘密了。 但总归是一家人,如今白芷想着为白婉儿出头,也是好的。 白修明幽幽吐口气,冷眸落在瑟瑟发抖的齐德隆身上,厌恶道,“那芷儿觉得该怎么办?” 齐立群这会儿看着白芷淡然的脸,听她的话也明白了。 齐德隆睡的不是白芷,是白修明续弦的女儿。 那就没什么大事儿了。 他松了口气,面上也缓和了下来了。 又端起在朝堂上那副文官的架子,“哦,原来是德隆和婉儿丫头闹出了这事儿啊。” 白芷抿了口茶,“是这样。” 她目光微凉的瞧着齐德隆,“尚书大人觉得这事儿该怎么办?” 齐德隆如今只管往齐立群身后躲,连个男人的样子都没有。 可这并不是齐德隆的所有缺点,准确来说,这只是齐德隆数不清的缺点中最微不足道的一个。 这是她为白婉儿选的夫婿,自然也是知晓几分的。 齐立群是聪明人,瞬间便能听出白芷是什么意思。 这是要他们把人往回娶呢。 这会儿齐立群是不大乐意的。 不管怎么说,齐德隆都是齐家的嫡子,可那什么婉儿不过是个庶出。 齐德隆完全可以娶到京中更好的世家女子,他自然是不想委屈的接纳白婉儿成为自己的儿媳。 白修明也不愿意。 他不想跟文官攀上亲家。 瞧着齐立群这张献媚的脸,他就烦。 呷了口茶,低声问白芷,“这是婉儿的意思?” 白芷眼底含笑。 白婉儿的意思?白婉儿的意思是除了萧承望谁都不嫁。 她轻声道,“爹,齐德隆的友人众多,这会儿他进了将军府的事儿已经在京中传开了。” “贾欢出去打听了,外头传的是,婉儿邀约齐德隆来的将军府。” 白修明眉头一蹙。 这传言一散开,白婉儿除了嫁给齐德隆竟然没有更好的法子了。 出了这事儿,世家好男儿都不能接受白婉儿了。 齐立群一直竖着耳朵听呢。 这会儿知道主动权到了他手里,立马一改态度,挺直了腰板说道,“将军大人,这成婚可不是小事儿啊,更何况,我先前已经为德隆定好了妻。” “啪——”白修明啪的一拍桌子。 他就是这样,动作总比嘴快。 齐立群又一缩,但还是转着眼珠说道,“将军大人,下官听闻这事儿好像也并非德隆强迫的吧?” 齐立群刚才是让白修明铁青的脸震到了。 这会儿冷静下来一想,就发现处处不对劲了。 齐德隆虽然色,但胆子小。 干不出强迫这种事儿来,何况还是为了个名不见经传的白婉儿。 若是齐德隆真的突然生出了胆子,也该是对白芷下手。 白修明眉头紧了紧。 看向周匡,“还没查出个结果?” 周匡,“张安平在外头候着了,老爷。” 白修明瞥了齐立群一眼,欲要起身。 可齐立群又贱嗖嗖的说道,“将军大人,怎么个事儿呀,您也得让我听啊,咱们这不是要一块解决吗?” 白修明直肠子,最受不了旁人这么阴戳戳的说话。 当即坐下,把张安平叫了进来。 张安平进来行过礼,平稳的把事情经过说了。 白婉儿让雪雁给叶景宴下春药,想害白芷和叶景宴。 又给自己用了点春药,想和齐德隆颠龙倒凤。 张安平这么三两句话,差点没让白修明炸了。 “又给芷儿下药?!” 旁的话他也没听到了,光是听到这么一句。 有过上次那么一遭,其实白修明对白婉儿的态度已经差了很多。 他万没有想到,白婉儿竟然还会来这么一出。 齐立群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看着白修明,冷飕飕说道,“将军大人,您这府上,倒是够精彩呢。” 白芷冷眸睨着他,笑意讥讽,“尚书大人光是美妾便是五个,您府上不是更精彩?” 齐立群脸一僵,“你这丫头!……” 他没等骂出来,瞥见白芷冰冷的眸,声音便弱了。 更何况还有个白修明,跟吃人一样看着他。 小女儿清白都没了,他也没多愤怒,这嫡女被说一句,他就受不得了。 白修明最不喜处理这些家长里短婆婆事儿,直接丢给齐立群一句话。 “赶紧定个日子,把人给我娶走。” 白婉儿连着两次给白芷下药,是真让白修明心寒了。 齐立群还不乐意,“将军大人,这事儿还是得商议呐,婚姻大事儿哪能这么轻易就定了呀。” “啪——” 白修明又砸了个茶杯。 齐立群缩了缩头,但又不想退让。 白芷淡道,“尚书大人,我们不过是想让婉儿进你们齐家的门。” 究竟是妻是妾无所谓。 齐立群是个聪明人,霎时便听明白白芷的言外之意了。 他有些意外的看向白芷。 但能如此,自然是最好的。 齐立群也不想再和白修明牵扯下去,点头,“既如此,那将军大人,下官便回去筹备婚事了。” 名分上是个妾,但礼仪上不能少了。 齐立群也知道便宜不能占的太多,不然白修明恼起来要去砸他家。 …… 齐立群父子离开没多久,刘氏知道了这事儿,顿时哭天喊地,“老爷啊,你怎么能把婉儿嫁给那么个东西啊!” 刘氏方才都出去打听了,这齐德隆在外头名声差得很,成日里只会花天酒地。 白修明脸色很不好,“那你说,婉儿不嫁给他,嫁给谁?” 刘氏怔了下,拔高嗓音,“芷儿嫁的都是皇子,婉儿也该嫁给皇子啊!” 第十四章她曾在他眼中看过爱意 白修明面色沉了下来,“所以你就让婉儿给芷儿下春药,想抢了芷儿的婚约?” 他语气这般沉,尽是失望。 后宅不宁的事儿,他听过很多了。 就像齐立群,家里妇人太多了,成日里鸡飞狗跳的。 可他又不是那齐立群,将军府上只有刘氏这么一个女主人,竟也能把日子过的这般混乱。 刘氏僵了脸,语气也跟着磕绊起来,“……你听谁说的……老爷你可不能乱说啊,婉儿什么时候给芷儿下药了?” “你们挑的那丫鬟什么都招了,你还不承认!” 刘氏脸色悠然一白,指甲攥进手心里。 难怪她一直没见到雪雁。 “爹,娘……” 白婉儿让丫鬟搀扶着过来了。 她小脸苍白着,像是病的厉害。 白修明不愿看她,偏过了头。 想他多年来,未曾亏欠过白婉儿一分,不知她怎的就生出了这歹毒的心思来。 “婉儿……”刘氏赶忙过去扶着白婉儿另外一只手,像是担心她摔倒一般,她嘴上说着,“你不好好休息过来做什么?” 方才贾欢去找白婉儿了。 贾欢跟白婉儿纯粹是有仇,自然算是讥讽的告诉了她要嫁给齐德隆这件事。 白婉儿这哪里还坐得住。 这会儿到了白修明面前,便是她心里再急,面上也还是不漏什么。 她看着白修明宽厚的背,轻声道,“爹,你是要将女儿嫁给……” “嫁给……” 她的声音陡然就颤了起来,眼里也真的含了泪,“嫁给毁了女儿清白的人吗?” 刘氏立马接上了她的话,颇为埋怨的说道,“老爷,你听听啊,你让婉儿嫁给那个废物,这不是叫婉儿去死吗?” 白婉儿低声啜泣了起来。 “哼……毁了你清白?” 白修明冷哼了一声,对外喝道,“张安平!” 张安平轻扬的声音接道,“老爷。” 白修明最后失望的看了白婉儿一眼,“你告诉三小姐,她为什么要嫁给齐德隆。” 张安平低着头,“是。” 白修明拂袖离去,张安平低凉的声音响起,“三小姐倾慕尚书大人家三公子,遂自用了合欢散,请了齐公子进了闺房。” “啪——” 白婉儿用尽了力气,甩在了张安平的脸上。 她面容狰狞,“你在说什么东西?!” 张安平面不改色,也不辩解什么,退下了。 刘氏急了,“婉儿,这怎么办啊?你不能嫁给齐德隆啊,你可是要嫁给睿王的人!” 白婉儿攥紧了手,一双眼里淬出毒光来。 白芷这个贱人! …… 白婉儿不肯嫁齐德隆,日日跪在白修明院外。 可白修明是铁了心不会改主意了,任由白婉儿跪的晕了过去。 刘氏过来一阵哭闹也没用。 一计不成,白婉儿又闹出了轻生的事儿。 刘氏满院子的哭,“老爷,你再不改主意,婉儿就不活了呀!” 白芷一进府,就听到刘氏这哭丧的动静。 贾欢烦得很,“她真不识好歹。” 白芷从她手上拿了个栗子吃。 周匡引着叶景宴自客房那边过来。 刘氏这么闹,周匡也觉得难堪,讪笑着和叶景宴说道,“叶师傅,让你见笑了。” 叶景宴轻轻摇头,“周管家见外了。” 他自从搬过来,周匡、整个将军府一直都很照顾他。 叶景宴也会下意识的把将军府的事儿当成自己的事儿来看。 听他这般说,周匡叹口气,刚要和他说上两句白婉儿这事儿,就瞥见了白芷和贾欢。 他扬声问好,“大小姐。” 白芷收回看着后院的目光,冲周匡微微点了下头。 叶景宴身上的伤好像好了许多。 他身子开始利索了许多,支着拐杖走的也平稳。 脸还是那张可怖的脸,瞧不出丝毫美感来。 白芷看一眼天色,“快用晚饭了,叶师傅不吃过再走吗?” 周匡笑道,“我留了大小姐,可叶师傅说今晚有事,一定要走。” 叶景宴微微点头,“是白姑娘,叶某今日有约,吃不上将军府的好饭了。” 白芷拿了贾欢手里的栗子袋递给他,“叶师傅说笑了,府上的饭一直都有,叶师傅想吃过来便是了。” 叶景宴目光短暂的在白芷捏着油纸袋子的葱白手指上停了一瞬,才伸手接过,声音低了几分,“谢谢白姑娘。” 贾欢,“大小姐我没吃够呢。” “啊……”叶景宴一听这话,又想把栗子送回来。 白芷将贾欢拉到了身后,“明天给你买两袋。” 她看向周匡,“周伯送叶师傅吧。” 匡点头,示意门口,“叶师傅。” 叶景宴将那栗子袋收好,又似是偷偷的看了白芷一眼,才随着周匡离开。 贾欢嘟着嘴,“大小姐,你怎么总给叶师傅吃的啊。” 她觉得叶景宴抢了她的吃食。 “周管家每次都留着叶师傅吃饭,不饿着他的。” 白芷揉了揉她的头,“别小气。” 这点吃的对她来说不算东西,可对叶景宴来说便不同了。 他一直为生计发愁,给他吃食是不小的恩惠了。 一点吃的就能拉拢未来的摄政王,天底下没有比这更合算的买卖了。 …… 刘氏那头还在哭闹,嗓门大的贾欢烦。 瞬间就把叶景宴这事儿给忘了。 白芷这几日,丝毫不掺和白婉儿的事儿。 她只出门寻东西。 因为白婉儿嫁给齐德隆这件事,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她屋中摆了些字画和寻来的书。 她在破解萧意远的不死之身。 但这些日子,各种少见的东西都买了不少,却丝毫头绪都没有。 书画下面,有一盒精致的胭脂。 这些字画书籍贾欢都不喜欢,一路上都在夸赞这胭脂。 胭脂是萧承望送的,贾欢眉眼弯弯,“大小姐,睿王爷怪喜欢你呢。” 白芷扫了一眼那胭脂,情绪不高。 “将军府嫡女这个身份,他们都喜欢。” 倘若萧承望也想争夺皇位,娶她是最好的选择。 贾欢歪着头反驳,“不是啊,大小姐,睿王爷喜欢的是你,怎么会是你这个身份。” 她一直在旁边瞧着呢,萧承望看向白芷的目光有明晃晃的喜欢。 白芷笑意更深,带了几分寒意。 “男人的喜欢可以演出来。” 曾几何时,她甚至在萧意远的眼中看出了对她的爱意。 他对她用尽了这世上所有的酷刑,却还能对她露出那样的神情来。 第十五章她只会是他的 …… 明日就是白婉儿的出嫁之日了,今日府上是比平日要忙上一些,但也没有多喜庆的感觉。 毕竟这场喜事的主人公,自己都不高兴。 到这地步了,白婉儿还没放弃。 她自己穿了一身丧衣,又让丫鬟把整个屋子装成了祭奠的模样。 再让人传话到白修明那边,若是明日齐德隆还是进了她的院,那就直接办她的丧礼吧。 贾欢最烦白婉儿,知道了这事儿,阴阳怪气的去白婉儿的苑前嚷着,“什么时候办丧事啊,这可是喜丧。” “你这贱婢!” 刘氏气的拿了茶杯出来,往贾欢身上砸。 “啊呀——” 茶杯砸到了贾欢的脸,划破了口子。 贾欢拾起地上碎裂的茶杯碎片,往正叉腰大骂她的刘氏身上扔了回去。 “妈呀……”刘氏被吓的跳脚,恼怒的让丫鬟去抓贾欢。 贾欢一溜烟的跑了。 …… 夜里白芷瞧见了她脸上的伤,挑眉道,“我去给你讨公道?” 贾欢头一扬,“我又没吃亏,讨什么公道。” 她挤眉一笑,“大小姐,我都占尽便宜了。” 她自小进了府,就一直跟在白芷身边,这简直是天赐的好运了。 白芷待她极好,因着她是白芷的丫鬟,整个府上的下人都不敢欺负她。 她还能去白婉儿那惹事儿,白婉儿又拿她没什么办法。 白芷靠在床榻看着今日白天淘回来的那些书,贾欢默默退下了。 …… 白婉儿今日大婚,白芷便没急着出府了。 她还专门换了身合场合的绾色衣裳。 白修明面色很不好的站在将军府前。 纵然他对白婉儿已经失望透顶,但还是得给白婉儿撑这个场子。 今日她大婚,若是他这个做父亲的都没露面,等白婉儿嫁过去齐家,必是要受欺负的。 看那齐立群,齐德隆的样子,都能想到白婉儿嫁过去日子许是不会过的太好了。 刘氏急急忙忙的给白婉儿穿着衣裳。 白婉儿一直不肯换下那身丧衣。 直到前院来丫鬟传,说是齐家的人到了。 白婉儿知道没转机了,才由着刘氏在她脸上张罗。 刘氏也恨,嘴上一直没停,“我嫁给你爹这么多年,今儿才算知道了,什么叫随相。” “我还说,白芷那么个小姑娘,到底随了谁了,性子那么冷。” “好嘛,这不就是随了你爹吗?” 白婉儿沉沉吐口气,“算了娘。” 到这份上了,抱怨也没用了。 她在将军府掰不过白芷,换个地儿其实是好的。 “齐德隆是嫡子,齐家也不是小门小户,我过去也不至于过的差。” 刘氏敛眉,“可你不是正妻啊,你是妾。” 她又开始埋怨,“你不能嫁给皇子就算了,给你找这么门亲事,竟然还让你当妾!” 白婉儿才平复的脸又黑了下来。 门口丫鬟在催促,“三小姐,好了没?” 刘氏草草给白婉儿戴上盖头,推出了门。 …… 这场婚事,排场上其实并不磕碜。 开始的时候,宾客都以为白婉儿是妻,后来才知道是个妾。 但那已经是齐家的事儿了,毕竟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了。 旁人不会再来往将军府上扯。 白芷是随着白婉儿出嫁的轿子一块出的将军府。 贾欢高兴,“真好啊,大小姐,狐狸精一走,我感觉气都顺了。” 白芷往花巷去。 纵然花巷在外人眼里不是什么好地儿,但这种地儿三教九流都有,想知道什么,来这里是最好的。 白日里花巷人不是很多,巷子旁卖东西的人居多。 白芷挑书的时候,身后传来萧承望染笑的声音。 “阿芷。” 白芷放下书,“睿王。” 萧承望展开扇子,微微抿唇,“已经和阿芷说过几次了,叫我承望就好。” 他摇着扇子,笑意更深了些,“毕竟你我是马上要成亲的人了。” “白姑娘。” 萧承望的话刚落,白芷的身侧,陡然响起她不愿听到的声音。 她连头没回,想直接无视掉萧意远。 可萧承望的目光却打量起来了萧意远。 末了,扇子一收,语气莫名,“九皇弟?” 萧意远微微颔首,“六皇兄。” 萧承望眸中有怜悯。 “想不到少时一别,你我再见竟是隔了这么多年,还是在这种地儿。”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去了别的地方呢。” 这么多年萧意远明明一直都在皇宫中。 可没人记得他,没人记得九皇子,记得他萧意远。 萧意远清俊的脸上什么波澜都没有。 这些明嘲暗讽的话,他从小听到这。 何况萧承望的话,比起那些难以入耳的嘲讽,已经算不得难听话了。 他不看萧承望,目光直直的落在白芷的脸上。 阳光照在他有几分苍白的脸上,便也将他眼底丝毫不掩饰的爱意明晃晃的照给了萧承望看。 萧承望一怔,脸色蓦然僵了。 那种自己的东西被别人惦记的感觉让他很不舒服。 冷盯着萧意远说道,“九皇弟,阿芷是本王的未婚妻。” 萧意远淡淡看着他,摇头,“她不会是的,永远不会是。” 她只会是他的。 萧承望脸色更僵了,说的话自然也更难听。 “九皇弟,是这些年,没人教过你规矩吗?竟让你如此和本王说话。” 白芷嫌他们吵,选好了自己的书,付了钱,只和萧承望说了句告辞便走了。 出了他们视线,贾欢才深吸一口气,“憋死我了大小姐。” 她一股脑的往外蹦着话,“大小姐,你什么时候认识的九皇子啊?” 白芷的脚步陡然停住。 侧过眸看着她,“你说什么?” 贾欢挠头,;“你什么时候认识的九皇子啊,我怎么没见过。” 白芷眸色闪了闪。 是了,上辈子这个时候,她和萧意远还没见过。 距离他们初次见面,明明还有半年的时间。 让萧意远和白婉儿上床的那一天,已经被她抹掉了。 所以此时此刻,萧意远明明该不认得她的。 她握着书籍的手一点点收紧,呼吸都跟着紧了起来。 念头一旦升起了,便压不下去。 她带着贾欢折返回去,但萧意远和萧承望都不见了身影。 贾欢还问着,“大小姐,你喜欢九皇子还是睿王啊?” …… 第十六章二次赐婚 萧承望进宫了。 他封王赐了府邸后,其实已经很少进宫来了。 苏培骆见着他,也有点惊讶,“睿王爷来了。” 萧承望面色微沉,“本王要见父皇。” 苏培骆应,“王爷稍等,奴才通禀去。” 皇帝在看奏折,睨着行礼的萧承望,面色不辨喜怒。 “你怎么突然进宫了?” 萧承望作揖,“父皇,儿臣想尽快和白芷完婚。” 皇帝笔一顿,“出什么事儿了?” 萧承望低头,回想起今日萧意远看白芷的目光,心里便十分的堵。 同为男人,他太懂萧意远那目光了。 那样赤裸裸的侵略性和势在必得。 纵然萧意远如今连个位份都没有,可萧承望竟然还是生出了危机感。 他吸口气,“父皇,儿臣就是想早点成亲了。” 皇帝扫了他一眼,笑了下,“准了。” “儿臣谢过父皇。”萧意远行了礼后,面色好转的出了勤政殿。 但没几步,他的脸色又难看了起来。 萧意远来了。 萧承望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九皇弟,你知道这是什么地儿吗?” 萧意远轻轻点头,“我来见父皇。” 萧承望心里莫名的一颤,拧着眉,“你见父皇做什么?” 萧意远面上展开一抹淡淡的笑意,“自然是求父皇赐婚了。” 他的笑明明没什么敌意,可萧承望却感觉出一种被轻视的感觉。 “你……” 他回过神来,萧意远已经越过他朝勤政殿走去了。 苏培骆见了萧意远正惊讶着。 怔了两秒才进殿去通禀。 皇帝蹙起眉来,看着萧意远进殿。 他凝望着萧意远隐隐有故人影子的脸,缓道,“你有何事儿?” 萧意远已经行过礼了,但这会儿又重新跪了下去。 他字字清晰。 “父皇,孩儿觉得自己比六皇兄更适合娶白芷。” 皇帝的眉头皱得紧了几分,似是想到了什么糟心事儿。 “你也是为了白芷来见朕?” 萧意远眸色淡淡的看着皇帝的高椅,“父皇,孩儿可以除掉将军府。” “……你说什么?!” 偌大的殿中寂静了刹那,才响起皇帝似是要暴怒的声音。 萧意远低着头,缓慢说着,“白家世代为将,护了我大夏两百多年,在百姓口中声望极好。况且如今,白家手握三十万重骑兵……” 皇帝有了岁月痕迹的手缓缓收紧。 他一双锐利沧桑的眼紧紧将萧意远瞧着。 白家,是他最大的心病。 这份疑虑,太子看不出来,他有意传位的萧承望也看不出来。 可眼前这个被他遗忘了的儿子,却说出了他心底最深处的想法。 殿中一直寂静。 皇帝的眼一直落在萧意远身上。 萧意远是跪着的,可身姿却又是挺拔的。 良久后,皇帝微沉的声音才响起,“你怎么除掉将军府?” 整个白家对百姓来说,是大夏的庇护神。 在朝堂上,因为白修明不善言辞,也从来不拉拢什么官员。 思来想去,白家除了对他们萧家的皇位有威胁,竟没有一丝错处。 可白家这唯一的错处,就足够死了。 皇帝想除掉白家的心思,不是才生出来的。 可几年过去了,他也硬是找不到一个完美除掉白家的办法。 如今既然萧意远开了口,他也愿意给他个机会。 萧意远低眸,“父皇,孩儿只要三年时间。” 他仰起头,“若是三年时间到了,孩儿未能除掉将军府,任凭父皇处置。” 皇帝紧皱眉头,显然对萧意远这个答案并不满意。 方才萧意远冷不丁的说出了他的忧虑。 还曾让皇帝心颤了几分。 如今又说这话,皇帝自然会觉得萧意远这个一直没有位份的皇子,为了让自己好过点,就凭一腔猜测,来他面前碰一碰了。 但即便如此。 皇帝默了片刻,还是叫了苏培骆进来拟了圣旨。 即便如此,他还是愿意给萧意远这个尝试的机会。 能除掉白家最好,除不掉,他也有别的办法。 …… 白芷吃完午饭,刚要带着贾欢出门。 撞上了苏培骆。 苏培骆头一回见她,愣了一下,才眉开眼笑,“白芷姑娘,咱家给你送圣旨来了。” 周匡赶忙去叫了白修明来。 白芷跪在地上,眉头微皱,隐隐觉得苏培骆这圣旨不是什么好事儿。 苏培骆展开圣旨,把白芷已经听过的话又念了一遍。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将军府嫡女白芷秀外慧中,大方得体,与皇九子堪称天造地设。为成佳人之美,今将其许配给皇九子为妃。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钦此!” 白修明讶异的抬起头,“苏公公,芷儿已经和睿王有婚约了,也是皇上赐的婚。” 苏培骆道,“知道,将军大人。皇上说了,九皇子比睿王更适合白芷姑娘,这才让咱家赶紧过来传圣旨嘛。” 白修明拧着眉头,他都未曾见过这位九皇子。 苏培骆催他接圣旨,白修明没动,道,“苏公公,我和你一道进宫吧。” 苏培骆眉头一挑,但也没说什么,只道,“将军大人,您进不进宫的,这圣旨您得接啊,您不接圣旨不就成了抗旨了吗?” “臣女白芷接旨。” 白芷伸出手,二次接了这圣旨。 萧意远真是好手段,两次了,他都能莫名其妙的从萧承望手里抢来她的婚约。 她是低着头的,苏培骆看不到她的脸。 就开始恭贺,“白芷姑娘,那奴才就等着喝您的喜酒了。” 白芷抬眸,“苏公公会来?” 苏培骆可不是一般人,他能出席的话,即代表是皇帝也传心意过来了。 苏培骆挤挤眼,“是呢,白芷姑娘,皇上都说了,让咱家准备您跟九皇子的贺礼了。” 白芷语气不明,“九皇子真是好大的面子。” “看来皇上当真是为我选了一个更好的男人。” “那是。”苏培骆赶紧捡起话,“您可是白将军的接班人,皇上自是要好好为白芷姑娘你考虑呢。” 苏培骆又说了两句祝福的话,才慢悠悠的走了。 白修明要随着他进宫,想去问个明白。 白芷拉住了他,轻道,“爹,女儿自己解决。” 白修明蹙眉,“皇上赐的婚,你如何自己解决,爹这就进宫去问个明白。” 第十七章他杀了她两个孩子 白芷没放手,刚要开口,门口传来小厮的声音。 “将军大人,我们九皇子求见。” 白修明侧过了头,看向了府前的萧意远。 朗朗晴空下,他着了一件黯色的长衣,深色衬的他脸色更加苍白了几分。 好在今日日头够暖,平了他几分的虚弱。 他这张脸,不管何时何地看,都是一张挑不出毛病的脸。 白修明看着他,急着进宫质疑皇帝的气也跟着散了些,拧着眉头,“你是九皇子?” 萧意远行了晚辈礼,“见过将军大人。” 白芷看向周匡,“周伯,带我爹歇着吧。” “哎,大小姐。”周匡应声,看向白修明。 白修明不肯走,“芷儿,这事儿只有爹能为你解决。” 白芷轻笑,“爹,这点小事儿女儿自己就行,您歇着吧。” 白修明还想坚持,周匡劝了两句,白芷又说了两句。 最后他暂退一步,去歇着了。 贾欢转过头来,看着萧意远。 她呐呐道,“大小姐,九皇子的衣裳一下子好了呢。” 贾欢总是能一句话说到重点。 白芷的眸,含着几分讥讽的笑意落在萧意远身上上好的布料上。 上午见的时候,他穿的还是那般寒酸。 不过几个时辰,锦衣华服便穿上了。 白芷让他进了府,但也只在院子里说话。 马上入冬了,风还是有些大。 院子里的石凳也凉。 贾欢直接抱了被子出来给白芷垫着,嘴上叨叨着,“大小姐,女子不能受寒,回头要难产的。” 白芷眸霎时间冷了下来。 比起吹在脸上的冷风还要刺人。 她抬起眸来,阴凉的盯着萧意远。 上辈子,她曾经为萧意远生过一个孩子。 那是他们成婚的第二年,一个男孩。 萧意远给他取名叫萧顺虞。 他说,要这个孩子一辈子顺遂无虞。 后来顺虞死在了他们成婚第三年。 中毒。 她追查了一整年都没有查出来是谁下的毒。 到最后她知道了,是萧意远。 他们成婚的第四年,萧意远封王的那一年。 她怀胎七月时,白修明命陨边关,三十万白家军战死沙场。 她被萧意远打进了地牢中。 孩子早产。 白芷只看到那被血水包裹的婴孩被下人像是扔垃圾一般扔进了盆中。 她只见过孩子那一面。 白芷在石桌下的手死死收紧,才忍住杀了萧意远的冲动。 萧意远并不躲避她的满是寒意的目光。 贾欢说的话,他也能接。 “没关系,白姑娘想如何便如何,没有子嗣,也无所谓。” 贾欢眼一瞪,“啊?” 萧意远定定的看着白芷,“我只要白姑娘你,旁的都不重要。” 贾欢,“可你是皇子啊,不能无后啊。”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更何况萧意远还不是寻常身份。 萧意远轻笑,依旧还是那句话,“旁的都不重要。” 白芷静静看着他,“你第一次见我,就这么喜欢我是吗?” 萧意远摇头,“我不是第一次见到白姑娘了。” 白芷沉沉呼出一口气,等着萧意远说出她口中的猜测。 她想听萧意远亲口告诉她。 如今她眼前的萧意远也不是这辈子的萧意远。 她眼前的人,是上辈子折磨她到死的那个人。 他也重生了。 但萧意远说的却是,“我见过白姑娘许多次,你喜欢在迎风茶楼喝茶。” 白芷一顿。 “二楼靠窗的位置,你每次来,都坐在那里。” 萧意远的声音很轻,微微上扬,似是想起这段日子,他都是欣喜的。 “我在对面书馆,总能看到白姑娘。” “我那时候便想娶你。” 白芷笑的讥讽,“初见情深?” 萧意远笑意依旧温和,他始终在温柔的注视着白芷的眼睛,即便白芷眸中只有寒意和杀意。 “是。” 圣旨还在石桌上,白芷冷道,“你是个连位份都没有的皇子,凭什么能取代睿王与我成婚?” 萧意远笑意淡了几分,他语气认真,“如今将军府在父皇眼中,已然是一个能威胁到他的庞然巨物了,比起六皇兄这样手下有些势力的王爷,将你嫁给我这样一无所有的人,更合适。” 白芷冷冷瞧着他。 萧意远总是这样,他能用最认真的神情说着所有假话。 而一句假话他又都说的那么真诚,引得你无法不信他。 圣旨被白芷推到了他面前,“我不嫁。” 她已经想好了,夜里再杀萧意远一次,重新再过一次今日。 这圣旨她推回去,就算是抗旨了。 白芷想看看,皇帝是何反应。 萧意远收起了圣旨,面上依旧是那虚伪的笑意。 他轻声问,“白姑娘为何不肯嫁我?” 白芷盯着他一瞬,给出回答,“我喜欢软骨头,你不是。” “如何叫软骨头?” 白芷,“你去将军府门口跪着,跪到我满意了,就算你是软骨头。” 萧意远还是不恼,问的是,“满意了,白姑娘会嫁我吗?” 白芷头点的毫不迟疑,“嫁。” 萧意远真去跪了。 他走到将军府外,便毫不迟疑的跪下了。 惊的门口的守卫急忙的往旁边跳。 又跑去通禀周匡。 周匡自己去府前看了一眼,赶紧去叫了白修明。 白修明拧眉站在了萧意远身侧,“九皇子,你这是做什么?” 萧意远,“我要跪到白姑娘满意了,她才会嫁我。” “大小姐?”周匡一顿。 白芷向来是最有分寸的人,今儿这事儿像是白婉儿做的,可丁点都不像是白芷能干出来的事情。 白修明吸口气,“去叫芷儿。” 他又弯腰去扶萧意远,“快起来吧九皇子,你这般,要我如何去和皇上解释?” 就算萧意远是最不得宠的皇子,那也是个皇子! 是皇家人,面子就丢不得。 周匡路上急急的和白芷说着话,他还是不信这事儿是白芷能干出来的。 可白芷点头了,“是我让的。” 周匡瞪大眼,“大小姐,怎么能这样,那可是皇子啊。” 如白修明和周匡担忧的那般。 没多久,消息传到了皇宫。 苏培骆又来了。 他这次有点急,晃着他的拂尘,尖锐的调调响起,“哎呦,这是怎么回事啊?!” 他目光在萧意远和白修明,白芷的脸上打转。 第十八章你凭什么管我? 先问了萧意远,“九皇子,你这是干嘛呢,快起来呀。” 他话是这么说的,但却没有伸手去扶萧意远。 白修明叹着气,“九皇子,起来吧,苏公公都来了。” 他一说话,苏培骆立马转头看他,“将军大人,这是怎么一回事啊?怎么让九皇子跪着啊?” 白修明皱着眉头没说话。 白芷淡淡的看着苏培骆,“苏公公来,是要带九皇子回宫吧。” “那我们就先回了。” 她拽着白修明进了府。 一直到避开了苏培骆的目光,白修明才微沉着脸看着她,“芷儿,你是在胡闹吗?” “你若是不想嫁,爹进宫去求皇上。” “可你让九皇子跪在咱们府前,这可打皇家的脸,这可是大逆不道的事啊!” 白芷方才只想着羞辱萧意远了,倒是也忘了顾忌旁的了。 她认真道,“爹,女儿有分寸,真的。” 白修明还是紧皱着眉。 纵然他知道白芷聪慧,不是白婉儿那个愚笨的女儿能比的。 但这到底是涉及到皇家的大事儿,他还是觉得,白芷小看了这件事的利害。 他吸口气,“去让九皇子起来。” 白芷应,“好。” 她又去了府前。 但没有先露面。 天阴了,要下雨了。 苏培骆在萧意远身边跳脚,“九皇子,你还不起来干什么呢,你这不是丢了皇家的脸面吗?” 萧意远淡淡道,“苏公公,我的话,请你传达给父皇。” 他静静的看着将军府门,“父皇已经同意赐婚了,我若是自己得不到白姑娘的满意,怎还有脸去见父皇。” 苏培骆根本没听懂他的话,急着想把他拉起来,嘴上道,“九皇子,你说什么胡话呢,皇上都已经赐婚了,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白芷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何来的什么考验啊?” 萧意远偏头看着他,“苏公公觉得白姑娘让我跪在这是为了什么?” 苏培骆顿了一下,拧眉,“……为了打皇家的脸?” 他声音放低了不少。 虽然说的话一直是这个意思,但是明面上说了,还是不一样的。 知道皇帝一直忌惮将军府,先前苏培骆还当是皇帝疑心太重了。 可如今看来,这哪里是子虚乌有的事情。 白芷如今都敢正大光明的羞辱皇子了。 萧意远低眸,“既然如此,那若是到时候白芷执意不肯嫁,难道父皇能强压吗?” 苏培骆没动静了。 萧意远复又道,“苏公公回去了,转告父皇,这件事,我自己会做好的。” 苏培骆拧眉看了他好一会,末了没再说话,拂袖走了。 - 宫中皇帝的脸可算不得好看,他将奏折掀翻在地,又砸了砚台。 宫人跪了一地儿,不敢发出声音来。 苏培骆等着皇帝再下令让他去把萧意远带回来,可等了半晌,皇帝却没有再下第二道旨意。 - 萧意远这一跪,就是一天一夜了。 周匡得了白修明的吩咐,给萧意远送了被子软垫,每顿送吃食。 可他送过去的被子软垫全都不翼而飞了。 问了门口的守卫,萧意远到现在,连滴水都没喝到。 但凡放过来的东西,全被贾欢收走了。 周匡没找贾欢,直接找了白芷。 “大小姐,不能对九皇子太过分了。” 昨天苏培骆走了后,宫中再无旨意出来,白芷就打消了杀了萧意远,重来这一日的念头。 不知道萧意远是怎么说服的皇帝,但既然他有这个本事,她就跟他耗下去。 贾欢也嘟囔,“我也这么跟大小姐说的,这样下去,九皇子得跪死了。” “别乱说话!”周匡被她的话吓了一跳。 贾欢撇过了头。 周匡又劝白芷,“大小姐,实在不行,你让九皇子进府来跪着也行。” 这在外头跪着,京城都传开了。 这也就是在将军府门前,围观的人不敢靠的太近,不然这会儿府前得被围个水泄不通。 可他话都说尽了,白芷却丝毫不为所动。 周匡叹着气走了,也没敢去和白修明说。 因为要看着萧意远吃不上东西,所以白芷这几日甚至连府都没出。 听贾欢说叶景宴来了,便过去客房和他说了两句话。 叶景宴见她,灰扑扑的眼亮了几分。 他没有像旁人一样,和她提起萧意远这扫兴的事情。 他说城外新开了一家羊汤馆。 白芷会意,“我请叶师傅喝。” 叶景宴摇摇头,他摸出自己破旧的钱袋,“我请白姑娘。” 白芷在他可怜的钱袋上扫了一眼,有些好笑,“我怎么能花叶师傅的银子。” 叶景宴坚持,“若是白姑娘不肯让我请,那就不吃了。” 贾欢问,“有我份吗?” 叶景宴那钱袋看着太瘪了,不像是带了她份的样子。 叶景宴一顿,看了一眼贾欢,但还是点头,“有的,刚好三碗的钱。” 贾欢,“我一碗喝不饱,我要喝……” “去把衣裳拿过来。” 白芷打断了她的话。 欢应声走了。 叶景宴攥着他扁扁的钱袋,目光又灰了下来。 白芷没开口,等着贾欢把衣裳拿过来了,才道,“降温了,叶师傅,府上做的衣裳,多了两身,你拿着穿。” 崭新的衣裳,看着布料也好。 叶景宴没敢接,“……不用了,白姑娘,我有衣裳。” 白芷将衣服放到了他腿上,“刚好多了,你不穿也浪费了。” 叶景宴似是觉得自己的手脏,都不敢碰衣裳。 他枯哑的声音有点颤,“谢谢你。” 白芷站起身,“我这两日有事儿,不能去喝羊汤了,先留着。” 叶景宴点头,“好,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什么时候去喝。” 白芷去厨房让人准备了个食盒,等叶景宴修好东西要走的时候,递给了他。 叶景宴布满伤痕的脸上,一双眼是亮的。 白芷送他到府前。 迎上萧意远的眼。 这两天来,一直没动静的萧意远眉头忽然锁紧,他说,“白姑娘,男女有别。” 白芷冷凝了他一眼,“你凭什么管我?” 萧意远便真的没有再说话了,可他一双眼,却一直冷冷的落在叶景宴的脸上。 白芷忽的就想起了一件事。 萧意远曾经留在将军府的那一天,和叶景宴见过。 第十九章你愿意嫁我了? 叶景宴好心带他去厨房拿点心,但摔了。 那时候叶景宴说的是不小心,可如今瞧着萧意远这冷然的眸,她忽然觉得,那时候叶景宴八成是被萧意远推到在地了。 他这样歹毒的人,对一个浑身是伤的人能做出这种事儿来,也不奇怪。 …… 当夜下了一场大雨。 周匡连夜披着衣服想去给萧意远撑伞,但没想到贾欢这丫头也守着。 他放的伞,全让贾欢收了。 萧意远当真淋了一夜的雨。 三天两夜,滴水未进,又淋了一夜的雨。 萧意远单薄的身子受不住。 他在傍晚的时候,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贾欢早就按照白芷的吩咐在候着了。 即便白芷不想记得,但她却又是实实在在记得萧意远的身子骨如何。 她知道他的极限是什么时辰,直到他什么时候会死。 张安平把不省人事的萧意远背到了客房,迟疑了一瞬,才询问白芷,“大小姐,要叫吕大夫吗?” 方才背着萧意远的时候,他已经感觉不到萧意远身上丝毫的温度了。 更像是在背着一个死人。 白芷摇头,张安平便退下了。 贾欢又追出来跟他说,“周管家要是问,你就是大小姐找大夫了,说九皇子没事,知道了吗?” 张安平睨她一眼,像是敷衍的点了下头。 贾欢白了他一眼,才回去客房。 萧意远死了。 不好说是跪死的,还是淋雨淋得,亦或者是饿死的。 白芷吩咐了人看着这边,便回房歇着了。 次日睁眼,便又是萧意远跪着的第二天。 夜里再下大雨,萧意远淋雨又死了。 然后再次重复这一日。 白芷一次次的看着萧意远被淋死,一次次看着他倒在地面上。 这一天,她不记得重复了多少日。 终于再一天醒来的时候,她乏了。 夜里下大雨的时候,她撑着伞立于萧意远身边,声音很凉,“萧意远,这场游戏,开始了。” 你选的。 萧意远缓慢抬起头来,两天滴水未进,他声音很虚弱。 但他看着白芷的眸是亮的。 “你愿意嫁我了?” 白芷点头,“嫁。” 既然萧意远如此执着,又总有办法让皇帝赐婚。 那她就嫁。 萧意远喜出望外的又倒在了地上。 但这次白芷让人叫了大夫。 吕大夫开药的时候,叨叨个不停,“这都烧成什么样了,再晚会人都没了。” 白芷不管。 萧意远养病的这些日子,她连面都不肯露。 照旧出去找那些古籍了。 在花巷,她还是遇到了萧承望。 萧承望见她,欲言又止。 最后还是没说话,摇着扇子走了。 突如其来的,就被萧意远抢了婚,萧承望自然去见了皇帝。 可皇帝只用一句,‘白芷不适合你’就打发了萧承望。 萧承望气的不行,去找萧意远理论。 萧意远却又说了当时在花巷说过的话,他说,“我告诉过六皇兄了,白芷不会是你的。” “永远不会是。” 萧承望打了他一拳。 但这时候,萧意远已经不是孤身一人了,他身边已然有小厮跟着了。 萧承望也不能拿他如何,这几日气的一直在喝酒。 手下传来萧意远跪在将军府前的事儿后,萧承望觉得,白芷肯定是也不愿意嫁给萧意远。 白芷也想嫁给他。 借着酒劲,他又去见了一次皇帝。 但这次皇帝面色很差,只冷凝着他,“是朕太纵容你了?” 萧承望再不敢提这件事,只能断了心思。 …… 白芷并不多想萧承望,因为这个人,和她上辈子没沾染什么关系。 她只关心怎么能杀死萧意远。 回去府上的时候,萧意远在府前等她。 吕大夫和周匡都在劝,“九皇子,你还得静养,你身子虚,哪里吹得了这冷风啊?” 萧意远根本听不进他们的话,坚持要等白芷。 白芷一回来,他眼眸瞬间温柔下来。 “白姑娘。” 白芷依旧不给他好脸,带着贾欢进院了。 她不让萧意远进来,所以萧意远就站在院前,像个门神一样。 白芷在屋里,他什么都看不到,但他不走,还是这样杵着。 白修明过来看白芷的时候,见到了。 幽幽叹口气,又转身走了。 …… 皇帝似是对这门亲事很上心。 萧意远的病一好,就立刻定了最快的日子成婚。 这日,白婉儿来了。 她比出嫁的时候瘦了许多,整个人看起来都难看了一些。 看见白芷,也没有像从前一般,那些虚伪的笑着,说着客套话。 她目光有疲惫,但更多的是幸灾乐祸。 “姐姐,你不是要嫁睿王的吗?怎么最后嫁的是九皇子啊?” 她喝了口茶,“妹妹可听说了,这九皇子一无所有呢……连齐德隆都比不了。” 她声音讥讽又恶毒,“你这么算计我,怎么最后嫁的比我还差啊?” 白芷看看她,“走的时候,记得带两身衣服,齐家没给你做衣裳吧?” 马上入冬了,有点身份的女子都穿上新做的冬装了。 白婉儿身上还穿着单薄的秋装。 白婉儿脸一僵,声音更加刻薄,“你别乱讲,我是齐家三少奶奶,怎么可能没给我做衣裳?” 贾欢,“你是妾呀,怎么会是三少奶奶呢?” 白婉儿蓦的站起身,要甩贾欢耳光。 白芷淡淡握住她的手,低低笑了,“婉儿最近脾气见长了,我还在这呢,就要打我的人。” 白婉儿绷着脸,阴狠的看了白芷一眼,却又没办法继续打下去。 她不会武功,在白芷手里挣扎不得半分。 丢了面子,索性就带着丫鬟走了。 白芷又轻轻落了句,“婉儿的消息不太灵通啊,九皇子已经封王了,你不知道吗?” 白婉儿蓦的转过头来,脸色狰狞看着她。 可对上白芷淡凉的眸,她只能咬紧牙走了。 贾欢在门口探着头看,觉得蹊跷,“大小姐,狐狸精真瘦了啊。” 白婉儿以前在将军府上的时候,身材倒还挺丰腴的,如今穿着那身秋装,空荡荡的。 白芷抬眸扫了一眼,“过的不好,自然也就瘦了。” …… 白婉儿的日子,岂止是不好,对她来说已经如同地狱了。 齐家的人口众多,偌大一个宅子,住的满满当当。 她嫁过去第二天请安,便请了整整一天。 而这仅仅是个开始。 第二十章成亲 齐德隆比她想象的还要差,成亲后,他几乎没在她面前露过面。 倒总有齐家的丫鬟来告诉她,齐德隆去青楼了。 白婉儿气的想去青楼抓齐德隆,可竟是连齐家的门都出不去。 齐立群放话了,她想出齐家的门,得得了大夫人的点头。 可齐家这个大夫人更是个难缠的。 日日挑剔白婉儿,这才嫁过去半个月,白婉儿自是就被折磨成了这个样子。 明日白芷成亲,将军府嫡女和王爷成婚,这样的大事儿,她才终于被允许回来将军府了。 早一年出嫁的白霜霜也回来了。 白霜霜是刘氏的第一个女儿,嫁的还不如白婉儿好。 她嫁了个商贾,夫家倒也算有钱,但是对她不好。 借着白芷成婚这事儿,她也好不容易回来了。 一母所出,白霜霜和白婉儿的关系是好的。 两人关起门来,将白婉儿骂了个痛快。 晚上吃饭的时候,桌上也比平日里热闹了许多。 刘氏最高兴,一劲儿的跟白修明夸着白霜霜和白婉儿的好。 白修明微微点头敷衍,问白芷,“东西可都备好了?” 女儿出嫁,自然该是当娘的备好一切。 白修明知晓刘氏不会上心,所以专门找了三个老妈子来为白芷筹备一切。 白芷点头,“都好了,爹,放心吧。” 白修明叹口气,“你这婚事这么突然,要爹怎么安得下心。” 萧意远已经被封为厉王了,赐了京郊的府邸。 虽算不上一夜登天,可他仅仅因为和白芷联了姻,就从一无所有的九皇子变成了和萧承望平起平坐的厉王。 不得不说,白芷对他来说,果真是个宝。 也难怪他绞尽脑汁都要娶白芷。 刘氏不乐意听白修明只关心白芷,又想把话往白婉儿身上引,“老爷,你也关心关心婉儿啊,婉儿这都多久没回来了。” 白修明落了筷子,站起身和白芷说道,“爹去书房,有事来找爹。” “知道了。” 白修明走了,刘氏母女三个,脸色别提多难看了。 白霜霜拧眉看向了白婉儿,她一直和白修明的关系不太好,自小就没得到白修明的关心,但婉儿和她不同。 婉儿以前很得白修明的喜欢,不知怎么就到了这么个地步。 刘氏戳着碗,凉飕飕的看着白芷。 白芷看过来,她又赶紧避开了眼。 自从白婉儿嫁走后,这半个月来,刘氏可都不怎么敢和白芷打照面。 好不容易等白芷也走了,母女三个又唾骂了起来。 …… 贾欢给白芷端来了洗脸水,好奇的问,“大小姐,你怎么一点都不高兴啊,明天就和厉王成亲了。” 白芷挑眉,“我不喜欢他,有何高兴的。” 贾欢眼一抬,“那大小姐我带你私奔吧!” 白芷,“东西都还备着呢?” “啊,都准备着呢,咱们随时都能走。” “那行。” 白芷点头,“拿着吧,回头我跟厉王过不下去了,咱们就私奔。” 贾欢应了声,出去又正正经经的把她的私奔包袱检查了一遍。 次日随着白芷出将军府的时候,直接把包袱带在了身上。 白修明叫来的老妈子要去拿,嘴上说道,“你拿这么个包袱干什么,放下,不好看。” 贾欢不放,老妈子去找周匡。 周匡一听是贾欢,道,“随她去吧。” 于是贾欢就成了队伍里最特殊的那个。 好在她是个丫鬟,也没人多想她这包袱是干嘛的。 这场大婚,算的上是京城近年来排场最足的一场仪式了。 红妆十里,绸罗锦缎的马车排满了巷子。 从宫中送出来的各种珍宝更是让人叹为观止。 巷子里人满为患,都探头瞧着茶楼说书人口中这无比般配的一对。 喜婆将白芷从软轿上扶下来,苏培骆的声音响在了一旁,“芷姑娘,恭喜啊!” 白芷淡应,“苏公公来的够早。” 苏培骆笑,“皇上催着咱家过来,咱家也不敢耽误啊。” 苏培骆的到来,给这场喜宴加了重磅的一弹。 原本萧意远这样不受宠的皇子,许是喜帖送出去了,来的人都不一定能坐满一桌。 如今倒是备的桌子不够了。 后来来的官员都只能送了贺礼,落了礼金,再说上两句话就走了。 到吉时拜堂了,还有源源不断的官员踏门来。 今日苏培骆来了,自然就代替了主婚人。 用他尖锐的嗓子喊着,“一拜高堂!” “二拜天地!” 白芷一直在低头看着自己嫣红的鞋尖。 今天的一切,是熟悉的。 只不过上辈子嫁给萧意远时,她不是如今的心思。 苏培骆含笑喊了最后一句,“夫妻对拜!” 白芷低下了头。 “好——” “好好好!” 围观的人开始起哄。 苏培骆一甩拂尘,“本总管还没说呢,你们就开始急。” 众人收了声,苏培骆这才扬声喊,“送入洞房!” 厉王府的丫鬟过来搀着白芷走。 白芷听到那些人在恭维萧意远,“王爷,下官祝您和王妃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萧意远应该是高兴了,跟对方碰杯了。 她被送进主房中,厉王府的丫鬟问着她有没有什么需要。 贾欢在门口探头探脑,“大小姐,咱们现在私奔吗?” 白芷,“没有白天私奔的。” 贾欢捏捏她的包袱,“也是,那咱们晚上走。” 白芷把盖头掀了。 喜婆子过来吓了一跳,一顿劝说想让白芷盖上,白芷把那盖头撕了。 吓的那喜婆子脸一白,再不敢吭声。 白芷是名声在外的,将军府的嫡女,就算是不认识她的,光听这几个字,也知道白芷八成会武功。 哪还再敢惹。 前院里热闹非凡,后院这边倒显得有些冷清了。 白芷换下了喜服,带着贾欢从后墙出府了。 她昨日在花巷听到有人说,近些日子,会有一个云游道士来京城。 贾欢跟着她找,抓到个长胡子的就来问白芷。 白芷心里也没谱,昨日顺着声音去找说话的人时,那人已经不见了。 白芷完全是凭一句不知真假的话在找。 半个时辰后,一行护卫打扮的人出现在了白芷身后。 贾欢当是劫道的,摆出一副练家子的样子,“左青龙,右白虎,我是青山小二郎!” “嘿——嘿!” 一行护卫倒是训练有素,谁也没笑。 第二十一章找个男人 白芷睨了领头那护卫一眼,“厉王府的?” 护卫拱手,“王妃,我等奉王爷之命来保护您。” 贾欢翻了个白眼,“不早说,我差点闪了腰。” 最后面的护卫嘴角撇了撇。 白芷从城东一直找到了城西。 天黑了,也没个大概的头绪。 有马蹄声往这边来,而后停在了她面前。 萧意远从马上下来,声音有些微哑,“夫人。” 白芷眉头一皱,下意识的手便握了拳。 萧意远似是没发现她的变化,他又轻唤了一声,“夫人……” 幸好这会儿天是暗的,路边的灯火不够亮,照不清白芷布满杀意的脸。 她冷然扫着萧意远,“作甚?” 萧意远走过来,给白芷披上毛茸茸的大氅,“夜里凉。” 白芷讥讽,“我是习武之人,不像你那么虚。” 哪个男人都不能接受自己被说虚。 但萧意远独独是个例外。 该是在皇宫的这些年,他什么谩骂嘲讽都听过了,所以不管白芷骂他什么,他俊秀的一张脸上都不会有什么变化。 他没有催白芷回去,而后陪着白芷,继续这样漫无目的的找着。 到河边了,白芷停步,望着波澜的河面。 萧意远此时才问,“夫人,你要找什么?” “找个男人。” …… “……死的可行?” 片刻的寂静后,萧意远的声音才响起。 “呵。” 白芷觉得萧意远这个人,真的没人能比他虚伪了。 他演戏的时候,甚至不放过这些极小的细节。 若不是她看过了她上辈子的结局,许是真要被骗了。 …… 又找了两个时辰,街巷已经没人了。 白芷才回府。 她往将军府去的,萧意远也不阻拦,也不提醒。 直跟着她回了将军府。 周匡来开门,看到她,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开口,“大小姐你受欺负了?!” 说完他又觉得不对劲,以白芷的性子,只能是她把厉王砍了,她哪会受欺负。 白芷道,“回来睡觉。” 周匡这才看到了白芷身旁的萧意远,他眼睛瞪的更大,“厉王爷?” 萧意远轻轻点头。 周匡人懵了,想着要去跟白修明说。 可白芷却先道,“周伯,别叫我爹。” 周匡拧眉,“可大小姐,这不合规矩啊……” 没有成亲当天回娘家的。 白芷道,“周伯当不知道我回来了就成。” 她已经往自己院里去了。 萧意远亦步亦趋的跟着。 周匡愣在原地,半天才挠挠头。 真怪。 成亲当天白芷回来娘家睡已经够奇怪了。 萧意远同意,还跟着来,就更离谱了。 可周匡却又忽然想起,萧意远为了娶白芷,甚至在大庭广众前跪了整整三天。 跟那比起来,他跟着白芷回娘家睡好像又算不得什么了。 周匡喃喃道,“就这么喜欢吗……” …… 萧意远人是跟着白芷进院了,但是进不去屋。 他被关在屋外,像贾欢一样贴在门上。 “夫人……” 萧意远在街上找到白芷的时候,身上还有很浓的酒气。 这会儿酒意都散光了,但他说话的调调倒是染上了醉意。 这会儿瞧着像个可怜巴巴的大狗。 贾欢,“小姐……” 萧意远看她一眼,又对着屋中说道,“夫人,我们已经成亲了……放我进去嘛。” 贾欢歪着头,“小姐,我都准备好了,我们私奔。” 萧意远挑起眉,看着贾欢,“你要带小芷私奔?” 贾欢眼一瞪,“都说了是私奔,告诉你了,那还能叫私奔?” 萧意远清绝的脸上有几分无奈的笑意。 他看着贾欢,又不想是在看贾欢。 贾欢看着萧意远的眸从染笑到僵冷。 蓦的往后一缩,对着屋里说了声好梦,就溜溜走了。 萧意远最后也没再说话,白芷当他走了。 看了许久的古籍,熄灯刚要睡的时候,萧意远低凉的嗓音忽然又响起。 他说,“夫人,下雪了。” 白芷推开了窗。 雪花一片片自眼前落下,很快给院中的花枝覆了一层雪衣。 萧意远在窗边,她看雪,他便看她。 目光灼灼,硬是在这大雪的天儿,让白芷觉出热意来,她‘砰’的关上了窗。 …… 夜里下雪了,次日温度天便霎时冷了。 白修明醒了才知道白芷昨儿回来了,快步走来这边。 还没等进院,便看见萧意远杵在门口。 白修明皱眉,“厉王爷怎么不进屋?” 周匡在一旁小声说道,“我丑时的时候过来,厉王爷就在这,我一顿劝才让厉王爷去休息的。” “这才没一个时辰,怎么又过来了……” 白修明的眉头皱的更紧。 萧意远笑着问好,“岳父大人。” 白修明叫门,“芷儿。” 萧意远忙道,“岳父大人,让芷儿睡吧。” “吱呀——” 白芷开了门。 她穿戴整齐,看着也无倦意,想来已经醒来很久了。 白修明直问,“怎么让厉王在外头冻着?” 白芷眼皮都没抬,“他没叫我。” 白修明看向萧意远。 萧意远点头,“嗯,岳父大人,是我怕芷儿没醒,就没叫。” “那你去歇着啊,这么冷的天,你身子骨又不怎么样。” 白修明的语调是重的,但说出的话却让萧意远的心是暖的。 这么多年在宫中,他从未听过这种话。 好一会萧意远才应,“想芷儿了。” 周匡在一边搭腔,“王爷,你和大小姐都已经成婚了,日日都能见,不急于这一时啊。” 萧意远淡笑。 白修明这才问白芷,“周匡说你昨晚儿就回来了,是怎么一回事?” 白芷粲然一笑,“刚嫁人,女儿还不习惯。” 白修明嗔怪的看她一眼,心里却是暖暖的,他没在说什么。 刘氏就不一样了,终于抓到白芷不懂规矩这事儿,恨不得长篇大论的说他个三天三夜。 可她才一拿腔调,萧意远的眸便冷冷的落在了她身上。 “姨丈母,你要说什么?” 萧意远一句话,刘氏的脸悠然白了。 她微愣的看着萧意远,眼里还有些恼。 这是萧意远第一次称呼她,可上来竟叫的是……姨丈母? 姨? 刘氏的脸抖了又抖,也有些坐不稳了。 饭桌上没人能替她说话。 白婉儿和白霜霜走了,她剩下的一女一子,年纪尚小,也跟她一样有点打怵白芷。 就算是私下里骂白芷骂的欢,当面也不敢露一个表情来。 第二十二章 新来的如夫人 所以这面子,只能她自己给自己找回来。 她张张嘴,好不容易找回来自己的声音。 “姑爷……怎能如此叫我?” 萧意远淡淡瞧着她,“我随我夫人叫。” 刘氏的脸更加苍白。 可却说不出半个字了。 白芷叫了她姨娘叫了多年了,她都没本事矫正过来,如今再听萧意远口中姨丈母这三个字,只觉得屈辱异常。 她吃不下饭了,筷子一撂,直接走了。 白修明皱着眉头,和萧意远说道,“你丈母不是大家闺秀,规矩学的不好。” 萧意远轻轻点头。 周匡自前院过来,“老爷,厉王府的于管家来了。” 白修明抿了口茶,看向萧意远,“你们没回府,到底是不合规矩。” 人都找来了,萧意远也不急。 白芷吃完了饭,没走的意思。 他也不催。 还是白修明发了话,“芷儿,别太胡闹。” 白芷这才不情愿的和萧意远回去了厉王府。 厉王府的这管家叫于延,比周伯要年轻许多。 一路上他都在说些厉王府的喜事,倒也不提昨夜白芷和萧意远没回王府的事儿。 厉王府中,来了些恭贺的官员。 萧意远如今封王了,地位和从前便天差地别了。 白芷要带着贾欢出门的时候,于延又找了过来。 他笑着说道,“王妃娘娘,王爷进宫了,让我来告诉您一声。” 白芷的不耐都写在脸上,她点了下头。 才抬步,于延的声音又响起,“今日府中来了如夫人,我特来知会王妃您一声。” 白芷顿了一瞬,转过了头看着于延。 她目光很冷,于延不敢看,低着头道,“王妃娘娘,您出身将军府,想来比奴才更明白道理。” “王爷自是要纳妾的。” 白芷没动静,他又道,“人是从宫里来的,我怕娘娘您没准备,先来跟您说。” 白芷声音很凉,细听竟还能听出几分笑意来。 “新来的夫人,叫萧燕燕?” 于延抬头,有几分诧异,他点头又摇头,“是叫燕燕,但不姓萧,姓赵。” 白芷缓缓点头。 赵燕燕是她原本的名字,后来萧意远太喜欢她了,赐了皇姓。 就变成了萧燕燕。 白芷往前院去。 于延忙又道,“王妃,您候着就行了,如夫人是要来跟您请安的。” 白芷等不了。 她最恨的人是萧意远,其次便是萧燕燕。 雪到今时还没停,地上厚厚的一层。 踩上去,沙沙的响。 如于延说的,赵燕燕正让丫鬟引着,往她这边来,似是要给她请安。 这一年的赵燕燕,不好看。 不知是衣裳不够华贵,还是这时候没得萧意远宠爱。 整个人看起来并不起眼。 于延也小声在她耳边说道,“娘娘,这位如夫人的样貌和您可比不了,您不必担忧。” 无双剑的剑柄让白芷握热了。 丫鬟瞧见白芷了,赶忙带着赵燕燕往这边来。 赵燕燕的眼神很瑟缩,只看了白芷一眼,就没敢抬头。 丫鬟到了近前行礼,赵燕燕好像是规矩也没学好,愣了一会,才在丫鬟的催促下行礼。 “妾见过王妃娘娘。” 白芷的剑拔的那样的快,于延只看到眼前银光一闪,整个人惊慌的瞪大眼。 下一刻却看到赵燕燕徒手接住了白芷的剑,她面上杀气一闪而过。 便换上了茫然的神情看着白芷,“……王妃娘娘这是做什么?” “取你狗命。” 白芷抽回了剑,手腕一转,另一剑已经刺了出去。 京中盛传白芷武艺高强,同辈无敌手。 这并不是吹嘘,白芷这个时候的武功,已经是江湖一流高手了。 杀一个不会武的人,对方死前都看不到她的剑。 以前她杀萧意远的时候,便是如此。 可赵燕燕却截然不同。 她不止看得见她出剑,赵燕燕甚至还能接下无双剑。 纵然已经狼狈不堪,但赵燕燕确实实实在在的接了她七招。 这还是因为她没有兵器。 若是她有把顺手的兵器,或许能和白芷打的有来有回。 白芷忽然停住,声音染笑的看着赵燕燕,“你会武功?” 真真是个惊喜。 上辈子那样长的时间,她从未发现赵燕燕这个秘密。 赵燕燕喘着气,戒备的看着她,说的还是,“王妃娘娘为何要对妾出手?” 白芷的眸又寒了下来,剑锋比先前凌厉了许多,杀意尽现。 赵燕燕比之前更狼狈了,躲闪的动作也不够快。 于延没想到这一幕,他本来想要出手拦住白芷,可眼见着无双剑骇人的速度,顿时没敢动了。 想着赵燕燕还能撑一会,就赶紧去叫了王府的侍卫过来。 可这一回来,看到的就是赵燕燕的尸体。 她倒在雪地中,脖颈被割裂,鲜血浸染了厚厚的雪。 丫鬟吓一动不敢动。 于延也愣,但还是强撑着赶紧让人处理了现场。 萧意远似是让皇帝留在了宫中,午时没回来吃饭。 于延在门口候着,天快黑了,才看到萧意远的马车驶入眼帘。 他去接人,顺便说了这事儿。 在宫中的这一天,萧意远似是很疲惫,俊逸的面容有些黯淡。 听到于延的话,他敛紧眉,下了车,往主院去。 可还没等见到白芷,于延又急匆匆的自身后跑来,“王爷,大内统领来了!” 萧意远脚步一驻,想让于延先去拖住人,可郁庞阴凉的动静已经阴恻恻的响起了,“厉王爷。” 郁庞此人,人如其名。 阴凉可怖。 声音都是嘶哑难听的。 萧意远回过身,“郁统领来了。” 郁庞阴凉的笑,“厉王爷好。” 苏培骆也来了,这会儿好像也是让郁庞阴森的声音震的难受,没动静。 他吸了口气才皱眉和萧意远说道,“王爷,那怎么那……那赵燕燕就能死了呢?” 那可是皇帝送过来的人。 进了厉王府不到一天,人就死了。 还是白芷杀的。 皇帝连郁庞都派过来了,可见有多恼。 萧意远面色淡然,“应该是那女子冲撞了王妃。” 苏培骆瞪眼,“那就是撞飞了也不能杀人啊?!” “王爷你又不是不知道赵燕燕是哪来的。” 郁庞在一旁开口,“王爷叫王妃出来吧,夜深了,我等也尽快回宫复命了。” 第二十三章 因为容不下 萧意远默了片刻,道,“既然今日夜深了,不如郁统领和苏公公就先回去吧,明日本王带王妃进宫去。” 苏培骆眉头一皱,“厉王爷,今儿郁统领都来了,您还不知道皇上是什么意思吗?” 好说好歹的能带走,那就带走。 说的不行,那就来硬的。 直接派了郁庞来,皇帝也是给白芷面子了。 萧意远转过身朝白芷院子去,落了句,“既然如此,夜太凉了,郁统领和苏公公容本王给王妃添件衣裳。” 人之常情,这倒也没什么。 苏培骆没再步步紧逼。 萧意远进了白芷的屋。 他这倒是头一次,既没有敲门,也没有出声叫。 冷不丁的,就直接进来了。 白芷的眸陡然冷了下来。 萧意远却还没出声,只定定的望着她,朝她走来。 他人到近前了,清绝的脸放大在面前,白芷才反应过来,他想干什么。 他想亲她! 白芷瞬间恼了,“你找死!” 萧意远还是没有后退,直到被白芷扭断了脖子。 外头响起苏培骆尖锐的调调,“厉王爷,好了没,宫里快落锁了,您快些吧。” 白芷出了门。 见只有她自己,苏培骆奇怪的往她身后看去,问,“厉王爷呢?” “冷了,歇下了。” 左右苏培骆他们今日来,目标都只是白芷,自也没多管闲事。 白芷肯乖乖的跟他们走,那就是好事儿。 进皇宫的时候,时辰已经很晚了。 皇帝还没歇,在勤政殿等着白芷。 偌大的皇宫,从宫门走到勤政殿要近一刻多钟。 这是白芷真正意义上第一次来皇宫。 她入了勤政殿跪下。 皇帝的声音威严又冷然,“白芷,你可知你犯了什么罪?” 白芷应,“臣女不知。” 皇帝眉头紧皱,“你已经嫁为人妇,怎还能如此自称。” 白芷只得改口,“臣妇不知。” 皇帝呼口气,“你连这基本的规矩都不懂,能犯下犯妒此罪,倒也不足为奇了。” 白芷接话,“原来皇上是因为臣妇杀了赵燕燕的事儿。” 皇帝沉着脸,“你为何要杀她?” “因为容不下。” 白芷应的轻巧。 见白芷前,皇帝倒也想过白芷杀赵燕燕的动机,但独独没想过,会是因为争风吃醋。 他脸色似是好转了点,但语气依旧不好,“你要明白,老九身为王爷,就断不可能只有你一个女人。” “臣妇明白。” 白芷一直低着头,听到此话,只觉得好笑。 她认错态度瞧着好,杀人的原因听着还有些像是愚昧不懂规矩。 皇帝倒一时间沉默了。 若是换成旁人,皇帝单可以因为杀人这一条,就降个大罪。 可白芷到底不一样。 最后他让人将白芷关进了天牢。 这天牢,白芷是第一次来。 但她呆过比天牢更折磨的地方。 比起萧意远为她准备的地牢,这天牢甚至算的上是好地方。 她坐在潮湿的稻草上,看着斑痕累累的墙壁,却蓦然响起了萧意远的话。 那日在她的院子里,萧意远说过。 皇帝容不下将军府了。 …… 白芷再睁眼,便是在白家了。 萧意远照旧跟着她在白家吃过了早饭,让于延找回去了。 而后萧意远进宫去,于延来找他,说赵燕燕的事儿。 上一次她听于延说出赵燕燕时,只有杀意。 可这会却突然又不想杀她了。 赵燕燕竟然有一身高强的武功,这倒是真的出乎她的意料。 而昨日她没有细想,如今空了再想,就会发现萧意远昨夜的反常。 他明明没喝酒,为何突然对她那般? 沉思间,赵燕燕人到了。 她还是如上一次见时,那样瑟缩的样子。 在丫鬟的提醒下,才给白芷行了礼。 白芷脸上有凉凉的笑意。 她让于延找了把剑来,扔给赵燕燕。 赵燕燕却吓的跳开,一脸惊慌,“王妃娘娘这是做什么?” “妾做错了什么吗?” 白芷拔了剑朝她刺去。 相比昨日赵燕燕让她惊讶的反应,这一次赵燕燕竟然没有躲避,像是被吓傻了一般站在原地,任由白芷的剑穿过了她的肩头。 “如夫人!” 于延吓了一跳。 赵燕燕的两个丫鬟也吓了一跳。 手忙脚乱的给赵燕燕止血。 于延赶紧叫了大夫过来。 白芷在厉王府是王妃,出了厉王府是将军府的嫡女,这等身份,伤了一个妾,于延都没敢多问。 行礼就退下了。 白芷擦去了无双剑上的血。 赵燕燕的武功,还当真非同小可。 她上一次是真要杀了赵燕燕,所以赵燕燕才慌乱的出手了。 但她今日没有杀她的意思,赵燕燕竟也能察觉出来。 白芷去了赵燕燕的苑里。 她这会儿住的地方不好,院子很小,也只有两个丫鬟照料着。 大夫给她包扎好了伤口。 她躺在床上,似是睡着了。 白芷往她身旁一坐,赵燕燕陡然睁开了眼。 对上白芷冷然的眸,眼里又尽是慌乱。 “王妃娘娘……” 白芷端详着她,“你武功不错啊,师承谁?” 赵燕燕茫然,“妾不知王妃在说什么……” 白芷扫着她的脸,没在开口。 带着王妃出了府。 她这次不仅买了些的古籍之类的,还让人买了点毒药。 杀人的办法太多了。 赵燕燕这会儿正好受着伤,得喝药。 贾欢就在厨房守着,看着赵燕燕的丫鬟把下了毒药的汤盅端走了。 才回来跟白芷汇报。 萧意远从宫中回来的时候,赵燕燕刚好毒发。 萧意远看着好像很紧张,王府里也跟着乱了起来。 折腾了大半夜,赵燕燕好像死不了了。 萧意远才回来主院。 他这次出声了,轻唤她,“夫人。” 白芷低笑,“你不能直接睡她那边?非要来烦我?” 萧意远再扣扣门,“我想进去。” 白芷不起身给他开门,但也没说不行。 萧意远就把门开了个缝,见白芷面色没变,才推门进去。 他身上尽是寒意,关了门,也没往白芷那边靠,就站在门口。 白芷冷淡瞧着他,“我肯定不欢迎你,你睡她那边吧,她欢迎你。” 萧意远声音很轻,“她现在不能死。” 白芷挑起眉,“警告我来了?” 萧意远眸色认真的看着她,“我会亲手杀了她,但现在,暂留她一命好吗?夫人。” 白芷冷笑的看着他,“我以后会给你生个孩子,但现在,我想先跟别的男人同床好吗?王爷。” 第二十四章 喜欢什么都和她说 萧意远好看的眉敛起,他像是听不出来白芷在反讽他,还认认真真的摇头,“不行。” 白芷没了兴致,赶人,“出去。” 好在萧意远倒是没像个牛皮糖一样,赶不走。 他走之前,最后落了句话是,“夫人,这府中,除了贾欢,谁都不可用,谁也不可信。” 白芷便问他,“你呢?” 萧意远没有回答她这句话。 他走没多久,外头又下雪了。 赵燕燕这一伤一毒的,人老实的不行。 在这府中一点动静都没有。 萧意远也是铁了心要保住她。 他给赵燕燕增添了新的丫鬟,赵燕燕入口的食物,汤药也都有人试毒。 想毒死她是不行了。 贾欢说,“大小姐,我要是会武功,我就扮成黑衣人,夜里砍了她。” 贾欢是没这个本事的,但是白芷有。 她夜里真的穿了夜行衣出现在了赵燕燕屋顶上。 但落下去的时候,却发现赵燕燕屋中是空的。 白芷没有四处找,径直回了自己屋子。 贾欢一直守着呢,见她回来,问,“成了吗大小姐?” 白芷冷笑,“萧意远太爱她了。” 夜行衣是让贾欢出去买的,应该是让萧意远知道了这事儿。 也便知道她夜里要杀赵燕燕,提前把人挪走了。 赵燕燕便就这么一直碍眼的活在白芷眼前。 临到年关了,赵燕燕的伤好了。 这才开始出现在了王府里。 她也不过来白芷这边。 贾欢在外头遇到她了,冷着脸问,“你一个妾怎么不来跟我们王妃娘娘请安?” 赵燕燕对贾欢也一点脾气都没有,低声说道,“王爷让我不要去打搅王妃娘娘。” 萧意远不仅不让赵燕燕在白芷眼前出现,府上的事情,他也没有交给白芷做。 全是于延和赵燕燕在管。 最后定总清单的时候,于延拿过来给白芷过目。 白芷奇怪,“走这个形式做什么?你和赵燕燕不就做主了?” 于延茫然,“王妃娘娘,小事情,我就和如夫人商量一下就行了,这种大事情,王爷吩咐了,要来让您过目的。” 白芷厌烦萧意远这虚伪的样子。 明明喜欢赵燕燕喜欢成那个样子,偏还要在她面前做这些表面功夫。 今天萧意远不在,他昨日进宫了,就没回来。 一连三天,萧意远都在皇宫里。 于延奇怪,府中下人也猜测着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 白芷在院中练剑。 上辈子这个时候,皇帝病了。 病的还挺严重。 傍晚的时候,萧意远回来了。 他回侧院换了衣裳,就来了白芷这里。 “父皇病了。” 他开门见山。 白芷噙着笑意看着他。 上辈子萧意远也是这么跟她说的。 皇帝的病,想好,需要极寒之地的一味奇药,鹿茸。 萧意远缓道,“御医说,只有极寒之地的鹿茸能治好父皇的病。” 白芷缓道,“你想我去采?” 她冷笑,“我凭什么为你做这种事儿?” 萧意远摇头,“太子殿下会去。” 白芷不语,看着他。 上辈子最先去极寒之地的人,也是太子。 但是这鹿茸极其难找,太子一行人在极寒之地差不多全都快冻死了,也没找到这鹿茸。 最后只剩太子和两个侍卫半死不活的回来了。 然后萧意远采到了这鹿茸。 萧意远带着她去了极寒之地,但他没让她上山,他自己进山去寻找。 可萧意远那薄弱的身子骨,经受不住极寒之地的酷寒,没几日,整个人就病倒了。 那个时候,白芷还沉迷在萧意远为她演绎出的爱意中。 她上了山,替萧意远采到了这鹿茸。 这鹿茸,算是为萧意远奠下了最稳的一块基石。 他从那时候,开始受皇帝喜爱了。 如今又到了这关键的时刻了。 萧意远看向外头,“先吃饭了,夫人。” 他自然而来的要留下来一起吃晚饭,白芷猜他还是要软磨硬泡的要带她去极寒之地,所以没赶人。 等着萧意远开始演戏。 但这次萧意远却一直没有提。 他好似真的只是在和白芷吃饭,吃完后便走了。 …… 太子即日便动身了。 他这一去,得有一月只余才能回来了。 年过完了,雪不怎么下了。 太子很快狼狈的回来了,但他这次,不是空手而归。 他采到了鹿茸。 皇帝要的是鹿茸,可这又不单单是鹿茸。 这块鹿茸,等同玉玺。 所以太子才如此卖命,拿到这鹿茸,就等于他已经坐上了皇位。 他知道这个道理,众皇子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太子在进城前,被歹人袭击,好不容易采到手的鹿茸丢了。 皇帝本已经喜切的等着了,没想到又出了这茬子。 京城贴了皇榜,天价悬赏劫匪。 宫中也是波云诡谲。 几位皇子王爷都在互相怀疑。 萧意远日日上朝,很是忙碌。 但他每日回府,都会先来白芷这边。 他会和她说宫中的事情。 “太子怀疑是我。” 白芷淡淡看着他。 上辈子其实也是这样的,在萧意远没有封王的前三年,他和此时一般,什么事情都会和她说。 后来他封王了,把她打进了地牢里,也会来说。 用他嫌恶的语气,嘲讽的眼眸告诉她外面发生了什么。 “是你抢的?”白芷淡淡出声。 萧意远摇头,“鹿茸在睿王手里。” 如今这些事情,是上辈子没有发生过的。 不知是哪一步出了偏差,才成了这局面。 白芷不说话,等着萧意远的下文。 他饮了半杯茶,才复又开口,“睿王手下有个神秘高手。” “他明日,便打算将鹿茸送给父皇了。” 皇帝前两日状态好转了许多,所以萧承望拿着鹿茸也没急着送。 他要等皇帝无比需要这鹿茸的时候,才会呈上这鹿茸。。 贾欢敲门进来送竹笋糕。 当是没看见萧意远一般,跟白芷说,“大小姐,我方才在外头瞧见一只猫。” “谁养的?” 之前白芷没见过猫。 贾欢神色怪异的看了眼萧意远,咬着桥头糕,“如夫人吧,除了她也没人了。” 赵燕燕养的这只猫是黑色的。 像是不认识自己地盘一样,日日往白芷这边跑。 赵燕燕那边的丫鬟就日日来寻。 白芷看着烦,让贾欢在他们院墙上洒满了碎玻璃。 下午这猫又来了,脚让玻璃割的鲜血淋漓。 发出凄厉的叫声,“喵呜——!” 第二十五章 贾欢病了 贾欢出来看,那黑猫竟然躺在了碎玻璃上,不知死活。 她皱眉,“大小姐,猫好像死了。” 白芷一开始没杀猫的心思,但这猫既然死了,她也不在意。 赵燕燕那边不行。 平时也没见多喜欢这猫,关起来喜欢着。 猫一死,她整个人反应就大了。 让丫鬟搀扶着,脚步踉跄的过来拿猫。 她把鲜血淋漓的黑猫抱紧在怀里,表情别提多悲怄了。 丫鬟也跟着动容,小声劝着,“夫人节哀啊……” “回头让王爷再买一只就是了。” 赵燕燕轻轻摇着头,她一下一下的摸着黑猫已经被冻僵硬的头,眼泪无声的掉落。 主院里的丫鬟都在窗边看着,也没人过去劝慰一下赵燕燕。 王妃和如夫人不合不是什么秘密了。 赵燕燕最后让丫鬟搀扶着走的时候,甚至还把沾染了黑猫血的碎玻璃都带走了。 贾欢眉头紧皱着,“她怎么这么能演戏啊,比狐狸精还能演。” 白芷笑,“婉儿要让你念一辈子了。” 贾欢收回目光,“大小姐,你说这如夫人是不是没有见识,她怎么养黑猫啊。” “不知道黑猫不吉利吗?” …… 夜里贾欢突然就病倒了。 晚上她来陪着白芷吃晚饭的时候,一张小脸就红扑扑的。 白芷探了下温度,发热了。 王府里的大夫给贾欢降了温,开了药方子。 白芷看着贾欢服了药躺下,才回去自己屋里没多久,丫鬟就急急来报,说贾欢烧的更严重了。 府上的大夫把着贾欢的脉,眉头一点点皱紧。 白芷看向一旁同样面露担忧的于延,“于管家,这大夫哪来的?” 发热可耽搁不得,白芷不能让个庸医耽误了贾欢的病。 于延霎时便听出白芷的意思了,他眼一抬,赶忙看了一眼面色已经不太好的刘炳坤。 赔着笑说道,“王妃娘娘,这可是宫里的刘御医啊,他的医术娘娘大可放心。” 白芷不信,她派人去将军府叫吕大夫过来。 吕大夫还没来,萧意远回来了。 他今日回来的格外晚。 但白芷从来不管他什么时候回来。 只有赵燕燕眼眶红红的在前院等着萧意远回来。 见到他,赵燕燕的丫鬟跟萧意远说了黑猫死在白芷那的事儿。 萧意远应允再给赵燕燕买一只猫。 赵燕燕轻轻点头,目送着萧意远的背影往主院去了。 …… 刘炳坤还是没探出个所以然,又被白芷这样审视的目光盯着,他觉得自己背上都要被盯出一个洞来。 又不能说他没看出贾欢这脉象如何。 斟酌了一下,刘炳坤看向白芷道,“王妃娘娘,这就是天太寒了,给这丫鬟冻着了,再服剂药便是了。” 白芷不听他鬼话。 于延只能忙道,“刘御医,你开方子便是。” 萧意远进来了。 刘炳坤赶紧起身行礼,“见过王爷。” 于延跟着行礼,说了一下贾欢的情况,“王爷,刘大夫说贾欢没什么大碍了。” 萧意远看向白芷,白芷眸色冷冷的瞧着他。 上辈子,便是萧意远脸上带着狰狞的笑意来告诉她。 贾欢被做成人彘喂狗了。 他说贾欢被砍断手脚的时候,都不叫疼,问的还是她怎么样。 一口一个要见小姐。 最后她被几只大狗撕咬没了,声音才没了。 萧意远说,那贾欢最后的遗言,就应该是她白芷了。 萧意远没关门,寒风涌进来,都不及白芷身上的寒意。 于延赶紧关了房门,隔绝外头的风雪,可一转头,却又觉得屋里比外头更冷。 他小心的瞧着寒意尽头的白芷,以为白芷是对刘炳坤的医术不满意。 又赶忙道,“娘娘,人这会儿应该已经到将军府了,马上就到了。” 刘炳坤还在这呢,一听这明显怀疑他医术的话,脸上不好看了。 几分不满的说道,“王妃娘娘,属下再怎么不才,那也是正八经太医院出来的,也是得过宫里各位娘娘赏识的。” “……哦,你是治妇科的。” 贾欢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冷不丁来这么一句。 刘炳坤脸一黑,“你这丫鬟说的什么话?!” 白芷几步上前,握住了贾欢烫人的手,“好点了?” 贾欢嗓子里像是有块烙铁,可她不想白芷担心。 挤着笑,“好多了小姐。” 刘炳坤冷不丁道,“这么不懂规矩?现在还管王妃叫小姐?都出嫁多久了。” 白芷眸色陡然一凛,冷冷的瞧着他。 刘炳坤还不怎么服气,“娘娘,我这是替您管教这不懂规矩的丫鬟呢。” “像这种丫鬟,您不好好管住了,日后得……” “刘御医,刘御医……”于延赶紧拉住了刘炳坤,“您先开药吧。” 他心下都突突。 想来这刘炳坤是在皇宫里太久了,对外头的事儿听的少,不知道白芷武功高,性子冷。 八成也是没把先前赵燕燕刚进王府就被白芷捅了一剑这事儿放在心上。 不然怎么可能还在这怼着白芷。 他现在看白芷都打怵。 刘炳坤被于延拉走了,萧意远走上前来,观察了一下贾欢的脸色。 他欲言又止的看了白芷一眼,才缓道,“我让人去外面找大夫。” “不必了,我叫吕大夫了。” …… 吕大夫过来的脚步匆匆,还没等进门就喊了,“大小姐……哎呦不对,王妃我来了。” 于延拧着眉头看着吕广然,十分的怀疑他的医术。 贾欢又昏睡过去了。 吕大夫进屋来,草草的在炉子上缓了缓冰冷的手,就探起了贾欢的脉。 他眉头也跟着收紧。 白芷心下没底,“如何?” 吕大夫语气发沉,“脉象倒是没什么问题,但是……” 他又探了探贾欢的头,烫的收手,“这烧的太严重了,不是说服了退烧药了吗,怎么还这样?” 于延应,“是,刘御医已经开过两个方子了。” 吕大夫皱眉,“宫里的御医,都不当奴才当人,哪能好好看。” 于延眼一抬,不敢接吕大夫这话。 吕大夫匆匆的写了退烧药,让于延去抓药,又和白芷说道,“没事大小姐,别担心,我不是过来了嘛。” 白芷这才勉强笑笑,但眼眸依旧是沉的。 如今发生的事儿,都和上辈子有些偏差。 贾欢上辈子没有这一病。 第二十六章 才能证明将军府的忠心 萧意远似是有话要和白芷说,他一直安静的坐着没走。 白芷心系贾欢,不想理会他。 丫鬟把退烧药端过来了,吕大夫看着贾欢喝下了,才和白芷说道,“大小姐,我在这守着就行,应该没什么大碍了。” “您歇着去吧。” 白芷摇头,“我也在这吧。” 吕大夫看一眼萧意远,“可王爷好像有话要跟大小姐你说。” 他站起身,“要不我先回避?” 吕大夫点出来了,白芷也不好继续装着不知道,她拧眉看着萧意远,丝毫不掩饰眼底的嫌恶,“你有事儿?” 萧意远微微颔首,“嗯。” 白芷不想动。 吕大夫又道,“去吧大小姐,我在这就行,你们忙吧。” 白芷又看了贾欢两眼,才起了身。 萧意远随着她回了白芷的屋子。 他不磨蹭,进屋便道,“父皇要见你。” 白芷挑起眉,想了一下皇帝可能见她的原因,最后竟只能想到赵燕燕那只猫。 她有点好笑,“因为赵燕燕那猫在我这死了,皇上就要找我?” 萧意远面色正经,“是鹿茸的事情。” 白芷敛眉盯着他。 萧意远说了,那鹿茸如今在萧承望手里,可萧承望手下有个神秘高手,旁人抢不走这鹿茸。 “不是说,等皇上病重,睿王就会献上鹿茸?” “有人爆出了睿王手下那人的名讳,给出了画像。” “父皇已经派了青龙卫出去抓捕了。” 萧意远说的认真又缓慢,他总是把这些事情,摊开来一点点和白芷说清楚。 “这个节骨眼上,睿王若是献上了鹿茸,便洗不脱他和那人的关系了。” 白芷凉凉瞧着他,“睿王不能说他抢回来的?” “阿芷,那人叫顾常山。” 白芷手一顿,默了一瞬才抬眸看着萧意远,“你认得此人?” 萧意远摇头,“我第一次听说,但让人查过了,他是江湖十大高手之一。” 他温凉的眸静静看着白芷,“夫人该认识的。” 白芷抿了口茶,“听说过。” 萧意远轻道,“顾常山是天道门的人,但天道门日渐落魄。顾常山想要重振门派,需要大量的资金,睿王应允了他这笔银子。” “条件便是顾常山替他抢来这鹿茸。” 白芷淡道,“青龙卫打不过顾常山。” 她用的是肯定句。 萧意远点头,“顾常山的武功高深莫测,轻功更是一流。” “青龙卫一共遇到他两次,一次被顾常山杀了一人。” “第二次他们倒是伤了顾常山,但是还是被顾常山跑了。” 白芷,“已经伤了他,那继续追击不就行了?” 萧意远轻轻摇头,“青龙卫实在无能,父皇等不及了。” 他略一停顿,“今日四皇兄便向父皇提起了你。” 白芷在记忆中搜寻了一下萧意远说的这四皇兄。 却发现没什么印象。 白芷应,“知道了,我明日进宫。” “阿芷。”萧意远忽然伸手,似是要握白芷的手。 白芷极快的闪躲了过去,一脸嫌恶,“有话就说。” 萧意远抿了抿唇,眼底难掩落寞。 下一瞬他又恢复了往日淡然的神情。 定定看着白芷,“鹿茸,你一定要拿到。” 白芷冷笑,“你凭什么以为我打得过顾常山?他已经不惑之年了,足足比我多练了二十多年的武功。” 萧意远声音是坚定,“你打得过,我知道的。” 白芷笑意便更凉,“我打不过。” 萧意远微微摇头,眸色认真的看着她,“阿芷,你一定得打过他,一定得拿到这鹿茸。” “就为了拿回来让你在皇上面前领赏?” 萧意远眸色静静的看着她,“小芷,你如果拿不到这鹿茸。” “除非你被伤到将死,或者断臂,才有可能让父皇相信你的确不是顾常山的对手。” 白芷的眉敛起,盯着萧意远不开口。 萧意远幽幽吐口气,“近段日子,朝廷上弹劾白将军的奏折有很多。” 白芷冷脸,“我父亲正直清廉,忠心耿耿,有何可被弹劾的?” “南疆来犯,白将军不肯带兵迎敌。” 白芷记得这件事。 南疆那边土地不好,年年庄稼收成都少。 往日也只够个温饱。 今年那边大寒,庄稼冻坏了许多,百姓也饿死了很多。 南疆出兵来犯大夏,也不过是想要抢些粮食。 她皱着眉,“我父亲难道没说,南疆只是想要粮食?” 萧意远点头,“白将军是如此说的。” 他垂眸,似是想到了白修明在朝廷上被一堆文官攻击的时候。 他是武将,嘴笨,人也没心眼。 被文官各种揣测,也只能恼怒的说上一句,“老子跟南疆打了这么多年,不知道南疆要什么吗?!” “你们一个个在这里叫,你们谁正八经去过边关?!” 那时候皇帝的身体已经不适了,因为白修明这话,还罚他抄了本书。 这似乎不算是什么惩罚。 可这对白修明来说,就是惩罚了。 皇帝这是告诉他,书读少了。 白芷顿时心疼的不行,起身就要往将军府去。 萧意远拉住了她。 被白芷甩掉了手后,轻道,“太晚了,白将军这时候也歇了。” 白芷皱着眉,默了片刻才坐下。 她冷冷道,“所以我一定得抢回这鹿茸,才能替我父亲挽回颜面?” 萧意远顿了一瞬,才缓道,“是才能证明将军府的忠心。” “……那些文官弹劾的折子上,都写着,白将军不肯出兵,是已经有了异心。” 白芷一张小脸十分的难看。 萧意远这张嘴里没什么实话,可白芷知道,他今晚说的大概都是真的。 好一会,她才张口,“我拿回鹿茸,让我父亲呈给皇上。” 萧意远摇头,“小芷,只能让我去送给父皇。” 白芷冷着脸,“这殷勤你非得献?” 萧意远丝毫不躲闪白芷嘲讽的眸,他清绝的脸上一直是认真的神色,“一来,你我二人已经成婚,你是厉王府的人,若是拿回了鹿茸,不交给我却让白将军送进宫去。” “父皇一定会诟病你不懂规矩。” 他声音轻了许多,带了一点点哄人的感觉,“小芷,既然已经做了,就不要因为这一点点小事儿让父皇挑毛病。” 第二十七章 枷锁 他忽的又加重了语气,“你是我的人。” 白芷扫了他一眼,萧意远面色不变的继续说道,“你抢回鹿茸,自然就代表厉王府,代表我的面子,这鹿茸到底是谁送给父皇,自然已经不重要了。” 白芷看了他许久,末了冷冷一笑,“你真能算计。” 她出力,好处全让萧意远占了。 可他又口口声声说是在为白修明,在为将军府。 更可笑的是,白芷却又找不到他话中的漏洞。 萧意远轻轻的笑,“我便当阿芷你在夸我。” 白芷赶人,“说完赶紧走。” 她已经起身去隔壁看贾欢了,萧意远没走,也跟了过来。 白芷看他,觉得嘲讽。 上辈子那般惨无人道对待贾欢的人,如今却能假惺惺的来关怀贾欢。 贾欢这发热,当真古怪的很。 吕大夫已经挤不出笑意来安慰白芷了,一直在把贾欢的脉。 退烧药贾欢也服下两刻钟了,如今体温还是没有半分变化。 吕大夫吸口气,“再不退烧,人就要烧傻了啊。” 他这其实已经说的温婉了,再这么烧下去,人就没了。 白芷稳住心神,声音听着也还平缓,“需要点什么?吕大夫。” 吕大夫摇头,“我实在说不出来。” 萧意远让于延把王府上各种人参补品拿过来了。 冷静吩咐,“都炖了。” 白芷瞪他一眼,“这么多补药,你想害死贾欢?” “不不……”吕大夫眼一抬,赶忙道,“不是的大小姐,王爷这是对的。” 他去检查那些补品,一边说道,“得这样以毒攻毒,贾欢这热症没个根儿的,这么烧下去,身子肯定是坏了。” “这下补品吃了,也能护一护。” 萧意远的话,白芷不信,但吕大夫这么说了,她便让于延去弄了。 快子时了,这会儿是寒冬,夜里冷的很。 屋门一开,风便呼啸着往里钻。 萧意远无声的站到了白芷的身后。 …… 吕大夫一整夜没合眼,熬得整个人都沧桑了不少。 转过头和白芷说话的时候,声音都跟着变老了。 “行了大小姐,烧退了,暂时应该没什么问题了,您也去歇一会吧。” 白芷没硬撑,虽然她是一直在贾欢这没走,但也假寐了两个时辰。 她今日要跟顾常山交手。 顾常山的武功不是一般的高,她不能托大。 萧意远也没走,好像也没睡,眼眶微红。 吕大夫伸个懒腰差点没把自己腰闪了,萧意远伸手扶住了他。 吕大夫笑道,“谢谢你啊,王爷。” 他转过身,“王爷您也去歇着吧,您也一夜没睡了。” 萧意远声音有些低,他轻轻点头,“吕大夫辛苦了。” 吕大夫呼口气,“再怎么辛苦,人没事就成。” 他是真年纪大了,熬不住,人去了客房,早饭都没吃,就睡下了。 白芷又看了贾欢好一会,等着张安平从将军府过来了,才肯和萧意远进宫。 这会儿是下朝的时辰了。 但皇帝的病愈渐严重,已经上不了朝了。 皇宫里的氛围也很肃穆。 到了养心殿前,苏培骆小声道,“厉王爷,王妃稍等,老奴进去通禀一声。” 萧意远微微点头。 没一会,苏培骆出来,引着白芷和萧意远进殿。 殿中站了乌泱泱一群御医,一个个绷着脸,不敢发出一点动静。 二人跪下行礼。 皇帝才开口,就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咳咳咳——呕——” 苏培骆惊慌失措,“皇上!” 皇帝不知是服了药还是咳出来就好了,这会儿声音听着好了许多。 “嚷什么,大惊小怪的。” 隔着屏风,白芷看不到什么。 皇帝吸口气,“老九你们过来朕眼前吧。” 萧意远随在白芷身边过去。 明黄色的床帐挡住了皇帝病态的样子。 他又咳嗽了几声,才让苏培骆退下,和白芷说起话来。 “白芷,老九都和你说了吧?” 白芷应,“是皇上。” “咳咳咳——”他吸了口气,“那朕就不多说了,你且去吧,朕相信你。” 白芷才要行礼应声,皇帝又缓缓落了句,“将军府一门满门忠烈,朕相信你也不会丢你们白家先辈的面子。” 沉甸甸的枷锁落下来,白芷默了片刻,才在苏培骆不解的目光中应声,“白芷明白。” “去吧。” 白芷缓步出了养心殿,殿门关上的那一刻,她才觉得心口憋着的气散了。 苏培骆追了起来,眼巴巴的和白芷又说道,“厉王妃娘娘,皇上可是对您寄予厚望的,他说您出手,肯定能拿回来这鹿茸。” 白芷面上已经有点寒了,但还是应了声,“嗯。” 出宫的路比来时快了许多。 在皇宫门前,白芷和萧意远分开。 萧意远不会武功,跟着她只会拖累她。 他也没有坚持,目送着白芷的马不见了踪影,才回去王府。 …… 张安平像个门神一样杵在贾欢门前,狗来了都得被盘查一番。 吕大夫睡不踏实,做梦梦到贾欢又高烧了,着急忙慌的过来,还被张安平拦了。 他给张安平头上来了一巴掌,一边推门一边骂骂咧咧,“臭小子不长个眼。” 张安平连吕大夫都拦了,但没拦萧意远。 他低头问好,“厉王爷。” 萧意远微微颔首,进屋去看吕大夫给贾欢把脉。 才一碰上贾欢的脉,吕大夫就大惊失色。 “坏了!” 张安平进屋来。 吕大夫脸都白了,转过头急忙跟萧意远说道,“厉王爷,你这府上不是有别的大夫吗?你快叫来跟我一块看!” 萧意远面色平静,“吕大夫别急,慢慢说。” 吕大夫脸紧紧皱着,“贾欢脉象快没有了!” 萧意远起身,叫了于延过来。 他声音依旧平静,“刘御医医术不精,叫他没用。” “昨日本王找来些民间大夫,也未必有用。” 他静静看着吕大夫,“王妃只相信你,吕大夫,不要乱。” 吕大夫被萧意远这样平和的眸看着,心里竟然真的稳了下来。 他深吸了几口气,专心把起贾欢的脉来。 于延把昨天就找来在府中备着的大夫叫过来,挨个给贾欢把过脉。 如萧意远说的,这些大夫,只能看个寻常病症,但凡难一点的,各个就没头绪了。 忐忑的看着萧意远。 第二十八章 是他父皇的命 怕他降罪,又聚在一起乱七八糟的猜着。 “依我看呐,肯定是中毒。” “这分明就是伤寒症!” “哪有那么严重,这不就是月事来了吗……” 吕大夫眉头紧皱,才要骂他们,萧意远已经微微侧眸,示意于延把人带走了。 于延招呼他们,“赶紧走!” 他偷偷瞄了一眼手已经按在剑柄上的张安平。 这将军府出来的,就是吓人。 一言不合就要拔刀…… …… 吕大夫从半上午到傍晚,歇都没敢歇一下。 好不容易探到贾欢明显几分的脉象,才敢接过张安平递过来的水喝了一口。 声音干哑的和萧意远说道,“王爷,能不能请名医啊。” 话落他又转头和张安平说道,“你赶紧回将军府,让周管家重金求名医。” 张安平道,“王爷已经让人去找了。” 前头吩咐的于延,他听到了。 吕大夫这才松了口气,嘴上念叨着,“大小姐不在,我可不能让贾欢出事了,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跟大小姐交代。” 贾欢的情况,似乎是好转了。 夜里她醒了过来,还是平时那副直直的强调,“大小姐,我没事了。” 吕大夫刚要因为她醒来了高兴,瞥见贾欢直愣愣的眼,顿了一下,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贾欢一点反应都没有,还在说,“大小姐,你记得让叶师傅请我喝羊汤,等多久了都。” “贾欢。”吕大夫缓缓出声。 贾欢顿了一下,“吕大夫也在啊。” 她看着是想转过头,但她动不了。 “喝水。”张安平冷硬的语调响起,茶杯碰到了贾欢嘴边。 贾欢微怔,旋即笑道,“张安平,你怎么也过来了?” “我回将军府了吗?” 张安平在看吕大夫,用目光询问贾欢的眼睛。 吕大夫吸了口气,敛眉看着贾欢,“贾欢,你看不到了?” 贾欢,“……睡太久了应该是,别乱说,回头让大小姐担心了。” 张安平落了茶杯出去了。 吕大夫又把起了贾欢的脉。 贾欢只醒来这么一会,又陷入了沉睡。 一整夜,吕大夫没阖眼。 整个人疲劳又煎熬。 夜里都还好,可天一亮,白芷的脉象就不稳了。 甚至比昨天还难找。 赵燕燕过来了,也没硬闯,就站在门口和张安平商量,“我是府上的如夫人,我想看看王爷。” 张安平没见过她,但既然赵燕燕都自报身份了,他还是进屋去问了萧意远。 萧意远出来。 赵燕燕将丫鬟手中的托盘拿过来,温柔的看着萧意远,“王爷,妾听闻您昨夜都没阖眼,这是妾专门让厨房炖的安神汤,您喝一点吧。” “你有心了。” 于延接过了托盘,送进了屋里。 赵燕燕不多纠缠,又心疼的看了萧意远两眼,叮嘱他要喝安神汤,才小步的离开了主院。 吕大夫一夜都在忙,本来没想着肚子饿,赵燕燕这汤一送来,屋里飘起了香味。 他才觉出饿来,回头看了一眼香味的来源。 见萧意远没有动的意思,就开口,“王爷,您要是不喝,这汤我就喝了,我饿了。” 这几日跟萧意远相处下来,吕大夫觉得他是个很温和,很好说话的人。 说完他也就直接去拿汤碗了。 可萧意远修长的手指却按在了汤碗上。 吕大夫一顿。 萧意远声音很轻,“下人马上送吃的来了,这汤吕大夫还是别喝了。” 吕大夫倒没计较,赵燕燕刚才在门口的话,他也听到了。 他笑了下,“也是,这是王爷夫人送来的,我确实不好喝。” 萧意远清淡道,“汤里许是有合欢散。” 他这么一说,吕大夫就懂了,笑了笑再没追问。 专心看贾欢了。 …… 一天一夜了。 再到中午,就是十四个时辰了。 白芷还没消息。 明明青龙卫说放跑顾常山的地方在衢州,衢州就在京城旁,若是顺利的话,这时候,白芷已经该回来了。 又一整天过去。 还是没有消息。 吕大夫的脸色更不好了。 直到前院传来于延的动静,“王爷,王妃回来了!” 萧意远起身的那样快,顶着寒风急切的跑了出去。 才两天的时间,他已经思念成她成这个样子了。 即便知道她一定能打赢顾常山,知道她肯定能带着鹿茸回来,但他的心却还是一直提着。 直到见到她了,才落下来。 白芷身上沾染了血,面上尽是风尘仆仆的痕迹。 她冷淡瞧着他,将装着鹿茸的盒子扔给了他。 可萧意远心思却完全不在这珍贵的鹿茸上,他一双眸紧紧将她瞧着,伸手想抱她,“夫人。” 白芷嫌恶的后退一步,也没搭理他,急着去看贾欢。 她一走这么久,贾欢那丫头该是很想她了。 这会儿却没冲出来,不免让她有些心慌。 萧意远克制的收回了落在白芷身上的目光,端着鹿茸的盒子去了书房。 他在书房这边,有个新的随从。 一个身量不高的孩子。 因为是个孩子,所以于延也没多想,过问的时候,知道是萧意远见他可怜,从贩子手里买回来的,也就不管了。 宝塘关好了书房的门,低声道,“王爷,都备好了。” 萧意远打开了锦木盒子,看着里面泛着寒光的鹿茸。 这鹿茸是珍宝,延年益寿的珍宝。 太医院的院使姜精义说,有了这鹿茸,皇上才能稳住性命。 若是没了这鹿茸,御医们即便是用尽浑身解数,也只能尽量拖着不让皇上到最后那一步。 他手里握着的,是他父皇的命。 于延的动静又从外面传来,“王爷,郁统领和苏总管来了!” 萧意远拿着锦木盒子出去。 苏培骆和郁庞竟然已经过来了。 看到他手里的锦木盒子,苏培骆皱着眉,尖声道,“厉王爷,这宝贝都拿到了,怎的不进宫呢?” 萧意远轻道,“王妃也是才回来。” 苏培骆撇嘴,那倒也是,青龙卫和白芷一道回来的。 “走吧。” 萧意远走在了前头。 可郁庞却阴森森的道,“皇上说要让王妃一起进宫。” …… 白芷在贾欢屋里,手脚有些僵硬。 不知是冻得,还是因为听了吕大夫的话。 吕大夫没瞒着,一五一十告诉了白芷贾欢的情况。 贾欢吸着气,“一点办法没有了?” 第二十九章 他巴不得贾欢死 吕大夫说,他到现在都没找到贾欢的病灶,除非一天之内能查出原因来,可能还有得救,不然贾欢撑不过一天了。 白芷面色有些苍白,但声音还算稳,“如果有两天时间呢?” 吕大夫蹙眉,“没有两天时间的大小姐,贾欢最多撑一天了。” “有的。” 白芷走过去,握住贾欢还是发烫的手。 她这次找顾常山,就耽误了一天的时间。 青龙卫说顾常山在衢州,她在衢州找了一天都不见人影。 晚上的时候,想到顾常山这个时候和离恨教的乾粱关系最好。 而离恨教在京郊外有分派。 白芷又调转了方向回来。 如此一来,才耽搁了一天时间回来。 这次她知道顾常山的位置,重新来过这一天,她一天时间就能回来。 吕大夫不懂白芷的意思,才要出声,外头就陡然响起了郁庞冷冰冰的动静,“王妃,奉皇上之命,请您进宫。” 白芷敛着眉,吕大夫却催促道,“大小姐,你快去,快去快回。” 皇命耽搁不得,眼下让白芷尽快去了,才能尽快回来见贾欢最后一面。 鹿茸已经拿回来了,白芷也不知皇上又传她做什么。 她紧握了握贾欢的手,才出门。 郁庞的脸,在夜灯下看起来很渗人。 苏培骆倒是带着笑,“王妃,您是辛苦了啊。” 白芷只顾着看贾欢了,身上的衣裳都没换,还是那身带血的衣裳。 他们倒是着急,也不给白芷换个衣裳的功夫。 萧意远与她一道进宫。 但只有她一个人被留在了空中。 白芷不明所以,看向苏培骆,苏培骆笑道,“厉王妃,你为皇上抢回来了鹿茸,皇上要嘉赏你呢。” 白芷便对着床帐行礼,“臣妇谢过皇上。” 皇帝倒也真的赏赐了白芷一些东西,但不放白芷出宫。 白芷心念贾欢,看向苏培骆,“皇上为何还不让我出宫?” 苏培骆笑道,“厉王妃,宫里这时候落锁了,您就在宫中歇一夜吧。” 白芷低眸,“我有要事要回去,劳苏公公行个方便。” 苏培骆已经带她来了通房这边,要她在这里歇下。 苏培骆道,“厉王妃,这都什么时候了,什么事情都明日再说,先歇着吧。” 话落他便走了。 白芷停了刹那,推门出去,还未等跃上屋顶,郁庞阴森森的声音又响起,“厉王妃。” 白芷一顿,回过头,看着站在宫墙边的郁庞。 郁庞说道,“宫中近来也不太平,厉王妃可小心着点,有什么事儿叫我。” “劳烦统领了。”白芷回了屋。 郁庞似乎是得了命令,一整夜都守在白芷这边,白芷出不去。 次日也见不到苏培骆,只有宫人来给她送膳食。 白芷问,小宫女们就推脱着说没见到苏培骆。 她出门便能撞上郁庞。 白日的郁庞面容也可怖,冲她森森笑着,“厉王妃有吩咐?” 白芷,“我想见皇上。” 郁庞点头,“我去通禀,厉王妃回屋等着吧。” 白芷回了屋,半盏茶的功夫,外头传来声响。 却不是郁庞来传话。 那动静…… 白芷眯着眸看着窗纸上的倒影。 “咚——咚——” 这是在封她的门窗。 白芷眼一寒,才要踹门。 郁庞冷飕飕的声音又响起,“厉王妃,方才我去见了皇上,皇上让您在宫中安心住着。” 他语调低了几分,“您要是踹门走,就是抗旨了。” “将军府是要抗旨?” 白芷的拳头一紧再紧。 吕大夫说了,贾欢只有今天一天时间了。 郁庞此人,白芷从未和他交过手。 他是大内统领,在江湖上名声也不响。 但白芷知道,郁庞武功极高。 他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在这数九寒冬,他的气息也是极淡极淡的。 白芷不敢说,她一定是郁庞的对手。 她的手在无双剑上握了几次,还是松开了。 若是她不敌郁庞,出不去皇宫,去杀了萧意远。 那这一日无法重来,她便是抗旨了。 她抗旨,即将军府抗旨。 她不能冒这个险。 白芷很久以后,才平复好心情。 问外头,“皇上要我在宫中呆多久?” 郁庞还没走,应她,“皇上若是好起来,厉王妃自然就可以回去了。” 鹿茸是她带回来的,若是真鹿茸,能救皇帝,即可以表明白芷、表明将军府的忠心。 但若是这鹿茸不能救皇帝,皇帝便会降白芷一个不忠的罪。 由她开始,一步步除掉将军府。 所以让她去抢鹿茸,是一件对皇帝来说两全其美的事情。 这一整日,白芷问了郁庞四次。 郁庞很有耐心。 白芷再问的时候,他忽而不知什么语调的说了句,“厉王妃,厉王爷对皇上当真上心,今日已经进宫两次了。” 白芷脸一白,声音压紧,“如今是什么时辰?” “……酉时一刻了。” 白芷的手按在无双剑上,因为用力,指关节都是白的。 这一天……过去了。 她恼萧意远只顾着进宫见皇帝,不管贾欢。 可她也清楚,萧意远即便是没进宫来,就在厉王府中,他也不会管贾欢的。 他巴不得贾欢死。 …… 睿王、太子,四皇子,二皇子还有萧意远都在养心殿中。 皇帝听着已经好了许多,呼着气说道,“你们一个个倒是有心了。” 太子先应声,“父皇身子无恙,儿臣和皇弟们才能安下心来。” 帝似是很满意。 皇家向来感情淡薄,今日萧承望他们聚在这,不知有几分真心是在想着皇帝的。 可皇帝即便已经看穿了他们的心思,也不拆穿。 他大病初愈,不想给自己找不痛快。 单独点名了萧意远,“老九,这次朕的病能好,你还有……厉王妃功不可没。” 萧意远低头,“是父皇吉人天相,孩儿也不过是做了分内之事。” 帝直起身来。 苏培骆会意,赶紧掀开了床帐,让皇帝见着太子等人。 皇帝眼在他们面上一一打量过,才道,“都回去吧。” “是,父皇。” 众人行礼退出了养心殿。 殿门才关上,太子便阴阳怪气的盯着萧意远说道,“九皇弟这次真是有本事啊!” 萧承望恶狠狠的盯着萧意远,咬牙切齿,“太子殿下此言差矣,并非九皇弟有本事,不过是他娶了个好王妃罢了!” 这白芷,原本是他的王妃! 第三十章 她不会死 那顾常山都已经是江湖十大高手了,够厉害了。 结果还不是白芷的对手。 萧承望不止一次的想,若是当时萧意远没有突然窜出来从他手里抢走了白芷。 他顺利和白芷完婚,如今这次,也能顺利拿到鹿茸。 这会儿,搞不好他就成了太子了! 他阴凉的扫着萧意远,气都顺不下来。 哪还会有萧意远在这得到皇帝的夸奖! 萧意远的人看着一直是温温和和的,可他在这言语上,也没退让。 太子和萧承望冷嘲热讽的话,他都收着,而后轻轻笑着道,“太子殿下和睿王说的极是,我能拿到鹿茸,得到父皇的夸奖,靠的全都是本王的王妃。” 他笑意更深了些,语调上扬,“可能娶了阿芷,难道几位皇兄能说,这不是我的本事吗?” “你!”太子气的咬牙,“你真是没脸没皮!” 萧承望更气,“吃软饭还沾沾自喜!” 萧意远抬步走了,声音轻飘飘的传过来,“这软饭,六皇兄想吃,也没机会啊。” 萧承望一张脸别提多难看了。 …… 今日没那么冷,但厉王府的温度却很低。 于延在主院里,但没往屋子那边靠。 将军府来的那大夫说了,贾欢快不行了。 于延可是知道白芷有多看重贾欢的,他生怕靠过去了,贾欢就死了。 回头等白芷回来,迁怒到他。 天快黑了,吕大夫一张脸都是僵的。 他叹了口气,喃喃出声,“大小姐回不来了吗?” 张安平知道是在跟他说,垂眸道,“大小姐还在宫里,应该是被困住了。” “……那是没办法了。” 他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无力的抓着头,“怎么跟大小姐交代啊……?” 萧意远裹挟着外头寒风进来,清瘦的身子立于贾欢床前。 贾欢的脸已经青了。 他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冷静,“救不了了?” 吕大夫张张嘴,虽是不想说出那句话,可到了这时候,自欺欺人也没用了。 他叹了口气,“大小姐若是这时候回来,还能见贾欢最后一面了。” 这一整日,萧意远其实来了许多次了。 他很关心贾欢,吕大夫看出来了。 贾欢从前在将军府,能得白芷宠,如今跟着白芷嫁到了厉王府,萧意远待她也好。 贾欢这丫头命是好的。 可…… 吕大夫眉头深深拧起。 可没命享啊! 萧意远淡淡道,“小芷被留在了宫里,回不来。” 吕大夫低着头,“……那是真的没办法了。” “不管小芷什么时候回来,都要让她见到贾欢。” 吕大夫愣了下,以为萧意远说的是贾欢的身后事儿了,他有些难过,“这么冷的天,尸……不会有变化的。” 萧意远往外走去,声音依旧还是清淡的。 “她不会死。” 吕大夫茫然的拧起了眉看着萧意远离去的背影。 萧意远有些瘦,即便是穿着厚厚的大氅,他的背影也是单薄的。 可这会儿吕大夫却觉得眼前看到的人,很是伟岸。 于延一直在门口探着头看呢,这会儿赶紧跟上了萧意远。 “王爷,不然进宫去请姜院使来瞧瞧?” 姜精义是太医院的院使,是这普天之下医术最好的人了,若是他说也没办法,那贾欢就是真的没得救了。 萧意远不语,回去了书房。 于延奇怪的看着宝塘那孩子跟着进去了。 宝塘不知道几岁,反正身量是不高。 这么小个孩子,也不知道能干点什么,萧意远非让他在书房伺候着。 书房架子上有本很平常的书,挪动一下,最后面的书架后的墙壁就动了。 那竟是一扇门,转动后,露出里面窄小的过道。 萧意远进去片刻,拿了个锦木盒子出来。 细看下,竟发现这锦木盒子和昨日送进宫去的那鹿茸盒子一样的。 宝塘小心的关上了密室的门,迟疑的看着萧意远。 “王爷,这鹿茸珍贵……” 这一次多少人先后出手,才算是得了这一株,若是就这么用了,以后未必还能得到了。 萧意远眸色很淡,“要有用处,才称得上珍贵。” 他将盒子递与宝塘,“去吧。” 宝塘接过盒子,似是还有什么话要说。 可抬眸对上萧意远淡凉的眸,顿了顿,将锦木盒子塞进了棉衣里,没再说话,出门了。 于延还在苑前那候着了,没看到萧意远出来,只见宝塘,便问,“做什么去?” 宝塘,“王爷让我去瞧瞧主院。” 于延拧着眉,“人这会儿估计都没了,怎么瞧也没用了啊。” 宝塘已经走了,于延盯着他略有些臃肿的身子,咂咂嘴,“小子命挺好。” 本来是个乞丐的命,结果让萧意远捡了,如今棉衣都能穿上两层了。 主院里异常安静。 宝塘一个孩子进去,也没人管。 他进贾欢屋的时候,才被张安平拦了。 张安平没说话,一张脸十分冷然。 宝塘小声道,“王爷让我过来送东西。” 他拍拍胸口。 吕大夫也看了过来。 张安平睨了宝塘臃肿的心口一眼,让他进了屋,关了门。 宝塘进屋就飞快取出锦木盒子,递给吕大夫。 “快给这姐姐用。” 吕大夫掀开锦木盒子,看到泛着微微蓝光的鹿茸,眼睛瞬间瞪大,“极寒之地的鹿茸?!” 张安平也紧盯着那鹿茸。 宝塘催促,“快啊。” 吕大夫这时候也顾不上多想什么了,他赶紧拿起桌子上的空药碗,让张安平用内力把鹿茸震成粉。 张安平用尽全力,一张清秀的脸都憋红了,也只震了些鹿茸的边角料下来。 他脸上满是懊恼。 宝塘帮着忙撬开贾欢的嘴,吕大夫想办法把这点鹿茸粉给贾欢灌了下去。 嘴上安慰着张安平,“没事,若这真是极寒之地的鹿茸,这点也能稳住贾欢了。” 等待的这一会时间,是极其漫长的。 吕大夫的手就没离开过贾欢的脉,他指下察觉到微弱的脉象跳动时,整个人蓦的从地上站起。 张安平声音发紧,“如何?” 吕大夫喜出望外,声音都是飘得,他手上也跟着有点发麻,“我再探探,我再探探……” 他细细去把了贾欢的脉,确认贾欢是真的有脉象了,不是他出幻觉了。 第三十一章 那是活不了了 这才长长的舒了口气,转头对着张安平忐忑希冀的脸说道,“行了,咱俩又能跟大小姐交代了。” 张安平紧绷了多时的拳头悠然没了力。 好一会,他才张口,“……我回将军府叫人来。” 他内力不够了,得找人来将这鹿茸磨成粉。 吕大夫,“行。” 宝塘却是伸手拽住了张安平。 对方奇怪的回头看他时,宝塘认真道,“除了你们两个,不能让别人知道鹿茸的事情。” 张安平皱起眉。 吕大夫也转过了身,扫了扫宝塘,又看向了桌上的鹿茸。 语气不太确定,“当时,大小姐是拿了两份鹿茸回来吗?” 皇帝身体抱恙,重金悬赏抢了鹿茸的歹徒,这都不是秘密了。 白芷打败了歹徒,抢回了这鹿茸,而后送进了宫。 可如今他们这里,却还有一份鹿茸。 宝塘抿了抿嘴,默了两秒才道,“你们别多问,记住这是只有你们知道的秘密。” 不管怎么说,这珍贵的鹿茸,萧意远拿出来救贾欢了。 二人自也不追问。 不能让旁人知道鹿茸的事情,所以只能是张安平自己缓慢又吃力的磨着鹿茸。 宝塘回去复命了。 吕大夫探着贾欢已经趋向平稳的脉,轻声说道,“厉王爷对贾欢真够好了,这鹿茸都肯拿出来。” 这鹿茸的珍贵,不言而喻。 萧意远自己藏了一份没交给皇帝,已经算是欺君之罪了。 他留下这一份,许是为了给自己用。 却没想到,用在了贾欢身上。 张安平低低应声,“嗯。” 因为这鹿茸,屋里自是不能再让别的人进来。 于延来了好几趟了,叫门,张安平也不给他开。 他转身往萧意远院子去。 “王爷,贾欢估计是没了,那吕大夫和张安平都不让我进去了呢。” 宝塘冷不丁出声,“你怎么咒人死啊?” 于延眉头一挑,低头看他一眼,板着脸,“你个小孩懂什么,我这是把真相说出来。” 宝塘,“你等着王妃回来,我告诉王妃,你咒那个姐姐死。” 于延瞪大眼,心跳都已经开始快了。 怔了一秒,才开始骂宝塘,“你少多嘴!” “行了,和孩子计较什么。” 萧意远从字画上收起目光,淡淡看着于延,“主院那边,你不用多操心。” “啊……是,王爷。” 于延不明所以的退了出去。 …… 白芷被关了整整三日。 最后一日,是苏培骆过来给她送的午膳。 每次宫人来送饭,都是满满一桌子,瞧着真不像是把她软禁了。 苏培骆笑盈盈,“厉王妃,尝尝这黄焖鱼翅,这可是皇上最喜欢的一道菜,特意让咱家端来给厉王妃您尝尝呢。” 白芷语调平缓,“苏公公,我何时能出宫?” 苏培骆嗔怪的看她一眼,“厉王妃,你这就是不知好歹了,皇上留你在宫里,又让人吃这么好的饭菜,你怎么能一心惦记着走呢?” 白芷轻轻一笑,“我吃惯了粗茶淡饭,实在是吃不惯宫中的膳食。” 苏培骆笑,“厉王妃,您如今可是王妃,没出嫁前,也是将军府的掌上明珠,您什么时候能吃粗茶淡饭了。” 他甩甩拂尘,“您啊,就别和奴才开玩笑了。” 他把菜一道道端出来摆好,看了白芷两眼才道,“厉王妃,吃了这顿饭,就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还能吃上宫里的饭了,你就好好品尝吧。” 白芷会意,“多谢苏公公了。” 苏培骆走了。 但门还是没给白芷留着。 白芷喝了两口汤,就没动了,一直看着紧闭的房门。 苏培骆回去勤政殿跟皇帝交差。 皇帝身子才好,就惦记着这几日积压的奏折。 苏培骆一进去,先是心疼的说道,“皇上,您这身子还病着呢,哪能如此操劳啊。” 皇帝歇了下,看向他,“行了……她什么反应?” 苏培骆给皇帝按起了肩膀,仔仔细细的将见到白芷后,对方的一系列反应都说了。 皇帝敛眉,“厉王府传来的信儿,说白芷和老九相处的并不怎么样。” “她如此焦急的想回去厉王府是为什么?” 皇帝其实昨日就已经好多了,或者说,服下鹿茸的那天,整个人状态就不错了。 但他硬还是将白芷留在了宫中几日。 苏培骆道,“皇上,奴才打听了,白芷有个从将军府带过去的丫鬟病了,好像病的挺重呢。” “病了?”皇帝又执起了笔,“那是活不了了。” 苏培骆不语。 “行了。” 皇帝让他退下,“再等一个时辰,就让她走吧。” 苏培骆会意,去给郁庞传了话。 郁庞阴森森的看着白芷的屋门,“倒是有点可惜呢,没交上手。” 苏培骆眉头一皱,怪异的看他一眼,“郁统领真想跟她打啊,你不知道那江湖十大高手都没打过她吗?” 庞轻轻一笑,“什么十大高手,徒有虚名罢了。” 江湖上的事儿,苏培骆不懂。 郁庞武功多高,他也不清楚。 甩着拂尘走了。 …… 有了萧意远的吩咐,于延就没有往主院这边来了。 他其实更打怵宝塘那孩子说的话。 等白芷回来,看到贾欢死了,怕是这院子里的狗都活不了。 到时候宝塘再说他诅咒贾欢,他肯定没得活了。 于延没敢过去了,但主院前站了个陌生的身影。 赵燕燕的丫鬟在门口商量着,“开开门吧,我们夫人找来的这大夫很厉害的。” 吕大夫语气很冲,“什么意思,你说我医术不精?” 丫鬟被怼的一哽,回头看了赵燕燕一眼,才在对方的示意下,又说道,“不是说贾欢病的很重吗?别耽误时间了。” 张安平蓦的开门出来,一言不发,拔了剑冷冷的看着丫鬟。 丫鬟登时被吓的后退了好几步。 声音发颤,“你……你怎么不知好歹啊,我们夫人是在帮你们啊。” “这是救命的事情啊。” 张安平关门进去了。 丫鬟皱眉回去了赵燕燕身边,瞥了一眼赵燕燕身旁的大夫,才不解的说道,“夫人,他们怎么不理解你的苦心啊。” 赵燕燕望着贾欢屋紧闭的房门,轻轻道,“应该是人没事了,用不上了。” 丫鬟瞪眼,“不是说贾欢病的挺严重吗?我听她们说,于管家都让人筹备棺材了。” 赵燕燕已经走在了前头,丫鬟赶忙跟上了。 第三十二章 吕大夫进宫 白芷终于被放出那间屋子的时候,已经半下午了。 天上又开始飘雪了。 郁庞竟还在,他站在屋顶上,背着光看着白芷。 白芷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到郁庞山一样的身板。 他阴沉沉的声音响起, “厉王妃好走。” 白芷点了一下头,匆匆离去了。 回王府的路上,她轻功用到了极致。 落到王府时,身上都出了些薄汗。 冷不丁的有人进了院子里,王府侍卫还当是来刺客了。 紧张的要叫人时,发现是白芷,各个行了礼就飞快的散开了。 生怕慢一点就小命不保了。 王妃陪嫁的丫鬟快死了,府里上下都知道。 这时候,谁还敢往白芷面前凑。 白芷推开那扇门的时候,没发现自己的手指都是颤的。 突然有人进来,吓了张安平、吕大夫一跳。 回过头来,看到是白芷。 吕大夫熬得像是老了好几岁的脸更耷拉了,“大小姐……啊……你可算回来了啊……” 贾欢这病是真把他吓到了。 就算这几天,因为有这鹿茸,贾欢的病看着在飞快的好转,可吕大夫还是怕,他每次醒来来把贾欢的脉时,都的深吸好几口气,生怕又摸不到脉象了。 吕大夫的话,让白芷的心都僵了。 声音从喉中挤出来,“……怎么了?” 她已经进屋了,却是不敢往贾欢的床榻去了。 吕大夫嚎着,“大小姐你不知道这两天都快把我人折磨死了。” 一阵上一阵下的。 白芷站在那,一步都走不动。 吕大夫抹一把压根没有的眼泪,奇怪,“大小姐,你来看贾欢啊?” 张安平较吕大夫平稳许多的声音响起,“大小姐,贾欢好了很多。” 白芷心口紧绷的那口气这才散了。 她还是没动,只是僵硬的脸平和了。 吕大夫从地上站起来,也没管身上的灰尘,神秘兮兮的就要和白芷说道,“大小姐,这次贾欢能没事,全靠厉王爷拿出……” “王妃娘娘。” 吕大夫话没说完,门口响起于延的声音。 他敲着门,“娘娘,苏公公来了。” 白芷蹙眉,面色虽不好看,但还是出去了。 苏培骆正站在院子里,看到她,笑盈盈,“厉王妃,又见面了。” 白芷语调不是很好,“我从宫中离开还没有半个时辰,苏公公又有事?” 苏培骆摇头,“没呢,厉王妃,这次奴才不是来找您的。” 似是有些冷,他将手往袖子里揣了揣,“奴才来找您的一个大夫。” 吕大夫听到了,站在了白芷身后,不确定的看着苏培骆。 苏培骆探头看着吕广然,“这就是吧,厉王妃?” 白芷敛眉,“苏公公找吕大夫做什么?” 苏培骆笑,“厉王妃,您这话说的,不是奴才找吕大夫,这是皇上的意思呀。” 知道是皇上的命令,吕大夫只得站了出来,对着苏培骆微微行了个礼。 苏培骆瞄着白芷还没有放人的意思,动了动有些被冻僵的脚,还是笑着说道,“厉王妃,皇上是听闻这吕大夫医术高超,想将他收进太医院。” “这可是好事啊!” 白芷眯眸,“吕大夫年纪大了,医术也比不得宫中的御医,不适合进宫。” 苏培骆语调尖了起来,“厉王妃,你这话就不对了,那刘御医救不了的人,吕大夫能救。” “如此,厉王妃还能说吕大夫医术不精吗?” 吕大夫面色微皱,迟疑的看着苏培骆。 他是不愿进宫的。 吕大夫年轻的时候想进宫,那时候到处行医,谁都称他一声神医。 吕大夫就想有更大的抱负,去报考了太医院。 他自然是考进去了,那一届,他第二。 考试前三名都能进太医院。 但是吕大夫没进去,因为考完试后,其实才是真正的考核。 想真的入宫成为御医,得花钱打点。 这样你的名字最后才会在册子上。 吕大夫没钱,也看不上这种舞弊的行为。 再也没想过成为御医。 谁能想到,他都这把年纪了,突然又跟他说,他能成为御医了。 白芷还是不肯放人,她吸了口气,偏头看着吕大夫鬓角的丝丝白发。 “吕大夫即便是进宫了,又能行医几年,为何还要折腾这一番?” 苏培骆皮笑肉不笑,“厉王妃,您这话就更不对了,吕大夫身为皇上的百姓,即便是他明日便死了,今天这一日,他也要为皇上效劳。” 白芷的脸不是很好看了。 吕大夫勉强的笑了笑,和白芷说道,“大小姐,那我便进宫去就是了。” 他语气有点僵硬,“我年轻的时候就想成为御医,如今实现了,多好啊。” 白芷眉头紧紧的看着吕大夫。 吕大夫在她幼时就来了将军府。 他说他漂泊了太久了,想寻个安定的地儿。 他敬仰白修明,若是白修明愿意,他就在将军府养老了。 这么多年,吕大夫一直在将军府中没出去过了。 将军府里,除了刘氏和她那几个子女,没人会勾心斗角。 吕大夫冷不丁的从这样的环境进了那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如何生存? “不行。”白芷不肯让步。 她看向苏培骆,还未开口。 苏培骆先道,“厉王妃,别阻拦了,这吕大夫自己都想进宫了。” 他脸上没什么笑意了,“这会儿是皇上让咱家来跟你说,下一次可是郁统领带圣旨来了。” 他活动了下身子,“早晚的事儿,别拦着了。” 吕大夫也道,“大小姐,没事的。” 白芷的眸深深的看着苏培骆,“那就劳苏公公多照顾照顾吕大夫了。” 苏培骆假惺惺的应,“厉王妃放心了,咱家能叮嘱的,都肯定叮嘱一下。” 苏培骆急着带人走,甚至都不肯让吕大夫换下身上那穿了几日的衣裳,干干净净的进宫。 白芷在门前默了片刻,才回屋看贾欢。 那根鹿茸,已经全给贾欢吃下了。 她这会儿脸都是红扑扑的。 张安平默默退了出去。 过了会,萧意远过来了。 白芷没理会他,任凭萧意远自己在那椅子上坐了半天。 萧意远的眸有几分疲惫,但却一直看着白芷不肯离开。 他总是特别想她,分开几个时辰,思念便会像疯草一样生长。 他也怕。 …… 第三十三章 当年考试的第一名 吕大夫进了宫,但没被带到皇帝面前。 苏培骆直接把他扔去了太医院,跟姜精义说了声,“姜院使,这就是厉王妃手下的那名大夫了。” 姜精义应,“我知道了,劳烦苏公公了。” 苏培骆看了吕大夫一眼,甩了甩拂尘走了。 厉王府可真冷,白芷也冷。 想起白芷那目光,苏培骆便皱了皱眉,又活动了下身子,给自己取暖。 乍然进了皇宫,吕大夫有些拘束,四下打量着太医院,待姜精义走到他面前时,忐忑的问,“我住哪里?……姜院使?” 姜精义略有些黑,年纪看着跟吕大夫差不多,他一张脸是干瘦的,便生出几分刻薄来。 盯着吕大夫看了好几眼,才在吕大夫有些心慌的目光中开口,“吕广然。” 吕大夫连忙点头,“是我,姜院使。” 姜精义笑了,“你不记得我了?” 吕大夫愣了两秒,皱着眉,仔细的看着姜精义的脸。 但他这些年,走南闯北的,见过的人也不少,眼前的这张脸,他实在是没什么印象。 便摇摇头,“我……没有印象。” 姜精义走在了前头,见吕大夫跟上来了,才轻轻说道,“当年太医院考试,你是第二名。” 他语气带了点回忆过去的味道,细细一听,还有些莫名的情绪。 吕大夫眼一抬,再细细的去看姜精义的背影,隐隐觉出了点熟悉来,可又不敢确定。 进了屋,姜精义将门关了,给吕大夫倒了热茶,才吹着茶上的热气说道,“还没想起来?” 吕大夫拧着眉头,看了姜精义好几眼,才迟疑道,“……姜院使……是那年的第一?” 他是对那时候的事情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毕竟二十多年过去了。 如今他记得深刻的,还是那冲他要银子的官僚。 同届的考生,他一点印象都没有。 姜精义如今是太医院的院使,他自然是往高了说。 姜精义缓缓点头,“记起来了。” 他承认了,吕大夫终于有了点印象,那时候确实见过一个皮肤略黑的考生。 他笑道,“姜院使如今瘦了,不敢认了。” 考试的时候,姜精义是个大胖子。 姜精义抿了口茶,“入宫这些年,殚精竭虑的,胖不起来了。” 吕大夫知道在皇宫生存的艰难,他有些怜悯的看着姜精义。 可怜对方在宫中生活了这么多年,可下一瞬,他又可怜起自己来,他如今竟也进了宫。 姜精义又喝了口茶,起身去拿了个病例册子过来,“这上面都是些如今还没法子的病症,你我研讨一番。” 他勾唇看着吕大夫,“也让我见见,这么多年,你长进到什么地步了。” 吕大夫连忙摆手,“比不得姜院使,我就是一个乡野大夫,哪里能跟姜院使您比。” 姜精义受着他的称赞,他轻轻点头,“也是,毕竟这些年,我在宫中也看了很多你看不到的医书。” “你如今……是不能跟我比了。” 吕大夫已经在看姜精义拿出来的病例册子了。 这些困扰御医们多年的病症,吕大夫真的有办法,他说出了好几个。 姜精义的脸上的笑散了,再看吕大夫,就不知是什么神情了。 …… 白芷守了贾欢一夜,天色将明的时候,贾欢醒了。 她手在一旁摸索着,摸到了白芷的手,皱着眉头,语气是心疼的,“大小姐,你去歇着啊。” 白芷醒来,看见贾欢毫无神采的眼,顿了一下,“贾欢你看不到了?” 贾欢手一顿,摇摇头,“吕大夫没跟小姐你说吗?我烧的太久了,病好了就能看见了。” 白芷将她的手塞进了被子了,叫了张安平。 贾欢扬声,“张头头,吕大夫是不是说了我病好了眼睛就没事了,你快告诉大小姐,别让她担心。” 白芷声音很低,“张安平。” 张安平抿着嘴,默了一会儿,张口,“她六日前就看不见了。” 贾欢恼,“就你长嘴了啊?” “都说了我病好了眼睛就好了,你非得这么说,吓唬大小姐吗?” 她摸索着想扯枕头出来打张安平。 但是却没这个力气。 白芷走回去,握住了贾欢乱动的手。 贾欢嘴一撇,不吭声了。 白芷给她理了理睡的乱糟糟的头发,“没事,我找大夫。” 贾欢赶紧挡住她的手,“脏,大小姐。” 白芷轻笑,又在她头上拨了几下,才在贾欢的叫嚷声中收回手。 白日里萧意远几乎都不在王府。 他忙得很,早上出府早,晚上回来晚。 但他每日回来的再晚,都来找白芷。 白芷不赶他走,他就会和白芷说最近发生的事情。 白芷若是不让他进门,他就站在门前,隔着一扇门,时不时的和白芷说院子里的花草,天上的月亮。 白芷觉得萧意远有病,他演戏演到这地步,真的是病态了。 搞不好他都快把自己骗了。 贾欢歪着头,冷不丁说道,“大小姐,厉王爷是不是真喜欢你啊?” 白芷的眉别提皱的多紧了。 也就贾欢看不到。 她给贾欢喂了汤,“我今天能晚点回来,别想我。” 贾欢抿抿嘴,“大小姐,其实不用找的。” “吕大夫医术多厉害啊……” 贾欢心里明白的很,吕大夫若是都治不了她的眼睛,那没人能治好她眼睛了。 张安平说了,她这次病的挺厉害的。 张安平那么个木头一样的人,都说她病的厉害。 她就知道,大小姐和吕大夫为了保住她的命,已经用尽全力了。 比起来,她只是看不见了,也没什么大碍。 她拍着胸脯跟白芷保证,“大小姐,你别怕,我看不见也不影响我们私奔。” 白芷又喂了她颗糖,出门了。 张安平从将军府带了人过来。 算是把主院围起来了,鸟都飞不进来。 于延在院前踱步,眉头皱的挺紧。 “这是厉王府,还是将军府啊?” …… 如贾欢所说,吕大夫的确已经是极其厉害的大夫了。 想找比他医术更好的,只能出了京城去找。 白芷就近先在衢州找了一天。 傍晚折返回去的时候,遇到了迎面来接她的侍卫。 白芷突然停住,打量着这几个侍卫。 这是她成亲那天,在外寻找传言里的那云游道士时,萧意远派过来找她的那伙侍卫。 第三十四章 将军府就是他的家 但这几个人…… 白芷的眯眸,目光从他们脸上一一扫过。 那天之后,她从未在厉王府中见过了。 这是她第二次看见他们。 “王妃。” 几个侍卫对她行了礼。 白芷淡道,“你们是王府的?” 为首的侍卫点头,有些惊讶,“王妃不认得我们了吗?” 后面的侍卫张开胳膊,“左青龙,右白虎,我是青山小二郎!” “嘿——嘿!” 为首的侍卫道,“这一天,您见过我们的。” 白芷眼底带了点冷笑。 这伙人,不知道是萧意远什么时候收下的。 他不知不觉中,手下的人倒是越来越多了。 侍卫只将她送到了城门前,就和白芷行礼告退了。 许是知道白芷不会追问,他们走的很快。 白芷独自骑马进城。 远远的,白芷看到了厉王府前站着的于延。 可下一瞬,她却看到了一个有些意外的身影。 “周伯?” 周匡听到声音,转过头来,面上露出了一瞬间的急切,但又很快收敛了。 他挤出笑意来和白芷打招呼,“大小姐。” 白芷盯着他,“府上出事了?还是我爹出事了?” 于延在旁边弱弱的出声,“王妃娘娘,奴才也有话要说。” 白芷冷冷扫了他一眼。 于延蓦的噤声了,还有点委屈。 他也是在这门口挨着冻等着呢啊。 怎么就不理他呢? 周匡今日过来,其实也是心里有点乱了。 这会儿见到白芷了,又想打退堂鼓,“算了,大小姐,没什么事儿,我就是过来看看你,那我先回去了。” “周伯。” 白芷不多说,只淡淡看着他。 周匡抵不过白芷这样的目光,拧着眉头,“……不是将军,也不是府上……吕大夫出事了。” 吕大夫是下午被打进天牢的。 传出来的消息也没那么详细。 似乎是吕大夫去后宫问诊,但是开错了方子,给那婕妤治死了。 周匡呼口气,“将军下午就进宫了,这会儿还没出来。” …… 夜深了,晚上凉得很。 苏培骆搓了搓手,觉得今夜宫中格外的冷,那寒风从四面八方的往他这吹。 他瞧了瞧立在那像是雪人一般的白修明,咂了砸嘴,“将军大人,您就回去了吧,您这把年纪了,冻坏了可怎么办啊?” “你身子要是垮了,边关谁守啊?” 白修明自下午进宫来,就在勤政殿前,站到了此时。 今日下了三场雪。 下的时候,他被盖成了雪人。 太阳一出来,雪化在他身上,白修明的脸就更红了一些。 他声音冷硬,“劳苏公公通禀,老臣要见皇上一面。” 苏培骆叹着气,撇了一眼勤政殿的殿门,缓步走下来,到白修明身边说道,“将军大人,您这是何苦呢?为了一个府中的下人,受这份罪?” 白修明拧眉,“吕大夫在我府上近二十年,将军府就是他的家。” 苏培骆耸耸肩,“那也没用啊,将军大人,吕大夫治死了婕妤啊,死罪难逃了!” 白修明看向他,沧桑的眼眸是亮的,“不可能是吕大夫治死的,仵作可验尸了?” 苏培骆,“那药方就是吕大夫写的啊,婕妤吃了吕大夫的药,人就死了。” 他捂了捂冻红的耳朵,“姜院使看了,吕大夫那药方上有一味药写错了。” “吕大夫认了?” 苏培骆一顿,没想到白修明竟是先这般问。 他摇摇头,“没,听慎刑司说,人都快被打死了,也还是抵死不承认那是他开的药方。” 白修明看向了勤政殿,“吕大夫被人陷害了。” 苏培骆拧着眉,“吕大夫才进宫来,也没有坐上高位,也没得罪谁,怎么会被陷害?” 他怪笑了下,“将军大人想多了。” 白修明呼了口气,声音听着有些中气不足了。 “劳苏公公再去通禀。” 苏培骆叹口气,“将军大人,真不是咱家不去。” “你也看见了,咱家进去通禀了三次了,皇上脸色都不好了。” 他又搓搓手,“皇上大病初愈,政事又如此繁忙,将军大人你为了如此一个人,来折磨皇上,对吗?” 白修明直直的看着他,“吕大夫是我将军府的人,何为‘如此一人’?” 苏培骆这般牙尖嘴利的人,这会儿忽然就说不上话了。 他也理解为什么文官们都看不上白修明。 这武将啊,轴起来是真的让人厌恶。 他也不多管闲事了,回去了殿前候着。 皇帝有意和白修明如此僵持,即便夜已深了,他也没有回养心殿歇着的打算。 刑部判案子也有个时间,就算是冤案,也得个几天,走个流程,才能匆匆把人杀了。 可吕大夫从事情发生到打进天牢,再到明日问斩,都没用上十二个时辰。 白修明今日若是见不到皇上,明日就只能给吕大夫收尸了。 子时了。 宫中巡夜守卫换了班。 白芷乘着夜风立于天牢顶。 吕大夫的判决来的如此之快,她知道其中有蹊跷,也知道进宫来,一定会有人守着天牢。 但她倒是没想到,候着的人,真是郁庞。 郁庞是大内统领。 不管是看守她那几日,亦或者今日在这守着天牢。 这些事情,算是郁庞职责内,但也不算。 这些事情明明他只要安排了人就行。 可郁庞却自己在这。 就好像……不管是郁庞自己,还是安排郁庞在天牢这候着她的人,都知道,她会来劫狱。 寻常侍卫不是她对手,所以让郁庞来。 郁庞看着眼前明显不那么强壮的黑影,笑的露出了森森白牙。 “你来了。” 他不点名白芷的身份。 郁庞的声音是上扬的,像野兽看到了期待已久的猎物一般。 白芷握紧了手里的剑。 怕暴露,所以她没带无双剑来。 手里这把普通的剑黯淡无光。 郁庞等这一仗已经等了太久了,他拳头握紧,便极速朝白芷冲了过来。 凌冽的拳风直逼白芷面门。 白芷不敢大意,提剑迎上去。 纵然她先前就对郁庞的实力有了个大概的估计,但今日交手,还是有些超出她预料。 到眼下为止,郁庞都没有用兵器。 他只用一双拳头,就和白芷打的不分上下。 他的每一拳白芷都不敢接,躲避之下也就渐渐失了先机。 第三十五章 不是我,小芷 郁庞的语调还是稳得,他直勾勾看着白芷露出外面的一双眼睛,阴森森的笑,“你这剑不行,太烂了。” 要用那把宝剑,他才能实实在在的知道无双剑法的厉害啊! 对上的人是郁庞,所以白芷也不能用无双剑法。 她怕暴露身份,每一招打的都十分小心。 可如此一来,就无法击败郁庞。 这到底是在宫中,她拖延的越久,就越容易出岔子。 白芷眉头一拧,当即要走。 郁庞察出了她的意图。 又跟了上来,拳头直往白芷面上攻,语调中的笑意更深了,“出了宫,再想进来可就来不及了。” 白芷确信郁庞已经猜出她是谁了。 但她此时的的确确拿郁庞一点办法都没有。 是她小觑了宫中的形势。 她没料到,为了吕大夫,宫中竟然会派郁庞守着天牢。 白芷脱战的迅速,郁庞还是没放弃,依旧追了上来。 他看着白芷的目光,尽是贪婪。 在这宫中这么多年,已经没遇到过像样的对手了。 今儿终于活动了筋骨,他自然不舍得放人走。 但白芷轻功远胜于郁庞,郁庞终究是只能看着白芷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他落回地面上,一张脸又恢复了往日的阴森麻木。 侍卫快步朝这边跑来,火把摇晃的厉害,“郁统领!天牢被劫了!” 郁庞转过了头,火光下,他的眼里甚至泛着几分绿光。 -- 皇帝的脸是沉的。 他握紧了笔杆,“被劫了?” 苏培骆低着头,“是皇上,天牢那边刚传来的信儿,牢头在外面候着呢。” 皇帝没宣,眯着眼,“郁庞呢?” 苏培骆,“郁统领还没过来。” 皇帝在奏折上批了字,才缓缓说道,“除了白芷,还有别人来救那大夫?” 苏培骆斟酌的说道,“皇上,将军府能用的人,也不少呀。” 毕竟是武将世家,就算别的人,没白芷这身功夫,但劫狱也够了。 皇帝眸色很冷,但语气是平的。 “白修明干不出这种事儿来,他只会梗着脖子要见朕。” 苏培骆想起白修明那执拗的样子,默默点了点头。 皇帝无声的批完了下一本奏折,才让苏培骆宣了郁庞过来。 这另一伙劫狱的人,成了追查的重点。 - 白芷回去厉王府,带上无双剑要再去宫中的时候,她的屋门忽然被敲响。 外面响起很小的声音,“王妃娘娘。” “谁?” 白芷还穿着夜行衣。 “我是宝塘。” “什么事儿?” 宝塘神神秘秘的左右看了看,才又附在门上小声的说道,“娘娘,你开门让我进去。” 白芷,“你就在那说。” 宝塘听到脚步声了,语气有点急,“娘娘,快让我进去吧,于管家来了。” 白芷握着剑,默了一瞬,才熄了灯,开门让宝塘进来。 宝塘眼前冷不丁一黑,也没慌,两只小胳膊摸索到了椅子,就靠着站,匆忙说道,“娘娘,吕大夫在灵狐山。” 白芷屏神在听外面于延的动静。 于延似乎是听到这边有声音,但走过来,却又不见人。 四下看了看,走了。 白芷这才看向宝塘,“你这是什么时辰的消息?” 宝塘实话实说,“王爷是这么吩咐我的,他说您要是这个时辰回来了,就让我来跟您说,吕大夫在灵狐山。” 白芷出了门。 今日进宫,处处都是疑点。 到今日,几乎大部分事情的走向都和上辈子不一样了。 上辈子吕大夫是随着白修明上了战场,也死在战场上了。 而不是在这般早的时候,要死在宫里。 而上辈子将军府一步步走向灭亡,都是萧意远造成的。 他利用了将军府的一切,让他成为最受宠的皇子后,又亲手将将军府推向了地狱。 可今日她在那天牢上见到郁庞的时候,觉得想害将军府的,似乎不只有萧意远一个人。 她不想去想,但脑海中还是控制不住的出现了皇帝的脸。 萧意远先前说过那句话,她也悠然记起。 “皇上容不下将军府。” 白芷的眸看着前方漆黑的夜,有些仓惶。 白家世代为将,守了大夏国土两百多年。 皇帝……容不下白家? 灵狐山距离京城不算远,快马加鞭一个时辰就到了。 白芷远远的,看到了山中的火烛,像是在给她引路。 她下了马,提剑过去。 而后看到了火光下萧意远清绝的一张脸。 他穿着黑色的大氅,整个人似乎要和身后的黑夜融为一体。 白芷侧眸看向她身后简陋棚子,“吕大夫在里面?” 萧意远微微颔首。 今夜有太多疑点了,可如今吕大夫最重要。 白芷什么都没问,进了棚子中。 吕大夫正靠在床头,大口的吐着血。 白芷陡然转身,锋利的剑刃横在了萧意远脖子上。 她厌恶的眼眸中,杀意尽现,“你下毒?!” 她都快气笑了了,“吕大夫明日就要被斩首了,你何必把他带出天牢,又给他下毒!” 剑刃划破了萧意远净白的皮肤,鲜红的血滴下来。 他轻轻摇头,“不是我,小芷。” 终究是算错了一步。 他算好了白芷进宫遇到郁庞的时辰,算到了白修明会将皇帝拖在了勤政殿。 他安排的人顺利劫狱。 一切都按照计划行事。 但饶是他,也没想过,明日就要被斩首的吕广然,在今夜就被下了毒。 皇帝没给吕广然一分生机。 他是在告诉白家。 他想让谁死,谁就一定要死。 因为他是皇帝。 “大……小姐……” 吕大夫虚弱的出声,他只喊这么一句,就又吐了两口血。 白芷收了剑,快步过去,“吕大夫。” 她给吕大夫擦了血,“我马上找大夫。” “来不及了……” 吕大夫一句话一口血。 他尽量说的简短,“不是王爷……是我吃的饭的……” 他把出了自己中的什么毒,所以霎时间就知道,他的那顿晚饭,被下毒了。 白芷想用被子盖住吕大夫吐出的这些血。 她语调飞快,“没事的,吕大夫,我这就找人来。” “大小姐……”吕大夫深深蹙眉,他已经没力气说话了,“别白费力气了。” 他吃力的伸出手,“纸……” “取纸笔来。”萧意远的声音低低响起。 他这样平缓又安和的语气,似是能安抚一切。 第三十六章 小芷,这是个死局 外头立刻有人送了纸笔进来。 吕大人握着那笔,一笔一划的写出了他开的方子。 “当归……半夏……灯草……明决……” 他最后,泣血一般写着自己的名字。 但写到然字时,他的手一颤,毛笔要倒落,毁掉药方。 一双修长带伤的手接住了毛笔。 萧意远将毛笔重新放进吕大夫手中,他握住了吕大夫的手,一笔一划的写完了最后一个然字。 吕大夫的身子已经摇摇欲坠,他费劲的要看向白芷。 那张药方被萧意远收起,他还是清淡的语气,可每一个字却又不轻。 “本王会为吕大夫正名的。” 吕大夫嘴角勾起一点点笑意,闭上了眼。 白芷的指尖发凉。 她看着已经没了气息的吕大夫,看着他脸上还没干涸的血迹。 她的手握住无双剑,再去看萧意远。 萧意远将吕大夫的身子摆正,给他盖上被子,给他擦去嘴角的血迹。 而后仔细的收起了吕大夫的绝笔药方。 白芷抬剑的刹那,萧意远低凉的声音响起,“小芷,这是个死局。” 他静静低眸看着她,黑色的眼眸中似乎是带着心疼。 他在心疼她? 白芷冷笑出声,“什么死局,我能救吕大夫。” 杀了萧意远,回到昨日。 她就能救下吕大夫。 萧意远轻轻的摇头,“小芷,父皇要定吕大夫的命了。” 白芷的脸绷紧,“吕大夫做错什么了?!” 她咬牙,“凭我白家两百年的汗马功劳,保不住吕大夫一条命吗!” 她看着萧意远,眼底是猩红的,“你们萧家的皇位,是我们白家替你们守的!” 大夏地处中原,八面受敌。 几乎每年都有小仗,几年一场大仗。 萧意远好看的一张脸依旧很淡然,他想将面前疲乏的人拥入怀中。 可堪堪动了身子,白芷手中冰冷的剑刃便横在了他脖子上。 萧意远轻轻张口,“小芷,你方才说的这些话,就是吕大夫一定要死的原因。” 白芷眸色一僵。 萧意远定定的看着她,“小芷,你说的话都是对的。” “但说出来,即是错的。” 白芷僵冷的笑,“对的话不能说?” 萧意远认真摇头,“不能。” 皇家的颜面不允。 白芷不想听,不管萧意远说什么,她都不信。 她要亲自去做。 她不信,她回到昨日,不去衢州,清早进宫,赶在吕大夫被陷害进天牢前,带他走。 她的心思,萧意远似是看穿了。 他眼眸中有心疼,也有几分愧疚。 “小芷,你不能在吕大夫被陷害前,将他带出皇宫。” “若是他能出宫,前日也不必进宫了。” 白芷冷冷的看着他,想着苏培骆,想着郁庞,最后想起皇帝。 她浑身的血液就像是霎时间冷了下来。 她看着萧意远,缓缓的问,“是皇上要吕大夫死?” 萧意远点头,“郁庞只听父皇一人的话。” 白芷在天牢上见到郁庞时,想到了,但她不信的。 她不信皇帝日理万机,会放如此多的心思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大夫身上。 她那时候甚至觉得,或许郁庞也是萧意远安排的人。 “小芷。” 萧意远轻轻的唤。 白芷抬起眸来,一双眼眸有些复杂的看着萧意远。 上辈子她知晓了相濡以沫的夫君是让她家破人亡的刽子手。 这辈子却又陡然发现,白修明这一辈子,忠了一个不该忠的君。 她张张嘴,语调极寒,“萧意远,你该死。” “你们萧家都该死。” - 无双剑最后没有划破萧意远的脖子。 白芷知道,萧意远满嘴的鬼话,说的却也是真的。 若是皇帝一定要吕大夫死,她即便回到了昨日,也救不下吕大夫。 她不能正大光明的带吕大夫离开皇宫。 她还是只能去劫狱。 她可以拼尽全力去和郁庞打,可即便是赢了,也暴露了她的身份。 她劫了天牢,皇帝会把这一切的罪名怪到白修明身上。 他会降罪整个将军府。 如萧意远所说,这的确是个死局。 只是为了吕大夫一条命,皇帝竟然如此煞费苦心。 - 吕大夫的死,让厉王府的气氛跟着死寂了好几日。 主要是白芷的脸太起来太吓人了,府里的下人成日里提心吊胆。 于延都不敢往主院那边靠。 他站的远远的,都能听到主院那边的练剑声。 那声音像是剑划破长空而来,好听是好听,但是离得这么近,他只觉得吓人。 贾欢病也没好利索,吕大夫不在了,厉王府的大夫又不行。 民间大夫一个个跟草包似的。 贾欢就一直病恹恹的。 白芷不让她出门,贾欢就靠在门边,听着风声和白芷说话。 近来许是乍暖怀春的时候,病着的人就多了。 白芷这院里,除了贾欢,还有六个丫鬟,这次一下病了三个。 那刘炳坤来一看,说严重的不行。 于延就直接把人带走了,给白芷重新换了三个来。 新来的三个这会儿都缩在屋子里,冷不丁看到院前来人了,才赶紧过来。 看到是赵燕燕,丫鬟又一顿。 进来主院伺候,被原来的丫鬟提醒的话,就一句。 王妃和如夫人关系不好。 这一下子,丫鬟也不知该不该行礼问好了。 好在赵燕燕看起来也不是在乎这些的人,她看着丫鬟,轻声道,“我想见王妃。” 丫鬟一脸为难,但看着赵燕燕请求的脸,还是小心翼翼的去了白芷身边。 白芷在给贾欢穿衣服。 贾欢也知道因为吕大夫的事儿,白芷的心情一直很低落。 她握住白芷的手,小声说道,“大小姐,我就是想陪陪你。” 白芷声音很淡,“我知道。” 丫鬟在门口小心的出声,“王妃娘娘。” “嗯?” 丫鬟声音更小,“如夫人来了,说想见王妃您。” 白芷起了身,提剑出去。 赵燕燕的丫鬟看到白芷往这边来,心就直突突。 下意识想拉着赵燕燕往后退。 她们都是一直跟着赵燕燕的,所以是亲眼目睹了赵燕燕刚进厉王府,就被白芷捅了一剑,然后又被下毒。 后来养了只猫,也死在白芷这院子里了。 反正就是赵燕燕只要碰到白芷,就没好事儿。 今天赵燕燕要往这边来,她们也是劝阻过的。 第三十七章 我又不会认错你 两个丫鬟当真是不懂赵燕燕的想法。 斗心计这事儿,也得找个旗鼓相当的啊。 白芷跟赵燕燕简直就不是一个赛道的。 白芷每次拔剑的时候,都会让人觉得,她想把整个厉王府都杀了。 赵燕燕自己却像是根本不知道两个丫鬟的担心一样,看着白芷挟裹着寒风走近,她温柔出声,“王妃娘娘,妾身知道贾欢病还没好,特意找了个大夫来……” 白芷剑猛然穿过赵燕燕的肩头,而且刚刚好捅在了之前被白芷捅过一剑的地方。 “夫人!” 两个丫鬟惊叫了一声。 赵燕燕已经虚虚的倒下了。 白芷又在她另一边肩膀上刺了一剑,她拔出剑,细细的擦去上面的血迹。 在两个丫鬟一个大夫惊疑不定的目光中,冷淡道,“这大夫你自己用的吧。” 赵燕燕早就昏过去了。 于延在府里跑上跑下。 还时不时的往主院这边瞧瞧,然后责骂赵燕燕那两个丫鬟,“你们不会拦着夫人点吗?那王妃是能惹的吗?” 丫鬟也委屈,“于管家,我们说了,夫人不听。” 于延眉头紧紧皱着,刚要骂,余光看到白芷了,立马变了脸,呈上笑意,“王妃娘娘,您这是去哪啊,要备马吗?” 别的主子要出府,问的都是要不要备马车,到了白芷这,就变成要不要备马了。 白芷没应他,自己去马厩牵了马。 于延还是屁颠屁颠的跟过来了,看着白芷骑马走了,才松了口气。 …… 白芷回去将军府,和周匡说了一些话。 这几日,白芷每日都会回来,但其实呆的时间不长。 因为见到她,白修明便会挤出笑意来,不让她看到他的难过。 周匡叹着气,他一张脸也是憔悴着的。 “大小姐,你说吕大夫在咱们府上这么多年了,这突然间人没了……都不行啊。” 饶是刘氏那两个没什么教养的孩子,听说吕大夫死了,都挺难过的。 白芷去了白修明的院子。 平日里白修明没什么事儿,都会看书。 这会儿却靠在墙边发呆。 “白姑娘?” 她站在院前出神的时候,身后忽然响起一道怯懦中带着几分惊喜的声音。 白芷回过头来。 叶景宴站在那,像个乞丐。 他好像又受伤了,身上没个好地方。 白芷很久没见他了,抬了抬眉,“叶师傅。” 叶景宴走来这边,蓦然看到白芷的身影时,心跳陡然加快了,声音先一步就喊出了口。 如今白芷看向了他,叶景宴却又说不上话了。 他甚至有些不敢看白芷的目光,很轻的点着头,“是我,白姑娘……不对,厉王妃。” 白芷轻笑,“我又不会认错你。” 她朝叶景宴走过来,打量着他身上破烂的衣裳。 叶景宴后退了两步。 白芷问,“给叶师傅的衣裳呢,没穿吗?” 她出嫁前,明明给了叶景宴两身棉衣,可叶景宴如今身上穿着的还是破烂的衣裳,好多件叠在一起,也不暖和。 叶景宴声音很轻,“怕丢了。” 白芷笑意更深,她指指客房那边,“叶师傅先去屋里吧。” 虽然是要开春了,但天还是冷的。 叶景宴抿着嘴,目光小心的看着白芷,“白……厉王妃要走了吗?” “你还是像以前那么叫我吧,叶师傅,保不齐我什么时候就和离了。” 回了将军府,白芷真不愿意在听到萧意远那人的一点点事情。 叶景宴的眼眸瞬间一亮,而后又仓惶的低下了头,不知想到了什么,眸色又忽的暗了下来。 白芷没去多想叶景宴的目光。 她去找了周匡拿衣服。 周匡抬起眼,“大小姐,叶师傅身上那身伤,就是因为衣服。” 他一边让人去给白芷拿府上还剩的衣裳,一边说起那天的事情。 “本来跟叶师傅说好了,第二天来府上嘛,结果约好的时辰都过去了,叶师傅也没来。” “这天寒地冻的,我想着叶师傅是不是受了风寒,就过去找。” 想起那天看到的一幕,周匡眉头皱的更紧。 “我一过去,就看到城外那群乞丐在打叶师傅。” 白芷抬了抬眼。 周匡吸口气,“那伙人七八个呢,我自己过去的,打不过,就赶紧回来叫人再去。” 他吐口气,“就这么一会,叶师傅又被打了个够呛。” “乞丐抢衣裳?” 白芷淡道。 周匡点头,“是,就要抢叶师傅手里那衣裳。” “我就跟叶师傅说,下一次遇到这种事儿,就先给了,回头我再送衣裳过来嘛。” 白芷想起叶景宴那张脸,好笑,“他不答应吧。” “对!”周匡说的有点气了,“都被打成那样了,还说不行,说那衣裳重要。” 周匡也不解,“那衣裳就是咱们府上给的嘛,我那天看到叶师傅拿走的,这有什么重要的。” 白芷不言。 下人拿了衣裳过来。 周匡忙道,“大小姐,后来也是因为这衣裳,又挨了一顿打。” 白芷住了脚,“又被抢了?” 匡摇头,“好像是叶师傅的衣裳那天被抢的时候,撕坏了,叶师傅去找乞丐算账了。” 他砸着嘴,“叶师傅直接去的乞丐老窝,一个人被几十个人打!” 白芷拿了衣裳走了。 周匡口中描述出来的这人,对白芷来说,是十分陌生的。 她当真想不到那穿着锦衣华服,在朝廷上掀起血雨腥风的摄政王,在如今这个时候,是这样的。 叶景宴还在客房里。 白芷将衣裳递给他,说了周匡的话,;“叶师傅,将军府有衣裳,你缺衣裳,来这边拿便是。” 叶景宴这次却不肯收了,他摇头,“谢谢……白姑娘,好意心领了。” 白芷睨着他,一双清冷的眸平和的看着叶景宴可怖的脸。 “叶师傅,我们之间,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叶景宴的耳尖有些红,一双早已没了本来颜色的手也有些僵。 他似乎一直是这个样子的,一直是这样可怖丑陋的,除了将军府的人,谁见了他,都害怕他,嫌弃他。 白婉儿见了他,有时候还要踹他一脚。 可白芷会认真看着他,看着他如此丑陋的脸。 叶景宴能从白芷淡凉的眼眸中看到他自己难看的脸,他都看不下去,可白芷脸上不会有丝毫嫌弃。 第三十八章 我是这位姑娘的夫君 他声音粗哑难听,谁听了都皱眉。 可白芷会认真的聆听他说了什么。 叶景宴的心跳很快很快,在这寂静下来的屋子里,就格外的清晰。 他更后退了一些,不敢看白芷。 白芷不催他,只安静的看着他。 她出嫁前,叶景宴对她没这么生疏。 但这会儿叶景宴的反应有些异样,似是想接近她,又胆怯了。 叶景宴长久的沉默,好像只要白芷不在追问,他就能一直这样下去。 白芷看了一眼炉中的炭火,似是随口道,“不然喝羊汤去?” 她摸了下肚子,“有点饿了,叶师傅请客吗?” 叶景宴微微一顿,小声道,“我还以为白姑娘忘了。” 白芷笑,“……你去厉王府找过我了?” 原来是因为这件事别扭。 叶景宴低着头,“没找到。” 他连门都进不去,想让人传话,也没人搭理他。 “那家羊肉馆要不干了。” 因为生意太好,被附近的商铺联名举报了。 那老板伤心的要回老家了。 叶景宴怕白芷喝不上,才鼓足勇气去的厉王府。 他那天被拦在王府外,便等了整整一日,没见到白芷。 他便当白芷早就忘了这回事。 白芷起身,“那走吧,别喝不上了。” 叶景宴有些慌张的跟着起身,去摸自己身上的钱袋子。 白芷再将衣裳递给他,“穿上?” 叶景宴顿了顿,伸手接过了。 “谢谢。” 白芷去了外头等,隔着一扇门说道,“叶师傅若是有什么急事找我的话,让周伯来给我传话吧。” 叶景宴穿衣裳的动作一顿。 白芷又道,“我跟厉王府里的人,关系都不怎么样。” 叶景宴忽然推开了门,他衣裳还没穿好,露出胸前大片的狰狞伤口。 这似乎是写陈年旧伤了,当年下手的人像是要砍死他。 叶景宴明亮的眼眸中有担忧,“白姑娘过的不好吗?” 白芷笑了,“那倒不至于,谁能欺负我啊。” 叶景宴皱眉,“白二小姐,白三小姐都过得不好。” 白芷出嫁后的这几个月,叶景宴眼见着白婉儿和白霜霜回来了几次。 她们每次回来,都有一种从牢狱中逃脱的感觉。 每次要走的时候,是真的万般不舍。 都是将军府的女儿,她们过的不好,白芷应当也是。 白芷这下是真笑了,“你拿她俩跟我比吗?” 白芷眸色淡凉,“霜霜和婉儿都不会武功。” “身为将军府的女儿,不会武功。” 白修明是武将,纵然在朝堂上一直被那些文官嘲笑他有勇无谋,但白修明是真真切切欣赏武功高强的人。 白修明说,再好的战略,也得有个能上战场的人才行。 那些将士跟了你,你要真的带阵冲锋,要真的能挡在将士前头,才真的算的上一个将军。 白婉儿和白霜霜不会武功,就成不了将军。 可其实只要白婉儿和白霜霜肯好好练武,即便是只能防身的三脚猫功夫,白修明或许都会很高兴。 可白婉儿和白霜霜吃不了练功的苦。 白芷勾起唇,“当初若是她们练了武功,这会儿在夫家受了欺负,也能打回去。” “娘家是将军府,就会打坏了又能怎么着。” 她语调上扬,带着几分张狂。 叶景宴却跟着笑了,他点头,“是,像白姑娘这样,才不会受伤害。” 周匡又拿了两身衣裳过来,见白芷和叶景宴一副要出门的样子。 把衣裳一落,“干嘛去?” “叶师傅请我喝羊汤。” “啊?” 周匡好像听茬了,可白芷和叶景宴人已经走了。 叶景宴腿是瘸的,周匡头一次看他走的这么快。 …… 羊汤馆的人不多。 店里冷冷清清的。 老板娘端来羊汤,看看叶景宴,又看看白芷,笑道,“原来这位客官是要等着小姐你一起来喝呀。” 她拍拍袖子,“我之前总能看到这位客官在远处看着我店里呢。” 叶景宴平时的打扮,任谁看都会觉得是乞丐。 老板娘也是这么觉得的,便想送给叶景宴一碗汤喝,可她一端汤碗过去,叶景宴就走了。 但下次还来看。 老板娘一直奇怪着,今日才算明了怎么回事。 她笑着打趣,“虽然我这羊汤算不上什么多稀罕的吃食,但和心爱的人一起喝自然是更好了。” 叶景宴一张脸瞬间爆红。 也就幸好他满脸的伤疤,旁人看不出来罢了。 “心爱的人?” 老板娘的话音才落,萧意远那清冷的调调就蓦然响起。 老板娘回身的时候,萧意远已经坐在了椅子上。 “这位客官……” 老板娘有些怔楞。 萧意远往白芷那边坐了几分,“我是这位姑娘的夫君。” 他原本下意识想牵白芷的手,但动手前又生生忍住了。 这会儿他牵不到,他知道。 “……” 老板娘有些尴尬的看看白芷,又看向了对坐的叶景宴。 方才眼眸还十分明亮的叶景宴,这会儿目光骤然就暗了下来,好像手里的羊汤也不香了。 “来一碗羊汤。” 萧意远出声。 “哎,好嘞。” 老板娘赶紧去盛汤,目光还疑惑的在白芷和叶景宴脸上打转。 没道理啊。 她怎么看,那脏兮兮的男人都是喜欢那姑娘的。 白芷丁点不给萧意远面子,嫌恶扫他一眼,“你真让人倒胃口。” 萧意远明明平时忙的很,这会儿竟然能突然间出现在在这羊汤馆。 他甚至派人跟踪了她。 萧意远一脸正经,“夫人,不要颠倒黑白。” 他眉梢挑起,看着对面的叶景宴,“明明他更倒胃口。” 白芷皱起眉,冷冷瞪了他一眼,和叶景宴说道,“叶师傅,这顿不算,下次我们再吃吧。” “钱他付,你不用管了。” 她多一个字都不想和萧意远说,话落便走。 老板娘端上来萧意远那碗羊汤,却见萧意远也起身了。 “客官,羊汤好了。” 萧意远丢了银子,“两碗的钱。” 桌上一共三碗,没带叶景宴的那份。 老板娘回过神来,有些怜悯的看着叶景宴。 眼见叶景宴要拿钱袋,她忙道,“你不用给了,反正他这碗没动,你们就还是两碗的钱。” 她说着去收那碗羊汤。 叶景宴却还是从自己破旧的钱袋子里取了银子付账。 老板娘站在店门口,看着叶景宴一瘸一拐的走远了。 …… 第三十九章 不省人事 回去厉王府,于延迎了上来。 他本来是想跟萧意远说赵燕燕又受伤的事儿,但看见白芷也在,顿时收声了。 低头问好。 却不想白芷忽然看向他,“于管家。” “奴才在。”于延忙应声。 白芷睨着他,“是不是有人来找过我?” 于延心一慌,不敢隐瞒,“回王妃,是有个……不太体面的人说找王妃您。” 他停顿了几秒,才勉强找出来一个不那么过分的词来形容那天他见到的人。 可于延觉得,那就是个乞丐。 怕白芷下一秒剑就刺过来了,于延又赶紧说道,“奴才那天是想跟王妃您说的,可您让奴才别说话。” 前一天那乞丐来的,于延本来没当回事,不打算和白芷说,夜里做了个噩梦,第二天就慌了,想跟白芷说这件事。 结果周匡来了,他又没机会了。 白芷淡淡点头,“以后来找我的人,记得来跟我说。” 她眼底含笑,“若是错过了我的情郎,你担得起?” 于延歪了下头,觉得自己没听懂白芷的话。 他看萧意远,可这会儿好像都被戴绿帽子的人,面色还很平和,只是皱了皱眉。 于延只能应,“……是,王妃娘娘。” 萧意远跟着白芷走了,于延好像是没机会说赵燕燕受伤的事儿了。 但于延知道不是这么回事。 他很有经验的跟在了萧意远身后,而后看着对方被拦在了屋外。 于延低下头,“王爷,夫人受伤了。” 萧意远声音关切,“刘御医怎么说?” 于延,“没性命危险,但是伤挺重的。” 萧意远去了赵燕燕的院子。 …… 白芷夜里在贾欢屋里睡的。 本来是来看贾欢的,忽然就乏了,靠在了床上睡了。 贾欢摸索了半天,也不能把白芷抱上床榻去,最后就下了床,靠着白芷睡了。 次日贾欢醒来的时候,白芷还没醒。 贾欢摸着白芷发烫的胳膊,瞬间慌了。 “来人!” 贾欢的嗓门很大,几乎能穿透整个院子。 但是她却一直没叫到人过来。 一连叫了几声,都无人应。 贾欢轻轻的唤,“大小姐……大小姐。” 白芷依旧没醒。 贾欢摸索着起身出了门,她一边往院门走,一边继续叫人。 但不知是她声音变小了,还是厉王府没人了。 不管贾欢怎么叫,都没人应。 她快到院门的时候,被什么东西绊了,一头磕在了墙上,昏了过去。 主院里死寂了下来。 …… 赵燕燕这边的丫鬟,个个神清气爽的。 萧意远昨夜里歇在春风苑的,虽然只是为了照顾赵燕燕,可这对她们来说。 就是赵燕燕受宠了啊。 一大清早,萧意远就进宫去了。 于延过来看赵燕燕的伤势,赵燕燕虚弱的问,“于管家,贾欢的眼睛怎么样了?” 于延皱着眉头,“夫人,你都被捅成这样了,还想着贾欢呢?” 他摇摇头,“我也不清楚,没往那边去。” 于延现在反正尽量避着主院走,怕受波及。 赵燕燕轻轻叹气,“这么冷的天,王妃娘娘许是还在练剑呢,于管家去让王妃娘娘歇歇吧,别冻坏了身子。” 于延眼一瞪,“夫人可别开玩笑了,我不敢去。” 平时都不敢往白芷面前凑,更别提白芷握剑的时候了。 …… 萧意远午时没回来。 于延吃过了午饭,在府里消食的时候,听厨房那边念叨,“主院是不是没来拿饭啊?” “主院没人来吗?” 于延快步走了过去。 “于管家。” 几个厨子问了好。 于延又问,“主院现在还没吃饭吗?” 坏了坏了! 他急的不行,“还不赶紧备菜给主院送去啊!要不要命啊你们!” 厨子们被于延的语气吓到了,着急忙慌地开始盛菜。 最右边的厨子端着汤碗,皱眉看着于延跳脚的样子,“于管家,主院那边,不从来都是丫鬟来拿吗?” 主院丫鬟多,所以就一直是丫鬟自己来取饭,没让府里别的下人送过去。 于延拍了他一下,“丫鬟没来,我们就送啊!这都什么时辰了!” 厨子抱怨道,“丫鬟没来,怎么让我们受罪啊。” “就算怪罪,不也应该怪罪主院的丫鬟吗?” 于延蓦的一顿。 “丫鬟呢?” 几个厨子茫然的看向了他。 于延蹭蹭得往主院走去了。 他心跳的飞快。 想着是不是白芷大开杀戒,把主院的丫鬟全杀了。 远远的,于延看到贾欢倒在地上的身影。 心里猛地一咯噔。 他猜中了! 这下于延自己不敢过去了,把府里的侍卫全叫上了,才重新又过来。 府上的侍卫们也害怕,握着的剑都在发抖。 于延看那抖得像是布条一样的软剑,气的踹了那侍卫一脚,“抖什么!能不能像个男子汉!” 侍卫人软,嘴不软,嘟囔道,“您不是也怕吗?不然叫我们过来干什么。” 于延脸一白,又踹了他一脚,却无法反驳他的话。 谁不害怕白芷啊…… 终于是到了主院门前,于延躲在了侍卫后头,催他们进去看。 前头的侍卫哆哆嗦嗦地往前走。 “这不是贾欢吗?” 不知谁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于延探出了头,看向了地上不省人事的贾欢。 白芷有可能杀了府里的所有人,但绝对不可能伤贾欢一分。 “贾欢?” 于延一边喊,一边进了苑。 贾欢身边的白芷入了他的眼。 “王妃!” 于延差点跳了起来,拍着还傻愣站着的侍卫,“赶紧把王妃抬进去啊!” 他脚上又踢了一个,“还不快去叫刘御医过来!” 侍卫们忙活了起来,有抬白芷的,有抬着贾欢的,两个去叫了刘炳坤。 剩下的跟着于延团团转。 于延托着下巴,皱着眉头,“府上来人了?” 侍卫应,“没人来,于管家。” 于延嫌弃地看他们一眼,“来人了你们这群饭桶也不能知道。” 他奇怪地扫了一眼主院的围墙。 能把白芷都伤了的人,定然是府上这群侍卫察觉不到的高手。 刘炳坤背着他的药箱子,晃悠悠地过来了。 看到于延,脸色不算好,他瞄了一眼白芷屋子的方向,阴阳怪气的说道,“王妃娘娘不是信不过我的医术,还叫我来干什么?” “将军府不是有个草包大夫,很让王妃满意吗?” 第四十章 难道不是好事吗? 于延皱着眉头,“吕大夫都被斩首了,别提了。” 刘炳坤是真不知道祸从口出这个道理,也就白芷没听到他这话,不然刘炳坤小命难保。 “哦,死了啊——”刘炳坤语气听着十分畅快。 于延不接他这茬,催促道,“刘御医快些去看看王妃吧。” 刘炳坤这才不紧不慢的进了屋,把起了白芷的脉。 他绿豆般的眼睛忽的眯起,奇怪的看着白芷的脸。 这脉象,他不久前才在贾欢那丫鬟身上见过。 脉象是平的,但人看着不好。 刘炳坤收了手,对上于延的脸,耸肩道,“这不就是受寒了么,没什么大事儿。” “受寒?” 于延看了一眼白芷毫无血色的小脸,也对刘炳坤的医术产生了怀疑。 这怎么看都不像是受寒了,他这种不懂医术不懂武功的人,都觉得白芷更可能是受了内伤。 刘炳坤已经开始写药方了。 “先退烧吧。” 于延看着刘炳坤写出药方,凝了凝眸,目光复杂的看着他,“王妃这是……和贾欢一样的病?” 刘炳坤这药方,和上次写出来给贾欢的一模一样。 刘炳坤看着于延,笑的意味深长,“于管家记性真好。” 于延将药方递给了下人,看着刘炳坤收拾东西,在他临走前才复又开口,“刘御医……王妃当真是受寒吗?” 方才他是怀疑,如今就是肯定了。 贾欢可能是受寒,毕竟前段日子是冷的。 可白芷这样武艺高强的人,怎么会在这开春的季节,受寒? 刘炳坤背着他药箱走了。 他留给于延的最后一句话是,“于管家,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于延微怔在那,看着刘炳坤消失在视线中,深深的叹了口气。 下人将退烧药拿来的时候,于延不在屋中了。 整个住院里只有贾欢和白芷两个不省人事的人。 下人拿不定主意,去找于延。 于延在前院,看着地上的六具尸体,眉头紧锁。 六个丫鬟是在各自的屋子里找到的。 刘炳坤一听是死人,嫌弃的不肯过来。 于延找了仵作验尸,得出了病死这个结果。 他呼了口气,“一夜之间病死?” 仵作拿着工具,一五一十的说道,“这病厉害,但我不是大夫,老爷,你不行再叫个大夫过来,我们对一下,许是就知道是什么病这么厉害了。” 府上就刘炳坤一个大夫。 这事儿又太蹊跷了,于延不想让厉王府一夜死了六个丫鬟的事情传出去,自是不能出去找大夫来。 他让仵作去账房领钱,“管好你的嘴。” 仵作应,“放心吧老爷。” 从白芷苑里那边来的下人走过来,“于管家,药熬好了。” 于延没抬头,“喂王妃服下,这也要来找我?” 下人们又回去了。 一碗药,喂的白芷衣衫上都是。 几个下人面面相觑,也不敢给白芷换衣裳,也不敢再去找于延,思量了一下,默契的走了。 一整个下午,于延都没再往主院那边去。 他又来赵燕燕的伤,但心不在焉。 赵燕燕一连叫了他好几声,于延才回过神来,“夫人。” 赵燕燕说,“于管家,有空你见了王妃,可以跟她介绍一下梁大夫,梁大夫的医术真的很好。” “可以让梁大夫给贾欢看看的。” 于延看向了门口候着的梁延康,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萧意远戌时三刻才回来。 于延正在府前发呆,蓦的回过神来,“王爷。” 萧意远眸色很淡,有几分疲惫。 他每次回来的晚时,都是这幅神色。 于延轻声道,“王爷,王妃娘娘受寒了。” “严重吗?” 萧意远已经朝主院走去了。 于延跟上来,默了几秒钟才道,“刘御医已经开过药了,他说是不严重。” 萧意远坐在了床榻边,握住了白芷发烫的手,他眸色泛着寒光,声音却依旧不起波澜。 “找外头的大夫来看看。” “是。” …… 白芷的病,好像很严重。 因为京城自己开馆的大夫全在厉王府了。 却又好像不严重。 因为萧意远除却第一日的时候来看过白芷,后来几日,甚至没有踏足过主院。 但他每次从宫中回来,都会去看赵燕燕。 会喂她喝药,陪她说些话。 春风苑的丫鬟们这几日别提多趾高气扬了。 她们本来跟着赵燕燕的时候,没想过赵燕燕有能成为王妃的那一天。 毕竟赵燕燕自己斗不过白芷,娘家也跟白芷没得比。 可谁能想到,白芷竟然快病死了。 这天大的好事儿,就这样落到了赵燕燕的头上。 丫鬟来给她擦脸,喜滋滋的说着这事儿。 赵燕燕敛眉,“你过去看看吧,王妃娘娘病的这般重,我不能去看望,已经是失了礼节。” 丫鬟皱眉,“没必要吧夫人。” 她自己哪里敢往主院那边去。 怕赵燕燕又要说什么,丫鬟赶忙补了一句,“王妃那边,现在天天一堆大夫,奴婢也进不去呀。” 赵燕燕幽幽吐口气,面露担忧,“希望王妃娘娘能早日康复。” 丫鬟撇了撇嘴。 …… 萧意远照常的进宫。 早朝后,皇帝将他叫到了勤政殿。 苏培骆让宫人都退了下去,自己也出了勤政殿,关上了殿门。 皇帝靠在椅背上,神态看着并不怎么好。 皇帝自己也奇怪,明明之前用了那极寒之地的鹿茸后,身子好了许多。 可这才没多久,身体竟比从前还要不适了。 他端详着萧意远清绝无双的一张脸,呼了口气,“老九,你上前来。” 萧意远听话的上前了一步。 皇帝在看他的脸,目光不免有些恍惚。 “你像你娘。” 萧意远没有做声。 娘亲病逝的早,萧意远不记得什么了。 如今听到从未管过他们母子的皇帝,说出了这句话,他心中只觉得悲凉。 皇帝的回忆也只持续了一瞬,他的脸很快漠然下来,冷道,“白芷病了?” 萧意远点头,“是,父皇。” “可严重?” 萧意远思索了下,轻笑,“应该不轻。” 皇帝也笑,“她要是没得治了,你不难过?” 萧意远抬起头来,静静的看着皇帝,眸色是凉的。 “父皇,她若是没了,难道不是好事儿吗?” …… 第四十一章 臣之昭心,望皇上明鉴 于延在府里踱着步,总感觉自己脖子上架了一把刀。 白修明来了。 这是于延第一次这般近距离的看到大夏的大将军。 传言中边关的战神。 快知命之年了,白修明的背还挺的那般直。 他没穿盔甲,都让于延感觉到了窒息的压迫感。 于延头埋的那样低,声音也跟着憋屈。 “将军大人,王爷一时半会回不来,不然奴才先送您回去吧。” 白修明冷冷看着他,“本将来见自己的女儿,为何不让本将看。” 于延,“将军大人,真不是奴才拦着您,您也看到了,王妃那边的大夫都忙得不行,是大夫说这时候不允许探望的。” “王妃娘娘这时候不好见风,也是不能动的。” 白修明起身,冷道,“说是风寒,治了四日还没好起来。” 于延往白修明身前挡了挡。 白修明一把推开他,“起开,本将今日就要带芷儿走,你们这群饭桶!” 于延额头蹭蹭的冒冷汗。 到这时候,他才真的确切的知道将门之风的意思。 为将者,立于一处,便让人不寒而栗。 白芷是,白修明更是。 他是真的怕白修明,但也得硬着头皮拦着。 萧意远似是不管白芷,但也落了这么个吩咐。 不许别人带走白芷。 “将军大人,您真不能带王妃走……” 他拖着拖着,人就跟着白修明到了主院。 像于延说的,主院里全是大夫,各个就在院子里架起了药炉,支起了桌子。 白修明直直往正中间的屋子走去。 于延急的不行,“将军大人!” 白修明一把推开了屋门,脚步却又一顿。 于延也一愣,茫然的看着屋里的人。 “张……张安平?” 他不确定的说出这个名字来。 上次贾欢病的时候,这人来厉王府上呆了一些日子。 张安平对着白修明行礼,“将军。” “你怎么在这?” 白修明敛眉。 于延跟着点头,他也想问。 他作为厉王府的管家,甚至都不知道,张安平是什么时候来的厉王府。 张安平低头说道,“贾欢给我传了信,我就来了。” “贾欢怎么样?” “她还好。” 似是见到张安平在这,白修明没那么急切了。 他看了一眼张安平身后的屏风,“我看看芷儿。” 张安平轻声道,“将军,大夫说大小姐这个时候不能见风,不好见人,也不能动。” 这些话,于延也说了,白修明半个字不听。 这会儿换成张安平说,他皱了皱眉,但还是退了出去,“那行,你在这守着,有什么事儿立刻让人传我。” 张安平应,“属下明白。” 白修明风风火火的来,又风风火火的走了。 他从将军府调了些人过来,又把主院团团围了起来。 于延呐呐道,“我应该是将军府的管家。” 这每次一过来,都不知道是进了厉王府还是进了将军府了。 他在府里巡视了一圈,冷不丁想起一人来。 往书房那边走去,抓了个下人问,“看见宝塘没?” 下人摇头,“谁是宝塘啊,于管家?” 于延瞪着他,“你长那是两窟窿啊,光会喘气不会看啊?” “宝塘来府上都多久了。” “谁是宝塘啊?” 下人懵了。 “去去去。”于延懒得跟他扯了,手一摆。 想着八成是宝塘太小了,府里的人不一定注意到来了这么个小豆丁。 他在书房那边找了一圈,还是没见到宝塘。 想着可能贪玩去什么地方了,便没多想。 …… 白修明出了厉王府,还没等进将军府的门,苏培骆的轿子就拦在了他前头。 “将军大人。” 他人还没下轿子,尖锐的调调就先响起了。 白修明看着苏培骆下了轿子,“苏公公有事儿?” 苏培骆甩着拂尘,“皇上召您进宫呢,将军大人。” “好。” 白修明随着苏培骆入宫,却又在勤政殿外头候了快有半个时辰,才见到皇帝。 皇帝披着身衣服,瞧着更加憔悴了。 白修明行过礼后,微微敛眉看着皇帝,“皇上不舒服吗?” 皇帝没回白修明的话,却是问,“白卿在外面候着,急了吗?” 白修明不假思索的应道,“为臣的本分,便是侯君。” 皇帝点头,“好啊,白卿果然一心为臣。” 白修明眉头皱了皱,纵然他是武将,听不懂那些弯弯绕绕的话,可皇帝已经将话摆到明面上了,他又怎么会听不懂。 白修明行了个礼,“皇上,臣幼时随父出征,十四岁挂帅,迄今已经三十余年。” “臣之昭心,望皇上明鉴。” 皇帝点头,“是啊,你已经当了三十多年将军了。” 他看着白修明的眼底,尽是冷意。 将军位,近一步便是皇位。 可这个一人之下的位置,白修明坐了三十多年了,或许很早的时候就坐够了。 从吕大夫那件事之后,这是他们第一次单独相处。 这几日上朝,白修明始终沉默。 文官又弹劾他,他也没说什么。 皇帝不会主动再提起这件事,白修明也不会了。 他虽执拗,但不是傻。 那日之后,便也明白了。 皇帝执意要吕大夫的命。 即便吕大夫没有妨到任何一个人,但他就是要死。 “白卿,你来看。” 皇帝摊开了一份军机要塞图。 白修明只细看了两眼,就认出这是明畔国的军机图。 他面色霎时间凝重起来,“皇上是想?” 皇帝的手在军机图上的一寸寸掠过,“朕在位这些年,明畔国屡屡来犯。” 他缓缓吐口气,“朕身子没那么好了,白卿你也不年轻了。” 他抬了眼,看着白修明沧桑的一张脸,“朕想,在太子即位前,让明畔国消失。” 白修明眉头蹙紧,“皇上,明畔国这些年来,四处争掠,早已不是从前那个小国了,想攻下明畔国,对我军来说,也并非易事。” 皇帝直直的看着他,“白卿只需要告诉朕,能不能做到。” 白修明默了几瞬,才深深吐口气,他接过了那份军机要塞图,沉沉应声,“臣领命!” 白修明走出勤政殿的时候,脚步很沉。 他如今的心思,和十四岁那年,第一次挂帅出征的时候一般。 苏培骆低头,“将军大人慢走。” —— 第四十二章 鹿茸是假的 夜里下雨了。 开春以来的第一场雨,冷的很。 街巷之间空空荡荡。 山里倒就热闹了许多。 雨声下,什么动静都有。 张威缩着脖子,“是不是有鬼啊?” 赵龙给了他一拳,“瞎说什么,这亮堂堂,哪来的鬼?” 张威嘟囔道,“我觉得乜大夫就是鬼。” 赵龙又给他一拳。 乱七八糟的东西搭起来的棚子里,坐了一个浑身黑衣的小老头。 他看着像是已经入了古稀之年,背很瑟缩。 小老头晃着手里的药罐子,咂着嘴说道,“你们这些小孩,有的东西还挺高级。” “老夫我都多少年没见过这种毒药了。” 没人会回应他,但小老头还是一直在自言自语。 白芷一直不清醒。 她有意识的时候,不是觉得冷,就是觉得热。 像是上一刻人在火山中,下一刻又被扔进了冰水中。 如此折磨了很久,她眼前才有了亮光。 “行了,小丫头,醒来吧,别浪费我药了。” 耳朵响起这么一道声音。 白芷费劲的睁开眼,看着眼前乱糟糟的一切。 她像是在垃圾堆。 方才的声音又响起,“你这丫头武功够高的啊,生生靠内力把这后遗症全给挡住了。” “你中这毒药可不是一般毒药啊。” 白芷侧过了眸,看到了旁边瑟缩的老人。 她哑声道,“谢过老人家。” 小老头脖子一歪,“有人谢过了,你不用再谢。” 白芷想起身,但却没力气。 小老头笑了,“老夫夸你两句,你就当你无敌了啊,这毒没解完呢,你且躺着吧。” 只堪堪动了这么一下,白芷的额头就全是冷汗。 小老头又拿了几个罐子在调药。 “老人家,我中了什么毒?” 她那日去看贾欢,忽然间就没意识了。 小老头想了想,“老夫也不知道名字,倒是多年前,在什么书上看过这么个记载。” 他笑了笑,“你这个是蛊毒,毒性最厉害的那种。” 宝塘在门口探着头,“老爷爷,是王妃娘娘醒了吗?” “醒了。” 宝塘赶忙进来,也没敢靠近白芷,仰着头看,见白芷淡淡看向了他,笑了起来,“娘娘你可算醒了。” “我们这是在哪?” 宝塘应,“我们在关外,娘娘。” 白芷敛眉,“我昏迷几日了,贾欢呢?” 从关外回京城,便是快,也要五日不止。 这么远的距离,她不敢想,她不在京城的这段日子,会发生什么。 宝塘道,“贾欢姐姐还在王府呢,那天看到的那个哥哥去了。” 白芷微顿,“张安平?” “是,娘娘。”宝塘点头。 白芷落了口气,有张安平在,贾欢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 她闻着小老头身上散发出的各种药材味道,不解,“为什么要来这?” 这回回答她的是小老头了。 他得意的笑道,“因为普天之下,能解你毒的,唯有老夫一人了。” 白芷看了眼小老头,又看向了宝塘。 宝塘在此,那送她过来的,必然是萧意远。 她从不知道,萧意远在关外认识如此一个神医。 小老头念叨道,“我跟你说,丫头,我轻易不为人治疗的,要不是……” 他像是故意吊人胃口一般,说了个开头就没下文了。 宝塘好奇的看着他。 但白芷却没追问。 她乏了,只是闭了下眼,就再次昏了过去。 宝塘快步走了过来,“王妃娘娘。” 小老头没所谓的摆摆手,哼着歌调药。 宝塘乖乖的出去了。 关外比不得京城热闹,这边地广人稀,荒凉的很。 放眼望去,大片大片的荒土。 好像只有这么一座山头,就让小老头占了。 赵龙一口气喝了半壶水,把玩着手里的叶子,“要是王妃娘娘那个丫鬟跟着就好了。” 他蓦的摆出架势来,“左青龙,右白虎,我是青山……哎呦。” 张威给了他一拳,“小点声,你别吵到乜大夫了。” “唔噜噜噜噜。”赵龙无聊又开始咬叶子。 …… 白芷睡的很难受,她像是醒了,可又醒不过来,浑浑噩噩中被人握住了手。 那是一双不算温暖的手,手上也不平和,好像是有什么伤疤。 迷糊间,她仿佛也听到有人一直在和她说话。 低低凉凉的嗓音,语调很温柔。 可白芷始终听不到这人在说些什么。 白日她醒来后,问小老头,“乜大夫,夜里有人来过吗?” “啊?”乜大夫一跳脚,被吓到一般四处看着,又摆着手扇风,“丫头你可别吓我,这不就咱俩吗?还有谁来了?” “闹鬼了?” 乜大夫说没人。 可白芷夜里又似是梦到了那人。 她依稀觉得不是梦。 次日醒来再问乜大夫,乜大夫苦着脸,“小丫头,你再吓我,我就咯嘣死给你看,我看谁给你解毒。” 这日白芷再被人握住手的时候,费力的从牙缝中挤出声音来,“萧意远……” 那只手顿了一顿,却也没别的反应了。 白芷白日里没在问乜大夫,她找了宝塘。 宝塘眼睛瞪的大大的,“王爷吗?不会啊,我没见到王爷呀。” 他又很快的摆摆手,“不可能的王妃娘娘,从这到京城要好几天呢,王爷赶不过来的。” 白芷敛起眉,似是真是她多想了。 纵然是她,用轻功赶路,一天一夜都不可能从京城到这关外。 何况是萧意远。 …… 宫里这几日,气氛不太好。 皇帝又病了,不是什么大病,但也把太医院折腾了个够呛。 苏培骆看着皇帝难受的样子,皱眉看着姜精义,“姜院使,你当时不是说,只要皇上用了极寒之地的鹿茸,就一定会痊愈吗?” 姜精义低着头,“是。” 苏培骆眉头皱的更紧,“那你说说,现在是怎么一回事?” 姜精义拧着眉头,迟疑了一下,道,“皇上服下的那鹿茸,可能有问题。” “你说什么?!” 苏培骆骇然的看着他。 皇帝也掀开了床帐,冷冷的瞧着他,“你再说一遍?” 姜精义跪了下去,但还是重复道,“回皇上,卑职觉得,先前皇上服下的那棵鹿茸有问题。” 苏培骆抿着唇,紧张的看着皇帝的反应。 皇帝脸色很难看,喝道,“拉下去!” 侍卫上前,把姜精义架走了。 第四十三章 陈年旧账 苏培骆赶忙上前给皇帝顺着气,“皇上,别动气,厉王爷和太子他们都已经去想办法了。您别急。” 可皇帝默了会,说的却是,“苏培骆,你说姜精义说的会不会是真的?” 苏培骆瞪大了眼。 心跳快了一些。 他自小就进宫,陪皇伴驾。 最是知道天子的疑心了,坐在那个位置上,对所有的一切都是怀疑的。 皇帝信不过任何人。 可此时此刻,苏培骆才像是真真切切知道皇帝的疑心有多可怕。 当初那鹿茸呈上来,皇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了。 便可知那鹿茸当真是神药。 可如今不过因为姜精义为了自保胡说出的话,皇帝当真能怀疑到那鹿茸上面去。 苏培骆久久没开口,皇帝却又忽然道,“苏培骆,你说朕是不是该为立储的事情做准备了?” 苏培骆小声道,“皇上,太子是?……” 现今太子是皇长子,皇帝立他为太子很早,像是单纯因为他是长子。 但皇帝并不是很喜欢太子,苏培骆看的出来。 太子实乃中人之姿,不管哪一方面,都没有拿得出手的。 他会被废,其实也在苏培骆意料之中。 “咳咳咳——” 皇帝又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苏培骆赶忙上前给他抚着背。 好一会,皇帝气顺了。 幽幽说道,“你说老六和老四谁更适合坐上皇位?” 苏培骆老老实实的回答,“奴才不敢说。” 皇帝笑了,却也是没再说什么,躺下歇着了。 …… 姜精义被关进了天牢里,面色也不算很慌乱。 他罪不至死。 有狱卒的声音往这边来,伴随着很低的说话声,“厉王爷,就在前头了。” 姜精义皱起了眉,看着萧意远缓步走到了他的牢房外面。 他一身赫赤色的长袍和这昏暗的天牢格格不入。 配上他这样清绝的一张脸,只让姜精义觉得,他宛如谪仙。 “……厉王爷。” 好一会儿,姜精义才出声。 萧意远的声音很淡,“姜院使在父皇面前说了什么?” 姜精义面色微微一僵,他眯了眯眼。 他没想到,萧意远竟然如此之快就来找他算账了。 顿了一顿,姜精义道,“回厉王爷,卑职只不过是实话实说。” 萧意远轻轻的笑,但笑意是冷的。 这也是一直以来,萧意远给姜精义的感觉。 太医院里的其他人,提起萧意远的时候,都说厉王爷平易近人,十分温和。 只有姜精义知道,不尽其然。 高位上的人,不会平易近人,便是他,见了寻常百姓,都是鄙夷的,又何况萧意远如今是厉王爷了。 他甚至觉得,如今这个几个王爷中,城府最深的,就是萧意远了。 “姜院使知道说了这话的后果吗?” 姜精义道,“厉王爷,卑职当真只是为了皇上的龙体着想,多的没有想。” 萧意远从袖中取出了一张纸,展开。 这张纸似是有年头了,纸张都是灰旧的。 可姜精义瞧着,却莫名觉得这张纸是眼熟的。 萧意远轻轻问,“姜院使,眼熟吗?” 姜精义盯着纸没说话。 “这是姜院使当年呈上来的试卷。” 姜精义面色僵住,目光微颤的看着萧意远。 萧意远眸中没了笑意,他取出了另外一份发旧的纸张,“本王这里还有另外一份。” 姜精义声音很干,“是……谁的?” 萧意远凉凉的看着他,“姜院使猜不到吗?” 姜精义知道,但他不肯开口。 “是吕大夫的。” 萧意远似是好心的告诉他,“吕广然,吕大夫的试卷。” 姜精义的手脚霎时间冰冷下来,他看着萧意远的目光像是见了鬼一样。 他以为萧意远今日来,是和他算鹿茸的帐。 却不想他竟然翻出了姜精义埋在最心底的秘密。 此刻他就仿佛被萧意远脱光了衣服,剥开了皮肉羞辱。 很久很久,他才发出声音。 “这么久远的东西……厉王爷找出来……是要做什么?” 萧意远将两张纸收起来,声音冰凉,“自然是要跟你算账。” 姜精义深吸了一口气,一改方才桀骜的样子,他希冀的看着萧意远,“厉王爷,卑职会跟皇上说,是卑职胡言乱语,鹿茸一点问题都没有,卑职会说都是卑职的错。” “……请厉王爷不要和卑职计较。” 他不能让这两份试卷见了天。 不然他这一生,都会成为一个玩笑。 萧意远凉凉的看着他,“吕大夫那份错的药方,是姜院使写的吗?” 姜精义一顿,蓦的跪了下去,将头磕下,“厉王爷,是卑职有眼不识泰山,卑职会将一切罪过揽到卑职头上。” “还望厉王爷不提往事。” 不提试卷,不提那份药方。 ……不提吕广然。 “不行呢。” 萧意远勾起唇,看着姜精义仓惶的眼,声音很轻。 “相比较你,本王更喜欢吕大夫一些。” 姜精义浑身发冷,听着萧意远的脚步声走远。 无力的跌坐在了潮湿的稻草上。 可接下来的事情,对姜精义来说,才是地狱。 没多久,他又被带出了天牢。 这一次站在养心殿外,姜精义浑身都是发寒的。 苏培骆也一改先前对对他还算客气的态度,冷冷瞧着他不说话。 里头传来声音了,苏培骆才将姜精义带进去。 太子,萧承望和几位皇子都在。 萧意远站在最右边。 看到他的刹那,姜精义的腿便颤了一下,险些跌倒。 苏培骆被他撞了一下,嫌弃的甩了甩袖子。 今日萧意远着了一件青白色的长袍,他整个人便如清月一般温和。 可姜精义看着他,却只觉得阴寒。 太子看着姜精义的目光,又孤疑的看向了萧意远。 想着八成是因为姜精义拆穿了萧意远呈上来的那鹿茸是假的,而后被萧意远威胁了。 他登时说道,“姜院使,待会你只管实话实说,本太子会护着你的。” 姜精义心不在焉的应,“卑职谢过太子殿下。” 皇帝半靠在的床榻上,看向萧意远,“老九,既然你说今日有东西要给朕看,那就拿出来吧。” 萧意远微微低头,“父皇,儿臣呈上此物前,先想问姜院使一个问题。” “问吧。” 萧意远看向有些站不稳的姜精义,“姜院使,你治不了父皇的病,是也不是?” 第四十四章 治死人的是姜院使 姜精义一顿,感觉到身上几道威压的目光。 又想起刚才太子的话,心一横,道,“若是有鹿茸,卑职可以治。” 萧意远轻轻笑了,“那姜院使的意思,是本王送给父皇的鹿茸,是假的?” 殿内的气氛随着萧意远这一句话骤然沉了下来。 四皇子和太子都幸灾乐祸的看向了萧意远。 昨日姜精义说的话,没多久就传的他们人人皆知。 今日进宫来,自是来看萧意远的笑话了。 不,若是那鹿茸当真是假的。 萧意远这王位,许是不保了。 太子想到这,差点笑出了声。 到这份上了,姜精义只能硬着头皮说道,“若当真是那极寒之地的鹿茸,皇上的病症早就该好了,怎么会拖延至今。” 萧意远看向了皇帝。 而皇帝的眸也刚好落在萧意远身上。 “父皇。” 萧意远取出了怀中的纸张。 姜精义心惊肉跳看过去时,却发现那是一张崭新的纸,不是他当年的试卷。 他松了一大口气。 “那是什么?” 皇帝淡淡的问,他显然对这纸张并不怎么感兴趣,他更想知道,他吃下的那棵,到底是不是真鹿茸。 “是治父皇药方的病症。”萧意远答。 太子蓦的讥笑出声,“九皇弟,你可别弄些民间方子来让父皇试啊,姜院使是普天之下最好的大夫了,他都说不行,那肯定是鹿茸出了问题啊。” “你还在这狡辩什么呢?” 萧承望跟着搭腔,“厉王,你先回答姜院使的话,你呈给父皇的鹿茸,是不是假的,那真的鹿茸去哪了?” 萧意远静静的看着皇帝,眸色坦然,“父皇,儿臣以性命担保,这药方可治父皇的病。” 皇帝顿了顿,“你要朕现在服你这药?” “是,父皇。” 萧意远淡淡的看向姜精义,“父皇服了药后,儿臣才能告诉姜院使,父皇的病旁人能治,而姜院使治不得。” 姜精义的脸色惨白一片。 他此时此刻是相信萧意远的话的,他治不了的病,旁人当真能治。 太子紧皱眉头,“老九,就算你这方子当真能治父皇的病,现在要说的,难道不是鹿茸真假的事情吗?” 萧意远偏头看向太子,眸中噙着凉凉的笑意。 “父皇服了鹿茸后,身体可见的转好,宫中人都见到了。” “若太子说这样的鹿茸是假鹿茸。” “那太子殿下为何不给父皇寻来这样的假鹿茸?” 太子的脸蓦的一变,恶狠狠的盯着萧意远,却一时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当时皇帝都已经病的那样重了,服了鹿茸后,肉眼可见的转好。 这等效用,是宫中多少灵芝参药都比不得的。 皇帝的脸色好转了一些,笑着看了一眼太子僵硬的脸,“老九说的倒也是,太子若是能给我寻来这么有用的假鹿茸,朕也不见得会有病了。” 这时候,他又想起了当时吃下那鹿茸的时候,浑身舒爽美妙的感觉。 就像是真得亲身体会到了姜精义说的延年益寿的效用了。 原本碾压萧意远的局面,霎时间让他推翻了。 皇帝心情的很好的让苏培骆去按照萧意远的药方熬药。 他吐了口气,“朕这几日,难受的很,若是老九这药方当真好用,朕定是要给老九一个大赏赐。” 太子的脸又难看了一些。 他不是傻子,太看的出来,皇帝对他的不满了。 可人的天资是有限的,他读书就是不如萧承望,萧冀衡,武功也是皇子里垫底的。 若是能胜过谁,他可能只打得过萧意远。 可萧意远奸诈的很,自他迎娶了那将军府的白芷,封王了以后,屡屡在皇帝面前出风头。 当皇帝又不用打天下,有白家给守着,只要脑子好用,一样能坐上那皇位。 太子现今时常觉得,皇帝有想立萧意远为皇储的打算。 所以太子近来没有再和萧承望明争暗斗了,他一直将萧意远视为了眼中钉。 苏培骆将熬好的药端了过来,“皇上,药好了。” 皇帝一点点喝完了那药。 殿中寂静,都在等着结果。 姜精义的脸是最难看的,可他又好像是最期待的。 他知道如果他治不了的病,旁人能治,他会是什么下场。 可这一刻,姜精义是真的想看那药方,他想知道这病到底该怎么治。 他想知道正确答案。 皇帝靠在床头,好一会,幽幽吐口气,“老九这药方,当真好用。” 他胸口郁结了几日的气,终于是散了。 萧承望和太子他们,脸色别提多难看了。 太子立刻改口,冲姜精义喝道,“姜院使,你这无能的东西!你险些耽误了父皇,又差点害了本太子和厉王的关系!” 萧意远看向太子,“太子殿下言重了。” 论逢场作戏,十个太子也做不过萧意远。 他脸皮僵了僵,才挤着牙说道,“厉王不介意就好。” 皇帝欣赏的看着萧意远的的背影。 “老九,这药方是何人开的?把他带到朕面前来。” 萧意远抬眸,语气有几分遗憾,“父皇,他来不了了。” “怎么?” 姜精义却突然间冲到了苏培骆面前,想抢走那药方。 苏培骆吓的用拂尘打他,惊叫道,“来人来人!” 侍卫压住了姜精义。 苏培骆喝道,“你是疯了吗?!” 姜精义只盯着苏培骆手中那药方,“给我看看药方,你让我看看,我看看……” 几乎是萧意远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姜精义就想到了这药方是谁写的。 吕广然! 一定是他! 皇帝眯眸,“你知道这药方是谁写的?” 姜精义笑的仓惶,“吕广然啊,吕广然……你压了我一辈子!” 皇帝皱眉,“这名字……朕似乎听过?” 苏培骆在一旁小声道,“皇上,吕广然是前些日治死婕妤的那个……原来将军府的大夫。” 皇帝面色复杂起来,“他竟能治朕的病?” 苏培骆也嘀咕,“有这医术怎么能把人治死啊?” 萧意远淡淡的看着姜精义,“治死人的是姜院使。” “什么?” 苏培骆讶异的看向了姜精义,姜精义却像是压根没听到萧意远说了什么一般,他直愣愣的看着那份药方,嘴里一直在念叨着什么。 第四十五章 当年的真相 “厉王爷。”苏培骆皱眉,“虽说姜院使治不了皇上的病症,但他做了太医院院使二十多年了,也不会治死人啊。” “你这怎么能冤枉他呢?” 萧意远将早就准备好的另外几份药方拿了出来,“苏公公叫人鉴定笔迹吧。” 如今说起来,吕大夫的死,的确冤枉至极。 姜精义陷害吕大夫的这份药方,是他亲自写的。 明明只要有人鉴定一下笔迹,就能还吕大夫一个清白。 但却没人这么做,像是所有人都想要吕大夫死一般。 苏培骆看向皇帝,而后在皇帝默许的目光中,叫了人来鉴定萧意远拿出来的这几份药方。 刑部来的鉴字师仔细验过了以后,对着皇帝行礼,“回皇上,这几份药方的字出自一人之手。” 苏培骆不着痕迹的看向了皇帝。 其实这件事,有没有冤情。 不重要的。 皇帝只是想要将军府的人死,白修明越是在乎那人,他就一定要那人死。 如今即便知道了那吕广然不是庸医,也不会改变什么。 “姜院使,你竟能做出这种事儿来?!” 一直没人说话,太子观察了一下皇帝的神情,先行对着姜精义呵斥道。 姜精义失魂落魄的跪了下去,他像是不知道自己会面临什么。 又像是知道了,但根本无所谓。 皇帝看着萧意远,眸色涌动。 “老九,既然吕广然已经死了,这份药方你是如何得到的?” 对外说的是吕广然被斩首了,但知情的人都知道,吕广然不是死在宫中的。 吕广然当时被人劫狱带走了。 而这伙劫狱的人,郁庞至今还没追查到。 他眯着眼看着萧意远,“还是说,吕广然没死?” 纵然那是鸩毒,无药可解。 可皇帝此时依旧起了疑心。 萧意远低眸,“回父皇,这份药方是厉王妃前去取鹿茸时,吕大夫交给儿臣的。” “彼时他正在儿臣府上,听闻了父皇的病,便写出了这药方来。” 皇帝拧起了眉。 苏培骆也微妙的抬了眼,心中叹了一声。 若是早一点知道这吕广然的能耐,必是不会杀他。 即便是死,也不会这么早死了。 “倒是可惜了。” 皇帝喟叹了一声,冷脸看向了姜精义,“你可还有什么话说?!” 姜精义苦笑着,“卑职无话可说。” 皇帝发令,“打入天牢!” “父皇,儿臣有话说。” 侍卫上前来架住姜精义的时候,萧意远低凉的声音响起。 众人都看向他。 姜精义的脸却蓦然一僵,他看着萧意远清冷的眸,便猜到了他要做什么。 他手脚霎时间没了知觉,嘴唇一时间干的要命。 “不要……” 他挣扎着要去抢萧意远手里陈旧的试卷。 侍卫死死按住了他。 萧意远甚至走近了他一步,当着他的面一点点展开那试卷。 扑面而来的腐朽味道像是姜精义藏了二十年的腌臜。 萧承望敛眉,“厉王,你这是什么东西?” 萧意远淡道,“查姜院使药方的时候,随手查到的。” 苏培骆走过来,接走了两份试卷。 皇帝不喜这味道,眉头皱的很紧,抬手制止了苏培骆将试卷送过来,看着萧意远道,“老九,你说吧。” 萧意远轻轻点头,先是对苏培骆说了句,“苏公公让太子殿下和睿王爷瞧一瞧吧。” 苏培骆将这试卷送到了萧承望和太子面前,萧意远低凉的嗓音才响起,“这是两份答案几乎一致的试卷,但其中有一份错了一味药。” 他冷然的盯着姜精义已经死白僵硬的脸,“而错了的这份试卷,是那年的第一名。” 姜精义耳边的声音忽然间恍惚了起来,他像是又回到了那年考试的时候。 姜精义出身商贾家,家里权力不大,但是钱多。 姜精义想进太医院,家里就花钱一步步把他送到了殿试。 在殿试之前,姜精义没有正正经经的考过试。 但他对自己是自信的,因为他觉得自己在行医上的天赋无人能比。 可进了殿试,姜精义就发现他没有那么厉害。 同期考试的,至少有五个人都比他厉害。 其中有一个叫吕广然的,更是让他觉得倍感压力。 那明明是个穷小子,没读过什么医书,可他能治当时给出的所有题目。 最后一门考试的时候。 姜精义迟迟没落笔,交卷的时候,交的甚至也是白卷。 后来家里给了那考官钱,让姜精义抄吕广然的答案。 吕广然写的时候,每一个字都无比艰难。 到最后一味药时,他执拗的改了。 他觉得他选的这最后一味药方是比吕广然好的。 但最后出结果的时候,狠狠打了他的脸。 他改了那一味药,甚至导致了药方都错了。 若不是在那一年,朝廷里贪污严重,他们家凭着银子把他改成了第一名。 他成不了院使,甚至都做不了御医。 “父皇。” 萧意远低凉的声音再次响起,“儿臣来之前,去过太医院问过几个御医。” “姜院使当年考试写出的这药方,是错的。” 太子一直捂着鼻子,如今听到萧意远给出了结论,立马将那陈旧的试卷一推,狠狠踹了姜精义一脚。 “你这欺君罔上的东西!凭你这三脚猫的医术竟敢给父皇医治!” 苏培骆也有些紧张,“皇上,太吓人了……” 萧承望也跟着搭腔,“许是父皇的病迟迟不愈,便是叫你这庸医治的!” 皇帝脸色很不好了,“拖下去,明日午门斩首!” 前头不管是陷害了吕广然,亦或者当年考试作假了。 皇帝其实都没什么所谓,但此时提到他的病,他顿时火上心头。 姜精义被侍卫拖走的时候,没有反抗。 他整个人如同尸体一般,眼眸里没有一丝光亮。 在他这个埋藏了二十多年的秘密被萧意远揭开的时候,姜精义就差不多死了。 他被拖走了,殿内的气氛还是沉压的。 太子眼珠子一转,当即上前行礼,“父皇,儿臣看这大理寺的冤案实数不少,不如让儿臣好好去查查。” 如今这时候,正是他表现的时候了。 皇帝哪里顾得上这些了,他沉沉吐口气,看着苏培骆,“再给朕拿药来。” 苏培骆讶异,“皇上,才服了药,不能再服了。” 皇帝冷着脸,摆手遣退太子和萧承望。 “你们先出去吧。” 第四十六章 白将军老了 太子想插手大理寺的事儿,没得到同意,脸色是难看的,但这会儿也不敢再提,低着头行了礼和萧承望一起退了出去。 出了勤政殿,二人却同时止了步。 春初的时候,风还是有些大的。 萧承望裹了裹衣衫,看向前方,语气阴阳道,“太子殿下近来很闲啊。” 皇帝本就对太子不报什么期望,重差事从来不会交给太子去办,所以太子除了这个位份,竟什么都没有。 太子冷哼一声,“四皇弟又比本太子好到哪里去了吗?” 他搓搓鼻子,“到时候厉王坐上去了,你以为你能好过了?” 萧承望冷着脸看着太子走远的身影。 勾唇笑了一下。 殿内安静了下来,苏培骆给皇帝抚了抚心口,皇帝的脸才好转了一些。 苏培骆轻声道,“皇上,既然也是刑部判了冤案,害死了吕大夫,是不是应该弥补一下白将军?” 冤死了吕广然,如今还要靠吕广然的药方救命。 不做点什么,就真的说不过去了。 皇帝看向萧意远,“老九,这件事就你去办吧。” 萧意远行礼,“是,父皇。” - 这是白芷在这关外的第十五日了。 小半个月过去,乜大夫才说她身上的毒被清干净了。 宝塘跟乜大夫混的很熟悉了,经常进来给小老头糖吃。 每每这个时候,乜大夫都会张开嘴,露出一口没牙的嘴,“你这小孩,你看给我牙都吃掉了。” 宝塘不背这个锅,机灵的说道,“老爷爷你别冤枉我,你本来就没长牙。” “哈哈哈哈哈——” 乜大夫笑的开怀。 白芷从外头回来,额前有些细汗。 宝塘连忙递来手帕,“王妃娘娘。” 乜大夫看一眼白芷,“丫头,悠着点练,别练伤了。” 说完他又咂咂嘴,“伤了也不要紧,只要留口气能到老夫这,老夫就能给你救活。” 他像是打广告一样说道,“不管你是缺胳膊断腿,还是瞎了哑了的,老夫都能治。” 白芷眼一抬,“乜大夫可以治眼睛?” 乜大夫点着头,“刚才不说了,老夫什么都能治嘛。” 白芷当即便要走,“那晚辈这就去带人过来。” “诶——现在不行了。” 乜大夫摆摆手,“一连治了两个,老夫累了,得歇段时间了。” 白芷看向宝塘,“还有旁人来吗?” 这段时间,除了宝塘和外面的侍卫,她未曾见过别人。 乜大夫眼一抬,“写药方就是治了,你当人人都能写出救命的药方来吗?” 白芷也没见到来跟乜大夫求药方的人,但她不多问。 又跟乜大夫道了谢,“那乜大夫,我们告辞了。” 她心系京城,实在不敢在这边呆的太久。 不管是贾欢,还是将军府,她都放心不下。 其实上辈子她刚嫁给萧意远的前四年,是安稳度过的。 那四年中,萧意远扮演了一个完美的夫君。 第五年他封王后,一切就变了。 上辈子那些惨痛的记忆扑面而来,白芷的脸白了几分。 带着宝塘上了马。 张威劝说着想让白芷坐马车,“王妃娘娘,关外这边风大,您病才好,还是先坐马车吧。” 白芷摇头,“太慢。” 在这里,不知道京城的一切,她心里一直安不下来。 这辈子发生的一切,很多都没有如上辈子的时间线走。 她至今都不知道是哪里发生了偏差。 回京的一路上,一直思虑重重。 五日的行程,硬生生让她缩短了两日。 宝塘被癫的小脸发白,落地就开始吐。 白芷急着进城,却被张威拦住了。 张威低声道,“娘娘,您夜里再回王府。” 白芷敛眉,“王府有事儿?” 张威道,“王妃娘娘如今是在王府里的。” 白芷顿住,打量着张威和赵龙。 二人倒也不躲避白芷的目光,但并未多说什么了。 - 傍晚忽的下雨了。 苏培骆摸着自己的膝盖,想着回头多添个护膝。 就听到皇帝叫他,“苏培骆。” 他忙快步进殿,“皇上,您叫奴才。” 皇帝还是披了件衣服在看奏折,他有些心神不宁,皱着眉头说道,“那白芷……还没信?” 治病治了快一个月了,是死是活也没个信儿。 苏培骆道,“奴才派人去瞧瞧?” “那边没消息传进宫?” 派进王府的人,明明不是少数。 但凡厉王府上有点风吹草动,他都该第一时间收到消息。 可皇帝近来却一直觉得,他消息是闭塞的。 不仅知道的慢,甚至还有一种假消息的感觉。 苏培骆应,“昨儿来的消息,说还是进不去白芷的屋。” 他观察着皇帝的神色,小声继续说道,“将军府的那侍卫头在那守着,白将军又派人过去了,强来肯定是不行的。” “除非是派人过去了。” 皇帝悠悠吐口气,“白修明到哪了?” 七日前,白修明带兵出征。 皇帝拖着病体,亲自给白修明戴上了头盔。 苏培骆算着时辰,“回皇上,按照将士们的脚程,再有三日,应该就到边关了。” 皇帝握着笔,“你觉得,明畔国究竟攻不攻得下来?” 苏培骆低头,“回皇上,奴才不敢说。” “你说。” 苏培骆觉得不能。 纵然他久居深宫,对外头的世面不那么了解。 纵然他知道白修明在边塞威名在外,三十万白家军更是勇猛无比。 但他依旧觉得不能。 早些年,明畔国还是要年年给大夏国进贡的一个小国,那时候为了避免旁的国家打他们,屡屡要送公主出去和亲。 但那已经是从前的事儿了。 这些年来,明畔国武将辈出,四处争掠,胜多败少,一步一步强大了起来。 至少有十年,明畔国没有再向大夏国进贡过了。 好一会儿,苏培骆才小声道,“皇上,白将军老了。” 英雄迟暮,他一个人怎么敌得过明畔国那么多的壮年将军。 皇帝悠悠点头,“他是老了,朕也不年轻了。” 若是不在他殡天前除了白家这个威胁,不管以后是谁坐上这个皇位。 都守不住。 白家得的民心太厚了。 一旦白修明起兵造反,百姓必然叫好,各处军营甚至不知道多少将士会呼应。 这就是白修明这多年来积累下的一切。 只要他想,萧家的皇位就要易主了。 - 第四十七章 你抱我干什么? - 这场雨下了很久。 赵燕燕在丫鬟的搀扶下来了主院。 那些大夫们在苑中搭了棚,还在研究着。 他们其实根本没头绪了,但也不敢停下来,怕停着就要被砍头,所以哪怕是乱忙也要显得自己很忙。 丫鬟去敲门,“夫人想看看王妃。” 张安平冷然的声音响起,“王妃不能见风,不可探望,夫人请回吧。” 赵燕燕轻声问,“张小哥,王妃可是醒了?” 张安平默了下,“醒了又睡了。” 赵燕燕松口气,“如此就好。” “我一直担心王妃娘娘不醒。” 里头再没声音,丫鬟搀扶着赵燕燕走了。 她小声抱怨的声音远远的传来,“夫人,您自己这还伤着呢,过来做什么呢?” 张安平没听到赵燕燕说了什么。 到子时,这些大夫们才能去休息。 整个苑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白芷从屋顶下来,闪入屋中。 张安平察觉到寒意,手握在了剑柄上,目光凌厉的看向了床榻。 贾欢在这。 实在是太想念白芷了,贾欢只能躺在白芷的床榻上。 她也察觉到风了,皱眉道,“冷啊,你关门呐?” “你就使唤张安平吧。” 白芷低凉的声音响起。 贾欢蹭的从床榻上坐起,像是也忘了自己看不到这事儿,身子一倒,差点歪下来。 白芷没动,睨着贾欢要着地的身子。 她身旁人一闪,张安平稳稳的将贾欢抱在了怀里。 一张清秀的脸微红中带着点难堪。 方才明明是白芷离得近,他离床榻更远一点。 但白芷没动,明摆着是要他来扶。 “小姐——”贾欢转身就紧紧抱住了张安平。 顿了两秒,感觉到手感不对了,蹭的一推,“你抱我干什么?” 张安平耳尖也红了几分,他没做声,把贾欢放到了床榻上。 贾欢伸着手,“大小姐——” 白芷这才走过去,让她抱住,语气有点无奈,“你小孩啊?” 贾欢头埋在白芷纤细的腰上,“大小姐,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白芷呼口气,“我知道,你想的差点勒死我。” 贾欢赶忙松开了手,仰起头。 纵然眼前一片黑,但她却好像能看到白芷一般,“大小姐,你都好了吗?你能看见吗?” 白芷笑,“能。” 她握着贾欢的手,“等我送你去乜大夫那里,你眼睛也能治。” “真的呀。”贾欢说不高兴是假的,看不到的这些天,她这样欢快的人脸上都没什么笑意了。 张安平一直默默的站在门口,等主仆二人说完话,才轻声道,“王妃娘娘,属下告退。” 白芷点头,“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算上路程,她走了快一个月了。 张安平摇头,“不会。” 他干脆利落的退了出去。 外头还下雨呢。 他关上门,跃上了围墙,提剑追上了前头那个黑影。 黑影跑不过他,要出声大喊的时候,张安平的剑割过了他的脖子。 - 于延清早一醒,就听到尸体这两个字。 他头一大。 “我到底是哪的管家?我难不成真是将军府的管家?” “王府上天天有尸体啊?” 侍卫道,“于管家,这就今天。” 于延拍了他一巴掌,“之前那六个呢!还有之前的!” 这么算起来,主院何止是病死了六个啊,在这之前的丫鬟也病死了。 只是当时没声张罢了。 于延叹着气,去了尸体那。 脖子都被割断了,自是不用验尸了。 于延抬头看看离了没几步的主院,又看着地上尸体的脸,思索了一会,“这是蔡江吧?” 侍卫也认出来了,“对,蔡江。” “马厩的人过来这边干什么。” 于延拧着眉头,“这不是找死嘛。” 他让人把尸体默默处理了。 也不敢去查到底是谁杀的。 白芷是还没醒,但是主院里现在多了一个将军府的侍卫头,武功也不能差了。 将军府来的人,杀个下人,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儿。 但这到底是王府上的人死了,于延觉得他有点掉面,思索着想去找张安平谈谈的时候,人已经进了主院了。 迈进来后,于延才发现一个问题。 他瞪大眼,看着门口的侍卫,“将军府的人呢?” 那么一大圈的人呢? 侍卫道,“早上就走了,说是回将军府了。” 于延挑眉,“就走了?” 正屋的门突然被推开,吱呀一声吓的于延跳脚。 可随后响起的声音才真的是让于延心跳加快了。 “于管家。” 于延心里一咯噔,摸着心脏缓缓转头,看到白芷那熟悉的一身白衣后。 深吸了一口气,低着头,“王妃娘娘。” 侍卫们也赶忙跟着行礼,“参见王妃娘娘。” 白芷道,“我这没人伺候了?王府没人了?” 白芷倒不是一定要人伺候,是贾欢现在眼睛不方便,总要人侍奉着。 白芷不擅长做这些伺候人的事情,自然还是要派人过来的。 于延低头,“马上就安排,娘娘。” 白芷进了贾欢的屋。 于延如获大赦一般快步出了主院,一边走一边踹侍卫,“王妃娘娘醒了不知道跟我说吗?啊?差点让我挨揍。” 侍卫摸着被踹的屁股,也奇怪,“没听说娘娘醒了啊,什么时候醒了啊?” 于延这才想起那院子里的大夫也不见了,他眉头一皱,“大夫呢?” 侍卫这个能回答,“早上也走了,还去账房拿了钱。” 于延眼一瞪,“我都没说拿钱,谁让去结账了?” “本王允的。” 萧意远低凉的声音响起。 于延赶忙低头行礼,“王爷。” 萧意远已经迈步朝主院去了。 于延跟在身后,好奇的问,“王爷,娘娘是昨日好了吗?” 他呐呐道,“看来那些民间大夫也不全是草包啊,这竟然能治好娘娘的病。” 白芷这一躺,就是近一个月了,一直没让人探望。 但于延觉得,够呛了。 谁能想到,这时候白芷又忽然醒了。 萧意远没回答于延的话,径直走向了贾欢的屋子,他甚至都没有敲主屋的门,像是知道白芷已经在这了一样。 白芷正在跟贾欢说张安平,忽然听到外面的脚步声,眉头一皱,脸色不由得难看了起来。 快一个月没见萧意远了,她心情别提多好了,如今又得看见这个人,她脸色自然难看。 第四十八章 原来是为了你早点坐上皇位 于延其实不太看得懂萧意远对白芷的感觉,他有的时候,觉得萧意远是很喜欢白芷的。 想着他和白芷成婚,未必单纯是因为皇帝赐婚。 毕竟很多时候,萧意远从宫中回来,不管多累多乏,每次都会先来主院,即便白芷不让她进屋,他也会在门前站很久。 可有的时候,他又觉得萧意远没那么喜欢白芷,就好比这一次白芷病了。 萧意远倒是也找大夫了,但看起来却又不上心。 赵燕燕被刺伤了,萧意远甚至住到了春风苑那边照顾着,但白芷就没这个待遇了。 于延觉得,萧意远大概还是只看重了将军府的势力,但是对白芷又没多少感情。 大多时候都只能在演戏罢了。 他出神的时候,萧意远已经得到允许,进了屋里。 白芷冷然瞧着他,“有事儿?” 萧意远示意外面,“张安平要找贾欢。” “张安平没走吗?”白芷皱眉,昨夜张安平就说要走了。 “人在府前。” 白芷把贾欢带了出去。 张安平牵了马,带了行囊,一副要出远门的样子。 白芷扫了一下的他的装扮,“你去哪?回家探亲?” 她记得张安平好像是孤儿。 张安平道,“回王妃,属下要去边关。” “你去边关干什么?” 白芷眉梢一拧,脸色已经沉了下来。 上辈子张安平也是战死边关的。 张安平道,“要打仗了。” 他参与了这场仗,若是胜了,应该也能封个官,他地位就更高了一些,俸禄也更好了。 能养家糊口了。 白芷面色已然沉了下来,“我爹呢?” 张安平,“白将军应该快到边关了。” “打明畔国?” 白芷几乎是咬牙说出这句话的。 张安平应,“是。” 白芷蓦的骑上了张安平的那匹马,“你别去。” 她多的字也没和张安平说,骑马便走了。 张安平茫然的看着白芷离去的方向。 欲要去追。 萧意远却轻声道,“说你想说的话吧,旁的不用管。” 张安平看着萧意远骑马去追白芷了。 他有些惊讶,“厉王爷会骑马了?” 在张安平的印象中,萧意远可是个不能文不能武的王爷。 贾欢道,“王爷好像还学武功了呢。” “真的?”张安平都有些惊讶了。 学武这件事,自然是越小越好,年纪大了以后,不管是开腿开始练功,什么都不如小时候轻易。 而且学武要看天赋,像白婉儿白霜霜,即便也是将军的女儿,却练不了武。 所以白芷在这个年纪,武功如此之高,才会一再的被人惊叹。 贾欢应,“嗯。” 她其实也奇怪,厉王爷都这个年纪了,怎么突然开始学武了。 她是从吕大夫那听说的,那日吕大夫突然就说了句,“厉王练功练伤了。” 贾欢那时候已经看不见了,就问萧意远伤的严不严重。 吕大夫说是内伤,旁人看不出来的。 这事儿贾欢也就忘了,今日张安平提了,她才想起来。 眼睛看不到了,贾欢的听力就变的特别好。 马蹄声没了,她便能听到张安平有些快的心跳。 “你有话跟我说啊?” 张安平的一双眼眸放肆的在贾欢小脸上游走。 从前不敢看,如今仗着贾欢不知道,才敢这般看着。 他动了动唇,几经张口,都没说出话来。 贾欢没耐性了,催促道,“说话啊?你要跟我说什么?” 张安平还是没说出来。 最后他说的是,“等我从战场回来就跟你说。” 贾欢烦得不行,“那你现在跟我说什么!” 她想打张安平没打到,张安平往她头上戴了个钗子。 贾欢摸索着,“你送我礼物啊?我没到生辰呢。” “先戴着吧,好看。” 张安平噙笑看着贾欢。 贾欢哼哼两声,“我也看不见。” 萧意远出了城后,才拦住了白芷。 白芷脸色冷然,“你拦我做什么?” 萧意远面色认真,“小芷,如今不是去边关的好时候。” 白芷冷笑,“那什么时候合适?等我爹战败的时候吗?!” 萧意远面色不改,“白将军不是鲁莽的人,便是到了边关,也不会即刻出兵,如今边关寒冷,不是出兵的好时机。” 白修明的本意,也不是这时候出发去边关。 只不过是皇帝催得紧,他就先行出发了。 白芷不听他的话,如今白修明还没有出兵,她还有时间。 萧意远骑马跟了上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马技已经变得如此之好,不仅能跟上白芷,甚至还能平稳的和白芷说这话。 “小芷,现在应该留在京中。” 白芷冷冷扫着他,“在京中等边关传来噩耗?” 萧意远轻轻摇头,“便是你去了边关,又能做什么呢?” “让我父亲回城。” “白将军会吗?父皇会同意吗?” 白芷陡然拉了缰绳,睨着萧意远看。 萧意远看向前方,看着堪堪升起的初阳。 “吕大夫进宫了,就不能出宫了。” “白将军出兵了,自是不能返程了。” 白芷的气堵在了胸口,“你故意把我送去关外的?” 她离开了这么久,刚刚好足够萧意远筹备这一切。 她赶回来也什么都来不及了。 白修明人已经在边关了。 萧意远声音很认真,听不出丝毫假意来,“小芷,只有乜大夫能救你,他是这全天下最好的大夫。” 白芷冷冷的笑,不知是夸奖还是什么,“那你可真有本事,这么厉害的大夫,都能为你所用。” 萧意远垂眸,嘴角带了丝丝苦笑,“因为我求了乜大夫很久了。” 白芷也看着初升的朝阳,面色是冰寒的,“接下来你等的是什么?我父亲……战死的消息?” 这明明该是三年后发生的事情。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快就到了这一天。 萧意远忽而也沉默了。 好一会儿,他才在白芷冰冷的注视下,沉沉道,“小芷,我在想办法。” 白芷冷笑,“想办法让我爹早点死吧。” “……只要父皇不在了。” “白将军许是可以回来。” 萧意远的声音很低了一些。 似是这边林子的声音有些吵,白芷没听清他说什么。 她顿了一下,才拧眉看着萧意远。 “你方才说……” 萧意远不躲避白芷的目光,认真道,“我即位,可发布新诏令,传白将军回城。” 白芷凉凉笑了,“原来是为了你早点坐上皇位。” 第四十九章 弑父夺位,厉王爷好手段 “父皇那棵鹿茸是假的。” 好一会,萧意远才复又出声。 白芷凉凉看着他,没有开口。 她不相信萧意远这时候说的任何话。 萧意远修长的手指紧紧攥着缰绳,指关节有些发白,“父皇……时日无多了。” 芷冷笑一声,称赞他,“弑父夺位,厉王爷好手段。” 萧意远清绝的面蒙上了一层灰霭。 纵然皇帝多年来没有管过他,可这短短半年来,他又好似察觉到了些许的父爱。 呈上那假的鹿茸时,他心中也是痛的。 服下这鹿茸,皇帝还有七年的命。 但他不能这么做了,因为这后果,他担不起。 白芷说的这般难听,但萧意远不在乎,他偏过头,清和的眸认认真真看着白芷,“小芷,我已经传信让白将军不要出兵了。” 白芷冷然,“我父亲不会听你的。” 白修明是一个忠心耿耿的将军。 皇帝下了命令,要攻打明畔国。 白修明就一定会出兵。 萧意远忽而握住了白芷的手,白芷在发怔,一时失神,回过神来,冷然要甩开。 萧意远声音很低,每个字都认真,“小芷,你信我一次。” “只要白将军不出兵,我可以让白将军和三十万白将军完好无损的回城。” 白芷冷冷睨着他,“你怎么知道你一定能坐上皇位?如今的太子都不是你。” 萧意远声音淡然,“太子被废了。” 没能得到皇帝的允许,但太子太想在皇帝面前表现自己了。 所以自作主张的去了大理寺,想插手大理寺的案子。 彼时那边刚好有一个悬案,唯一目击证人不肯张口。 太子便私自用了刑,那人不堪痛苦,自尽了。 这笔悬案,大理寺已经审了快两个月了,大理寺卿气的当即上书。 没一个时辰,皇帝就下令废了太子。 白芷轻笑,“这事儿跟你有关系吗?” 萧意远不否认,“有。” 白芷给他鼓掌,“有本事,厉王爷。” “这皇位除了你,旁人好像真没本事坐上去。” 萧意远握紧了她的手,“小芷,如此你可能信我一次?” 白芷甩开了他,纵马走了。 信萧意远的下场,就是上辈子的一切。 她绝对不可能让上辈子的一切卷土重来。 萧意远这一次没有再追上来。 白芷赶了半天的路,张威赵龙他们从后面跟上来了。 - 许是因为下雨,皇帝的病况又不好了。 苏培骆心疼的给皇帝扶着背,“不是说厉王爷拿来的这药方有用吗?皇上怎的还如此难受?” 皇帝轻咳了两声,呼了口气,“是好用,没有这方子,朕许是已经一命呜呼了。” 苏培骆紧皱眉头,“皇上不要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皇帝深吸了两口气,“取纸笔来。” 苏培骆让人拿了纸笔来。 皇帝提笔却又久久的沉默,他抬眸看着苏培骆,“苏培骆,这皇位,你觉得朕该给谁?” 苏培骆低头,“奴才不知道。” 皇帝的笔提在空中半晌,也没落下去。 那空空的圣旨又合了起来。 下午的时候,苏培骆得了信儿,候在皇帝身边,等着他午睡醒了,才小声道,“皇上,厉王府来信了,厉王妃病治好了。” 皇帝蓦然皱眉,“又好了?” 他脸色别提多难看了,“先前那个丫鬟,被吕广然救了。” “但吕广然不是死了?那白芷,是怎么活下来的?” 苏培骆斟酌了一下,不太确定,“皇上,厉王妃武功高强,内力深厚,保不齐真能抵住这毒呢。” 皇帝冷笑,“他白家人还真是命大!” 他又动了气,剧烈咳嗽了两声。 苏培骆赶紧让人呈了参汤过来。 才喝两口,郁庞忽然来了。 苏培骆看着郁庞高大的身子进了殿,隐隐有些不安。 没什么事儿的话,郁庞一般不会出现在这。 皇帝脸色也微沉,“怎么了?” 郁庞道,“皇上,厉王妃往边关去了。” 皇帝脸色陡然黑了,“她去边关?!” 白修明这次,带走了全部白家军,若是全部殒命边关,这对他们皇家,将是好事儿一桩。 可皇帝同样也会心慌。 因为一旦白修明起了心思,照旧可以从边关攻打进来。 在如今这个节骨眼上,白芷往边关去了…… 皇帝气有些不顺了,苏培骆赶紧端了茶杯过来。 皇帝喝了半杯,才看向郁庞,“去拦住,无论如何不能让她到了边关。” 单是白修明一人在边关,皇帝都心下不安,若是让这白芷到了边关,皇帝当真是不敢想下去。 彼时他需要那鹿茸的时候,曾经召白芷进过宫。 他记得清楚,他没有在白芷身上感觉到白修明的那股死板,那股忠心。 换句话说…… 白芷是可能造反的! 皇帝的脸色愈发难看,到了晚上,竟是病的卧榻不起了。 萧承望和二皇子早早到了,萧意远最后才来。 皇帝无力的说起了白芷往边关去的这事儿。 他呼着气,看着自己的三个皇子。 “白家手握重兵,深得民心,一旦生出了逆反的心,你们几个都招架不住。” 二皇子萧冀衡看向萧意远,“这既然是厉王妃,不如就让厉王去拦吧。” 萧承望不做声。 他和萧冀衡的心思是一样的。 这几日,他们频繁的往太医院走动,一直在打听皇帝的病。 都知道,皇帝时日无多了。 边关遥远,这一来一回的,要浪费太多时间了。 皇帝不知在什么时候就会殡天,这种时候,他们绝对不能离开这。 太子在这个节骨眼上被废,这皇位到底落于谁手就不好说了。 本以为萧意远也会推脱,但他却令人诧异的行了礼,“既如此,父皇,那儿臣便动身前往边关了。” 皇帝皱眉,“你拦住白芷就行了,朕已经派郁庞去了,定是能将她拦在半路。” 萧意远轻声道,“父皇,郁统领不是厉王妃的对手。” 皇帝一顿。 苏培骆忙道,“厉王爷,郁统领可说了,厉王妃不是他对手。” 萧意远嘴角勾起一抹旁人看不到的笑意。 那是旁人不了解她的小芷。 - 京城雨下的大,近了衢州的地界,雨便没了。 白芷一刻未停,人还在衢州,但心已经到了边关了。 第五十章 白芷能杀了郁庞? 张威和赵龙一直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跟着。 赶了两天的路,马撑不住了。 正好是晚上了。 白芷就近去了集市,买了马,草草吃了两口干粮。 这边的百姓们似乎对她戒备心很重,白芷索性去了前头的林子。 才停步没多久,风声忽而擦耳而来。 白芷闪身躲过,立于树顶,冷冷看着不远处的郁庞。 她曾经与郁庞交过手,彼此已经有一个大概的了解了。 能给她如此之大压力的,也似乎只有郁庞了。 郁庞手里提了一把大刀,刀刃很厚重。 他冲着白芷阴森森的笑,“厉王妃,别来无恙啊。” 已经不是在皇宫了,白芷没有客套。 她开门见山,“有事儿?” 郁庞点头,“自然。” 他扛起刀,示意了一下白芷身后的方向,“皇上要厉王妃即可返程。” 白芷冷道,“我若说不呢?” 郁庞笑,他摸着手里的大刀,“今日我都把狂刀带来了,厉王妃难道不知道若是不从的后果吗?” 身后张威的声音很沉,“厉王妃,郁统领这把狂刀跟随了他二十年了,进宫前,他曾经是武林盟主。” 张龙也难得认真起来,“厉王妃,传言中郁统领已经达到了人刀合一的境界,他别名刀狂。” 白芷褪了剑鞘,无双剑银色光刃泛着森森寒意。 郁庞打量着无双剑,赞叹道,“厉王妃这把剑当真是宝剑啊。” “是你那次用的凡品剑不能比的。” 郁庞又笑了,“本以为没机会和你好好的打一场了,倒是没想到,今日厉王妃成全了我。” 白芷落下了树。 天上忽然乌云密布,瞧着就要下雨。 白芷提剑冲过去的时候,郁庞笑的更加狰狞,露出森森一口白牙来,“厉王妃,你连个招呼都不打啊!” 无双剑和狂刀相碰,发出激烈的鸣声来。 郁庞的脸在一次次交手中,笑的愈发可怖,声音也粗重了起来,“好!不愧是无双剑法!” 张威和赵龙提剑欲要冲上来时,被白芷喝退了。 “都别动!” 郁庞眼里这会儿已经尽是杀气了,在打一会,郁庞发现无法和她分个胜负以后,必是会将目标换成张威赵龙。 他急需人头来祭他的狂刀,到底是谁的人头已经不重要了。 张威和赵龙退到了一旁,面色渐渐也有些讶异。 和他们预想中的并不一样,郁庞不仅没有单方面的压着白芷打,甚至他几次还被白芷的剑划出了口子来。 连着几次受伤,郁庞整个人都癫狂了起来,看着像是要吃人的野兽。 “轰隆——!” 天空一声巨响,酝酿了许久的雨,这才是落了下来。 雨水滴到了刀刃剑刃上,碰击的鸣声更加尖锐。 雨水浇到了郁庞的伤口上,刺激的郁庞的笑容狰狞了起来。 白芷眸色也更寒了起来。 在郁庞又一次暴起一刀时,她不躲反而迎了上去。 狂刀压在了无双剑上,白芷单薄的身子眼见着被郁庞压得一点点弯曲。 张威和赵龙再要冲上去时,郁庞的身后忽然出现了一把剑。 长剑穿过郁庞的心口,郁庞的那口气顿时就散了,鲜血大口从他口中吐出,又很快的被雨水冲散。 狂刀落地,发出如同郁庞一般的狰狞声音。 郁庞跪倒在地,他却不在乎身后捅了他的人到底是谁。 只是死死的盯着白芷,语气是不甘的,“凭什么?” 郁庞这样高深的功力,即便全心与白芷交手,也定能分出心神来耳观八方。 若是张威赵龙的想要插手,他方才随便一脚就能将他们踢飞。 但身后这人,郁庞甚至从未感觉到。 这个人的功力……至少和白芷是相当的。 这样的人,必然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高手。 但白芷竟然认得这样的人,还能请的对方护她前往边关。 郁庞不肯信的。 当年他坐上武林盟主之位,是一路杀上去的,到最后,他已经不知道狂刀下到底沾了多少人的人血。 郁庞只记得,他在坐上那把武林至尊的位置之前,偌大一个武林,他没有朋友,没有知己,也没有帮手。 身后的人缓缓走过来。 郁庞想看清到底是谁,但他到最后也只看到了一双寻常的长靴。 顾常山拔了剑,让雨水冲刷掉上面的血迹。 沉声开口,“还是你想的周到。” 白芷这是两辈子见顾常山了。 上辈子她登上武林盟主之位,结识了顾常山他们这些江湖好汉,自也是清楚记得他们每个人的喜好和愿望。 顾常山的愿望很纯粹,他只是想要天道门能延续下去。 所以在这个年纪,重出江湖,接些上不了台面的活,只为了赚些银子,好重振天道门。 上一次白芷与他在京郊交手,胜了顾常山后,才说出愿意资助天道门。 武林中人,只服强者。 他胜了顾常山,才会让顾常山觉得她有这个资格说这些话。 顾常山诚恳收下了白芷的银子,并表明愿意追随白芷。 今日若是没有顾常山,白芷不好说何时能脱手。 无双剑在手,纵然她没有如先前那一次和郁庞交手时的狼狈,但其实也没占多少上风。 白芷上了马,才和顾常山说道,“回去吧,路上应该没别的障碍了。” 顾常山应,“保重,白姑娘。” 白芷纵马离去,马蹄溅起雨水,溅到了郁庞的尸体上。 又很快的滑落。 - 后面的路程,如白芷预想的一般,一路畅通。 她快到边关的时候,青龙卫才将郁庞的尸体带回了皇宫。 皇帝手里的茶杯落地,不可置信的看着苏培骆,“郁庞死了?” 苏培骆低着头,“是皇上,青龙卫已经将郁统领的尸体带回来了。” 他小心观察着皇帝的脸色,“奴才已经去看过了,那的确是郁统领。” 皇帝深深吸了口气,可还是觉得心口堵得慌。 只这么一会,他嘴唇都干了。 苏培骆赶忙又倒了茶来,给皇帝润嘴,小声说道,“皇上,您保重龙体啊。” 皇帝呼着气,还是不太相信,“郁庞打不过白芷?” “白芷能杀了郁庞?” 苏培骆也觉得荒唐,“郁统领进宫前,当了多年武林盟主啊,他光是练功,就要比厉王妃多练了二十年啊。” 第五十一章 将命已受,不达不归 皇帝忽然一顿,皱着眉头,“那一日,厉王是不是说过郁庞不是那白芷的对手?” 苏培骆点头,“是,皇上,厉王爷倒是这么说过。” 皇帝沉着脸,“老九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皇帝如今病的重了,已经是上不朝了,日日在养心殿卧榻。 就这么短短的一段日子,皇帝像是苍老了十岁。 苏培骆给皇帝顺着气,“皇上,厉王爷已经往边关去了,您不用太担心。” 皇帝默了会,语气有些复杂,“朕为何觉得,老九去了边关,事情才更不妙了。” - 白芷到边关的时候,是傍晚了。 她先前在关外呆过那么一段时间,多少有点熟悉黄土了。 可到了边关,才发现这边比她想象中的条件还要艰苦。 漫天风沙,才刚刚酉时一刻,边关已经不见丝毫光亮了。 抬头望去,更是连月亮都不见影子。 军营重地,忽然有人闯来,士兵架了枪,冷喝,“什么人!” 白芷应,“是我。” 有士兵拿了火把来,照亮了白芷的小脸。 士兵们赶忙放下了枪,举着火把的士兵惊喜的说道,“大小姐,你怎的来了?” 白芷自小练武,自然也时常出入军营。 白家军都将她视为白修明的接班人,各个对她恭恭敬敬。 白修明的副将尹宗听到动静,快步过来,“是阿芷来了?” 白芷点头,“是我,尹伯伯。” 尹宗走过来,面色也惊喜,“你这丫头怎么来了。” 他引着白芷入帐,念叨着,“这边风沙大,丫头你过来,怕是吃了一嘴沙子吧。” 白芷也笑,“是。” 她轻轻说着,“这时候,也不适合出兵。” “谁说不是呢。”提起这事儿,尹宗也皱起眉头,“我和白将军还有你聂叔叔,怎么商量,都觉得这时候不能出兵。” 他幽幽吐口气,“可皇命下来了,咱们又能怎么着呢?” 白芷低眸,声音带着丝丝寒意。 “萧家的人不懂打仗。” 尹宗正掀开帐篷的幕帘,恰好白修明和聂康的声音响起,尹宗便没听清白芷说了什么。 他追问,“阿芷丫头,你说了什么?” 白芷摸了摸肚子,“我有点饿了。” 尹宗笑,“你这丫头。” 他让士兵给白芷煮了汤。 白修明看到白芷,面上只一刹那的惊喜,而后便敛眉,“芷儿怎的来了?” 聂康和尹宗都看着白芷。 在这个时候,白芷独自一人来了军营,实属有些反常。 白芷看着白修明,“爹,这时候既然不好出兵,那就等等。” 白修明顿了一瞬,语气复杂道,“你这丫头,什么时候管起打仗的事儿来了。” 白芷轻轻的笑,“爹不是说了,以后我得继承您的衣钵,我管打仗的事儿不是天经地义吗?” 尹宗笑着道,“对啊,将军,你一直说幸好有阿芷丫头接你的班,这不是好事儿吗?” 白修明也跟着笑了两下,可看着白芷的目光忧心忡忡。 他知道自己的女儿。 白芷不是会胡闹的人,她突然跑来这军营,必是有什么要紧事儿。 夜里尹宗和聂康都不在了,白修明才看着白芷问,“芷儿,你跟爹说实话,你到底为什么来边关了?” 白芷眸色认真,“爹,我不想你出兵。” 白修明拧起眉,“芷儿,你这说的什么话。” “爹是将军,皇上已经下了命令,要我打下明畔国。” 白芷默了片刻,“可是爹你也说了,如今这时节,不是打仗的好时候,聂叔叔,尹伯伯不都是这么说的吗?” 白修明沉沉吐口气,他展开了皇帝给的那份的明畔国的军机要塞图,“皇上已经下令了。” 白芷皱着眉头,“父皇,我们可以先回京,等时节到了,在出兵。” 白修明摇头,沧桑的声音中透着坚定,“将命已受,不达不归。” 白芷的小脸,布满了寒霜。 她出了营帐,吹着边关的寒风。 京中这时候已经是春日了,白日里甚至算得上暖和。 可如今这边关甚至还是寒天。 吹过来的风如同刀子一般割着脸。 巡营的士兵看到她了,连忙走过来问,“大小姐,你有什么需要吗?” 白芷看着天,有些遗憾,“这边连月亮都看不到。” 士兵便也看向天空。 他无所谓的说道,“边关嘛,只有烽火狼烟。等这仗打赢了,回去京城,就能看到月亮了。” 他越说语气越上扬,“这仗打赢应该能得不少赏赐呢,到时候我就给我娘买两身新衣裳,她一直念叨着隔壁婶子的衣裳好看。” 白芷的眸愈发低凉。 士兵转过头来,白芷已经不见身影了。 “大小姐?” 他奇怪的四处看了看,还是没找到人,便继续巡营去了。 这边到底是军营,白芷在这多少还是有些不方便的。 白修明单独在他的营帐后头给白芷安了个小点的营帐。 士兵们操练着的时候,白修明就让白芷趁这个时候自己打水洗澡。 白芷却进了白修明的营帐,展开了那份明畔国的军机要塞图。 上辈子她在京城,一无所知。 只有消息传过来,告诉她白修明战败,三十万白家军战死。 白家军骁勇善战,在这边关打退了无数大国小国来犯。 白芷想不到,是哪里出了问题,白将军才能残败成那个样子。 她手里有另外一份军机要塞图。 这份要塞图她第一次见的时候,是上辈子在萧意远的书房。 那时候白修明刚刚出兵,她也还没有被打进地牢里。 这份军机要塞图就那样摆在了萧意远的书桌上,他总是这样,将这些重要的信息摆在她面前。 前段日子,白芷再一次见到了这份军机要塞图。 从宝塘的手里。 那日宝塘怀揣着这军机图去看望她,白芷伸手要他手里的军机图,宝塘想也不想就给她了。 白芷将那军机图扣了下来,宝塘也没急,后来萧意远也没有来找她要。 好像忘了这件事一般。 白芷取出了自己的那份军机图,平铺在桌上,和白修明的那一份一点点比对了起来。 她怀疑过这份军机图,想过是皇帝给了错的情报,才导致了白将军溃不成军。 但她想错了。 第五十二章 你所愿所想,我都想满足 皇帝给的这份军机图和萧意远的那份是一模一样的。 外头有人声传来,白芷收好了自己的军机图。 白修明进来,看到她在,倒也没多意外,“在这等爹?” 白芷应,“想你了。” 白修明笑了一声,“你这丫头。” 他忽而又拧眉看了一眼桌子上的军机图,沉吟了片刻,抬眸看着白芷,“明日你就回京吧,芷儿。” 白芷眸色一闪,“要出兵了吗?” 白修明眉头微皱。 皇帝今日来的诏令,要他尽快发兵攻打明畔国。 这诏令来的如此之快,怕是他们军队还没到边关的时候,皇帝就已经发了诏令。 白芷的手在衣袖下攥紧。 欲要将那句白修明听了会震怒的话说出时,外头又士兵来报,“将军,厉王爷来了。” 白修明奇怪的起身,“厉王这时候来边关?” 皇帝的诏令已经到了,没必要再派萧意远来监督了。 白芷跟着出了营帐,看到了萧意远。 多日赶路,萧意远的侍从看起来都风尘仆仆,一脸的风沙。 可萧意远面色却依旧清然,似是这漫天风沙都沾染不到他。 他玉色的长袍依旧华美,没被沾上一点尘灰。 白修明开门见山,“厉王爷来此,所为何事?” 萧意远淡凉的眸落在白芷脸上,他轻道,“岳丈,我来带小芷回京。” “边关风沙太大。” “哦——”白修明赞同的点头,“芷儿是不好在这边,既如此,你们现在就返程吧。” 白修明一直是一个雷厉风行的人,他甚至都没让萧意远歇一下脚。 萧意远似乎都有些惊讶了,停了一瞬才应声,“那好,岳丈大人,我就先带小芷回京了。” 他伸手要去牵白芷的手,被白芷嫌恶的躲过。 “我不走,爹。” 如今这个时候,她一刻都不能离开白修明身边。 白修明皱眉,轻斥,“别胡闹。” 白芷坚持,“我不走。” 她像是个耍性子的小孩一样,转身就往自己的营帐走去。 “芷儿!” 白修明敛眉叫了一声。 “无妨,岳丈大人。”萧意远淡淡出声,“我去和小芷谈。” 白修明叹口气,“为难你了。” “岳丈大人说笑了。” - 萧意远连白芷的营帐都进不去。 往日在厉王府,是扇门隔着,如今在军营,这营帐只有薄薄一幕帘子。 可白芷不让萧意远进去,萧意远便不进,他静静的立于帐前,一站竟然就是站了一天。 白修明和尹宗他们在商量战术,不知道这事儿,等士兵传过去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白修明沉着脸过来,果真看到萧意远站在营帐外头,不免蹙眉,抬高声音,“芷儿!” 真是太胡闹了! 萧意远就这样站了一天,面容却还是温和的,他拦住了白修明,“岳丈大人,小芷想单独呆一会,我没事的。” 白修明深深的看了萧意远一眼。 想当初将白芷将给萧意远的时候,心中多少是忐忑的,毕竟这是皇帝突然赐的婚约,他那时候,也不了解萧意远到底是个什么人。 如今见他这般,竟是有些感概。 “小芷嫁了你,也算是好福气。” 萧意远的眸闪了一下,停了一瞬才低眸,“是我有福气,才能娶了小芷。” 白修明笑了,“行,你们把日子过好了就行。” 隔着一闪薄薄的幕帘,听着白修明这如同交代后事一样的话,白芷的脸苍凉一片。 白修明劝着萧意远去别的营帐先休息,可萧意远却执意要继续守在这。 白修明想叫白芷,又被萧意远拦住了。 他温声说道,“岳丈大人,我真的无碍。” 白修明皱着眉头看他一眼,到底是没坚持,“行,那你们随便吧。” 白修明离去的时候,白芷才掀开幕帘,看着他依旧挺拔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 她看白修明,萧意远便看着她。 白芷的眸冷冷落到他脸上时,萧意远轻轻张口,“小芷,我们去看月亮。” 白芷冷笑,“边关看不到月亮。” “小芷想看,就能看到。” 萧意远这么说。 白芷打量了他两眼,竟是跟着他走了。 张威赵龙他们守着个什么东西,萧意远来了,便神秘兮兮的交给他。 赵龙还挤眉弄眼的看着白芷。 张威给了他一拳。 白芷要去掀那黑帘子,被萧意远攥住了手。 他冲她挑眉一笑,“别急。” 白芷嫌恶的抽回了自己的手,跟着萧意远又回去了营帐。 这次萧意远要进营帐,白芷没阻止了。 进了营帐,萧意远将门帘仔细的放好了,才伸手进那被黑布遮着的物什里面摸了什么出来。 他的手从那物什里出来的时候,暗黑的营帐里一刹那亮了起来。 白芷看着他将手里那亮晶晶的布条举过了头顶,然后掀开了物什上的黑布。 萤火虫飞散开来。 一时间让白芷分不清她到底是在荒凉的边关,还是美丽的湖景中。 布条被捏成了月亮的形状,萤火虫被关在其中,发散着光芒。 萧意远的脸在旁边,他这张清绝无双的脸比萤火虫做成的月亮还好看,温凉的眸只静静看着白芷。 他张口,声音很轻,可白芷听的清晰。 “小芷,你所愿所想,我都想满足。” 边关没有月亮,他亦能做出一个月亮来。 白芷阖下眼,眸色依然很淡,声音带着讥讽,“我要我父亲平安回京,你满足我。” 萧意远微微顿了一下,眸中涌上了几分复杂的神色。 白芷最后也没听到萧意远的答案,她也不需要。 她听了萧意远说了一万句谎言了,听够了。 白芷买通的明畔国探子到了,探子从白芷手中接过了银子,递过来了明畔国的军机要塞图。 白芷从怀中取出了萧意远的那份军机要塞图和明畔国送来的这份新的比对了一番,眉头渐渐拧起。 萧意远这份图和皇帝给的那份军机要塞图是一样的,白芷自然不信。 皇帝和萧意远都不能信。 可如今她亲自得来的这份竟然也是如此。 白芷攥着军机图,努力回想着上辈子的点点滴滴。 若是这军机图没问题,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白家军才会败北? 三十万白将军无一人存活。 第五十三章 夫人当真想杀了我 夜色深时,白芷出了扎营驻地,站在风沙口,感受着四面八方的狂风。 自白芷有记忆以来,白家军是没有败过的。 最多也只是胜的惨烈。 她当真是想不到,为什么上辈子打的明畔国的这一仗,会打的白家军留不下一个活口。 皇帝想要攻打明畔国的想法或许是没错的。 因为白家军真的能做到。 三十万白家军可以推平了明畔国。 任明畔国多难缠,灭亡也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可便是这样板上钉钉的事情,结果却并非她想的那般。 身后有极轻的脚步声传来,白芷忽而转过了头,敛眉看着萧意远。 “你学武了?” 萧意远的脚步声开始变的轻了,这代表他的内功在一步步增长。 萧意远点头,他掀开衣袖,给白芷看他胳膊上的伤痕,“我受了好多伤,夫人。” 白芷眉头拧起,“你有疾病吗?” “好好说话。” 就他们两个人,还要演戏。 天这么黑,她连脸都看不到,还装。 萧意远声音更委屈了,“本来没有,夫人要是再不管我,怕是要有了。” 白芷黑着脸走。 才走一步,就被萧意远揽进了怀中。 他身上清冷的槐木香涌入鼻间。 白芷的脸,一瞬间寒了下来。 这个味道,是她一切痛苦的根源。 白芷狠狠一掌打在了萧意远心口,听到他闷哼了一声,可还是没被放开。 白芷声音很冷,“放开,不然杀了你。” 萧意远,“……再打一掌就算了好不好,杀了太疼了。” 白芷仰起头来,在这般黑暗中,似也能看到萧意远的脸,“你怎么知道疼?你死过?” 萧意远像是被白芷打疼了,小口的呼着气,“夫人打一掌都这么疼了,想也能想到……” 白芷又推他一把,“放开!” 她真不跟萧意远磨蹭,抬拳就要往萧意远心口去打。 这一次,萧意远似是有感应的放开了她。 语气听着还有点委屈,“夫人当真想杀了我。” 白芷冷脸走,“知道就好。” 萧意远站在那,看着白芷走了几步,才抬步跟上。 他胸口窒息的疼,但是脸上却带着笑意。 太久远了。 这个拥抱太久远了,再被打一拳也是值得。 赵龙不这么觉得。 看到萧意远的伤势后,他蹭的拔剑,警惕的看着周围,“谁闯入军营了吗?谁把王爷你伤成这样啊?” 张威板着脸给萧意远上药,又嫌弃的看了一眼咋咋呼呼的张龙,“整个军营,除了王妃,谁有这种功力。” “喔——”赵龙像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他把剑放回去,看着张威给萧意远上药,呢喃道,“王妃武功是真厉害啊,郁庞都不是对手。” 虽说最后郁庞死,算是被偷袭了。 但是当时白芷和郁庞打的难舍难分时,张威和赵龙也是亲眼所见了。 郁庞长了白芷二十多岁,才练到那个地步,再给白芷几年,他自然就不是白芷的对手了。 张威沉着脸看着萧意远胸口的伤,“王爷,要注意了,王妃娘娘的拳脚真的不能接。” 这可不是打情骂俏,这稍不注意就要丢命了。 萧意远勾唇,“值得。” 赵龙眼睛瞪的更大了。 夜里白修明难眠,又披了衣服坐起来,看着明畔国那边的信儿。 尹宗和聂康前后脚也进来了。 聂康打着哈欠,“我就知道将军和尹宗这小子没睡。” 尹宗落座,又看起了那份军机图,叹着气,“皇上今日又传诏令过来了,从京城来这边,快马加鞭,也得十日,每隔两日,皇上的诏令就来一次。” 聂康也坐了下去,接上了尹宗的话,“便是我们离京两日开始,皇上就开始传诏令了。” 尹宗默了会,忽然道,“打仗的事儿,我们比皇上懂,皇上如此催我们是为了什么?” 聂康看向了尹宗。 白修明眉梢敛了敛,“不要妄议君上。” 聂康一向谨言少行,这会儿却冷不丁张口,“白家军,不姓萧。” 尹宗和他对视了一眼,面上无多少惊讶。 其实这也不是要多细想的事情,这几乎算是摆在明面上的事儿了。 皇帝要攻打明畔国,所以白修明当即出兵了。 如今不是打仗的好时机,便也只是要等上一等,皇帝都不肯。 白修明眉梢皱的更紧。 尹宗和聂康二人谁也没有开口。 营帐中霎时间安静的渗人。 白芷掀开营帐进来,有点奇怪,“爹你们要搞夜袭吗?大半夜不睡觉。” 白芷的到来,冲散了营帐中的几分诡异的气氛。 尹宗先笑着开口,“阿芷丫头,快劝劝你爹,让他先休息,我们就好休息了。” 白芷走过去,“爹你怎么不睡啊?” 萧意远的声音在外头响起,“岳丈大人,我可否进去?” 白修明应,“快进来。” 萧意远一进账,三个人立马发现他脸色不对。 尹宗皱眉,“厉王爷,你这是怎么了?生病了?” 聂康看向他胸前,“是受伤了吧。” 白修明听此,也放下了军机要塞图看了过来,面色关怀,“在营中怎的还能受伤?是被谁伤了?” 他这话一说,尹宗最先看向了白芷。 本来他们也不清楚白芷和萧意远的关系到底怎么样。 但萧意远刚来军营那天,在白芷营帐外站了一天的事儿,军中可都传开了。 白家军是自己人,士兵们谈话的时候,自然就说起了厉王爷是妻管严这件事。 军中人多,没多久这信就传到了萧意远那边。 士兵忐忑的去道歉,结果萧意远却说他又没说错道什么歉。 于是军中士兵便都知道了,萧意远真的是个妻管严,还颇为自豪。 看着尹宗的目光,白修明自然也明白了,他皱眉看向了白芷,“芷儿,你打的厉王爷?” 白芷偏头看着萧意远,“我打你了吗?厉王爷。” 萧意远轻轻摇头,他看向白修明,“岳丈大人,小芷平日里都不大声和我说话,怎么会打我。” “咳咳。”尹宗咳嗽两声。 他看着聂康,“我就跟你说老聂,我这气管炎啊,挺严重的。” 聂康会意,“那你得多喝水。” “边关风大,容易加重。” 第五十四章 最后一仗了 白修明面露无奈,可看看萧意远淡然的脸,再去看白芷一副不关她事儿的样子。 叹了口气,也没多问了。 这深更半夜了,突然几个人聚在了这里。 气氛倒是有些奇怪。 聂康看了会白芷的背影,忽的出声,“将军,便是出了大夏,也难找出能和阿芷丫头比上一比的人了。” 尹宗思索着,“明畔国……肯定是没有了,就算有也没用了。” “屿江、天术倒是出了几个可畏的后生。” 白修明放了军机图,提了一个人。 “百里簇才应当是芷儿以后最大的对手。” “南梁那个?”聂康皱眉。 白修明颔首,“百里簇的箭术据传已经达到出神入化的地步。” 尹宗又喝了口水,“如此的话,那等咱们阿芷丫头成了将军的时候,怕是要跟南梁打了。” 白芷不喜欢听他们说这些话,她皱眉,“爹,你还要当很多年将军呢。” 白修明笑了,“皇上都说爹老了,爹打不了几年仗了。” 白芷的眸忽然间冷了下来,“皇上说爹老了,还让爹出来攻打明畔吗?” 白修明面容淡然,“爹是将军,哪个将军不打仗。” 白芷冷冷的瞧着萧意远,“明君才值得忠。” 当今皇帝这种……不值! 萧意远敛眉,“芷儿,你怎的说话如此没分寸了。” 萧意远轻道,“无妨的岳丈大人,今日都是自己人,小芷想说什么便说什么。” 白芷起身走了,她听不得萧意远这虚伪的话。 萧意远随之起身,“那岳丈大人,二位将军,本王也歇了。” 尹宗聂康行礼,“厉王好走。” 白修明沉沉吐口气,“芷儿这丫头,越发胡闹了。” 聂康的语气有些微妙,“将军,阿芷丫头从小到大都不是胡来的性子,她这次来了军营……许是真的有什么事儿。” 他把尹宗的心里话说出来了,尹宗拍桌子赞同,“我也是这么想的!” “小点声。”聂康皱眉。 尹宗又放低声音,认真看着白修明,“将军,阿芷丫头嫁了厉王,如今厉王爷正是得皇上心的时候。” 他眯着眼,“保不齐阿芷丫头就是从厉王爷那里知道了什么呢?” “知道什么?”白修明看向他,眉头是皱的。 尹宗脱口就要说了,聂康按住了他。 凝神看着白修明,“将军,我与尹宗少时就跟随你打仗了,半辈子过去了。” 他的手放在了心口上,“我和尹宗的心,将军也明白。” “……只要将军想好,我们定会追随。” 尹总重重点头,“将军,我们肯定追随你!” 他激动的看着白修明,似乎只要白修明一声立下,他大半夜就要骑马行动。 可白修明没有给出他二人这推心置腹的话一个满意的答复。 他默了片刻,说的是,“歇了吧,明日还得去探地形。” 白修明守边关多年,从来都是只守不攻。 这倒是头一次,要主动进攻。 明畔国那边的地形,还要仔细探探。 尹宗随聂康走出营帐的时候,还是有些不甘心,想要再折回去,“我再和将军说说,将军许是没听懂我们是什么意思呢。” 聂康笑了笑,“你可能听不懂,但将军一定听懂了。” 尹宗皱眉看着他,“你又挤兑我。” 聂康脸上的笑意消散了,夜里的寒风吹过来,似是吹透了他的盔甲,他声音苍凉,“尹宗,这可能是我们打的最后一仗了。” 尹宗嗤笑,“干什么,打完你要告老还乡了啊,我可不,我身子骨还健壮着呢,我还能打个十年二十年的。” 聂康看了他一眼,淡淡的笑,却没说什么了。 他走了很远后,尹宗脸上的笑意也消散了。 战场上瞬息万变,没有不败的兵,哪怕是白家军。 - 军中没有多余的营帐了,所以萧意远只能和白芷一个营帐。 睡觉的时候,萧意远也老实,只靠着营帐边,不往白芷那边靠一下。 白芷看着他这反常的举动,先出了声,“你怎么不靠我近点?” 前头硬挨了她一掌都要抱着她,这会儿又来这出。 萧意远轻轻叹气,语气听着很遗憾,“我也想啊,夫人。” “夫人香香软软的,抱着那么舒服。” 白芷起身,一脚将萧意远踢出了营帐。 她这一脚用力了,若是从前的萧意远,定是要飞出去十几米,能不能活都成未知数了。 可今时不同往日,萧意远学武了。 他只是被踢出了营帐,滚了一身灰。 自己又可怜兮兮的走回来,“可是抱了就要挨打。” 白芷翻过了身,再懒得搭理他。 - 早上用过早饭,就要出发去探地形了,萧意远缓慢的走过来,瞧着脸色更苍白了一些。 他这样的人,和这黄沙漫天的地儿格格不入。 就像是月亮掉进了污泥中。 尹宗关心他,“厉王爷,你怎么看着脸色更不好了?不行你留在军中歇着吧。” 萧意远摇头,目光温柔的看着白芷,“本王想陪着王妃。” 尹宗了然的点头,“气管炎是这样的。” 他摸出水壶,“老聂你说是不是?” 聂康点头,“对,多喝水。” 白修明仔细看了一下萧意远的脸,便也劝他留下来。 萧意远不肯,执意要随着。 白修明没在说什么,带队出发了。 今日带了三千兵,倒也是要小心着点。 明畔国的地形,易守难攻。 过去的路段,太多山地了。 白修明沉稳,一步一步扎实的走,不求快只求稳。 前半段的路安稳度过,聂康甚至给出了几条埋伏的法子。 行至一半时,不知从何处的暗箭咻咻飞了过来。 “架盾!” 白修明喝了一声,凌厉的眼飞快的寻找着对方的人。 对方这伙人倒也没在多隐蔽的地方,他们只是埋伏在了山崖两边。 白芷靠的白修明很近。 不知为何,她心跳很快,纵然到目前为止,没有一个士兵受伤,这伙埋伏的人中看着也没有高手。 对方还在放箭。 白芷耳边疾风掠过,她几乎是本能的抬了剑。 无双剑上发出脆鸣的一声响,似是凭空拦住了什么。 白芷侧过眸,看到一枚与其他箭无异样的箭矢,箭矢已经被无双剑切断了,但箭头擦到了白修明的脸,划破了一点点皮。 第五十五章 是催着我们去送死吗? 白修明用手一抹,皱起了眉。 尹宗和聂康靠了过来,“将军,没事吧?” 白修明摇摇头,语气微沉,“明畔国竟也有如此箭术之人?” 这箭矢直到被白芷拦住之前,甚至看不到存在,这样强的箭术…… 白芷忽然偏头看向了萧意远。 从忽然有暗箭射来,萧意远就到了她的身边,但他却始终一句话没有说。 “你找的人?” 白芷靠近他,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语气说道。 萧意远笑了笑,顺势竟是将白芷抱进了怀里。 暗处的箭矢还在朝他们射过来。 尹宗一双眼如同鹰一般扫着对方的人,火气很大的说道,“将军,我带人干他们吧!” “放放放的!” “哎呦——”他一转头,看到白芷拳头都要落到萧意远胸口了。 他眼一抬,“阿芷丫头,不能打了!” “再打出人命了!” 聂康和白修明也看了过来。 但二人心思还在这暗中放箭的人身上,白修明只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叮嘱了白芷一句,“芷儿,别胡闹。” 白芷只能硬生生的收回了手。 冷冷警告萧意远,“放开,不然杀了你。” 萧意远勾唇,“反正这会儿我死不了。” 他这般无赖,气的白芷脸都白了。 但奈何这时候白修明他们在,她当真是无法杀了萧意远。 何况暗中这伙不知来路的人还在咻咻咻的放着暗箭。 尹宗受不了了,高喝一声,“卫明!掩护我!” “齐强带队随我冲上去!” 卫明齐强齐声应,“是,将军!” 白家军训练有素,可以应对各种突发情况。 这种被偷袭的事儿,经历了没一百次也有几十次了。 卫明有条不紊的下着命令,“一队架盾不动,二队拉弓!” 白家军的箭矢反射出去的时候,尹宗带人冲了出去。 埋伏的这些人许是没料到尹宗脾气这么爆,能追上来干他们。 一时间有些乱了,有些还在原地放箭,有些跑了。 尹宗提着枪,喊的暴躁,“一个别放跑!” 上面局势已定,聂康收回目光,看向白修明,“将军,你怎么看?” “这应该是死队。” 白修明看着尹宗带人下来,眯起了眼。 抛出来的棋子,有来无回。 聂康思索着,“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我们没有任何伤亡,他们白白送了几百条命。” “探虚实的吧。” 白修明也拿不准,方才突然射出来的那一箭实在是让白修明没了头绪。 这么多年来,未曾听过明畔国这一代年轻人中出了箭术如此之高的人。 陡然出了这等变故,余下的一段路,众人都比先前更谨慎了一些。 终于走到最后一个探点时,队伍后面的士兵突然喊了一身,“尹将军,他们中毒了!” 尹宗纵马快步绕到了最后面,却已经来不及了。 他们俘虏的这伙人,各个吐血身亡。 尹宗恼怒的喝道,“看个人你们都看不住?!” 士兵应,“尹将军,我们没看到他们服毒。” 尹宗眉头深深皱起,“什么?” 聂康也从前头过来了,听了士兵的话,探了一下那已经死去的俘虏的脉象,呼了口气,“已经是早就服毒了。” “像将军说的,这是一伙死队。” 回军营的路上,尹宗都沉默了下来。 他们队伍的后面,拉着那些俘虏的尸体。 白修明入了营帐后,尹宗才看着那些正在验尸的军医,低声和聂康说道,“要是吕大夫在就好了。” 吕大夫那般高的医术,定是能验出来这些人中了什么毒。 提到了吕大夫,聂康的脸色也有些低落了。 后来宫里传出了消息,说太医院的院使姜精义嫉妒吕广然,所以陷害他,导致吕大夫冤死。 那姜精义甚至是抢走了吕大夫的太医院名额。 姜精义倒是也被处死了,可是有什么用呢。 吕大夫又不会活过来了。 尹宗和聂康对皇帝颇有微词,也是因为这件事。 那天白修明进宫,在勤政殿前站了一天一夜,皇帝都不肯见他。 硬生生等着吕大夫死了,才虚情假意的见了白修明。 不可能没有怨言的。 吕大夫会这样枉死,还不是因为皇帝下了斩首的命令。 但凡他肯给出一点时间,让人再去查查,吕大夫怎么会死! 军中的几个军医验了几个尸体以后,沉着脸来跟聂康回禀,“聂将军,我等没能查出来是什么毒。” 聂康已经料到了,点了点头,“嗯。” - 白修明脸上那一点擦伤已经看不见了。 可白芷还是扒拉着他黝黑的脸皮,找那伤口。 白修明无可奈何的笑着,“芷儿,你要把你爹扒拉成哈巴狗了。” 白芷没看到伤口,她拧眉,“爹,你如今要处处小心。” 白修明欣慰的看着她,“芷儿长大了啊。” 白芷握着白修明的手,话到了嘴边,还是没能说出口。 聂康进来,说了没查到毒的事情。 这已经在白修明意料之中了。 这里是边关,四面受敌,各方的人都有。 大夏的大夫不知道他国的毒,也不奇怪。 - 今天探的是近处的地形,明日便是要更近明畔一步了。 离军营远了,白修明和尹宗聂康自是不能全部行动了。 尹宗道,“那明日我去吧。” 他说了这话后,却又猛地一拳砸到了桌子上。 桌子上放着金色诏令被震的颤了颤。 他咬着牙,“之前还是两天一个诏令,如今一天一个!” “地形都没探完,就催着我们出兵,是催着我们送死去吗?!” “尹宗。”聂康按住了他,却也没有再说什么,同样敛眉看着那枚金色诏令。 四枚了,他们到这边关才几日,诏令来了四枚。 白修明将这新送来的诏令也收好了。 他面上看不出什么,心平气和的和尹宗说着明日的事儿。 尹宗出了营帐,呼呼的喘着气。 他一抬眼,又看到了不远处的两道身影。 这时候,在军营外头站着的,只能是白芷和萧意远了。 尹宗吸了口气,侧过了头。 白芷不喜欢在营帐中,觉得透不过气。 夜里风大,但她还是喜欢站在这里。 任风沙扑面而来。 萧意远厌人的跟着她。 似也是知道这时候白芷真会杀了他,所以没抱她,只这样静静的站在她身边。 白芷站了许久才回去,萧意远随她一起进帐,一起躺下。 第五十六章 一个将军的命 - 接下来几日,尹宗和聂康分别探了地形,宫里送过来的诏令也一日没有间断过。 白芷站在白修明营帐旁,扫了一眼不远处正在和聂康说话的萧意远。 这几日,张威和赵龙好像突然消失了一般。 萧意远不知又打了什么主意。 傍晚的时候,尹宗回来了。 地形越探越远,如今已经是快到了明畔国的边境。 今日尹宗损失了一名士兵,脸色便很不好。 结果还没等下马,又看到了宫中来传信的人,他气的脸都黑了。 扯了那信使的衣领将他提起来,“传传传!一天天就知道传信!我们在边关提着脑袋,你们这群饭桶在干什么?!” 信使瑟瑟发抖,“尹将军息怒,息怒……卑职也是听吩咐办事啊……” 聂康走过来,“尹宗,别为难他。” 尹宗松了手,冷冷啐了一口,“妈的!” 信使不敢和尹宗打交道,连滚带爬的往正中央的营帐去了。 他在外头出声,“白将军,卑职来传皇上的令。” “进来吧。” 信使松了口气,进了营帐,赶忙将手里的信封递给了白修明,“白将军。” 白修明敛眉看着信封,“这次不是诏令?” 信使摇头,“卑职不知,白将军自己看吧。” 白修明拆开了那封信。 信使已经识趣的退到了营帐边,不往这边看一眼。 信封里面,是两枚诏令。 还有一张纸,摊开来,上面四个字。 【即刻出兵】 白修明的眉深深拧起。 - 信使走的时候,又被尹宗恐吓了一顿。 尹宗看他就烦,骂道,“老子下次见你,还揍你。” 信使跑的飞快,头都不敢回。 谁都知道来边关传信是个不讨好的活。 聂康拍了拍他,“小杜的死,也不能算他头上。” “怎么不能!”尹宗眼一瞪,“他传的是皇帝的信,若是没这信,没那诏令。” “不打这场仗,小杜会死吗?” 聂康抿着嘴,又拍了拍他。 和尹宗一起进了营帐。 三个人一直说道了晚上吃饭。 白芷晚上才知道了那封信,和那四个字。 晚饭后,她单独见了白修明。 白修明正看着桌子上的什么在发呆,没发现她进来了。 白芷在他眼前看了好一会,也在看着那四个字。 在白芷眼里,这上面写的不是【即刻出兵】这四个字,写的是催命符。 这就是皇帝送过来的催命符。 “嗯?什么时候进来了。” 白修明看到她,收起了那张纸。 状若无事的和白芷说起了晚上的伙食,“边关就这样,打仗能填饱肚子就行,肯定不好吃。” “你早点回京去……” 芷打断了他。 白修明似是知道白芷要说什么,他不想让白芷说出来。 敛起了眉,示意外面,“去歇了吧。” 白芷定定看着他,“爹明日要出兵了是吗?” 白修明,“打仗的事儿,你不用过问。” 白芷咬着牙,竭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没什么波澜。 “爹,尹伯伯说地形都还没探完,这时候出兵太早了。” “也没差多少了。” “爹说过,战场上不能用大概这个词。” 大概打得过,大概能赢,大概过得去。 战场上每一次错,代价都是人命,数不尽的人命。 白修明这一次默了一下,才沉沉出声,“……芷儿,爹是大夏的将军。” 白芷看着他,“爹,你是白将军的信仰,是尹伯伯聂叔叔最好的兄弟,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白修明的眉头蓦然皱紧。 白芷向来不说这些话,陡然说出来,竟然白修明的鼻子酸了酸。 他抱住白芷,“傻丫头。” 白芷的手紧紧按在白修明坚硬的盔甲上,“爹,别出兵。” 白修明叹着气摸了摸白芷的头,“芷儿,这是战场,不能胡闹。” 白芷咬着牙,“爹……你难道不知道吗?为这样一个皇帝,不值……” “芷儿!” 白修明喝住了她。 他眉头深深皱着,“不可胡说。” “回京吧爹。”白芷松开了他,直直的看着白修明。 她就差把造反两个字说出来了。 白修明看着她,目光涌动。 最后说出口的依然是,“芷儿,爹是大夏的将军。” 他呼了口气,“战死沙场,是一个将军至高无上的荣耀。” “不是的,爹……”白芷红着眼眶,“你如果战死了……” 会连个坟冢都没有。 会被萧家提着人头。 上辈子那惨烈的一幕幕涌上来,白芷浑身发凉,“爹,起兵……” “住口!”白修明厉声打断了她。 他第一次这般严厉的看着白芷,“芷儿,就算爹真的战死,那也是爹的命。” “白家两百多年的忠将之名,不能断在爹这里!” 白芷身上没了温度。 白修明将她推到了营帐外,“却歇着吧。” “爹!” 白芷不肯走,可白修明断不让她在进来。 僵持的时候,聂康和萧意远走了过来。 聂康看着白芷急切的样子,关怀问道,“怎么了,阿芷丫头?” 白芷眼眶还是红的,转头看着聂康,“聂叔叔,你劝劝我爹,不能出兵!我们回京吧。” 聂康眼眸闪了闪。 皇帝已经下令了,命他们即刻出兵,这个时候,若是回京。 那便是……谋反了。 他久久的沉默,直到营帐里头传来白修明的声音,“聂康,进来吧。” 聂康没进去,他只说了句,“将军,厉王有话和你说。” 萧意远的眸在白芷激动的小脸上停了好一会,才入账去。 聂康拉着白芷走远了。 今夜的风倒是比前几日都小了很多。 聂康好一会才出声,“阿芷丫头,你可是和你爹说了回京的事儿?” 白芷点头,语气懊恼,“我爹不肯!” 聂康轻笑了一声,“前几日,其实尹宗也和将军说过相同的话。” 白芷顿了下,眉头依旧拧着,“我爹也是不肯吧。” 聂康笑意更深,“若是肯了,那就不是将军了。” 白芷默了两瞬,忽而偏头看着聂康,认真说道,“聂叔叔,你和尹伯伯带兵先走吧。” “你们带走了一部分白家军,我爹自是不能出兵了!” 聂康摇头,认认真真的看着她,“阿芷丫头,若是我和尹宗带兵先走了,我们就不配跟随将军。” 第五十七章 白将军,起兵造反吧 白芷攥紧了拳头,“可你们忠心为的不是一个该为的皇帝!” “萧家不配!” 聂康笑了笑,“你这丫头,也就在叔叔这说说就算了,可别叫旁人听了去。” 他拍了拍白芷的背,“阿芷丫头,这是我们为将的命。” 白芷的脸让这边关的风刮的生疼。 - 营帐中,白修明似是听茬了一般骇然的看着萧意远,“……你方才……说什么?” 萧意远不躲避他的目光,神色凝重重复,“白将军,起兵造反吧。” “厉王爷。” 白修明眉头深深皱着,“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萧意远颔首,“我很清楚,白将军。” 这话方才,白修明其实已经从白芷那里听到了。 更早之前,尹宗也隐晦的提出来了。 但白修明也从未想到,他会从萧意远口中听到这两个字。 他吸着气,“厉王,这是你萧家的皇位。” “若是皇上去了,这皇位许还是你的……” “你如今是在让我做什么?” 萧意远眸色凝然,帐中昏暗的烛火照不亮他清俊的脸。 “白将军,我想你活着。” “小芷也想。” 白修明顿了顿,仓惶的笑着,“看来我是真的老了啊,芷儿那丫头觉得我打不赢这场仗,如今就连厉王你也觉得我会战死。” 萧意远沉沉点头,“白将军,若是出兵,便是这个结果。” 白修明蹙眉,“怎么可能,明畔国与我交手多次,从未赢过,他们凭什么这次能赢?” “因为有突厥。” 白修明眼一抬,讶异的看着他,“明畔和突厥联手了?” 意远颔首,“明日白将军若是出兵,便会遭受腹背受敌的局面。” 白修明是不信的,“突厥这么多年,独来独往,甚至还和明畔打过几仗。” “他怎的会突然和明畔联了手?” 萧意远拿出了一份突厥的军机图,“因为明畔这一次,原本就想攻打大夏了。” 白修明敛眉看着他。 “宫中有明畔的人,父皇病重的消息已经传了出去,新皇即位的时候,是国内最为动荡的时候的,那时候,也是明畔想出兵的时候。” 白修明久久的沉默。 萧意远重复了最开始的话,“白将军,起兵造反吧。” 白修明看向了他。 萧意远取出了另外一份布防图,“我已经安排好了我的人接应,可护着白将军安全回京……攻下金龙殿。” 白修明笑了,他不知是何情绪的看着萧意远,“厉王爷,你这是拱手给我让皇位,你知道吗?” 萧意远点头,“我知道。” “但不重要。” 没有比小芷更重要的。 - 这天晚上,白芷不知道萧意远到底和白修明说了什么。 她去找萧意远质问的时候,却发现张威和赵龙不知何时回来了,两人好像还受了伤,正光着上身上药。 白芷一进去,赵龙把身子一转,“哦吼,我被娘娘看光了。” 张威给了他一拳,对白芷行礼,“王妃娘娘。” 萧意远温温的笑,“夫人找我?” 白芷噌的转身走了。 若是平时,萧意远自然是早就追上来了,但这次,她走了许久,萧意远才出了营帐,来找她。 边关没有月亮,所以白芷看不到萧意远深深皱起的眉,苍凉的脸。 - 张威给赵龙上药,看着那伤口皱眉,“这南梁的箭术倒当真了得,硬是避不开。” 赵龙看着营帐,“南梁跟明畔还有关系吗?明畔不是跟突厥联手了吗?” 他眼一瞪,“难道是三个国家联手了啊?” 赵龙竖起了大拇指,“真不愧是白将军,能逼得三个国家联手。” 张威皱起了眉。 - 许是知道这一仗的厉害,军中这一夜有很多士兵都没睡好。 早上整装完毕时,白芷出现了。 尹宗看向她,“阿芷丫头,你这是干什么?” 白芷骑上了马,“打仗啊,反正以后我要接我爹的班,早打晚打都要打。” 尹宗皱着眉头,“为这种皇帝卖命……” “尹宗。”聂康伸手止住了他接下来的话。 他看着白芷,赞许的点头,“也好,反正以后白将军也是要听阿芷丫头的。” 尹宗和聂康都同意了,但白修明不肯。 他沉着脸要白芷留下。 萧意远这一次站的有些远,他眸色复杂的看着白修明沧桑的脸。 “我一定要去。”白芷丝毫不肯退步。 她既然阻止不了白修明出兵,那她就去亲眼看看,白将军到底是怎么败的。 “将军。” 聂康出了声,“便让阿芷丫头随着吧,也没人能伤到她。” 似是耽搁的时辰太久了,白修明只能勉强同意了。 大军集结完毕,朝明畔国边关攻去。 萧意远随了上来。 看到他,白修明多少是有点惊讶,他皱眉,“厉王爷,战场上凶险万分,回去吧。” 萧意远低眸,“本王陪王妃。” 白修明没在开口。 这一路上,风沙四起。 明畔国的边关近在眼前,白芷的手愈发的凉。 白修明一声令下,“攻城!” “杀——!”士兵们高喝一声,猛冲了出去。 放箭的放箭,攻城的攻城。 白芷执了一把弓,一箭射了三个。 引得尹宗叫好,“好!好箭法!不愧是阿芷丫头。” 聂康也赞扬,“阿芷丫头果然是样样精通。” 白修明的面上,也是自豪。 攻打明畔国,比白芷想要的轻易多了,明畔国守城的兵不算厉害,僵持没有多久,城门就被白家军撞开了。 士兵们士气更是高昂,高喊着冲进了城。 但聂康的脸陡然一变,“不好!” 这竟是明畔的计,引君入瓮! 白家军进了城后,便遭遇了埋伏。 尹宗高喝,“别慌!反打!” 他一枪捅死了一个明畔的士兵,冷脸道,“区区明畔小儿,还敢埋伏我们!” 尹宗说的没错,明畔即便是搞埋伏这套,也断不是白家军的对手。 可聂康的脸色还是很不好,他看向白修明,“将军,不太对劲。” 明畔这种打法,更像是在等援军…… 聂康的担忧成了真,没过一炷香的时辰,白家军的后方就被另一伙人包围了。 聂康骑马过去,认出来是突厥的兵。 他脸色更是沉了几分。 放眼望去,尽是黑压压的一片。 第五十八章 他逆着风沙来 突厥不知是带了多少兵,这分明是要跟他们白家军一绝死战的程度。 白芷看到了突厥的兵。 她这时候,第一个看向的,是萧意远。 萧意远始终沉默,如今对上她的目光,温和的笑了笑。 白修明默了片刻,“杀出去吧。” 已经被突厥包围了,这时候在和明畔打无意义了。 将士们领命,转头和突厥的兵交战了起来。 突厥满口喊着他们听不懂的话。 白芷提了剑,直冲突厥头目。 对方确实早有准备,节节后退,丝毫不和白芷硬碰硬。 白芷杀了数十个突厥士兵,都未能靠近那头目。 头目似还挑衅的冲她说着什么,“” 白芷气急,无双剑舞动的飞快,突厥士兵的人头在天上飞。 到最后,白芷已经不知道她杀了多少人了。 她似是第一次看到这如此如此之多的敌人,杀都杀不尽。 偶然间回眸,却发现她自己被包围了。 周边都是突厥的士兵,黑压压的一片,她已经看不到白家军了。 白芷的心突突的跳着,她踩着突厥士兵的头出了他们的包围。 可只看到了满地的白家军尸体,她四下惊慌的寻找白修明时,身后响起了并不标准的话,“边关的战神也不过如此!” 白芷回过头,冷冷的看着这会说中原话的突厥,“你们为什么会和明畔联手?” 白芷在白修明口中很多次听到过突厥这个国家。 突厥好战,几乎年年都要来和大夏碰一碰,但其他国家突厥也打。 这么多年,突厥没有交好的国家。 白芷想不明白,突厥是怎么会和明畔搅到一起的。 突厥这头目如野狼一般的目光盯着白芷,“因为你呀,白芷。” 白芷冷冷凝着他。 突厥头目把玩着手里的缰绳,“明畔的人说了,大夏这次出兵,是要吞并了明畔。” “这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突厥头目森然一笑,“大夏吞并了明畔,就会变成这周边最强的国家,拥有最强的战力,而大夏下一任将军是你,白芷。” 他笑意难辨情绪,“你比你爹武功还要厉害,我们不能让一个更强的将军,拥有一个更强的军队。” “不然下一次,大夏要吞并的,也会是突厥。” 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共同的利益。 战场也是如此。 突厥如果不帮明畔这次,下一个被吞并的,当真可能是突厥。 所以白家军一定要亡。 白芷面色僵凉,她提剑又杀了两个突厥士兵。 那突厥头目警惕的后退了许多,冷冷下令让士兵冲上来。 白芷麻木的又杀了许多人后,转过身,看了一眼白家军遍地的尸体,进了明畔的城。 她在哪些尸体上一一扫过,每一张脸都是熟悉的,似乎都才和她说过话,但如今却变成了冰冷的尸体。 突厥士兵追进来的时候,白芷也还没找到白修明。 她又杀了几十个突厥士兵才离去。 那头目不死心,也想杀她。 喝了一声令,数百道箭矢朝她射了过来。 白芷闪身避过,消失在了那突厥头目的眼里。 她沿着风沙,往军营的方向赶。 白修明这次带了一半的白家军,余下的十五万留在了军营。 可白芷回去,却未能见到一个白家军。 那偌大的军营中,有突厥的士兵,有明畔的士兵,但独独没有白家军。 白芷独自一人站在风沙中,过于显眼。 军营中的人很快发现了她,高喝了一声,“是白芷!抓住她!” 白芷背身离去的时候,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僵了。 她不在找白修明,也不找白家军。 她在漫天的风沙中,找萧意远。 她可以找不到白修明和白修明,但必须要找到萧意远。 她又折回去战场上,去找萧意远的尸体。 可她双手沾染了不知道多少鲜血,翻过来多少具尸体,都没能找到萧意远那张脸。 她立于风沙中,任狂风席卷了她。 一时间,这偌大的天地,竟都无了她的容身之处。 天很快黑了。 边关没有月亮,天一黑,便就看不到什么了。 白芷索性席地而坐,她想就这样等着,等到明日睁眼。 看看她在何处。 但风沙带来了脚步声。 有些缓慢,但很清晰。 白芷蓦然回过了身。 黑这天,她看不清来人,但白芷嗅到了那股熟悉的槐木香。 她陡然提了无双剑,几步走过去,无双剑穿过了萧意远的心口。 萧意远身子猛僵了一瞬,却是将自己往前送了送,让白芷的剑扎的更深,他抱住了白芷。 心口被穿透了,萧意远也不过抱了白芷一瞬,就僵硬的倒在了黄沙中。 白芷也没动,还是坐了下去,任凭风沙将她淹没。 - “皇上又传诏令来了。” “好像这次传了两枚呢。” “皇上怎么老是催着咱们出兵啊,将军说地形都没探完呢。” “……” 白芷陡然睁开了眼。 她蓦的掀开了营帐,看着缓缓走远的两个士兵。 萧意远从旁边走过来,“夫人,醒了。” 白芷没开口,冷冷的盯着他看。 萧意远拿了汤和烧饼过来,眸色温和的看着她,“吃早饭。” 白修明说过了,军中的伙食不好,能填饱肚子就行。 所以每天的伙食几乎都是这烧饼和汤。 白芷抿了一口汤,看着萧意远长袍上梨黄色的锦绣,忽然想起了上一次见他的时候。 她那是不知道自己在什么位置。 萧意远也不知是从哪个方向来的。 “阿芷丫头。” 尹宗的声音忽然响起,他人还走到,大嗓门都传过来了。 白芷抬眸迎去,“尹伯伯。” 尹宗嘴里还咬着烧饼,“我探地形去了啊,丫头今天可别想伯伯了。” 白芷顿了一瞬,才笑着点头,“好,尹伯伯一路小心。” 尹宗摆摆手走了。 白芷重新坐下去,看到萧意远手里的那烧饼没怎么动过。 他似乎是有什么心事,难得的沉默。 白芷不管他,去见白修明。 她这一次,无论如何都不能让白修明出兵,不管用什么办法。 白修明在营帐中,看着手中的兵法书在出神,白芷进来,都没惊动他。 “爹。” 白芷叫他。 白修明收了兵法书,看她一眼,“走,看爹操练去。” 白芷皱眉,“爹,女儿有事跟你说。” “等操练完再说,不急。” 第五十九章 大夏的皇位姓萧 白芷只能随着白修明出了营帐,看着他操练起士兵来。 白芷看了白家军训练多年了,最是知道白家军的能耐。 可如今白芷再看这些白家军,心中却阵阵发寒。 脑海中一段段闪过昨日看到的那些尸体。 “芷儿,芷儿?” 白修明连连叫了她好多声,白芷才回过神,“怎么了爹?” 白修明手里拿着汤,“喝汤。” 白芷不假思索,喝完了汤。 还想和白修明说不能出兵的事儿,可眼前一黑,就没了意识。 萧意远及时出现,抱住了她。 白修明道,“带芷儿去休息吧。” 他脸上尽是担忧,“脸色那么难看。” 军医那有安睡的药,白修明就让人多放了点剂量。 他幽幽吐口气,“这军中的事情,如今不用芷儿操心的。” 萧意远抱着白芷回了营帐,守着她一直到了天黑。 尹宗回来了,那信使也到了。 尹宗又抓了那信使,将小杜的死怪在了信使的头上。 信使被聂康救下,给白修明送了信就匆匆跑了。 信的内容很快传遍了军营。 尹宗吃晚饭的时候都在骂。 白芷醒来的时候,身边没人。 营帐中是空的,她顿了一下,才慌忙起身,朝白修明的军营走去。 - 萧意远在营帐中。 相同的话,他也再说了一遍。 白修明沉沉皱着眉,最后说的是,“厉王爷好意,我心领了。” “……但我白家只是大夏的将,大夏的皇位姓萧。” 萧意远清隽绝美的一张脸静静的凝着白修明,良久,他跪下去,无声的磕了三个头。 白修明颤然,“厉王爷,你这是做什么!?” 他俯身去扶萧意远,萧意远起身来,眼尾竟然红了。 “爹——”白芷冲进来,就看到了这么一幕。 她顿了片刻,蓦的推开了萧意远,面容冰寒,“你做什么?!” “芷儿。”白修明眉头一敛。 “无碍,白将军。” 萧意远轻轻摇头,他难得的没有纠缠白芷,识相的退了出去。 边关的寒风吹他眸色怅然。 白芷顾不上萧意远,她转头和白修明匆忙说道,“爹,明日无论如何你都不能出兵!” 白修明不语。 白芷紧紧皱着眉头,“爹,明畔和突厥联手了!白家军不能打两个国的兵!” 这些话,萧意远已经来说过了。 他说的远比白芷更详细,他将其中利害,将突厥为什么会和明畔国联手一一摊开在了白修明面前。 白修明叹着气,“芷儿,皇命已经到了。” “不出兵即是抗旨。” “那就抗啊!” 白芷急的要去撕碎皇帝送来的那四个字,“爹,我们回京……回去!” 白修明沉静的拉住了她,面容凝重,“芷儿,厉王已经和爹说过了。” “他说什么?他要你出兵?!”白芷的脸冰冷到极致。 白修明摇头,“厉王要我回京。” 白芷顿了一瞬,不去想其他的,急忙道,“那就回京啊爹,回去!” 白修明轻轻笑了,他摸着白芷的头,语气苍凉,“爹便是担得起抗旨的罪名,也担不起让白家成了逆臣的罪名。” 白芷的眸闪了闪,看着白修明坚定的目光,陡然抬了手。 她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要让白修明回京。 “你想打晕爹吗?” 她的手刀堪堪要落到白修明脖颈上时,白修明的声音淡淡响起。 白芷僵在了那里,声音被逼得变了调,“爹——” 白修明偏过头,慈笑的看着她,“芷儿,今天你打晕了爹,还有明天,后天。” “诏令会一道道送过来,爹只要不死,就要出兵。” 白芷咬紧了唇,一言不发的出了营帐。 她回去她的帐子那边,萧意远在外边候着她。 白芷和他先后入账。 她睨着萧意远俊美的脸,开门见山,“你知道明畔和突厥联手了?” 这么大的事情,萧意远不可能没收到消息。 萧意远轻轻颔首。 白芷盯着他,“你能让突厥到不了明畔城关吗?” 帐中没有烛火,只能靠着外面巡夜的那点灯火来视物。 萧意远半边脸在黑暗中,他整个人都比往日要沉冷许多。 “能。” 默了片刻后,他点头。 “怎么做?” 白芷靠他近了一分。 - 次日出兵,白芷没有跟随白修明走。 白修明也欣慰,“那营地就交给芷儿了。” 白芷笑着应,“不负使命!” 白修明带着十五万白家军出发了。 片刻后,白芷带着一队士兵朝萧意远说的地方赶去。 边关风大,沙子直往眼里吹。 今日的风似乎又格外的大。 马儿奔跑的都慢。 白芷带着这一队人马在定好的地方来回奔袭。 直到狂风裹挟着沙子成了型。 呼啸的风声中,她似乎依然听到了突厥大队的人马声。 白芷这边的士兵在喊,“大小姐,尘暴越发厉害了!咱们快走!” “走!”白芷掉了头。 她没指望靠尘暴彻底的拦住突厥。 她只是需要这段时间罢了。 白芷回了营地,带上了其余所有白家军,从另一方向朝明畔边关去。 突厥被拦住了,明畔城关那些士兵必然不是对手。 她如今带兵过去,自可以稳稳占住明畔的城关。 三十万白家军这次没有被分开,突厥即便再赶到,也不可能屠杀白家军。 赶往明畔的路上,白芷遥遥的,竟是看到了另外一队人马,似是从明畔的方向出来。 白芷握着缰绳的手不由得紧了紧。 她加快了速度,“驾——” 远远看到明畔边关的时候,白芷急切的看向了城墙。 看到成队的白家军后,她的心才落了几分。 快马过去。 白家军给她让开路来,“大小姐。” 白芷隐隐听出他们的语气有些不太对。 她看到了聂康的身影,扬声喊,“聂叔叔!” 聂康顿了一顿,才回过头看着她,眉头紧紧皱着。 白芷越过了他,看到了尹宗扶着的白修明。 白芷几乎是飞了过去,“爹?!” 军医束手无措的站着,眉头也是皱的。 箭矢正中萧意远心口,回天乏术了。 “爹?……”白芷轻轻的喊,她不敢去动白修明。 可白修明却始终没有再回应她。 他的眼紧紧闭着。 第六十章 非得同归于尽? “爹——!” 白芷身上的血液霎时间冷了,僵的她的手都动不得。 “爹……” “妈的!”尹宗在旁边一边骂一边哭,“老子他妈的去掀了南梁!” “跟他妈他们有什么关系啊!” 萧意远这时候,才缓缓从队伍后面走过来,他没靠近,一双清冷的眸黯然的看着白修明的尸体。 聂康咬着牙,语气也不稳了。 “百里簇来了……” 他们攻下明畔后,还没来得及庆祝,白修明的胸口就被射了一箭。 而他们甚至都见不到那射箭的人。 白芷忽然起身上马,疯了一样朝方才遇见的那队人追了过去。 “阿芷丫头!”尹宗急忙带人追了上去。 聂康低着头,“阿芷丫头必是要拿了百里簇的人头,才肯回来。” 萧意远蹲下身来,擦了擦白修明的盔甲。 聂康看向他,“厉王爷,你知道南梁为什么会插手吗?” 萧意远的眸低凉,嗓音也比往日更低,“父皇很早之前,传信了南梁。” 聂康像是没听清,失笑的看着萧意远,“厉王爷说什么?” 萧意远知道他听清了,没有重复。 偏眸看向了面容悲寂的白家军。 聂康紧紧握了拳,看着萧意远笑的狰狞,“厉王爷,是皇帝传了信,要百里簇来杀将军吗?” “是吗?!” 萧意远张不了口。 他无法回答聂康这凄厉的诘问。 为国战了近四十载的将军,最后死在了国君的手下。 而如今突厥还被尘暴拦着,聂康不知道,白家军要同时面对三方势力。 守了大夏两百多年的白家,就这样死在了一心为主的皇帝手里。 - 白芷的那匹马跑到了极致,风沙似是裹挟了她。 - 百里簇歪了歪头,眸色敛起,“有人追来了。” 手下听不到声音,便问,“少主,要动手吗?” 百里簇继续侧耳听了几瞬,勾唇摇头,“白芷来了,打不过。” 手下们对视了一眼,等着百里簇在下令。 “不跑等什么呢。” 百里簇轻哼了一声,纵马快走了。 手下急忙跟上。 但白芷还是追上了他们。 她手中握着无双剑,一双眼猩红。 百里簇的手下有条不紊的迎战她。 但许是从未和白芷交手过,亦或者是低估了白芷。 百里簇这些手下在白芷手里连两招都撑不过。 白芷最后提剑去杀百里簇的时候,百里簇弃了马,在白芷飞跃过去时,转过身来撒了一把白色粉末。 白芷掩嘴推开,再欲追上去时,视线却陡然模糊了。 她眼前的景象从模糊到黑暗只用了短短几瞬。 百里簇的声音清凉诡调,听起来像是十一二岁的少年。 “白芷,你莫非有点太小瞧我了?” 白芷的声音很淡,她不能视物后,却冷静了下来。 她可以回去杀了萧意远,再次重来这一日。 但她必须知道,南梁这么个小国,为什么会突然掺和进这场战事来,他又为何独独只对白修明出手。 他是明畔的人、突厥的人?还是……皇帝派来的。 “你为什么要杀我爹?” 百里簇轻笑了一声,“你朝皇帝用一座城池来交换你爹的人头,你说我会不答应吗?” 白芷面上已经没什么波动了。 她轻叹了一声,“果真是他。” 为了杀了白修明,当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百里簇依旧笑着,“这样一个皇帝,还值得你们拥护吗?” 他从沙土中站起身来,拂了两下身上的尘灰,竟是和白芷谈起了合作。 “不如你带着你的白家军到南梁来吧,我们南梁是氏族,断不可能做出背信弃义的事来。” 白芷提剑,声音冷冽,“下辈子吧。” 她的剑裹了厉风朝百里簇刺去,百里簇略有些慌乱的躲过,他手上霎时间又出现一包粉末,洒向了白芷的面门。 这一次白芷没躲,迎着这些粉末,用剑穿过了百里簇的身体。 “嘶,好痛……”百里簇痛呼了一声。 白芷抽剑出去,他又跌坐在了黄沙上。 语气断断续续,“至于……吗你?……非得同归于尽?” 白芷也坐在了黄沙中,吐出了口中的鲜血。 百里簇没动静了,似是死了。 白芷索性躺在了黄沙中,让体力损失到最小。 一队马蹄声急切的响起,尹宗的声音紧跟着传来,“阿芷丫头——” 白芷又坐起了身。 她目不能视,便只能听着声。 “阿芷丫头——”尹宗看到了她,快步过来,看到白芷的眼,和她嘴角的血,声音陡然提了起来,“阿芷丫头,你这是怎么了?!” 白芷曾经是瞎子。 那几年的黑暗倒是让她如今颇有经验。 她可以准确的知道尹宗在哪。 白芷低道,“尹伯伯,快送我回去,找厉王。” 尹宗拧着眉头,招呼着把白芷往马上送,嘴上说道,“这时候不急着找厉王爷了,你得先让大夫给你看看,你是中百里簇这小子的毒了吗?” 士兵去探了百里簇的鼻息,“死了将军。” 尹宗厌恨的扫了一眼百里簇的尸体,“带回去!” 返程的路,尹宗怕白芷受不得颠簸,刻意命人走的缓慢些,可行至一半,白芷便是一大口鲜血呕出。 尹宗看的心惊肉跳,语气都跟着抖,“阿芷丫头……你得撑住了啊,我们马上就回去了。” 白芷靠在马上,拭去了嘴角的鲜血。 她低声道,“派人去把厉王爷绑过来。” “啊?绑厉王?”尹宗瞪大眼。 白芷应,“快!” 她不知道百里簇这毒药有多厉害,不能耽搁了。 尹宗踌躇的看着士兵,才要下令的时候,副将指着前头说道,“不用绑了,将军,厉王爷自己来了。” 尹宗看过去,果真看到萧意远清隽的身影出现在前方,那枣红色的烈马到了他身下,竟是也跟着养眼了几分。 “厉王爷!”尹宗连忙高声喝道。 萧意远骑马过来,将白芷扶下马,揽入怀中。 尹宗眉头拧起,“厉王,现在不是温存的时候啊!阿芷丫头中毒了!” “是吗?” 萧意远垂眸,看着白芷苍白的小脸,再去看她灰败的眼眸。 他神色竟有片刻的僵硬,才缓缓出声,“本王将阿芷的毒吸走就好了。” 他说完竟然真的俯下身,吻住了白芷。 第六十一章 是,夫人,萧家对不起白家 冰凉的唇落下来,白芷猛颤了一下,抬手就想杀了萧意远。 但百里簇这毒十分厉害,她不仅动不了半分功力,竟是连身子都跟着僵硬了。 她紧紧闭着嘴,萧意远便在舔舐她唇上的毒血。 尹宗看楞了,好一会才在副将的捅咕下,回过神来。 “转头啊,将军,别看了,太亮了。” 副将用最大的口型说着最小声音的话。 “哦哦哦。”尹宗赶忙也跟着背过身,可看了苍凉的黄沙两眼,他都陡然反应过来,“不对!” 尹宗浑身散发着光芒上前去把萧意远给抱开了,“王爷,现在不是亲的时候啊!” 尹宗恨不得把眼珠子都瞪出来。 萧意远轻轻拍拍他胳膊,“知道,尹将军,先放本王下来。” 尹宗松了手,下一秒萧意远就倒了地。 尹宗又手忙脚乱的把他扶了起来,“咋了厉王爷?” 萧意远吐了一大口黑血。 尹宗心惊肉跳,眉头深深皱着,“厉王爷你这是干啥啊?” 他嘴上埋怨着,“今儿一个个都怎么回事啊——” 白芷这身经百战的人,能中毒了。 萧意远这老谋深算的人,自己把自己亲中毒了? 尹宗埋怨归埋怨,可还是不敢耽搁的将白芷和萧意远往军队那送。 但不知是这条路太远了,还是萧意远身子太差了。 没到军队前,副将就惊呼了一声,“将军,厉王他——” 尹宗吸了口气,下了马,自己伸手探了探萧意远的鼻息,眉头皱紧。 他看着趴在马上的白芷,语气飞快,“阿芷丫头,厉王没气了,你可得撑住了啊!” 可就在尹宗说完这句话后,白芷那口气也断了。 —— “皇上又送了诏令来了。” 白芷睁开眼,听着外头士兵走远的声音,缓缓坐了起来。 第三次重复过这一日。 白芷这一次,没有去和白修明说任何话。 她已经很清楚白修明的意思了。 便是皇帝背弃了他们白家,白家也不会造反。 这一日,她始终陪在白修明身边,看着他读军书,看着他操练,看着他吃饭。 白修明哑笑,“芷儿这是做什么?好像就要是看不到爹了一样。” 白芷轻轻的笑,“女儿总有这种感觉。” 白修明笑意淡了些。 他抿了抿嘴,却是不能反驳白芷的话。 他是将军,本就处于危险之中,如今又在这战场上,什么都不好说。 夜深了,白芷才离开白修明的营帐。 她又去了营地外吹风。 寒风将她裹挟,萧意远给她披上了他的长袍。 白芷懒得动,也懒得和他说话。 百里簇的那番话,压在她心里太沉了。 若不是亲耳听到,她真的不能相信,一个皇帝,如此处心积虑想除掉的,是他的将。 是为了他的国,出生入死几十年的将军! 白芷忽然转身,狠狠一拳打在了萧意远身上,她声音极怒,“萧意远,你们萧家都该死!” “咳——” 萧意远轻咳了两声,才顺回了气。 抚着心口应着白芷的话,“是,夫人,萧家对不起白家。” 白芷蓦的转身走了。 这一夜,她都未曾合过几次眼。 天一明,便出了帐子。 白修明像上一次一般,让白芷留在营地驻守,他带着另外的白家军出发了。 白芷这一次,连带起尘暴这件事,都交由了旁人去做。 她骑马直奔昨日追击百里簇的那条路。 突厥被拦住了,只要她杀了百里簇,白修明就不会死了。 黄沙漫天,白芷很有耐心的候在了百里簇的必经之路上。 百里簇一行人,似是没想到会遇到她。 陡然勒马,惊得马儿嘶鸣了起来。 百里簇的手下警惕的看着白芷。 一身蓝衣的百里簇倒是悠哉,他将头上同样是蓝色的帽子抬了抬,似是要好好看看白芷。 他勾着唇,“白芷啊?” 白芷不想和他废话什么,提剑冲来。 百里簇的手下迎战她,照旧是两招都敌不过。 很快只剩百里簇一人。 百里簇无奈的看着她,“真的白芷,我跟你谈交易,咱俩可以合作的。” 他把玩着手里的粉包,“但是你硬要杀我,我定是能拉你陪葬。” 他放缓了语气,“真的,咱俩没必要同归于尽。” 白芷低眸,“好像是没必要。” 百里簇以为可谈,顿时来了兴致,他在马背上盘起了腿,提起了皇帝,“是你们大夏的皇帝跟我做了交易,用一座城池换你爹的人头。” “但你得死。” 白芷的剑陡然从她手中飞出,扎进百里簇的胸口。 “啊……”百里簇倒吸了一口气,眉头死死拧起,“白芷你不讲武德。” 白芷离得很远,并且避开了风的方向。 她凉凉看着百里簇,“你总归是杀过我爹的。” 百里簇已经从马背上跌落了下来,似是已经断气了,便是没听到白芷这句话。 白芷收了剑,纵马朝明畔城关赶去。 她以为,这一次,她可以看到白修明立于高头大马上,候着她回来。 然后慈笑的喊她,“芷儿。” 但白芷看到的,还是尹宗怀里不省人事的白修明。 白芷从那马上踉跄下来,颤抖着手去抓白修明已经冰冷的手臂。 “阿芷丫头……”尹宗深深皱着眉。 白芷心口堵得叫她呼吸不上,她深深吸了口气,才哑声问,“我爹怎么了?” 军医站在一旁,眉头紧拧,“将军中毒了……” 白芷看向了一旁一直沉默的聂康,“聂叔叔,发生了什么?” 百里簇已经被她拦住了,难道是南梁其他人? 聂康摇头,“攻下明畔城关时,将军忽然就从马上跌落下来,军医过来,便……来不及了。” 白芷拧眉看向军医,“什么时候中的毒不知道吗?” 军医摇头,“大小姐,我无能,真的没看出将军什么时候中毒了。” “尹将军,聂将军,突厥的人将我军包围了!” 军医声音才落,一个士兵从外面跑来,急切的说道。 尹宗皱眉看向聂康,“突厥和明畔联手了?” 聂康上了马,“我去看看。” 今日的情形倒是不同于第一次了。 如今明畔这城关已经被白家军占领了,十五万白家军跟随白修明先到了这里,余下的十五万白家军也按照白芷的吩咐,赶到了这里。 所以即便突厥到了,也断不可能出现第一日的局面。 第六十二章 死局 白芷背着白修明上了马,入了明畔城关。 萧意远随她进城来。 有聂康和尹宗在,白芷并不担心白将军会打不过突厥。 此时对她来说最重要的,就是知道白修明中了什么毒,又是何时中的毒。 明畔的城关很空,偌大的城里,似乎除了明畔士兵的尸体,便什么都没有了。 白芷寻了一出没有尸体的地方,检查起了白修明的身上。 萧意远坐到了她对面,静静的看着她。 白芷到底不是大夫,她将白修明裸露在外皮肤都检查过了,依旧没看出白修明哪里中毒了。 她拧着眉头,将白修明放到了榻上,看向了萧意远。 “我爹什么时候中的毒?” 萧意远第一次避开了白芷的目光,他看着窗外,声音很轻,“五日前。” 白芷顿了一下,脸色一沉,“你说什么?” 五日前,他们去探地形,遭遇的拿伙人,不是明畔的人。 萧意远后来让张威和赵龙去查过了,那天的人,是南梁的人。 他从关外离开的时候,乜大夫曾经问了他一句,‘边关是不是要打仗了。’ 萧意远点头了以后。 乜大夫又说了,‘那你可要小心南梁那边的,那边出了个用毒天才,叫什么百里……什么的。’ ‘反正中了他们百里家的毒,基本没得救了。’ ‘尤其是百里家有一种五日发作的毒,此毒无药可解。’ ‘你送到老夫这,老夫也没办法。’ 在张威和赵龙带回消息的那一天,萧意远的心便沉了下去。 但他始终还抱着希望,觉得白修明或许没沾上那毒。 但他的希望落空了。 萧意远转过头,目光竟是有些躲闪白芷的眸,他只能看着白芷身上沾染的鲜血,低低出声,“小芷,没有办法了。” 死局。 百里簇今日来,也无非是想亲眼看到白修明死。 即便他被白芷拦在了半路上,可白修明体内的毒还是会发作。 五天了。 回不去了。 白芷的眸色闪了闪,又很快的镇定了下来,冷声问她,“解药在哪?百里簇身上?” 她拔了无双剑,就要来杀萧意远。 萧意远低着眸,声音很淡,“小芷,这毒没有解药。” 白芷不信,“你又不是百里簇。” “百里家的毒都没有解药。” 白芷顿住,冷冷凝着他。 她吸了口气,又很快想到了乜大夫,“去找乜大夫,乜大夫一定有办法。” 萧意远的眸垂下,看着冰冷的无双剑,好一会,才轻轻出声,“来边关之前,乜大夫就跟我说过,这毒,他也解不了。” 白芷狰狞的笑了起来,她的剑抵到了的萧意远的脖颈上,“所以,你是想告诉我,我爹必死无疑了吗?” 萧意远说不出口。 他用遍了办法,周旋了所有。 但终究是低估了皇帝想除掉的白修明的心。 无双剑割破了萧意远的脖子,鲜血滴落下来,他依旧一言不发。 白芷划动了剑。 鲜血淋漓的落下来,萧意远没了声响。 白芷就坐在那屋子里,看着月色挂上来,听着外面的厮杀声,闭上了眼。 - “皇上又传诏令过来了。” 白芷睁开眼,去了营帐。 她又是陪了白修明一天。 次日也照旧按原本的计划行事,让人卷起了尘暴,拦住了突厥,她去杀了百里簇,再匆匆赶回明畔城关。 等待她的,依旧是白修明的尸体。 白芷再去杀萧意远,她去找大夫,去查医书,甚至用尽心思,在那一日,找到了百里簇。 百里簇被她绑了,不慌不忙,问,“干什么?找我合作?” 白芷的剑横在他脖子上,“有一种五日发作的毒,给我解药。” 百里簇挑起眉,“你知道你爹中毒了啊?你怪厉害的啊。” 他活动了脖子,丝毫不在意自己的脖子让白芷划出了血。 笑着和白芷说道,“我们百里家的毒,无色无味无形,你能察觉出来,当真厉害。” “解药。” 白芷的剑动了动,百里簇脖子上的伤口更大了一些。 “哎哎,疼。” 他歪了歪头,一张脸真诚的看着白芷,“没解药,真的,不骗你白芷。” 白芷俯下身,冷冷盯着他。 百里簇不躲闪,反看着她,轻笑了两声,“你很漂亮,我看到了,不用靠我这么近。” 白芷伸手在他身上摸了一番。 百里簇拧着眉,“不好吧咱们这样,好歹先有个名分啊?你这不是轻薄我吗?” 百里簇的身上数多中毒药,白芷便一股脑的往他嘴里塞。 百里簇躲不过去,只能无奈的看着白芷,“你怎么这么狠毒啊白芷。” 白芷直直看着他,“解药。” 百里簇摇头,“我真不骗你,我研究毒药从来不管解的。” “我认为所有能被解的毒药都算不得好毒药。” 白芷一剑捅死了他。 到这一次,她已经重复过了这一天,第十五次。 她走在黄沙上,步伐沉重到抬不起。 十五次了。 所有能想到的,能用的办法,她全部都用了。 百里簇没有解药,从这边关,无论如何在一日之内都到不了关外。 她似乎……只能看着白修明死了。 白芷席地而坐,让风沙将自己吞没。 萧意远骑马过来,在她身边下马,揽她入怀。 白芷没有推开他。 靠在这样一个不算温暖的仇人怀中,悲凉的落泪。 她没有办法了,她似乎被困在这一日了。 她只能一遍遍去杀了萧意远,一遍遍的看着白修明死去。 她不知道这到底是在折磨谁。 第二十九次重复过这一日时,白芷一时失神,中了百里簇的毒。 百里簇自马上跌落下来,白芷的腿也忽的没了知觉。 这一次,只有尹宗独自来找她,回去明畔城关,白芷也没见到萧意远。 而后突厥到来,和白家军大战。 白芷因为腿中毒了,被留在了屋中。 她看着窗外的夜色,语气有了几分急切,“还没找到厉王?” 士兵应,“是,大小姐。” 他以为白芷是担心萧意远的安危,便又说道,“大小姐,厉王爷身边有人保护,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白芷的腿恢复了少许知觉。 军医也大松了一口气,庆幸的说道,“幸好大小姐只是沾染了一丝丝毒药。” 他也感概,“百里家的毒当真厉害,大小姐但凡多沾了一些……” 余下的话他没有说出来了。 百里家这毒,白芷若是在多沾一些,这双腿就保不住了。 第六十三章 倘若我求你呢? 又是一个时辰过去,距离子时只剩最后一个时辰了。 白芷脸色白了几分,要自己去找萧意远。 军医拦住了她,“大小姐,你不能动,我还不能确定你腿上的毒有没有清干净,若是万一活动了,毒性散开,那就不好了!” 白芷声音冷冽,“找不到厉王才是真的不好。” 士兵也想拦住白芷,但奈何白芷脸色太差了,只能让开了。 军医深深皱着眉头,“如今将军去了,大小姐自然是不能再失去厉王爷了。” - 突厥好战。 和白家军一直从下午打到了这个时候。 城外已经尸横遍野了,可突厥还是不肯停手。 像是就要在这一仗,和白家军分出了个胜负来,不是突厥灭亡,就是白家军消失。 白芷的腿连走路都费劲,自是动不了一点轻功。 她只能将这明畔城关所有的地方都找过。 最后靠在墙上,看着昏暗的天。 明畔这里,也见不到完整的月亮。 白芷觉出了困意。 她浑身开始发冷,坐在了地上,呢喃着,“萧意远……” 士兵找了整整一天,她也找了一个时辰,都没什么用。 可此时她只是这般轻轻一唤,竟然真的有用。 萧意远一身玄衣站在不远处,静静的看着她。 白芷抬眼,“你过来!” 萧意远听话的朝她走来,白芷的手已经握成了拳,只等着萧意远走近杀了他。 可不知是萧意远走的慢,还是时间不够了。 两步之遥。 白芷倒下,没了知觉。 萧意远将她抱进了怀中,声音低凉,“小芷,原谅我。” 总要有人走出这一步。 继续困在这一天,他的小芷会疯的。 月色昏暗,狂风呼啸。 萧意远抱着白芷,像是抱着全世界。 - 这是白芷最不愿醒来的一个早上。 她似乎是醒了,可眼前一片黑,白芷一动不动,她突然惧怕醒来。 她的手被人握着。 那是一双不算舒服的手,手上有些伤痕。 白芷与自己僵持了一个时辰,才终于在萧意远温凉的声音中,缓缓睁开了眼。 “小芷,下雨了。” 白芷冷冷看着萧意远,她没有动,也没有开口。 但已经发生的事情不会变了。 聂康的声音响在营帐外头,“厉王爷,阿芷丫头醒了吗?” 萧意远没做声,轻轻握握白芷的手,“小芷醒了吗?” 白芷的声音,瑟缩的响起,“什么事儿,聂叔叔。” 聂康默了一瞬才道,“阿芷丫头,你得来和我们商量接下来怎么办。” 白修明战死,白家军陨落十五万。 如今这时候,要白芷拿主意的。 白芷依然不愿面对,她问,“怎么找我,聂叔叔和我爹商议啊。” 聂康这次沉默的时间更久了。 他最后道,“……阿芷丫头,你得振作起来。” 白芷蓦的起身,一拳打在了萧意远胸口,“你昨日,去哪了?!” 聂康听到了动静,进了营帐,看着萧意远苍白的脸,按住了白芷,“阿芷丫头,厉王爷经不住这打。” 白芷厌恨的看着萧意远,她眼中的恨意都快烧起了火。 聂康将她带了出去,沉沉说道,“阿芷丫头,我军战亡十五万,突厥和明畔似还要追来。” 白芷的眸颤了颤。 她握紧了拳,压下了心中所有的情绪。 再开口,声音便和往日一般冷然沉静。 “聂叔叔觉得,是否可迎战?” 聂康垂眸,默了一瞬,缓道,“可,但没这个必要。” 灭了突厥和明畔,是为大夏做衣裳。 可这件衣裳,他们不想做了。 白修明用鲜血织了一半的衣服,聂康断不想给它织完整了。 他说,“阿芷丫头,皇帝不配。” 白芷轻轻的笑,她声音有些哑,“是,皇帝不配,萧家不配。” 尹宗无条件支持白芷的决定,他甚至要把脚也举起来,“我早就说了,不该打这场仗!” “要是不打,我白家军怎么会……将军又……” “尹宗。” 聂康按住了他。 白芷才忍住了情绪,这会儿又蓦然红了眼眶。 但她还是低着头下令,“全军后撤!” 昨日白家军和突厥一直打到了后半夜,突厥似乎终于打不动了。 没动静了。 聂康和尹宗一商量,便直接放弃了刚刚攻下的明畔城池,带队后撤了五里地,扎营到了这边。 白芷如今再下令退,便是直接退出了战场了。 尹宗嘲讽的笑着,“皇帝要是知道我们把打下来的明畔城关让回去了,怕是要直接传来二十道诏令了!” 聂康看着白芷单薄的背影,满眼心疼。 前几日才开玩笑说白芷要接白修明的班了,如今就真的应验了。 皇帝的诏令没在传来,传来的是皇帝驾崩的信儿。 宫中一片哀嚎,京城的百姓却无多大反应,都在谈论新帝是谁。 消息传到边关时,尹宗下意识的看向了萧意远。 他低声和聂康说,“本来我觉得厉王应该有可能即位的。” 聂康点头。 尹宗摇摇头,“可皇帝驾崩的时候,厉王都不在身边,不好说了。” 萧意远站在白芷身边,温声开口,“小芷,跟我回京。” 白芷仰起头看着他,眸色是恨的,可声音却是淡的,“你要回去争夺皇位了?” 萧意远轻轻颔首。 白芷冷笑,“你可真自信,这么长时间不在皇帝身边,皇帝遗诏许是都被改了,你如今回去,还能抢回皇位?” “可以。”萧意远应的丝毫不迟疑。 白芷给他鼓掌,“厉王爷,哦不对,皇上倒是真有手段。” 下雨了。 雨水从叶片落下来。 萧意远接过士兵递过来的伞,将白芷遮住。 白芷的眸静静的看着白修明的墓碑。 这是她为白修明选的地儿。 青山绿水,一片安宁。 白修明打了一辈子的仗,到最后,白芷想他能安安静静的长眠。 萧意远静静陪她呆了很久,才再次开口,“小芷。” 白芷抬眸,眸色不知是何情绪的看着他,“你一定带我回京吗?” 萧意远点头。 “不论何种手段?” “是。” 他还是点头。 白芷便轻轻的笑,“那倘若我求你呢?” 萧意远眸色闪了下,微愣的看着白芷。 白芷站起身来,静静的看着他,“若是我求厉王爷呢?” 萧意远已经记不起,上一次白芷愿意主动靠近他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他眸色霎时间软的不像样,“那便依你。” 第六十四章 会回来我身边的,对吗? 萧意远不知道为何白芷会这般说。 她是想走就一定要走的人,谁都留不住。 但她说,她求他。 白芷轻轻的笑,“那我不跟厉王爷回京了。” 她淡淡的眸扫过的周边的树林。 连日下雨,温度很低。 风穿过树林吹过来,寒意逼人。 白芷淡淡道,“把人都撤了吧,别跟踪我了。” 萧意远握着伞柄的手骨节分明,他顿了一瞬,才看着白芷,“小芷,会回京吗?” “会回来我身边的,对吗?” 白芷笑,“当然了。” 她伸手覆在了萧意远心口,眸色如冰,声音低低凉凉的说着,“我一定会回来你身边的。” 萧意远攥住了白芷的手,他想温暖这只冰冷的小手。 可他自己的手也是冷的,两只没有温度的手握在一起,更像是互相折磨。 - 尹宗站在林子前,目送着萧意远一行人离去。 他转头看着聂康,幽幽道,“厉王爷这一走,就不知是敌是友了。” 便是萧意远继续留在这,其实立场也是乱的。 白家军如今听白芷的,那就断然不会再回去京城,替他们萧家卖命了。 萧意远回京,若是继承了皇位,他和白芷……即是站到了对立面。 聂康声音很平静,“厉王已经做出选择了。” 萧意远是个聪明人,这时候离开白芷回京,代表着什么,他自己心里更清楚。 但他依旧选择走,那即是说明,在他心中,皇位高于一切。 - 又是一连下了许多天的雨。 林子里积了许多水,土地都泥泞了起来。 聂康时常要去白修明的墓碑前,寻回白芷。 他语气心疼,“阿芷丫头,你日日这样淋雨,身子受不住的。” 但凡他看不见,白芷就会出现在这。 白芷抹去了脸上的雨水,声音很淡,“我想再看看我爹。” 她明明总有机会的,她一定有机会的。 可萧意远在那一日消失了。 他让她永远的救不回白修明了。 聂康久久的沉默。 尹宗近些日子,闭口不谈白修明。 他也从来只是远远望着白芷这头,从不走过来。 尹宗的心里,也是怨的。 他怨白修明的忠。 一个忠字,死死的压在了白修明头上。 “聂叔叔,你带队去清流关,打下来。” 好一会,白芷清冷的声音缓缓响起。 聂康顿了一下,“你呢?” 白芷起身,“我回京接人,很快回来。” 白芷的心思,聂康很清楚。 那日白芷已经算是和他说穿了。 白修明在时,白芷已然有了逆反的心。 如今白修明死在了先帝的计谋下,白芷忍不下这口气的。 清流关是大夏边关的一个城,也是最为孤立的一个城。 如今清流关的那城主已然有了自立为王的意思。 可这样的人,先帝没有除。 他将所有的算计,都放在了一心为国的白修明身上。 尹宗和聂康在营帐里合计。 尹宗喝了口酒,“清流关好打,那些酒囊饭袋撑不了多久,半天时间就完事了。” 聂康抿了口酒。 尹宗往营帐外看去,透过窄小的缝隙,去看林子深处。 太黑了,他看不到什么,皱着眉道,“阿芷丫头还在将军那呢?” “嗯,日日都在。” 尹宗气的咬牙,“将军若是知道阿芷丫头成了这样,他当时还会执意出兵吗?!” 他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萧忼纵吊这那么一口气就是不死,终于知道咱们将军没了,他咽气了!” 聂康终于端起酒杯喝了一半,沉沉吐口气,“不知道你我还能活多久了。” 尹宗拧眉看向他。 聂康朝他端起酒杯,“咱俩死之前,得让阿芷丫头如愿啊!” 尹宗把酒杯拿起来,和他重重碰了一下,“老子死也得死在这天下改姓的那一天!” 白修明的心思,尹宗和聂康都明白。 所以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白修明死在他们眼前。 而白芷的心思,他们同样昭然若知。 白修明这守了一辈子的国,白芷要颠覆了。 - 雨大了。 很快浇透了白芷全身。 她缓慢的磕了三个头,声音很低,混在雨水中,让人听不清。 “爹,这天下,绝不会姓萧了。” - 次日一早,白芷和尹宗聂康在林子前分别。 尹宗聂康带队去往清流关,她赶赴京城。 来时她那般急切,心中沉甸甸的。 如今去时心中确实空的了。 距京还有两日的路程时,她忽而在林中悬了马。 这边林子荒芜,平时不会有什么人来。 所以若是有人死了,许是要等到尸体烂掉了,才会被人发现。 白芷的前方,便躺了一具尸体。 黑色的劲衣,手上有些茧。 白芷下了马,去看那张被多日雨水已经泡发的面目全非的脸。 她认得出来。 总归也是见了近十年的脸,总该是认得的。 张安平其实挺好看的,如今没有被泡发成这样。 好一会,白芷弯腰扶起了张安平的尸体。 她在林中挖了坑,埋了张安平。 张安平死于刀伤。 他胸前有一刀偌大的口子,那不是一般的刀能造成的。 这样的伤口,得是郁庞手中那把狂刀才能伤成的。 郁庞那日在杀她前,先杀了张安平。 白芷在张安平的包袱里找了找,她想着总得给贾欢带回去点什么。 可张安平那包袱里,除了两身衣服什么都没有。 他趁手的那把剑,早已被狂刀砍断了。 白芷最后,就捡起了那剑鞘走了。 - 京中波云诡谲。 街巷前不见什么百姓,都挤在茶馆里,听着说书人的信儿。 底下嚷嚷着,“到底谁是新皇啊?先帝都驾崩这么久了,新皇怎么还没即位啊?” “不是说新皇是睿王爷吗?登基大典怎么还没开始?” 说书人神秘一笑,“本来说是睿王爷呀,但现在,厉王不是从边关回来了吗?” - 金龙殿。 苏培骆紧紧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 便是往日先帝最震怒的时候,苏培骆都没有如此惊慌过。 今日,本该是宣布萧承望即位的皇命。 可萧意远却回了宫,拿出了先帝的遗诏。 萧意远眸色淡凉的睨着的萧承望,“四皇兄还需要本王再说什么吗?” 萧承望一双眼,令人胆寒的盯着萧意远。 他一张俊美的脸都狰狞了起来,“你从哪……得的这诏令?” “难怪你肯去边关!” 第六十五章 这皇位,自然也是孤的 皇帝去的突然,苏培骆亲口说,皇帝还没来得及写下遗诏。 如此一来,这皇位自然是顺位继承了。 太子人在宗人府,已经没了资格,二皇子萧冀衡在宣布即位前一日,中毒身亡。 三皇子幼年夭折。 这皇位自然而来的,落到了萧承望的头上。 就在他即将登上这至高无上的椅子时,萧意远回来了。 他拿出了这份诏令,告诉萧承望,新皇是他。 “萧意远!” 萧承望的声音尖锐骇然,他死死的盯着萧意远,“你抢走了的白芷还不够吗?!” “你还要和本王抢皇位!” 萧意远眸色凉凉的看着他,他轻笑了一声,声音也是凉的。 “四皇兄,阿芷本就是我的。” 他缓缓朝那高处的龙椅走去,在萧承望目赤欲裂的目光中,坐了上去。 似是轻蔑的出声,“这皇位,自然也是孤的。” 清绝无双的脸,绛紫色的华袍,睥睨天下的目光。 恍若这皇位,的的确确就该是他的。 苏培骆一时间看楞了,被萧承望用力推倒在地,才回过神来,“睿王爷!” 萧承望抓住了他的衣领,指着龙椅上萧意远手中的遗诏,咬着牙,“你不是告诉本王!父皇没有遗诏吗?!那那是什么!” “你告诉我萧意远手里的是什么?!” 苏培骆用手扯着自己的衣领,生怕萧承望震怒之下,一下子掐死了他。 他哆哆嗦嗦的说道,“睿王爷,您息怒,息怒。” 他额头上全是汗,语气诚恳,“皇上去的时候,是真的没有留下遗诏。” 萧承望眯眼,像是抓住了一线生机,他脸上露出了可怖的笑来,“你是说……” 他抬头盯着萧意远手中的遗诏,“他那遗诏是假的,是不是?!” 苏培骆咬着嘴,“睿王爷……遗诏上,当真是皇上的字迹……” 萧承望陡然松开了他,朝他胸口又是狠狠一脚,“废物!” 苏培骆年纪已经很大了,哪里承受的住萧承望着一脚,他猛吐了一大口血,脸色苍白了起来。 萧承望抬起头,和龙椅上的萧意远对视着。 良久,他勾唇一笑,“老九,你不过赢了这一局罢了。” 萧意远淡淡的笑,“孤等着你。” 萧承望拂袖而去。 苏培骆从那地上爬了起来,想对萧意远行礼。 可他才刚刚跪下,就听到萧意远冷然的声音,“来人,打入天牢。” 苏培骆震惊的抬起头,“厉王……皇上……奴才做错什么了!?” 萧意远坐在龙椅上,冷冷看着苏培骆被拖出了金龙殿。 大殿上划出一道很长的血痕。 午时一刻,消息才从宫中传出去。 茶楼里热闹的不行。 “啊?最后是厉王即位了啊?” “厉王不就是九皇子吗?他原来可是最不受宠的那个皇子啊……” “谁说不是啊,皇家真是说不准啊……” 稳稳做了多年太子的长皇子,在即将能坐上皇位时,被打进了天牢。 二皇子暴毙,备受宠爱的四皇子也没落到好。 到最后,竟像是萧意远白白捡了这皇位。 新帝登基大典定在五日后。 宫中各个司都忙得不行。 因为传下来的命令,不是只筹备登基大典。 五日后是登基大典和封后仪式放在了一起。 甚至这皇后凤袍似是比龙袍还要珍贵。 皇上来了几次,亲自来检查凤袍做的如何。 各司的宫人都是连着几日没合眼。 总算是在日子前一天,赶出了让萧意远点头的凤袍来。 夜里萧意远就坐在鸾凤宫,一寸一寸的检查凤袍。 他声音很低,“终于到这一天了。” 小芷。 贾欢被宫人搀扶着过来,茫然的喊,“是大小姐回来了吗?” 她觉得不是,白芷若是回来了,会自己就来看她了。 怎么会让她走了这么长的路过来。 萧意远淡淡道,“他快回来了。” “哦,厉王爷啊。” 贾欢听出了萧意远的声音。 宫女连忙在一旁紧张的提醒她,“姑娘,现在要叫陛下了。” “陛下?” 贾欢愣了一下,又大概的看向了萧意远的方向,“你登基了啊厉王爷。” 萧意远应,“嗯。” 贾欢默了两秒,“那大小姐是皇后了?” “对。” 萧意远的眼抬了抬,似乎单单因为贾欢这一句话,他的心情就好了。 “那大小姐呢?” “她马上就回来了。” 萧意远微抬下巴,示意宫女扶着贾欢坐下。 “这是皇后的凤袍,你觉得好看吗?” 宫女小心的带着贾欢的手去指凤袍,她自己一点都不敢沾。 听说尚衣监那边,因为有两个小宫女缝错了两个扣子,就被砍头了。 她可是不敢碰这凤袍一下。 贾欢大概摸索了一下,摇头,“我觉得大小姐不喜欢。” 萧意远敛眉。 宫女们心都提到嗓子眼了,齐刷刷的跪了下去。 “为何?” 萧意远声音是沉的。 贾欢道,“这衣裳太繁琐了,大小姐和你成亲的那日,就说不喜欢身上的嫁衣了。” 萧意远眸色深了几分。 “她明明……不那么讨厌嫁衣的。” 她明明嫁给他的时候,是笑着的,还说过那嫁衣好看的。 贾欢扬声,“对啊,大小姐不是不喜欢嫁衣。” “她不喜欢你。” 宫女们头都磕在了地上,呼吸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来。 “这样啊。”萧意远却是轻轻笑了。 贾欢又问,“大小姐呢,我什么时候能见到大小姐?” 她想走,“你把我送回去厉王府吧,要不将军府,大小姐肯定会找我的。” 萧意远轻轻的点头,“嗯,她一定会找你的。” - 白芷夜里落到了厉王府的城墙上。 她进京的时候,就听到了萧意远即位的消息。 城里的百姓都惊讶,她一点都不惊讶。 坐上那位置的人,冷血无情。 萧意远可太适合了。 他即位了,这厉王府自然就空了下来。 白芷在主院找寻了一圈,都不见贾欢的身影。 她找去春风苑的时候,正好遇到一个丫鬟提灯出来,白芷隐进黑暗中,听到那丫鬟冲背后喊道,“你快点走,我害怕。” 后面又走出来一个丫鬟,“你怕什么啊,等等我。” 前头那丫鬟说道,“好端端的,夫人就暴毙了,你不怕?” 第六十六章 登基大典 白芷眯起了眼,看向了春风苑。 苑中如今是黑的。 白芷入了院,找过了每一间屋子,依旧是不见贾欢的身影。 她在屋顶上,候了许久。 确定贾欢已经不在厉王府了。 又去了将军府。 将军府中,竟是看起来比厉王府还要冷清。 周匡站在府门前,一直看着前头。 这时候,边关的消息应该是还没传来。 周匡在等白修明带着白家军回来。 白芷入了院,将苑中仔细的找过,依旧是没找到贾欢。 她在自己的屋子里坐了许久,才在周匡朝这边走来时,起身离开了。 白芷从后墙离开,缓慢朝后巷的一间房子走去。 她的眸,却是看向了皇宫的方向。 贾欢如今……大抵在皇宫中。 她不想承认,但她的的确确又是了解萧意远的。 那个卑鄙小人,定是把贾欢留在了身边做把柄! - 叶景宴家的房子,在最东边。 也是看着最破旧的一家。 夜里有风,他房子上便不知什么东西被风吹着,一直框框作响。 白芷敲了敲木门,“叶师傅。” 那东西依旧在框框作响,里头无人应她。 白芷翻墙进去,里门也没锁,一推便开了。 白芷进屋,找到了地上不省人事的叶景宴。 她将他背起来,带离了这里。 叶景宴的身体特别的烫,他不知是哪里受伤了,还在流血,鲜血沾染到了白芷的身上。 白芷眸色很平静,她低低的喊,“叶师傅。” 叶景宴的手指颤了颤。 白芷便专心赶路了。 她从不担心叶景宴会死。 因为叶景宴这样的开局,最后竟然能变成一国的摄政王,他就断然不会的无声无息的死在这里。 京郊的大夫歇的都早,被白芷叫门后,又看到叶景宴这个样子,顿时就要赶人。 “治不了,治不……” 一锭银子止住了大夫的话。 他看看白芷的帷帽,把银子收下了,让叶景宴躺下,去拿药了。 这大夫认钱归认钱,但医术是有的。 他给叶景宴止住了血,喂了退烧药以后,叶景宴看着好多了。 大夫便打算着白芷,“姑娘,他这怎么受的伤啊?” 白芷挑眉,“不是被打的?” 大夫眼一抬,“我问你,你问我啊?” 白芷没有再应他了,这大夫倒也没做声。 等叶景宴情况稳定下来后,他就指了指最右边的屋子,“你是要继续赶路,还是住这?住这就住那。” 他伸了个懒腰,“我可是要休息了。” 他特别强调,“夜里他有什么事儿都不用叫我,死不了的。” 白芷已经将叶景宴背了起来,朝那屋子走去了。 这是一间窄小的屋子。 叶景宴躺下后没多久,血腥气就扩散了整间屋子。 白芷靠在窗边,看着久违的月亮。 “咳咳——” 许久后,叶景宴的咳嗽声将她唤回了身,白芷给他倒了水,喂他喝下。 叶景宴却是醒了,他的眸有些颤然,也有惊喜,“白姑娘……” 白芷放下水杯,摘了帷帽,认真看着他,“我有个合作和你谈谈。” 叶景宴微微顿了一下,“和我吗?” “嗯。” “……白姑娘说吧。” “现在说不了。” 白芷起身,她冷凝着窗口,“你再偷听,耳朵别要了。” 那大夫蹭蹭的回了自己屋子。 叶景宴顿了顿,才要出声继续问,白芷却道,“你先休息吧,也不急,把你伤养好之前,也做不了什么。” “……好。” 叶景宴闷闷应了一声。 可心里却因为白芷这句话,起起伏伏。 他像是坐在了一叶扁舟上,一会看到了花海,一会看到了鬼鱼。 很久以后,他才睡了过去。 这大夫疑心重,白芷他们在这里自然是不安全的。 次日她又给了这大夫一锭银子,却并不开口。 这次大夫拿着银子也有点局促了。 好一会,他实在被白芷的气场压得透不过气,先开了口,“你……你有什么吩咐?” “别报官吧。” 白芷慢悠悠出声。 大夫拿着那银子更不敢往回收了,警惕的看着白芷,“你是……你们是什么人?” 新皇登基在即,城门那的巡逻多了几倍,好像是在找什么人。 白芷又拿了一锭银子。 大夫这次接的也不积极了,语气都打绊,“你到底是什么人啊?城门那是不是找你的?” 白芷轻笑了一声,“也许是吧。” 大夫蓦的想把银子还给白芷,“银子我不要了,你赶紧走。” 白芷手搭在了无双剑上,看着大夫僵硬的身子,淡淡道,“我出去一趟,晚上就来接人走。” 她指着叶景宴的屋子,“你照顾好他,不要报官。” 大夫不开口。 白芷忽而拔剑,手中的剑飞了出去。 大夫吓的瘫软在地。 白芷跃身飞了出去,接了无双剑回来,那剑上,扎了一只飞鸟。 她居高临下的看着大夫,“你报官了,我肯定杀你,没人护得住你。” 大夫不自觉的跟着点头。 白芷语气放软,“但你好好的照顾他这一天,晚上我就带他走,银子你收了。” “我们皆大欢喜。” 大夫继续点头,“明白,我明白……” 白芷走了。 好一会,那大夫才从地上起来,手里还拿着两锭银子,他仓惶的收起来,去了叶景宴的屋子。 在门口看了看,才进去给叶景宴上药。 - 白芷又去了厉王府和将军府一趟。 确定贾欢是不在了,终于是往皇宫的方向去了。 今日是新皇登基大典,也是封后大殿。 白芷混在人群中,听到身旁的人说道,“听说皇后还没回来呢,封后仪式许是办不成了。” “皇后是厉王妃吗?将军府的大小姐?是她吗?还是另有其人?” “啊?还有别人吗?” “不是说厉王爷原来还有一个如夫人吗?” …… 白芷只跟到了城门前。 她应该可以进了宫,而后全身而退。 但白芷不冒这个险。 萧意远不是一般的卑鄙,倘若他真的用贾欢逼她留下来。 她的计划就落空了。 在宫门前站了会,白芷转身离去。 - 城墙之中,登基大典正在举行。 萧意远一身明黄色的龙袍,一步一步走上那阶梯,乘着百官的行礼之声。 第六十七章 他坐上这个位子太晚了 太监高声喊着,“一叩首——” “再叩首——” 萧意远一步步的走向那个位置。 他的眸却是空落落的。 他坐上这个位子太晚了。 两次都晚了。 封后仪式到最后也没有举行。 那凤袍就留在了鸾凤宫中。 - 苏培骆在天牢中,他第一次被关进这里。 惊慌失措。 那日被萧承望踢了那一脚,也没有大夫给他看过。 如今他还是觉得心口很不舒服。 “皇上驾到——” 公公尖锐的声音响起。 苏培骆细听,听出这是他最不喜欢的那个小太监的动静。 他茫然的看向前边,看着明通摇着拂尘朝他走来。 他勾唇冷笑了一声,才道,“苏公公,皇上来看你了。” 苏培骆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竟然是你坐上了我的位置?” 明通还是冷笑,但萧意远已经走近了,他不能说什么便退下了。 萧意远自己开了牢门,走进去。 苏培骆连忙跪下,哀求道,“皇上,奴才当真不知自己犯了什么罪。” 他磕着头,“奴才岁数大了,皇上要是觉得奴才不能侍奉您,就请皇上准许奴才出宫养老吧。” “苏公公。”萧意远忽然轻声开口。 “奴才在。”苏培骆赶忙抬头。 萧意远清冷的眸看着他。 “父皇殡天前,可曾提起过孤?” 眼前是一张绝美异常的脸,明黄色的龙袍像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一般。 苏培骆觉得眼前的人是萧意远,可又好像不是了。 他愣了一愣,才缓道,“回皇上,先帝驾崩前,提起过您。” “提起我了?” 萧意远的声音淡淡。 苏培骆应,“是,皇上,先帝曾说,这些年来,冷落了您。” “这样。” 萧意远笑了。 笑的淡凉。 他手中拿了一个玉瓶,“苏公公,这是孤去太医院拿的护心的药,苏公公服下吧。” 苏培骆顿了一顿,才伸手接过,“奴才谢过皇上。” 萧意远淡淡看着他喝下了玉瓶中的药,在苏培骆眉梢痛苦皱起时,才离开牢房。 - 宫人随着他去了鸾凤宫,又被萧意远全部遣退了。 萧意远孤身一人,坐在殿前,怀抱着手里的凤袍,睨着天上的月亮。 一刹那,他像是又变成了当初西五所那个不受待见的九皇子。 一个人在夜里看着月亮出神。 他声音很轻,“小芷,你得回来,你不能把我自己丢在这里。” - 白芷在那大夫心惊胆颤的等待中,如约归来,带走了叶景宴。 白芷其实一直不知道叶景宴伤的怎么样。 这么多年,他身上的伤似乎就没好过。 骑马不方便,白芷还是给他准备了一辆马车。 叶景宴在马车中很拘束,两次和白芷商量,“白姑娘,我来赶车吧。” 白芷淡淡的笑,“我能让伤者赶车吗?” 叶景宴,“可是我是男人。” 白芷,“你躺下吧。” 叶景宴说服不了白芷,也没那个力气,去和白芷挣。 只能默默的躺下了。 他不知道白芷要去什么地方,他也不问。 似乎只要和白芷在一起,去哪都行。 去往关外的这条路,白芷走的很谨慎。 其实她不想去找乜大夫,毕竟乜大夫认识萧意远。 但思索之后,却又找不到比乜大夫更适合叶景宴的大夫了。 叶景宴身上这些伤,也就只有乜大夫能完完整整的治好了。 到关外已经是半个月以后了。 叶景宴的伤在这大半个月里,好了许多。 他想赶车,白芷还是没让。 叶景宴就在马车里,绣了一个手帕出来。 停马歇息的时候,他递给了白芷。 是个白手帕,上面绣着几朵梅花。 白芷挑眉接过,“叶师傅的手艺果真是好。” 只知道叶景宴会修东西,倒是没想到,他还会针线活。 叶景宴耳尖有几分红,“若是白姑娘不嫌弃,我想给白姑娘作身衣服。” 白芷微微瞪大眼,“你还会做衣服?” 堂堂摄政王,女红精通成这个样子。 叶景宴不知白芷这是什么语气,便轻声道,“我手艺一般,白姑娘别嫌弃。” 白芷晃晃那手帕,“你这手艺可不能算一般了。” 叶景宴耳尖更红了几分。 再落最后一个村子的时候,叶景宴真的买了些布料。 白芷看到他摸出他那扁扁的钱袋子,把所有的银子都花了,买了那么两种布料。 远远看到乜大夫在的那座山时,白芷顿了一顿,让叶景宴下了车。 她在山中找了个地方,把叶景宴藏了起来。 她直起身,还不等开口,就听到叶景宴说道,“白姑娘,你放心吧,你不回来,我不动。” 白芷抬眸,看着叶景宴亮亮的眼眸,点点头走了。 她先去了乜大夫那里看了一圈,确定没人后,还是晚上带着叶景宴去敲了门。 但怎么敲门,乜大夫都没动静。 白芷顿了顿,要推门进去时,乜大夫的声音响了起来,“门上有毒,别乱碰。” 白芷出声,“乜大夫,我想请您治病。” 乜大夫听出了她的动静,顿了一顿,说的是,“我如今不方便治病。” 白芷敛眉,“您何时方便?” “……不知道。” 这是乜大夫和白芷说的最后一句话,之后不管白芷怎么问,乜大夫都没有出声了。 叶景宴一直都没有出声,在看到白芷敛起的眉梢时,才轻声道,“白姑娘,我不用非要神医医治的。” 白芷叹口气,对着门又说了句,“那乜大夫,我下次再来。” 她又赶着马车带着叶景宴走了。 屋里的乜大夫,蓦的吐出了一大口血,恨恨的说道,“老婆子真毒。” - 白修明战死的消息,终于是传到了京城。 百姓的反应远比萧意远登基时还要大。 如先帝的担忧一般,在百姓心中,将军府的重量是大于皇家的。 皇家高高在上,究竟如何,百姓们也感觉不到。 但边关的战乱,大夏的安宁,是将军府,白家军,实实在在守着的。 如今知道白修明战死,百姓们竟是自发的挂上了白练。 茶楼说书的也从说着皇家的各种秘辛变成了说着白修明多年的英雄史。 如今若还是先帝在外,知道了这样的消息,必是要派人封了这茶楼,今日在场的,通通关起来。 可如今皇帝是萧意远,他知道这件事后,从宫中派了人出去,专门立了个台子,讲白修明的事迹。 第六十八章 她又把我丢下了 萧意远即位以来,对宫中痛下杀手,但凡和先帝沾染较深的宫人,难逃一死。 他将太医院如今的院使降成了副院使,院使之位是一个牌位。 上面写着——太医院院使吕广然之位。 如今流传着的各种医书上,加了许多署名吕广然的药方。 萧意远也上朝,听着各种文官的进言。 他偶尔便会大发雷霆,将那文官革职处死。 再后来,朝堂上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敢再有人提起白修明的名字。 茶楼里说书的,讲的唾沫横飞。 “就是说,这日御史大人去上朝,和皇上说了什么呢?” 说书人拍了拍他的桌子,“他说我们在这说白将军的英雄事迹,是不对的,这样有损了皇家的颜面。” “然后呢,怎么着了啊?” 说书人又是一拍桌子,“那当今皇上,和将军府是什么关系!他是白将军的姑爷呀!” “那皇上能忍了吗!当即让人把这御史大人拉下去,打了整整三十大板,御史大人差点一命呜呼!” “好好!” 听客们叫了起来,各个都听爽了。 说书人叹了一声,“想当初,文官当道,白将军上了朝,总要受这些文官的讥讽。” “如今可算是有人为白将军撑腰了!” - 又一日早朝。 文官如今上了朝,都不敢先出声了。 经过这段时间,接连有文官被处死,或是被活生生打死。 这余下的文官们也知道,先皇重文轻武的那个时候已经过去了。 现金皇上,重白家。 丞相司清寒上前一步,沉声道,“皇上,清流关被白家军占领了。” 萧意远靠在龙椅上,单手支着头,冕旒便也跟着歪了歪。 他声音带着些许轻笑,“那司丞相觉得孤应当如何?” 百官都看向了司清寒。 其实消息昨日就已经传入京了。 只是经过这段时间萧意远的屠杀,文官都不敢擅自进宫来觐见了。 司清寒道,“皇上,臣觉得,应当出兵了。” 萧意远笑,“司丞相这话,是白家军造反了吗?” 司清寒敛眉,“皇上,事实如此。” 萧意远起身,“孤乏了,退朝吧。” “皇上!” 司清寒还想说什么,明通已经高声道,“退朝——” 百官只得一一行礼,目送萧意远离去。 消息自进了宫,京中百姓便也知晓了。 百姓们茶余饭后也在说这件事,但却并不如文官们紧张。 - 贾欢又被宫人搀扶到了鸾凤宫。 她猜到了萧意远在,所以开门见山,“大小姐呢?” 萧意远苦笑,“她为什么不来找你?” 贾欢拧起了眉头,“你把大小姐怎么样了吗?你伤害大小姐了吗?” 贾欢是看不到的,可萧意远还是摇头,“我不会伤害她。” 贾欢不信,“大小姐肯定发生什么了,你让我走,我去找她。” 萧意远不会放她走。 他说,“你留在宫里,治好了眼睛,小芷会高兴的。” 贾欢摇头,“我不想治好眼睛,我想大小姐。” 萧意远低眸,声音很轻,“我也想她。” “她又把我丢下了。” - 次日上朝,司清寒还是提起了清流关的事儿。 他沉沉说着,“皇上,白家军跟随白将军征战多年,并非我军能比,如今若是不出兵,待白家军再占领一个城池,我们就被动了!” 司清寒都这样说了,文官们才跟着敢出声。 “皇上,尹宗聂康都是多年征战沙场的人,不能小觑啊!” “何况厉……白……白家嫡女应该也在清流关,她武功高深莫测,大内统领郁庞都死在了她手里!” 萧意远抬了抬眸,“那诸位爱卿觉得,派谁去迎战为好?” 进言的时候,文官们一个个说的激烈,如今到真的要说正事了,一个个又没动静了。 白修明在的时候,文官们都弹劾他。 可边关真要打仗了,也只有白修明能上。 如今白修明战死,聂康尹宗带领白家军占了城关。 整个朝堂上,竟无人可迎战了。 “好笑。” 萧意远看着瞬间鸦雀无声的朝堂,低低笑了两声,“你们不是弹劾白将军吗?那白将军如今没了,这要打仗了,你们说人选啊。” 文官们小声议论着,说着说着声音又大了起来。 可讨论来,讨论去,最后的结果便是,无人迎战。 朝堂上仅剩那么几个武将,都不敢出头。 被文官点名了,便也老老实实的说担不下此任。 京兆府尹急了,指着定武将军冷声道,“定武将军,你封将后,多久没有上过战场了?你还担得起将军这一声称呼吗?” 定武将军虽然年纪小,但丝毫不惧京兆府尹,他冷冷说道,“府尹大人,你这是把我当成白将军了吗?” 京兆府尹一愣,皱着眉头,“定武将军此话何意?” 定武将军冷笑,“白将军在的时候,就要承受你们这些文官冷嘲热讽,可边关真要打仗了,你们又指望着白将军去打。” 京兆府尹被说的脸一阵白一阵红,还是嘴硬道,“你是武将,如今边关被占,你不带兵难道还有理了吗?” 定武将军笑的更嘲讽,“我刚才说了,我打不过。” 他丝毫不觉得难堪,坦坦荡荡道,“那是白家军,大夏国内最精锐的一支军队,这支军队护了大夏几十年,我打不过这样的军队!” 他这样一番话,让朝堂上所有的文官都哑口了。 是了,他说的是对的。 文官们虽然明面上暗地里,都一直在嘲讽白修明,可他们却又是实实在在的知道,若是边关打仗了,唯一能护他们安危的,真的只有白家军。 而此时此刻,白家军逆反了。 萧意远冷眸看着他们争吵,见他们终于没动静了。 才睨着司清寒,“司丞相,依你看,孤该派谁去迎战啊?” 司清寒的眉头也紧紧皱着。 边关的确是要派人去,可…… 司清寒回过头来,将一众武将扫过。 有些武将低着头,不想和他对视。 有些武将,就如定武将军这样,坦然的看着他。 若是问了,自然会说不是白家军的对手。 司清寒喟叹了一声,“回皇上,臣……无人选!” 偌大一个朝廷中,竟找不到迎战的人了! 第六十九章 皇上为什么不选妃? 文官那边又叫了,“一个个缩头乌龟一般,怎么担的上将军之名!” 定武将军的眼准确的落到了钦天监监正脸上,他道,“若是监正觉得本将担不得此位,那本将就让给监正。” 定武将军后退了一步,示意监正来他的位置,“来,监正来当定武将军,监正带兵去迎白家军,可好?” 那钦天监监正一把年纪了,这么多年在朝堂上,弹劾武将属他叫的凶。 前段日子,萧意远打击文官打击的厉害,监正就老实了几日。 今日可算是抓到机会诋毁武将了。 没成想到,才说了这么一句,就被这小子摁头抓了出来。 监正脸都绿了,“定武将军,你要是没本事坐那个位置,你大可辞官!何必对本官咄咄逼人!” “咄咄逼人的是本将?” 定武将军冷笑一声,“监正大人真是前后都有理,仗打赢了是你们文官的功劳,打不过我们武将背锅,既如此,你们亲自上啊。” 若是如今先帝还在,听得文官被挤兑成这个样子,定是要出声替文官说上两句的。 但从前朝堂上也不会有文官被挤兑成如此的样子。 从前的朝堂,大多都只有白修明一人孤立无援。 司清寒转头看了看萧意远。 朝堂都乱成这样了,萧意远却单手支着头,饶有兴味的看着,丝毫没有阻止的意思。 他看不下去了,抬高了声音,“行了,外敌当道了,你们还内讧!” “哼,没礼数的小子!” 有人给台阶了,监正赶紧踩着下,但也不忘再诋毁定武将军一句。 定武将军冷凝了他一眼,“老不死的东西。” “你!” 监正脸一瞬间绿了,气都顺不上来,像是随时要背过气去。 文官们何曾让武将这般压着过,一时间纷纷来替监正鸣不平。 “陈将军,你也太过分了!” “没礼教的小子!” 方才钦天监监正被定武将军嘲讽成那个样子,萧意远也没管。 如今文官叫了两声,他眉梢就敛起了。 明通忙喊道,“肃静——!” 朝堂上顿时没了声音。 刚才还骂的慷慨激昂的文官们一个个头都不抬了。 近段时间,萧意远杀文官,那是真的实打实的杀。 他们可不敢逆风而上。 朝堂上安静了下来,萧意远低凉的声音便更为清晰。 他低低的笑,“诸位爱卿吵完了?” 底下百官都不敢应声。 萧意远靠在龙椅上,淡淡抬眼,似是在认真思考,“既然诸位爱卿争论完了,那给孤一个人选吧。” “清流关,该派谁去?” 吵架的时候,文官们叫的凶。 真要说正事了,一个个脑袋又落得比谁都低。 丁点声音都没有。 萧意远又是一声轻笑,“既然诸位爱卿都没有人选,那便孤去吧。” “皇上!” 司清寒陡然抬眼,声音严肃,“不可啊皇上!” 百官也都跟着劝谏,“皇上三思啊!” 萧意远便问,“那诸位爱卿就给孤一个人选吧。” 朝堂上霎时间又没了动静。 司清寒敛着眉,回头看了一眼武将们,他作揖道,“皇上,若是实在无人请缨,您可以指定哪位将军去,皇上您是断不能亲自去清流关的。” 萧意远似是乏了,淡淡挥手,“明日诸位爱卿给孤一个人选。” 明通扬声,“退朝!” 百官跪下行礼,等着萧意远走远了,才缓缓抬起头来。 监正绿着脸等着定武将军,像是还要再来一场。 定武将军年轻的脸丝毫不畏惧的看着他。 旁的文官劝着监正,“算了,监正大人,如今皇上向着他们武将,忍忍吧。” 监正狠狠地一甩袖子,冷脸走了。 骂声传了过来,“乳臭未干的小子!” - 百官都走了以后,司清寒还是去了勤政殿。 明通道,“丞相大人,皇上真的不见您,您还是回去吧,今日风大,您别着凉了。” 司清寒皱着眉头,“你也劝劝皇上吧,劝皇上消了去清流关的心思。” 明通应,“奴才知道,丞相大人请回吧。” 司清寒走远了以后,明通进了勤政殿,“皇上,丞相大人走了。” 萧意远没有在看奏折,他在作画。 画纸上是一个眉眼冷寒的女子。 明通只一眼就知道这女子是谁,但他不做声,默默退下了。 - 次日又下雨了。 早朝上百官比昨日还要安静。 近几日也没出什么大事儿,唯一的大事便是清流关被占了。 萧意远要一个出征的人选,但一夜过去了,他们还是给不出人选。 到最后,定武将军站了出来,“皇上,末将可以带队去和聂康尹宗两位将军商谈。” 钦天监监正又叫了,“什么叫你去他们商谈,他们是逆贼!你应该带兵去杀了他们,把清流关抢回来!” “来,你去。”定武将军后退一步,又是指着自己身前的位置冷冷看着监正。 监正绿着脸看着他,却是说不出话来。 萧意远淡淡笑了,“陈将军的主意好。” 司清寒眉头一皱,果真就听到萧意远说,“那便由孤亲自去和聂康尹宗两位将军谈谈吧。” “皇上!” 司清寒又带着文官劝谏,“皇上,战场凶险,您万不可亲自去清流关!” 萧意远轻笑了一声,“孤即位前,难道不是从战场回来的?” 他起身,“便这么定了。” 司清寒瞪大眼,还想说什么,明通已经高声道,“退朝——!” 百官嘀嘀咕咕的退下了,司清寒又去了勤政殿。 但照旧没见到萧意远。 - 京中茶楼的生意依旧好到爆,自打萧意远即位来,说书人手中的画本子都厚了不少。 “话说当今皇帝即位以来,一直缺个什么呢?” 说书人重重一拍桌子,“皇后呐!后妃呐!皇上即位到今日,后宫可还是空无一人呢。” 萧意远是王爷即位,按常理,曾经王府中的女眷,都能入了后宫。 可厉王府中,一共就两个女人。 白芷在清流关,赵燕燕暴毙了。 近来倒也是有世家上折子,想劝萧意远选妃。 但萧意远那边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茶楼里有人问了,“皇上为什么不选妃?” 第七十章 人更好看 说书人眼睛一亮,“咱们皇上可是痴情人呢,一直等着厉王妃,也就是将军府的嫡女,白芷回来呢。” 说书人这话一说,京中可是热闹了半晌。 有的信,有的不信,说他纯属胡说八道。 白芷都占了清流关了,这跟萧意远都是敌人了,萧意远怎么可能还想让她当皇后。 次日,萧意远亲自前往清流关的消息传遍了京城。 茶楼里又爆满了。 昨日说了那话的说书人别提多骄傲了,他声音更高了几分,“皇上此次前去清流关,就是接厉王妃去了!” …… 京中这时候温度还不高,但清流关这边,已然是春暖花开。 叶景宴脱去了身上厚厚的棉衣,换上了简便的单衣。 但也同样不好看,他腿是瘸的,身形是佝偻的,往日衣服穿的多,旁人也看不出来。 如今只剩这么一件单衣,他难看的样子就藏不住了。 叶景宴有些惧怕见到白芷,每日都尽量避着她。 白芷并不强迫他,大多时候,隔着一扇门跟他说话。 今日大夫说要给叶景宴断骨重接了,白芷才跟过来。 叶景宴已经躺在床榻上了,避之不及。 便红着脸,哑声想让白芷出去,“白姑娘……不好看。” 白芷轻笑,眉眼淡然。 她看着叶景宴的目光始终是这样的,不管叶景宴身上的伤痕有多可怖,他有多难看。 他也从未在白芷眼中看到过一丝丝的嫌弃。 在她眼中,他是和其他正常人一样的。 大夫手里已经拿了小锤子了,他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跟叶景宴说道,“叶公子,忍着点啊!” 白芷将叶景宴带回来有些日子了。 大夫现在才敢给叶景宴断了骨头重接。 叶景宴这身伤,实在是太多了,大夫不敢一上来就先有什么大动作。 锤子落下去,屋中响起一声脆响。 叶景宴闷哼了一声,却也在没别的声音了。 大夫紧张的给叶景宴正着骨头,白芷在窗边,轻轻的说着,“叶师傅,桃花开了。” 清流关虽然也是边关的城,但是并不那么荒芜。 这边的地界算是好的。 白芷在后山那,看到了几朵桃树。 像是自己生长出来的,长的茂盛,花开的也漂亮。 叶景宴抬了抬眼。 他看不到白芷,可眼前却又出现了白芷。 白芷站在桃树边,冲她挥了挥手。 桃花真的挺好看的,但叶景宴觉得,人更好看。 他声音很小,“我们一起去看吧。” 白芷应的很快,“等你腿好点,我们就去。” 叶景宴眼眸亮了几分,觉得腿上的疼痛似乎都轻了不少。 大夫给他包扎好了,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叮嘱着,“叶公子,可不要乱动啊,得等骨头长好才行。” 叶景宴轻轻点头。 大夫退了出去。 白芷还站在窗边。 叶景宴动不了,就一直看不到白芷。 他歪着头,想往床榻边靠一靠,看到白芷的头发,他又往旁边靠了靠,下一秒就从床榻上摔了下去。 白芷回过身来,将低头不敢看她的叶景宴扶上了床,轻笑了一声,“这一幕,似曾相识。” 叶景宴轻轻点头,没做声。 白芷垂了垂眸。 那是她重生的第一日。 好一会,她收敛好了所有情绪,拿了椅子,坐在了叶景宴的床榻边。 声音凝然,“谈一谈我们的合作吧。” 叶景宴正经了几分看着她。 白芷除了最开始的时候,和她说过有合作,后来也一直没提究竟是什么合作。 他有些讪然,“我这样的人,对白姑娘也有用处吗?” 白芷点头,“当然,叶师傅是很厉害的人。” 叶景宴颤了颤眼眸,“白姑娘在同我说笑吗?” 白芷便真的笑了,她歪着头,“叶师傅看我像是在说笑吗?” 叶景宴看看她,摇了摇头。 “白姑娘不是说笑的人。” 白芷点头,“自然,我说的都是真的,叶师傅很厉害。” 这样一个开局,能凭自己坐上摄政王的位置。 怎么不厉害。 似是她的话,真的给了叶景宴信心,他眸中神色都变了几分。 认真问,“我能为白姑娘做什么?” 白芷拿出了一份地图。 她指着上面的清流关的位置,“我们如今在这。” 她的手从清流关滑到通州,途径贺江,再到青州……最后落到了京城上。 叶景宴的眸在白芷葱白的手指上停了几秒,才去看她最后停的地方。 他抬了眼,眸中有几分诧异,但语气却是平缓的。 “白姑娘要……夺位?” 白芷轻轻点头,她凝着叶景宴,“你我联手,平分天下。” 叶景宴怔了几秒,笑的有些局促,他不去看白芷的眸,看着地面说道,“白姑娘自己就能夺了这天下,我做不了什么,又怎么敢和白姑娘平分天下。” 白芷摇头,“白家军只剩十五万了,要打到京城里,并不能算是什么易事。” 更何况如今的皇帝是萧意远。 那个算天算地的狗东西。 白芷纵然对他恨之入骨,但不得不承认,萧意远真的很有手段。 叶景宴还是推辞,“白姑娘,我没这个本事。” 白芷敛眉看着他,眸色不解。 她其实一直不了解叶景宴是什么人。 上辈子是,如今也是。 她不知道上辈子促使叶景宴走上官场的契机是什么,也不知道叶景宴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但此时此刻,他一再推脱,的确是让白芷有些恼然了。 她默了片刻,收好了地图。 声音淡凉,“叶师傅好好休息。” “白……” 叶景宴皱眉,看着白芷离去的身影,却也只叫出一个字来。 房门被关上,他懊恼的捶了一下床榻,不知想到了什么,眸色灰暗了下来。 白芷把叶景宴带回来,治病救伤,这么一段日子过去。 她没急着说合作的事情,是没有想过叶景宴会拒绝。 聂康上楼来,看着她微皱的小脸,宽慰道,“阿芷丫头,开心点,天下没有过不去的事儿。” 白芷又摊开那份地图,看着聂康,“聂叔叔,你说我们打赢的几率有多大?” 聂康看着地图敛了敛眉。 白家军战死了近一半,如今若是三十万白家军齐在,他们早就可以一路打上京城了。 第七十一章 小芷要,孤就给她 好一会,聂康开口,说的是,“阿芷丫头,你做得到,聂叔叔信你。” 白芷也笑了,“我做的到。” 无论如何也能做到。 这天下,绝不可能再是萧家的! - 尹宗不怎么来找白芷,他对叶景宴的身份存疑,时不时的来打探叶景宴的底细。 叶景宴诚实的说自己是乞丐。 尹宗一挥手,“你小子少跟老子在这胡扯啊,你要是个乞丐,都不可能进这个屋。” 尹宗很自信,“阿芷丫头专门把你带了回来,你肯定有什么过人之处。” 叶景宴想了想,“特别能挨打算不算?” 尹宗腾的起身走了,“什么混小子。” 叶景宴自这日,许多天都没见到白芷了。 白芷也没有再隔着门和他说过什么了。 他不能动,就只能问大夫。 大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问他,“你要找大小姐啊,我去给你叫。” “不用不用。”叶景宴连连摆手。 大夫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收拾了药箱走了。 一晃又是小十天。 叶景宴的腿好了很多。 他听大夫的话,下床活动着身子。 忽而听到外面一阵乱响,他推门出去,拦住了一个士兵问,“发生什么了?” 士兵匆忙道,“大夏皇帝来了。” 他们占领了清流关,便算是逆反了。 知道大夏会派人过来,但是断没有想到,来的是萧意远。 他甚至都没有带很多人。 不像是来打仗的,更像是微服私访来了这里。 尹宗聂康站在城墙上,拧眉看着下面高头大马上的萧意远。 阔别一月不见,他像是变了个人。 他还是一样的俊美无俦,五月的日头照在他身上,像是给他渡了一层圣光。 可他身上却再也不见聂康熟悉的那股的亲近感。 他如今身上带着凌冽,和高位者独有的漠然之气。 “厉王……皇……你来此何意?” 尹宗拔高声音,喊了两次,都没喊出一个完整的称呼来,索性直接问道。 萧意远声音温然,“孤来接孤的皇后回京。” “你哪有皇后?”尹宗拧眉问。 聂康碰了他一下,“来找阿芷丫头的。” 尹宗瞪眼,“阿芷丫头都逆反了,怎么能是皇后啊?” 聂康已经让人去叫白芷了。 萧意远动静这么大,白芷第一时间就知道了。 但她不想露面,也不想见萧意远。 她攻下清流关的,逆反的身份已经坐实了。 她不知道,萧意远此时来清流关是何意。 尹宗又在城墙上看了看,扫了扫萧意远带过来的士兵。 确认他不是来打仗的,就和聂康退下了。 他二人想让萧意远和白芷单独谈谈。 可一直到天黑,白芷都没有露面。 萧意远的人在城外扎营。 他孤身一人要进清流关。 尹宗来开门的时候,眉头拧着,脸色是奇怪的,他看着萧意远问,“你知不知道我们造反了?” 萧意远点头,“知道的。” 尹宗,“那你还敢进来?你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萧意远轻笑,“一个皇位罢了,小芷要,孤就给她。” 尹宗,“……啊?” 萧意远入了清流关,还是没见到白芷。 他便去了叶景宴的屋子。 两人上一次见面,是在那羊汤馆。 萧意远一身华服坐在叶景宴对面,眸色冷然,“你还是喜欢觊觎旁人的东西。” 叶景宴沉默看着他。 此时的他,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气息沉敛,面容漠然。 全然不复在白芷面前的唯唯诺诺的样子。 “萧意远。” 萧意远找了白芷一天,都没见到白芷的人。 如今他来找叶景宴了,白芷却出现了。 萧意远的眸是冷的,他睨着床榻上的叶景宴,眸中是无声的警告。 叶景宴不躲不避,和他对视着。 白芷推开门,冷然看着萧意远,“出来。” 萧意远转过头,一张俊美的脸霎时间可怜起来,“我好想你。” 白芷转身走了。 萧意远最后冷冷看了叶景宴一眼,才快步去追白芷。 - “你来干什么?” 进了屋,白芷的眸便冷然落到萧意远的脸上。 一个月没见了,她的恨意不减半分。 萧意远声音听着有几分委屈,“小芷说会回京的。” 白芷点头,“会的。” 她浅浅的冷笑,“我不骗你。” 萧意远便来牵她的手,“那我们一起走。” 白芷避开,“一起就不必了。” 萧意远又朝她走了一步,在无双剑冰冷的剑刃下停下了,可怜巴巴的问,“那什么时候回京?” 白芷展开那份地图,指给他看,“我会从这里打回京城,你回去等着。” 萧意远认认真真的看看她的地图,然后握着她的手指,从清流关直接滑到了京城,“直接回京坐皇位好不好?我回去就让位给小芷。” 白芷猛的将他一推,“萧意远,你恶不恶心?” 萧意远顿了顿,“我只是太想你了。” 白芷冷笑,“倒也是,白家军还有十五万,我也没死,你当然要想着我。” “只要我活着,你时时刻刻都要胆战心惊。” “小芷。”萧意远的眸认真了起来,“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在我身边好不好?” 白芷低凉的眸扫着他,“好,那我现在要你认真和我打这一场仗。” 萧意远蹙眉,“小芷,皇位我可以给你的,不用打。” 白芷声音抬高,“这皇位本就不属于你们萧家!我要从你手里抢回来,你回京等着。” 萧意远默了几瞬,抬眸看着白芷浅笑,“是要玩这个游戏吗?夫人。” 白芷点头,“对。” 萧意远又问,“那夫人什么时候能打到京城来?我想你。” 白芷皱眉,“你够恶心的。” 萧意远想抱她,被白芷躲过了,他在抱,白芷就一剑穿过了他的心口。 萧意远倒下时,嘴角还是上扬的。 白芷靠在他耳边,冷淡道,“记得醒来后,掉头回京。” - 尹宗和聂康一直在外头等着。 看到白芷出来,尹宗忙问,“怎么样,阿芷丫头,厉……皇……他来干什么的?” 白芷轻笑,“让我回京坐皇位。” 尹宗瞪大眼,看了一眼聂康说道,“我刚才还和聂康说这件事呢,萧意远进来的时候,也说可以把皇位让给阿芷丫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