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黏人[娱乐圈]》 1、第 1 章 应允这孩子,打小就跟别人不一样。 小时候学写作文,别人都写《我的爸爸》《我的妈妈》,他通通写成《我的哥哥》。 后来他哥成团出道,他的作文题目变成了《我的明星哥哥》。 再后来,学校统一让写议论文。他哥带着自己的团火遍国内,还去国外巡演,成了被央视采访的正能量偶像。“时淮”这个名字就变成他作文里的素材,用来论证各种题目要求的论点——“奋斗”“努力”“希望”…… 他六岁才有哥哥,可父母都在记忆里淡得不像话,只有哥哥无处不在。 一切是怎么开始的呢。 六岁那年,他被应小蝶牵着手走进时淮家。 面对陌生的环境,陌生的叔叔和又高又帅的哥哥,他自我介绍时太紧张,想说“我”,结巴一声说成了“汪”。 十二岁的时淮在大人面前绅士礼貌,像小王子,冲着他温和地笑。 可背对着大人,不怀好意的眼神只有他看得见,“听起来像小狗。” 应允打了个冷颤,茫然地睁开眼睛。 四月天里刚经过一场倒春寒。他四仰八叉地躺在宽阔的双人床上,半截身子腾空,袜子不翼而飞。 被子踢在床尾缩成一团。枕头早就掉下了床,连床头柜上的水杯都被他半夜翻身的大动作撞翻,掉在地毯上撒得干干净净。 他把卷到胸口的t恤往下拽,盖住凉飕飕的小腹,慢腾腾地坐起身,缓了缓神,锈住的脑袋迟钝地回忆昨晚都干了些什么。 跟同学喝酒蹦迪到凌晨……回家倒头就睡……睡觉时表演杂技,还在梦里写了一晚上的作文,可把他累坏了。 跟往常一样。 窗帘没关,阳光透过落地窗照得一屋亮堂。他后知后觉地感到沉闷的头痛,口干舌燥,捡起杯子去重新倒了水一饮而尽,又倒回床上拉着被子蒙头补回笼觉。 不多时,手机铃声兀地响起,摇滚乐过分热情的鼓点响彻卧室。 他困倦地闭着眼睛,满床乱摸,最后掉了个头趴在床尾,从地毯上的外套兜里捞出手机,睡眼惺忪地看来电显示,贴到耳边有气无力,“喂……” “乖,怎么睡到这个时候?” 应允耳朵一热,翻身掉下了床。 他上个月刚过完二十岁生日,都大三了,学校里打球约架横着走,教学楼遇到新生都羞答答地跟他说学长好。 他哥还喊他乖。 宿舍里都是上铺下桌,掉床不是这个动静。电话那头的人又敏锐地发问,“昨天晚上睡在哪?” “睡在你家。” “想哥哥了?” “滚啊。” 成熟男人的嗓音醇厚低沉,笑声顺着手机传过来,像抵着他的耳朵震动,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应允坐在地板上揉眼睛,“昨天跟同学过来玩,太晚了懒得打车回学校。” 时淮很早就买了房子,其中一套在明海市中心的高层公寓,周围吃喝玩乐一应俱全,还有全国出名的夜店。 他哥是男团august的队长兼主唱,从出道第一年火到现在,每年专辑回归都势头无两,时至今日,在国内基本是路人皆知的水平。明海市好几处房产,自己没怎么住过,倒是便宜了他这个弟弟到处玩的方便。 “自己接的活忘了?今天下午。夏赢问你怎么还没到。” “……我靠。” 应允一个激灵清醒过来,看了眼备忘录,手忙脚乱地脱裤子,“我喝多了……我跟他约的两点,他给你打电话了啊?” “不着急。” 他哥永远是不紧不慢的语调,从容地安排他,“去洗澡,然后打开衣柜看看你今天穿什么。下午茶半个小时之后送到门口,吃完之后开我的车去,四点之前到工作室。” 应允歪头夹着手机,拉扯裤子上的抽绳,只听了个开头和结尾就说“哦”,放下手机去洗澡。 夏赢是他哥团里的成员之一,最近几年august成员个人发展都很不错。夏老板新工作室正在装修,嫌墙面空白单调,知道他在美院上学,就让他去搞个墙绘添添颜色。 大三课没前两年那么多了,他跟同学经常接些小活赚外快,碰上熟人当甲方爸爸,那当然是含泪狠赚一笔。 定好的闹钟没一点用。幸亏他哥打过招呼,推迟两个小时再去就来得及,他还有时间好好拾掇自己。 他肤色底子瓷白,熬完夜明显得很,洗完澡精神了些,又讲究地找出遮瑕膏,挤了一小坨对着镜子给自己盖黑眼圈。 吹到半干的发尾往上翘着,是天生的自然卷,很衬镜子里那张年轻朝气的脸。他左右打量,桃花眼满意地微眯,似笑非笑,懒散不羁的小狼狗模样。 才欣赏了几分钟,时淮又掐着点打来电话,指使他去换衣服。从背心到卫衣裤子袜子,全得听他哥的一件一件找出来穿。 应允嘴边上嗯嗯哦哦地应着,纳闷他哥怎么有这么好的记忆力,连哪套房子里放了什么衣服都记得。视线却溜过衣柜里那排吊牌都没拆的名牌时装,随手拿了两件他哥穿过的套上。懒得拆吊牌。 这样阳奉阴违的事他不是第一次干了。反正人不在眼前,他偶尔叛逆一下问题不大。 他从小就听时淮的话。小到一天三顿饭和今日穿搭,大到高考作文——他那作文里歌颂大明星的光辉事业和高尚人品的事实论据都是被大明星本人亲自指使的,说写了就能得高分。 虽然确实是得了高分,但他都已经二十岁了,高考都结束三年了,也该有点子叛逆在身上才行。 应允把他哥钦点的白袜子扔回去,故意挑了双灰色的穿,“换好了。” 时淮说:“拍个全身照发过来看看。” “……” 他不情不愿地回忆刚才时淮指定的穿搭,重新换衣服,带着最后的倔强保留了灰袜子,脚踝以上对镜自拍一张。 下午茶准时送到。他大口解决三明治,顺便把提前敲定好的图稿发给关潼,让她来的路上帮忙打印出来。 今天要画的墙有二十平,他一个人要搞太久,免不了叫个朋友过来打下手。关潼早准备好了彩漆和工具,就等他说什么时候出发集合,“知道啦,我地铁过去半个小时到。” “打车过来,给你报销。”睡过头了让人家姑娘等半天,多少是有点不好意思,“杨枝甘露喝吗?给你带一杯。” “喝!” 填饱肚子后出门,路过玄关时,他瞥了眼贴在墙上有些褪色的量尺。时淮买下这里时他还在上初中,正是长个儿的时候,每次过来住都喜欢站在这量身高,长个一两厘米都很有成就感,刻度上已经被标了十几道。 上大学之后基本都住在宿舍,来这里住的时候不多。他背靠着墙站直拍了张照。 【我183了!】 【马上就能跟你一样高了】 【把鞋脱了重新量】 【……】 【现在是多少?】 应允不情不愿地回复。 【178】 【乖】 【今天穿的哪双鞋?底这么厚】 靠。 应允把手机往兜里一揣,愤愤地穿好鞋正要抬脚走人,才想起自己忘了问车钥匙在哪。 手机又在他兜里震动。 【车钥匙在床头柜抽屉里】 “……” 时间卡得恰到好处。 应允认命地回去拿。 他六岁才有哥哥,上个月刚过完二十岁生日。迄今为止,人生中有百分之七十的时间都在受到他哥的制裁。 今天也不例外。 ** 夏赢的工作室选址在厚街艺术区对面,位置很好找。 艺术区是明海市有名的地标,他之前跟同学来看展,逛过好几次。关潼也不是第一次来,省了参观的时间直奔施工现场,捧着杨枝甘露边喝边嚼,“我还以为今天能看到大明星呢。” “他们一个比一个忙。” 应允对着刷好的大白墙拍了张照,发给夏赢宣布自己要开始整活了,“哪有时间亲自来监工啊。” 他以前也怀疑他哥他们是不是真的有说的那么忙,看过助理发来的工作单后就只剩同情了。夏老板倒是对他很放心,只说别殃及邻居就行,其余的随便折腾。 图稿改过两次也已经确认了构图,不是什么复杂的图案——主图是一只彩色的斑马从画框里探出头,还交待了要把斑马的睫毛画长一点。夏老板审美奇特。 墙面有两三米高。应允爬上梯子打底稿,关潼在底下整理工具,抛给他一条围裙,“挡一下衣服。” 应允垂手一捞,套上之后继续干活。专注投入时间过得很快,暮光橘黄,墙绘上色已经完成了大半。不同光线下会有色差,他们没有停下休息,等到街区纷纷亮起路灯,作品基本完成。关潼帮他一起勾些细节和小装饰。 自然光和灯光下的效果都不错,应允这才满意。身上的围裙染得颜料斑驳,他不拘小节地坐在地上喝了口柠檬茶,“累死我了。” 关潼举着毛笔退后几步看整体效果,赞许地点头,“小允子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 “……” 剩下的收尾工作就简单许多,两人站在墙根底下一边细化一边闲聊。 下午争分夺秒地画画,关潼一直憋着没打扰他,这会儿才揶揄地撞了下他的肩,“听我的乘十老婆说,你们最近聊天聊得挺不错。” “啧。”应允左手拿着画刷,跟她比划了个爱心,语气很有戏,“何止不错,是相当不错。” 试问哪个青春期小狼狗不想找个小美人,来一段甜甜的恋爱呢。他都二十了,再不谈恋爱眼看大学都要毕业了,找对象这种事必须提上日程。 学校里符合他审美的也有,但奇了怪了,凡是他看上的帅哥全都有男朋友,到现在还孤寡着,已经绝望到开始搞网恋了。 乘十是关潼介绍给他的网络画师,共同话题很多,两人刚聊几天,聊得相当融洽。他也看过乘十微博上的照片,温和柔软的眉眼,整个就长在他的审美点上。 “我惨了,”应允叹气,“我坠入爱河了。” “我就知道你会喜欢他。”关潼嘿嘿地笑,又说,“不过你时哥管你管得那么严,会让你网恋吗。” 她对应允的大明星哥哥有很深刻的印象——应允的朋友之中应该没有谁不知道的。 应允有个随时随地查岗的哥哥,只要一个电话过来,他就得汇报自己人在哪干什么几点回家,完全取代了爸妈的位置,应允基本什么事都听他哥的,从几岁到十几岁都没变过。 “估计……我也不知道。” 应允迟疑了一下,“我还没跟他说过这个。” 他有时候也觉得,自己这个哥跟别人家的哥不太一样。小时候照顾他没得说,长大了对弟弟的控制欲却有增无减,都成年了每天电话微信都没断过,经常对他的个人生活干涉过头。 换成其他人被这么安排早不忿了。他倒是还好。虽然偶尔也嫌烦,但多数时候都心大不以为意,主要是他哥一般说得都对,所以他听话总没错。 可谈恋爱这种事,还是不太一样的。 “那就不让他知道呗。”应允盲目开朗道,“我瞒着他不就行了。” 2、第 2 章 以时淮的作风,知道弟弟谈恋爱肯定不会袖手旁观的,他可不想以后连约会时一天接几次吻都被盘问。 “那行吧,”关潼说,“你好好努力,总比继续惦记我哥强。” 好在这会儿只有两个人。应允被她损得有点挂不住面子,一边画画一边嚷嚷,“谁惦记了。我可是个正经的恋爱脑,只想谈恋爱,不撬人墙角。” 关潼是个漂亮姑娘,她亲哥也帅得一批。他一见倾心,再见知道人家有男朋友就死心了。最多是碰面的时候忍不住额外欣赏几眼,纯粹是对女娲捏人的手艺表达一下尊敬,没有非分之想。 黑夜给了他黑色的眼睛,可不就是用来看帅哥美人的么。 尤其是像august那种八人团拍大合照的时候,帅得各有千秋,他能挨个欣赏一遍,一张照片仔仔细细看半天。关潼说他看帅哥合照就像刘姥姥进大观园,比喻得很有些神韵在。 这么多年来,时淮在娱乐圈里也已经混成了当哥的辈分,他跟着见过不少世面,对帅哥的评判标准提高了许多。可明星帅哥跟素人帅哥不一样,带着些职业特性,通常只适合远观,欣赏欣赏就完了,不适合正儿八经地谈恋爱。连他哥都没打算在圈里找对象,他耳濡目染也觉得不靠谱。 他的理想型就是画师乘十那样,温柔美人的类型,漂亮但不娇弱,带着些宜室宜家的温良宽和,一眼看过去就让人想大呼“老婆”。 像乘十那种类型,无论娱乐圈还是素人里都很少见,他也是第一次接触。看过照片之后就很心动了,关潼却说,“我还有视频嘿。” 应允画完最后一笔,画刷一丢,双眼发亮,“我也想康康。快给我康康。” “他本名叫程识。”关潼美滋滋地介绍老婆,把手机拿进给他看,“我前几天去茂华漫展面基,还去他家里蹭饭来着。他真人比照片更好看哦。” 半分钟的视频里,从客厅到餐桌都收拾得井井有条。程识系着围裙在厨房忙活,及肩发在脑后扎成一束小揪,脸庞边散落两缕发丝,素净温和的模样。 听到她叫“老婆”的瞬间,镜头里的人抬起头,眼底蕴着含蓄的笑意,语气无奈又宠溺,“快过来,开饭了。” “靠,”应允把进度条拉回去又看一遍,“狠狠心动了。” 什么叫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这就是。 关潼很懂地朝他眨了眨眼,“我还劝他过来明海玩儿来着。不过他最近都要帮亲戚照顾小孩,可能不太方便出远门。” 应允含糊地喔了一声,还沉迷于视频中的美人不可自拔,“他能来这就好了,我也想亲眼见见他。” 晚些时候收拾残局完工,他拍了照片发过去。夏老板对成品很满意,给他转了笔8888的辛苦费。他向来大方,直接给关潼分了2333,“给你报销车费了哈,顺便感谢你帮我牵线。” 关潼捧着手机感叹:“这就是富二代的魅力吗。” 他确实从小就不缺钱花。应小蝶在他八岁那年因为车祸意外去世,留下了一大笔存款和更大的一笔保险金。只要他不一时兴起去首都二环买房,这些钱就足够他吃穿不愁地过完一生。 更别提他一年里有半年都在吃他哥穿他哥的。虽然带着点半强迫性质,可也不是什么值得为难的事。 毕竟哥哥给点的餐不吃白不吃,哥哥的名牌衣橱不穿白不穿。哥哥的跑车也是不开就放那落灰了,多浪费。 他这可不是逆来顺受。应允想,他这叫识时务,会享受。 车里摇滚乐开得震天响,应允把帮忙的小姑娘送回家。看时间还早,就顺便叫了两个朋友去吃烧烤唱k,浪到半夜才打道回府。 明天上午有早课,这车开过去停宿舍楼底下多少是有点招摇。他虽然是个富二代外加星二代——不是星二代也能凑合算个星一点五代,但还是懂得安分守己的道理。 把车停回车库,明天早上睡醒再打车回学校上课就行了。应允打着呵欠上楼,指纹解开门锁,拉开家门时嘴巴还没闭上,猛吞了一大口带着奶油甜香味的空气,“……哥?” 他反手关上门,看厨房那块儿灯亮着,坐在门口换拖鞋时提高嗓音喊,“哥你怎么突然回来啦!做什么呐!” 没有人理他。他也没指望时淮会跟他一样大呼小叫,自顾自地喊完就跑去厨房看热闹。 厨房岛台前有个高大的身影,对他的喊声充耳不闻,仍旧有条不紊地忙碌着手头的程序。 旁边烤盘上晾凉的泡芙外皮焦黄酥脆,中间剖开一道口子做好了准备。时淮把打发好的奶油装进裱花袋里,套上裱花嘴,拿起泡芙一只只往里挤。 众所周知,当明星的压力很大。尤其是在august担任队长,从出道起就得比别的成员多操好几倍的心。因此在闲暇时间,找寻一些解压方式也可以理解。 众所不知,august的队长是个大半夜在厨房做奶油泡芙的神经病。 应允见怪不怪,趴在岛台上吸气,“好香。” 他望着泡芙蠢蠢欲动。时淮没抬眼,继续往泡芙里填奶油,“去洗手。” “哦。” 应允想也不想地照做,路过冰箱拿了两罐柠檬茶,待会儿佐甜品一起吃。 他是个柠檬茶特级狂热分子,恨不得手上破道口子流的血都是柠檬茶味。时淮就不知道了。他哥好像对什么都差不多,口味没有偏好也没有禁忌,往往他喝什么就给他哥拿一样的。 最后一只泡芙也被填充完毕,裱花袋里的奶油还剩下一些。看他哥那意思像是想直接扔了,应允连忙阻止,“哎别浪费了啊!我吃,炫我嘴里。” “……” 是个勤俭节约的富二代。 时淮动作顿了顿,看着他抬起手,神色冷淡道,“张嘴。” 应允听话地“啊”了一声,尾音拖得很长,犬牙齿尖若隐若现。 跟关潼家那对亲兄妹不同。他跟时淮既不一个爸,也不一个妈,各自单亲家庭,属于是老天爷给的缘分才凑齐一家成了兄弟。自然也是长得一点都不像。 时淮的长相很矜贵。眉骨高鼻梁挺,还有双眼皮,从小就唇红齿白的,他小时候还老觉得他哥长得有点像外国人,“我上次见你的时候,你头发还是淡金色呢。” 应允砸吧着奶油,眼睛忙碌地在一排泡芙中挑选,最后选了右上角那只开吃,“你粉丝说你冷白皮染浅色好看。” 时淮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背对着他去洗手,精心修剪过的发丝层次分明,漆黑浓密,“昨天拍杂志染回来了。” “唉,感觉好久没见你了。”应允舔着手指说,“上一次吃你做的泡芙,还是在上一次。” 他跟时淮有小半个月没见面了。这种情况从时淮出道后就是寻常事,他们最长有过两个月没见面,大多数时间都是在用手机联系。 他哥还有这点奇怪。不见面的时候那小嗑唠得一串一串的,见了面反而高冷起来,基本上都是他在找话说。 其实这个状态才比较接近时淮真正的性格和模样。august队长公认的外界形象是亲切大方,稳重可靠。对着镜头营业时,他总是要调整出最好的状态,话少不笑是不行的,不敬业。 下了班回到家,对着弟弟时终于能卸下面具,也就懒得再说话了。 应允很能谅解他。怎么舒服怎么来就挺好的,还怕他压力太大了憋得心理变.态,所以平时勉为其难地听他吩咐,满足一下他的控制欲。 也就是我了。应允边吃边想。 这么善解人意的弟弟还上哪找去啊。 时淮果然对弟弟的废话文学演讲没什么回应。 明天下午有个节目要录,他是代班mc,做泡芙的过程中,沟通过的节目流程和嘉宾信息被从头梳理了一遍,脑内ppt这会儿才结束。 思绪从工作中抽离,他转过身扯了张纸巾擦干手指,视线平移,看见他的好弟弟正嚣张地坐在岛台上。小腿腾空,拖鞋松松地挂在脚背上晃,还穿着双灰色的袜子。 一双他没见过的灰色袜子。 “哎,你明天什么时候走啊?” 应允吃得正开心。转头一看,他哥倒好像不怎么高兴。 3、第 3 章 后脑勺磕进时淮掌心里时,应允嘴里还含着没咽完的奶油。 他也不太清楚两个人是怎么打起来的。反正从小就这样,他偶尔故意跟他哥唱反调的时候,被发现了就得被收拾一顿。 不过好兄弟打架的事能叫打架吗,叫交流感情。谁也不下重手,谁也不能打脸。 “为什么不听话,”时淮压着他的肩,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忘了会有什么下场?” 应允奋力反抗,两人滚在地板上,肩别着肩腿压着腿。刚喘了口气,冷不丁被他掀起来又撂倒在地板上,强行武力压制,屁股上挨了一巴掌。 “……” 即使家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这一巴掌下去面子上也很挂不住。 应允没劲儿了,像条咸鱼趴着摆烂,只会垂死咆哮,“我都二十岁了连穿哪双袜子都不能自己决定吗!我都二十了!”还被哥哥打屁股! 时淮被这股子悲愤的劲头逗笑,眉眼一弯,冷敛的神情倒变得柔和不少,双手穿过他两肋,把他从地板上掂起来平视,“嗯,是长高了。重了点。” 应允耷拉着手脚,被他用187cm的身高制裁,气不过朝他小腿上踢了一脚,“重个屁,那是我刚才吃的宵夜。上个厕所就拉没了。” 时淮嗯了一声,把他放回岛台坐着,弯腰勾住他袜子的边,一只又一只,轻易地脱下来扔进垃圾桶。 一下子凉飕飕的,光裸的脚趾动了动,想再踹他一脚,但很识时务地没有轻举妄动。 他从小就打不过时淮。说是好兄弟闹着玩不能下狠手,其实是为了给自己留点面子。况且反抗完以后基本还是得听他哥的,后来他就都懒得反抗了。 时淮有那么点子强迫症在身上,不过一般情况下,也不会因为穿错一双袜子跟他计较。应允诧异道,“你今天怎么了?谁惹你不高兴了啊。” 他还觉得自己可怜,是替谁背了黑锅。 离近了,时淮能闻到他身上的烧烤味。最近出差录制一直不在国内,这个弟弟过得很猖狂,微信里唯唯诺诺,私生活重拳出击,熬大夜喝大酒蹦迪烧烤一样不落,不过零点不进家门。 时淮用扯过他袜子的手指摸他的脸。应允嫌弃地往后仰着躲,还是被蹭去了些。 下午出门时涂的遮瑕膏居然这么持久,跟着他浪到这会儿,又粘到时淮的指腹上,“再熬夜就给我吃了。” “……” 阳奉阴违的事他哥不是不知道,只是够不着。 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应允立刻改变了态度,熟练地口述保证书。 他上中学时熬夜熬出过问题,流鼻血进医院躺了三天。从那以后时淮就严厉禁止他熬夜,可能是怕他猝死。再也找不着他这么好摆弄的弟弟了。 对弟弟加以惩戒后,时淮看起来心情比刚回家时好了许多,于是适当地翻篇,“把厨房收拾了过来睡觉。” “哦。” 应允撇撇嘴,洗完烘焙工具又把台面擦干净,拿只便当盒把剩下的泡芙打包。 对时淮而言,厨房是解压的玩具。食材的分量,温度和时间都是确切的数字,只要按照步骤进行就一定能做得好吃,很能满足一些个掌控欲。但是他向来只做不吃,成品都得由应允负责处理。 拿来的柠檬茶他也没有喝。应允懒得放回冰箱,把自己喝剩下的那半瓶一饮而尽,另一瓶留在岛台上,洗漱上床。 这套房子有一间主卧,两间客房。客房常年空着,谁爱住谁住,反正他不住,时淮也不住。 所以各自洗香之后,兄弟俩躺在一张床上。 这并不奇怪。只要是在一处过夜,不管还有其余多少个房间他们俩都会睡一张床,从小到大都是这样。 他睡相不好自己也知道,总睡得满床跑,但神奇的是跟时淮睡就特别乖,可能连潜意识也在被管制,一整晚过去基本不会乱动。也亏得是这样,不然早就被他哥踹下床了。 时淮靠在床头听歌。他不怎么想玩手机,调了闹钟就扔一边去了。躺一会儿觉得太无聊,睡不着就又开始作妖,往他哥腹肌上戳一指头,“哥,我昨天晚上梦见你了。” “梦见我什么,”时淮戴着耳机居然也听得到他说话,波澜不惊地抓住他的手扔一边,“又逼着你写作文了?” “……” 不知道是不是有点心理阴影,他经常梦见小时候学写作文的景象。按照他的作风,肯定也不止告诉过时淮一次。 应允想,他这个妖确实是作得比较频繁,一开口就了无悬念,这还怎么往下讲。 他翻来翻去的不好好睡觉。时淮缠好耳机线关了台灯,才刚躺下,双眼还未适应黑暗,身边就有热源靠近,散发着同款沐浴露的香气,“哥。” 他的声音带着些思虑过的郑重,“我好像喜欢一个人。” 短暂的停顿中,房间里只剩一道呼吸声。 应允很快又补充道,“不过暂时还是网恋。” 思虑过后,他觉得还是主动交待比较好。 一双袜子穿错了他哥都不高兴,万一知道他偷偷摸摸地谈恋爱,还不分分钟把他头打掉。 何况他在时淮面前藏不住秘密,谈恋爱肯定也瞒不住的,早坦白早舒心,说不定还能帮着他出出主意。 “网恋。”时淮重复了一遍,平躺着闭上眼,缓慢地问,“打游戏认识的小姑娘?” “不是,就网友,微博上认识的。” “嗯,面都没见过就喜欢人家?” 应允被精准噎住,连展开讲讲喜欢的那个人是什么类型的机会都没有,半晌才不服气地哼了一声,翻身背对着他嘀咕,“像你这样的老男人是不会懂的。” 时淮比他大六岁,都隔着两个代沟了,不能理解网恋也正常。 但说到小姑娘…… 他在时淮跟前,也并不是完全没有秘密的。 他还没有跟时淮出柜。 他是不介意别人怎么看的,只是担心时淮的态度。august里其实就有一对成员在谈恋爱,从练习生时期就萌生的情愫,算是一见钟情加日久生情,除了不能公开之外私底下都处得挺好的。可这几年来看着时淮对两人感情的态度,他总觉得他哥有点恐同。 要是时淮知道他整天眼睛只盯在男的身上,会不会觉得他恶心,再也不想跟他睡一张床了? 说不定被恶心得一下不想管他了,那到底是算好事还是算坏事呢。 背对背安静地躺着,应允在乱七八糟的想法里睡熟了。 房间里两道呼吸声此起彼伏,逐渐趋近同一频率。又过了许久,时淮才无声地睁开眼睛,翻了个身,额头轻轻抵在他背上。 ** 隔天早上被闹钟吵醒,应允下意识地往旁边摸。 他记得自己是跟时淮一起睡的,但一米八七的大高个没摸着,只摸到了冰凉的一小坨。皱着眉头睁眼,发现缠在他手腕上的是条项链吊坠。 只一眼,也不用问他就明白了,这是时淮给他补的生日礼物。 他主修油画专业,这只吊坠的造型设计是调色盘。主石镶嵌欧泊,五光十色的变彩宝石很有些油画颜料的感觉。 他过二十岁生日时,时淮在欧洲出差没有赶回来,连生日礼物都没有给他寄,到现在才补上。 他心里其实不介意,但作妖体质刻在骨子里,就想损他哥几句。于是摸出手机对着调色盘吊坠拍了张照,发给时淮。 【现在才想起来,再晚几天我都二十一了】 【就这啊?也不发表几句生日致词吗?】 起这么早估计又去赶通告了,说不定正在保姆车上补觉。 应允发完微信没有等,戴着自己的生日礼物去洗脸刷牙,拿昨晚的泡芙当早餐,差点噎着了才注意到,他哥把昨晚剩在岛台上那瓶柠檬茶带走了。 今天哥哥不在,可以实现一下穿搭自由。他吃饱喝足,又挑了穿出门的衣裤,还注意搭配手腕上的欧泊吊坠,换完之后才去床上拿手机。 微信消息在二十分钟前就已经收到了回复。 【你永远都是我的小狗】 4、第 4 章 “你才小狗。”应允对着聊天界面自言自语地嘀咕。 屏幕上忽然跳出网约车司机的来电,他对着手机嗯啊几声,跑去冰箱里又拿了一瓶柠檬茶匆匆下楼。 “到美院是吧?”司机提醒他系好安全带,笑着说,“我小侄女也在那上学,将来都要做艺术家呢。” 应允客气了几句。小侄女怎么打算的他不知道,但他考美院可不是为了当艺术家。宁愿连画十个小时的素描也不想连背一个小时单词,他纯粹是不喜欢读书。 他性格外向,很能叭叭些有的没的,随口附和着,手机屏幕上又切换回聊天界面。 他还没回复时淮的微信。可能是从小到大一起睡觉被传染,他也在奇怪的地方有些强迫症的症状,比如聊天时一定要由自己结尾,不然就一直惦记,总悬着心觉得有事情没做完。 回条什么呢。 应允在自己数量庞大的小狗表情包里精心挑选。 屏幕上不客气的称呼由来已久,他也并不介意。但其实幼时刚认识那年,兄弟两个远没有现在这样亲密。 那年时淮母亲才病逝不久,父亲就娶了新的的妻子。理所当然的,时淮看不惯应小蝶,连带着对他这个拖油瓶都抱有敌意。人前是兄友弟恭,人后就随意使唤他捉弄他。 偏偏他从小就没心没肺,被派去做这个拿那个的,都乐得屁颠屁颠,也不觉得自己受了欺负。 他早就很想要个哥哥。搬进时淮家里那会儿,他才上一年级。小学生的身份和新的家庭生活同时展开,他对着每一个认识的小伙伴炫耀,我有哥哥,我哥哥是初中生,我哥哥弹钢琴超厉害唱歌超好听长得超级帅,我哥哥的名字叫时子虞。 时淮是准备出道才改名的,那会儿上初一,还叫时子虞。正在逐渐步入叛逆期的年纪,性格也不像现在沉稳内敛,听到学校里的传闻,回家就冷着脸把他抱了起来。 自从来到这个家里,时淮连一片衣角都还没让他碰过。终于肯跟他亲近了,可他还没高兴几秒,就被自以为的哥哥扔进了院子里的大垃圾箱。 时淮说,我不需要弟弟。你跟你妈都只是住在我家里,你也不配当我弟弟,当我的宠物狗还差不多。 时淮的宠物是只马尔济斯犬,雪白可爱,名字叫小金。小金有自己的小木屋和公主床,可以睡在时淮的房间里。每天吃得好睡得香,只要把扔出去的玩具捡回来就能被夸好乖,每天还会被时淮抱在怀里撸背揉耳朵摸摸头。 六岁的应允站在垃圾箱里只能露出肩膀,心里很难过,还很羡慕那只小狗。 他带着一身垃圾味儿伸手抓住时淮的袖子,很认真地说那我不当你弟弟了,我也当你的小狗好不好? 我会乖的,你能不能对我妈妈好一点? 应小蝶人如其名,是一只及时行乐的花蝴蝶,照顾亲生儿子也要排在爱自己之后,更别提去讨好老公跟前妻生的儿子。只是面子上做些功夫,看得过去而已。 时淮早熟早慧当然看得出来,也看不惯,面上收了礼貌地道谢,转身就全部扔进垃圾箱。 就像扔掉他一样。 他的哥哥不喜欢爸爸,不喜欢妈妈,也不喜欢弟弟。应允想,哥哥应该喜欢小金。小金永远不会被扔掉。 那一天的事情是如何收尾的他已经忘了,只记得时淮没有拒绝他想当小狗的提议,开始肆无忌惮地管控他,比爸妈的规矩还多。他都听话照做。他爱妈妈,想让妈妈在新家里能过得好一点,也想要时淮别再乱丢东西。 可后来应小蝶过个马路人就没了。父母刚离婚,他从单亲变成了孤儿。谁都不要他,只有时淮还肯要他。 所以他继续当小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最后他挑了一张萨摩耶wink发过去给聊天收尾,悠闲地摆弄腕上的调色盘吊坠,手指摩挲着欧泊与一圈彩钻,不自觉地乱抠,怕把宝石弄坏被发现了要挨打,还是摘下来放进口袋里。 他有一点不值一提的长处,就是能察觉并珍惜来自他人的爱意。这也是他被时淮当成小狗养大,迄今为止都没觉得伤自尊的原因之一。换了是别的崽种敢把他当狗调戏,等不到放学就得操场见了。 手机嗡了一声,他立刻拿起来看。时淮给他回了emoji表情,是一只手掌,表示摸摸狗头。 他就又挑了一只可爱小狗的表情包发过去,好让那只手悬在脑袋上,就像真的在摸摸狗头一样。 他很擅长哄时淮开心。他出门时才七点半,时淮肯定起得比他早得多。又是起床气满满的一天,想来天不亮就得出门打工怪可怜的,他也不介意多哄哄。 他看不见时淮开心了没有。但时淮不回他表情了。 【乖,中午吃什么】 【糖醋排骨吧,十二点半之前到食堂拍照发给我】 “……” 应允发回去一个“拒绝”的表情包,学校到了。上午一般都是理论课程,甄焕早他十分钟进教室,帮他带了课本和早饭,饭团三明治巧克力一大堆。 “这么客气。”应允放下柠檬茶坐他旁边,只拿了自己的课本,“我吃过了。” “哪儿呀,我可没这个资本。”甄焕正忙着陪聊,扶了下黑框眼镜,声音很甜,“美女们给你献的爱心。” 这位室友长得帅性格也好,操场上打个球一帮人排队送水,挺受学校里的女生欢迎。 之前有次被人拍了三步上篮的高光时刻,发到某短视频平台上足足几十万的播放,评论区一溜评价他是“直女天菜”。 可惜并不像大家期待的那么直。 甄焕回完消息,抬起头看向他,白净的脸上浮起一丝红晕,奶声奶气道,“不过我确实没有吃早餐,给我个饭团行吗?” 应允靠了一声,堆成小山的食物通通推过去,“你好好说话。” “我也不想呀。”他拆开一只饭团,委屈地咬了一口,还吐舌头,“噫,好辣。” “……” 开学报到,应允踏进寝室的第一天,斯文白净的室友用娇滴滴的夹子音向他打招呼,护肤品化妆品一应俱全,激动得他以为找到了密友。 对完暗号才发现,妈的这玩意儿居然是个直男。 世界观受到冲击的同时,他还暴露了自己的性向。甄焕倒是完全不介意,三年下来跟他相处融洽。 他不常住寝室,只把课本放自己铺位上。两人大多数时候一起上课,甄焕就顺便帮他带课本来。 娇滴滴的娃娃音是天生的,他眨着眼靠近,“宝~我的宝,待会儿一起去吃午饭吧?饿饿,饭饭。” 应允瘆得不行,直接把饭卡丢给他,“离我远点一切好说。” 他虽然喜欢看帅哥,室友也白净清秀,但他实在对这种娇滴滴还很会撒娇的直男接受不来。 任谁看两人之中都是甄焕更gay。 甄焕捧着他的饭卡做了个飞吻,真是直男骚起来就没他什么事了,“下课一起去嘛。对了,我今天早上路过嘉园路,看见你上次的图被人盖了。” “谁啊?”他声音忽然提高,惹得讲台上老师瞥了一眼,又连忙压低音量不满道,“盖我干什么。” 学校嘉园路那条长长的围墙,向来都是学生们涂鸦的聚集地。他有时候忽然来了灵感也会去玩喷漆,上周画了串logo还挺喜欢,以为能留上十天半个月的,“旁边没有空的地方了?” “啧,那我为什么特意跟你告状呀?”甄焕摘下眼镜,有理有据道,“当然就是因为他明明可以画别的空位,却偏偏要盖你的图。我看到了才觉得奇怪。” “闲的吧。”应允不太高兴,“待会儿下课我去看看。” 涂鸦文化在诞生之初,就带着些街头帮派划分势力地盘的领域色彩,衍生到现在变成了年轻人表达自我的艺术形式之一。自己的作品被故意盖住,多少也像是在挑衅。 应允心里惦记着事儿,上午课程时间过得贼快。本来食堂都懒得去了,可甄焕不好意思自己吃他的,非要他一起去。 最近这娇滴滴的室友正闹经济危机,求包养好几顿了。应允向来对朋友大方体贴,陪着他来食堂,被问到要吃什么时卡壳了好一阵,终于不情不愿道,“糖醋排骨吧。” 不是他听话,实在是他一时想不起来要吃什么。 稍后拍照发给时淮,也只是顺便。 应允飞快地解决了午餐。下午没课,甄焕找了个兼职去赚饭钱。他回宿舍拿喷漆,到嘉园路找涂鸦墙。 他上次画的地方在墙面的转角处,不算很起眼的墙沿上,也不是大图,以为不会很快跟别人重合。 但千防万防防不住存心,他路过好几个刷满上下墙沿的大图,还停下来欣赏。唯独到自己这块地方,底下明显还有的是空间,他设计的logo却已经被盖了。显然是故意的。 平心而论,画得不错,就是跟他风格不一样。围墙外有一棵绿叶树,春来发了新枝托在墙沿边,嫩绿色浅浅摇晃。盖他图的人画了一枝春花,枝叶与墙沿探进来的树枝相接,桃花粉白色。明暗交界线里藏色也很巧妙,远远看上去就是传说中的五彩斑斓的白。 涂鸦底下有一个秀气的tag。 -tea。 “审美还可以,快赶上我了。”应允拎着一兜子喷漆自言自语,大方地给予肯定,然后毫不留情地拿黑漆盖掉。 要画什么他还没想好,今天来纯粹是来报仇的。昨天才画过夏老板的工作室,他也懒得想新创意,就来一串大写的“summerwin”,添加阴影细节做出立体感,画了个五彩斑斓的黑。 激情作画十来分钟完工。他欣赏片刻,拍了张照片发给夏赢。 【这售后不错吧】 【免费替你在我们学校宣传了】 夏赢回得很快。 【小允子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 “……” 这个梗是过不去了。 应允又把照片发给甄焕。 【牛哇牛哇】 【说实话我也欣赏不来小清新,就喜欢这种花里胡哨的东西】 什么叫花里胡哨,这叫对色彩的娴熟运用。 应允又调整角度重新拍了张好看的,发给程识。 【好厉害!!】 【色彩的运用好娴熟】 这就叫心有灵犀! 应允看到合心意的夸奖,站在墙根底下笑得春光似的迷人眼。没等他回复,对面又发来一句。 【你喜欢玩喷绘吗?在你微博里好像也看到过照片】 他已经开始关注我的微博了! 这难道还不算对我有意思吗? 应允心里一阵悸动,原地跟对面聊天聊得停不下来。话怎么说都投机,对面的人在他脑海里笑容温柔得令人心动。 【不过下次再玩,最好还是要戴口罩,不然对身体不好】 【嗯嗯!下次我会注意的】 他好关心我。 他是不是也喜欢我? 这一定就是恋爱的感觉吧。应允捧着手机,心里膨胀的甜蜜独自承受不来,又咔咔一阵截图,把聊天记录发给甄焕一起欣赏。 【[图片][图片]】 【欣赏一下我未来老婆】 【骄傲.jpg】 发完微信他才注意到作品底下忘了打自己的tag。昨天给夏赢工作室定制的商稿没有留,自己玩涂鸦是不能少的。 应允看了眼微信,甄焕的消息正好弹出来。 【你好骚啊[害羞][害羞]】 【人都没见过一面就是你老婆啦?我不信我不信】 【表情包】 直男的小把戏。 就是嫉妒我罢了。 他一只手补了个“-y2”的签名,另一只手潇洒地单手盲打。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还有人没有老婆吧】 【我骚我的,你有什么意见】 他瞥了一眼就发出去,把手机塞进屁兜里,蹲在草地上装好喷漆。等收拾完站起身才又拿出来,心情颇佳想再吹两句骚话。 可他室友收到微信居然没什么动静。反而是他哥发来一句新消息—— 简短有力的一句,都不用点开,列表的消息栏就能看到。 【乖,骚错人了】 5、第 5 章 午休放饭,时淮就这会儿有空,消息秒读。 化妆间里比平时热闹。august成员之间关系不错,个人行程偶尔也会有其他人过来探班。今天许青蓝恰好在他旁边的录影棚工作,夏赢正好也在明海。三个人刚碰上面。 许青蓝安静地蹲在角落沙发里吃辣条,听见夏赢走进化妆间时才抬头看向门口,“哎队长,下了班聚餐去啊。” 许青蓝接话,“他说想吃糖醋排骨。” 他音量不大,但音色和咬字都很特别,绵软又清亮。时淮在房间另一头,垂眼盯着手机打字,听进耳朵没过脑子,似应非应地嗯了一声。 “这还不简单。” 夏赢进了房间反手锁门,自然地往沙发旁边走,大剌剌地坐下拍了拍大腿,“过来宝贝,怎么还吃呢?嘴角都起皮了。” 许青蓝警惕地握紧了手里吃剩的半包辣条,殷红的唇肉上一层油光,嚼完咽下嘴里的食物才挪去他身边,仰头道,“和辣条没关系。是水分不足。” “那补补水。”夏赢低头亲了他一口,啵的一声响。时淮依旧盯着手机没抬头,已经见怪不怪。 两人的情侣关系在出道之前就已经在团内公开了。许青蓝淡定地舔了舔嘴唇,指着化妆台说,“喝的在那里。” 夏赢起身去给他拿饮料,避开那瓶还未开封的柠檬茶拿了矿泉水,顺带着瞥时淮一眼,“忙着干嘛呢队长,说晚上聚餐呢,去不去?” “不了。”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屏幕上,有一句没一句地回,“你们去吃,记我账上。” “不是说想吃糖醋排骨么?” “嗯。” 时淮说,“吃过了。” 爱答不理的。夏赢拿着饮料回沙发上,拧开瓶盖递到一旁,“他怎么了?” 许青蓝伸了个懒腰,捧着矿泉水小口地喝,慢悠悠道,“弟弟成分不足。” 前段时间去欧洲录一档音乐综艺,录了半个多月。有的人连续半个多月都见不到弟弟,只能靠每天的短信和电话缓解焦虑,回国才第二天就又要来工作,是很可怜的。 “哎,”夏赢忽然就懂了,拿出手机嘚瑟,“看看,小允给我画的tag,帅吧。” 这一句才吸引时淮,甚至离开了自己的座位走过来一起看。屏幕上的照片是嘉园路涂鸦墙的一角,“summerwin”立体加粗,花里胡哨。 许青蓝点头,“帅。” “他今年是不是才大三啊,还得上课的吧。” 夏赢摸着下巴啧啧感叹,“想当年我们当练习生的时候他还在上小学,感觉看他在练习室里睡得流口水还是昨天的事,一转眼都这么大了。” august是由公司通过严格的选拔和培养推出的正规的八人男团,跟选秀三个月组合出来的限时团体不同,在出道之前就经过了相当久的磨合,业务能力过硬。 时淮进公司最晚,也是在当了将近四年的练习生之后才出道的。 团内基本每个人都是全能,各自有偏好和擅长的部分。网上盛传的一句话是“你永远可以相信八月团的任何一个人”,在无数声乐课舞蹈课形象管理课的努力中磨砺出来的舞台能力,加上数年相处才能积累的超越友情胜似亲兄弟的绝妙cp感,八个人性格各异,无论台上台下都是吸粉利器。 性格各异不是说说而已的,大家相处久了,各自的怪癖基本也都了解。时淮异就异在这么大的一个人,弟控程度严重得没眼看,一天联系不上就焦虑到无法正常工作,时刻怀疑他弟弟被坏人惦记或在放学路上惨遭不测生命垂危,宇宙爆炸先从他弟弟脚底下爆。 练习生时期就见识过了。这一年一年的也没见他消停,反而变本加厉。 管他呢。 夏赢炫耀完就专心去陪自己的宝贝。弟控总有兄控去应付,他们这群人还替队长操那个心干嘛。 时淮看过涂鸦,什么也没说,又发了条微信。 【晚上回家住】 对面回得很快,敷衍中带着习以为常。 【哦】 ** 市中心的高层公寓隔三差五才去住一回,应允上大学之前都没住过学校宿舍,除了出去玩时到处留宿,平时放学后回的家是应小蝶上上一任丈夫送给她的离婚礼物,靠近郊区的一栋独栋住宅。 两层楼带院子和车库,他从时淮家搬出来之后就一直自己住在这,平时只有一个阿姨照顾饮食起居。 上大学后回来住的时间也少了,院子里没怎么打理过,草坪都荒着,墙根底下的花和狗尾巴草都快长到膝盖了,搭着墙上的涂鸦倒是有种别样的荒野生机。 墙上的图还是过年时画的,应允进屋之前欣赏了一番。阿姨已经收拾完屋子把晚饭做好,时淮还没回来。他把周六日两天要看的书拎进自己房间,先去洗澡。 他小时候性格也是奇怪。应小蝶和时牧桓离婚后没几天就车祸去世,他都还没搬出当时的家。时牧桓是同意他继续住在那的,但他就是不愿意,把时淮也气得不轻。 那时候他才八岁,宁可一个人住这么大房子半夜上厕所吓得要死,也不想过寄人篱下的日子——虽然还不懂“寄人篱下”是什么意思,但就是那么个想法。无论大人怎么哄怎么劝,他就是不想生活在别人家。 自己一个人住又害怕,时淮就帮他想办法给家里的起居室和他的卧室都装了监控摄像头,能通过手机远程控制,还能对话的那种。 他每天放学回家都一头扎进卧室里,连吃饭都拜托阿姨送过来在卧室里吃。无聊的时候就把摄像头当他哥唠嗑,时淮休息时基本手机不离手,十有八/九能听到,听到了就会回答他。 所以说只有一个阿姨在照顾也不太准确,他常常觉得还跟他哥住在一个家里一样。 小时候觉得很新奇的高科技,现在看这些设备还挺有年代感的。监控装在门框上,能覆盖整个房间,他长得快跟摄像头一般高了,经过门框时抬手就能敲到镜头玻璃。长大以后派不上用场也没有拆除,就一直安在这,变成了奇特的装饰。 洗澡时他脱了衣服随手扔进洗衣机里,心情不错地放了一池温水,丢一颗沐浴球,躺在浴缸里用香喷喷的泡沫在水面上画画。 等到泡澡水变凉,听见时淮进门的声音,他就慢悠悠地出来,到花洒下冲干净身体,换身舒服的睡衣出去一起吃晚饭。 时淮录完节目就直接来他家里,连妆发造型都没卸,正经营业的模样帅得人神共愤。应允习惯性吹了一波彩虹屁,属实是未雨绸缪。 时淮突然把他叫到家里来,说不定没什么好事。不管是什么事彩虹屁先吹着准没错,吹多了也不亏。帅得人神共愤他哥也是个凡夫俗子,喜欢听好听话。 今天的晚饭阿姨正好也做了糖醋排骨,他吃了很多年习惯的口味,私心里觉得比学校做的味道更好,中午才吃过,晚上又啃得很起劲。 时淮问,“学校的排骨不好吃?” “还行,就是糖放多了点。”他筷子忙碌着,顺口道,“不过一天三顿吃排骨我都ok。” 时淮看了他好一阵,愉快地得出结论,“小狗就喜欢啃骨头。” “……” 应允舔了舔嘴角的糖醋汁。在时淮眼里,露出小狗式困惑的表情,“你晚上找我回家不会就为了说这个吧。” “不为了什么。放心吃你的。”时淮抽一张纸巾给他,“今天又给夏赢画画?” “对啊。” “给你工钱了吗?” “没,今天是自愿赠与行为。” 应允安心吃饭,顺便放飞了唠嗑,“夏老板的名字好酷啊,而且写起来特别顺手。我都没打稿子,走到那来感觉了刷刷一顿操作……唉呀,你名字也酷,你名字写着也顺手。” 当着他哥的面夸了别人半天,他忽然反应过来,给自己找补,“我小时候还很想改名字跟你姓来着,是吧。哈哈。” 这里面还是有点故事的。他小时候兄控上瘾,追着时淮讲述美好幻想,还跟应小蝶提过两回要改名,希望大家都叫他时允,最好叫他时子允,这样跟时子虞就更像亲兄弟了,连名字缩写都跟他哥一样。 后来被应小蝶的一句“那你不要妈妈了吗”吓得心脏骤停,就打消了心思再也没提起过。 倒是他在十八岁的时候,收到了一小片陨石碎片,是神通广大的时淮弄来送他的生日礼物。拿陨石送给时允,十年前无稽的幻想他哥居然还记得,狠狠地感动了一把。 那块陨石碎片现在他都还用漂亮的玻璃盒子供起来,放在楼上的储物间里。应允漫无目的地想到他神奇的生日礼物,蓦地一个激灵,丢下筷子拔腿就跑。 连时淮也被他的大动作惊得一愣,“怎么了?” “洗衣机!” 洗衣机里还转着他的生日礼物呢! 上午去学校时随手揣在裤兜里,装了一天都忘记拿出来。他蹲在洗衣机前手忙脚乱地按暂停键,可舱门还是锁着打不开,又连按了好几下关掉电源,扯出湿漉漉的裤子翻裤袋,居然是空的。 “急什么。”时淮微微皱眉,把他从地上拉起来,视线掠过他焦急的神情,眼角都急红了。“泡坏了再给你买新的。” “啧!狮子鱼,”他不耐烦时才这么叫,推开他哥的手又蹲回去继续翻衣服,不满地嚷嚷,“你钱是大风刮来的啊?” 不知道为什么,他对于当明星的看法跟别人不太一样。出名的光环他基本都视若无睹,眼里就只看着他哥起早贪黑挣钱,通宵排练录节目,什么时候笑什么时候接梗都得是精心设计过的,看着就很心酸很可怜。 更别提出名的其他代价,一点个人隐私都没有。时淮的粉丝连他出道前的名字都能扒出来,开始是叫szy,后来又变成狮子鱼,打暗号似的。他偶尔想阴阳怪气以下犯上的时候也跟着叫。 时淮今天被犯了倒也没生气,看他那么着急,只说,“给你买项圈还是绰绰有余的。” 应允充耳不闻,探进一只手在洗衣机里摸来摸去,终于找到那条链子小心地拉了出来。还好,一颗小彩钻也没掉。 时淮接过,顺手把冰凉的银链套进他脖子里,吊坠的长度恰好垂在锁骨正中的小窝下方,“你一直喜欢这种花里胡哨的东西。” 他放心地舒一口气,摸了摸吊坠骄傲地抬眼,“就喜欢怎么啦我乐意。” 他从小就喜欢绚丽明亮的色彩,放在油画里用色也一贯大胆,高饱和高明度的颜料凭感觉就敢往上糊,老师还夸呢,除了观察就是天赋。 平时穿衣服也是花里胡哨的风格,他哥嫌弃得不行,才总指使他去挑自己的衣服穿。那些大牌为了追求高级感基本都用那几种配色,说的好听是经典,说的直接了是太保守,平平无奇没什么意思。 不过也分人。他就算戴花里胡哨的宝石也是清纯男大学生,但他哥,就算穿什么性冷淡风都骚得不行。禁欲气质就是骨子里透出来的,越禁越欲。 应允忽然有些怀念。 上一次看到他哥光屁股的样子,都是在好多年前了。 他神游得太明显。时淮指尖勾住他锁骨上的链子他都没什么反应,略用力扯向自己,“想什么呢?对着哥哥流口水。” “……” 脖颈上忽然一勒,他下意识跟随受力方向,额头差点撞上时淮的鼻尖,慢半拍地吸了吸并不存在的口水,顾左右而言他糊弄过去。 总不能说在想你不穿衣服什么样。 6、第 6 章 虽然心大,应允自认为还是很有原则的,平时再爱看帅哥都算了,不正经的眼光打到亲哥身上实在不像话。 即使没有血缘关系,但他一直是拿时淮当亲哥看的。有时候这个亲哥的概念里,还混着点当爹又当妈的成分。 对他而言,时淮代表着一整个亲人的集合。 有时淮在,他就不是孤儿了。 “哥,”他摸着冰凉的吊坠忽然问,“你有没有送过别人这么贵的东西当生日礼物啊。” “怎么突然问这个。” “就是一下子想到了。” 时淮眉梢上挑,慢条斯理道,“要是我说给别人也送过呢?” 他一瞬间表情垮掉,嫌弃地皱了皱鼻子,“那烂洗衣机里算逑。” 虽然是这么说了,他却没有要把项链摘下来丢开的意思,明显知道还有下文。 逗一句也就够了,时淮迎着他的期待开口,“我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 “哈?” “也就养得起一个。” 话音刚落,眼前出现了一只快乐小狗。 应允摇晃脑袋扒了扒头发,嘿嘿两声,“我找只盒子好好装起来,别再弄丢了。” 快乐小狗跑回房间里收好了项链,才又下楼继续吃饭。 时淮接下去两天都没有行程,空闲的日子基本都会住在他这,可以放松地睡到自然醒。 他哥在圈内其实人缘不错,可一脱离工作就像没朋友似的,只知道宅在家里补觉。跟他完全不一样。他一没课就想着出去玩,半天都闲不下来,自己待着总觉得无聊。 睡觉前,时淮洗漱过照例靠在床头听音乐,还有一些制作人发来的demo,没有专辑计划的时候也在为新歌做准备。 应允跑来跑去,给无偿加班的哥哥捏肩倒水不消停。殷勤得太明显,一点都藏不住心事,“有什么意图直说。” “嘿,我明天想跟同学出去玩儿。”应允反常地矜持道,“借你的车开一天嘛。” 除了画作业和时不时的兼职,他课余生活最大的兴趣就是到处去玩。他没什么远大理想,就对画画还有点兴趣,刚上大学时还苦恼过要不要深造。可想去欧洲留学又嫌法语太难,英语也就是个将将过四级的程度,索性不折腾了,先毕了业再说。 人生嘛就是这样,只要想开了日子就会过得轻松多。时淮对他也没什么要求,继续当个闲散小画家过一辈子也无妨,“开吧。钥匙都在昨天那个抽屉里。” “不是,我是说内个,那台。” 钥匙要是在抽屉里也不用这么特意申请了,他含蓄地追加暗示。时淮明白后想也没想就拒绝,“不准骑。” “哎,你再考虑考虑。”应允强调,“我都二十岁了。” “嗯。”时淮给制作人发微信,头都没抬地重复了一遍,“不准骑。” “……” 四个轮的车是不能用“骑”的,他申请的车是两个轮的大摩托。 拥有一台炫酷的机车是每个男孩长大历程中必经的愿望,他是看august的mv才启蒙的。那年时淮为了专辑拍摄特地买了一台,还考了驾驶证,mv里一身纯黑骑装在路口漂移,摘下头盔看向镜头的眼神帅出天际。他从此就惦记上了,心心念念也想要一台。 可眼巴巴地盼到十八岁,又从十八岁盼到二十岁。驾驶证都考下来了,时淮就是不给买,说太危险了不让他骑。 他的钱一直都被时淮管制着,在做各种稳健的理财投资,也是为了避免那么大一笔钱会被他早早挥霍干净。 他确实花钱大手大脚的,跟朋友出门吃喝玩乐大部分时间都会主动买单,不把钱放在他身上是对的。但直接导致了他平时手里的余额基本不超过四位数,有大额消费都得撒娇讨好金主。 不给买新的就算了,现成的也不让骑。应允沮丧地摊开手脚躺平在床上,不服气道,“那你自己还骑呢。” “我只在工作的时候用过。” “就是说啊!放着落灰多可惜,得车尽其用才对。” 随便他怎么思路百出地辩论,时淮不为所动,“车库里有你开过的,随便挑一辆去。” “哎呀三百多万的车我开不习惯,我骑个三万的小车车就行了。哥你最好了,哥哥哥哥~” 应允脑子里过了个损招,又一个打挺积极地坐起来,凑到他哥身边,靠着从甄焕那儿学来的夹子音放手一搏,“哥哥,哥哥,你的车车借我骑一下,不会生气吧。车车给人家骑一下嘛,咯咯咯咯。” “……” 他夹得还不太熟练,但已经成功恶心得时淮多看了他两眼。 可惜意料之中的还是那句,“不准骑。” “喔。” 应允彻底放弃,又摊平躺了回去,闭着眼睛胡咧咧,“睡觉睡觉。没有大摩托的夜晚这么难熬,我试试能不能梦一个过把瘾。” 时淮瞥了他一眼,左手按掉台灯开关,上翘的嘴角在“嗒”的一声轻响后浸没在无人知晓的黑暗里。 梦里没有大摩托,身边多躺了一个人倒是挺暖和。 隔天应允醒得不算早,是被第二遍闹钟叫醒的。时淮睡得比他还沉,还把他当成大个儿的枕头,长手长脚的压在他身上。 怪不得暖和。 他挣扎着摆脱了缠在身上的薄毯,又得小心翼翼地摆脱时淮的身体压制,坐起身打了个呵欠,下床时顺手帮他摘掉戴了整晚的耳机。 今天体感有点降温,应允去找了件外套穿,顺手拎一件同款不同颜色的扔他哥床上,洗漱完准备出门时又想起了自己求而不得的大摩托,恶从心头起,找了只水彩笔回到卧室。 时淮还没醒,平躺的姿势安详得好像能再睡个一千年。 应允露出不怀好意的笑,找了个方便下手的姿势,想在他脸上写个“小气鬼”报复一下。反正他今天也不用出门。 可看着那么一张帅脸实在是下不去手,笔画太多了也怕把人弄醒。慎重考虑后,应允采取迂回战术,在他手背上画了一只小幽灵,还意犹未尽地添上几笔画成个哭脸,画完后把笔往床头一丢就溜之大吉。 今天的好心情也是哥哥给的呢。 昨天约了几个朋友一起去户外玩喷漆,他习惯性买早餐时往群里问了一句,结果这帮狗东西一个个哀嚎起不来床,甚至还嘲笑他这个勤奋的小画家,群起而鸽之。 幸好群里还有另一个勤奋的小画家在线。关潼积极响应原计划,到约定的街区碰头。 他自己也懒得开车,还得去市中心开,太麻烦。除了在看不惯的人面前故意装逼以外,他平时也不是很爱炫的那种人,带着早餐平平无奇地叫了辆滴滴。 “诶,今天我们穿得好搭。” 关潼看到他,笑眯眯地招手跑过来,大方地提了下裙摆展示,“都是紫色格子~我新买的,好看吧。” 她今天穿了全套jk,薄针织开衫底下是白衬衣和紫色格裙,跟应允身上的白t加格子外套很有些情侣装的氛围。 她满意地点头认证,“不愧是好闺蜜的审美。” “……” 应允很给面子地给她竖了个大拇指助兴,“来吃早餐。” 常来玩的这片是年久的老街,本来已经人迹稀少,墙面被一层层涂鸦覆盖后焕发出新的生命力,现在倒是成了独特的观光街道。 街道两边有许多老房子被改造成艺术仓库,坐落着一些广告公司和创意工作室。最有名的空地上堆着大大小小的集装箱,是明海打卡必来的涂鸦社区。 他没事的时候能在这待一整天。通常上半天用来到处逛逛,看看哪个犄角旮旯有新的创意涂鸦,顺便给自己物色能玩儿的地方。下半天就打个简单的草稿,拿喷漆霍霍一通,好玩之余也很解压。 街口的饮料贩卖机里有冰镇柠檬茶。今天没有晒人的阳光,草坪旁的露天长椅上,他和关潼咬着包子聊天。“我今天还带口罩来了,待会儿给你拿。” 关潼说,“昨天晚上聊微信说要出来玩喷漆,我的乘十老婆提醒我带的~是不是超贴心?” 应允咬着肉包“唔”了一声,有一点不可言说的失落,心想原来他不只提醒了我。 “他说很好奇我们玩的地方什么样,待会儿给他拍个照看看。” 自从面过基就不只是单纯的网友了,分享现实生活的频率更高。关潼望着手机叹气,“我总觉得他也想出来玩的,可是他总是顾虑好多。” 应允咽下一口包子,“他不是还在照顾小孩子吗?出门确实不方便。” “不单是因为那个。” 关潼思量片刻,“我觉得他有点缺乏自信,就是明明能干的很好可总觉得自己不行……他那种神仙画画的水平还嫌弃自己拉胯你知道吗,好家伙让我们这群凡人怎么活。” 神仙怎么可以缺乏自信。应允灌了一大口柠檬茶压惊,“这活儿我熟,包我身上。” 得益于时淮的从小培养,他随时可以切换成人形彩虹屁输出机器,提升自信就得靠夸。 “我也觉得。”关潼露出了然的笑容,“所以才会觉得你们俩可能会来电的嘛。” “唉。”应允今天没有盲目膨胀,反而惆怅道,“说实话我真不擅长网恋。影响我发挥。” 网上只能聊天,还容易信息错位。他要是喜欢谁,手里有什么好东西都想立刻捧到他面前,想去什么地方玩都想跟他一起,总之得是见了面才能展开攻势的。 其实他也可以翘课去茂华找程识玩,但是怕自己太热情吓到人家,反而给程识造成心理负担。 “不急,来日方长。”关潼吃完最后一口奶黄包,拿湿巾擦了擦手,“我今天一点思路都没有,先去逛一圈看看别人的,想想画什么。” “喔。”应允两口吞完包子又拿起一条炸到酥软的大.麻花,咬一口里头是里头流心的酸奶馅儿。 正在化惆怅为饭量的时候,时淮睡醒发了微信过来。 【[图片]】 【?】 他对着手背上的哭脸小幽灵拍了张照片。 应允笑得噎了一口,拿柠檬茶顺下去,一只手拍着胸口,另一只手噼里啪啦地打字。 【天呐,这是什么精彩的涂鸦杰作】 【吃饭的时候不能看这样的作品,这扑面而来的天赋气息,容易让人消化不良】 时淮回了他一句。 【自己夸自己也算吗】 【怎么不算呢[害羞][害羞]】 脸皮厚可真快乐啊。 应允咬着酸奶麻花快乐地想。 时淮没再回他,应该是去洗手了。但那支笔用水是洗不掉的,怎么也能留个两三天。幸运的话,august其他人也有可能看到他们成熟稳重的队长大人手背上多了只哭脸小幽灵。 理论上说时淮不会为这种小事不高兴。但为了以防万一——毕竟明天还要在同一屋檐下宅家,闲出屁来了想揍弟弟一顿打发时间也有可能。他吃完早饭后开始酝酿免于挨揍的找补大法。 打草稿很快,构图是昨天晚上睡觉前就在脑子里转过的。他找了个挨着水池的墙角,戴上口罩把前人的图盖干净,开始画自己的。 虽然时淮没有直说,但他怎么能想不到,看到他给夏赢画的赠图肯定眼热。讨他哥欢心的事儿他可没少干,这种小场面还不是信手拈来。 他画了一条狮子鱼,从调色盘里游出来,背上有鲜艳的毒棘,带着一身炫彩斑斓的羽鳍和触须,游到墙角呼应水池的方向。 图不大,再喷些多变的细节也不到两个小时。画完后成就感满满,打个tag拍下完整的作品,又蹲在墙角跟这条炫彩狮子鱼合了个影,一起发给时淮。 【[图片][图片]】 【虽然你不让我骑大摩托,但我还是爱你的[比心]】 7、第 7 章 时淮发了两个ok的手势过来,回复得相当官方,想来是被他表白过太多次人都已经看麻了。 应允浅浅欣赏了一下自己的自拍,正准备去找关潼,小姑娘也发了张照片过来。 【这个挺不错的诶】 关潼没他那么自恋,照片里没有自拍只有整面墙的涂鸦。看得出是相当费功夫的大图,画了野花遍地的旷野和远山,跟墙根底下的木栅栏衔接的十分自然,离得远些看效果逼真,像能直接走进去。 色彩清新画风十分眼熟。应允眯了下眼,放大图片看过后回复关潼走近一些墙根下拍张局部照。 这下就能看清楚了,藏在草丛里那个灰绿色的tea,和学校里嘉园路涂鸦墙上盖他图的那个tea是同一个人。 应允算是记在心里了,“可以啊这小绿茶,跟我这么有缘分。” 总觉得这缘分不会简简单单地结束在今天。后天回去上课,经过嘉园路他还要再去看一眼。 这天出门没有玩到很晚,下午回家之前,他跟关潼拍了张合影,连同作品,还有路边随手拍到的景色照片一起凑了个九宫格发朋友圈。 配文,油漆工今日营业实况。 发出去第一分钟,时淮给他点了个赞。 应允看见了就顺手把语音拨过去,“你要吃什么?我马上回家了,顺路给你带回去。” “炸鸡。” “双拼?” “老样子。” “等着吧。”他效率很高地结束了对话,出租车刚好开到身边,开门上车报地址,先去离家最近的炸鸡店。 时淮休息的时候哪里都懒得去,就在家里看书听音乐点炸鸡,在外面好歹也是个大明星,不用营业就活得像个宅男。 这个区的炸鸡店都已经被点了个遍。他是尝不出哪家店好吃的,只要是刚炸出来的趁热吃感觉都差不多。基本把店都试一遍之后时淮最喜欢的刚好是离得最近的,从此就固定只点那一家了。 刚发的朋友圈收到了许多评论和点赞,应允大致扫了一眼,评论里还有人在问是不是跟女朋友出去约会,什么时候好上的也不单独发一条朋友圈官宣。 底下还有两三个人在附和起哄,不是什么很熟的朋友,连关潼都不认识,他也懒得回,倒是因此又多看了眼合照。今天两个人碰巧穿的衣服跟约好了似的,确实挺像情侣装。 没过多大一会儿,关潼同样发了九宫格朋友圈,也带着这张照片。估计也有人问同样的问题,她在自己朋友圈底下回复解释了。 应允混进评论里开了两句玩笑。眼看炸鸡店快到了,他的注意力被转移,也顺势就把这事抛在脑后了,没放在心上。 打包好炸鸡,回去投喂他哥才是正经事。 ** 应允回到家时,下午的阳光还很充足。客厅里亮堂堂的,空气里飘着熟悉的甜香味。 他拎着炸鸡直接去厨房找人。 时淮穿着他出门前顺手扔床上的那件绿格子外套,以一个慵懒又自然的姿势靠在岛台边翻食谱,微曲的长腿相当瞩目。 “您点的外卖已送达~” 应允吹了声口哨。时淮抬眼的瞬间,烤箱悦耳地发出叮的一声响。黄油小饼干新鲜出炉。 “上周我的牙医还说我又多了一颗龋齿。”他放下炸鸡,看着时淮戴上厚厚的防烫手套把小饼干们端出来,理直气壮地怪罪,“肯定就因为你把我喂成这样的。我平时都不吃糖。” 时淮不置可否,看着他转身去打开冰箱,才慢条斯理道,“你知道一瓶柠檬茶里含多少糖吗?” “……” 应允手握饮料,老老实实地说,“我不想知道。” 时淮起床晚,这顿炸鸡算是午饭。他还不饿就没怎么吃,把刚出炉的小饼干当零食,跑到自己房间去拿了书,坐在沙发上边吃边看。 偶尔也想在哥哥面前表演一下努力学习的上进心。 时淮看着他咔咔嚼了半盘饼干书都没翻过两页,心里一声叹息,出声安慰,“乖,你已经考上大学了,可以放过自己了。” “……” 应允沉默片刻,脑子里飘过自己高中时学习学到流鼻血,在医院的病床上喊着“我好没本事”埋在哥哥胸前失声痛哭的往昔画面,冷静地合上了书。 “打不打游戏。” 时淮衔接默契地把游戏手柄丢进他怀里,“开。” 短暂的努力之后,宅家内容又恢复到常态。就像那颗龋齿,应允习惯性把锅甩到他哥身上,拐弯抹角地想虽然没有好好学习,但打游戏是用来联系亲情的,也不算荒废。 很遗憾,在游戏里他也打不过时淮。对1v1彻底失去信念感后,他更喜欢跟时淮一起打双人解密或者逃生游戏。遇到难度高的关卡或者奇怪凶残的怪物,跟在时淮身边就能妥妥被带飞。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既然打不过他那就加入他。他常常会幻想有一天这个世界真的变成了游戏里的末日世界,大家都要打怪升级才能活下去。到那个时候肯定会有很多人都来抱时淮的大腿,只有他离大腿最近,分分钟抢占先机。 就算时淮不幸感染病毒变异了,也肯定是那种很厉害的终极大boss,反正谁跟他作对谁倒霉。 应允想得起劲,眼睛看着屏幕心却不在上面,一个悬崖跳好几次都没跳过去。时淮把游戏手柄敲在他脑壳上,“打游戏也分心?” “没分啊。”他胡扯敷衍,“我就是在想这种地形,在现实里真跳下去是什么感觉。” 时淮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这种双人通关游戏不太会激起胜负欲,随时都能存档暂停。上一次玩还是在时淮出差之前,只玩了一小半,这回索性一推到底,用了五个多小时通关,天色已晚。 阿姨每天会固定来做一顿晚饭,两个人讨论着游戏吃完就又到点睡觉了。他平时不会睡这么早,但在时淮面前已经习惯性装得很乖。洗完澡躺在床上又起来,到阁楼上去想找个好看的盒子,把那条欧泊项链装起来。 小时候把这个阁楼当秘密基地,有什么觉得珍贵的东西都会放到这上头来,现在看都是些杂七杂八的小物件。 应允翻了半天,没找到什么容器能配得上他新收到的生日礼物,心想改天还是去首饰店里挑一个。 离开时被腿边的箱子绊了一跤,他下意识地扶住桌子摇晃了一下,书桌抽屉滑出来半截。里头满满当当摆的都是他从前的日记本。 也是很久没有见过的东西了。应允随手拿起一本,翻开能嗅到纸张陈旧的木质气味。里面每页都写得满满当当。起初是带着完成任务似的不情愿,后来发觉了话唠属性,也就不觉得难写了。 他小时候因为应小蝶车祸去世变成了孤儿,还接受过一段时间的心理治疗。其实他觉得没什么用处,但时淮每周六上午都会过来接他去诊所报道。 做完心理咨询以后,时淮跟他说话的语气都会变温柔,而且剩下的半天时间,他想去哪玩都行,要什么都给买。为了那许许多多附加的好处,他也就勉为其难地配合了。 当时治疗的一项内容就是写日记,后来他写作文都被老师评价跟日记似的,像流水账。硬是从抒情记叙文往议论文上掰正,费了好大的劲儿。 应允随手翻到中间,看到自己歪歪扭扭的字迹。 “我不想住在我哥家里。 “不是我不想跟我哥一起住,而是我妈妈没有人陪很可怜。我知道她还在这栋房子里,我晚上shui着了就能看见她。 “时叔叔为什么要叫我去看医生?我不想看医生。我不给他开门。 “我让阿姨给我liang体温了,36.4度。我没有生病,为什么总要去看医生? “要是我哥来就好了。我只给他开门。 “……” “你哥来了也是带你去看医生。”应允嘀咕着往后翻了两页,泛黄的笔记本上全是他的碎碎念,时不时遇到不会写的字还蹦出个拼音,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时子虞的虞字也太难写。他喜欢画一个躺着的8,左边点上眼睛,右边不封口,就是简笔画的小鱼。后面的日记里也常常用这个符号代替他哥。 “今天是周日。周六我哥要上补习班,所以我们以后周日才去看医生。虽然我不xi欢去看医生,但我更不xi欢以后都要晚一天见到他。 “我不开心,我哥给我买棉花tang。我还是不开心,我不吃棉花tang,我妈妈才xi欢吃。 “我问我哥,她真的死了吗。我哥说是的,我看见他眼珠里有两片很小的亮光在抖。 “他好xiang觉得对小孩说话不能太直jie,就又补充了一句,是去另一个世界了。 “我知道另一个世界是只有死了才能去的地方。我就问他会不会开车,能不能让我也死过去找我妈。我觉得他会。我哥什么都会。 “可是他不理我,过了一会儿才说你确定要去吗?明天烤ye奶蛋ta。 “我chan了,就说我明天不死了。可我还是想见我妈,又说要不我后天再死吧。 “我哥说后天烤抹茶曲奇,里面有巧克力碎的那种。 “他怎么什么都会啊。 “……” 好好的日记越写越离谱。应允打了个哈欠,兴致寥寥地合上笔记本放回抽屉,下楼去卧室睡觉。 时淮刚洗完澡,浴巾只围了下.半.身,正站在饮水机边举着杯子仰头喝水,滚落的水珠划过梭动的喉结,不知道是从嘴角漏下还是从浴室里带出来的,色气值加满。 美人出浴,他少不得多看几眼。 时淮不回头都能察觉他的视线,“看什么?” 应允露出乖巧的笑脸,“数腹肌。” 睡前浅浅饱一下眼福,希望能做个美梦。他躺到床上滚了一圈,可能是受到日记里“我不开心”的精神攻击,总觉得原本还挺轻松的心情莫名绷得有些难受。 等时淮坐到床边,他就很自动地滚了半张床过来,“摸摸头。” 时淮睨他一眼,“你都二十了。” “哎呀,二十了也是哥哥的小狗。” 他不依不饶地往时淮身上拱,可怜兮兮的,“小鱼哥哥,摸摸头。” 9、第 9 章 应允一愣,脑子里慢半拍地把“相亲”两个字跟眼前的人结合在一起,才发觉他哥好像确实是到了会被家长催婚的年纪。 主动找对象是遥遥无期,可成年人的世界里还有被动找对象这一说。“你想去吗?” 他其实觉得时淮工作干得好好的,不缺小姑娘追,还不用着急结婚不结婚的事,“不过去看看也行,好玩儿的话回来跟我讲讲,相亲是什么样。” 应允想自己又没爹又没妈的,还喜欢男人,估计这辈子都不会有人张罗着给他相亲了。自己没机会体验,也就只能从他哥这儿听听故事。 时淮没说去,也没说不去,只是往他脑袋上拍了一巴掌,“翅膀硬了?管起你哥来了。” “谁管你啊。”应允摸着后脑勺嘀咕,“走了走了赶紧进屋,待会儿说不定要下雨。晚上想吃水煮鱼片。” 他知道august今天第二次合约就到期了,已经出道的男团只有八名成员全员续约才会继续以团体形式活动,否则就相当于解散。 八个人这些年来各自经营,都有着不错的成绩,时淮的工作室也运转良好,发掘了两三个势头不错的新人。这个时候要是顺势不续约,退居幕后当老板,也正好能安安稳稳地谈恋爱结婚,恋情不会像在舞台上活动时那样受到太多限制。 卡在这个适合的时间点叫儿子回家相亲,时牧桓属实是精心考虑过的。 早年他还是个小星探,后来手里有了些资源就自己做经纪公司,职业生涯的毕生追求就是打造出一个能登上世界级舞台的超级巨星。 时淮就是他最满意的作品。 他本来是想让儿子solo道的,算了命改了名,一出道就往新人王的位置上推。可后来多方权衡顺应时势,还是放弃了高风险的规划,打造出男团august。 august出道后也是势如破竹,全球巡演盛况空前。对时牧桓而言,比起赚得盆满钵满,实现了人生目标才是更要紧的事。下一步他就到了退休的年纪,人生目标大概也会变成要给儿子找个最满意的儿媳妇之类的。 说不定还要朝着自己的孙子下手,再培养出一个小时淮。 应允对这个“前继父”的印象不好,主要是觉得他对时淮不好。 大部分望子成龙的家长都会督促孩子好好学习,认为唱歌跳舞当明星是不务正业的事,听到孩子有成名的念头也会说一句“白日梦”。时牧桓父子正好相反。 时淮一直成绩优异,对当明星没什么兴趣,做练习生也压根不是自己的意愿。就因为有个望子成名的爸,初三以后再也没过过正常的校园生活。 好在他哥是干什么都优秀的人,当明星也是事业有成,前几年没日没夜训练的苦都没白吃。不过应允至今都不明白,为什么当年时淮会在那种人生重大抉择上放弃自己的喜恶,听他爸的话。 说不定现在,时淮也会听他爸的话,去跟一个不认识的女人相亲,谈恋爱甚至结婚。 一不小心想得远了,应允晚上觉都没睡踏实。 虽然他也撺掇时淮去相亲,但只是随口一说,觉得是去玩玩而已。 一旦认真思考,发现这可能是会影响他哥下半辈子的大事,他就觉得连自己的人生都要随之动荡了。 远的不说,时淮要是结了婚,肯定得跟自己的老婆睡一块儿吧。哪还有他这个弟弟上床的份儿。 这可不行。他偶尔也是需要一个同床共枕的撒娇对象来解放天性的。 他必须拥有一个自己的老婆! 找对象的热情熊熊燃烧。 程识住在茂华市,来不了不要紧,他可以去。反正他每到没课的时候也都在家里闲不住,从明海到茂华三个小时高铁,对异地恋而言也不算是很远的距离。 剩下的问题就是该怎么开口了。 前段时间茂华下了场罕见的暴雨。大雨冲了旧城区,程识住的地方也进了水,带着亲戚家的小孩差点流落街头。恰好被高中时的班长遇到,接回了家暂时安顿,现在也还住在那。 如果他去找程识,去别人家到底不太方便。好在程识最近就打算找房子往外搬,他积极地帮忙出主意,想着等人家单独住了再过去玩,由头就说是祝贺乔迁新居什么的,信手拈来合情合理。 时淮的工作经常要几个城市之间跑,这周又去外市出差,暂时没空亲自盯着他养生作息,还是微信电话联系。 应允偷偷摸摸过了两天喝酒蹦迪的日子。这天通宵打游戏又睡到中午,忽然接到关潼的电话。 本来还迷糊着,听到关键词的那一刹困意无影无踪,“程识……来明海了?高铁站?现在?!” “还有半个多小时就到了!他没告诉你啊?我把车次发给你。” 关潼刚出校门,脚步匆匆,“我打算现在去接他,顺便下午旷个课。你要不要去?” 那必须去啊! 老婆! 应允跳下床冲去洗了把脸,顺便给甄焕发微信也旷了下午的课,开车接上关潼直奔高铁站。 外面还下着雨,一夜之间气温骤降好几度。他着急跑出来只穿了件短袖白t恤,被冷风吹得一哆嗦,但还是兴奋得不行。 拉风的红色法拉利一头冲进雨幕。连关潼都看不下去了,说他眼睛直放光。 “他还没从上一段感情的阴影里走出来,终于想通了愿意接触新朋友挺不容易的。”关潼说,“你别太着急表白,免得吓着他。要循序渐进,好好对他知不知道。” “放心吧,”应允信誓旦旦,“我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啊,专业收留破碎美人心。” 但外面真的太冷了。他把车停进地下车库,在车里的暖气和车外面的老婆之间挣扎了两秒,被关潼看出来,一脸嫌弃,“怕冷可是追不到老婆的。” “可我出去了万一冷得瑟瑟发抖的,也影响形象啊。”应允降下车窗,把胳膊伸出去又收回来,给她看,“我这敏感的立毛肌。” “……” 他对温度确实敏感,身娇体贵尤其还怕冷,光是胳膊伸出去一会儿就起了一片小鸡皮疙瘩。关潼叹了口气,“那你在这等着,我去把他接过来。” 停车场上面就是出站口。他们来的时间正好,关潼没等几分钟就接到了人。 程识就走在她身边,有说有笑地推着行李箱,怀里还抱了个三四岁大的小男孩,把他半个身子挡得看不太清。 应允坐在车里远远看着日思夜想的人离他越来越近,心跳声如鼓擂鸣,紧张得大脑空白,打开了车门探出身去迎。 脑子转不动的时候反正笑就对了,他哥说他笑起来模样更好看。 程识本人果然比视频里更令人心动,眉眼如画,嘴角噙着温软的笑意,讲话声音也是舒缓和煦的,“小允?你好呀,可算见到你了。” 真是对温柔的人毫无抵抗力。应允害羞得脸红,目光却还黏在他身上挪不动,一连声地说,“小识哥,快上车吧外面冷。” “好。”他抱着小孩上了车,“这是小君。快看,这个是小允哥哥。” 应允之前也只见过这孩子的照片。小圆脸肉乎乎的,一看就被养得很不错,“你好啊小君。” 程晓君望着他眨了眨眼,两根短短的小指头捏合在一起,给他比了个心。 最近关潼家里没人,提前获得了她哥关浔的房间使用权,带程识回家住下玩几天。 应允是临时得到的消息,连争取都没有机会。不过想想程识是拘谨的性格,怕给朋友添麻烦,愿意住在关潼那已经不容易了。他就算真的开口,估计也是被拒绝的可能性更大。 一路上商量着待会儿要在家吃火锅,买食材叫外卖什么的。程识时不时被点到才会笑着回应,大部分时间都抱着孩子安静地坐在后排,听他跟关潼拌嘴闲扯。 车开进小区,毛毛雨还在下。 程识行李不多,只有一只旅行箱。应允责无旁贷地去帮忙拿行李,一只手刚碰到箱子,另一只手里握着的手机震动起来。 他低头看了一眼,微信通话的邀请来得很不凑巧。 “哎。”关潼也看见了,幸灾乐祸地朝他扬了下眉毛,“你时哥的电话诶。” 12、第 12 章 手机在发烫。应允倒在床上翻了一圈,揉了揉眼睛又坐起身,再开一局,继续驰骋峡谷双人行。 怎么他哥今晚好像也不太高兴的样子。 时淮不怎么会熬夜打游戏,偶尔有兴致带几个笨蛋弟弟也会开麦指挥。这样不说话只闷头打游戏的时候他还是第一次见。 估计是工作遇上什么不痛快的事儿,也想发泄发泄,才会跟他峡谷相逢。 应允善解人意地想,成年人世界里的烦恼,肯定比他这点恋爱脑纠结的小事要严重得多。他心情是已经松快多了,还得再陪陪他哥。 这天两人一直打到凌晨两点多。他实在头晕眼花撑不下去,才给时淮打了个微信电话,困得有气无力,“哥,打不动了我。” 对面的声音听起来比他清醒多了,“嗯,怎么不早说?” “本来还想等你玩够再说……” “等我玩够?” “陪你玩的啊,感觉你心情不好。” 时淮顿了顿,“陪我干什么。” 这话有点阴阳怪气。应允困迷糊了没听进去,只趴在床上抱着枕头嘟嘟哝哝,像在说梦话,“诶我眼睛,眼睛睁不开了,明天还想出去玩呢,接上他们一起,明天……” 声音渐渐含糊不清,两句话没说完他就睡着了。 呼吸声沉浮安稳,时淮停留许久才挂断了电话。 卧室里灯开了整夜,一觉睡醒早已天光大亮。应允一个激灵翻身坐起,摸过手机看时间。 原本打算带未来老婆去吃早茶,结果打游戏太猛睡过头了,这会儿程识已经带着孩子在吃早饭。关潼在微信小群里跟他聊天,问他有没有什么想去玩的地方,顺便@某人这么安静肯定还没起床。果然说中。 应允起晚了,往群里回一张表情包迅速洗漱出门,路过便利店买了柠檬茶和三明治充饥。 他不能饿肚子,否则手抖头晕路都走不直,开车也不安全。今天雨停了,外面可逛的地方有许多,他咬着三明治看街道边推着小车遛娃的父母,心想程识也是带孩子来的。出门玩儿一天自己都会觉得累,更别提全程抱着一个孩子。 便利店旁就是商场,他顺便进去买了辆代步的婴儿车,前些天给夏老板打工挣到的零花钱直接清零,离心爱的大摩托的又远了一点。 不过为老婆花钱是应该的。应允把婴儿车装上后备箱,接了关潼和程识,“小识哥,休息得怎么样?” “挺好的,睡得很早。”程识笑着说,“你是贪玩熬夜了吧?看起来精神可没昨天好。” “唉,打游戏上头了没注意时间。”他立刻道,“不过你放心,不影响今天出来玩。” 明海是什么地方,他从小就在这儿长大的,闭着眼睛都能数出哪家店好吃哪条街好玩。 程识是第一次来,索性就都听他的。 一整天行程安排得妥妥当当。应允打定主意要好好表现,没什么自己玩儿的心思,注意力都在程识身上,又帮忙拍照又给照顾孩子,晚上也去了他珍藏的本地私房菜吃晚饭。 程识很少出远门,这天玩得开心,眼角眉梢总漾着笑,吃晚饭时话比昨天多了许多。还感谢他“借了邻居家的婴儿车”带过来,不然抱着小君玩一整天真太吃力了。 他心里也甜滋滋的。累是累了点,可是能看到喜欢的人露出高兴的表情,就都不算白费力气。 “多亏有你们当导游,今天已经玩得很尽兴了。”程识感谢地说。 “你们俩还得上学,接下来我自己到处逛逛就行。最近几天我都会在明海,等没课的时候再出来一起玩吧。” 两个人应该不会恰巧同时都没课,今天玩了一整天,至少有一个人是逃课出来的。虽然难得出来见一趟网友,但他也不好意思因为玩再占用别人更多干正事的时间。 “这不算什么。” 应允还想说自己随时都有空,却见他看向亮起的手机屏幕,读完新消息后几不可察地弯起嘴角,片刻不迟地拿起来回复。 这样不自觉流露出的笑意让应允心中警铃大作。一起玩了一整天,他还没见程识这样笑过——起码没有对他这样笑过,“有人找?” “也不算是找我。”程识回完消息才抬头,温和道,“是明尧,问我们晚饭吃了什么,大概几点回酒店。” 听到情敌的名字出现,应允心里危机感很重,不满地嘀咕,“他不是在工作么,怎么还管你这么多。” 醋味儿太重,关潼绷不住笑了出来,“你哥哥不也是这么管你的嘛。” “那怎么能一样啊。”他不假思索道。 他跟时淮什么关系?那个叫任明尧的人跟程识非亲非故……也不算是完全非故,但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出来玩干嘛还问得这么紧。总让人觉得心思不对劲。 “他平时就很照顾我们。”程识温和地解释,“我是第一次带着孩子出远门,他可能还是不放心。” “有我照顾你啊,没什么可不放心的。” 应允抿了下嘴唇,藏不住弯弯绕绕的心思,索性直接问出口,“小识哥,你是不是喜欢他?可他一看就是个直男啊。” “……” 程识无奈道,“你不是第一个这么说他的人。” 关潼正喝果汁,被他一记直球呛得连声咳嗽,缓了好一阵子才说,“那个什么,前几天他还单方面跟你小识哥表白来着。” “真的假的?!” 应允脑袋里嗡的一声响,怒从心头起,“他凭什么……我都还没说呢!” “……” 晚饭吃到一半,场面忽然变得混乱起来。 应允心里一直都觉得程识的那个高中班长心怀不轨,哪有老同学阔别多年,一见面就逮住机会就拉着人家同居的。但又觉得,两个人同住屋檐下要有点什么的话早就有了,现在却还相安无事,应该是处不到一起去的。 好家伙,终于还是忍不住对他老婆下手了! 那个男人! 应允恨得牙根痒痒,很想问问程识心里到底对那个男人是什么想法。但也知道,无论他们能聊得多开,再怎么不拘小节,对于面基第一天而言,这话题还是太过超前了。再问下去搞不好后面几天都要尴尬得没法儿一起玩。 程识怔了一下,回过神来便还是温温柔柔地笑着,三两句很快便说到别的地方。似乎只把他那句话当作玩笑。 应允也勉强笑了笑,收敛脾气没再惹是生非。心情却五味陈杂,平常最喜欢的菜色今天都食不知味。 少顷后吃喝告一段落,程识把baby凳上的小君喂饱,给了他一只玩具橙子,拜托关潼暂时照看。 “我想去一下洗手间。”程识说,“是走这边吗?” 应允下意识地站起身,“我带你去。” “好啊。” 程识走在他身边,神色沉稳温润如常。他闻得到身旁的人衣服上传来洗衣液的淡香,心思恍惚,七上八下的,一时间分不清是气馁还是委屈更多。 “小识哥,”借着这会儿单独相处的时间,他鼓起勇气说,“我刚才是不是吓着你了。” “没事。” 程识站在洗手台前涂洗手液,莞尔道,“我明白的。不然关关为什么会帮我们认识呢?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聊到这。” 他态度包容又宽和,给人说出心意的机会和勇气。应允想既然都已经戳破了窗户纸,比起糊里糊涂地粉饰太平,索性还是把自己的心意好好说出来。 他一紧张屁话就多。想到什么说什么,从两人加上好友开始说,一直说到今天,“我是真的喜欢你,不过你别有负担。我不是要你现在就答应我……当然也不是要你拒绝我,哎呀总之你自己开心最重要。” 他红着耳根坦诚道,“反正……你现在还是单身,也考虑考虑我。” 程识认真地听完,看他连头都不敢抬的青涩模样,忍俊不禁,抬手把一小团微凉的泡沫点在他鼻尖上。 应允缩了下脖子,不明所以地抬眼望去,只觉得程识看他的眼神跟看小君并无区别。 程识对他说,“好好读书。” “……” 应允抹了下鼻子,心底沮丧堆积,知道自己是被拒绝了,“你怎么把我当小孩儿似的。” 程识没说话,可眼中的笑意味鲜明—— 你就是很孩子气啊。 应允无从反驳,更沮丧了。 他平常总是笑呵呵的,说话时眼尾弯起,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今天被拒绝了也不想显得很丧气,吃完晚饭直到回了家,才倒在床上独自悲伤。 人生中的第一次告白,被他搞得一塌糊涂。 本来都跟关潼商量好了要循序渐进,先培养感情再慢慢表白的。他却还是太冲动,见面第一天就藏不住心事,难怪程识会觉得他幼稚。 幸好他喜欢的人温柔又善解人意,好歹是给了他明明白白地说出心意的机会。 虽然被拒绝了,却也有被认真尊重地倾听过,没有被当成玩笑话搪塞过去,更好过憋在心里不清不楚地变成遗憾。 应允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滚,被子和枕头都遭了秧,想着自己好不容易才遇到一个喜欢的人,正准备打起精神放手追一把,谁知道刚迈开脚就夭折在起点线上,太不甘心了。 卧室门没关。自怨自艾了一阵子,他听见楼下楼下传来门锁打开的动静,滚下床出去看,站在楼上发现是时淮出差回来了,一身深色的长风衣,沾染了夜里潮湿的雾气,风尘仆仆。 时淮拉着行李箱刚走进门,似有所觉,在他出声喊哥之前便下意识地抬头,跟他对视了一眼。 应允双眼发光,顾不上想怎么这人出差完事不回自己家先来了这,三步并两步撒腿往楼下跑,最后三级台阶一跃而下。 时淮一只手稳稳地接住他,另一只手把行李箱靠墙放,“别把鼻涕蹭我身上。” “我还没嫌弃你呢,你身上这么凉。又湿又凉。”扒开风衣外襟,应允把脸贴在底下贴身穿着的t恤。隔着一层薄薄的棉布料,时淮身体的温度比他脸颊更高一些,贴着暖融融的心底也熨烫。 如果坏情绪需要被无公害处理,用哥哥的体温蒸发掉也是种不错的方法。 时淮摸了一下他乱蓬蓬的头发,声音从他头顶传过来,在胸膛震动,“怎么了?” “……哥。”他觉得难以启齿。有点丢脸,又有点委屈。 他好像失恋了。 13、第 13 章 时淮脱了外套扔到行李箱上,捏起他的下巴,居高临下地打量,“哼唧什么?” “你还记不记得我跟你说的那个,很聊得来很喜欢的那个网友。” 他哭丧着脸,“我今天跟人家告白,被拒绝了。” “……” 时淮怔了怔,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在眼底成形。向来稳重高冷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居然会露出这种表情,多多少少是带了些幸灾乐祸的意味。 应允看得也是一愣,恼羞成怒地给了他一拳,“你怎么一点同情心都没有啊!” “确实不怎么有。” 时淮握住他的手腕拧到背后,轻描淡写地说,“多大点事。睡一觉你就忘得差不多了。” 他这个脾气,新鲜感来得快去得也快,也不爱钻牛角尖,有什么事儿心里都攒不住,要么就利落地解决,要么就干脆地忘了。 “这回不一样。” 他语言匮乏,跟这个没有同情心的人说不清楚,挣扎了两下才想起问,“你不是去出差么,提前结束了?怎么不回家先到这儿来了。” “机场离你这近。”时淮说,“累得不行了。” 他说累的时候一点匹配的表情和语气都没有,好像只是随口一提,实际上精力已经逼近了极限。应允见识过他在练习室里连续待十二个小时,很平静地说得休息一下,然后倒在地板上被送去医院输葡萄糖。 他们两个就是两种极端。他是事儿还没怎么着就先嚷嚷,干打雷不下雨。他哥是死到临头了才吱声,会因为送医太晚抢救无效的那种。各有各的不省心。 “那你不早说,我刚才冲过来把你给撞折了怎么办。”应允暂时把自己失恋的小事抛在脑后,挣开他的手转了个身背朝着他,“我背你。啧,赶紧上来啊,又不是背不动。” 时淮盯着他的后脑勺看了两秒,没有拒绝弟弟的运输服务。 确实是长大了。少年人单薄的背脊在他怀抱里无助发抖的情形仿佛还在昨天,一转眼便已经能够负载一个成年人的重量,背着他走过台阶,“这算什么,我还能抱你呢。健身房总不能白去。” 应允把他放在洗手间门口,像模像样地躬身行了个礼,“请沐浴吧,公主殿下。我去给您拿睡衣。” 高大的公主殿下倚着门框,抬抬手都能碰着天花板了。在外面经历了风吹雨打,回到家也是需要被忠心耿耿地呵护的。 “去给我拿个水,不要甜的。” “好的呢。” 应允兴致勃勃地去冰箱拿水,托盘里端着杯子和零食一起上楼。 十来分钟后时淮洗完澡出来喝水,面无表情地看桌上花里胡哨摆了一堆。 他的好弟弟半夜作妖,把半瓶矿泉水收到一边,倒好水的杯子往他手边推,“公主喝水要用高脚杯,不然不高贵。” “……” 时淮被迫高贵地喝完了水,带着一身湿热的水汽倒在被子上,白天黑夜连轴转了两天,没劲儿陪玩。应允自觉地找吹风机帮他吹头发,前吹后吹,连眉毛和眼睫毛上的水珠也要吹吹干。 时淮不耐烦地闭着眼,倒也没拒绝他的摆弄,抿着嘴唇躺在他腿上,冷白的肤色被热风吹得透出绯色,整个人都温和许多。 应允盯着他的嘴唇看,淡红柔软,想到昨天见过的心动场景,觉得跟程识相比并不逊色,好像也很好亲,忍不住按了一下,手指头陷进一个浅窝。 时淮皱起眉,“睡不睡?” “睡睡睡。” 他见好就收,关灯上床老老实实地平躺,开始进入睡前emo时间。 时淮好像不怎么把他失败的告白当回事儿,但是他还在真切地伤心着。 或许不只是伤心,沮丧和挫败更多。他从小到大也算是要什么有什么了——大部分都是没有要就有的,日子过得一帆风顺,乍受打击才会有点自我怀疑。 可谈恋爱这种事,最重要的还是两个人能不能看对眼吧?就算他再优秀再完美,程识不喜欢他这个类型也是没用的。他不甘心也无可奈何。 现在不都流行年下小狼狗么,配温温柔柔宜室宜家的美人老婆多合适啊,怎么他看中的老婆偏偏就喜欢没什么情趣还总摆臭脸的老男人呢。 错过了程识,下次再遇到这么喜欢的老婆不知道得等到什么时候去了。 他都二十了!还是个母胎单身,说出去丢不丢人。 愁到伤心处,他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 时淮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带着浓重的睡意,“还想呢?” “睡不着。”他翻了个身,借机卖惨试探着问,“哥,你能不能抱着我睡。” 要是时淮懒得搭理他就算了,反正他脸皮厚,哼唧两声就当没这回事。 片刻停顿后,耳边传来布料摩挲的细碎声响。时淮掀开了被子,“过来。” 世上只有哥哥好。 应允一头扎进去。 他都二十了,还是喜欢被抱着睡觉。不是以往时淮为了避免他睡着了不老实到处乱翻那种,压住他手脚的制裁式。而是面对面地抱着,在入睡之前就抱着,在拥抱中踏实地慢慢睡着。 年岁增长后他就很少提出这种要求了,两个人体温都高,抱一会儿就热得发汗,也怕时淮嫌他烦。 他小时候喜欢跟时淮面对面地抵着额头睡。是种让人很有安全感的姿势,好像有无形的精神脐带把他们的大脑联接在一起——他总是好奇时淮脑子里在想什么,对他的感情有没有他给时淮的多。 他无数次地幻想过,他们从诞生之初就是这样的姿势,一起待过同一个子宫,吮过同一只乳.房,分享相同的dna。小时候偶尔听到有人说一句他跟时淮长得像,他都能高兴好几天。他幻想能跟时淮拥有世界上最牢固的联系,他们的感情根植于血脉里,不会被任何事情动摇。 可他们并没有。 应允默默地想,如果有一天,连时淮也拒绝他了,真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人是可以放心去靠近的。 他不愿意轻易想到这。有一份埋得很深的恐惧会被触动,像嵌进心里拔不出来的一根刺,已经和他的骨肉长在一起,稍微碰一碰就觉得疼。 如果时淮也遇到一个喜欢却得不到的人,他绝对会比现在难过一百倍,说不定直接冲上去质问人家,他哥到底哪里不好了。他哥是最牛逼的公主殿下,喝矿泉水都要用高脚杯。 可如果时淮遇到一个喜欢的人,彼此情投意合,他也不见得能有多快乐。那是个绝对会把时淮的心分走的人,说不定就是时牧桓安排的相亲对象。等他下一次失恋,他哥忙着陪老婆,就只有他一个人默默舔舐伤口了。 他会懂事的。到时候也不去打扰他哥花好月圆,要像个男人一样独自扛下所有。 胸前的睡衣被洇湿了一小片。时淮好气又好笑,朝他背上拍了一巴掌,力道很轻,“有点出息行不行?” 他没防备,被拍出一个哭嗝。说也说不清,索性躲在哥哥怀里继续摆烂,“那能怎么办啊,我就这样。” 虽然没出息,但是对你忠心耿耿。 14、第 14 章 环绕他肩膀的手臂微微收紧,黑暗中时淮的手指带着残留的沐浴露香气,抚过他的脸颊,摸索着捏住了他的鼻子。 应允被迫屏气,肩膀间歇性地抖,过了好一会儿才不再打嗝,平静下来乖乖地说,“我好了。” “别想那些没用的,睡。”时淮收回手拍他的背,语气里听不出威胁的意味,“再哭哭唧唧就把你扔楼下垃圾桶里。” “……哦。”他不敢再胡思乱想了,也祈祷自己不要乱动,好在这个难得的怀抱里待久一点。 时淮没再说话。房间里安静了一会儿,他又试探着问,“哥,你睡着了吗?” “……” 时淮:“又怎么了?” “我忽然想起个事。”他抬起头,蓬软的额发蹭着时淮的下巴,“你有没有去相亲啊,上次时叔说给你安排的。” “没有。” “最近没空?” “嗯。” 他说,“那你要是什么时候想去相亲了,记得提前告诉我。我好有个心理准备。” 话音刚落,时淮闭着眼在他头顶笑了一声,“你要什么心理准备?” “反正……也算是人生大事了啊这个,我也得参与一下,起码可以给你点意见。” 他小声嘀咕,“再说,你又没谈过恋爱,一点经验都没有。万一被人家女方狮子大开口,问你要这要那的怎么办。” 垫枕的手臂忽然抽走,他脖颈下一空,床头灯被打开了。他下意识地用手挡了一下,突如其来的灯光虽然不刺眼,也需要点时间适应。 时淮靠在床头睨视他,深邃的眼睛被眉骨投下的阴影覆盖,让人看不清其中的情绪。但依照兄弟多年的了解和一点点心电感应,他总归能感觉出来,是不怎么高兴。 “为什么操心这件事。”时淮问,“你很希望我去相亲?” “也不算是希望吧。”他被噎了一下,缓慢地从床上爬起来,揉了揉头发,“我就是想……既然是迟早的事,提前做一下准备总是没错的。” 以后时淮总是会成家立业娶妻生子的,为免打击来得太突然,他需要一步一步适应。 时淮对他的提议不置一词。他很擅长看哥哥脸色,脑袋里灵光一转便又说,“不过我觉得你现在工作这么忙,也不着急谈恋爱结婚什么的,时叔催你就应付应付,等什么时候自己想去了再说吧。反正我都支持你。” 他差点忘了。时淮跟他不一样,是很讨厌被管束的,跟时牧桓的关系也一直算不上好。甚至有可能本来对相亲这回事感觉平平,却因为是被老父亲催促安排的反而更抗拒。 这样的话……还真是得谢谢时叔了。 应允不厚道地想。 抛开那些个“为哥哥着想”的念头,只从他自己的角度来看,他一点都不希望时淮英年早婚。世界这么大美人这么多,再多玩几年,未必就遇不到比相亲更好的。 时淮估计想法跟他差不多吧。反正想要就有,随时不缺,那还急什么。 他抱着枕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心里的想法脸上都写得七七八八了。时淮看他看得想笑,心中却涌生出更深的无奈,倒是希望他能把心事藏一藏。 半遮半掩,也有令人遐想向往的余地。好过全然天真纯粹,一眼就望得到底。 “这事你不用管,躺下睡觉。” “哦。”应允放下枕头听话地躺好,主动抬高脖子,不舍得刚刚抱着睡的姿势就这么中断了,“那你再把手伸过来。” “……” 时淮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他不太清楚,只记得自己在哥哥怀里做了个安稳的美梦。 梦里他娶了七八个老婆,全跟他一起围着时淮叫哥。时淮被烦得不行,可还是每人都封了个大红包——给他的当然是最厚的那个。 直到早上睡醒时他们还是相拥而眠的姿势。时淮还没睁开眼睛,晨勃倒是来得很精神,他挪动屁股往后错开位置,免得一大早双人击剑有点子尴尬。 被他枕了一夜的胳膊说不定已经麻得没知觉了,却都没有抽回去。应允佩服又羡慕,不知道以后是哪个嫂子这么有福气,能泡到他哥这样的男人。 时淮出差回来,起码是能休息个一两天的。他没有吵闹,自己解决早餐去上早课,前两天旷的课作业也要补,一整天都待在学校里。 傍晚时关潼问要不要一起吃晚饭。一天一夜的缓冲期过去,他对于自己被程识婉拒表白的事已经接受良好。以后就当交了个聊得来的朋友,既然来他的城市,好好招待也是应该的。 于是晚餐定在另一家他喜欢的音乐餐吧。除了东西合胃口,偶尔晚上会有乐队过来演出。今晚来的乐队一直在唱民谣,主唱颜值还不低,抱着吉他往台上一靠,自带一股忧郁气质。 给他看得一愣一愣的,“我记得之前的主唱是个中年大叔来着。” “这么说是为了掩盖你想来看帅哥的事实吗?” 关潼拿薯条逗小君,顺便揭他黑历史,“哎呀,我们小允哥呢,就是易心动体质。” 程识好奇地问,“什么是易心动体质?” “就是很容易被人身上的某个点打动,然后迅速沦陷。”关潼毫不留情道,“他哥哥那个男团里一共八个人,他以前还把其他七个都挨个喜欢过一遍。” “……” 程识:“哇。” 什么叫损友。应允深深地叹息,“有你真是我的福气。就变着法说我花心呢是吧?” “哎呀,谁说不是呢。” 他当然听得出关潼是有意这样说,想把他昨天莽撞的告白模糊界限,不至于以后再提起来还让人尴尬。 但其实他对程识的喜欢跟别人不一样。对别人他基本都是垂涎美色,对程识,他是真的对两个人在一起的可能性有过憧憬的。 事已至此,他没有否认,也不打算做多余的解释,免得再给人家心理负担。 “你这样很好啊。”程识由衷道,“我就很羡慕你的性格,刚爱敢恨,明晃晃的,像个小太阳。” “也没有啦。”应允被夸得不好意思了,“我就是没心没肺,记性没忘性大,所以显得很快乐。” 他大大咧咧习惯了,所以格外憧憬如程识一般温柔细腻的性格。只不过心思太细腻也是有利有弊的,几天相处下来,他明白了为什么先前关潼提起程识时会那样说。 程识性格内向,可能跟自身成长经历有关,确实有点缺乏自信。在感情上也是一样的,对他没什么特别的心思才会沉稳温和地妥善处理,落到真正在意的人身上时就瞻前顾后考虑太多,反而缺了些一往无前的勇气。 他能看出程识是对任明尧也是有意思的,只是出于某些原因还在顾虑。就算现在还没在一起,也是迟早的事。他先前不了解情况纯纯是自作多情,还差点在别人的感情里当了个第三者。 “小识哥,你真的很好。自信一点。” 在明海一同游玩的几天时间里,这样的话他不知道说过多少遍,实在是看得着急,“既然喜欢就放手去搏一搏,不试试怎么知道合不合适呢?” 也是没想到,到头来他居然在帮情敌追自己的老婆。这失恋的后续发展真是别具一格。 但他真心希望程识能过得好。就算不是跟他,他也希望自己喜欢过的人有个好归宿。 “我知道,只是还很难做到。”程识受了他很多鼓舞,“你说得对,我会努力尝试一下的。” 程识没有在明海停留太久,几天后任明尧出差结束,就要带着小君一起回去了。最后一天他当然要去送机,还胆大包天坐了时淮的车,说去送个朋友。 他一直没跟时淮说,他喜欢的网友最近就在明海。主要是见面的第二天就被拒绝了告白,以后真的只是普通朋友了,好像也就没什么必要再说。 离开之际,他站在安检通道前终于有理由抱了抱程识,和想象中一样香香软软,却要成别人的老婆,又欣慰又心酸。 “落地之后再联系。”程识笑着说,“随时欢迎你来茂华玩。” 广播声提示飞机即将起飞,他依依不舍地挥手告别,如同是跟自己短暂的单恋说再见,浅浅忧伤了一阵才往外走。 来时同路,他搭了时淮的顺风车,直到要离开时下错电梯到了地下车库,才发现他哥的车还停在原位。 车上的人也发现了他。前灯闪了两下,他诧异地走过去拉开车门,“哥?” “送完了?上车。” 时淮看着他坐回副驾,尘埃落定般,从容地给他拉安全带,“以后再跟人见面提前告诉我,让我也有个心理准备。” 应允懵住了,“什么……心理准备?” “网恋奔现。” 时淮不紧不慢地说,“下次带到家里来,让我也看看。” 15、第 15 章 “哎呀,你说什么呢哥。”他条件反射地反驳,“我又不现网,哪来的奔恋啊。” “……” 时淮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眼底的笑意大过揶揄。 好像他这么些天忙着瞒来瞒去,连请吃饭都不敢记他哥账上的障眼法都是小儿科。 “我就是怕你骂我。” 他垂头丧气地坦白,“再说……这不是没成么。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没什么光不光彩的。” 时淮扔了包零食给他。他接在手里撕开,倒出两颗柠檬茶果冻,想也没想就剥开吃了,听着他哥说,“你已经这么大了,我也不会再什么事都管着你。” 时淮搭着方向盘换了导航,语气自然,“谈恋爱是正常的事,不用瞒着我。我就算是知道,也不会干涉你。” 应允听得一愣。 他本来已经做好了被教育的心理准备,没想到会这样被一句话轻轻揭过。 可想想也是。他早就不是跑出门就找不着回家的路的小孩子了,被时淮管习惯了才会觉得谈个恋爱是多不得了的大事。其实说一声就行,哪里用得着这么瞒着。 还给瞒漏了。 “……哦。”他吃着果冻,心不在焉地说,“知道了。” 时淮没骂他。他却也并没有想象中那样松一口气,心里总郁着闷儿。想来想去,他这么郁闷还是因为第一次失恋,没有心理准备也没有应对的经验,总得找个消解的法子才行。 平常玩的朋友里不是没有失恋的,大多是一起去蹦迪喝酒喝到断片,死去活来过几回之后渐渐就淡了。可他觉得自己不至于。 虽然没能跟程识好上,也是失落比伤心更多。再想想以后还是朋友,四舍五入没失去什么,就更觉得不至于了。 晚上他只叫了甄焕一起出来喝酒,喝上头之前就自己把自己开解完事,纯纯只是走了个失恋的流程。 “不过我感觉,我哥好像不想管我了。” 气氛到这儿了,也不能白来一趟。他趴在吧台上给自己找点别的愁发一发,“怎么办啊。我又没有老婆,以后谁管我,我喝多了死外边儿都没人知道。” “诶,别这么说话。不吉利。”甄焕依旧夹着嗓子,甜美地给他提建议,“不过我可以推荐你一些培养自我管理意识的课程,体验课免费,后续半年班报我名字八折。” “……” 应允说,“你穷得去卖网课了啊?” “总是要生活的嘛。”甄焕开朗道,“不过我觉得你是多虑了。” “咱们认识这么久了,我还不知道嘛,你哥哥关心你比一般的家里当妈的都频繁。你不是妈宝男……也算是半个哥宝男了,他不会舍得让你死外面的。” “说的也是。”他也只是象征性地愁一句,没有再多说。 长大以后他就不喜欢在别人面前提时淮了,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小时候还很爱显摆自己有个哥哥。 或许是因为渐渐地意识到了,时淮跟真正的哥哥是不一样的,各种意义上都没有义务护着他。 现在一起长大的情分还在,还好说。万一以后他哪天脑子抽了,做出什么事惹得时淮真的不想再管他,那他还是会变成一个人。 他还是需要拥有自己的老婆! “春天到了,陆地上的小狼狗又迎来了发情的季节。” 甄焕啧啧地陪他喝了酒,还帮他买了单。 他手里没剩多少零花钱了,就没有拒绝。没喝多少,微醺着回到家也还是什么都不想干,各个房间乱逛,到储藏室里看见那辆只用了几天的婴儿车,睹物思人顿时又悲从中来。 他老婆都还没影呢,养孩子的功夫倒是先用上了。 低落的情绪持续了好几天。这晚时淮过来时他自己在闷闷不乐地玩飞镖,躺在沙发靠背上瞄也不瞄就往世界地图上扎。 大周末居然也没出去玩。这个没心没肺的弟弟还是第一次为了谁失意到不想出门的地步。时淮看得皱眉,将事情的严重性在心里扩大了数倍。 同龄人在喝酒抽烟玩早恋的时候,应允在忙着参加集训考美院。学校里追他的小姑娘一抓一大把,只是自己玩性大,没那个心思。好不容易动心,却直接挨了当头一棒,确实是能把人打击得丧失斗志。 “哥?”他自己玩困了,打着哈欠翻了个身,一下午都长在沙发上,短袖躺得皱巴巴的,“你最近不忙啊。” 时淮没事就会过来,不定时也不会提前打招呼,早都习惯了随时看到他哥出现,像回到自己家一样见怪不怪。 “嗯。”时淮走到墙边,望着世界地图思忖片刻,把那只飞镖拔了下来,“你是不是快要找实习了?” “是啊,大三就开始找了。还得交实习证明。”应允懒散地说,“我打算下半年再找,大概找个新媒体公司什么的打两个月的工……” “过来给我打。”时淮说,“实习证明我给你出。” “啊?”他一翻身坐了起来,“打什么?” 时淮也有自己的工作室,手底下养着几个小艺人。他原先好奇过,不过他哥不怎么愿意他掺和娱乐圈的工作,所以那个工作室他只去过一次,连有些什么职能部门都不太清楚。 “外景拍摄,不嫌累就跟我去。”时淮靠在墙边,语气稳妥得一点听不出是临时起意,“去波尔图拍一个旅行节目。我帮你要一个助理的名额,到时候跟着扛摄影机。” “行啊。”应允毫不犹豫地答应。四舍五入也是出去玩了,还有这种好事。 时淮说,“那就这么办。时间大概一个月,学校那边你自己安排,需要我出面就说。” 他看着沙发上那坨丧气的弟弟又支愣起来,听见要去国外玩精神瞬间回满了大半,果断地一锤定音。 “下周出发。” ** 去波尔图旅行的日程来得比较突然。应允跟学校请好了假才知道,拍摄是包含august全员。 他们团每年都会有固定的一档团综录制,其他的就很少会有全员参加的节目。也是这么多年打拼出头了,每个人身价都涨得很离谱,除了颁奖典礼和红毯,很难同时把八个人都请全。 这次去国外旅行,还能有一大票帅哥陪玩,想想都让人心情明媚。应允处理好学校的事,准备回家收拾行李,路过嘉园路时瞄见那面被他遗忘了许多天的涂鸦墙,顺道过去看了看墙角。 多日不见,墙上的涂鸦又有不少变化。他上次那一小块涂鸦也被人盖了。不只是他的被人盖了,整面墙的小涂鸦都被一整幅巨大完整的构图完美盖住。清新又浪漫的画风很眼熟,又一次刷新了他的心情。 落款依旧是那个tea。他已经第三次见到了。 今天手边没什么工具,墙上那幅他看着也挺喜欢,没舍得盖。要盖只能等旅行回来了再说,这么大面积可得费些功夫。 他拍了张照,发给关潼,顺便说自己要去波尔图的消息。 “怎么忽然去那么远啊。”关潼说,“我昨天还问我哥有没有单身的弟弟能介绍给你呢。” “得了吧你。以后给我介绍之前能不能先调查一下?那些个有暗恋对象的直接排除,免得我又错付真心来晚一步。” “啧,世事难料嘛。你去波尔图该不会是为情所困,去疗伤的吧?” “一半一半。” “好家伙,那祝你旅行里能有个艳遇,最好带个欧洲的大帅哥回来。” “等着吧,遇上了给你发照片。”应允想,欧洲大帅哥不知道能不能遇见,但他身边接下来将要出没的帅哥是真不少。 跟八个大帅哥一起走在街上,想想都特别有面儿。 august出道之前他就常去练习室里晃悠,每个成员他都熟,见了面也像对待自家弟弟一样拍他脑袋。出发当天他躲了前面又躲后面,左闪右闪,保持自己的发型和成年人的尊严,“我都多大了,别摸我头了行不行。” 夏老板路过他身边,无情戳穿,“你长到多大,在我们面前也都是个弟弟。” 他之前去国外没去过这么远的。中间要转一次机,飞行时间将近二十个小时。机舱里闲着无聊,带上他九个人又在打游戏。分两拨,他跟他哥还有夏赢许青蓝四排,随机匹配一个幸运的小玩家。 时淮问他,“玩什么?” “跟平常一样呗。” 他拿了辅助陪打,两局下来赢是赢了,但打得有点心不在焉,脑子里总时不时想着关潼说的欧洲帅哥,状态不佳也没什么手感。 飞机在气流中颠簸了几下。连续两波团战后夏赢光荣牺牲在峡谷上路,等待复活时瞄了眼小地图,“卧槽对面过来抓人了,跑跑跑你哥没了快跑!” 应允一个激灵直起了身,祭出今日最强手速,屏幕都快点花了,“哥哥哥哥哥!” “……” 最后三秒,时淮看他奋力挣扎的精神劲儿,有点想笑。 玩游戏到现在少说打了几千场,意识和预判都有,看到对面来人就知道自己大概率跑不了,临死之前放了最后一个技能送他走。 谁能想到这傻弟弟非要留下,再白送对面一个人头。换了别的队友说不定已经开骂了。 应允也不是没看出来,但娱乐局不为输赢,就玩一个自己乐意。直到游戏界面上也弹出“您已阵亡”的提示,他才心满意足地放过手机,“我要跟我哥死在一起。” 16、第 16 章 屏幕上阵亡的两具尸体相隔不过半步距离,连倒下的方向都是一致的,再配上他的死亡宣言,场面很有些悲壮。 被四排随机匹配进来的幸运路人目睹了这一刻,在聊天频道里打出一个问号。 夏赢乐呵呵地打字:我们家辅助跟打野情比金坚。 许青蓝看准时机,绕路蹲到一个残血的敌人,一通操作把人头收走,满意地眯起眼,“给小乖报仇了。” “谢小许哥!”应允很有眼色地递水拧瓶盖插吸管,一气呵成,“辛苦了,来来来。” “哎,”夏赢指指旁边,“也伺候伺候你哥。” 时淮刚拿起水,闻言眉梢一抬,又放了回去,等着他情比金坚的弟弟再来服务一遍。 应允很上道地给他递到嘴边,笑起来小虎牙的尖角若隐若现,“哥。” 现实里兄友弟恭,游戏里峡谷亡命。后半局游戏一整个大逆风,应允菜得三个哥哥都没能带飞,作为队伍里的老鼠屎完全不敢吱声,提心吊胆打到最后对面团灭一波,险险胜利才松了口气。 许青蓝打呵欠,“困了。” “那不玩了,”夏赢很快地跟着说,“飞机上信号也不怎么好。” 原地解散。旅途还有很长时间,左手边两个小情侣头靠在一起睡觉。应允拿出平板画画,随手起稿画了下来。不知道怎么,画着画着有点羡慕。 他们两个出道之前就在队内公开了,在还不懂事的年纪里一起长大,为同一个目标拼尽全力奋斗过。低谷和高.潮都一起经历过,最耀眼的舞台也一起去过,妥妥是爱□□业双丰收。 不过恋爱谈了这么多年,曝光危机也不是没经历过。每每到了危急时刻就得劳动队长帮忙堵柜门,各种采访里露出的小马脚都是队长打圆场,私下里也是队长亲自开车送他们约会,帮着打掩护躲狗仔。 大冤种队长就是他哥。 当队长最辛苦了,无论哪个成员出了什么问题,都是时淮首当其冲地挨骂。august里就只有时淮没谈过恋爱,收拾的烂摊子却最多。 没准儿就是太心累了,才迟迟不谈感情的。 想到这,他小声问时淮对旁边的小情侣有什么看法。 时淮也看了一眼,简短评价:“一个吃不饱,一个睡不醒。” “……” 谁问这个了。应允心里嘀咕。 他哥真是到处当哥,看谁都跟养孩子似的。 august有八个人,随便两个人排列组合都有cp粉,不过据他所知,只有夏赢和许青蓝这对是真的。时淮练习生时期天天跟一堆帅哥同吃同睡,性别取向卡得这么松的圈子里都没发展出什么关系来,可见是真的铁直了。 应允忽地有些失落,就像刚刚看小情侣靠在一起睡觉感到羡慕一样突如其来,也不知道为什么。 到波尔图时间已经很晚了。十几个小时的飞行结束,大家都只想早点休息,路上聊天也不怎么多。他观察了一路,觉得这个组跟他待过的不太一样。 一般拍综艺为了不浪费经费,恨不得外出的每一秒都录进素材里,嘉宾们也是找梗接梗不间断。但这次跟随的工作人员很少,后面几天大家还会自己手持拍vlog风格的短片记录,比起为了节目拍摄而来国外取景,更像是一群朋友来旅行顺便拍摄。 除了节目定位本身是节奏悠闲的慢旅行之外,他只能想到这样的原因是他哥这个团全是前辈,不用再像新人一样有意地制造节目效果争取镜头份量,自己玩儿舒心了就行。 节目组租了一整栋度假别墅,离市中心不远,还有公用的厨房和小花园,一帮人带器械都有地方安置。 分房间时他还是跟时淮一起住。一间房里两张床,一张床理所应当地用来扔行李和衣服,他洗漱干净后率先钻进被窝,“明天要早起吗?我们几点出门。” 要是他纯粹跟团来玩儿,自己随时想逛都行,睡到什么时候起床时淮也不大管他。但这次来顶着个实习的招牌,他还是得跟随大部队行动的。 “八.九点钟。出门会叫你,放心睡。” 他躺得四仰八叉。时淮把他卷在被子里抱到一边,又拿了床新被子过来,说他只要跟着玩就行,也不用怎么扛摄像机。 “那多不好啊。” 应允从被子卷里冒出脑袋,一本正经地强调,“我可是来实习的。” “嗯。”时淮关了床头灯,掀开被子躺下,嗓音淡淡的,“摄影组五点出去拍日出。你想跟着去出外景?” “……” “跟我可以八点起床。” 身侧的声音没半秒迟疑,“那我跟你。” 波尔图时间慢七个小时,国内这会儿天都已经亮了。时差没倒过来,虽然累但是不困,他往旁边的被子上挪了挪,靠过去找时淮唠嗑,“哥,我们好像很久没一起跑这么远了。” 高中时他课程紧,还要参加封闭式集训,前十几年不怎么热爱学习的人发奋图强想一次考上美院,费了很大的劲,哪有功夫再往外跑。 上大学后他是有空了,可时淮又总是日程很满,只有休息时偶尔来见一面,每次都只有一两天,算算是很久没一起出来玩过了。 “以前上高中的时候,你还来学校给我送过吃的。”他怀念地说,“我们班的小姑娘老是偷偷跟着我到校门口,还跟我套近乎,就为了看你。” 时淮没出道的时候就长着一张未来大明星的脸。那会儿高中封闭式管理,里面的学生不让出,外面的车啊人啊也一律不让进。有些心疼孩子的家长就会买好吃的送到校门口,隔着校门递过去,场面堪比探监。 他明明是个走读生,中午和晚上放学之后都能离开校园,想吃什么也可以自己买,时淮还非要给他也安排一趟“探监”仪式。那天校门口热闹非凡,他被叫过去压力也很大。毕竟旁边无论是被探视的学生,还是来探视孩子的父母,全在看他哥。 时淮说,“别人父母都去送吃的,你不眼馋?” 他怎么不眼馋,可是他没爹没妈的,馋了能去跟谁说。 幸好他还有一个哥哥。 “……哥。”他终究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以后你要是有了对象,会不会就没心思再对我这么好了?” 他总是担心自己像个名不正言不顺的拖油瓶。可能是一下子意识到时淮到了成家的年纪,这种潜在的危机感也被激发出来,想听点“我不会抛弃你,只是多一个人来爱你”之类的话求个安心。 可时淮停顿了很久才回答,也只是简短地说,“不会。” 应允闷闷地应了一声,“噢。” 他知道时淮说的话向来都很算数,但那段沉默的时间,冲淡了承诺原本应该带来的安心。就好像他哥确实有在考虑要不要丢掉他一样。 他很想立刻再要一个拥抱。 但他最终什么没有说。 隔天早上起床时头昏脑胀,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感觉脸都水肿了一圈。 许青蓝叼着牙刷路过他身边,顺手捏了捏他的脸,“待会儿喝杯黑咖啡就好啦。” 时淮还说要叫他起床,结果是最后一个醒的。下楼时咚咚咚动静很大,急促得像带着起床气,直到站在最后一段楼梯看见他在厨房倒咖啡,脚步才放缓了。 “啧,跟你说还不信邪。”夏赢敲着桌子,“快点快点,愿赌服输。” 时淮走到餐桌边,一大早就被哀怨地瞪了一眼,看着应允打开微信转账,“赌了什么?” “赌你是不是最后一个起床。” 许青蓝捧着热牛奶摇头,慢吞吞地说,“唉。我说了不要欺负小乖,还说了不要跟赢赢打赌。他们两个,没一个人听我的。” “……” “你跟夏赢打什么赌啊,他就起了个不会输的名字。” 应允负气地鼓了下腮帮子,还没转头,一只健硕有力的胳膊架到了他肩上,跟着爽朗的笑声响起,“再说了,你哥出外务十次有八次都是最后一个起床的。你不知道?” 秦炽揶揄地搂着他的脖子晃了晃,“我们小乖都长这么高了。” 秦炽常住在国外,有自己的音乐工厂和家人要陪伴,近些年很少回到国内活动,跟他一年半载也见不上一次面。 应允躲了一下没躲开,被沉甸甸地压着,皱起个脸,“我不知道啊。我又没跟你们一起出来过。” 时淮在家里倒是经常起不来床。但他在外面可是队长,还以为会是以身作则挨个叫醒弟弟们的那种呢。 是他草率了,对公主殿下不能抱太大希望。 时淮接了杯咖啡,不动声色地把那条肌肉发达的胳膊从他肩上拎开,抬起他的下巴看了一眼,“这什么表情?输了多少我给你。” “不用。”应允郁郁寡欢地扭开脸,很少见地看他哥不太顺眼。 一大早就让他赌输了钱,昨天晚上还认真犹豫要不要把他给丢了。 越想越气。 吃完早餐要分组出去拍摄,出发前各种准备工作,吵吵闹闹的。他主动提出,“我想跟小许哥。” 一屋子人莫名安静了,不约而同地望过来,看的却不是他,而是距离他几步之遥的时淮。 一片若有所思的目光中,许青蓝安然道,“好呀。记得多拍左脸,我左脸比较上镜。” “……” 时淮什么都没说。应允一个编外人员纯纯是来当小跟班,随便帮帮忙都行,也没人会介意他跟哪一组走。 夏赢抛着团戒过来打听情况,撞了下他的肩膀,“别扭什么呢小允子。” 应允假装认真地擦镜头,难得叛逆,却连头都没敢抬,“反正我今天……不想跟我哥一起走。” 19、第 19 章 “小画家。”秦炽又揉他脑袋,“什么时候也给我画一张?前段时间还看你给夏赢工作室设计艺术墙呢。改天去墨尔本玩儿,给我屋里也弄一个。” “哎呀,回头再说。”他不客气地要求,“我身价很贵的,要包机酒还要大红包。” 秦炽哈哈大笑,“当然。你来还住什么酒店啊,睡我床上都行。” 时淮皱了下眉,指节叩在桌面上,打断他,“把东西先收起来,待会儿颜料都晒干了。” “哦。” 墨尔本之行暂且搁置。应允听听就忘了,没放在心上。离开时把速写的一张小画留在了餐厅里,老板热情洋溢地用西语称赞他,一句也没听懂。 老板又转同时淮说。时淮也只听懂了一句,“他说我的弟弟是位年轻的艺术家。” 应允心里美得冒泡,但出门在外还是谦虚地摆摆手,“我只是年轻而已。” 一整个下午被悠闲地消磨过去,一行人回到住处的时间还早。节目组甚至从国内带了一箱火锅底料,待会儿去超市采买食材,晚上又能大吃一顿。 也只有出道多年的艺人才敢这样放肆地吃喝。应允还记得他们在做练习生时,对体重控制的要求非常严格,饮食都被经纪人和公司盯着不给多吃,运动量又大,每天都吃不饱。 那会儿他还是个小学生,拿自己的零花钱去买饭团和汽水,装满书包偷偷运进练习室。是个懂事贴心的小棉袄,第一次露面就迅速赢得了哥哥们的欢心。 august成员家境都不错,否则也撑不起孩子动辄当三五年练习生的消耗。他从小就在几个小少爷们身边讨到不少甜头,哥哥们休息日出去逛街也总会带着他,一起逛童装店给他买衣服的场景还记忆犹新。 “现在再想,也只记得你这么高的样子。”秦炽朝手推车里丢一包薯片,往腰间比划了个高度,“然后一下就是现在了。都不知道你是什么时候长大的。” august出道时应允刚上初中,还没开始蹿个儿。出道后天天忙得脚不沾地,别说他,连时淮都是隔很长一段时间才有空回家一次。 “我到现在还记得有一天晚上,小允哭着给我打电话,问我能不能自己坐飞机过来探班。”夏赢一想就乐,“说快忘了他哥长什么样了。” 应允拒绝回忆年少黑历史,“提这个干嘛。” 夏赢在august里是老幺,跟他年纪最近,性格也外向,所以他当时跟这个小哥哥最合得来。偶尔时淮顾不上接他电话,他就打给夏赢。 当时是第一次世界巡演,在伦敦站时,时淮感冒高烧一直不退,每天强撑着排练完下台就倒,连着两天没给弟弟打电话。 时淮不让提,成员们也就都跟他解释说你哥回来睡了,在准备演唱会太忙顾不上你,回头再联系。 直到烧退了时淮才跟他打视频,一接通对面居然在机场。他一个人背着书包逃课坐国际航班过来,还可怜兮兮地说哥你别生气,我不够钱买回去的机票。 时淮到现在都记得自己差点心梗赶去机场接人的情形,“是你给他的酒店地址。” “哎呀,”夏赢心大地说,“乖乖从小就喜欢黏着你,让他自己待着也是干着急,还不如过来亲眼看看嘛。” 虽然不是亲生,但这兄弟俩好像也有心电感应。应允听别人解释根本不信,执意要过来找他哥。而时淮就是他来的那天退了烧,次日的演唱会上状态超好,很多网上流传至今的转粉神图都是伦敦站那晚诞生的。 那是应允人生中第一次身临其境地看完一整场演唱会,震撼到世界观都被刷新,也真正理解了时淮工作的意义所在。 在那之前,他一直以为他哥是受到亲爹逼迫赶鸭子上架。那晚之后他就明白了,他哥天生就是当大明星的料。 “现在真是长大了哈。”秦炽不经意地说,“好像挺长时间不怎么见你黏着你哥了。” 年岁渐长,时淮的态度跟应允非常相似,都是越来越少跟人提起他们两个的兄弟关系。即使还跟以前一样每天都会联系,但不怎么让人知道了。看在旁观者眼里自然觉得两个人不像小时候那么亲密无间。 应允自己是因为跟别人解释他有个大明星哥哥太麻烦。不知道时淮是为什么。 “现在也黏啊。”应允在忙碌的挑选零食中,抽空敷衍一下哥哥们的聊天,放下薯片抱了抱时淮的腰,然后又去挑新鲜的柠檬。 时淮手还没抬起来,他的胳膊就已经抽走了。 只是短暂地黏了一下。 秦炽看个正着,差点笑出声来,连忙摸了摸鼻子移开目光,当没看见。 应允浑然不觉,拿起一盒红茶茶包,“我把柠檬泡在茶汤里,应该也是柠檬茶的味道吧。” 他从国内带来的柠檬茶很快就喝完了,这里的超市没有卖。 毕竟录节目,基础的台本还是准备了的。晚上回到住处,几个哥哥分开在接受单人采访,应允跑到厨房烧水泡茶。等放凉的空隙里,他闲逛路过楼下的小房间听了一会儿。 这次旅行,是august的最后一次团综了。 下半年的告别演唱会正在筹备,已经确定了年末解约,成员们会各自发展,august从此永远定格在历史之中。 最后一次团综由成员们自己策划,之后会作为礼物免费回馈给粉丝全网播出。希望能在安逸的慢节奏旅行中,回顾august成立八年来的心路历程,分享一些台前幕后未曾披露过的有趣回忆。最后再像对朋友倾诉一样,对一直以来陪伴支持august的粉丝们好好告个别。 应允垂眼看了看自己手上的团戒,忽然有点明白,时淮为什么还特意带上他来。 是来见证历史的。 怪不得这次整个组的氛围这么轻松舒适,原来核心就是大家的告别旅行。可莫名的又有点伤感,这次团聚后,下一回再要集齐八个人就很难了。 算上练习生时期到现在,他们已经是认识了十来年的伙伴,共同经历过种种成名的坎坷和荣耀,是战友又是家人,马上要解散了大家心情肯定很复杂。 时淮作为队长是首当其中的。august是他至今为止努力做了半辈子的事业,从少年到青年全部心血都投注在上面,早已经当作人生的重心。 现在马上就要走进下一个人生阶段,怅然若失肯定会有的,说不定也会感到焦虑茫然。 但他是当哥哥的人。这些烦恼,身为哥哥是不会说的。 应允默默地退回厨房,看着澄红的茶汤,想最近他哥总跟他说什么“你已经长大了”的话,会不会其实就是压力太大受了影响。 因为自己正在面临人生的阶段性过渡,所以担心弟弟,是否也到了步入新阶段的时间节点。 他回想时淮二十岁时在做什么。恰好是第一次世巡的年纪,他哥带着自己的团队辗转于各个国家,把演唱会办得风生水起,全世界疯狂圈粉,让august的名气攀上新高度,闯进一线从此常驻。 他的二十岁呢,学校的课爱上不上,绩点够保命不挂科就行。跟着一群哥哥出来旅游蹭吃蹭喝,目前最大的烦恼是思考柠檬茶该怎么做。 也难怪他哥替他着急。 在时淮身边,他从来不觉得自卑,只会为有这么个哥哥感到骄傲。这会儿也不算自卑吧,就觉得自己确实是挺没出息的,真愁人。 “还没做出来?” 时淮采访完率先下楼,看见他一个人站在橱柜前发愣。 “嗯……茶太烫了。”他拿茶匙在杯子里胡乱搅和,手边是切好的柠檬片,“柠檬放进热水里会苦。” 时淮又拿了只茶杯,帮他倒来倒去加速散热,漂亮的手指握着杯柄,扬起的茶汤在两只杯子间顺滑流动,一滴都没有洒出来。 他好像做什么事都是这么专注的。应允看了好几眼,忍不住叫他,“哥。” 时淮没抬眼,“说。” “我好像很久都没有问过你,是不是过得很辛苦。”他小声说。 他小时候还算是个小棉袄的,可越长大就越少用心去了解时淮在干什么。时淮不太希望他涉入娱乐圈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确实觉得他哥干什么都很厉害,压根不需要他操心,慢慢也懒得过问了。 可哪有人是生下来就厉害的。 他沉浸在对哥哥疏于关心的愧疚里。没想到反而被时淮嫌弃地瞥了一眼,“怎么想这些没用的?还不如想想明天要去哪玩,吃什么。” 这个人是对温情过敏么。 应允脑袋里的伤感一瞬间被清空,愤愤地说,“我每天脑子里都在想去哪玩吃什么!最多再想想要画什么。” 所以才长成这么让人发愁的模样了。 “都是你把我养成这样的。”他不讲理地把锅甩到时淮身上。 谁让他哥这么神通广大,年少成名搞事业的同时顺手还能把他养大。什么都替他想了,什么都安排得妥妥当当的,他只要听话就行,连被生活毒打的机会都没有,根本就不需要长大。 “是啊。” 这份责怪——或者更像是赞扬传到耳边,时淮欣然接受,放下茶杯,抬手拨了一下他的耳垂,“是我养的。” 他气得鼓了下脸颊,被时淮捏在手里,停顿打量了片刻,才笑着开口。 “养得还不错啊,小画家。” 20、第 20 章 柠檬茶最后也没做成。应允忘了买砂糖,单是柠檬放进红茶汤里香味倒是充足,口感却很酸涩,实在算不上好喝。 “明天去买了糖再重新做。” 刚刚逛超市搬回来两箱水和酒精饮料,今晚吃火锅是够喝的。做完单人采访后大家纷纷下楼,过来慰问他两句,顺便每人两口把他煮出来的一锅红茶都给喝干净了。 从准备食材到火锅开煮的过程都是需要大家亲自动手的拍摄内容,应允为免入镜往后站了站,也就没动上手。 “先回房间去玩儿吧。” 看他在旁边无聊,闲着也是闲着。秦炽拿了两包零食扔给他,“待会儿拍得差不多了就叫你下来一起吃。” “哦,行。”干看着确实没什么意思,他抱着零食去二楼,自己找点事情打发时间。 今天拍了不少照片,有些是他自己要留着收藏的,有些整理出来交给节目组用。还有几张特别喜欢的,他想发在自己朋友圈里,可现在照片流出去会有剧透的嫌疑,就只挑了风景照和那一张观光巴士上被阳光偏爱的侧影。 发到朋友圈之后,断断续续有人问那个侧影是谁。有几个朋友知道他出来玩了,以关潼为首纷纷猜测是他在国外艳遇的欧洲大帅哥。 他统一回复了“我时哥”。一分钟后时淮给他点了个赞。 正拍着呢,怎么队长还带头开小差玩手机啊。举报了。 他跑出房间,扒着二楼的木栏杆往下望。八个人围着丰盛的火锅坐成一圈,热闹地吃喝聊天,从一楼弥漫开来的牛油味儿已经火辣辣地蹿升到天花板,香得他打了个喷嚏。 时淮似有所觉,抬头就望见他靠在栏杆上揉鼻子。 【饿了?】 【过来】 他刚吃了零食,其实还不怎么觉得饿。但看到时淮发来的微信,还是想都没想地下了楼。 这波锅里刚煮熟的食材,时淮给他捞了一碗,其他哥哥看见还给他添几筷子,一整碗堆得冒尖。 应允美滋滋地端上楼,一边吃一边看动画片,吃饱喝足再打两把游戏,微信上忽然又收到新消息。 国内已经将近两点。程识原本也正要睡觉,看到他发了新的朋友圈才来找他聊天。 应允积极地聊了几句,却得知他已经脱单。刚吃完的火锅一点都不香了。 虽然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但真正发生时,未免还是令人心生惆怅。 【谢谢你一直鼓励我】 【祝你也能早日找到合适的人^_^】 应允心酸地道了恭喜,放下手机开始emo。楼下的笑声透过门板传来,哥哥们的快乐却与他无关。 他都这个年纪了,怎么就连个谈恋爱的机会都没有呢?老天保佑……正好明天好像要去什么教堂参观,到时候外国的神仙也得拜一拜。 别的什么成就都可以暂时先放一放,找老婆的大事必须提到日程首项。今年的时间还剩下一半,再怎么说年底之前也要脱单! 才八点多,他倒在床上就一个劲儿地打哈欠,怀疑自己是时差还没倒过来,不然平时没困得这么早过。 也可能是被死去的暗恋再次攻击,心力憔悴了。他还想再打两把游戏提提神,可只开了一局就眼前朦胧,再一局匹配队友时还没等到点确定,就捧着手机睡了过去。 夜色中的波尔图灯光映着河水,音乐声在河畔连绵不断。小城夜景大有可逛,年轻的旅行者却早早进入梦乡。 时淮也没想到他会睡这么早,火锅到一半过来叫他,才发现他已经趴在床上叫不应了,侧脸压在手机屏幕上。 时淮抽出他的手机放在一旁,揉了揉他脸上方形的红印子,抽一张湿纸巾擦干净他嘴角残留的油光。 他无意识地抬起胳膊挥舞了一下,梦里还想反抗,被时淮眼都不眨地攥住手腕压了下去,放进被子里,又去捉他的另一只手。 他中指上还带着团戒。时淮无端愣怔了一瞬,不知想到什么,要帮他摘下来的动作也停顿了,看着两只交叠的手上,两枚同样的戒指靠在一起无声地闪着光。 像在欣赏什么世界名画,时淮垂眼注视了很久。直到应允又要不老实地发觉疯,才摘下戒指把他塞进被子里牢牢裹住,走出了卧室。 “就等你出来抽根烟,怎么这么久。” 秦炽站在楼梯转角的窗边透气,看他一个人出来,略微意外,“小乖已经睡了?” “嗯。” 夏赢和许青蓝喝酒上了头,说要出去夜游波尔图。这种兴之所至的随机小活动当然少不了爱凑热闹的弟弟,时淮就是过去叫他一起出门的。 现在弟弟睡了,时淮也没有再往外跑的心思。小情侣单独出去溜达,在夜晚的杜罗河畔浪漫约会。他和秦炽在院子里乘凉的藤椅上抽烟聊天。 august里时淮作为队长是最年长的成员,接着就是生日相差仅三个月的秦炽。年龄比较靠近的成员天然就多些亲近,秦炽对外表现的形象也是偏亲切稳重的类型,很照顾其他弟弟。两人组的cp在粉丝间流传成“父母爱情”,cp粉心目中也是一段佳话永流传。 实际上秦炽男女通吃,前男友前女友一大堆。这些年里时淮因为成员们的恋爱问题被公司代表叫去骂,十次有五次都是因为秦炽又跟哪个男团女团里的小忙内好上了。 时淮至今不明白他为什么有那么多的精力去谈恋爱。只是在某一次活动上见过面,前后脚走过红毯的人活动结束之后就能互换微信,认识没多久就能发展到恋情。 “这不是挺正常的事儿吗?不然就当时我们那个工作强度,除了活动里还能去哪遇见人,宿舍里的你也不让我谈啊。” 秦炽眯起眼睛吐出烟圈,把打火机扔给他,“有夏赢和许青蓝那对儿就够你头疼的了,是吧。” 队内恋爱弊大于利。状态好的时候能互相促进共同成长,可一但有点小问题就会拖累整个团队的进度,得不偿失。小情侣之间偶尔闹些矛盾是不可避免的,因为私人原因影响工作,是时淮不赞同两人在一起的主要原因。 他并不是恐同,而是每次那两人闹矛盾他聊完一个又要去找另一个,聊怕了。自己的休息时间跟弟弟打电话都不够用,还得帮公司看孩子,真的心累。 好在这么多年也磨合下来了。时淮靠在藤椅上玩打火机,幽蓝的火苗在手指间攒动,“他们两个能走到今天也不容易。” “你也不容易啊。”秦炽磕着烟灰,“不过刚才录制的时候,pd问的那个问题你又没认真回答。” 他们经常会在各种场合里被问到“是什么样的契机促使你成为练习生”或者“你是怎样诞生了要当大明星的想法”,时淮大部分时候都会含糊过去,或者巧妙地把问题转移给别的队友。 刚才吃火锅时又被问到,他依旧用“童年梦想”之类的常规词蒙混过关。但秦炽知道那不过是官方的回答,也知道他出道这么多年,一直没说过实话。 眼看着都快解散了,不知道有生之年还有没有机会听到他们队长进公司的理由。 “其实刚见到你的时候,我都不太明白你为什么要来公司。”他玩笑道,“你当时走进练习室,一脸被胁迫的表情。” 他们公司签练习生的概率是千分之一,换句话说能签约的机会都是挤破头争取来的。为了实现梦想,年少时每个人都豪情壮志,相信自己就是未来的舞台焦点,恨不得大半夜住在练习室里,拼尽全力争取出道的名额。 只有时淮一进来像是为了完成任务,每天练够时间就走。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无法从各种舞蹈和声乐训练中获取成就感,只是例行公事地来上课,是训练了将近一年后才开始对自己从事的工作有所改观并逐渐接受的。 “这有什么难猜的?我爸催着我来的。”时淮轻描淡写道,“我不就是个他用来实现梦想的工具人么。” “不对吧,我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秦炽搓着下巴看他,“别人我不敢说,你我是眼看着十年了,还同吃同住的。你可不是愿意受摆布的人,你没那么听话。” 傲的人从小就傲。最初让他愿意踏入公司的理由,绝对不是因为家长的逼迫。“你就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谁能硬得过你啊。” 秦炽说,“要是当年你叛逆一把,非不进公司,你爸能拿你怎么样?说不定我们几个人就没有认识的机会,连august都不存在了。” 虽然开始训练后一路突飞猛进,从零基础的素人迅速成长,但其实时淮最初并不具备练习生选拔的标准,只因为时牧桓被破格签约,可以说是走后门进来的。 后来甚至拥有在成团前参与公司高层会议亲自挑选队友的权利,跟大部分练习生的成长轨迹都不太一样,“所以我们几个一直都很好奇,你是因为什么才决定来公司的。” 时淮沉默了一阵,像是在想他话里的可能性。 以为今天是个好日子,队长有兴致透露心事,秦炽期待地等了半天。直等得夜幕中星星都困得闪烁不动,他才把手里未曾点燃过的烟和打火机一并丢了过来,“不告诉你。” “……” 秦炽撇撇嘴,看他起身像是要去房间休息,“哎,你不抽啊?” “不抽了。” 他没回头地摆了摆手,“乖嫌呛。” 30-40 第31章 ? 第 31 章 ◇ 鄙视他。 应允撇嘴噢了一声。 只要他哥说没有, 不管有没有一律都当没有处理。他都习惯了。 秦炽见异思迁,跟异国美女打得火热,把兄弟抛到脑后在外面浪了个通宵。 他原本还想再打听点小道消息, 等到很晚都没见人影, 被时淮强行拎去房间里睡,“等他干什么。” “想跟前辈学习点把妹技巧不行么。”应允随便找了个理由含糊过去。“小秦哥可真行,拍着节目都没耽误猎艳。” 平时外出拍摄哪有这份闲心啊, 也就是这次了,大家以玩为主工作为辅, 一个比一个自由散漫。他有点好奇旅行结束剪出来的片子会是什么效果, 万一临解散让粉丝们滤镜幻灭不就完蛋了。 但又听说这次时淮会亲自盯后期,以他哥的完美主义应该可以放心。 时淮眉梢一抬,“羡慕他?” “哪能呢。” 应允嘿嘿笑着装傻,“鄙视他。” 秦炽身上的本事估计他这辈子都学不会, 更别提跟异国他乡刚认识的人搞在一起了, 有心没胆。 再说感情不都是需要培养的么,起码得先有个三五十来天的接触期吧。 临睡前他知道了刚开始接触的小学弟的名字, 叫姜茶。他跟巴黎的时差不远, 还能在睡前互道一声晚安。 听他提到隔天要去海边玩,姜茶说刚好自己也有空,要找个靠近的沙滩跟他同一天出游,“或许我们会吹过同一阵海风。” 应允心想, 这小学弟还挺懂浪漫。 从之前的程识身上可以看出来,他其实更喜欢年龄比自己大的老婆。但姜茶聪敏又很会聊天,试问哪个男人能拒绝被人用这样充满崇拜和好感的语气拉近距离呢。 直觉告诉他, 姜茶对他好像有点意思。但刚刚经历过一次失败的单恋, 他已经是个有故事的男人了, 不能再搞什么自我攻略,还是得端起学长的架子稳重一点。 起码端个三五十来天。 度假中唯一舒适的起床方式就是自然醒,其余任何时候起床都很艰难。因为有拍摄安排,他隔天不得不按闹钟时间起床。还没睡够,时淮就叫他下楼吃早餐。 他胡乱吃了些东西,背起自己灌满柠檬茶的小水壶跟大部队一起上车出发。来里斯本后他找到了卖柠檬茶饮料的超市,不过更心仪他哥给买的这个水壶,就把饮料拧开倒进去背着,路上时不时喝一口,给自己续续命。 晚上没睡好,白天在车上颠簸着补觉也补不够。到海滩上之后时淮大发慈悲免了他的拍摄任务,叫他自己找个凉快地方打盹。 再也没他这么会享福的实习生了。碧蓝的海水清澈洁净,卷着浪花把沙粒冲洗得闪闪发亮。几个哥哥还在旁边工作,应允躺在海滩上用草帽遮着脸,晒太阳睡回笼觉。 隔一阵子时淮过来看他,海水都快冲到他的脚踝了都睡得人事不知。还得把他往高处搬挪,免得涨潮把人卷进海里淹死。 “小小年纪,随遇而安。”许青蓝见状笑眯眯道,“前途无量。” 夏赢稍加翻译,“这心也太大了。”他们队长这哥哥当得真是操碎了心。 时淮余光总留意着他,工作效率也没被拉垮,直到上午的拍摄全部结束才又过来踢了他一脚,“起来,收工了。” 应允迷迷糊糊爬起来,吐了口沙子,“噗呸呸呸,放饭啦?” “呃……”真就跟着混吃混喝。幸好哥哥们都对他宽容大度。 上午补觉把精神养回来了,吃午饭时他拿刀叉的动作都比早晨有劲儿,终于想起来问问今天都玩什么。 除了快艇冲浪和滑翔伞之类常见的海上游乐项目,夏赢颇有兴致道,“听说旁边的13号海滩是天体海滩耶。” 应允:“天体海滩?” “就是裸?体海滩。”许青蓝眯起眼睛喝西瓜汁,声线清甜,“上个月在意大利去过一次,挺有趣的。小允想去玩吗?我们下午还有很多时间。” 啊这!应允象征性地扭捏了一下,“嗯……怎么不想呢。” 美好的肉?体们被晒成巧克力色,一定很诱人吧。 他自己脸皮厚进去裸奔是无所畏惧,反正在国外谁也不认识谁。就是不知道他哥愿不愿意允不允许。 应允暗怀期待地往身旁瞄了好几眼。 意大利那趟时淮也去了天体海滩吗?那怎么都没被晒黑啊。 不会是公主殿下害羞不好意思脱光吧。 “先把下午安排的项目完成再说。”时淮只当没看见他的眼神,用公事公办的语气道,“有剩余时间就去看看。” 去天体海滩当然是不能加入拍摄列表的,即使拍了也播不出去,只能作为私下里备选的游玩项目。 下午的拍摄除了海滩还要去一趟「地狱之口」,是几公里外的一处自然景观。沿海开车抵达时,景观台上还有不少游客在拍照。 数十米高的陡峭悬崖下有天然形成的洞口,海水涌入,惊涛拍浪,白色泡沫淹没了礁石,不断冲击崖壁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大响声,仿佛站在地狱深渊的入口。 应允迎着汹涌的巨浪叹了口气。没觉得害怕,就是有点惆怅。 时间不够去看巧克力色的美好肉?体了。 刚才玩滑翔伞的拍摄素材真的需要搞那么多吗,他合理怀疑时淮是故意的。 时淮把他这声叹气听得真真切切:“没时间让你去光着屁股玩水了,很遗憾?” “哪能呢。” 应允乖巧举起相机,对着他一通拍,“我是来工作的老板。” 这是今天的最后一个工作点。拍完收工,大家都在欣赏金灿灿的夕阳。 落日浮在海平线上发光发亮,收进镜头里却没了亲眼目睹的壮阔美丽。他不怎么懂相机参数,拍出来的照片总是过曝,心不在焉地乱调。 时淮看了一会儿,忽然对他说,“我们玩过的游戏里,有一关就是在这里取景的。” “啊?”应允一时想不起来,随口道,“哪个游戏啊。” 市面上流行的双人游戏他跟时淮基本都玩过。时淮空闲时间不多,他很少跟别人配合打游戏,就都先买了攒着等他哥有空一起玩。经年累月,通关的游戏已经填了一柜子。 时淮说,“你想跳下去的那个。” “呃……”应允茫然地望着他,又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峭壁深崖,熟悉的地形终于把记忆唤醒,“原来是这儿。” 游戏里的场景细腻逼真,经常会用现实里的自然景观做参考建模。怪不得时淮今天老挨着他走,好像怕他兴致起来一个猛子头朝下扎进去,会来不及捞他。 “诶,那时候就是随口一说。”应允道,“现在我才不想跳呢,还没看见你娶老婆呢。” 春天的小狗好像到了发情期,脑子里除了谈恋爱就是娶老婆。时淮揉他脑袋,一只手张开,手掌能把他后脑勺包圆,“你最好是。” “骗你干嘛。” 海边风大,头发扬起来吹进他的眼睛里,被时淮拨开理顺又揉乱,这手法跟当年rua小金没什么区别。 金黄的夕阳落在岩壁上。这么漂亮的落日,他本来还想顺从地配合当会儿玩具,巩固一下兄弟情,谁知道时淮看他不反抗还来劲了,下手越来越重。他被揉得吱哇乱叫,手脚并用地挣扎起来。 “哎呀。”许青蓝路过劝和,“待会儿一起滚下去了怎么办。” 夏赢搭着他的肩膀不羁地吹了声口哨,“逢魔时刻,宜殉情。” 这句话之后,时淮莫名其妙变得心情很好。 大概是工作结束后宜揉搓弟弟,快乐加倍,应允顶着一头乱蓬蓬的短发感觉自己牺牲很大,不过勉强算是值得。 晚上回到老城区,去的是节目组预定的餐馆。据说在当地口碑不错,但他的中国胃说菜品味道一般。 时淮说是因为当地人把这里当作看演出的livehouse,大家本身就不是冲着食物来的。 今天的工作也并没有结束。节目组跟店方借了场地,晚上等当地小乐队表演结束后August接盘,选几首经典的中文歌曲在异国演唱,当作文化输出了。 应允听得频频点头,“那要唱什么?” “还没想。”时淮淡定道,“待会儿看情况。” 主观裸考。 学霸式云淡风轻。 应允给他哥竖了个大拇指。 夜幕降临时,一唱一弹的双人小乐队开始表演Fado,独特的抒情气氛开始蔓延。 Fado是葡萄牙著名的传统民谣,既是国粹,也是悲歌。「Fado」一词据说源于拉丁文 (Fatum),寓意着「命运」,歌唱爱情,思念,痛楚和别离。 伴奏的葡萄牙吉他跟平时见到的吉他也不太一样,像颗被剖开的无花果,音色独特,女歌手轻抚披肩,歌声里甜蜜又苍凉的氛围直击人心。 应允原本在玩手机,也不自觉地放到一边了。 这旋律很像刚到里斯本的那个下午,广场上的乐队唱起悲伤的歌谣。欧式吊灯里散落的光芒是温暖的橘黄色,与傍晚的夕阳很相像。 他捧着脸看墙角那个默默弹吉他伴奏的大叔,“他们是夫妻吗?” “老板说是很好的朋友。”时淮说,“目前为止。” 女歌手的丈夫在多年前一次出海中不幸逝世了,而吉他大叔是她丈夫最好的兄弟。 如今两人经常来表演传统民谣,在音乐上是默契的搭档,生活中却还保持着朋友的距离。 应允听完八卦,抬手挡住半张脸,悄悄跟时淮咬耳朵,“我觉得那个大叔很喜欢唱歌的阿姨。” “不是喜欢就能解决一切问题的。” 时淮稍微侧开脸,发烫发痒的耳廓离他远一些,顿了顿才说,“有些人在相遇之初就被身份困制,注定会走得坎坷些。” “那他们以后还要这样下去么?” 怎么看都是两情相悦的,却迫于身份,要保持友达以上恋人未满的距离。他由衷地叹了一声,“好可惜。” 时淮笑了笑,没有看他,垂眼低声说,“或许吧,谁知道呢。” 作者有话说: 来唠!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 第 32 章 ◇ 你哥又不喜欢女人。 Fado演唱结束后, 哥哥团按照沟通过的安排进行一波文化输出。大家基本都是即兴地想一首经典中文老歌,许青蓝喝多了葡萄酒有点上头,甚至拉着夏赢咿咿呀呀地唱了段黄梅戏。 餐馆里的本地人越聚越多, 到后来甚至有些呼朋引伴的意味, 饶有兴致地挤在店门口,欣赏这群才华横溢的年轻人表演一些异国风情的曲调,气氛热烈得像个大party。 到了最后, 时淮接过吉他坐在麦架前,稍加思索, 唱了绿洲乐队的《wonderwall》。 前面的文化输出已经足够精彩, 气氛也被烘托到位,他选了一首更有国际知名度的经典英文老歌,可以带动全场一起合唱, 为今晚的小演出做个圆满的收场。 “And all the roads that lead you there were winding; (前行的道路崎岖难行) “And all the lights that light the way are blinding; (引路明灯也模糊不清)” “There are many things that I would like to say to you; (太多心事想要向你倾诉) “But I don\''''t know how(但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的视线转了过来。应允正跟着唱得起劲, 对视间露出灿烂的笑容, 朝主唱比了个心,又把手机手电筒打开当荧光棒, 带动大家一起挥。 星星点点的光芒闪烁在店内外, 像到了演唱会现场。在这个特别的时刻,交汇成一场奇妙的际遇。 “I said maybe(我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 “You\''''re gonna be the one that saves me; (你是拯救我的那一个人) “And after all(毕竟历经苦难后); “You\''''re my wonderwall(你是出现在我命中的奇迹)” 应允拍了许多照片,离开前拉着时淮跟店里唱法朵的阿姨, 还有弹吉他的大叔合了影。 他还想使点心眼,跟时淮一左一右把阿姨和大叔夹在中间,制造一些个成年人的粉红瞬间。被时淮看破并警告, 只好乖乖站在他哥身边并肩比了个耶。 大家兴致都很高, 晚上回去还又买了酒续摊, 摄像机一关话题就开始放飞。 正在聊喜欢什么样的女人,他捧着脸心不在焉地听,正听得有点迷糊,微信一连声的震动又把他给震醒了。 姜茶发来了今天在海边玩的照片。白天是阳光沙滩充满度假感,此时夜深也还在海边散步,说晚上有很多人在这里开趴狂欢。 【可惜我是一个人来的,没有朋友陪着不太敢去玩】 【要是你也在就好啦,我们一起去蹦会儿,或者一起散步都很好鸭】 【(表情包)】 应允也把白天拍的照片发给他,彼此交换着看。有一张在地狱之口的照片里,时淮出镜了半个背影,很糊却又很有被风吹散的氛围感。他私心里觉得拍得很有味道,准备留着以后配emo文案。 发过去以后姜茶也对这张照片最感兴趣,还看出了照片里的人不是他。 【哈哈哈这么明显吗】 【是我哥】 【真的呀】 【我也有个哥哥,比我大两岁半,和你差不多大】 【不过我哥不怎么管我,也从来不带着我玩】 聊到哥哥应允就有话说了,彩虹屁一串一串的。虽然在小学弟面前还端着前辈的架子,也不耽误他进行一波输出。 姜茶很捧场,对他的个人信息的掌握程度也比他以为的更深,不仅知道时淮是他哥,对August也颇有了解,算是半个小粉丝了。 细问才知道,小学弟其实并不追星,是了解他的时候特意做了功课。 应允很有些感动。因为小学弟整个聊天散发出「很孤独没人陪我玩」的怨念,他半个晚上都在跟手机聊天,哥哥们聊得那么激烈完全都没参与。 时淮反常地没有叫他。以至于等他跟手机聊天告一段落时,抬头才发现话题已经进行到了往常他需要提前离场来保持心灵纯洁的地步。 许青蓝手里的酒还没放下,被队友按在沙发转角里舌吻。他刚扭头看了一眼,还没来得及震惊,就已经被时淮掐着下巴转了回来,“去房间里睡觉。” “哎呀,别这么小气队长。” “我们乖都已经这么大了,也该见识一下成年人的场面了。” “刚刚聊到谁了?哎呀要不聊聊小允吧。” “不太好吧。谁想听?我想听。” “呃……”秦炽意欲不明地清了清嗓子,“既然大家都想知道又不忍心问,那就由我来当这个罪人吧。” 应允还不想睡觉,留下又听了几句,正摸不着头脑,听他提问后蓦地脸蛋爆红。 他们居然在聊第一次自?慰是什么时候。这就是男生们的午夜场吗?他要不要说。太羞耻说不出口,不说又显得很放不开。 他用求救的眼神望向时淮。但是这时候他哥已经不想救他了,靠在沙发上好整以暇地支着脑袋,跟别人一起露出揶揄的眼神,“我刚才放你走了的。” “说就说……”他嘀咕着,“反正跟你也脱不开干系。” 他的青春期性启蒙比起一般小男生要晚些,主要是自己对那方面没什么心思,就没主动地去探索过,时淮也没教过他。就这么懵懂无知地混到了高中,才有第一次。 朋友传给他的小视频,帮他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那几部普通的涩情小电影里夹杂着一部gv。他看别的都感觉一般,看两个男的在一起哼哼唧唧地做运动倒是很有性致,也没细想,就扒了裤子自己先舒服一下再说。 他是在床上用手机看的,忘了家里摄像头还开着。等舒服完了,头脑一片空白,迷迷糊糊有点想睡着的时候,监控里忽然传来他哥平稳威严的声音,“去洗手,穿上裤子再睡。” 那感觉怎么说呢。 就像是把贤者时间放大了一百倍。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对于在自己房间的床上看片一类的行为有心理阴影。综上所述,时淮对他的性启蒙不仅没有给予过引导和帮助,还曾经差点给他毁灭性的打击。 大家听完都笑疯了,东倒西歪的,从沙发到地毯上听取哈声一片。 “很荣幸能取悦到你们。” 应允起初被哈得有点没面子,后来自己也加入哈哈军,越想越逗,“我亲自当乐子人的那些年。” 他模糊了自己看过的片子内容。大家又讨论起业内著名的,从演技和身材各方位评价,问到他时便也含糊地说差不多都那样。 他好奇许青蓝和夏赢在这种场合里会说些什么,转头找了一圈没看着人,才发现人家小情侣亲着亲着早就转移到房间里去了。 门一关,他好酸。 “我出去透口气。” 人类的快乐又不相通了。应允寂寞地从中脱身,到阳台上想这时候应该抽根烟应应景。可惜他并不会抽烟。 青春期那会儿他有阵子觉得抽烟很酷——主要是看到过好几次时淮抽烟的样子,很想学来着。但是他哥不让。 提了好几次,他忍不住说「凭什么你可以抽我就不行」,气得时淮点了烟硬塞他嘴里,呛得他差点背过气去。效果显著,从那之后他就对抽烟不感兴趣了。 不过好像也是从那时候起,时淮也不怎么抽烟了。他漫无目的地想着,眺望满城星光和不远处暧昧的海岸线,正在寻找下一个惆怅的念头时,秦炽端着酒杯过来,“听你哥说,你昨晚上一个劲儿等我回来,是有话要问我?” “嗯。”应允本来已经不怎么想了,被他一提精神劲儿又涌上来,转身靠着栏杆问他,“你是不是经常跟我哥住一个房间?应该很了解他吧。” “也不能说是很了解吧。” 秦炽谦虚一笑,“只能说是了如指掌这样子。” 应允哼了一声,又问,“那你喜欢我哥吗?” “呃……”这话题是怎么转的。秦炽放下酒杯,拍他脑袋,“我是那种吃窝边草的人吗。”我敢吃吗。我配吗。 应允也觉得他应该不是,抿了抿嘴角又犹豫片刻,才接着说,“不是你的话,还有没有别人?或者……你知道我哥喜欢什么样的人吗?” 秦炽的眼神变得意味深长。他低垂着视线却没看见,自顾自道,“我前段时间还听说,时叔还要给他找相亲对象来着。可是时叔也不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吧?说不定给他找的都是他不喜欢的类型。” 他拿捏着腔调想显得自己成熟一点,是真的在为他哥的终身大事担忧。 而不是仅仅八卦几句,“好歹也是个见过世面的大明星,到头来年纪不小了居然还要相亲,也太惨了。” 秦炽只听着不插话,还是用那种意味深长的眼神看他,看得他心里发毛,“干嘛……你是不是知道什么?跟我说说吧小秦哥,我也想知道。” “我能知道什么。”秦炽又谦虚地摆摆手,“你哥都不告诉你的事儿我可不敢乱说。” “唉……那我哥就只能被拎去相亲了吗。” 他居然还在真情实感地惆怅。 秦炽看得实在有趣,扑哧笑了,“相什么亲啊,你哥又不喜欢女人。” 作者有话说: 《一个口风不严的朋友》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 第 33 章 ◇ 亲吻旁边的人。 顺口说出时秦炽还没觉得有多大问题, 直到应允的目光凝固在他身上,才发觉不太妙,“诶……这是可以说的吗。” “呃……”应允反应并不剧烈, 只是原本放松靠着栏杆的姿势明显变得僵硬, 站直朝客厅的方向望了一眼。 从这个角度他看不见时淮的身影,却还是不由自主地压低了音量,“我哥真的不喜欢女人啊?” “我也就是随口乱说。”秦炽于事无补地咳了一声,“你真想知道的话,去问你哥吧。” 应允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回到客厅里转了一圈, 梦游般脚步飘浮。时淮不在,他也没有停留,径直上了楼。 卧室里只开着床头的落地灯, 调节成夜间模式光线柔和。一墙之隔的浴室里时淮正在洗澡, 他坐在床边听着水声, 想着秦炽脱口而出的话,心里情绪复杂难言。 他是很想马上跑到时淮面前问个一清二楚。但如果这就是他哥这么久以来没有交女朋友且不愿意轻易告诉他的事实, 那他是不是也应该装作不知情, 帮忙隐瞒? 应允茫然地望着发光的灯圈,心里一阵阵沮丧又难过。分不清因为时淮把这么大的事瞒着他,还是因为时淮觉得同性恋为人不齿。 他哥是个心气很高的人,从小就是什么都要做到最好的。虽然有点难以置信, 但既然时淮不愿意告诉他,应该就是因为觉得丢人吧。 他有些庆幸自己还没有正式地跟时淮出柜,又感到懊恼——早知道是这样, 他就不闲着没事到处瞎问了。他哥做事永远都有道理, 不想让他知道的事, 果然他还不如不知道。 等时淮洗完澡出来,他已经躺到床上紧闭了眼,侧身悬在一侧床边,怕自己装睡装不像被察觉端倪,就拉着被子把头都蒙上了。 时淮不免感到诧异,拉他被子也拉不动,伸一只手进来摸他额头,温度还在正常范围内。“乖?怎么了。” “嗯。”他含糊地回应,隔着被子听起来像半梦半醒间沉闷的梦呓。 等他自己闷得难受,就会主动冒出头来透气了。时淮把他往床中间挪了挪,没再叫他。 隔天的行程不是集体出游。两路方案中,许青蓝和夏赢要去奥比都斯逛一逛。应允得知过去要坐火车,就选了跟他们一路。他有心事的时候要玩也玩不起来,耗在路上还能再名正言顺地发会儿呆。 时淮无所谓去哪,但能看得出他不怎么精神的模样,问也问不出个什么原因来。 “没睡好吗?”许青蓝给他递柠檬茶。他浅喝了半瓶,“唉……是没睡醒。” 他们也都不知道时淮的事。应允心想这可怎么办,他想找个人聊聊都不知道跟谁。难道还是只能回去找小秦哥?可昨晚秦炽已经表示过不好再跟他说太多。 以他这点本事,要是装不知道肯定也装不了多久,没准哪天就像秦炽一样随口说漏了。到时候他哥多尴尬啊。 还是应该找个合适的时间正式地谈一谈?那……怎么谈?「没关系我理解你其实我也是gay」? 他发现自己是同性恋的时候都没这么发愁过。 奥比都斯是一座保存完好的中世纪古城,在里斯本往北近百公里。白墙红瓦的房屋在山路上错落有致,盘旋的鹅卵石小路,迷宫般的小巷里到处花团锦簇,还有远处蔚蓝天幕下旋转的风车,组成了欧洲小镇标志性的浪漫与热烈。 今天阳光明媚,有不少游客来参观。应允打量墙上的彩绘,听导游介绍才知道,这座小城是曾经的葡萄牙国王送给王后的结婚礼物。 因此又被誉为「婚礼之城」,至今都被人们视为浪漫的结婚圣地。 他有点明白队内小情侣为什么向来这里了,顿时感觉自己跟时淮有点多余。 参观过古老的城堡,他们一起进入了城中的巴洛克式教堂,这里并不算雄伟壮观,古朴多于华丽,却曾是国王举行婚礼的地方。今天也恰好有一对新人正在宣誓。 本着来都来了看个热闹再走的人类共通吃瓜原则,应允停下来拍了几张照,没想到一转头,看见夏赢也熟练地单膝跪下,掏出了戒指。 “呃……”他的动作太过流畅,从掏出戒指给许青蓝戴上到许青蓝说完「I do」全程不过五六秒时间,甚至都不等别的游客发现他们的举动凑过来起哄,就已经圆满结束了。 应允看着许青蓝手上的戒指,反应迟缓地问时淮,“他们刚才在干什么?” 时淮却仿佛司空见惯,“求婚。” “我知道是求婚……可是这也太快了吧。”应允困惑道,“求婚不是应该很隆重很正式,排场很大的那种么?” “他们两个不一样。”时淮说,“年年求,一年好几次。就没必要每次都隆重了。” 今年至少是第二次了,前不久在意大利他就已经被迫看过。这两个人每到一个新地方就会求一次婚,作为示爱的纪念式,许青蓝收藏的戒指起码能装一抽屉。 怪不得他们都那么淡定。应允发出了没见过世面的叹息,“小许哥,你的戒指好好看。” “我也觉得很好看。”许青蓝坦然欣赏自己的手指,戴了一会儿就摘下来换成团戒,“下班再戴。” 夏赢买的大多都是知名珠宝品牌的婚戒款式,如果入镜,节目播出后有心的观众都能查得到。 主要参观地点拍摄结束,他们去了餐馆吃午饭。等待食物时三个人要去备采,摄像在餐馆内外找了漂亮的背景地各自录制,应允坐在餐桌旁玩手机等开饭。 昨天晚上听完秦炽的话他备受打击,回到房间也不知道怎么面对时淮,索性蒙头装睡,装着装着就真睡着了。 姜茶还给他几条晚安消息,他这会儿才看见,回复之后又随便聊了些今日游览的见闻,连同在教堂里拍的照片也一起发了过去。 【哇!!真好,我就从没在旅行里见到过有人结婚呢,倒是遇到过有人拍婚纱照(笑哭)】 【好幸运啊,听说遇到结婚的话接下来会有好事发生哦】 【我也要蹭蹭喜气——】 【(表情包)】 他发了好几张可爱猫咪撒娇蹭蹭的表情包过来,应允看完顺手存图,心情也明朗了些。 稍后最先录完回来的人是夏赢。看他自己坐着无聊就跟他聊了几句,“哎,你不是跟我们打听你哥的感情生活么,我倒是忽然想起件事来。” 猫咪表情包瞬间没那么重要了。应允注意力被牢牢吸引:“你说。” “之前在意大利的时候,我去买戒指,你哥也在。他也挑了一对戒指,虽然不是婚戒,但是一对哦。” 夏赢托着下巴回忆,“我问他怎么买两只,他也没正经回答我,就只说合眼缘。后来也没见他戴过。” “呃……”从第一句就没反应过来。应允握着手机,越听越离谱,“是什么时候的事?” “我想想,就上半年的事啊……好像就你过生日那会儿吧,没差几天。” 是没多久。 应允勉强笑了笑,“可能他是想买来收藏吧。” 可如果是买来收藏的,为什么要买对戒? 他知道时淮从来都不会留意这种小首饰,平时如果没有工作需要,身上压根不会戴戒指一类的东西,自然也没有收藏的习惯。 是买给情人的吗?还是给相亲对象的礼物? 如果时淮真的不喜欢女人,后一项应该可以排除。那么是送给情人?难道他哥其实在外面已经养个了男人当老婆,只是不愿意跟自己的弟弟提起? 另外两人录完采访很快回来了。夏赢原本就是想到哪随口一提,实际上并不在意,也没有叫着时淮现场提问继续探讨下去。他却无法停止联想,余光里看着时淮在他身边坐下,有一瞬间甚至觉得他哥像个陌生人,一点都看不透了。 前一晚的冲击还没消化掉,今天偶然得知的消息又让他感到惴惴不安。整个午餐都吃得食不知味,时淮给他倒果汁,倒一杯他喝一杯,完全是没有感情的进食机器,一看心思就不在这。 夏赢作为散播消息的始作俑者却完全没察觉异常,还吃得挺香,叉了面包块去蘸芝士锅,裹满芝士的面包不小心掉在盘子里。 他挑了下眉毛,提起之前旅行时听过的风俗,“听说在某个国家如果吃饭时面包掉了,就要亲吻旁边的人。” 他瞥了眼摄像机。跟拍的姐姐是合作多次的老朋友,闻言便十分默契地比了个ok的手势。相机关着。 四人餐桌两两一边。许青蓝坐在他身旁,淡定地接受了这个吻,“我也应该让面包掉一下吗?” 腻歪得没眼看。 时淮见怪不怪也懒得发表意见,注意力都在身边萎靡的弟弟身上,冷不防手里的叉子一滑,面包块也掉进盘子里发出一声轻响。 “呃……”夏赢和许青蓝对视一眼,轻松地玩笑,“小允也应该要得到一个吻。” 作者有话说: 来唠; 六月了! 立一个全勤的flag; 洗心革面好好码字!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 第 34 章 ◇ 有我没我都一样。 应允茫然地抬头, 听他们又重复了一遍才明白大家在说什么,战略性喝水掩饰自己的走神,腼腆道,“唉, 我都多大了。” “多大了也是哥哥的小乖。”许青蓝眨了下眼睛,“小时候明明还可以亲的。” 他还是个小学生的时候,每天放学和周六日一有空就往练习室跑。大家一回头就能看见他抱着一大杯柠檬茶乖巧地坐在墙边, 盯着镜子里跳舞的哥哥双眼放光。时淮休息上个洗手间他都要放下饮料小跑撵着一起去,跟屁虫似的可爱死了。 August里每个人都亲过小学生的脸蛋。有的男孩子从小就不让亲, 应允却很乐意, 哪怕是最近,被几个哥哥勾肩搭背地揽在怀里都还不会躲,直到被时淮拎到一边, 也只是笑嘻嘻地说一句「哎呀我都多大了」。 今天同样是这么一句口癖, 大家都习以为常,“别害羞呀。”小情侣刚刚在婚礼之城浪漫了一把,相亲相爱的兴致很高, 顺便还想逗逗弟弟, 撺掇着对面的哥俩也来个贴贴作纪念。 一个吻,发生在不同的关系之间,可以拥有很多种含义。 时淮被几个不省心的队友起哄闹惯了,无奈地放下刀叉, 想跟平时一样走个过场敷衍了事,“过来。” 身边的人手臂搭在椅背上,倾身靠近的瞬间, 应允却出乎意料地别开了脸,“我……吃得差不多了, 想出去再逛一会儿。” 他鲜见地拒绝了时淮的靠近,垂眼不看三个哥哥的表情,低着头起身离开座位,“就在附近随便走走,等回去的时候打电话叫我。” 餐桌上原本轻快的氛围也随着他的离开而消散。许青蓝不解道,“小允怎么了。” 知道他不是开不起玩笑的人,才一起闹着玩的。 时淮摇了摇头,收回手臂拿起餐叉,停顿后又放回原处起身,“我去看看。” 有了上一次走丢失联的经历,「只在附近随便走走」的保证就显得不那么可信了。时淮出了餐馆找人,蜿蜒的碎石路上只有一个熟悉的背影。或许是离得有些远,应允没有发现他跟在后面,自顾自地闷头往前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时淮也没有出声。弟弟长大了总有自己的心思,来奥比都斯的火车上他就看出些端倪,原本以为今天玩一天就能恢复精神,可眼看着居然越来越抑郁了,实在反常。 昨天还是好好的。时淮想到他昨晚在一群人闲侃时低头聊微信,聊了许久,接着上楼睡觉时就不太对劲了。 那么是跟他的聊天对象有关? 他在跟谁聊天,聊了什么样的话题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午后的日光依旧温暖和煦。不知名的粗壮藤蔓攀附在旧墙上,一串串紫红的花朵盛放着花团锦簇,被风吹过摇曳斑驳的影,落了一地美丽的花瓣。 转过一条狭窄的古街,时淮望着前方不远处的背影,从遍地花瓣上踩过,无声地克制着心底蔓延的掌控欲。 他已经很久都不干涉应允的交友自由了,也有意地控制自己不要过多地干涉弟弟的私人空间。他不想变成第二个时牧桓,把爱人当成满足控制欲的工具,逼得妻子郁郁而终。 可他的身上流淌着时牧桓的血,继承着一段令人厌恶的DNA。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显现了,先是对小金,后来是对应允。他曾经从对应允的掌控中获得被服从的安全感,懂事后再回想却只感到自己可悲,甚至感到罪恶—— 应允不同常人的世界观或许并非天生,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样,他也「功不可没」。 想到这一切之后,他扰乱应允正常生活的动作已经克制了许多。大多数时候,他督促自己像个真正的哥哥一样给予适当的关心,可依旧会有如眼前一般的时刻,看不透弟弟的心思又不能逼问,令人烦躁不堪。 下山的道路铺设着不规则的石阶,应允心思恍惚一脚踩空,跌下去的瞬间脖子一紧,后衣领被人揪在手里拉住了。 他蓦地回过神来,转头看见时淮,是愣了一下,却不怎么意外,“哥。” “嗯。”时淮跟他一起坐在石阶上,“别走了,前面都是台阶。就你现在这样,一步一摔。” 应允抿一下嘴角,小声反驳,“我也没有那么笨吧。” “笨不笨的另说。”时淮问,“今天怎么回事,谁招你了?” “没有人招我。” “跟朋友聊得不投机?” 他微微颔首,示意弟弟手机上正在闪烁的绿色呼吸灯,守着一个兄长可以关心的正常界限,一点点试探着询问。 正值青春期的大男孩,有无数种原因和朋友产生矛盾,计划秘密,甚至再一次恋爱。他见惯了应允没心没肺傻笑地模样,却没有立场要求弟弟永远都不对他隐藏心事。 即使他迫切地想知道应允究竟是在为谁而烦恼,嫉妒得要命。 “也没有,聊得挺好的。” 应允抓了抓头发,想不出什么合适的理由推脱。反正无论是什么,他哥大概都不会相信,“我就是……玩累了。” “那就回酒店。”时淮说。今天的拍摄基本都已经完成,剩下一些表现风土人情的空镜留给摄影组去采集就够了。 “我不是……哥,”他露出纠结的表情,想了一路,咬咬牙还是说出口,“我不想玩了,想回国。” “现在?” 时淮一怔,不自觉地皱了眉,望着他的眼神几经变换,“你确定要一个人回去吗,剩下的行程还有一周。” “嗯。其实我已经玩的差不多了,看那些城堡教堂看得也有点审美疲劳,感觉再待下去也没什么意思。” 他强装镇定地笑了笑,“你们出来是录节目的。我跟着也没帮上什么忙,有我没我都一样。” 旅行已经变成了次要的事。他心里有种怪异的情绪,沉闷得像压了块石头,想离开时淮的视线来缓解——离开是否能缓解他其实并不确定,只是觉得自己再继续待下去肯定会加重。他想要一个能够尽情放空的环境,好好理清自己心里在想什么。 旅行半途而废。他又在制造麻烦,时淮或许不会放他走。 时淮显然没有相信他蹩脚的说辞,可沉默半晌,还是开口道,“给你订明天上午的票。” 有些过分的要求就这样被答应了,应允并没有体会到松一口气的轻快,闷闷不乐地点头,“好。” 他实在太奇怪了。明明是自己想走,说出口的瞬间却又期待时淮拒绝他的请求。 最好可以痛骂他一顿,再刨根究底地追问他,把他绑起来审讯,或许狠狠地揍他,揍得他放弃抵抗,他就会满脸眼泪地把一切和盘托出。 到时候他哥勃然大怒也好,不愿承认也罢,都是他哥需要思考和选择的事。他只要接受他哥的反应就好,就不用再自己动脑想这些秘密到底应该怎么消化,安置在哪里。 可是时淮没有逼问他。时淮给了他离开的自由和权利,也丢给他独立思考的重任。 他感到失望,甚至有些恼火。时淮不再像以前那样关心他脑子里都在想什么,更关心的恐怕是另一个人。 那个收到了时淮亲手挑选的对戒的人,不知道长什么样,究竟是男是女,却已经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悄无声息地分走了他哥的注意力。 回酒店的路上,应允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想象里。他讨厌动脑,尤其是明知道自己不会喜欢思考得出的结果。 几天前那次,是时淮唯一一次模糊地暴露出自己有喜欢的人。虽然后来又叫他别乱想算是否认了,但现在看来,只是糊弄他的说法而已。 时淮有喜欢的人,已经到了诉说誓言赠送戒指的地步,却从不在他面前提起,也不当着他的面联系,有意地将那个人和他隔离开,防备着不让他知道。 为什么?是因为会暴露性取向,还是觉得他是个恶魔,会让他哥喜欢的人受伤。 应允深陷在后者的可能性里难以自拔。 他所了解的时淮并不是个胆怯自卑的人,即使喜欢同性也不该会觉得低人一等,因此昨天晚上他想得半信半疑。可今天一想到后者的可能性,他就觉得脑子里有一道白光穿过,事情都能解释得通了。 他知道自己的性格里存在什么样的劣性,意气用事,狭隘善妒,时淮当然也知道。或许他哥比他本身了解得更透彻,至亲至疏,所以才防着他。 是为了保护另一个人。 作者有话说: 来唠; 进行一个我妒我自己的经典环节;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 第 35 章 ◇ 瞒不下去也好。 奥比都斯拍摄组抵达酒店时, 另一组外出拍摄的成员还没有回来。应允自己在房间里收拾行李,刚住了没两天,零散东西也不多。他很快就把乱糟糟的一张床整理出来, 抱着行李箱坐在地板上发呆。 回来的路上听说了他独自回国的消息, 许青蓝想要敲门进去再跟他聊聊,被夏赢拉住,“让他们自己处理吧, 估计也不是别人能帮上忙的事。” “队长呢?” “去订机票了。” 队长总是言出必行的,答应了让他走就不会拖延。可应允收拾完行李忽然就后悔了, 感觉自己也没多想回国。 他假都请好了, 还有一周时间回去又不用上课,自己待着干什么?也没有再去哪儿玩的兴致。 可是不回去不行,明天一早的航班都已经确定好了, 时淮还安排了人送他, 这时候要是他又出尔反尔说不走了, 他哥非得揍死他不可。 应允郁闷地倒在床上,裹着被子乱蹬空气。 晚饭他没有下楼吃, 时淮也没有叫他。另一组成员今晚说好了去酒吧玩, 餐桌旁只有三个人。许青蓝和夏赢面面相觑。 应允闹别扭就算了,他们队长也跟着别扭的情景还是第一次见,“不叫小乖下来吃饭吗?” “不用管他。”时淮说。 应允制造的这点麻烦对他而言不算什么。他烦的是自己有事情被弟弟瞒着,且不能强行逼问——这一点尤其加重了他的恼火。 要回就回吧, 回去自己想清楚了再跟他乖乖坦白最好。或者等一周后他回国,应允干脆已经忘了这件事,那就说明事情本身不怎么重要, 到时候他也可以不计较。 他已经做出了妥协, 往后退了一大步, 免得伤害到他忠心耿耿的小狗,至少现在为止,还愿意收回那只能够轻易扼住它脖颈的手。哪怕知道应允有事情瞒着他,也愿意相信,起码不是什么对不起他的事。 直到他回到房间休息,推开门的刹那—— 时淮看着独占了整张床的人,面无表情地想,要么还是掐死算了。 行李箱收拾完之后,应允就躺在刚刚腾空的床上蒙头睡觉。平时两个人一起睡的床上只剩孤零零的一床被子,被叠得整整齐齐,压在仅剩的一只枕头上。 饭也不好好吃,觉也不好好睡。在怎么才能不动声色地气死他哥这件事上,应允堪称天才。 可惜他又勇又怂,事儿都干了却不敢露头出来,闷在被子里看不见他哥的表情,只能听着加速的心跳,在想象中等待时淮的反应。 脚步声在房间里来回响,他竖起耳朵仔细听。可时淮好像只是简单地洗漱了一遍,就和平常一样躺在他旁边的床上睡觉了。 最气人的反应就是没有反应。 应允蜷在被子里磨牙切齿,脑子里把能干的坏事全过了一遍。 时淮为了保护那个谁,不愿意跟他提及,连他的恶作剧也可以忍耐。那他就偏要找到那个人,想尽办法勾引,等得手之后再跟时淮摊牌,让他哥看清楚真相——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人比他更值得保护。 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人值得他哥这样防备着最忠诚的小狗,反而去偏心一个外人。 应允渐渐想得喘不过气,背对着时淮偷偷掀开被子一角大口呼吸。 报复的计划一瞬间就出现在他的脑海里,可能否实施还要打一个大大的问号。 他从来都只敢在有把握的范围里气一气时淮,不敢做多么过分的事。这次也一样,他不想也不能拿自己跟时淮的感情打赌。 赌输了他有什么好处?只是更确定自己真的没有那个收戒指的人重要。 赌赢了又怎么样,大闹一场,说不定会变成他们之间的一处伤疤,以后每次他哥要谈恋爱都会被重新戳痛,伤感情是无可避免的事。 难得如此周密地分析利弊,应允终于清晰地认识到,自己恐怕无法像美好设想中那样,祝福时淮和另一半过幸福的生活,把他哥的孩子当自己的孩子养。如果可以,他希望那些人永远都不要出现。 时淮对他的判断是对的。他骨子里就不是个善良的人,只是一直接受着良好的教育,才勉强人模人样地活到今天。 或许他原本真的会长成一只恶犬,他哥发现了,才用年复一年的耐心给他打了一条最坚固的锁链。他失去了利爪和獠牙,变得单纯无害,混在人堆里毫不违和。可到了要保护自己的时候,却只能无能狂怒,束手无策地当一只悲伤小狗。 他几乎感到怨恨——他从来没有为任何事恨过时淮,关系最紧张的时候也只是生气而已。可同时他又发现,自己对他哥的忠诚和爱意并没有因此而消减。 又爱又恨的感受太过复杂,思考加重了他的迷茫和困惑。他烦躁得想把脑子扯出来扔到时淮身上,大声喊看看你都对我干了什么好事。 可是一想到跟时淮闹翻的后果,想到他可能会因此失去什么,忌惮和驯顺就又支配了他的唇舌,仅仅予以沉默。 隔天早上载他去机场,联系好的车上多了一个人。时淮原本没说要送他的,临出门前却一起上了车,搞得他措手不及,只能低头假装玩手机。 姜茶听说他要回国,开朗地表示自己在巴黎也早就待腻了,速速订机票跟他一起回明海玩。航班抵达时间差不多,不延误的话说不定还能拼车回学校。 他快自闭到谷底了,只想找个熟悉的地方养养精神,本来不怎么想跟别人待着。但毕竟已经聊了这么多天,挺投缘的,想着下飞机顺路回学校也不是什么难事,就还是答应了。 早饭也没有吃,路上晃得胃里难受,他索性塞上耳机闭着眼听歌。待会儿还要飞十几个小时,那么长的旅程已经有了个难受的开头,真够糟心的。 到机场后司机在车上等着,只有时淮在他身边。他很少自己坐国际航班,还需要自己转机,以往这种时候他哥都会嘱咐他两次的,今天却一句话没说,只是看着他自己拿登机牌托运行李。 直到送他到了安检口,把打包好的三明治和饮料放在他手里,“一周的时间。” 时淮看着他,不急不缓地说,“下周回国之前,我要一个合理的解释。你好好想想该怎么答复我。” 安检的队伍不停移动。应允睁大了眼睛,下意识地接住早餐,在愣怔中被迫往前走。等过了安检再扭头找他哥,人已经不见了。 没有时间在机场停留,时淮送完机就回到住处,迎面遇上打着呵欠下楼吃早午餐的秦炽。 他昨天跟的是另一组,白天拍摄结束后意犹未尽,找了个本土风情的酒馆享受人生,很晚才回来,“送完小允了?” “嗯。” “怎么忽然就要走啊。” 没跟着一起去奥比都斯,秦炽错过了全程,也是回来才听说的,“学校有事?” 这是时淮请工作人员帮忙查航班时的说法。不过他总觉得以大家一贯对应允的了解,这位弟弟对学习的热爱还不至于到旅行中途飞回学校的地步。 时淮却瞥了他一眼,说起工作的事来,“你怎么还没换衣服?半个小时后集合拍摄。穿拖鞋去?” “呃……”这次的行程虽然也有时间表,但众所周知,以度假氛围为主,每天的安排常常变化,大家也不怎么严格地遵守既定日程。 秦炽欲言又止,看他心情实在算不上愉快,还是决定暂时别触他霉头,“马上,八倍速去洗脸。” 从应允走之后,大家明显能感觉到拍摄进度的提升。说好的度假旅行变成了以往外出取景的节奏,日程规律而紧凑。 一周的拍摄量压缩在四天内完成。作为主导节奏的关键人物,时淮几乎没在拍摄之外的时间里笑过,与之相反的是看手机的频率显著增加。 秦炽隐约察觉到情况不对,很可能是因为那晚,跟他酒后不小心向应允诉出一部分实情有关,提心吊胆地跟队长坦白了,等着挨一顿骂。 时淮并没有骂他,沉默良久反而说了句谢谢,莫名其妙搞得他更心慌了。 正式杀青是在一个傍晚。隔天就要回国,他跟时淮坐在小广场上晒着夕阳喝酒,不远处的草地上有几个小孩儿围成一圈在下国际象棋,战况很是激烈。 秦炽想起自己第一次听到时淮坦白心声的那个下午,开口问他回国以后有什么打算。 “录新歌,筹备演唱会。” “不是,我是问你对小允的打算。” 秦炽犹豫了一下,直言道,“我是觉得……既然他已经发现一点了,剩下的迟早会顺藤摸瓜想明白。他虽然心大点,可也不是傻子,估计没法再瞒很久了。” 棋下到最后,有孩子兴奋地喊“checkmate(将军)”,发出胜利者的笑声。时淮也笑了笑,“我知道。” “还能怎么打算?”他说,“瞒不下去也好。不用再瞒了。” 作者有话说: 来唠!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 第 36 章 ◇ 收拾他。 秦炽正喝着啤酒, 闻言呛了一口,啤酒罐举在半空中讶异地转头看他,“吖?你怎么突然变这么勇了。” “勇么。”时淮说。 他却觉得自己懦弱得可怜。明知道秦炽守不住秘密, 他还是选了这么个倾诉对象, 不就是因为自己狠不下心开不了口,才希望能有个人能替他捅破么。 现在这个好朋友果然不负所望。他没了退路,事情的发展反而还变得更简单明了些。 秦炽情史虽然丰富, 但也从没吃过窝边草,不懂他什么心理, 只能替他加油打气以表敬意,“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时淮拿起啤酒跟他碰了一下,清脆的一声响, 又听见他问,“有几成把握?” “一成。” “呃……” “一成?”秦炽语塞半晌, 才试探道,“冒昧一句, 你是只打算摊牌解脱, 压根就没想过能跟小允处对象是么?” 时淮没直接回答,“他已经在躲着我了。” 应允开始支支吾吾不好好说话,还破天荒地自己分床睡,都是在秦炽告诉他「你哥喜欢男人」的隔天, 因果关系再简单不过。 得知真相后他会是什么态度,时淮在脑海中预想过许多种。现在这样其实也还算是在设想的范围之内,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才以为他情绪反常是跟朋友有什么秘密, 没往自己身上想。 广场上有街头艺人在表演, 吹起一大堆五彩斑斓的泡泡,飘到眼前,时淮不言不语地抬手戳破。 应允以往看待许青蓝和夏赢的眼光很自然,也曾在睡前说过「他们那样挺好的」,可到底是事不关己地旁观,也不会有多感同身受。等同样的事发生在自己的哥哥身上,消化起来难度就要成倍增加了。 虽然能够理解,但失望在所难免。 “别这么悲观啊。” 秦炽清了清嗓子,边想边说,“其实……说不定小允也不怎么直呢?你别看他原来跟小女孩搞对象,但是有的人——就像我这种,只要感觉对上了,性别不卡那么死的。” 还有些未道明的语意,他没说出来,时淮应该也明白。 刚二十岁的小男孩,本身就处在往成年人过渡的阶段,各种感情观都没定型。如果加以引导,就算是天生直也完全有可能掰弯。 这种事太缺德,连他都没干过,估计时淮也舍不得干,但只要想干,把握肯定不止一成。 时淮却反问,“你觉得对于他而言,是接受自己的哥哥是个同性恋困难,还是接受被自己的哥哥暗恋了很久更困难?” 秦炽又被问住了。原本是想说句「这知识点超出我经验范围了」,但其实不用调侃或搪塞,稍微想想,一个旁观者也能得出答案。 他只能叹气,“唉……你自己看着办吧。反正你办事一向是靠谱的,不管怎么样,总不会搞得太难堪。” 时淮不置可否,喝完啤酒捏扁了铁罐,随手丢进垃圾桶,“回去了。” 他可以继续当一个靠谱的同事,伙伴,在工作里保持沉稳可靠的形象一直到死。 但他已经厌倦了在应允面前当一个好哥哥。 他的确明白秦炽未尽的语意。某种程度上是异曲同工的想法,他拥有的那一成把握也不是基于应允,而是他自己。 他骨子里并不是什么善良的人,能养出一个离不开他的弟弟,也能再强行养成一个只属于他的男朋友。 众所周知,他弟弟脑子不怎么好使。 如果想要拿捏应允,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比他更好下手。 所有的可能性都在脑海中翻滚过成千上万次,到了真要摊牌的关头,时淮意外地感到平静。 因为发生什么情况都不算太意外,都在曾经设想过的范围内,都算是可以接受,就连他自己也不太清楚,明天回国见到应允之后会做出什么行动。 或许就在一念之间。 —— 应允的回国路充满了变数。 上飞机时他就带着一头问号,要不是时间紧迫,真想跑回去当着他哥的面好好质问。 他解释什么?不应该是时淮跟他解释吗? 瞒着弟弟在外面养老婆还有理了?什么人啊,怎么还反咬一口啊? 他在愤怒中吃掉那只配料豪华的三明治,喝光一大瓶柠檬茶,头不晕了胃不疼了,并以此获得了继续生气的能量。 在巴黎转机时他还在盯着手机屏幕,骂人的话已经输入了他和时淮的聊天对话框,从天上到地上一路反复修改,就是没发出去。到最后得出结论,发微信总感觉味儿不对,一定得当着面骂骂咧咧地发通牢骚才能解气。 正对着手机磨牙的时候,在他身侧不远处传来一声惊喜的呼唤。 “小允师兄!” 在国外听到母语总是格外引人注意。应允下意识地抬头望向声源处,有个跟他年纪相仿的男孩正朝他奔来,漂成淡金色的头发衬着一张奶白的精致小脸,穿搭讲究,像个来机场街拍的年轻爱豆。 “你……”应允一怔,很快就反应过来,“姜茶?” “是我呀。” 他没有拖行李箱,只背了个斜挎包装必需品,抱着自己简单的行李大方坐在应允身边,笑起来眼睛放电,“我就知道你会飞这趟航班,都在机场转悠半个小时了!终于找到你了。” 说好的是到明海机场再碰头,可听说了应允会在巴黎转机之后,他就悄悄起了心思,算着时间想跟他在同一架飞机上遇到。 他没有问应允要时刻表,如果错过了也没关系,反正会在明海相见。可要是能在巴黎就「偶遇」,当然更好,“这就证明我们果然很有缘分!” 应允笑了笑,收起手机,跟从天而降的同行伙伴说起话来。 没想到第一次见面会是在这里。网聊许多天,姜茶本人跟在聊天中给予他的印象十分贴合,热情阳光,长相也标致,很容易令人心生好感。 但姜茶打量着他,眨了眨眼,“感觉你现实中比网上要高冷好多。” 应允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评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说时淮,“这个评价放在我哥身上更合适。” “要是有机会,我真想亲眼见见他。August的队长诶。”姜茶笑着接话,“网上看他都很随和很会抛梗的,原来私下里是高冷的那种吗。” 何止是高冷,简直是莫名其妙! 应允心烦地摆手,“算了不说他了,我最近跟他不怎么对付。” 姜茶没有追问。他很聪敏,刚刚见面就对人家的家事刨根究底是不妥帖的,尤其对方是他中意许久的师兄,“好哇。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先去登机吧?路上还有好长时间可以慢慢聊。” 应允想,如果没有这个弟弟提前出现,他漫长的旅途一定会在生闷气中度过。有个志同道合又聊得来的人陪着一起飞的体验感好上太多,以至于他真的到下飞机都没再提起过时淮一次。 回到明海后就更觉得不应该再被脑海中的思绪困住,他已经烦闷了许多天,应该找个地方好好发泄出来。 反正还有一周时间。他上学时就是最后一天才写暑假作业的那种小孩,长大后也是同样的德性没变过,有什么事要怎么样都等他哥回来再说。 姜茶出现得恰到好处,他正缺一个玩伴。两人一拍即合,放下行李就去找了个地方按摩放松,养回精神后直奔灯红酒绿的开心地,一场接着一场地连轴喝酒狂欢。 只要愿意,派对永不停歇。回国三天他都没着家,一个场子待腻了就去下一个,明海大部分环境不错的酒吧夜店他都来过,遇上认识的朋友就凑一块儿喝。日日夜夜不停歇,活不到明天似的不要命地喝。 对于刚见面的朋友而言,这种场面显然太过了。但姜茶也是喜欢玩的性格,也看出他心里有事想发泄,便从头到尾都善解人意地陪着。偶尔他喝多了睡在卡座里,就在旁边安静地玩手机等着他酒醒,再扶他去厕所洗脸。 这么几天下来,身边的酒桌朋友都看出点意思,调侃姜茶是他带出来的小老婆。 “什么呀。”姜茶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脸,悄悄看他的反应。 应允却没有注意到旁人的起哄,双手搭在沙发靠背上,微微仰头看着天花板上流光溢彩的吊灯,眼神颓废没有焦点,也没什么表情,像个内心空虚无人倾诉的渣男。 他在想时淮正干什么。 为什么已经分开第四天,一条微信都没有给他发过。 作者有话说: 来唠;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 第 37 章 ◇ “SZY”。 他还从没跟时淮断联过这么久, 以前就算见不到面,起码电话和短信都没停过。 时淮不喜欢他熬夜喝酒蹦迪。以前他每次出来玩儿都偷偷摸摸的,要是玩得正嗨突然想起他哥来, 都会后颈一紧。 现在把夜店当家都没有人查他的岗, 心都喝麻了。应允摸了摸胸口,检查自己是否还活着。 “小允师兄,是不是不舒服啊。”姜茶余光里总是留意着他, 立刻关心道,“不然我送你回家吧?玩了挺久了, 也得休息一下。” 胸膛里跳动的频率轻一下重一下, 是不怎么舒服。应允点了点头,起身正想往外走,脚下趔趄了半步, 差点栽倒, 被姜茶眼疾手快地架住了,“小心。慢点走,我们不着急。” 应允心神恍惚, 嗅到他身上的香水味。很好闻, 在一团浑浊的酒气里格外清甜,像颗熟透了的水蜜桃,让人不忍心弄脏了他。 应允想离他远一点,身体却有点不听使唤。姜茶连忙道,“没事的,我扶着你出去。” 后面的事都记不太清了。只知道自己晕腾腾地报了个地址,倒在小师弟的车后座里睡得不省人事, 再睁开眼睛时他就躺在自己家的沙发上, 还是喝酒时穿的那身衣服, 浸透了酒臭味连自己都嫌弃。 已经是次日下午。应允头晕脑胀地爬起来,看到送他回家的小师弟蜷在地毯上睡着,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这几天日夜颠倒醉生醉死的,多亏有这么个人在他身边陪伴照顾着,不然这会儿他说不定都睡大马路上了。 小师弟五官真的精致漂亮,睡着的样子也甜美无害,让人很有保护欲。他坐在沙发上看了一会儿,忍不住想,会不会在时淮眼里,他也是这样的弟弟。 他低头嗅了嗅自己皱巴巴的上衣,沮丧地想,至少现在不是。 现在的他是一潭浑水,一滩烂泥。 烂泥灰心泄气地滚去洗澡了。他平时习惯用卧室相连的那间浴室,没多久姜茶惊醒,叫了他几声没看到人,循着动静也上了楼。 应允刚冲完澡裹着浴巾,正好推开浴室的门跟他四目相对,赤?裸着上半身,若隐若现的腹肌上还挂着水珠,“诶,你醒了?” “呃……”姜茶愣怔着后退一步,鼻端热意涌动,啪嗒掉下两滴。应允吓了一跳,赶紧抽纸巾给他擦鼻血,“卧槽……怎么了你?没事吧,快坐下按着。” 小师弟又羞又急,红着脸别开眼,“没……你先把衣服穿上!” “哦。”应允随手扒出一件干净的T恤套在身上,抱着纸巾盒坐在他旁边,“抬起头我看看。” 姜茶乖巧地仰脸,鼻血还在往外冒。应允帮他暂时塞住,又拿湿巾给他擦干净鼻子四周的血渍,“坐一会儿吧,别乱动了。” 姜茶小声地说好,视线不自然地乱飘,有一眼没一眼地看他。跟喜欢的人待在这样近的距离里,脸烫得冒烟,心里还在小鹿乱撞。 他的手指带着沐浴露的香气,碰到脸颊的力度很轻柔。靠近的脸上皮肤细腻得看不见毛孔,可低垂的视线里依旧有浓重的忧虑和悲伤,一场宿醉无法解开,热水澡也不能冲掉。 姜茶感到心疼。 他所了解的应允师兄并不是这样忧郁的性格。正因如此,看到喜欢的人将脆弱的一面袒露出来,他更觉得自己应该担负起陪伴和安慰的重任,责无旁贷。 应允没那么细腻的心思,帮他止住了血就起身去找电吹风,把头发吹干后随手抓了几下,回来找他,“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点外卖。” 这些天胃里除了酒什么都没有,也不知道是靠什么活到现在的。 姜茶说想吃炸鸡,他习惯性地打开常点的那家店,不可避免地想到时淮也喜欢吃。 四五天了电话都没一个,他还想着人家喜欢吃什么。 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 应允深呼吸,免得迁怒到可人疼的小师弟身上,“配个啤酒?” 姜茶说,“都行。” 等外卖的时间,他带着姜茶参观房子。其实他从小到大都很少带朋友回家。本身没有非常亲密的朋友是原因之一,另一个原因是他总觉得这个地方是他跟时淮的家,时淮从没带别人来过,那他也不该带别人进来。 姜茶跟他才认识了没几天,来这也算是机缘巧合。天色渐黄昏,他礼貌性地问姜茶要不要留宿,小师弟大方地答应了,兴致勃勃地跟他去挑房间。 除了他住的卧室,这栋房子里还有几间客房。时淮每回过来都是跟他睡在一块儿,这些房间已经空了很多年,只有阿姨每周来打扫时会稍微收拾一下,不至于让灰尘积得太厚。 姜茶随手指了一间,两人商量着要换上床单被罩。这么晚了再请阿姨跑一趟也不方便,应允问,“你会收拾吗?我平时不怎么做家务。” 姜茶摇头说不会,“我在家里也没做过这些。” “能理解。”应允似笑非笑地打量他,“一看就是小少爷。” 他眼神躲闪,脸红心跳地低头,悄声嘀咕,“你也是啊。” 他跟应允的生长环境相似,这是他被吸引的前提之一。相似的环境可以造就相近的人格,志趣爱好也相同。他本身就对自己很满意,顺理成章地对这个相像的师兄抱有认同感。 更何况,应允比他更外放,骨子里透出的洒脱不羁对他而言是更要命的吸引力。 好在天气热,用不着盖多厚的被子。空调别开太低,拿条毯子过来就行了。剩下的铺床单相对而言难度很低,家务小白也可以完成。 简单收拾好,应允又想起,“待会儿我拿件睡衣给你,洗完澡将就穿。” 居然还可以穿师兄的睡衣! 被幸福冲昏了头脑,姜茶晕腾腾地按着刚止完血的鼻子,乖巧地说好,随手打开了衣柜。 原本以为是空的衣柜,里面意外地挂了一套旧校服。应允无意之中看见也是一愣,不假思索地把校服拿了出来,看见前襟和袖子上泛黄的血迹。 记忆随之被唤醒。这是他高一时穿过的校服,当时August正在年少成名的风口浪尖,资历尚浅人气却高,因此有很多黑粉踊跃而生。不了解也懒得了解,纯粹是嫉妒加闲得无聊,为黑而黑。 他学校里也有那种傻逼。尤其是知道他跟时淮的关系之后,有很多阴阳怪气的流言围绕着他。记不清那次是谁了,放学路上在他面前逼逼叨叨的,他哪能听得了别人说他哥坏话,一个没忍住跟人干了一架。 那是他第一次打架,也是最惨烈的一次。孤身一人迎战好几个,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反正脾气上来了就是冲。 最后断了一根肋骨,脑袋上缝十好几针。还是时淮来收拾残局,不得不把排好的工作推迟在医院里陪他。他不可避免地挨了顿批,却觉得自己很有英雄风范,是在捍卫他哥的尊严。受点伤也是男人的勋章。 打架时穿的校服在他出院之后就没再见过,本来以为洗不干净已经被丢掉了,没想到还挂在这。 应允怀念地摸了摸这件陈年旧衣,再环视房间,蓦地想起什么,一言不发地走到房门外,摸门把手。 门把手上用小刀刻着「SZY」,代表这是属于时子虞的房间。刻在门把手上,每次开门关门,都能摸到。 他小时候喜欢这么干,为了有归属感,就在自己的东西上做标记。八岁时搬进这栋房子,这是他精心分配给时子虞的房间。不过他哥过来只待过一次,之后就都跟他睡一起了。 多少年过去,他再没有推开过这间客卧的门,也不知道这套校服是什么时候挂在这里的,挂了多久。 作者有话说: 来唠! 今日短小; 蓄一下力; 明天重要节点; 整个双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 第 38 章 ◇ “想死是吗?” 姜茶跟着他走到门口, 不解地问,“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应允回头走到床边,卷起刚铺好的床单,“这里太久没人住了, 我帮你换个房间吧。” 隔壁的客房里也是一样的冷清,姜茶看不出什么区别,不过住哪间都无所谓, 听师兄的安排就很好,“这些是喷漆吗?” 换过来的卧室里有一只大桶, 里面装了许多瓶瓶罐罐, 还有一包用过的颜料刷,洗得很潦草,刷柄上还裹着斑驳的颜色。 “过年那会儿用过, 随手收在这了。”外卖还没来, 应允拎起颜料桶,“去外面玩玩?” “好哇。”姜茶欣然跟随。 昨天半夜回来,他只顾着应允, 没来得及打量这个院子。草地有段日子没修整过了, 各种不知名的野草长势狂野,掩没了墙根,墙壁上的画也被日晒雨淋褪了色。 他挑一块墙面清理干净,喷白漆打底, 寥寥几笔画了只振翅欲飞的蝴蝶,端详片刻,拿金色的喷漆装饰翅膀上的鳞片, 在夕阳里闪着亮晶晶的光芒。 要像只小蝴蝶飞进允师兄心里。 姜茶满意地放下笔刷, 转头去望师兄。应允却还是心事重重的, 玩也玩不开心,平时都喜欢用纯度很高的颜色,今天左手雾霾蓝右手水泥灰,最后乱七八糟地混成一团乌漆嘛黑,心不在焉地想那件旧校服,越想越委屈。 怎么会有我这样的冤种弟弟。 为他冲锋陷阵在所不惜,他却丢下我跟别的人甜甜蜜蜜。 该不会他那个小老婆就藏在国外吧! 难怪这几天都没有讯息,乐不思蜀了是吧。 应允愤怒地扔下了喷漆。 外卖送到时夜幕已然降临,也没拿进屋,他们俩就坐在院子里吃炸鸡喝啤酒,头顶着不明朗的星空聊天。 “在外面你都只喝酒不说聊天的,看起来可凶了。” 姜茶有意跟他谈心,“小允师兄,既然回家了,有什么不痛快的事就说出来吧。是不是和家里人闹矛盾了?” 应允捏扁了啤酒罐,声音冷冰冰的,“我没有家里人。” 姜茶顿了顿,“你还有哥哥呀。” “他马上就不是我哥了。”应允自嘲地笑了笑,“我在他眼里可能真就跟条狗差不多吧。那个词怎么说来着?嗯,丧家之犬。” “没别人的时候他就重视我,喜欢逗着我玩,等有别人了……我就不好玩了。” “怎么能这么想呢。”姜茶被他的话吓了一跳,安慰道,“其实我在家里也经常跟我哥吵架的。” “不过说到底是一家人,兄弟嘛相爱相杀,都是这样的。你只是在气头上,等这段时间过去,气消了总还是有办法解决问题的。” “我也不知道。”他开了罐新啤酒,当凉水一口口喝完,依旧困顿地摇头,“不一样……狮子鱼跟你们都不一样。” 他想不通为什么,但隐约觉得问题出在很久之前。如果要追溯源头,或许他从一开始就不该那么臭不要脸地跟在时淮后头,口口声声说自己愿意当一只小狗。 可小狗又做错了什么呢。 他在一罐罐冰凉的啤酒中回顾一年年的记忆,直到再次意识混沌,他想破了脑袋也找不出一件事——他从没有干过一件对不起时淮的事。 他没有错。是时淮变了。高贵的公主殿下原本应该活在云端永远受人崇拜,可是一旦沾染了七情六欲,也会变成凡夫俗子踩两脚凡间的泥。 应允感到很失望。像那些塌房的粉丝,看到一直崇拜的偶像谈了恋爱就会感到信仰崩塌,他以前还不怎么理解,现在能明白了。知道他哥背着他在外面养小老婆,他也觉得下头。 这个世界根本没有人值得公主殿下跌落神坛。枉费他一直觉得自己有个绝世聪明无所不能的哥,到头来竟然也是个拎不清的恋爱脑。 他忽然支棱起来,醉醺醺地踢开身边七零八落的空啤酒罐,拿起喷漆在墙上画了一行鲜红的字母,「SHSB」大写加粗。 姜茶也喝多了,看不太懂这串缩写是什么意思,指着字母费劲地拼,“四,海……撕逼?” 应允摇了摇头,也指着墙一个字一个字地拼,“是时,淮,傻,逼。” 姜茶恍然大悟地喔了一声,两个人对视一眼,躺倒在草地上哈哈大笑。 “我叛逆了,”应允长长地叹出一口气,“我以前从来不跟别人说我哥坏话。” “我倒是没少跟别人说我哥的坏话。”姜茶口齿不清道,“不过你可以跟我说你哥的坏话,我绝对不告诉别人。我们可以交换说来听。” 大晚上院子里只亮着一盏夜灯,有不知名的飞虫绕着光源乱飞。草地里两个人躺下去几乎看不出身形,应允感觉自己在被草里的小虫子咬,浑身痒得发麻,可就是不想动。 “我们好像两棵野草。” “不如是两坨泥土哇,这样我们身上就可以养不止两棵草了。” “你有没有想过死了以后要埋在哪?” “不知道,大概撒海里吧。师兄你呢?” “我想被烧成钻石。”应允向往地说,“扔到那种一元两元店的小首饰筐里,等一个有缘人挑中我,花点零钱就能把我带走。” “诶,”姜茶翻了个身,透过草茎生长的间隙看着他,眼睛比星星还亮,“不留给你哥做个纪念吗?” “我哥不喜欢便宜货。”应允伤感地说,“再说到时候我可能已经没有哥了,他比我先死或者……什么的。” 姜茶也跟着伤感起来,摸索着拉他的手,“师兄,你还有我。” 微微汗湿的手掌温热滑腻,握住他的手指时有不易察觉的颤抖,却还是用力地握紧了,“你不是便宜货。到时候我会用很多钱把你买回家,用最漂亮的盒子装起来。” 怎么会有这么诡异的承诺。 应允却被打动了,眼眶酸涩得睁不开,闭着眼吸了吸鼻子,“那你一定要活得比我久一点。” “我会的。” 姜茶鼓起勇气说,“师兄,我们这么合拍,很适合谈恋爱的对吧?” 他其实也知道现在说这句话太快了。可是气氛与时机都恰到好处,再加上醺然的醉意怂恿,他不知不觉地就说出了口,然后一下子被自己吓到清醒了不少,紧张地等着应允的反应。 应允笑了,“谈啊,怎么不能谈。” 时淮都能在外面养老婆,他怎么就不能谈? 谈,大家都谈,不谈恋爱人类会灭绝地球会爆炸!都他妈的去谈! “不就是谈恋爱吗!” 应允坐起身,在膝盖高的草地里朝着天空大喊,“谈他妈的!” 姜茶整个人陷入震惊,震惊之后便是不可思议的狂喜,跟着他一起喊,“谈!谈他妈的!” “谈!啊!” “谈——啊——” “呃……”车灯由远及近地驶入院中,两个野人还在草地里大呼小叫。 应允被车灯远远地一晃,下意识地挡住眼睛,心率加快,胃里涌起一阵恶心,呕吐来得十分剧烈。 姜茶离他只有咫尺距离,在车灯的照射下清楚地看见他如纸般苍白的脸色,呕出的血块顺着下巴流淌,深红的血迹粘在白t上混着草屑一团狼藉,意识也在很短的时间内摇摇欲坠。 “师……师兄!” 变故突生,小师弟人都快吓傻了。余光里驶来的车辆撞破夜色刹停,车门打开又被摔上的动静震得整个院子都颤了颤。 时淮神情冰冷,蹚进草地看清情形后脸色就更差,“起来。” 姜茶愣怔地让开了些,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只在手机见过这个人,高大的身形挟一身冷意从天而降,威慑力远远大过屏幕里的亲和力。 看着来人把陷入昏厥的师兄抱在怀里,他才终于醒悟想帮着扶一把。时淮漠然挥手把他隔开,低沉的嗓音里尽是压抑的担忧和怒意。 “叫救护车。” —— 应允也没想到,他会送刚回国的哥哥这么一份大礼。 被救护车接到医院后胃出血止住,躺了不到两小时他人就醒过来了。单人病房在高层,环境舒适安静,他躺得太舒服还有点不想睁开眼,困倦中想着自己最后看见车里头下来的人好像是他哥,勉强撑开眼皮一探究竟。 房间里除了他,果然还有另外一人。 没有开灯,时淮靠坐在病床对面的单人沙发上闭目小憩。下飞机后连身衣服都没来得及换,裹着欧洲的风和尘,一落地就被迫陪着他来了这里。 应允识时务地怂了。 现在胃不算很疼了,他脑子疼。 说好的一周回国,怎么还没到死线人就先回来了? 怎么样才能在不惊动他哥的情况下活着离开这里? 他看了眼床边的吊瓶架,药水已经滴得所剩无几。也不用喊护士了,他自己把针头拔掉,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坐在床边绷着脚背探拖鞋。 拖鞋还没找到,他就觉得后颈一凉。放眼望去,沙发那头时淮果然睁开了眼,凌厉的视线钉在他身上,“去哪?” “我……不去哪。”应允唯唯诺诺地说。 他听见时淮好像笑了一声,又好像没有。即使是笑也是怒极的冷笑,那种毫无感情的语气词通常昭示着他马上就会大祸临头。放在眼下的情境里尤其不妙。 他僵硬地坐在床边,动也不敢动。 时淮慢条斯理地起身,脚步拖缓几近刻意,一步步朝他走来,鞋底和地板发出微小的摩擦声,带来的压迫感远超过一声声责骂。 这回真是生了大气了,比他在波尔图走丢那天还恐怖一百倍。 他想开口解释两句,却在时淮失望的眼神里发不出声音。 时淮居高临下地看了他一阵,忽然转身去拉开了几步之遥的窗户,在他反应过来之前,把他拎起来按着脖子压在窗台边。 十几楼的高度居然没有封窗,他被闷热的夜风扑了一脸,风里肉眼不可见的灰尘迷得他睁不开眼睛。 “想死是吗?” 他第一次听见时淮怒极咬牙的声音,透着令人颤抖的狠意,“作!几天不看着你就能作出新花样来。不想活了就说,我亲手弄死你,免得浪费医院床位!” 扼住他脖颈的手掌不留情地用力。他被迫后仰着头,脸色从苍白到涨红只在数秒。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时淮好像真的想杀了他永绝后患,油然而生的恐惧里包含着浓重的委屈,“哥。” 阻塞他呼吸的手背上涨起青筋,和他脖颈上连成一片。应允视线朦胧,不值钱的眼泪开了闸似的往下掉,整张脸都是明晃晃的水痕。 他的叫声又低又喘,像只小狗在呜咽,“哥……哥,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 作者有话说: 来唠; 挑灯夜战; 还有一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 第 39 章 ◇ 有没有一种可能…… 病房门不凑巧地被推开, 姜茶拎着沉甸甸的夜宵进来,骤然目睹这一幕,表情变得惊恐,“师兄!你……你们住手!” “呃……” “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啊,”他疾走几步,嗓音激动得上扬,“你你你这样, 这样是犯法的!哪有你这样当哥哥的!” 时淮脑子里嗡嗡直响,松开手后退。应允立刻捂着脖子咳嗽起来。 “师兄你没事吧?”姜茶把宵夜随手一放, 冲过去给他顺气, 扶着他回到病床上,“先躺下,医生说你要好好休息。” 应允用袖子擦了擦脸, 这么狼狈的时候被撞见了多少是觉得有点没面子。 小师弟却不介意。从小师弟口中他才知道, 自己酗酒这些天喝得酒精中毒胃出血, 怪不得能把他哥气疯。 “你尝尝这个,这家店的鲜肉小馄饨很好吃。”姜茶贴心地帮他拆开外卖饭盒,“会不会使不上力气?要不我喂你吃吧。” “不用。”是胃出毛病又不是手有毛病, 应允不解风情地接过勺子,自力更生地干饭。 姜茶照顾好他,面露犹豫,片刻后还是拿出一份走到沙发旁, 放在时淮面前,小声说,“吃点宵夜吧。” 他原本出于爱屋及乌的原则对时淮很有好感, 因其大明星的身份更是先入为主地加了一层滤镜。可刚才那一幕映入眼中, 什么滤镜都碎了。 August队长私底下居然是个欺负弟弟的恐怖分子, 脾气这么差,真是枉费了先前聊天时应允言语间的崇拜。 师兄才刚醒,身体还很虚弱。他自觉担负起保护的责任,守在病床边看应允吃宵夜,时不时的朝沙发方向瞥一眼。 时淮逐渐冷静下来,眼明心亮,这么点年纪的小鬼心里在想什么全写脸上了。 小鬼买来的宵夜他一口没吃,还有帐没算完,“回国这些天没有去上课,都在干什么?” 应允不抬头也知道是在跟自己说话,借着嚼馄饨的动作故意含糊不清,“没干什么。” “你常去的夜店和酒吧十个里有八个是我带你去的。”时淮看着他说,“要我给老板打电话调监控记录吗?” “呃……”应允捧起碗喝了一大口热汤,舔着嘴唇不情不愿道,“就是你想的那样。喝酒,去厕所吐,睡觉。睡醒了接着喝,喝完又吐,然后就到医院了。” 还真是吃饱了,语气都变得理直气壮起来。时淮耐着性子跟他说话,“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又是解释,他有什么好解释的。 应允喝完最后一口汤,烦躁地擦了擦嘴角,心想谁闲着没事愿意让自己醉成一条狗啊不都是因为你吗。 “其实也是可以理解的。”看他迟迟没有回答,姜茶大着胆子替他说话,“小允师兄情绪很低落,所以才放纵了点。他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时淮的视线移到大胆的小师弟身上,“你是他朋友?” 姜茶先是点头,又摇了摇头,声音清脆道,“我是他的男朋友。” 「男朋友」,每一个音节都清晰标准,字正腔圆。 应允自己听见都愣了一下,然后才想起似乎确实是有这么回事。 他不由自主地去看时淮的反应,刚刚哭过的眼睛还红着,不过已经不怎么觉得委屈了,眸光一转倒是显得很倔。 时淮坐在灯光不能探明的角落里,隔着段距离,神色晦暗不明。 他有一双很能藏心事的眼睛,瞳仁黑得窥不见底。尤其是在不想示人的时候,应允很少能从眼神中看出他的心思。 但是在这一刻,这种暗流涌动的眼神似乎天然带着些不认可的意味,包含失望,让人感到被轻视。 刚刚的热汤都白喝了。应允又阵阵心寒,难过之时,不经大脑的话脱口而出,“你干嘛这么看着我。只许你喜欢男人,不准我谈恋爱吗?” “呃……”姜茶张了张口,没能再说出话来。 他好像听到了不得了的爆料。本来是表明立场想维护应允,这下后知后觉自己是当了导火索,留下继续听似乎不合适,丢下师兄一个人离开也不仗义。进退两难间只能当自己是只枕头,硬着头皮静止坐在床边脚趾抓地。 时淮很久都没说话,也没有挪开视线。应允也倔强地和他对视,似乎读到空气里传来的信号,先回避目光的那个人就输了。 僵持中时间过去了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他觉得自己已经眨了好几次眼睛,可时淮始终如雕塑般一动不动,静止地坐在沙发里。 唯一的变化存在于他的眼睛里,有某种情绪一秒一秒地不断沉淀,逐渐浓重得无法遮掩,直到他开口说话的前一刻,终于能窥得分明。 应允怔怔地看着,感觉注视自己的那双眼睛好像在哭。 他从没见过时淮伤心到哭泣的样子。但是现在他觉得,如果他哥也会哭,哭泣时难过的眼睛应该就是现在的样子。 他开始感到手足无措了,后悔自己戳破了秘密。时淮却问他,“你是为了气我才谈的恋爱吗?” 很难否认。他被这一句话戳得死死的。比被轻视更差劲的情况就是这样,他清楚地知道自己被看穿了,想撒谎辩解也没有意义,只能恼羞成怒,“我有那么无聊吗?跟谁谈恋爱你也要管,就因为你是我哥?” “呃……”姜茶来回看两个人,欲言又止。 时淮却收拢视线,如同收回黄昏时地平线上的最后一缕日光,眸光沉寂下去,“别叫我哥了。” 他起身往外走,不侧目不回头,路过病床时,只有轻飘飘的一句。 “我希望没有养过你。” —— 应允被哥哥走之前最后一句话伤得体无完肤,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 越是关系亲密就越是知道,什么样的话最能戳人心窝。他也不明白自己怎么那么冲动,一句话就把千辛万苦从里斯本揣回来的秘密直接摊牌了,但是时淮的报复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躺在床上眼泪流进耳朵里的时候,是姜茶在旁边叹着气安慰,“好啦……你们两个都消消气。没事的,我在家跟我哥吵架的时候说话比这还难听呢,过两天冷静下来就找个理由和好了。” “和不好了怎么办。” 应允哑着嗓子哀怨道,“他怎么能跟我说这种话,他是不是真的不想要我了?” “呃……”姜茶潜意识察觉有些奇怪,但也说不上哪里违和,就继续安慰他,“不会的。毕竟是家人啊,吵得再难堪都能和好的。只要你们两个都先把情绪平复下来,等到两边都有好好沟通的意思之后,随便找个什么理由都能和好的,真的。” 应允悲伤得根本听不进去话。他本来就是那种只有自己想通才行的人,只是以往很少遇到想不通的事情罢了。 以往他想不通的时候就直接问时淮怎么办,走捷径屡试不爽。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他跟时淮好像同性相斥,完全沟通不了似的。 医院也是个伤心地。医生建议住院休息三天,他隔天就回家了。 姜茶处境尴尬,但为自己还是不得不多问一句,“你哥哥说的不是真的,对吗?” 有些情况下说真话不见得就更好。应允难得聪明,“当然不是了。我怎么可能为了气我哥就随便找个人谈恋爱啊。” 再说他们其实一直都相处得挺融洽,照这么下去迟早要谈恋爱的,提前谈也没什么不好。谈恋爱而已,又不是结婚生孩子那种需要深思熟虑,郑重其事的人生大事。 只是这个时机确实不对。回家之后他总病恹恹的提不起精神,很不利于进入男朋友的角色,努力地维持了两天网恋之后,发现自己最近实在是没心情搞浪漫,连约会都没有力气,最终还是决定别耽误人家小师弟的时间了。 “要不要一起去吃个下午茶?” 假期也快结束了。应允挑了家口碑很好的网红店订座位,地址发给姜茶,“明天出来见一面吧,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只有没谈过恋爱的人才会用这种一听就暴露无遗的语气说话。 姜茶按时赴约,来时眼眶就红红的,一坐下就先声夺人,“你不想跟我在一起了,对吧?” “你第一次约我出来,”他说着,眼泪又要止不住了,“怎么就是为了跟我说分手啊。” 应允手忙脚乱地抽纸巾给他擦眼泪,“别……你别哭。是我对不住你,想要什么补偿你说,我尽力弥补你好不好?别哭了。” “我才不缺你这点补偿呢。”他撇了撇嘴,抽泣之时也没忘记尝两口蛋糕,“算了吧。昨天我接到电话的时候就已经伤心过了,还好家里没人。我哭了三个小时呢。” 应允更内疚了,“那我也哭三个小时赔你?” “呃……”姜茶沉沉地叹了口气,“你有时候说话真像个直男。” 还好连认识再谈恋爱一共也没几天,虽然是喜欢的类型,但在感情积累初期还没有泥足深陷,早点说开了也好。 他有点不舍地看着应允,那种「要是这个人喜欢我就好了」的遗憾感觉还在心里残存未散。 应允却恍然未觉,说起自己这两天到处找不到时淮,“给他发的微信他也没有回过。他真的生我气了。” 熟悉的违和感又在心底攀升,姜茶问,“你有没有觉得?我们每次在一起你都会说起时淮,有时候比说自己的事都多。” “是吗。”应允正想给他看自己被时淮拒接的通话,闻言理所当然道,“可他是我哥啊。” “你也很爱说这句话。”姜茶洞察道。 “但是其实我跟我哥,还有我知道的有亲兄弟的朋友里,就算感情深也不会粘在一起的,大多数是互相嫌弃,更别说总挂在嘴边说好话了。” 不是所有事情都能用「他是我哥」解释的。分手只用了半分钟,下午茶剩下的时间里,两人开始了缜密的分析。 这天下午应允倾诉得很过瘾。长大后他就很少这么愿意跟谁说起时淮了,可能因为小师弟身上天生带有善解人意的buff,也可能是因为那天恰好在病房里经历了难忘的瞬间。共享过秘密的情分即使不足以成为恋人,也能促成一对闺中密友。 “所以从事实角度说,你们其实没有任何关系。” 姜茶不可思议道,“我一直以为你起码是被他家收养的,就是……继兄?反正应该是一个户口本上的那种。” “我倒是想。”应允闷闷不乐道,“如果有办法跟他一个户口本,我早就去做了,可是时叔又不愿意收养我。” “你干嘛那么执着地想跟他一个户口本?”姜茶不理解,“当一起长大的竹马朋友不好吗。” 他想都不想地说,“不好。” 朋友是什么定义?宽泛得没边了,一点都显不出他跟他哥在彼此心里的特殊地位。 姜茶问为什么,他又想用「那可是我哥」来回答,被要求换一个正经理由后半天都想不出来,自暴自弃道,“没有为什么,我就是想跟他永远在一起,想要那种……坚不可摧的关系。” 姜茶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会儿,不知道在头脑风暴什么,眼神逐渐变幻莫测起来。 应允吃完了一整块提拉米苏,想要个柠檬茶解解腻,正点单时,一下被激动地抓住了手,吓一跳,“怎么了?” 善解人意的小学弟双眼放光,仿佛窥见了不为人知的真相,“我,我我好像明白了。” “哦。”应允把他的手拨开,继续给自己点柠檬茶,“讲来听听。” “我觉得你好像……嗯,怎么说呢。” 窥见的真相有点烫嘴。他吞吞吐吐地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说……会不会……你可能,喜欢他?” 作者有话说: 来唠! 甜甜的恋爱不远了;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 第 40 章 ◇ 现在就要见到他哥。 应允的目光从柠檬茶移到说话的人身上, 透着点茫然。 他一时间没听懂,又在脑子里把小师弟的声音回放了一遍,才迟钝地「啊」了一声, 奇怪道,“为什么忽然这么说。” 为什么不可以这么说。姜茶自然道,“说到底你们也不是亲兄弟啊,既然一起长大, 有特殊感情也很正常。” 他身边熟悉的人都是一早就知道他跟时淮的关系,所以两人无论怎么要好, 都会理所当然地认为是兄弟情。 后来认识的朋友都不怎么会把私事往深处聊, 应允说「是我哥」,大家也就都认为是兄弟情,也不会多想。 唯独姜茶, 刚认识他就骤然听说了许多内幕, 仿佛站在上帝视角纵观全局。前因后果联系到一起, 很难不得出推论,“你是不是喜欢你哥?连自己都没意识到的那种。” 应允正在思考「特殊感情」是什么感情, 这时候反应过来了,“你说喜欢……是谈恋爱的那种喜欢?我跟我哥谈恋爱?你没事儿吧。” “呃……”被他用「你怎么能这样玷污我和我哥的感情」的眼神盯着看,小师弟无语凝噎。 “我只是不爱动脑子,又不是没长脑子。” 应允屈指叩击桌子,一本正经地摆道理,“老婆是老婆,我哥是我哥。不能相提并论。” 他说得没有半分犹豫。姜茶迟疑了,刚刚脑子里灵光闪过时那种无比确信的感觉也受到干扰,“可是你说, 知道你哥悄悄谈恋爱之后很不高兴来着。只有喜欢他才会吃醋吧?” “我不高兴又不是因为吃醋。”他口口声声地说,“是因为本来我跟我哥玩儿的时间被占掉了!你想想,他把本来应该回家陪我打游戏的时间挪去陪老婆看电影,换了是你,你能高兴?” 姜茶心想你这不还是在吃醋吗,“我理解不了……我本来也不怎么会打游戏。” “别说打游戏了,他现在连微信都不回我。” 应允并没有在这种类似无稽之谈的假设上多加琢磨,翻着手机上的聊天记录,又把天聊了回去,“他是不是故意不回我想让我先服软?可我都道歉了,他怎么还不理我啊。” 连诉苦的语气也很像是在发愁怎么哄男朋友。 姜茶突发奇想,问他,“如果你以后谈恋爱,男朋友和哥哥同时发消息约你,你先去陪谁呢。” 他不假思索地说:“当然是去找我哥。” “呃……”姜茶叹了口气,带入自己甚至有些许庆幸,“你男朋友真可怜。” 他连应允的心思都看不明白,更别说应允那个高深莫测的哥了,也给不出什么突破性的建议。 不过起码是个可心的倾诉对象。说出来就已经比自己闷着好受多了,应允诉完苦回到家,拿起游戏手柄又扔下,无所事事地转了一圈,微信里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他走到阁楼上去,找出今年收到的生日礼物。色彩瑰丽的欧珀被拼成调色盘的形状,他坐在地板上抚摸漂亮的宝石吊坠,默默睹物思人。 他的思路比较简单。既然他和时淮都说了伤人的话,那就要看是谁起的头。前情不算,医院那天是他先挑的事,那他先低头认错也没什么。 他已经道歉了,微信消息一发二十来条,划两下都看不到头。 时淮还是不理他,他就不知道怎么办了。 应允放下欧珀吊坠,默不作声地摆弄箱子和抽屉里存放的旧物。 这里的东西绝大多数都跟时淮有关。他从小到大收到的生日礼物都在这,时淮送给他的单独放在一起。八岁时收到的脚踏车已经骑坏了,也没舍得丢,修复后也放在这里留作纪念。 十八岁时他收到一块来自宇宙的陨石碎片。时淮说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觉得他像这块石头一样,从天而降。 他听不懂,但觉得不像是好话,仗着过生日朝他哥瞎嚷嚷,「你是不是嫌我麻烦不想要我了」。 那会儿时淮笑起来的表情他都还记得,温柔得没边了。时淮说,“你是我遇到的麻烦里最不想摆脱的一个。” 在他心里,那句话和「我爱你」并没有多大区别。他开心得抱着时淮的脑袋猛亲一口,亲得他哥耳朵通红。 那时候一切都还很正常的。 应允擦了擦眼泪,收好所有东西,下楼打车去时淮的公司地址。 时淮合约期未满,告别演唱会临近之时,行程不可避免地增加,今天果然也不在公司。他打电话给August的每一个人,时淮的助理,甚至狠狠心打给了时牧桓。 “他有自己的事要忙。”每个人都这样告诉他。 “你不是跟他关系很好吗?怎么还会有联系不上他的时候?” 时牧桓的声音在电话里显得尤为浑厚严肃,透着一股子祖传的冷酷无情,“你已经成年了,也该有自己的生活了。不要遇到什么事都找你哥哥。” 可他就是想找到时淮。 他现在就要见到他哥。 应允挂了电话,连声再见都没说。 他的手机也快没电了,关机之前,打给一个关系不错的朋友借了台大摩托,戴上头盔在午夜无人的道路上风驰电掣。 大排量的引擎发出轰鸣,他没换骑行装,身上的短袖被吹得翻腾,露出一截后背和腰,凉得汗毛直立。 他自己没车,但偶尔玩心大动还是会偷偷找朋友借一台,去高速上过把骑士的瘾,当然没敢告诉过时淮。他骑着这台车刷遍每一条他跟时淮曾经到过的街道,一条一条地找,即使理智上知道这么做几乎没有意义。 人的行为并不总是由理智支配。没有意义的事做来也比什么都做不到要强一些。 他不知道去哪找时淮。这世界由手机支配,手机一关他好像就没有哥了。下午跟小师弟聊天时他还算情绪平稳,这会儿越找越晚越心焦,心焦得想把头盔摔地上破口大骂。 为什么明海有这么多街道,为什么他从小长大的地方到了晚上像座迷宫。 万一他哥出差了?又出国了?万一他哥不在这座迷宫里呢,他去哪才能找到人。 他终于跑累了,把车停在路边,拿出手机看到微信消息里依旧无事发生,在接连的失望后脑海里涌出奇异的猜想。 时淮该不会是死了吧。 怕他接受不了,所以所有人都不敢告诉他。 他哥会比他还早死吗?他从来没想过这个。他知道别人总会担心远行的亲友在路途上遇到什么意外。 但时淮跑到地球另外半边去出差时他都没想过,飞机会不会忽然坠毁,坐的车会不会忽然遭遇车祸。 他觉得是因为自己没有那种杞人忧天的性格。但又像是不敢去想,像潜意识地害怕只要他想了就会变成真的。 应允摘掉头盔。有根头发被缠着扯断了,头皮上尖锐的疼痛以点扩散,刺得他脑仁生疼。 “小允……是你吗?” 秦炽的声音从不远处模糊传来。他转头望去,夜幕中熟悉的脸忽然出现,及时把他从情绪失常的边缘扯回现实,及时得令人感动。 “嗯。”应允拨开乱糟糟挡在眼前的头发,又搓了搓手臂上细小的鸡皮疙瘩,“你怎么在这?” 秦炽一下子没想到合理又自然的说法,没能立刻回答。稍作迟疑就被他猜中,“我哥跟你在一起是不是?你骗我了。” “你哥……没有,他有自己的事情要忙。”秦炽说,“你怎么大半夜还在街上溜达?快回去睡觉吧,明天不用上课?” 他明显是在心虚,眨眼的频率都变快了,还不自觉地摸鼻子。每个细节的小动作都暴露出说谎的痕迹。应允发觉自己的观察力变得前所未有的敏锐,眼疾手快地拉住秦炽,一手抱头盔,一手死死地拽住他的胳膊用以挟持,“让我哥过来!” “呃……” “给他打电话,他来了你才能走。” 秦炽深深地叹了口气,“你俩这真是……何必呢。” 应允不管那么多,好不容易逮着条线索死命拉住攥在手里。秦炽被他缠得没办法了,打电话让时淮出来接人。 这条街上有家老牌的livehouse是他们刚出道时来演出过的,半地下式,场地不算很大,但许多年来维护得不错。他们有空也三三两两地过来喝酒,只是没带过应允。 应允提心吊胆地等着。简短的电话结束后没两分钟,时淮便推开店门走了出来。 他使劲发微信轰炸都炸不出消息的人,被别人一通电话就叫出来了。应允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但比不上如愿见到他哥的兴奋。 时淮走近,他试探着开口叫了一声,“哥。” 还活着。 秦炽身上就有酒气,从同一座房屋里出来,时淮身上只会更浓重。他很少见到时淮喝酒,可能他哥潜意识里还是一直把他当成个孩子,所以出来喝酒总不带他。 今天时淮喝了多少他也看不出来。眼睛还是亮的,看起来还很清醒,只是神色冷漠又不耐。 “你要抓着他到什么时候?” “呃……”应允下意识地松开了手,见他转头就走,连忙抱着头盔跟上,“哥!等等我。” “你喝酒了?哎……我陪你喝吧,你跟别人一起来的?那不然我帮你挡酒也行。” 他步伐又稳又快。应允还得忙着说话,亦步亦趋地跟着,“这地方好玩吗?正好我刚失恋,也想找个地方散散心呢,我跟你一起吧。” 将要踏进店门的瞬间,时淮脚下忽顿,踉跄了一步,这才显出些醉意。应允反应迅速地伸手去扶,“慢点慢点。” 秦炽早就自己先撤了。时淮拿开他的手,皱着眉看他,“你还敢喝?” 虽然还是语气不善,但至少这句话是对他说的。时隔好几天终于等到一句回话,像是肯和解的意思。应允内心期待感高涨,从善如流道,“那不喝了。找个地方喝粥去啊?养生嘛。” “这附近就有个夜宵排档,离得不远,我带着你去吧。”他大着胆子把摩托头盔戴到时淮头上,不依不饶地拉他哥的手,“去不去嘛?十分钟就到,去吧,哥。” “呃……”他在心里暗暗祈祷时淮一定要像往常那样被他缠得没办法,无奈地答应他。然后他们就能用一顿宵夜的时间和好如初。他已经受够了近来频繁的摩擦和矛盾,必须要抓住这个机会,让他和他哥的关系恢复正常。 两秒钟后,时淮面无表情地摘下了头盔。他的心情陡然跌落谷底。 可下一秒,时淮又把头盔扣在他脑袋上,啪嗒一声按下了他的挡风镜片。 “车停在哪。” 作者有话说: 来唠! 明天发糖预警!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40-50 第41章 ? 第 41 章 ◇ 喜欢我。 时淮喝了酒。他荣幸地成为公主殿下的骑士, 带着他哥风驰电掣了小半个钟,才找着吃宵夜的地方。 他没去过那间livehouse,压根就不知道附近有什么大排档, 急着找理由把他哥拐走才那么脱口而出的。 反正先拐走再说。上了他的车就跑不了了, 他今天晚上一定要把两人之间积攒的矛盾解决掉。 口口声声十分钟就到的地方跑了半个小时,连偷偷搞了台车时淮都没骂他。应允觉得这个开场还算乐观,“哥你想吃什么?甜的还是咸的。” 时淮没有戴头盔, 一路冷风猛吹过来,酒也醒得差不多了,“你看着点。” 没有人是为了宵夜来的, 并肩而坐的两人各自心怀鬼胎。 等他点完粥,时淮才缓慢地问,“这次又是怎么失恋的?” 同样是急着把他哥拐走才随口诌的理由, 应允压根没想过还有后续, 被问起来了只能继续胡诌,“就是,性格不合嘛, 不怎么来电。” 这样笼统的说话可以适用于大部分情况, 却没能把他哥搪塞过去。 时淮表现得有些奇怪,大概是喝了酒的缘故,目光格外锐利,直直地盯着他问,“那当初为什么要在一起?” 应允愣了一下,吞吞吐吐地说,“那我……不试试怎么知道能不能成呢。” 感觉玩得来就在一起了, 又不是多困难复杂的事, 他从没想过为什么。也不明白他哥为什么揪着这个问题不放。 配粥的小菜先端上了桌, 他拿起筷子塞了两口逃避话题,被咸得整张脸皱成一团。 时淮把晾凉的茶水推到他手边,“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小男孩的?怎么不告诉我。”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问题关键。应允灌了一气,把两人的杯子都重新倒满,郁闷地反驳,“你喜欢男人也没告诉我啊,还是我自己从小秦哥那儿听来的。可憋死我了,每天吃饭睡觉都想着。” “我说过,有什么事直接来问我。” “这种事你叫我怎么问啊?虽然我脸皮是挺厚。” 应允说,“但是我偶尔也会有点放不开的好么。” 时淮嘴角一弯,像是听到滑稽的话,听着他继续说,“我还以为你是嫌丢人才不告诉我的呢,谁知道你背着我在外面藏了个小老婆。” 更滑稽了。时淮诧异道,“谁告诉你我藏了个小老婆?” “哈?没有吗。”应允忽然语塞,思路也中断了,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自己是为什么认定他在外面有个小老婆,用力晃了晃脑袋,“等会儿……你没有谈恋爱啊?” 时淮一顿,“还没有。” 好笑了。 应允脑子里一团乱麻,回想自己这些天思路百出胡作非为,就像个笑话,分分钟恼羞成怒,“你怎么也不告诉我啊。” “是你没有问……” “你应该先告诉我!” 他急了,握紧拳头咣当一下捶桌子,“你可是我哥!” 哪有这样当哥的! “是你什么都不说,我才连问都不知道从哪里问,要是你先跟我坦白喜欢男人,那我肯定也直接跟你说了呀?然后我们……以后谈恋爱都有商有量的,还能互相出出主意什么的,不就没这么些事了吗?” 他开始滔滔不绝地诉苦,“你不知道我从葡萄牙气到大中国,气得我家都不想回了,摆烂摆了半个明海的酒吧,喝得我都快跟马桶拜堂成亲了!” “你还让我给你解释,我有什么好解释的啊?明明应该是你先跟我解释。再说我找你说话你理我了吗?我给你发的微信截图都能凑出个九宫格了!你都没有回我!” “呃……”时淮越听越控制不住嘴角,到最后笑得肩膀都在发抖,“消消气。” 怎么会有这种人啊,旁边在生气他还在笑!怎么当哥的! 他愤愤不平地说了一气,又干完满杯凉茶,落进肚子里之后忽然想起,他来的时候好像是想死乞白赖求着他哥和好的。 怎么莫名其妙就占领道德高地了?还挺理直气壮。 不管那么多了。他佯装镇定地放下茶杯,“反正你一开始就该先告诉我。谁让你是我哥。” “嗯。”时淮从善如流道,“这么说是我的错了。” “呃……”就这样? 应允狐疑地打量他哥。 眼前这个人似乎有哪里不对。跟在医院那天晚上气得差点想掐死他的时淮不一样,甚至跟刚才他挟持秦炽当人质时第一眼见到的时淮也不一样。 刚才他还能明显地感觉到,时淮很抗拒见到他,浑身都萦绕着那种「生了大气了」的氛围,可前后不过半个小时,他再看着眼前的哥哥,总觉得事情不用解决就已经平息了。 时淮忽然不再那么排斥他了,变得很好说话的样子,甚至还能笑得出来。为什么?就因为听他发了一通脾气? 他压根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到点子上了,将信将疑地想,难道他本来就不该道歉认错而是应该发脾气?发完脾气他哥就愿意跟他和好了? 应允越想越懵,唯一能确定的是他真的搞不懂他哥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粥还没上桌。时淮的态度却变得从容了许多,手肘抵在桌上,撑着脑袋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现在你知道我喜欢男人了。你想怎么有商有量地跟我谈恋爱?” 这话说得奇奇怪怪的。应允脑子里闪过姜茶的「无稽之谈」,莫名地有些不自在,刻意纠正,“不是跟你谈恋爱……是跟你商量谈恋爱这个事,帮着你出出主意什么的。” “你能给我出什么主意。”时淮说,“你除了会生气还会干什么。” “呃……”这种一句话就被戳中要害的感觉真的很要命。应允拿筷子扒拉着小菜,勉强挽尊,“我好歹也是有恋爱经验的好吗,怎么就不能给你出主意了。” “其实我上次网恋的那个……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他叫程识,也是画画的。长得好看,跟我共同话题也多,他还很喜欢跟我聊天呢。” 应允絮絮地说,“不过他不是小男孩,还比我大几岁呢。前段时间我可上头了,喜欢他喜欢得不行,特别想把他娶回家……” 他的声音逐渐减弱,被盯得没来由地心虚,“怎么了……我说得不对?我,我也没说什么啊。” 时淮的眼睛黑白分明,眉骨又高,眉头重重地压下来,盯在某一处停留的时间稍久就会产生强烈的压迫感,那种侵略性显著的目光时常会令人感到害怕。他不害怕,只是有些困惑。 因为时淮说,“与其总去喜欢些莫名其妙的人,还不如来喜欢我。” 夜深了,即使是平常的音量也会寂静的环境被无限放大,冲进脑壳里嗡嗡作响。午夜的粥铺里只有他们两人,并肩坐在墙角的一张小桌前,等待似乎永远也不会端上来的宵夜,无声地对视着。 在漫长的沉默里,他搞不清这句话到底是不是玩笑——这听起来太像玩笑了。可下午从姜茶那听到的推测简直像是精神污染,他再也不是那个头脑简单,思路单纯的小狗了,“哥。” 他从冲击中回过神来,艰难地确认,“你刚刚说……什么意思啊。” 时淮啧了一声,好像等他缓冲等得有点不耐烦了,“连话都听不明白还说谈过恋爱。” “呃……”这种时候就别嫌弟弟笨了吧。 但好像也嫌得不无道理。应允撇了撇嘴,沮丧地垂着脑袋,想说你再解释一遍怎么了。可时淮抬起他的下巴,只靠近他却不说话。取而代之的是什么贴在他的嘴唇上,轻抵着,像一团微凉又柔软的云朵。他条件反射地停止了呼吸,生怕呼一口气会把云朵吹散了。 当那团带着凉意的柔软随时淮的呼吸一同离开,他才意识到,那是一个吻。 “别再喜欢别人了。”时淮抚摸他的嘴唇,随指腹传来异常炽热的温度,配语气似乎更适合,“喜欢我。” 作者有话说: 来唠! 就是说! 明天应该也可以双更哦!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 第 42 章 ◇ 我也会难过。 活了二十年, 应允一直都知道自己家的兄弟情跟别人家的不太一样。但直到今天才明白,原来可以这么不一样。 震惊他中不由自主地后仰,差点翻下椅子摔出去。时淮眼疾手快地拉住他, 刚稳住重心就被他挣开了手。 他的眼神惊慌又陌生。时淮在某一次假设中预见过这样的反应, 稍微拉开距离,镇定地问,“很反感?” “没, 没有,不是, 我知道你……你喝多了。”应允头脑空白, 对这个不单纯的吻接受无能,下意识地为其寻找正常又合理的解释,“你是我哥, 又不是别人。” 他今天晚上来这儿是为了让时淮跟他的关系恢复正常的, 不是为了让一切变得更复杂。“再说……再说你又没伸舌头, 也不算什么啊,哈, 要不这样, 你叫我声哥我就原谅你了。怎么样?” “呃……” “哎我开玩笑的。”时淮不说话,他一个人胡言乱语显得更慌乱了,后背沁出一层汗,紧张得腰痛,“你别——” 他还想往后退,可时淮看出他退缩的心思,把他连人带椅子一起拉了回来。这一次靠近的速度放慢了足足一倍, 可他还是没有躲开。他就是这种弟弟, 哪怕知道会发生什么, 只要是他哥就躲不掉。 在一个悠长的湿吻里,他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舌尖被勾绕了好几次,清晰得容不得他再找任何理由逃避现实。 他居然在跟自己的哥哥接吻。 应允整个人都被亲麻了,恍惚中听见时淮好像说了句什么,「明白了么」还是「不用原谅我」,他没有听清。 因为老板刚刚把做好的粥端到了桌边,正瞪大眼睛看着两个男的半夜在店里亲嘴。 他的视线越过时淮与一个旁观者相碰,在某个瞬间,他甚至灵魂出窍代入到老板视角看着他自己跟他哥接吻,羞耻得几乎当场死在这。 再反应过来时,他人已经在地上了。 老板惊讶地诶呦了一声,端着托盘往旁边跨了一步,盛得满满的粥差点溅到他身上。 连时淮也没预料到他会有这么大的反应,眼看他还是仰翻下去,跟椅子一起摔得四仰八叉,想拉他起来却见他一脸痛苦,“别……别碰!别动我!” 时淮伸出的手僵在空中,接着才又听见他哀切的声音,“我肚子好疼……” 怎么会有他这么惨的弟弟。回国后的每一天都仿佛是他的受难日。 午夜的急诊室又添一位新病人。摔是没摔出什么大问题,医生问完之后说他是大晚上骑摩托飙车凉着腰子了,给他用了活血化瘀的药,让他趴在病床上热敷。 这个姿势跟他哥说话看不见脸,某种程度上讲,他还稍微多了点心理安慰。 时淮坐在病床边关怀了他受难的腰子,没骂他半夜飙车的事,已经算是比平时温柔许多。 应允并没有感到幸运,因为这时的温柔是刚刚被别人看着跟他哥接吻换来的。 今天经历了太多,原本就不富裕的脑细胞此时又雪上加霜。时淮也许是看他可怜,大发慈悲地给了他调整心态的时间,没有紧逼着追问。 但光是知道他哥坐在他身旁,他就哪哪都不自在。 我把他当哥……他把我当什么? 趴了一阵护士终于过来给他翻面,他靠着枕头坐起来,谨慎地问,“那你的意思是说,要让跟我跟你……我们两个,要谈恋爱么?” 他的手机没电已经关机了。时淮察觉就去借了条线给他充电,刚把手机放下,就听见他这么战战兢兢的一句。 “这不是命令。” 时淮坐在他的病床边,保持耐心,“你可以凭自己的意愿回答,也可以拒绝我。” 这个世界上大部分人都希望保持独立思考,讨厌被别人指挥干涉。应允是恰恰相反的小部分人中的一员——或者说他只有在时淮面前才会那样,不喜欢自己动脑,就想让他哥决定所有事,他哥说什么他直接做就行了,一准没错。 以往都是那样的。今天他却罕见地露出严肃庄重的神色,问,“我真的可以拒绝吗?” 时淮说,“可以。” 他哥说话算数的。应允稍微松了口气,不放心地说,“那你抱一下我。” 这是他们以往惯用的方式,抱一下就代表着重归于好。可是时淮待在原位一动不动,“可以——但有些事情你需要知道。” 这是个不寻常的开头。像要听课,应允抖擞精神,“什么?” “我们之间并没有直接的亲属关系,如果跟陌生人介绍,大概率也只会觉得我们是关系亲密的朋友。”时淮说,“我照顾你,并不只是因为我想要个弟弟,更不会是因为我善良无私,只求奉献不求索取。” “以前的时间过去就不提了,从现在开始,我会把你应得的分清楚,多余的部分收回。譬如拥抱,”他意有所指地稍重停顿,“是只属于男朋友的权利之一。” 不谈恋爱就再也没有拥抱。 应允听懂了,“你这是在要挟我啊。” “只是一些必要的选择。” 他的手机屏幕亮起来。时淮瞥了一眼,仿佛不经意地顺便一提,“我正在准备申请移民签证,August正式解散之后,可能就会直接定居国外。” “我不会为了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留下来。你应该也能想到,迁居之后我会有新的生活圈,不会再像以前一样时常跟你联系。一般的朋友关系里,几天不回微信并不算什么大事,距离变远之后我也不会再过问你的生活,过年过节时偶尔联系一次就够了。” 应允越听越不是滋味,好像他哥下一秒就要挥挥手去机场了,眉毛纠结成一团,“那你……这不还是在要挟我吗!” “我也有权利为自己考虑吧?”时淮说,“我不想每天听着你说喜欢谁,看着你跟不同的人约会。” “我也会嫉妒。也会难过。” 他语气平静,似乎只是陈述事实。 应允却一愣,无言地低下头,耳根发热。 就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很自私,只知道气他哥藏了个小老婆,却从没想过他哥知道他自顾自地谈恋爱以后感受如何。 “哥,”他忽然迟疑着问,“你应该不是因为喝了酒,一时兴起才说这些的吧?” 这一切发生得毫无预兆。如果不是因为白天姜茶恰好点了他一次,他肯定会比现在表现得还要更傻更难以接受。 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人想跟自己的弟弟谈恋爱么?他总觉得自己在时淮眼里,还是个没长大的小男孩。 为什么他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察觉到?明明他是那种很容易自我攻略的人,总是相处不久就会觉得人家「是不是喜欢我」。 时淮没有回答是或不是,停顿片刻,反而说起,“夏赢告诉你,我也买了一对戒指是么。” “对。”应允这时才记起,自己之所以认定时淮在外面藏了个小老婆,就是因为戒指那件事。 时淮说,“你怎么不问我那对戒指去了哪?” 还能去哪?他一直想当然地认为是送给他哥的小老婆了,要开口时才想起不对,他哥说了还没有谈恋爱,并且正在邀请自己的弟弟一起谈,“我以为你早就送出去了。” “是送出去了没错。回国之前我找人重新画图纸设计,把那对戒指融了当底座。铂金的底座太单调,之前参加拍卖会倒是还攒了各种颜色的宝石,就都花里胡哨地镶嵌上去了。” 他讲故事般娓娓道来。余光里应允的表情一点点变得难以置信,虽然看起来还是很呆,但起码应该是听懂了。 “最后,是当作生日礼物送出去的。” 作者有话说: 小老婆竟是我自己; ? 来唠来唠; 今天困得早双不了更了; 明天再双;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 第 43 章 ◇ 应该叫告白。 什么叫极限反转, 应允总算是见识到了。 满眼都是五彩斑斓亮晶晶的镶嵌宝石,他怎么会想得到底座是用什么材料打的。 再说那都是多久之前了?少说也得几个月。那么今晚发生的一切,说是一时兴起就不成立了。蓄谋已久还差不多。 “可是你……”他欲盖弥彰地咳了两下, 小声嘀咕,“你也从来没说过喜欢我啊。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他一直都觉得他们关系挺正常的,还是前不久听秦炽说漏了一句,事情才开始变得不对劲。就这样他都没往自己身上想过。 他莫名想起很久之前某一次聊起天问起他哥, 圈里那么多不错的选择,为什么不找一个谈恋爱, 时淮说跟那群不认识的人有什么好谈的。 当时他还觉得他哥话说得有点奇怪——哪有人是生来就认识的, 总都要有个从生到熟的过程吧? 现在想想,怪不得他哥说不想找生人,感情是盯着身边最熟的一个呢。 应允无端打了个冷颤。 那次聊天隔了……总得有个一两年了吧?好像是他刚上大学的时候。 都这么长时间了, 他怎么一直跟个傻子似的什么都没看出来?还是他哥太深藏不露。 “现在知道也不晚。” 他还一脸「我是不是在做梦」的表情。时淮好像嫌他反应太慢了, 作势倾身,“想要我再帮你确认一次吗?” “别,别别别!”战术后仰重现, 应允手脚抱团缩在床头, 反手扯着枕头把脸捂上了,“君子动口不动……不是,君子动手不……啊啊君子哪都不动!” “呃……”要不是有今天的遭遇,他还真不知道自己也有脸皮这么薄的时候。 应允闷在枕头里瓮声瓮气地说,“反正我明白你什么意思了,你让我想想行么?我脑子快炸了。” “行是行,但其实没什么可想的。”时淮的声音透过枕头传来, 气定神闲的语调跟他形成鲜明的对比,“不试试怎么知道能不能成?” 怎么听着有点耳熟。 应允郁闷道,“我那都是乱说的。” “也不无道理。”时淮说,“好了,我去接个电话,别闷着了。” 他并没有电话要接,只是给快抓狂的弟弟一个喘息的空间,以免逼得太紧效果适得其反。 一楼大厅外有自助贩卖机,时淮停在机器前买了两罐柠檬茶,给秦炽拨了个电话。 秦炽正在纠结要不要给他打电话,又怕坏他的好事,这会儿接到消息谜一样的兴奋,比自己谈恋爱还带劲。“怎么样了?” 时淮把弟弟今晚受难的种种情况大致讲了一遍,总结评价道,“怪可怜的。” “得了吧你,在我这儿还装个屁啊。”秦炽大大嘞嘞道,“听到小允分手了你很高兴吧?知道人家为了找你大半夜满城飙车也很高兴吧?没当场笑出声来就不错了,我还不知道你。” 时淮抿了抿嘴角,斜倚在贩卖机上的姿势落拓不羁,“是很值得回味。” “那现在怎么说啊,摊牌完了他答应你没有?”秦炽思路开始发散,“一直当他是个弟弟,以后忽然要改口叫嫂子了还真是不适应。” “呃……”倒也不必。 “还没答应。他可能根本不知道什么叫谈恋爱。”但没关系。时淮说,“我会教他。” 这语气跟回国前聊天时可不一样了。秦炽揶揄道,“现在有几成把握?” “七成。” “七成把握他能答应你?” “不是那么算的。” 时淮懒得解释,言简意赅道,“如果他拒绝我,就有九成。” 他俩的感情一般人还真听不明白。秦炽说,“我是搞不懂,有结果直接跟我说就行了。” 时淮应了一声,通完电话拎着饮料上楼。 他很了解应允。他的弟弟想法善变且情绪化,上限和下限中间有一个极大的范围。「了解」意味着在这个范围内他能够预设出各种可能性,表面上看起来从容地掌控全局,怎样都不算意外,但对于结果导向而言,算不得什么好事—— 这同样意味着他无法真正意义上准确预测应允会即兴采取什么行动。因为范围太大,什么样的情况都有可能发生。 譬如姜茶的出现。他预料到应允会背着他谈恋爱,却没想过正好是卡在他打算摊牌的时候,打得他措手不及。 譬如今天。他预料到应允这段恋爱不会长久,但也没想到短成这样,还刚失恋就主动送上门来。 这种事情处于掌控之中但又没完全掌控的感觉不可思议地令人精神亢奋,远超过酒精能给予的刺激。回到病床之前,时淮停在走廊里片刻,换了只手拿饮料。冰凉的罐头贴着掌心,能够同时给过热的身体和大脑降温,以免他再和应允说话时,依旧一遍遍回味那个吻。 过分愉悦的心情让他有些失于常态,无可否认。 这个世界上会有因为跟哥哥闹别扭,就连恋爱都不谈了的弟弟吗? 或许是多绕了一个弯,但一定值得。 这个时机刚刚好,甚至比回国那天直接说明一切还要完美。在上一个姜茶消失和下一个姜茶出现之前——他会让应允明白什么才叫真正的恋爱。 明白之后,再多的小男孩出现都没有意义了。 没有人会比他们更契合。 时淮推开房门,望向病床。 手机充电线一头连着插座,另一头光秃秃地垂着。 被子堆在枕头上仓促的一团,病床上空无一人。 ? 应允捂着受累的腰子跑路了。 他在时淮面前认怂也不是一回两回,怂得轻车熟路,怂得事出有因。逃避虽可耻但有用,他一边感谢哥哥给他的手机充了电,一边把他哥丢在医院里自己跑路,想了半天要去哪。 有家不能回,时淮要是想逮他,明海范围内绝对是躲不掉的。他看着路边公交牌上的站点,心一横打车去了高铁站,天亮前坐第一趟车到了茂华。 两个市之间距离不远,出站后他找了个酒店倒头补觉,睡醒才给程识发消息说自己来了茂华。 程识非常意外,但温柔地邀请他到家里吃午饭。 茂华是座有人情味的老城,环境不错生活节奏也没那么卷,很适合自由职业者定居。程识是小有名气的漫画家,在家里工作的间隙也很爱下厨,听说他过来特意做了几个拿手菜。 “马上就好。” 迎接他进门时还有最后一个菜没下锅,程识给他拿了拖鞋,领他到沙发旁坐下,“要不要吃零食?” “不用不用,”他都没提前打招呼就过来突击串门,难免拘谨,“我还不饿呢。” 房子装修布置干净又温馨。电视墙旁有个漂亮的彩铅展示架,数百支彩色铅笔按照色阶排列如同彩虹,他也不由得晃过去多看了几眼,自己在沙发上坐不住,转了一圈到厨房边看程识煎鸡翅,“小君呢?” “小君今天不在,跟他爸爸一起出去玩了。” “哦哦,那个,”他一时想不起名字,“那个谁……也不在吗?” “你是问明尧吗?”程识莞尔,“他还在补觉。昨天改剧本通宵,天亮才睡的,这时候才……大概有三个小时?还有得睡呢,要下午才能醒了。” 觉还没睡醒就有老婆在做好吃的。应允抽空一酸,“明尧老师可真有福气啊。” “还好啦,我赶稿的时候就会换他做饭。”程识关了火,“我们先吃,给他留几个菜就行了。” 他做了三荤两素,拿小便当盒把每道菜都拨出来一点留给补觉的人,灶上还有只煲了汤的砂锅在冒着热气。 应允从昨天那顿下午茶到现在都没心思吃东西,已经快被香迷糊了,捧着碗眼巴巴看着,等到程识催促才矜持地动筷。 将近二十小时的饥饿加上出色的厨艺,每道菜都美味得令人落泪。他出筷的频率越来越快,除了「这个好好吃」「这个也太好吃了吧」,连话都没顾上说几句。 程识看得又想笑又好奇,添了碗排骨汤给他,问他怎么忽然一个人来茂华,“关关没和你一起来?” “没。”他咽下一大口米饭,拿汤顺了下去,舒适得叹气,“我刚回国,最近有点事……没怎么顾上跟她联络。” 原来是有点事。程识了然地点头,“需要我帮忙吗?” 应允看着满桌的热汤热菜,想着自己忽然逃跑,也不知道他哥会不会气得吃不下饭,一时间眼眶发热,摇了摇头。 他看起来像受了委屈,可又没讲明白是什么。 程识没有追问,等到他想要倾诉的时候自然会说,“就当来散散心吧。正好我最近不忙,明天带你出去逛逛,茂华也有很多好玩的地方。” 这顿饭吃完,应允自觉到厨房帮忙洗碗。程识也没让他一个人,一边整理厨房一边挑些轻松的话和他说。 剩下一点收尾时,他的手机在餐桌上震动了两声。声音不大,却让他整个人身体一僵,视线不自觉地飘到手机上。 “剩下的我来。”程识接过他手里的餐盘,“去看看消息吧。” 应允擦干了手拿起手机,看见刚收到的微信。和他的预感一样,是时淮发来的。内容很简单,只有一句话。 【什么时候回家】 他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在假装看不见和硬着头皮面对之间选择了后者。 【想好了就回】 他哥不会什么都不问就放过他擅自逃跑的事。这个回答能够暂时平衡局面,但也意味着当他回到明海时,必定得带着一个明确的答案。不能再找别的借口逃避,也无法再拿兄弟情模棱两可了。 程识收拾好厨房过来,安抚地拍了怕他的肩,“出什么事了?还好吗。” “嗯……”刚刚被热饭治愈的情绪又开始紊乱了。应允甚至想靠在他怀里哭几声,“不太好。” 程识吓了一跳。在他印象里,应允一直是个乐观外向的弟弟形象。是什么样的事情,能让开朗的小太阳露出世界末日般的沮丧表情? “别着急,”他拉着应允到沙发边坐下,温和道,“慢慢说。所有问题都会有解决办法的。” 小太阳羞赧地垂着脑袋,很难启齿的样子。半晌,才咬咬牙开口倾诉,“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了。就是,就是我哥,他好像喜欢我。” 这个问题,和想象中的不大一样。 “已经确定了吗。”程识谨慎地问,“你……是怎么发现的?” 应允说,“是我哥亲口跟我坦白的。” “呃……”程识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抬手揉他的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个应该叫告白。” 作者有话说: 来唠! 在逃小允在线emo; 还有一更回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 第 44 章 ◇ 是当我已经死了吗! 应允迟钝地啊了一声, 没有分辨出其中微妙的细节,“我就是觉得……太突然了。我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不明白自己是不是也喜欢他吗?”程识问。 应允认真地想了想,“我好像没有那种喜欢的阶段。” 如果他用自己对谈恋爱的那种「喜欢」的定义, 用玩玩的心思像对待别人一样对待时淮, 那在医院的时候就直接答应了。 可他对时淮的感情始于爱,很久以前存在,真挚, 忠诚,热烈, 从没想过这份爱里还要分出什么寓意不同的喜欢。 他之所以会一时上头就接受姜茶的告白, 细究起来还是因为觉得谈恋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虽然嘴边总叨叨着要找个老婆,但要是跟他哥放在一起比较,孰重孰轻都不用想的。 他不明白时淮为什么会想跟自己的弟弟谈恋爱, 某种程度上还有点失落, 感觉在他哥心里, 对待他们两个的感情可能没有他这样深刻,所以才会觉得可以和他谈恋爱试试。 “或许他的想法和你不一样。” 这情况实在少见, 程识也没什么可以参考的经验, 稍加思索后善意道,“他可能是非常看重你们之间的感情,才会提出要往下一个阶段转变的。” “我能听出你们的感情很特殊,虽然你一直叫他哥哥, 但并不是有实际亲缘的兄弟关系,那么不妨就当作一段非常亲密又漫长的友情来看待,咳, 这个我好像比较能给你建议。” 程识委婉道,“有一些友情如果积累到了一定的程度, 是无法满足于现状的,会从量变到质变,朝着爱情的方向发展。因为我们都会渴望更亲密的关系。可能你是在上一个阶段停留了太久,所以要转变身份的时候,才会格外的不适应?” 应允简单粗暴地做阅读理解,“你是说,两个人关系好到一定程度,会想要接吻做./爱什么的吗?” “呃……”年轻人说话就是直白。程识轻咳一声,脸有些红了,“算是其中一项吧,可以这么理解。” 应允本来大大咧咧地说了也没觉得怎样,看他脸红,自己也不好意思地跟着脸红了,“可我从来没想过跟我哥那个什么。” 那得是什么画面啊,光是想想都觉得罪过。有种莫名的背德感。 “虽然你从来没想过……”你那个亲口坦白的哥哥肯定想过。程识停顿了一下,把后半句话咽回,“这个事情,咳,以后再讨论吧。不如和我讲讲你哥哥是个什么样的人?” 应允一时不知道从何描述,“他……很好,而且对我很好。虽然有时候也嫌弃我,但还是对我很好。他对别人都不会像对我这么好的。” “可他骂我的时候也特别狠心。上次他还说,希望从来没养过我。气得我胃疼,那天晚上我至少哭出了一公斤眼泪。”想起吵架的晚上,他嘴角又忍不住向下垂,露出欲哭的表情。“可我哭完之后还是觉得他好。” “如果他可以一辈子都当我哥,我愿意一辈子都不跟任何人谈恋爱。” 程识隐约明白了他感到抗拒的原因。 在应允心里,「哥哥」的位置太重要,重要的容不得被「男朋友」代替。 “或许他那么说,并不是为了气你,而是已经猜到了你会因为哥哥的身份而对他的追求有所芥蒂。” 程识问,“换一种情形呢,如果你们两个是长大之后才遇见,他追求你会答应吗?” 应允吸了吸鼻子,无助地说,“我也不知道。” “但是我希望未来老婆不要太高,起码别比我高。最好跟我差不多高……这样接吻的时候不费劲。” 他对着程识比划了一下,“像你这么高就挺好的。” 程识正陪他伤感,又一下被他逗笑,“说你哥呢,别说我。” “哦。”应允撇了撇嘴角,“可我还是觉得……” 为什么要有变化呢。为什么一定要有选择。 他想不到哥哥变成男朋友之后能有什么好处,就只觉得这个世界上无论友情还是爱情,都没有他和他哥之间的感情珍贵。 这场临时的谈心没有持续太久。任明尧一觉睡醒,顶着个乱糟糟的发型和一张面无表情的冷脸走出卧室,余光看到沙发上的人,径直去往厨房的脚步一顿。 今天怎么醒这么早。程识嘴角弯起,走到他身边帮他压了压卷翘的头发,向他介绍,“这是小允,之前在明海你也见过的。这是……嗯,任老师。” 应允失魂落魄地站起身,朝他鞠了一躬,“任老师好。” 不能说是声情并茂,只能说是毫无灵魂。 他不想当电灯泡,打完招呼就自己回酒店窝着了。昨天和姜茶的倾诉情况也是这样,他窝心的情绪消解了些,但还是听不进别人的劝解,执拗于自己的想法。 自己想不通,别人是劝不动的。程识知道这一点,也不欲说教,和他联系只说出去玩的事,不提时淮。 但这次问题比较严重,应允是真的连出去玩的心情都没了,来都来了却一连两天都窝在酒店里闭门不出。 程识有些担心他,叫不出来就只好亲自上门来看看情况。 他已经连续两天没踏出过房门半步,长这么大都没这么自闭过,程识来时他正萎靡地团在沙发上看《哈利波特》。 这两天除了发呆就是在看电影,他已经把整个系列都重刷了一遍。今天刚好看完最后一部,又调回第一部重新开始看。 程识摸了摸他的头,坐在他身边陪他一起看,“诶,你好像和小时候的哈利长得有点像。” 这只是句帮他舒缓心情的玩笑话,却差点把他的眼泪都给逼出来。 为什么长大了要做一些奇奇怪怪的选择题。他宁愿回到小时候,回到时淮成为他的救世主那年,最好永远都别长大。 他总活得率性洒脱,无所畏惧,就是仗着自己不管作出什么妖来都有哥哥帮忙兜着底。他也是,他愿意把自己的一切都给时淮,眼都不眨的那种。 可他哥偏偏是要跟他谈恋爱。 难道是他太贪心了么?他既想要哥哥又想要男朋友。那应该是两个人,要是哪天男朋友没了,起码哥哥还在。他哥永远都会在。 “我其实一点也不会谈恋爱。”应允望着电视屏幕,两眼空空,小声说,“万一他以后觉得跟我谈恋爱没意思,就连弟弟也不要了,那我怎么办啊。” “我就没有哥了。” 男朋友和哥哥变成了同一个人,谈恋爱就不再是他脑海中那样简单的定义。一旦谈失败了,他失去的是远比男朋友更重要的人。 到那一天,他还去当谁的小狗呢? 可如果拒绝,从现在起他就会被时淮疏远。他知道时淮说的都是真的,他有些高中时代玩得很好的同学,到不同城市上大学之后就不再联系了。异国的距离堪比异次元,情况还会更严重些。他无法接受那样的分离。 “我在决定进入一段新的关系时,也反复考虑了很久。”程识理解他。因为太在乎才会举棋不定,不敢轻易打破舒适圈。 “不如把你的顾虑都告诉哥哥吧。说不出口的话,写下来也好。告诉他,然后听听他怎么说。” 程识柔声道,“或许他会比你想象中更理解你,也能给你一些勇气。” 应允想了一会儿,觉得这是个好主意,跳下沙发去找纸笔。 他每天嘻嘻哈哈的,很少跟他哥严肃起来说话,写在纸上,光是从形式就郑重了不少。 他尽量把自己的想法写全,为了不让他哥难过,还写了三遍我爱你描黑加粗。不给他拥抱也好,不再跟他睡一张床也罢,不喜欢看到他跟别人谈恋爱他就永远都不谈。只要他哥还是他哥,什么他都可以接受。 如果时淮一定要走,那他也跟着走。实在不行他就辍学跟去那边打工,到时候看看有什么学校再挑一所重新申请,反正要跟他哥在一起。 本来是想写小作文,直接写成了大长篇。他从高中毕业之后就再也没写过这么多字了,一整张a4纸正反面都写得满满当当,细看通篇都在写「我不够勇敢」「可是能不能别丢下我」。 他写得难过死了,感情充沛地在右下角签上自己的名字,还回头检查一遍错别字。 微信又在手边震动起来,他以为是时淮,没想到是姜茶。 【师兄!!】 【我在学校旁边那家网红咖啡店里】 【(图片)(图片)】 【你看这是谁?妈耶我看到了什么】 应允眯起眼睛,不用放大照片也看得出里面的主角之一是时淮。 那家网红咖啡店他当然也去打卡过,店里布局摸得透透的。一眼就看见他哥坐在情侣限定的卡座里,对面是位气质优雅的长发美女。 【师兄,我看这两个人不太对劲】 【我刚刚假装上洗手间路过,听到有说相亲什么的词……相亲诶,那个姐姐不会是你未来嫂子吧?不过确实气质超好,说话声音温温柔柔的】 【你哥哥对她也好温柔的,倒水递纸巾,还把衬衫外套脱给她盖腿】 【有点子好磕,看得我都快心动了】 “呃……”这什么情况。 应允又把照片看了一遍,脑子里嗡嗡叫,回了句「继续帮我盯着」,想都不想就给时淮打去电话。 时淮很快就接了,向来都是镇定自若不动声色的人,这回接电话的语气居然有些不自然,“乖?你已经回明海了么。” 他还没说话呢。先声夺人和不打自招有什么区别。 应允火气一瞬间窜上了脑门,却出奇镇定地说,“还没有。你不希望我现在回去吗?” “怎么会。” “嗯,那你现在忙吗?在干什么。” 电话那头的声音略有停顿。片刻后时淮才说,“是有点忙,我正在处理工作。” “呃……”应允怒极反笑,“好,行,你可真行。” 他把手机打开免提扔在桌上,拿起刚刚写好的真情自述书撕成碎片狠狠丢进垃圾桶里,深吸一口气。 “时!子!虞!你他妈想结婚想疯了吧!” 他都愿意永远不谈恋爱了,可他哥却一副饥不择食的样子,谈不成恋爱就直接奔着结婚约会去! “我朋友都看见你了!我才走了几天啊?就这么着急是吗?连我的回复你都不用听了是吗,是当我已经死了吗?!” “呃……”时淮被他吼得说不出话,无非是理屈词穷罢了。 应允冷笑着拿起手机,“不用解释了,你给我坐那等着。我现在就回明海去。” 作者有话说: 催弟弟回家的小手段罢辽(拿捏 第45章 ? 第 45 章 ◇ SHSB “要回去吗?” 程识隔着沙发听了个大概, 看他气得脸颊泛红,不知为何有些想笑,清了清嗓子掩饰道,“嗯, 我送你去车站吧。” “现在就走。”应允跳下椅子,两分钟把随身物品收拾完,要去退房时脚步又顿住, 迟疑着回头看了一眼垃圾桶。 程识看出他的心思,弯腰拿起垃圾桶, 碎纸片纷纷扬扬地落在桌上。 “那么用心写的, 丢掉了多可惜。”他把碎纸片收集起来叠成一沓,塞到应允裤子口袋里,笑道,“好啦, 回去见哥哥吧。别太气, 好好说。” 最近一趟动车回去,紧赶慢赶也要两三个小时。应允也想稳住别气, 可一路上越想越火大, 到明海就杀气腾腾往学校冲。 快到地方时接了个电话,是秦炽打来的,“明天晚上我过生日,带上你哥一块儿过来玩。” “行, 生日快乐。”应允满脑子只有一件事,就是去抓他哥个现行。 “啧,真有感情。谢了。”秦炽闲来无事, 听他声音不对劲多问了一句,“怎么急匆匆的, 要去哪?” “回头再跟你说!” 咖啡店近在眼前。出租车一停,应允果断地挂了电话,踏进店门的第一眼就锁定了窗边的情侣座。 同行的女人已经不见了。时淮独自坐在原位,悠闲地靠着椅背,手机横屏拿着,居然还有心情在打游戏。 姜茶很讲义气地帮他盯了三个小时还没走,见他进来,在店的另一头拼命使眼色又招手,“这,这这!” 他都没顾上看,径直走到时淮身边,一把抢过手机拍在桌上,酝酿了一路怒气显著,“你到底想干什么!” “呃……”大半个店的客人都被这一声动静吸引,转头朝两人的方向看过来。 时淮没有戴口罩墨镜,这下难免会被人认出来。他余光里瞥见有人举起手机,皱着眉头侧身挡住,“你出来怎么连顶帽子都不戴啊?” “去跟你的朋友打个招呼。”时淮却并不在意,从容起身,“然后跟我回家。” 应允一愣,转头看向还在努力给他打信号的朋友。姜茶小跑过来跟他汇报,“你哥哥发现我偷看了,还给我买了蛋糕和奶茶。我怎么觉得事情不太对呢。” “呃……” “谁会这么原地不动地待三个小时等着你来……捉奸?是这个意思么。” 姜茶欲言又止,“你是不是跟你哥……你们俩是不是,有点那个什么?” 停在店门前的车灯打了双闪,应允来不及想便往外走,“回学校再跟你说。” 他一路只顾着生气,这时候被提醒才发觉其中古怪。上了车时淮把手机丢到他怀里,游戏还在继续。 敌人都快跑到跟前了,站着不动必死无疑。他接过手机下意识地开始走位,打了一波团战才想起自己还有气没生完。可休息力被分散了一波,已经没有刚才踏进店门时那么怒气冲天了。 “你怎么回事啊。”新的敌人已经出现。应允一边操作一边说话,质问的语气也被削弱不少,乍听撒娇抱怨差不多,“不是你说的给我时间考虑吗?我还没考虑完你跟人相什么亲?你还撒谎骗我。” “我可没说是来是相亲的。” “下午坐你对面那个女人不是你的相亲对象?” 时淮说,“是。” 应允手指一僵,技能放慢了,被追到跟前的敌人拿走人头。 这下好了,等待复活的时间有数十秒,足够他跟他哥吵架。 可还没等他的怒火重新烧起来,下一秒时淮又说,“谁告诉你跟相亲对象不能聊工作?” “呃……”应允皱着张脸听下去。他说今天约会的对象是时牧桓联系给他的相亲对象,同时也是August演唱会特邀合作的大提琴演奏家。始于相亲,忠于工作。 怪不得姜茶能偷听到那几个要命的关键词。谁都没有撒谎,但应允依旧感到自己受到了欺骗,“那……你们非得约在我学校旁边见面吗?” “我想试试能不能碰到你的同学或朋友,会给你通风报信的那种。” 时淮说,“看来运气不错。” “呃……”说得这么坦诚,应允一下都不知道该责怪他什么了,愤愤地按着手机,“你一个人就有八百个心眼子。” 驾驶座上的人笑出了声。他终于明白自己是被诈回来的,心情很糟糕,“你还笑?我没心情玩,这局输定了。” “不会输的。”时淮闻言瞥了他一眼,靠边停车,拿回了手机,“过来看我打。” 他说完就到后排去坐,应允哼了一声,没忍住也下车跟过去观战。 他哥平时看着是挺沉稳端重的,一到打游戏的时候像换了一个人,解放天性似的猛得一批,五分钟翻盘,推到水晶一波就结束了。 他学不来的操作,看着也挺过瘾,直到屏幕上出现胜利的画面还有些意犹未尽,“我好几天没摸过游戏了。” “回家我陪你打。”时淮收起手机,“但要先把正事解决了再走。” 应允一听就懂,头皮发麻,宁愿自己再迟钝点,“什么正事啊。” “你说过想好了就回来。” “明明是你骗我回来的。” 时淮说,“可你明明也知道,想再久都没用。” 应允很想反驳,却无话可说。 确实没用。 他其实心里早就知道,自己永远都违抗不了时淮的意思,他找再多别的法子代替都没有用,无非是爽快点接受和拖延失败后无可奈何地接受的区别。 他哥让他选择。但他根本就没得选择。 他对时淮的占有欲早就超出了合理范围。他可以接受时淮对他不再像从前那么好,但永远无法接受时淮对别人像对他一样好。 这个世界上,只有一种身份能够满足他这份贪婪的私欲。 “你还把自己的外套给她盖腿了。”应允酸溜溜地说,“真体贴。” “因为我现在是单身。”时淮说,“但在谈恋爱之后,体贴就是男朋友的特权。” “呃……”说也说不过,打也打不赢。 应允别扭地想,如果谈恋爱能让闲杂人等都离时淮远一点,能让他哥顺理成章地只被他一个人独占,那还是挺值得高兴的。 他找到了一条谈恋爱的好处,原本那种被逼无奈的心情缓解了许多,“可如果以后我们分手了,你还会是我哥吗?” 时淮说,“我们不会分手的。” “我是说如果。” “没有那种如果。” “呃……” “我只放你这一次。”时淮不容置疑道,“是你自己回来的。既然已经回来了,就别想着还有什么如果。” 这句近乎威胁的话起到了神奇的效果,应允惴惴的心骤然安定了不少。可再想感觉不太对。他们俩的重点不一样,他哥这个语气像觉得他会是想提分手的那个人,所以想给自己留些退路,“我的意思是……算了,反正我到最后都还是会听你的。” 都懒得解释了,反正结果是一样的。他不甘心地嘀咕,“我怎么这么郁闷啊。这是正常的吗?一般人要谈恋爱的时候也会这么郁闷吗?一般人也不会跟自己的哥哥谈恋爱吧……” “我们可以谈得和别人不一样。” 时淮摸了摸他的脸颊,耐心道,“你一直都说会听我的话,这次也听我的,好不好?” 每次都用这种有商有量的语气,可给他的选项一个是好,另一个也是好。 他向来都很乐意听时淮的话,唯独这次怎么想都是忧心忡忡,“那先说好了,我可不会谈恋爱,谈得不合你心意也不是我的错,是你非要我谈的。” “好。”时淮眉眼一弯,还想再捏他的脸颊,却被他拉住手一口咬下去泄愤。没收着劲咬,两排整齐的牙印烙在手背上,渗出一股血腥味。他舔了舔血丝,又接着用两颗犬牙狠狠地磨。 时淮愉快地享受了这份疼痛,另一只手捋顺他后脑勺翘起的乱发,“秦炽明天生日,他要我带男朋友过去。” “我已经算是你男朋友了吗?”他在磨牙的间隙里反驳,“可是你还没有说过喜欢我呢。” “呃……”半天都没听见回话。他终于松口,抬头对上时淮的目光,莫名其妙地脸上发热,逞强道,“看我干什么,我偶尔也是会注重仪式感的,不可以么?” “当然可以。” 时淮忍俊不禁,亲了亲他的额头,低声说,“我爱你。” “你会知道的。” —— 正式拥有男朋友的第一天,应允整个人心情奇奇怪怪的。 他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对待时淮了。按理说他有了老婆之后是应该先带回家给他哥过目的。 鉴于现在他老婆和他哥是同一个人,这关键的一步就可以省略了。 那接下来,称呼该怎么办呢?是叫老婆还是叫亲爱的?合理但他好像开不了口。 时淮说还叫哥就行,让他别这么手足无措的,还跟以前一样,该怎么来怎么来。他就纳闷了,要是都跟以前一样,还非要谈恋爱干什么?费劲折腾这么一出不就都没意义了么。 时淮依旧是那句,“以后你会知道的。” 他哥心里很有数的样子,他就懒得再动脑子去想了。 事实上直到踏进家门前,他脑子里都绕着那句「我爱你」,反复回放难以自拔。时淮很少说肉麻的话,长这么大一共也没听过几次。要是谈恋爱之后能经常听到就太美好了,具体的心理活动他也形容不出来,就觉得听多了能延年益寿。 到家时太阳还没有落山。院子里亮堂堂的,也乱糟糟的。上次他跟姜茶一起喝酒留下的酒瓶子都还在,墙上那句「SHSB」分外显眼。 时淮的视线看过去,脚步一停,他的大脑就又要开始极速运转了。 “解说一下什么意思。”时淮果然要求他。 “这个,很简单嘛,就是,也没什么特别的意思。” 他不得不从「我爱你」的甜蜜漩涡中回过神来,支支吾吾地现想现编,“意思就是时,淮,是……宝……嗯,意思就是你是我的宝贝。” 作者有话说: 忽然合理了起来; ? 来晚唠; 这两天忽然来活; 明天更新可能也够呛; 到时候看情况更不了就放请假条; 下周有空双更补补;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 第 46 章 ◇ 老公贴贴。 他硬着头皮说完, 自己也被尬得抬不起头,拒绝跟时淮对视,快步往前走,“别用那种看傻子的眼神看我!” “呃……”傻孩子, 你怎么会是傻孩子呢。 时淮看没看明白不知道,倒是没跟他计较,“明天找人把墙刷了重画。” “哦。”画什么到时候再说。近来心情抑郁, 应允有日子没打游戏了,到家之后催着开一把过过瘾。 ——本来是想过过瘾的。 以前都是跟他哥一起打, 荤素不忌玩得飞起, 只要能赢就行,其他都无所谓。可现在是跟男朋友一起打游戏了,他反而莫名地有点拘谨。 想着从头到尾黏在一起是不是不太好, 万一被人发现是情侣了怎么办, 他中途还欲盖弥彰地跑去帮别的队友。 结果队友太菜没救到, 剩下他自己被敌人持之以恒地追杀了一路,最后死在离他哥只有几步的地方, 还被嘲讽「干得漂亮」。 时淮在过来支援的路上被其他人缠住, 等解决完绊脚石,他就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应允叹了口气,一把游戏还没打完就有些疲惫,等待复活的时间里靠在沙发上仰头放空, 倒着看挂在墙上的世界地图。 地图上还立着一支飞镖。之前他随手一投没留意,这时候才发现,飞镖标记的地方在欧洲边境线上。 他脑海中涌起奇异的念头, 起身跪在沙发上伸长了脖子去看, 标记的位置似乎就是他们刚刚去旅行过的国家,“狮子鱼,问你个事儿。” “说。” “最后一次团综的主制片是你对吧。” 应允问,“为什么要去葡萄牙录?” 好像就是扔飞镖的时候,时淮说要带他一起出去旅行的。但要是真跟他想的一样,为着他随手一投决定了团综录地,好像也太即兴了点。说是巧合都更合理些。 游戏里传来最新击杀通告。时淮追了大半个地图替他报仇,抽空抬头看了他一眼,“因为你。” 说得这么漫不经心。应允颇感荣幸,捧着手机挨到他身边坐,“展开讲讲?” 时淮说,“没什么可展开的,你想去就定了。” 协调录制地是有些麻烦,但为了让刚刚失恋的弟弟散心,多花点功夫也不算浪费。 那张世界地图从他上小学时就挂在墙上,玩飞镖的时候常被他当靶子练手,已经练得百发百中了。但那天他其实只是随手一投,飞镖标记的位置在哪,他自己都没留意。 没想到他哥这么当回事。应允回到游戏里,语气上扬,带着些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嫌疑,“你这算不算滥用职权啊?别人会怎么看你。” “算又怎么样。”只要掌握话语权就没人会质疑。 时淮说,“你以为他们不知道?” 提前半个月定好的行程,出发前一周又临时变动。别人就不用说了,他们团里那群人一个个八卦成精,怎么会不好奇,“我说过是因为你想去。” 应允张了张口,还没出声,又听见他叮嘱,“往我身后站,别冲那么靠前。” “哦,知道了。”应允乖乖站在哥哥的庇护范围内,仿佛被哥哥的男友力包围,沉浸在明目张胆的偏爱里,忘记了别扭。 后半局他都跟时淮一起走,不小心超常发挥,击杀敌人时见嘲讽过他的队友又送了个人头,也一模一样地发句「干得漂亮」嘲回去。 时淮笑了,“记仇。” “那必须。” 还没得意几秒,应允看见队内聊天多了句气急败坏的发言。 【呵呵,狗情侣就知道连体,辅助不会来支援吗】 自己玩得菜还埋怨队友,这谁忍得了这口气。 应允飞快地打字呛回去。 【不然呢,要跟你去送死吗】 时淮说,“你这样是气不到他的。” 果然,公屏上又出现了更多骂人的话。应允正想请教他该怎么回复才能一击致命,就见屏幕上时淮操作游戏人物到他身边,拎着刀绕他跑了一圈,配合行为艺术发了一句—— 【别理他,老公贴贴】 应允叹为观止,语塞半晌才憋出一句,“哥……你好骚啊。” 对骂的队友发了六个点点,显然是被无语住了,但因为这句贴贴以为时淮是个女孩,反而又起了龌龊心思,游戏都不打了只发消息,调戏带挖墙脚。 时淮没有再回应,也没让他再发言。一局游戏结束后直接点了举报,对方被禁赛一周。 应允气不过,退出对局后找到他哥咔咔送了一堆礼物,“我们绑个情侣关系吧,这样以后别人一看见就知道你是我老婆。” 游戏里能创建的亲密关系只有好友和情侣。他原先也想跟时淮弄一个,亲密度早就已经达标,可细想哪个关系放在他俩身上都不合适,就没凑合。 现在忽然就名正言顺了。 时淮看着他发来的申请消息,没有立刻点确认接受,提醒他,“我们有很多共同好友。” August全员都跟他们俩一起打过游戏,还有小助理和经纪人也一起玩过。除此之外,临时组队时应允甚至拉过同学和朋友,很多人都认得他们俩的游戏账号。 换句话说,建立情侣关系就跟在游戏世界里官宣没什么区别。 应允对此接受良好,“既然要追求刺激,就贯彻到底咯。” 他是不在意别人怎么想的。只要他自己愿意,他哥愿意,其他人怎么看待他们都无所谓。 时淮接受了他的邀请。两人再次登入游戏,ID前缀着一对粉红的爱心标志。 应允躺在沙发上望着屏幕叹息,“有生之年。” 他还曾经幻想过等有了老婆以后,带着自己的小宝贝称霸峡谷的场景。谁能想到现在真有了老婆,被带飞的人是他自己。 他先前两天在茂华酒店里忧心顾虑,都没怎么休息好。这会儿终于解决了心事,绷着的神经也松弛下来,浅打两局游戏就又困又累地叫停了。 等时淮冲完澡再过来看,他已经躺在沙发上抱着手机睡了过去。 决定是否要跟哥哥谈恋爱的难度太大,他高考都没费过这么多脑细胞,近几天东跑西跑劳心劳力。时淮很能理解他的不易,没有叫醒他,把他抱回房间去睡。 给他脱裤子时,有碎纸片从口袋里掉出来,时淮捡起看了一眼,认出上面是弟弟的笔迹。 还没指甲盖大的一片纸上写着「我爱」两个字,后面是什么看不到了。时淮眯了一下眼,把碎纸片放到一边,握着他的脚踝褪下裤子,口袋朝下拎在手里抖了抖,又倒出更多的碎纸片,收集起来在桌上堆成一小堆。 时淮打开台灯,坐在弟弟为高考努力奋斗过的书桌旁,挪动碎纸片耐心地拼凑在一起,想看看他到底要爱什么。 半个多小时过去,一封完整的告白书出现在眼前。裂痕遍布,却被恢复如初。时淮细细地端详,视线一行行缓慢移动,经过某一行时停顿许久,看过去又看回去,反复看了好几遍—— 那一行里用描黑加粗的字体写着,我爱你。 作者有话说: 回来唠! 久等; 咱就是说; 信女愿一生吃素; 换下辈子不当社畜; 总而言之;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 第 47 章 ◇ 小允师兄好牛。 回到熟悉的家里无限放松, 应允惬意地翻身卷起薄被,摊开在床上睡得不省人事。 时淮一只手调低了温度,另一只手压在脆弱的小纸片上, 珍惜地看了许久。刚收好, 家里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他掩上房门出去接电话,对这场对谈的发生已经有所预料——比预想中来得还要更快些。 约会才结束几个小时,时牧桓得知后大发雷霆。不仅因为他跟家里千挑万选的相亲对象划清界限, 变成了纯粹的工作伙伴,更因为他在约会时顺便一提,“你喜欢男人?” 时牧桓简直不懂这个儿子的脑子里在想什么,“我居然要从一个外人的口中听到这些事。你到底有没有把我这个父亲放在眼里?” 自从妻子去世后,他唯一的儿子就变得越来越难以管控,即便如此, 在重大的人生问题上还是服从了他作为父亲的权威—— 比如听取他的安排, 成为今天这样声名远扬的明星。业内无人不知, 都是因为有他这个父亲在背后运筹帷幄的功劳。 在私生活上,时淮的公关团队向来业务轻松, 没想到表面省心的儿子玩的是一手阳奉阴违, 在这个节骨眼上叛逆了一把,“你现在在哪?立刻回家一趟。” “能让你知道就不错了。”时淮说,“没空陪你谈心。” 今天他的约会对象是个聪慧敏锐的女人,他也懒得再找别的借口搪塞, 直接说开了拿August演唱会的合作邀约弥补,两不相欠。 至于正式向家里人出柜这件事,从来不在他的计划范围内。时牧桓知道就知道, 消息不通就自己糊涂着, 他并不关心。 一通不愉快的电话结束, 时淮回到卧室,弟弟依旧睡成小猪,被子乱七八糟地缠着腰腹,像只膨胀的可颂。 他把手机丢在离床很远的地方,抽出皱皱巴巴的被子展开盖在两人身上。他们习惯相同,都喜欢把空调开得很低。略有重量的被子变成一层柔软的茧,足够将两人包裹,仿佛一同回到出生之前,回到最初被孕育时毫无忧虑的安心。 应允嘟哝着听不懂的梦呓,一个潇洒翻身,熟练地抬腿搭到哥哥身上。 时淮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给他搭着,侧身抵着他的额头等了一会儿,垂眼看那两片淡红的唇瓣磨蹭着开合,耐心地等他说完了梦话,才低头亲下去。 应允没有醒,却下意识地吸?吮他的入侵,睡梦中依然对熟悉的气息来者不拒。 他跟时牧桓真的很像。少时父慈子孝的表象下是强势对幼弱的掌控,等成长到能够独立的年纪,他也曾试图反过来控制自己的父亲,使其顺从自己的想法。 过去两年的对峙和冲突未果之后,他看清了两人无法相容的事实,就不再做无用功了。他不再强烈地憎恶时牧桓,甚至有些理解,因为他们是一样的人,只愿意高高在上地指使操控,不愿受他人影响迁就。最好的情况就是各过各的,少来往少糟心。 抛开个人喜恶,时牧桓为他选择的光明前途无可厚非。明星这种身份其实很符合他的性格,只适合被虚无地崇拜,而非得到有温度的爱。 但他就是得到了。得到的太早,太久,太多,太好,绝不可能再大方地拱手让人。 近在咫尺的呼吸逐渐变得紊乱窒塞。一个漫长的吻不得不结束,在应允被憋醒之前,时淮稍稍拉开距离,平复呼吸后亲了亲他的额头。 在不确定是否要将一切引入不可挽回的境地时,他曾经故意把应允当成孩子看待,制造罪恶感来困住自己,避免自己犯错。 小时候他觉得应允像晴天娃娃,什么都不用做,只要摇头晃脑地出现,一看到心情就会变好。 可贪心与私欲膨胀的速度永远超出人的想象,占有的意味也变得不再那么单纯。 他原本并不惧怕犯错,因为对迄今得到的一切声名与成就都并不留恋,付得起一无所有的代价。 可他渐渐也明白,生命中有些人是不容失去的。 对他而言只有一个人,是不容失去的。无论对错。 —— 一觉睡到开学,应允头重脚轻地被哥哥叫醒洗漱。 他还想再休息两天,但长长的假期后要面临的是即将到来的学期考试,再不回学校绩点就危险了。 从浴室里出来,他双眼无神地坐在餐桌前吃早餐,吃着吃着忽然清醒,朝身上看了一眼。 洗完澡他身上的衣服里里外外全换掉了。记忆再倒带到刚起床的时候,他好像也只穿了条裤衩,“我……昨天那条裤子呢?” 他一下着急了,站起身徒劳地摸了摸空荡荡的裤兜,“我口袋里的……” 时淮放下咖啡,好整以暇道,“什么?” “没什么。”他蓦地刹住了话头。 写的时候是文思泉涌下笔如有神,真到说起来难免还是有点子让人害羞。 按照时淮爱干净那样,肯定早就把他脏衣服扔洗衣房里了。他抬脚就往洗衣房走,余光里却见他哥不紧不慢地拿起一页纸晃了晃,“找这个?” 碎纸片们各就各位,拼好后已经被覆膜塑封过,光滑平整。他一眼就认出是自己写的真情实感大作文,靠了一声就伸手去拿,“还给我。” 时淮象征性地从他眼前晃完就收了回去,如同炫耀,也毫无归还的意思,“不是给我写的么。” “那我也还没送你啊……是你自己拿走的。” 应允嘀咕着,在心里权衡了一下。这时候要是再讲究仪式感拿回又亲手送出去,好像让人更不好意思,于是想开地摆了摆手,“算了,拿就拿吧。你好好收着啊,我半辈子都一口气没写过那么多字了。” “嗯。我今天有时间,送你去学校。” 达成共识,时淮去拿车钥匙,“晚上秦炽过生日,放学我会过去接你。” 应允眼睛噌地亮了,“真的啊。” 他哥要忙的事太多,很少会亲自开车接送他去学校,上一次好像都隔了半辈子那么久了。偶尔被专车接送一次都感觉自己是个宝贝小少爷,路上的时间恨不得延长再延长。 他抓起面包叼进嘴里,拿了瓶柠檬茶兴冲冲地跟出去,打开车门往副驾上坐。 副驾上还却留着成熟女人的香水味没散干净。他皱了皱鼻子,关车门时兴奋的心情有些回落,不乐意道,“你还亲自接人去约会?” 时淮嘴角一弯,“昨天倒是没听你计较这个。” “昨天我哪有心情。”他闷闷不乐地大口把面包吞完,灌了半瓶柠檬茶,忽然想起自己好像在跟他哥谈恋爱,“我现在要是说不准别人坐你副驾,你是不是应该答应啊?” 时淮说,“当然。” 他精神了些,想想又说,“那我要是要求你以后也跟我汇报行踪,去哪跟谁吃饭都要告诉我,你会答应吗?” 时淮又点头,“可以。” 这么言听计从的哥哥还是头一回见。应允振奋地想了一路,还有什么好处是能趁机薅来的,憋着坏的心思都摆在脸上明明白白。 时淮看破却不言明,开车把他送到教学楼下,拉开安全带叫他,“既然得到了男朋友的权利,也要履行男朋友的义务。” 他还没来得及问自己都有什么义务,哥哥的吻已然欺到嘴唇上,不客气地深入。 午夜粥店里震惊到麻木,昨天又睡得太死一无所觉,这是他真正意义上清醒接受的第一个吻——在他哥已经积累了经验攻城掠地的时候,他还只停留在接受的阶段予取予求。 履行完男朋友的义务,应允晕头转向地下了车,手脚发软,步伐轻飘。 他怀疑时淮是故意的,好让他一整天都想着这个吻。课间时还坐在座位上望着窗外眼神涣散,甄焕言辞精准地说他一脸欲求不满的表情,“在想男人吗。” “呃……”这个事,怎么说呢。 应允这才想起还有朋友们要一一解释。 虽然大家肯定会像他一样震惊,但反应过来估计也都不会太介意。一遍遍地反复说也是件累人的事,干脆到时候发条朋友圈什么的官宣一下得了,等问问时淮的意见再说。 从前的朋友们暂且不提,有一个新认识的小师弟是怎么都瞒不过去的。姜茶下课后特意跑到他教室来,兴奋之情溢于言表,“怎么样?怎么样!” 应允叹一口气,点点头,“谈上了。” 姜茶:“我就知道!” 他自己想谈恋爱的时候都没这么激动过,果然恋爱还是看别人谈比较好嗑,“当时你总说起你哥,我就觉得你们不对劲。” 应允立刻反驳:“只有他不对劲,我没有。” 但一想到自己脑子里回味了大半天的吻,这话说着就不那么理直气壮了。 “才怪呢。谈恋爱这种事最马虎不得了,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姜茶说得头头是道,“只要你觉得可以接受,肯定就是有。要是一点都不喜欢,肯定连将就一下都不愿意的。” 他说着,语气逐渐变得惆怅,“我为什么总是在见证别人的爱情。” “呃……” “遇到你之前我都已经助攻了好几个朋友了。我不管,你得想个办法补偿补偿我,给我介绍点帅哥吧小允师兄-春天都快过完了。” 应允的确觉得对不住他,闻言爽快道,“行啊。今天晚上就有的玩,到时候带上你,随便挑。” 他跟秦炽打了声招呼,想带个朋友去生日派对不是什么难事。 倒是放学后时淮过来接,看到他身后还带着个小跟屁虫,表情不是明朗,“一起去?” “正好遇上了,顺便嘛。”他大大咧咧地拉开后车门,“我跟小秦哥说过了,他说没问题。” 这可不是小秦哥说没问题就没问题的事。 姜茶显然没料到来接的司机居然是时淮本人,一路上挨着车窗往窗外看,气都没敢吭一声。 昨天偷听墙角被人抓包也就算了。往前推时淮对弟弟起异心的时候,他还跟小允师兄谈了三天网恋。时淮虽然没说什么,但看他的眼神不可谓不意味深长。 把前男友带到现男友的车上。小允师兄好牛。 生日派对的地点在江边的游轮上。江畔夜景颇为璀璨,姜茶坚定不移地望着窗外,等车一停稳就很有眼色地先下车,没走出几步,迎面正撞上秦炽来接。 秦炽诧异地看了看车,又看了看他,打量的目光惊疑不定,“时淮带你来的?” “是……前辈你好。” 居然一下车就见到今天的主角。姜茶连忙双手送上自己准备的小礼物,一番解释后秦炽听懂了,是那俩人带着他一块来的,放心后随和地招呼,“去吧今晚随便玩,我去看看他俩。” 连小跟班都下车了,那兄弟俩在搞什么。秦炽一无所觉地大步走到车跟前,敲了敲车窗,“干嘛呢还不下来?” 车窗应声下降。 应允的后脑勺最先露了出来,被抵着车窗压得动弹不得。时淮只露出一只眼睛,眼尾上扬,望向车外愣住的人,目光里仿佛带了钩子,察觉来人后才退回驾驶座,分开时啵的一声响。 秦炽没忍住爆了句粗口,赶紧解释,“哎对不住对不住,我就是那个什么,咳,一时半会儿还看不得这种场面,感觉有点造孽。” “呃……”应允脸红到脖子根,蜷在副驾上捂着脸,丢人丢得头顶冒烟。 “哎呀,我开玩笑的哈。”眼见把弟弟刺激成得没脸见人了,他又连连找补。“可能多看几回就适应了。” 作者有话说: 来唠! 今天不短小! 几天没更新手速就变慢了; 加更明天中午更吧; 大家都不要熬夜! 早点睡mua!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 第 48 章 ◇ 猛猛当1. 要是没有目击者, 他缓一会儿也就算了。偏偏这个小秦哥过来,不能看的也看完了,不能说的话也说完了, 羞耻感超级加倍。 他更不愿意下车, 在副驾座上面红耳赤缩得像只小鹌鹑,“走走走,你先走。” “哎好嘞。”秦炽笑得一股子不怀好意, 走开几步还回头再往回瞄,气得他转头瞪时淮,“你看看你都交的什么朋友!” 给小鹌鹑气傻了。时淮怜爱地把他从车里薅下来, 拨了拨翘起的脑袋毛,“是该适应适应,你也长点记性。什么人都敢往我车上带。” “那我朋友好么。” 他还没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问题, 到了地方满场找姜茶在哪。毕竟小师弟一看就很好欺负的样子, 他把人带过来还是得负责的。 谁知道这小师弟玩得比他都欢, 一头扎进帅哥堆里左边要一个签名右边来一张合照,他在旁边还显得多余, 索性躲角落里去自己埋头炫果盘。 要放在以前, 他应该也兴高采烈地去给自己物色老婆了。可惜现在他已经身为他哥的男朋友——虽然还是不明白怎么就忽然变成这样了。 但最起码的底线还是要守的,有了他哥就不能再三心二意去觊觎旁人。 秦炽喝了一圈酒过来,看他自己在吃吃喝喝,“你哥呢?” “又接电话去了。”应允说。 他已经习惯了时淮每天都这么忙。August的其他成员都没有他哥这么忙。 他有时候想说停下来歇段时间也没什么不好,但想想时淮就是这样对自己高要求的人,或许歇着反而浑身难受, 也就见怪不怪了。 “唉, 那我来陪你坐会儿。”秦炽给他拿了个啤酒打开, 逮着机会可得好好问问,“跟你哥谈恋爱的感觉怎么样?” 他想了想,“跟以前差不多啊,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除了总是在接吻,其他事情都和以往一样。“不过我们昨天下午才开始谈的,过几天再问我可能就有感悟了。” 秦炽被他逗得哈哈大笑,“还过几天……也就是你哥不敢逼你太紧,换个别的谁,就你这迷迷糊糊的样子,早把你吃干抹净了。” 应允不满地说,“我哥也逼得很紧好么。” 一天见两回,只要旁边没人见了他就亲,跟磕糖豆似的,整个就是为所欲为。 虽然不是什么值得攀比的好活,但是他不爱听别人说谁谁谁比他哥怎么怎么样。他哥天下第一。 看他这护短的样子,秦炽啧了一声,又使坏地说,“别的也就算了。回头你哥把你吃干抹净之后,过来跟我说说感想。” 他靠近应允,抵着肩膀压低声音,“我们都很好奇你哥在床上什么样。” 应允缩了下脖子,小脸一黄,“为,为什么是他吃我?” “不然呢。”秦炽不留情面地嘲笑他,“你还想上你哥啊。” “呃……”他后知后觉地想到这个严重的问题。 老婆变成了他哥还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他跟时淮好像还撞号了。 在一直以来的性幻想里,他的自我定位是小狼狗攻,猛猛当1。 但是……看他哥从小到大那个猛猛当S的样子,也不像是能为爱委身做0的人。 秦炽的嘲笑无异于火上浇油。应允陷入苦恼,直到他哥回来,他还抱着果盘皱着张脸。 时淮难得对弟弟的表情理解失误,拿起水果叉尝了片橙子,“酸?” 应允摇头又点头,一脸纠结地看着他。 怎么办,好像真的比我猛,干不过难道就要趴下?太没面子了吧。 可是我都为了你放弃别的老婆了,起码得让我睡你一回吧。 别人家的兄弟也会有这种烦恼吗?早知道以前馋哥哥腹肌的时候就先问清楚了。 以前馋腹肌的时候也没想到会有真刀真枪干起来的一天啊…… 他的表情变化莫测。时淮敲他脑袋,“想什么呢。” “没什么。”应允使劲摇了摇头,这种话题还是等回家钻被窝里再聊好了,“你刚刚去接电话怎么去了那么久,公司出问题了吗?” “也不算是什么大问题。” 时淮原本不打算说给他听,但想到或许他会从别人口中听到,倒还不如现在让他知道,好有个心理准备。 简而言之,他镇定地说,“我正在热搜上躺着挨骂。” “呃……”这还能行。应允不假思索地掏出手机点开微博,“因为什么事儿啊?我雇水军替你骂回去。” “没什么新鲜的,以前的事又被翻出来了。”时淮靠在沙发上舒了口气,漫长的电话会议结束后,整个人少见的懒散。额发落在眉心,遮住了半个眼睛,“知道就行,学校里遇到别人提起来,不要再强出头。” 应允看着热搜上时淮的名字和「校园霸凌」连在一起,登时便想起来了。 所谓的丑闻,说白了也是他的前科。 高一那年跟人动手,他脑子里什么后果都没想过,只知道要让对面几个说他哥坏话的崽种跪下认错。时淮说看那段监控录像他跟个小疯子似的。 应允也还记得。到最后敌不寡众头破血流的时候,他也没觉得有多疼,还疯疯癫癫地指着人家笑,说你们完了,我哥不会放过你们的。 他不觉得挨打委屈。因为他知道,只要时淮发现他受的伤,当下挨过的打一定会加倍还原在欺负他的人身上。 他对时淮的了解没有错。那天群架斗殴的几个人隔天都进医院来陪他了,脑袋上还裹着纱布他就去病房串门,气人的本领从小就很出众。 一周后他出院就把人家忘在脑后,后来听说才知道,那群人在医院待了半个月,出院后纷纷转学,至今也没有再碰过面。 他对哥哥有天然的滤镜,并不觉得报复得太狠。但那次事件成为了时淮唯一的黑点,甚至因为时淮私生活太干净,这唯一的黑点变成了攻击他的主力输出点,时至今日依旧在网上间歇性地出现,每次都会掀起小范围的抵制风波。 虽然没有留下什么录像,但隔着网线,即使是没发生过的事也会无中生有说出花来,更何况是真的。 时淮是亲自动手的。当时的人不提前情,单说他动手的事,描述得有鼻子有眼,不少吃瓜群众都信了,August队长在学生时代曾经是个冷酷无情的霸凌者。因为跟现在爱护成员,亲切负责的队长形象大相径庭,引发的讨论便更为激烈。 这次上热搜是因为August告别演唱会开始进行宣传工作,风头一起,昔日丑闻便又被翻出来谈说。阵仗比前几次都要大些,公关部紧急开会商议了应对策略。 现实地看,即使公布当年的内情,以暴制暴的做法也没什么值得宣扬之处,再加上不愿把应允暴露在公众视野里,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息事宁人。多年来时淮从没就这件事公开声明过,这次的决策也一样。 身为他哥人生中唯一的黑点,应允显然不会开心。 时淮的手抚过他的后颈,手指插?入他发间,依旧能够触到他当年打架缝针留下的疤痕,稍微施力揉了揉,“也不算坏事,正好能给我几天假。” 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时淮有意道,“公司要我最近先别出门活动,排练也可以停几天。以后每天接你上下学,还不高兴?” “哦。”应允郁闷地应声,往他哥身边挪了挪,腿并在一起紧靠着坐,低声嘀咕,“怎么那么烦啊。” 烦那些翻出来反复议论的人,也烦他自己。越长大越懊恼。早知道当时的冲动会影响他哥这么多年,就算再怎么受伤也不让他哥知道了。 “烦什么?的确是我做的。让他们去说。”看他满脸沮丧的模样,时淮声音一顿,揉着他的脑袋又笑了。 “我没有后悔过。” 作者有话说: 来唠! 浅浅加更; 晚上照常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 第 49 章 ◇ 怎么这么快。 当年事情发生时August正第一次经历风口浪尖, 作为队长,时淮需要承担的压力首当其冲。工作上的事情已经让人心力交瘁,难免疏忽还在上学的弟弟。 除了工作以外, 他本身也有些刻意地避开见面。操场上那个给应允送水的女孩总还出现在他眼前, 恶意破坏弟弟的初恋带来的不止罪恶感,还有一些陌生的,难以言明的情绪。 应允什么都不知道, 许久没见后在医院里醒来后看到他,第一句话不是喊疼, 不是告状, 更不是讨赏,而是「你怎么来了」,就好像从没想过他会出现。即使知道他忙着别的事没空顾及自己, 也愿意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里为他头破血流, 都觉得是天经地义。 他总把弟弟口中的「我爱你」当作想讨好要零花钱时的嘴甜撒娇。如果不是因为那次意外, 如果没有亲眼看见应允为了他半死不活地躺在病床上,他并不确定自己在应允心中有多珍贵, 也不会意识到——反过来其实是一样的。 他不后悔, 为了应允亲手挥出的每一拳,都从来没有后悔过。 他甚至应该感谢那场意外,让一些没有头绪的心意变得清晰。 应允还陷在郁闷里。寿星也见了,礼物也送了, 再留下也没什么玩的兴致,时淮索性带他先走,“回家。” 他点头起身去找了一圈, 跟玩到兴头上的小师弟打完招呼才回家。 他喜欢热闹, 也喜欢跟时淮单独待在一起。偶尔需要做选择的时候, 他哥当然是优先级。 时淮唯一那点黑料被翻出来说的情况毕竟不是第一次发生,回家路上,他听时淮的没再打开微博看一眼,心里滞塞的郁气随时间推移缓缓消散了,又想起跟秦炽聊的那些话。 心情朝着截然不同的方向焦灼起来。 “有话就说。”时淮瞥他一眼,“憋着坏想什么呢?” “唉……”他斟酌着该怎么说,可煽情或委婉都不太符合他的性格,最后还是摆烂式直接露骨地问出口,“哥,我突然想到件事。” “嗯。” “我们俩谈恋爱,是不是也得上床啊?” “呃……”红绿灯路口,刹车踩得太急,应允脑袋往前一栽,下意识地转头去看他哥。 时淮说,“不愿意?” 应允一时语塞。单看他哥这身体条件,要说不愿意真是违心,“唉……我就是……咳嗯,没什么心理准备。” 细想还感觉有点变态。他朝着时淮歪了下脑袋,露出一些个小狗式困惑的眼神,“别人家的哥哥应该不会跟弟弟上床吧。” “需要去医院做一份鉴定吗?我们没有血缘关系。” “这我知道。” “如果是角色转换不过来,以后就别再叫我哥了,慢慢适应。” “那不行!”关键事情上,应允毫不犹豫地表明态度,“我都叫习惯了,一辈子都得这么叫。” 时淮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他又自己揣摩着问,“我要是叫你哥,会影响你的性致吗?我看片儿里好像有人还更喜欢听呢。” “呃……”绿灯通行。时淮转回视线,单手扶着方向盘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临近午夜了,“想听实话吗?” 应允认真地点点头,“想。” “找你同学明天帮你请一天假。” “哦。” 明天只有两节课,不点名的话想翘掉也不难。应允对他哥的回答显然比上课感兴趣,找甄焕帮忙答到。 【刚请完长假又要翘课?期末考试不想过啦】 【谁让我有个好室友呢】 【(微信红包)恭喜发财,大吉大利!】 【(钮祜禄氏领取了你的红包)】 【妥】 “搞定。”应允抬起头,拐过路口就到家了,“实话是什么?” “别着急。”时淮照常把车开进院子里,“进去先洗澡。” 应允一怔,脑子里的思路断线重连,迟疑着扭捏地哦了一声。下车后小跑往房间里去,关上浴室门心跳如雷。 是要实战教学吗。怎么这么快。 他还是没问清楚到底他跟他哥谁在上面……待会儿脱了裤子再问会不会有点尴尬? 既然当哥,是不是得让着点弟弟啊。要不先商量好,一人一次轮流来? 他胡思乱想着潦草地洗了澡,随手扯一件睡衣套上钻进被窝里,竖起耳朵听门口的动静。 时淮在用楼下客房的浴室。寂静的午夜里,一点声音都会被放大得很清晰。他好像能听见楼下的水声,没过多久就停止了。片刻后,脚步声蔓延到楼上,越来越近,房门被拧开。 应允裹着被子双眼紧闭仿若装死,色心配不上怂胆,刚刚脑子里还在想什么商量着轮流一人一次,这会儿一片空白,全然都忘了。 卧室里黑漆漆一片,连小夜灯都没开,只有窗外微弱的月光配合,映照出房间里基本的轮廓。时淮一哂,也没开灯,缓步走到床边掀开被子,假装睡着的人立刻往里滚了一大截,“乖?” 应允紧张得要命,喉咙里发出含糊不清的音节,听不出是应还是不应,却能清楚感觉到身后的床垫下陷,一大块热源贴近了,“别背对着我。” 他只好慢吞吞地转过身去,时淮抵着他的额头蹭了蹭,低声问,“害怕?” “不怕……”他小声回答,“我就是有点紧张。” 他全部的经验都来自于那几部小黄片的剧情,脑补幻想的时候挺带劲,等真刀真枪逼到眼前居然能怂成这样,自己都没想到。 时淮却好像觉得他的反应很有趣,拨开他眉眼间散乱的头发,不紧不慢地问,“喜欢接吻吗?没有中间值,回答喜欢还是不喜欢。” 应允缩着脖子想躲,后背却又落入炽烫的掌心里。他僵直着身体,因为羞耻或不安,连同声音里的底气也弱下去,几不可闻地承认,“喜欢。” 他在做一些无法回头的事。明知道不妥还配合他哥去做,以为会抗拒,可竟然意外的感到沉迷。 “你高一那年,卧室监控没有关,自己在床上看片的事还记得么。” 时淮的手向下移动,咫尺距离间,倾听他逐渐加重的呼吸,“当时看的是什么?” 被手掌包裹的瞬间,应允闷哼出声,经不起刺激,勉强地喘气,“是,是……g/v。” 时淮手上力道加重,“谁允许你看的。” “是同学……别人给我的。”他控制不住颤抖,黑暗中眼眶泛红,想去推时淮的胳膊,本就使不上劲的手腕又被抓住摁在枕头上,揉捏间声音变了调,“我不……不是,故意要看的。” “嗯。要说实话。”时淮奖励性地亲了亲他的嘴角,手上的动作却没停过,“后来自己又去找了别的看吗?好不好看?” “哥……”颤抖的幅度加大,他无助地摇头,带着些哭腔求饶,“不好看……我以后都不看了。你先,先停……” 时淮怎么可能收手,“片里有没有教过你,这个时候叫停只会起反作用。” “呃……”应允闭紧了嘴唇不敢再说话,鼻端哼出的音节断断续续。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一点,身体紧绷得不像样。 似乎对他感到怜惜,时淮的动作慢了些,“放松。” 放松不了。 一想到马上要射在他哥掌心里,就完全放松不了。 “对了,我是不是还没告诉过你?那天的监控录像带,我拷了一份留着,后来又看过很多次。” 时淮亲吻他的耳垂,贴着他的耳朵低声道,“在很多次像这样的时候。” 手上的动作忽然加快。应允毫无防备,急促地喘//息,抵达顶点的瞬间骤然失声,紧绷后松懈了力气。 “乖。”时淮依旧一下下轻抚他,声音里闷着笑,“怎么这么快。” 作者有话说: 来唠; 浅玩一下; 狮子鱼是有些s属性在身上的;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 第 50 章 ◇ 忙着接吻。 亢奋过后身体格外经不得碰, 他弓着背躲时淮的手,连顶嘴的心思都没了。 “舒服么。”时淮不紧不慢地问。 他喘匀了气,诚实地回答,“嗯。” 自己动手跟别人代劳的感觉天差地别, 更不用说这个亲手为他服务的「别人」是他哥。 虽然过往经验为零无从比较,但他觉得跟别人做这种事,应该很难得到同样的刺激。无论什么事, 别人跟他哥总是不能比。 更何况,人总是在有意识地干坏事时更能体会强烈的愉悦和满足感。能够把他的公主殿下拉下神坛的人只有他自己。 短暂的贤者时间里, 他还有心思关怀一下公主殿下的洁癖,“我是不是把被子弄脏了。” “待会儿换一张床睡。”时淮显然顾不上在意那点小问题,摸索着在被子底下找到了他的手。 紧贴手背的掌心里又湿又黏,应允很清楚那是什么。他的手被时淮占用, 戳碰的皮肤快要烧起来了, 心里想一人一次很合理很公平, 可依旧在黑暗中耳根红透。 “乖。”低沉的声线抵着他的耳朵濒临失控。时淮的嗓音哑得低不可闻,他分不清那是命令还是请求,“亲我。” 应允受不了地仰起脖子, 想要跟他接吻,却胡乱地吻到他的喉结,下巴,像只被塞进瓶子找不着出口的蜜蜂。直到时淮主动低下头衔住他的嘴唇。 接吻好像是会上瘾的。 确定关系时令人慌张的吻, 送他上学时难分难舍的吻,想要惩罚他时让人喘不过气的吻。还有彼此抚慰,暴露出最脆弱的自我时, 极尽温柔的吻。 他喜欢和时淮接吻。他终于能实现一直以来的心愿, 纠缠在一起的舌头变成了脐带, 把他们连接在一起。每一次亲吻他都能体会时淮的体会,知道时淮在想什么。 在这个昏暗的房间里,他听到时淮心里在说,你是我最珍贵的宝贝。 这个世界上所有能够体会的快乐,我都会亲手给你。 如果可以选择死法,他很愿意溺在这样的吻里,听着他哥的心跳和喘?息幸福地停止呼吸。 他没法一心二用,专注于接吻就顾不上手的动作,纯粹被时淮带着在动。也多亏被缠绵的吻占据了注意力,时间拖再久都没想起要喊累。 直到他的手机忽然在书桌上震动起来。实木桌面放大了震动声响,在安静的夜里尤为突兀刺耳。 他被吓一跳。时淮也没有戒备,要紧关头猝不及防地交待在他手心里。 “呃……”好好的吻说没就没了。应允回过神来有点心疼他哥,悬在床边伸长了胳膊去拿手机,这么晚了居然是秦炽找他,“怎么了?” 秦炽一听这声音就不对,“你那边忙什么呢。” “本来在忙着跟我哥接吻。” “那你先忙。” 秦炽轻咳一声,“你带来那个朋友喝大了回不了家了。看情况你也出不来,我带他找个酒店睡觉得了。” “那行。”应允稍加思索,又贴心地嘱咐了句,“他明天上午好像有课。你能带他找个离我们学校近的酒店吗?” “呃……”秦炽嘀咕了句小孩儿事真多,随口答应着挂了电话。 通完电话时淮正坐在床边拿湿巾擦手。他放下手机挪坐过去,把另一只手伸给他哥也擦擦干净,回想刚才的事意犹未尽,还想要个好评,“我手艺怎么样?” 时淮把用过的湿巾团成一团,丢进垃圾桶,“一般。” “呃……”他不服气想要反驳,顿了一下又咽回去,表情变成担忧,“要不我再给你弄一遍?” 毕竟是有个不完美的收尾。结束得太突然,万一影响以后的兴致可怎么办。 他的心理活动都摆在脸上。时淮收手时拍了下他的脑袋,“担心得很有道理。” 床上应该没沾到什么奇怪的东西,但两人依旧一起挪去楼下的客房睡。 应允以为还要有什么后续,但换一张床躺下,他哥只是亲了亲他的额头,跟他说晚安。他不免有些纳闷。 原本时淮让他请一天假,应该是打算放开了折腾的,不知道为什么又改变了主意。 大概是那通电话太让人扫兴了。他总不能说「没关系我还能继续」,显得很饥\\渴的样子,不符合他纯情小狗的人设,就给他哥一个晚安吻,安分地抱着睡觉。 隔天早上是自然醒,还醒得挺早。红包都已经发出去了,学校那边有甄焕帮忙,他也懒得再去。难得时淮闲在家里,虽然不是出于什么令人高兴的原因,但起码还是间接地促成了二人世界,值得好好享受。 睁开眼睛就是跟哥哥正式谈恋爱两天纪念日。好耶。 一大早又弄脏了客房的被子,之后订好的早餐也送到了。起床洗漱吃饱,他被时淮带到院子里,眼前一亮,“你叫人来整理的?” “嗯。”时淮说,“好好的院子总不能一直荒着。” 昨天白天他在学校上课,晚上回来天都黑了,也只顾着胡思乱想没有注意。院子被精心地整修过,儿时废弃的秋千重新搭建,加了遮阳帐篷和户外沙发,画得乱七八糟的墙面也被刷白。 应允欢快地「芜湖」了一声,倒在修剪得干净整齐的草地上滚了一圈,听见他哥说,“颜料给你买了几桶新的。下次要画什么,想好再动手。” “知道知道,等我有劲儿了就给你涂整面墙的「狮子鱼天下第一」,包你满意。” 他躺在草地上枕着手臂晒太阳,还是那副天生地养的模样,眯起眼睛懒洋洋道,“今天摆烂,什么都不想画。” 时淮由着他犯懒,坐在新装的沙发上用平板看新闻。 他躺了一会儿没听见声音,支起脑袋去望他哥,眉毛好像又皱起来了,不知道是不是在看工作。 那些糟心的言论遍布网络上每一个阴暗的角落,删是删不完的,总有些会蹦到眼前。应允想他哥虽然口头上说无所谓不在意,可毕竟是黑历史,被人反复提起哪有不闹心的。 “你也歇歇行么。” 他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草屑,把顺手掐下来的小花别在时淮耳朵上,满意地欣赏,“明明昨天才说过,休息这几天是要陪我玩的。” 草坪上不知名的野草开出了洁白的小花,侥幸躲过除草机的收割,却没躲过他无情的手。 时淮放下平板,抬头的刹那有风吹过,耳畔摇曳的花瓣变成他的鬓发,毫不违和地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让那张英俊却素来没有温度的脸更加鲜活。微笑的神情竟然也沾染了些许纤弱的美丽,让人很有保护的欲望。 难得见到这样惹人怜爱的公主殿下,应允拿手机给他拍了张照,又摘下花叫他含进嘴里,指挥得头头是道,“你这样咬着。” 时淮仰脸调整角度,配合他摆拍。路过的风速度和角度恰到好处,连缺失血色的嘴唇都被摇曳的纯白花瓣衬成柔和的粉色。为免把花弄掉微微抿着,含进唇缝的花茎带着青草的涩味。 应允的目光从手机屏幕里的画面延伸到相机外,直直地望着他发愣。 刚刚被拉下神坛的公主又回到了云端——这是什么小白花成精——不行不能让他飘走,为了避免他抛弃弟弟原地升仙,还是先亲死算了。 时淮含着花没法儿说话,朝他挑了下眉毛,见他放下手机,便倾身低头凑过来。 柔软的花蕊轻触他的嘴唇,有股清甜的芳香味道。 作者有话说: 涩味留给自己; 甜味留给弟弟;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50-60 第51章 ? 第 51 章 ◇ 把我当片看。 花瓣一触即离。应允却似受到蛊惑, 紧盯着他哥的嘴唇,追着从沙发这头撵到那头。 直到把时淮压在沙发扶手上退无可退,他低头咬住花朵吐到一边, 凶狠地亮出犬牙,“不准再动了!” 今天我就要亲死你。 他哥的嘴唇比花瓣更好亲。他自以为霸道地压着时淮,实际上整个人趴在他哥身上,小狗啃骨头似的着迷于交缠的吻。还不够深, 不够彻底,越亲越上头, 越亲越馋。 “如果你是个妖怪……是朵花成精,”他含糊不清地呢喃,“在你拿我当修炼的祭品之前,我就先把你整个儿吞下去。” 时淮一只手贴着他的后腰, 闻言笑了笑, 微微施力往下按,“你现在也可以把我吞下去。” “呃……”应允刷地直起身,看他哥的眼神仿佛在看白/日/宣/淫的老流氓,“你怎么这么不要脸啊天还亮着的就说这个!” 这才哪到哪。 “我以为你骑在我身上的时候就已经在想这个了。”时淮摸了摸他发烫的脸, 惊讶道,“你怎么这么容易害羞?” “呃……”应允勉强挽尊,“因为我的人设是纯情男大学生。” 他自己也有点郁闷。主要因为谈恋爱的对象是他哥,在他心里他哥就是万能的什么都会, 谈恋爱一定也很牛逼,所以从一开始给自己的定位就有点弱。 不能这样。他在外面招惹小美人给自己物色老婆的时候可比现在潇洒多了。谈恋爱就要好好谈,怎么能因为对象是他哥就甘居人下呢! 应允郑重地清了清嗓子, 正要开口, 院门口有人按铃, 是快递到了,“我好像没买什么东西。” “我买的。”时淮拍了拍弟弟的屁股,愉悦道,“去拿。” “你的东西干嘛让我跑腿啊。”虽然这么说着,应允还是从他身上翻下来,小跑到了院门口签收快递。 是一只精心包裹的纸箱。快递单上面除了收件人是时先生,其他信息都很模糊,“买的什么?” 时淮说,“给你的。” “给我的?”他来了兴趣,抱着箱子去厨房找剪刀,迫不及待地拆开看一眼,以为是什么礼物。 直到认出箱子里装的是什么。他不敢置信地拿起一样,带上痛苦面具。 时淮顺手拿了只洗好的苹果,咔嚓一口,“唔,这个是给你洗屁股用的。” “呃……”怪不得昨天晚上没有折腾到底,原来是作案工具不完善。 隔着流理台抛来一只苹果,应允条件反地接住了,把手上的小工具扔回箱子里,表情严肃,“哥,我觉得这个事,我们还得再商量商量。” “说。” “要不我们公平一点,比如这样,一三五我来,二四六你来。你说呢。” 时淮意外地瞥了他一眼,饶有兴致地停顿,没有完全否决,“可以考虑。” 可以考虑是什么意思啊。他啃着苹果困惑地问,“唔唔唔哇哇啊?” “吃完再说话。”时淮毫不掩饰地转移话题,“昨天晚上秦炽找你什么事?” “哦……是我带去的那个小师弟,大概玩得太疯把自己喝得回不了家了。” 他咽下食物,优先回答他哥问题,“小秦哥说我抽不出空去接,就给他找个酒店睡了一晚。” “叫什么?” “姜茶。就我之前……之前那个,你见过的。” 他想起昨天晚上停车场里不悦的吻,没再多说什么,及时地闭嘴了。 他哥好像不怎么喜欢姜茶。按理说不应该啊,姜茶跟他很多地方都挺像的,又跟他关系不错。他哥爱屋及乌也不会太嫌弃人家才对,更何况以往对他的朋友一向态度都很友好。 他完全没想到自己跟小师弟谈了几天网恋,还跟他哥在医院大吵一架的那茬事,甚至没觉得姜茶对他而言还有一个「前男友」的身份。 在本该跟别人谈恋爱的时候,他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跟他哥和好。恋爱里每天谈得最多的不是他,也不是姜茶,而是他哥。 想想还挺好笑的,更觉得对不起小师弟了。 时淮问完他也没发表什么意见,低头刷起了朋友圈。他把苹果啃干净后洗了手,凑过来一起看热闹。 昨天晚上他俩走得早,真正的热闹从零点以后才开始。大家的夜生活丰富多彩,呈现在朋友圈里更是千姿百态。秦炽就发了好几条,大多是跟别人的合照。 应允在那些照片里发现了社牛小师弟灿烂的笑脸,左右都是帅哥,夹在中间快活似神仙。 还有夏赢和许青蓝,小情侣去得晚,没跟他们打上照面。在一群人的合照里悄悄牵手,肩膀碰在一起,没有什么过分的动作,却能看得出与旁人不一般的亲密。 应允端详片刻,兴冲冲地拉着他哥一起去阁楼上,到自己的秘密基地里找出那条欧泊吊坠。 晴朗的天光透过倾斜的窗户玻璃折射在五彩斑斓的宝石上,在他手心里闪闪发亮。他双手托着吊坠,对着光晃来晃去,“彩色的石头太好看了。如果你不说,我大概永远都不会注意到底座的材质是什么。” 时淮看着他美滋滋地欣赏生日礼物。一边欣赏,一边也没忘了再提要求,“给我买戒指!夏老板和小许哥有那么多,我也想要。” “买了你戴吗?” “我戴啊,天天戴。” 他笑眯眯地把项链缠在中指上,硕大的宝石调色盘把食指和无名指都一起挡住了,朝着他哥狮子大开口,“就要这么大的。这么大是多大啊,有没有几十克拉?” “有,”时淮道,“待会儿去外面台阶上敲一块花岗岩给你。” “也不是不行。”他转着吊坠当悠悠球玩儿,思路漫游,没头没尾地问时淮,“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据现在所知,他哥早就开始打他主意了。十八岁之前暂且不论,自从高考结束,他就开始明目张胆地在他哥面前唠叨想要找个老婆。时淮有很多机会说出口,也不是非要拖到今天才行的。 他浅浅一想,如果早两年他哥就说想跟他在一起,他应该也还是会象征性地纠结然后一头雾水地答应。 时淮没想到他会忽然问这个,思忖片刻,慎重地说,“因为我也不能确定。” “我做不到客观地看待你。如果被私心影响,会不自觉地引导你爱我,你又太听我的话。对你并不公平。” 应允心想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他哥拿不准的事,“可是我本来就爱你。” 时淮笑起来,“我知道。” 所以才有底气放他去喜欢别人。近乎是一场赌博,赌他即使遇到喜欢的人,终究还是会选择回到哥哥身边。赌他有一天能够自己看清,对哥哥异样的迷恋,依赖和占有欲意味着什么。 但最终的结果是一半一半。应允实在太没心没肺,要猴年马月才能主动发现对哥哥的爱并不纯粹。等是等不到头的。 时淮想,他自己也比想象中更耐不住性子,刚冒出一个小师弟来就忍不住揠苗助长。 他无法等待应允在别人那学会如何恋爱。他清楚地知道,自己亲手养大的这棵苗想要健存,需要比旁人更多的阳光。与其在别人那受伤失落,还不如一直待在他的庇护下肆意生长。 更何况,弟弟被外人拐跑的几率总还是有的。万一赌输了,他也不确定自己能做出什么事来,或许会失去理智闹得满盘皆伤——亲眼看到姜茶出现在应允身边时,这个「或许」发生的可能性急剧上升。 相较而言,眼前的发展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应允哪知道他哥脑子里在飙什么复杂的设想,简单快乐地日常示爱之后,进行一个羞涩的提问,“哥……你有没有和别人接过吻?” “没有。” “是在等我吗?” “嗯。” 他的耳朵慢慢地红了,小声地说,“我也没有。” 总嚷着要谈恋爱,可他的幻想对象一直没有实体,喜欢别的小美人的时候,好像也没带入这些事情幻想过。 现在对象实实在在地变成了他哥,甚至还暗恋他好几年,感觉就跟关潼爱看的那些恋爱小说里头的玛丽苏主角上身似的。 真在一起了,除了爽得头皮发麻以外也没觉得有多大逆不道。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以前把身边的帅哥美人全都琢磨一遍,就是没考虑过他哥。 不能再想了,再想又要害羞被嘲笑了。他岔开话题,“那什么……我戒指呢,什么时候买。” 时淮说,“下午去买?” 他起的头,想想又说,“还是算了……改天吧。说好今天摆烂,懒得出门。”这两天网上不太平,让他哥陪逛街也不安全。 “不出门也有很多可做的事。”时淮顺从了他的安排,看到旁边纸箱里成摞的光盘,拿起一盒打量,“这些东西你都还留着?” 应允小时候爱看动画片,除了看电视直播还要收集整套的光碟珍藏,方便随时回放,现在这样的光碟已经不多见了。 应允说,“留着也没什么用,就是不舍得丢。” 上初中之后他就再也没看过以前的动画片了,追漫画什么的更多,连电影都很少看,也不再有收藏碟片的习惯。 心血来潮,他们把一大箱光碟拉了出来,坐在地板上淘宝,打算找一部彼此都看过的片子重温童年回忆。 这里的碟片他当然都看过。难的就是时淮没什么童年,要找出一部他哥记得的片子还挺费劲,他又描述剧情又提醒角色的,连问了好几部都说没印象。 要不就找一部比较有名的看得了。他坐在一地卡通片里,走神时视线歪到旁边箱子装着的废旧监控摄像头,想起昨晚听过的时言时语,脑子里那根筋忽然通了,抄起光盘砸时淮身上,“老变态。” 昨天晚上光顾着爽了,脑子都转不动,只听到他哥的声音,但具体话是什么意思根本没功夫理解,“你说实话,高一那段监控你留着干什么?是不是把我当片儿看了?” 时淮:“……” 弟弟的反射弧能绕整个院子三圈那么长。 “如果你说的片指的是动画片,那么当然不是。” 他从容不迫地把地上散乱的光盘码成一摞,抛出诱人的饵,“我手机上还存了一段。想不想看?” 居然还随身带着,更变态了。 虽然但是。应允一愣,禁不住好奇心的诱惑,扭扭捏捏地上钩了,“唉……有点想看。” 时淮早有所料,屈起手指弹他脑门,“小变态。” 作者有话说: 来唠!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 第 52 章 ◇ 才两天呢。 应允躲开他的手, 想要顺势起身却撞上背后的桌角,哎呦了一声又捂着额头蹲下去。 顾前不顾后。时淮无情地笑出了声,扫开地板上散乱的碟片揉他脑袋, 看着一旁未上锁的桌屉缓缓滑出一截。里面是码得整整齐齐的日记本。 其中有一些时淮是看过的。通篇流水账, 比起诉说心事的秘密,更像是应付心理医生完成的诊疗作业,没想到他连那些也都留着。 “跟你有关的东西我都留着。” 应允拂开他的手, 随便拿一本出来翻,不费劲地找到一页, 得意地展示,“喏,我从小就跟你告白。” 手里这一本日记完成得很早,在他连流水账都不知道要写什么的时候, 被医生要求一定要写, 就写些跟时淮有关的事—— 写哥哥在哪个学校上学, 教室在几楼,每天晚上写作业要到几点。有时候他溜进时淮的房间一起写作业, 小学生的题目时淮总是扫一眼就能得出答案。 时淮很少给他讲题目, 大概是忙着自己的作业,也可能是不耐烦,总是告诉他一个能直接写上去的最终答案。人狠话不多,就显得格外牛逼。但又很敏锐, 总是能准确判断出他是真的不会还是想偷懒,不耐烦之中也带着那么一点责任心。 一页日记里有半页都在表达对他哥的崇拜之情,遇到不会写的汉字用拼音也要崇拜。应允对自己从小吹彩虹屁的功夫非常满意,“我当时可能想到了以后是要给你看的, 所以都捡好话写。我聪明吧。” 时淮接过日记本往后翻了翻, 笑意逐渐减淡。 汉字夹杂拼音的稚嫩笔触记录了许多共同经历过的日常小事,有些他甚至都还记得。 那会儿他还在上初中,要平衡学习和练习室里占用的时间,还要亲自看顾弟弟——时牧桓只是名义上的监护人,实际并不会关心应允的日常生活。为了带弟弟去看心理医生,他逃过课也请过假。 应允无法跟医生建立信任关系,去的路上还好好的,一进咨询室就低头不说话,出来了又继续活蹦乱跳。只有他陪着才会稍微配合一点。 带应允去看心理医生是他主动提出来的,但并非是一开始就思虑周全。在不成熟的年纪里,他最离谱时想过要带应允离开家独自生活。 他没有什么非带不可的行李,却一定想要一只忠心耿耿的小狗陪伴自己。如果小狗不愿意,他就找一条锁链拴在彼此身上。他去哪,应允就得去哪。 那天他带着应允独自跑出家门,所有大人都不在他们身边。入夜后漆黑的电影院里,他近乎威胁地问弟弟要不要跟着他走。 应允说愿意。 那天晚上应允全程都在吃爆米花,嗓子都甜齁了,语气也蜜一般乖顺可人,“我们应该先回一趟家,我的压岁钱藏在床底下的玩具箱里。我觉得很多,应该够我们去很远的地方。” 弟弟很懂事地对他说,“你可以把我的钱都花掉。可是过马路的时候,你能不能牵着我的手?如果我也被车撞死了,你是不是会养别的小狗。” “如果你不想要我了,一定要告诉我。我不是没人要的,我还可以去找妈妈一起生活。” 冷静下来之后,他开始意识到弟弟和小狗的差别。 只要能离开家,他宁愿去捡垃圾生活,但他不愿意看到弟弟也活在垃圾堆里。他比原本想象的更喜欢弟弟,然而要独自养活一个人类幼崽很不容易,起码以他的能力,还不足以让应允身心健康地长大。 他不得不留在时牧桓身边,作为牺牲自由的报酬,他变本加厉地占据应允的时间,投入在应允身上的精力超过自己。 如果说时淮是由时牧桓一手打造出来的,那么应允就是被时子虞亲手养成的——无数次想到这一点,他心底的焦虑和恐慌渐渐盖过了满足和成就感。 就像他面对观众时亲切温和的伪装,是经过日复一日的形象管理课程训练出来的。应允对他的爱,或许仅仅也源于他从小到大的刻意培养。有朝一日迎来了「觉醒时刻」,锁链被挣断,他就什么都没有了。 他曾经那样渴望拥有一只小狗,渴望忠诚,信赖,不离不弃。根本是早就意识到了,侥幸得到的一切其实并不属于他,是从一个自私自利的女人那里偷来的。如果不是这样苦心孤诣地留在身边养大,没有人会真的爱他。 “哥?”应允张开五指,在他眼前晃来晃去,“在想什么啊你。” 时淮回过神,发觉自己盯着翻到底页的笔记本看了好一会,若无其事地放回抽屉,“没什么。回头找个时间每本都检查一遍,看看你是不是真的没写过我坏话。” “啧,我说没有就是没有。” 应允跪在地板上收拾碟片,闻言口无遮拦道,“我对你不满意都是直接说出声的好么。以为谁都跟你似的心思那么深啊,要骂人还写日记藏起来么……” 时淮没接他的话。 他哥懒得接话其实属于正常情况。但今天他敏锐地察觉出气氛不对,及时打住了,抬头看到时淮还未来得及收回去的表情。 他从没在时淮的脸上看到过这样的表情,很难找出一个简单的形容词概括全貌。比起受挫,仿佛难过更多。 他不太理解,因为知道他哥从来不是玻璃心的人。但他也知道,自己肯定是说错话了,立刻放下碟片盒去握时淮的手,“哥?你怎么了。” 时淮不经意般侧身避开,随便拿起旁边的碟片,低声说,“就看这个吧,别找了。” 《飞天小女警》的封面透过盒子映入眼帘,应允欲言又止,但看他哥已经起身下楼了,落空的手又着急地在地板上摸索,找出两盒封面相同的立刻追下去。 有年代感的碟片机还留着,他都不太会用了,摆弄一阵子才放好。时淮都没有上来帮他,坐在沙发最左侧,撑着头安静地旁观。 应允有很多习惯其实都是从他哥身上学来的,比如沙发位置也是按心情坐。 心情好的时候坐正中间,郁闷不快就会往两头靠着扶手坐。因此他放好动画片,一转头就能看出来。 公主殿下有小情绪了! 刚刚在院子里还亲得不可开交,转眼就隔半张沙发假装不熟了。应允自觉地坐过去,试探着摸他的手,“哥……你是不是生气了。” 这次他没有再躲,但也没有反握。活力满满的动画片bgm里,两人之间氛围相反的凝滞,应允想办法找补,“其实心思多挺好的,脑袋好使的人才想那么多。我脑子就不太行,活这么大不都全靠听你的话么。” 时淮说,“你也可以不听我的。” “呃……”这要是再听不出生气就是傻子了。 没想到变成男朋友之后的哥哥更难讨好。应允撇了撇嘴,握住他手的力气也不自觉加重,忧虑地叹气,“我们谈恋爱才两天呢。” 作者有话说: 来唠! 社畜怒吼?jpg;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 第 53 章 ◇ 胡作非为,有恃无恐。 时淮的眼睛却一直盯在动画片上, 看都不看他,宽大的手掌盖住他头顶冷漠地拧到一边,“挡住了。” 男朋友拒绝贴贴。 应允后悔在阁楼上一时嘴快, 只能使出惯用的伎俩撒娇耍赖, 不给贴也厚着脸皮贴,“唉呀哥,你在我心里就是最完美的真的, 我以后再也不乱开玩笑了!别这么小气啊,抱……亲一下就和好怎么样?哥, 哥哥哥——” “呃……”换成时淮大概怎么都干不出这事, 他倒是得心应手——从小到大锻炼出来的,双手抱着他哥的脖子缠上去,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是缠, 就是不撒手。他哥拿他这样最没辙, 等到被缠得不耐烦了, 也就懒得生气了。 大概是天赋异禀,也没人教他这样做, 自己就摸索出来了。屡试不爽。 时淮果然招架不住。沙发禁不起两人的闹腾, 摇晃得吱呀作响。他被应允强行按在怀里,脸颊上接连被亲好几下,还非得亲出声来,冷漠的表情摇摇欲坠,“你老实点行不行?” “那你亲我也行。”倒是愿意听话。应允从善如流地后退,盘腿坐着冲他仰起脸,主动闭上了眼睛, 催促道,“快来, 快快快。” 暴露在眼前的姿态全然不设防,仿佛在说,你可以从我身上带走任何东西。 可时淮知道。他只是想要快点和好,而非真心渴望一个吻。 知道又怎么样呢。 他动也不动地等着。时淮抬手抚摸他的脸颊,不声不响地与心底的黯淡对峙,直到妥协地倾身,给了他想要的吻。 脸皮更厚的人总是更容易得逞的。 应允满意地睁开眼睛,正打算好好亲一气以表认错的诚意,手机振动声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时近中午,姜茶刚刚睡醒,打给他的语气里充满了慌乱和崩溃,哭声听得人心里一凛。 “你别着急好好说。”应允下意识地换了副严肃表情,“出什么事了?你没去上课吗。” 时淮很少见到他露出这么郑重的神色,难免也更关注些。他似乎是要出门,“去哪?” “我有个朋友有点儿事,我去找他一趟。” 应允拿车钥匙换鞋,歪着头用肩膀夹着手机还在安慰,“没事没事,别哭了啊。我马上过去找你。” 时淮没再问什么,靠在沙发上盯着动画片,余光里他飞快地准备好出门,出去之前才把手机挪开耳朵回头喊,“哥我先走了!可能要晚点回来,你自己记得吃饭。” 没特意等时淮回话他就急匆匆地走了,脑子里全是小师弟失魂落魄的哭声,“昨天晚上我喝太多断片,好像被人捡尸了。” 毕竟人是他带去的,出了事他也理应负责。前一晚只让秦炽帮忙把人送到酒店,完事他也没想起要再打个电话,完全不知道之后发生了什么。 幸好不堵车。十万火急地赶到酒店房间之后,应允见到了宿醉刚醒的小师弟,脸色憔悴惨白得像鬼,也可能是被吓的。 应允一出现,他像是见到救命稻草,哇地一声扑上来哭得更响亮了,“小允师兄我怎么办啊!我怎么能这样就被人睡了!” “呃……”他总共就穿了一条内裤。应允把他从身上扒下来塞回被窝里,顺手拿起床头的矿泉水拧开瓶盖递给他,“可能没那么糟,你先回忆回忆到底都发生什么了?说不定是场误会。” “我想不起来了,但不会是误会的。我好不舒服。”他捧着矿泉水越说越激动,“今天早上醒来屁股疼死了,我可以给你看!肯定都青了,不信你看!” 他说着掀开被子就要扒裤子。应允一惊,反应迅速地摁住他,“别别别不大可不必!我知道了,你说疼那肯定是青了。” 作为一个有男朋友的人,必须得守男德,怎么能看别人的屁股? 可应允还有些疑惑。他自己屁股也没疼过,不知道照他说的那种情况该是怎么个疼法,总觉得事情蹊跷,应该不至于。 “我是不是得赶紧去医院检查一下?”姜茶悲怆地靠在床头捂着胸口,心底里自己已然清白无存,“万一有什么传染病怎么办……可是好丢脸,我要挂哪个科?到底是哪个王八蛋对我下手了……” “这有什么可丢脸的,做错事的又不是你。” 应允想想还是不对劲,“等一会儿再去医院,我打个电话帮你问问。” 姜茶吓得弹起来抓住他拿手机的胳膊,“你要问谁?” 应允估计他醉得连怎么到这儿的都不记得了,“昨天晚上是秦炽送你来酒店的。” “秦炽……”姜茶怔了怔,手上的力度不自觉放松了,脸颊上飘起可疑的红晕,困惑不定,“是他干的吗?” “他?”应允隔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连忙为其正名,“不会的。” “你不也说了么,醒来的时候房间里只有自己一个人。小秦哥虽然也爱玩,但要是有什么事肯定会对你负责的,他可不是这种穿裤不认的人。” 姜茶神情恍惚地点了点头,说不清是放心了还是失落。 第二遍电话终于拨通了。秦炽刚下飞机,接到他的来电很有些诧异,“这才几点,我还以为你这会儿正跟你哥温存着呢。” 本来是在温存着的。应允想起自己被丢在家里独自看动画片的冤种哥哥,感到自己真的是顾头不顾尾,只能顾一边。 目前朋友的事情比较紧急。他打开手机外放,清清嗓子说,“小秦哥,我有个事问你。” “问呗。” “昨天晚上你帮我送回酒店的那个同学,记得么?” “废话,就隔一晚谁还能忘了。”他说话不如平常干脆。秦炽敏锐地察觉异样,“他出什么事了?我给他塞被窝里看他睡着了才走的。” 听起来好像没发生什么。电话这头的两人对视一眼,应允委婉地说,“可是我今天看他走路,怎么一瘸一拐的啊。他还说他屁股疼。” 两边同时沉默了几秒。秦炽在电话那头爆发出丧心病狂的笑声,“那是他喝多了发酒疯,骑着沙发扶手当摇摇车还非要我给他投币,自己不小心掉下来摔的。” “呃……” “他是不是以为有人趁他喝醉的时候干什么了?放心吧。什么事儿都没有。” “啊……那就行。”小师弟听到一半就已经羞耻地滚进被窝里装死。应允关了手机外放,拍拍鼓起的被子以示安慰,“那我先挂了。” “诶等等。”秦炽叫住他,“你现在是不是还跟那个小师弟在一块儿呢?” 应允说,“是啊,怎么了。” “乖,不是我说你。”秦炽语重心长道,“虽然你跟你哥在一起是比别人轻松,省了好些磨合了解的时间,但是谈恋爱这种事,该注意的还是得注意点。” “你出来的时候,你哥怎么说?” “好像……什么也没说。” 应允开始感到心虚,“我着急走,没顾上听我哥说什么。” “啧,就不怕你哥生你的气?” 怕有什么用。出门之前才生过气,他哄好了才走的。应允习以为常,“应该没事吧。我回去给他带点好吃的就行了,我哥不高兴归不高兴,但也不会真的生我气的。” 秦炽深深地叹了口气。 在他眼里,这弟弟就是个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小傻子。先前还闹别扭不情愿,可不知道跟时淮谈恋爱,好处和便利都是给了他的。 因为他有一个几乎不可能主动提分手的男朋友。哪怕胡作非为,也能有恃无恐。 “下半年就是演唱会了,还有一大堆事儿等着忙。他这几天不得不留在家,心里肯定不痛快。” 秦炽说,“你能陪他就多陪陪,别太为其他人着急了。也多关心关心你哥。” “昨天晚上那个叫姜茶的小孩儿,性格是不错,你喜欢跟他玩也没什么,总不能不让你交朋友。但还是别太在你哥面前提了。” 应允看了眼被窝里的小师弟,迟疑道,“怎么了么?” “你还好意思问怎么了。”秦炽被他的迟钝气笑了,“别的朋友也就算了,姜茶跟你好过一段你忘了?你现在这就是抛弃现任去找前男友的行为。你自己掂量掂量怎么了。” “你怎么连这个都知道啊。”应允嘟哝着,“我没想那么多。” “昨天晚上看你小学弟骑摇摇车的时候,听他颠三倒四说的。”秦炽道,“本来我还没联系到一起,听完他发酒疯倒是想起来了。” “前段时间我们一块儿去录节目,你自己非要提前回国。我们还以为是为了什么事,谁知道是回去跟小男朋友花天酒地,喝吐血了让你哥给你收拾残局。” 秦炽每段事件都有参与一点,但每段都只知道个大概,拼在一起难免有偏差。“你是不知道把你哥吓成什么样,后来气得好些天没理你。还记得吧。” “我知道。”应允小声地回答。 他们大吵一架不欢而散,后来他还是骑着大摩托满城兜风把他哥给逮住了。 再后来……就进入了猝不及防被告白,然后思考到底要不要跟时淮谈恋爱的阶段。 再再后来他就回明海跟时淮在一起了。 他向来是得过且过,事情发展到哪就接受到哪。没再回想过失联的那些天里,时淮都是怎么过的。 “那几天你哥都跟我在一起喝酒。”不堪回首。秦炽无奈道,“什么正事都不管了,就喝酒。喝得跟凉水似的。” “我问他到底怎么了,他说他也想知道把自己喝到酒精中毒胃出血是什么感觉。你哥说,想知道到底是多喜欢的人,值得你为人家喝得命都不要了。” “你哥这个人……虽然啃窝边草是不太地道。”秦炽实在地说,“但是真挺喜欢你的。” 作者有话说: 来唠!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 第 54 章 ◇ 第一次约会。 如果没有别人来说这些话, 时淮一辈子都不会自己开口提起。秦炽知道,应允也明白。 离开酒店时已经是下午,他买了炸鸡和啤酒带回家, 一进门就听见动画片的声音。电视还没关, 时淮枕着沙发在睡午觉。 茶几上放着打开的空碟片盒,已经播了很多集,估计从他走之后就没停过。阿姨没有来, 也没看到外卖餐盒,那午饭肯定也没有吃。 应允换了拖鞋, 从门口望过去, 感觉他哥像个缺乏关爱的空巢老人,看得鼻子酸溜溜的。 他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放下炸鸡,蹲在沙发边仔细观察了一会儿, 又觉得他哥应该是睡美人。沉睡的眉眼融化柔软令人不忍心惊动, 连吻醒都太残忍。 他的呼吸声很均匀, 胸口微微起伏的频率规律稳定,陷入深度睡眠中, 甚至没有听见有人进门的动静。 应允趴在他身边, 目不转睛地看了一阵,怕把他吵醒,只敢轻轻亲他半悬空的手指。这样陪了许久,自己也犯困了, 就在动画片的bgm里渐渐闭上眼睛。 睡着之前迷迷糊糊还担心,炸鸡放凉之后外面的脆皮就不脆了,好吃程度会直线下降。虽然他舍不得叫, 但希望他哥赶紧醒。 在时淮当练习生期间, 他帮August偷偷买炸鸡的次数数都数不清。未出道的练习生要控制体重, 日常对饮食有严格的要求,炸鸡当然也是不让吃的。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作为对策的关键执行者,他每次溜进公司找练习室时都心惊胆战。怕冒着香味和热气的书包会被严厉的大人发现,怕一路过来耽误太久炸鸡会被捂得不好吃。 他还记得那时候自己护送炸鸡去练习室的心情。为了给时淮弄到喜欢的东西,他像个跋山涉水去营救公主的勇士,还会额外留半份悄悄给时淮,交待哥哥自己多吃点。 时淮会明确表现出喜欢和想到的东西很少。从小到大,他想要什么第一反应都是直接跟他哥开口。 但时淮想要什么只会自己找办法努力得到,实在不行就闷在心里不了了之,总不会再跟他说。难得有他能为哥哥做到的事,当然是卯足了劲表现。 可惜从那之后,他就再也没听到时淮说喜欢什么东西了。哪怕一直到前些天告白心迹,他们能够自然地对彼此说出「我爱你」,相比之下,「喜欢你」反而太过煽情。 时淮自己大概也不习惯。 爱总是深沉克制,喜欢却可以肆意张扬无所忌惮。他已经很久没见过时淮忘记负担,随心所欲享受人生的模样,也想象不到时淮肆无忌惮地喜欢一个人时会是什么样子。 应允意识朦胧地想,应该不是现在的样子吧。 房间里逐渐变得安静。最后一集动画片播完,时淮缓慢地睁开眼睛,指尖不自觉地动了动,正抵着柔软的嘴唇肉,被温热的呼吸微微濡湿。 没良心的小狗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回来,比预计得更早些。他也没想到自己会睡着,不动声色地坐起身,朝茶几上散发香味的炸鸡投去潦草一瞥,又垂眼看弟弟睡着的脸。 真的很像只大型犬,去外面玩够了就跑回家,乖巧地盘起尾巴守在主人身边。 时淮没叫他。他本来姿势就别扭,只是打个盹儿,没过多久趴得脖子疼自然就醒了,抬起头目光茫然地找了一圈,视线才有了焦点。 醒来时沙发旁只剩下他自己,不远处他哥坐在餐桌边,戴着一次性手套在吃他带回来的炸鸡,“哥。” “嗯。”时淮察觉他醒了神,直接问,“事情解决得怎么样?” “唉……根本就不用解决。” 应允慢吞吞地打了个呵欠,揉着头发走过去坐到他对面,打开一罐啤酒推到他手边,“虚惊一场,其实什么事儿都没有。” 炸鸡外层的脆皮已经变软了,看起来不太好吃。时淮剥掉堆在一边,没有再追问他是什么意思,匆忙出去都干了些什么,吃完之后摘下手套拿起啤酒一饮而尽,又开了一罐。 余光里,应允回答完就一副想说些什么又纠结着不知道从何开口的表情,“真没事了?想要我帮忙就直说。” “真没事,放心吧。” 别人的事情的确已经不用担心。应允想了半天才打定主意,望着他说,“哥,我们去约会吧。” 时淮呛了一口啤酒,挑眉又问他一遍,“去干什么?” “去约会。”应允重复道。 他没真的带人出去约会过,该干什么只知道个大概,说这话难免有些一时兴起的意味,但也考虑了可行性,“我们去电影院吧,工作日下午肯定没几个人,包个场也行的。” 有些话在家里总是说不出口,换个环境应该会好些。 时淮显然有些诧异,却也没拒绝,由着他折腾,“想好去哪了?” “嗯,有一家离得很近,开车过去不到十分钟。”这些事他比时淮熟悉。毕竟他除了上学就是吃喝玩乐,不用打工挣钱也不用补课,连个特长班都没想着上过,比他哥自由得多,“我去过几回,环境还不错。洗把脸带你去。” 他翻出脑子和口罩塞给时淮,一本正经道,“万一被人认出来,我掩护你跑。” 或许是由于儿时那段记忆,他对电影院怀着些特殊感情。高中有段时间考试压力太大晚上睡不着觉,他曾经偷偷跑到离家不远的私影过夜,选一部国外的电影放着当bgm,有神奇的催眠效果。就是没敢让时淮知道。 今天出门约会,他还是选了宽敞空旷的巨幕厅,正好也是部漫画改编的电影,和小时候一起看过的那场影厅环境差不多。 如他所料,工作日的下午座位非常宽裕,这一场总共只有四五个大人,带着两个小孩。开场前灯光熄灭,大家零星地走进来找座位,彼此距离很分散。 最后一排只有他们两个。时淮摘下口罩,身边的弟弟已经在抱着爆米花暴风吸入,看气势一个人就能干完满满一大桶,“午饭没吃?” “忘了。”应允不在意道,“给你买炸鸡的时候还没什么感觉,刚刚闻到奶油味才有点饿。” 时淮又把口罩戴回去,“那就出去找个地方吃饭。”看电影有什么要紧的。 “诶,来都来了。” 应允眼疾手快地把他口罩扒下来,塞自己兜里,“好歹是第一次约会,给我点面子。” 时淮嘴角一弯,靠在椅背上好整以暇道,“如果这样算是约会,那你八岁就已经把第一次给我了。” 作者有话说: 来唠! 还有一更慢慢写; 明天不用搬砖; 快乐修仙;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 第 55 章 ◇ 告白的好时机。 好好的一句话, 怎么从他口中说出来莫名变态。 应允晃了晃脑袋,捧起爆米花往嘴里倒,嚼着满口脆甜含糊地说,“那怎么能一样。” 他其实能感觉到, 自从小时候那次他们一起玩了整天,从电影院里回家后时淮对他的态度就跟以前不同了——他记得时淮最初只是爱欺负他逗着他玩,实际并不见得有多喜欢他。那天算是一个转折点。 时间过去太久, 记忆到底是会变模糊的。他不知道时淮改变态度的原因,至今也不清楚为什么明明两人的父母都不在一起了, 时淮反而对他更加关爱。但他并没有问过时淮, 因为对他而言并不重要,也不是非得弄明白才行的。 就当做是时淮看他身为孤儿很可怜也未尝不可,反正他哥本来就是面冷心热的性格, 会想要收养无家可归的小狗也很合理。 命运眷顾, 那时候出现在时淮身边的正好是他而不是别的小狗。他是幸运的。 应允把祸害了大半桶的爆米花给他哥,“尝一口么?” 时淮象征性地只吃一口。他不爱吃这些甜腻的零食,上一次来电影院也有些年头了, 成名之后的私人时间很难得, 总是会更倾向于待在家里安静地休息。 应允挑电影也挑得很即兴,就买了一场离检票时间最近的。他不太能猜到这场突然发生的约会是出于什么目的,“来怀念童年?” “有点那个意思。”电影开场,应允压低声音说,“也挺值得纪念的。” 像个确认关系发生改变的特殊场景。那次电影看完,他跟时淮就从名正言顺的兄弟变成了名不正言不顺的兄弟。现在甚至还谈起了恋爱,再来电影院里打个卡感觉很有意义。 他喜欢这样四周昏暗的幽闭空间, 有种别样的安全感, 很容易放松下来, 悄悄去握时淮的手。 小时候他发育晚,只能握住时淮一半的手指,现在可以不费力地十指交错相扣,安全感加倍。另一只手也没忘了继续吃爆米花,脑子里还在想秦炽的话。 被提醒后他才发觉,自己似乎真的很难改变既定的思维,还是把时淮当成「我哥」,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觉得哥哥会像以前一样包容他。 哥哥或许会。男朋友却是不用的。 换个人谈恋爱,他大概就不会这么胡作非为了。偏偏跟他谈恋爱的人是他哥。 没准儿时淮也在为此烦恼——本该理直气壮地质问男朋友忽然跑出去找别人干什么,却又因为当惯了哥哥而压下自己的情绪,自我要求大度包容。 身为哥哥或许应该。身为男朋友却是不用的。 应允忧郁地叹了口气,爆米花也吃得不香了。 其实他不愿意费力气去区分什么哥哥和男朋友,也不想薅着头发思考喜欢和爱的定义。想来想去,那些复杂的感情都集合在一个人身上。他只想让时淮高高兴兴,随心所欲地谈自己想谈的恋爱。 最好时淮能说想要什么,那他就都照做。 他语言组织能力有限,直到片尾字幕升起,思路依旧乱作一团,都不知道该从哪里跟时淮说,表情也有点蔫了。 时淮原本觉得电影还不错,见他这样没忍住笑了,“醒醒。你是自愿跟我出来约会的么?” “我在想,怎么才能让你更高兴。” “那起码你自己得先高兴起来才行。” 应允愣了一下,恍然地眨眼,双手揉自己的脸,“也是哦。” 他自己都闷闷不乐的话,待在旁边也只会影响他哥心情。 “找个地方去吃晚饭吧,你是饿的。”连时淮都想不到他也会有为了感情忧愁烦恼的时候,将眼前的情绪低落归结为进食不足低血糖都更合理些,“想吃什么?” “我想想……” 放映厅里灯光亮起,两人起身往下走。没下几级台阶,旁边的观众正巧走出来,在过道里狭路相逢,看他们的表情明显带着些难以置信的震惊和惊喜。 面对陌生的面孔,应允知道这惊喜肯定不是冲自己来的,下意识就转头去望时淮,果然他还没来得及把口罩戴上。 “请问是August的队长……时淮么?是你对不对?” 下一秒,略带颤抖的嗓音响起,惊喜的眼神变成了炽热,“我是你们的粉丝!团粉偏队长来着……天哪……今天是什么日子?这也太梦幻了!” 被粉丝认出拦下的情形还是发生了。应允陷入戒备状态,挡在时淮面前大声说悄悄话,“等下我数三二一你就跑!我掩护你,三二一快!” “呃……”时淮一只手盖住他的脸推到身后,温和又礼貌地跟粉丝对话,“我是。你好。” 只是遇到这么一位,还应付得过来。时淮配合地拍照签名,说了再见之后目送她离开,余光里中二病发作却未得到发挥的弟弟还在脚趾抓地。 “你他妈……好人都让你当了。”那瞬间,应允脑子里上演了一出速度与激情的大戏,一转头他哥居然问他兜里有没有带笔。 “哪来那么多戏。”在公众场合里,公众人物是不配有休息时间的。遇到有礼貌的粉丝大多都会适度回应,也是维持路人缘的必修课之一。 时淮把他从座位上拉起来,“走了。” “哦。”现实总是平平无奇。应允心想电视里那种明星被粉丝围追堵截的景象估计都是夸张过的,要么就是他哥的粉丝比较佛系,遇见了这不都挺和平的么。 电影院就在商圈里。他说想吃米线,也不用再跑远去别的地方,下楼找一家吃就行了。他们简单地讨论敲定,正往电梯的方向走,听见不远处传来激动的声音,分贝之高响彻整个楼层,“没错就是August!我刚刚居然跟时淮看了同一场电影!时淮就在我身边诶!!” “呃……”大半个楼层的目光都同时转了过来。时淮当机立断,拉着弟弟换方向去楼梯口,“跑!” 原来真正被围追堵截的时候是没空喊三二一的。 应允隐约听见什么「啊啊在那边」「快去逮他」之类的话,还没来得及感到离谱,下一秒便提着口气跟他一路狂奔,撒开了腿头也不回地跑。 身后的喧闹渐渐被抛得很远,路人们诧异的视线也无暇去关心,耳边只剩下后退的风声和彼此的喘息,踩着一地零落的夕阳,自由得快要飞起来了。 谁都没想起来的时候还开了车,离家两公里的距离,他们是一口气跑回来的。冲进院子里惊魂未定地锁了门,挂着汗躺在草地上大笑。 心脏冲撞着胸膛哐哐跳。应允躺着畅快地伸展手脚,拉长了声音感叹,“唉——跟男明星约会真不容易,我米线都还没吃呢。” “起来点个外卖吧。” 跑了一身的汗,洗澡再出门吃饭太耗费时间。时淮想拉他起来选吃的,冷不防却被他拽回去,撑着他的胸口抬起头,“还闹?吃不吃饭了。” “不着急,我现在还不怎么饿。”应允拿着他的手按在自己胸前,乐呵呵道,“你听我心跳,是不是超级快。” 掌心紧贴的频率砰砰作响,强烈得不允忽视。时淮嗯了一声,“这能说明你不饿?” “哎,”应允难得嫌他哥不解风情,“这说明是个告白的好时机。” 时淮微怔,看他的眼神带了些似笑非笑的意味,“可以,告吧。” “其实我想了一下午,都不知道怎么跟你开口。”他一个打挺坐起身,习惯性地拨了拨后脑勺的头发,有点不好意思,用做检讨的语气说,“我之前还想过,都这么熟了,跟你谈恋爱应该比别人简单。但现在又觉得,要比别人更用心才行。我不能总想着偷懒。” 他在两人之间比划着,显得自己条理清晰,“因为现在——你先是我男朋友,然后才是我哥。” 作者有话说: 来唠! 觉悟跟上了;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6章 ? 第 56 章 ◇ 闭上眼睛。 还真是应了他那句话, 有商有量地谈恋爱。 “所以说,以后如果我让你不高兴了,或者你在想别的什么, 能不能都告诉我。” 时淮一直看着他, 视线灼得人脸上发烧。他别扭地低头抠手指,“我也会自己动脑子的。但是,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脑子不太好使……笑什么啊,你别笑了!我认真说的。” 还有更不合时宜的事情发生, 一气之下他的肚子轰隆隆地响起来, 把他认真告白的氛围都破坏掉了。 大半天没正经吃饭又跑了这么远,不饿疯了才怪。他恼羞成怒地瞪了时淮一眼,“你要是不相信就当没听见。” “嗯不笑了。”时淮暂且收敛, 把手机递给他,“我都听见了。先过来看看要吃什么。” 这已经不是一碗米线就能解决的问题了, 起码也得再配几斤小龙虾,外加烤串和冰激凌。 时淮耐着性子在旁边等, 手指掐断幼嫩的草茎, 缓缓揉出青涩的汁水,“点好了吗?” 应允拿不客气地点了一大堆,起码能填饱两个胃,才满意地停下,“好了。” 话音刚落,手机被拿走随意丢到草地上。他还没来得及去看,足以笼罩他的身影沉沉地压了下来。 像耐心告罄前的最后一次警告。时淮命令道,“闭上眼睛。” 视野消失, 其余一切感官都会被无限放大。应允刚刚保证过自己要做个好男朋友, 因此很配合地满足他的要求,可快意狂风暴雨般袭来,完全不给人适应的时间。 和昨天晚上循序渐进的探索相比,他的动作强横得不加节制,好像变了一个人,像是故意在验明那些保证是不是真的。可绵密的吻又十分温柔。在水深火热中,应允体会到他身上的分裂感——他身上负担着相互矛盾的两个时淮。 一个想尽情支配他释放占有欲,另一个想要把他捧在手心里好好珍惜。 惯性隐藏克制的情感露出了冰山一角。应允莫名开始发抖,下意识地喊,“哥。” “叫错了。” 时淮低声逼近,“刚刚说过的话已经忘了么。” 先是男朋友,然后才是哥哥。 “可是我,我……”他说不出完整的句子,紧绷身体摇头躲避。 片刻后他才缓过神来,可怜地眨了两下眼睛,半盈的泪水滑落眼角,滚进鬓发里消失不见,“我腿好痒,好像有虫子在咬我。” 时淮顿了顿,拉起他的腿环到自己腰上,“抱紧。” “哦。”他自觉地圈住时淮的脖子,被抱起来往屋里走。 今天天气热,出门穿的是短裤。他的小腿压在草地上,已经起了一片小红点。时淮拿了缓解过敏的药膏给他薄涂一层,手指擦过的地方痒得更厉害了,还带着些刺痛。 刚刚忙着爽别的地方,没有多余的精神注意。这会儿他情绪冷却下来,才觉得又痒又痛,要求时淮再涂一层。 红点扩散成更大一片,皮肤微微肿起来。过敏反应比想象中剧烈,时淮又去找了口服药给他吃。 他挨打的时候总爱说自己皮糙肉厚特抗揍,其实就是身娇体贵的小少爷还不自知。 “我还想换裤子。” 他试着站起来,可能是心理作用,小腿使不上力气,说不得是因为过敏还是别的什么原因,理所当然地矫情起来,“走不了路了,怎么办。” 时淮伸出手。他嘿嘿一笑,面对面缠回时淮身上,被移动到楼上去找裤子穿。下巴垫着他哥的肩膀看楼梯在脚下延伸,悬空的脚踝一颠一晃。 他的衣服都有什么,分别收在哪,时淮都知道。他坐在床上脱裤子。时淮去拿了干净的内裤,转身时他正把裤子褪到脚踝。身上穿着的内裤只有裆//底/下一小块颜色更深,黏糊的,已经变得又湿又凉很不舒服。 应允犹豫了一下,要不要拿被子把自己的隐私部位给盖上。 但是被子离得有点远,他懒得伸手去够,所谓的隐私也早就被看光了——无论是监控里看到的,还是更早之前,一起洗澡的时候他哥还亲手弹过,像弹他脑门一样,带着点调戏和嘲笑的意味。 不行。不能再想以前了,他们现在是在谈恋爱。 应允弯腰趴在床上,用一个变形的体前屈姿势,费劲地去够另一头的被子,企图在男朋友面前增加一点遮羞布,“别看了。你盯着我看的眼神像个变态。” 时淮听进去了,也没完全听进去,视线落点转移到另一边。他的上半身斜压在笔直紧绷的腿上,弧度饱满的翘臀随着动作格外突出。像颗成熟的桃,中间的裤缝微微凹陷将果实分成两瓣。 他体前屈做得还不够到位,被子离手指就差那么两三厘米的距离,实在抻不动了,转而对时淮道,“帮我够一下啊,你就干看着。” 时淮把找出的干净内裤放回抽屉里,不紧不慢道,“你要被子干什么?” “在被子底下换啊。”他诚实地解释,“我哥看我没关系,男朋友看我害羞。我脸皮薄。” 时淮笑了一声,欺近床边,“那就别换了。” 他脸皮薄没关系。 男朋友脸皮够厚。 天都没黑,窗帘都没有拉上。应允被拎起来翻了个个,趴在床上望着窗外灿烂的日落,忽然醒悟挣扎起来,“等……等等!” “今天早上,”时淮适时提醒,“你是怎么安排的?” 应允终于想起自己说了什么蠢话。 ——要不我们公平点。一三五我来,二四六你来。 淦,今天是周四。 作者有话说: 来唠; 写了一堆删删减减纠结死我了; 信女愿捐肉十斤; 换今生不再被锁; 改起来实在太累了; 晚上还有一章直接事后吧;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7章 ? 第 57 章 ◇ 乖。 在天黑之前, 提早开始是有必要的。第一次的准备工作要耗费更多时间,应允屁股一凉脑子就停止思考,紧张得忘了自己肚子还饿着, 从里到外洗干净之后被放回床上。 口嗨和实战氛围到底是不一样的。同样是实战, 今天要干的事和昨天晚上的氛围也很不一样。他一碰到床就往被子里滚,弱小可怜又无助地缩成一团,露出一双眼睛却还是直勾勾地望着时淮, 忐忑又明亮。 代替思考的是纯粹的本能。 对着哥哥硬起来真是罪过,但对着的是自己的男朋友就合理得多。 他幸运到不需要经历独自苦恋的时间, 不需要承受对哥哥有非分之想的罪恶感。 在他无知无觉时, 时淮就已经将一切体验过,处心积虑地为这一天的到来铺路。在他想要的时候,尽可以名正言顺地索求。 时淮给予他生长所需的一切养分。从幼年到现在。 …… 嵌合的时间里, 真切占有的实感将精神吸入迷幻的漩涡。要长久地厮//磨, 才能勉强得到满足。 一旦分开, 失落感就变本加厉的明显。 对应允而言,暂且能够被剧烈运动后的疲累和饥饿掩盖。缓过劲儿来双脚还在发软, 他顽强地挪到自己丰盛的外卖堆里, 带着一身吻痕大吃大喝补充体力。 他哥有时候也阴晴不定的。本来还记挂着他肚子叫了要吃东西,忽然又翻脸摁着他一顿揉搓,食物都放凉了。都没有刚送来那会儿好吃了。 他吃到七分饱,拧开柠檬茶灌了一气, 转头想骂老流氓没人性下手没个轻重,搞得他胳膊腿都快断了。可看着时淮靠在阳台上沉默抽烟的样子,又有点舍不得。 他哥的贤者时间怎么那么忧郁啊, 想骂两句都张不开嘴了。 在神游中抽完了两根烟, 时淮无声地回想过去的一个小时自己都干了些什么—— 好像干了很多事, 又好像只是迎着一片光不停往前追。身体的愉悦感被抛在后面,脑子里只有空白的一片。 严格意义上他也是人生第一次。觊觎了太久的宝物乍一到手,反而显得格外不真实。他失去了掌控感,无论对自己还是对应允。也不太确定刚才是不是下手太狠,但看应允还有余力去扒拉吃的,应该没有做得太过分。 再去摸烟盒时,一根烤肉串忽然横在眼前。“想那么多干什么,做都做了。” 应允举着烤串凑到他哥嘴边,嚣张地单手叉腰,“反正我是自愿的。唔还有,明天晚上轮到我睡你。” 他光裸着上半身,流畅的肌肉线条有介于成年人和少年人之间的美感,触目惊心的红痕从脖颈到肩膀,大片地向着手腕延伸。 刹那间层层叠叠的柔韧触感闯入脑海,「应该没有做得太过分」的假设也变得不那么确定。 时淮放下了烟,咬住烤肉含糊道,“到时候再说。” 幸好弟弟回血快,又想得开。 应允拉他,“抽烟能抽饱啊?过来吃东西。” 天已经完全黑了。时淮吃他挑剩下的晚饭,他在旁边捧着个脸看来看去,二十年来终于第一次拥有了性生活,心里有点唏嘘,甚至想发个朋友圈。 转念一想,他哥都二十六了才有性生活,还真是挺可怜的。比他还惨。 “诶,我手机呢。”他开始琢磨要怎么发朋友圈。 既然秦炽知道他俩在一起的事,那就等于时淮关系亲近的朋友基本上都已经知道了,只剩给他这边的朋友们搞个信息炸弹。 他平时瞎叨叨都是想到哪算哪,挺不会搞「官宣」这种正式的东西,还到浏览器上搜了些文案参考,总觉得差点意思。 直到时淮吃完收拾了桌子,他还捧着个脸对手机屏幕出神。一时半刻想不出好主意就又继续搁置,等以后来灵感再说。 吃饱喝足,还有精力馋点别的。 夜晚还长。 房间里窗户开着散味,夜风吹得窗帘鼓起来飘个不停。 时淮从洗手间里出来,正看到他盘腿坐在地板上,把几只零散的安全套收拢到一起,举过头顶玩儿了手天女散花,愉快地哇呼一声。 小小的方形包装袋变成雪花,纷纷扬扬落到他脸上。他眯起眼睛不避不闪,在透窗而过的月光里露出纯真与欲//望交缠的神情。 是天使还是恶魔。 “哥?”他听见靠近的脚步声,捏起掉在地板上的安全套,另一只手扯住时淮的裤脚,仰起脸露出笑。“我还想要。” —— 想要就是想要。 在应允心里,还没有什么东西是他不敢开口问时淮要的。 又做了一次洗完澡也才刚过零点,他还有充足的睡眠时间,不耽误隔天去学校上课。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没几分钟他就觉得困了,耗尽体力后很快就睡着了。 时淮拍抚他的后背,哄睡的节奏一如既往的稳定,脑子里却又在回放小电影。 在曾经预设过的许多种反应里,应允接受他的可能性的确比抗拒要高一些。但他也没想到过,这样诚实的索求会来得这么快。 他的弟弟总是擅长给人意料之中的意料之外。 真是让人…… 如获至宝。 沉稳的心跳声中,应允抵着哥哥的胸口睡得很香。 他天生就没有哥哥那么复杂的心思,每走一步都要把方方面面的问题都想一遍。他情愿像一只朝生暮死的浮游生物,只需要沉溺在当下的拥抱里,就能感到无限的安心。 他保持着好心情入睡,隔天清晨醒来,又在快乐的早安吻里起床,跟时淮一起洗脸刷牙。 在镜子里看到两个人并肩出现的时候,异样亲密的感受浮现在心底。 他其实很少跟时淮同时起床。往往时淮结束工作后回来看他,都是在休息时间或短暂的假期里。既然是要休息就没必要早起,他习惯自己起床,去上课或跟朋友约好去哪里,轻手轻脚地离开,不吵醒哥哥睡觉。 他们很少像这样,在一天的开始并肩站在一起洗漱。 和真正的恋人一样。 时淮从镜子里看到他在发愣,以为他还没睡醒,撞了一下他的手肘。 应允回过神,眼睛笑得弯起来,含着满口泡沫亲他的脸,得逞后立刻往楼下跑,听见时淮在身后无奈地叫他慢点。 他的心脏膨胀成一颗糖球,就算从楼梯上滚下去也不会觉得疼,磕破皮肤大概会流出蜜来。 可好心情只持续到早餐结束。时淮开车送他去上学,路上就发觉他沉默了许多,靠着车门忧郁地望向窗外的街景不发一言。 等到学校门口,他磨磨蹭蹭的不肯下车。时淮捏着他的下巴转过来一看,他红着眼圈表情悲切,诧异得有点想笑,“哭什么?” 他握着安全带掉眼泪,“我不想上学了。” 明明早上还喜笑颜开的,小男孩的心思一会儿一个样。 时淮故意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里应该不是幼儿园。” “你会来接我放学是吗?” “当然,我答应过你。”时淮拍他脑袋,用鼓励的语气说,“离下午四点半还有八个小时。去吧,坚强的小朋友能自己找到教室。” 应允完全听不进去,眼泪汪汪地望着他,“我们不会只睡一个晚上就分手吧?” “不会的。” 昨天晚上那个劝他「别想那么多」的人到底是谁。时淮哑然失笑,抽了张纸巾给他拧鼻子,“为什么这么想?” 应允就着他的手擦眼泪,委屈地说,“我也不知道。” 他不像时淮那样未雨绸缪,刚办完事儿就开始怅然若失。他的不安和不舍,只有到了真正要分开的时候才会一下子涌出来。 简直是生命不能承受之重。 大概是早晨刚刚甜蜜上头,还没尝够。他努力克制大哭的冲动,心想谈恋爱真是令人情绪失常,凄惨地抽噎,“我就是不想,不想跟你分开。” 好在他有个情绪稳定的靠谱男朋友。不然他俩抱头痛哭,这课肯定是没法儿上了。 清楚了原因,时淮快速地思索解决问题的方法,“我陪你去上课?” 应允却又摇头,混乱中还记得为哥哥着想,“不行,你一露脸更麻烦。” 时淮看了他一阵,无可奈何地笑了,拍抚他肩膀的力度和哄睡时一样,声音放轻,“那怎么办呢。” 还有一点时间,他没有催促。应允自己思考对策,“你抱我一下再走……唉,要不你把我送到教学楼底下吧,往里面再开一段。我再缓缓。” 校园里全是一对一对的学生情侣,连去上早课都手牵着手。他越看越不是滋味,眼泪啪嗒啪嗒掉。 八个小时的分离把他击垮了。 今天的他也是一只悲伤小狗。 教学楼附近全是人,时淮无论如何是不能下车送他了。他靠着不够彻底的拥抱和接吻平复情绪,在车里磨蹭到最后三分钟,“你还有没有话要对我说?昨天我还跟你告白了,你都没有话跟我说。” 还有心思翻旧账。时淮叹了口气,在他期待的目光中一条一条地吩咐,“在学校就安分学习,不要总想着看帅哥,不要因为热就把衣服卷上去,少做让别人注意你的事。不要随便跟别人走,哪怕是朋友。” 调侃的口吻渐渐变得认真,“不要对别人比对我更关心,不要想别人比想我的时间还多。记住了么?” 好多啊。应允吸了吸鼻子,点头把男朋友的话刻在脑子里,“嗯……记住了。” 时淮奖励他一个吻,“乖。” 作者有话说: 来唠; 一整个撒糖的大动作;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8章 ? 第 58 章 ◇ 老流氓没人性。 最后一分钟踩点进教室, 甄焕在平时的座位上朝他招了招手。“还以为你今天又不来上课呢。” 应允没接话,低头默默坐下,安静得有些反常。甄焕意外地打量他,“怎么眼睛这么红。又熬夜了?昨天晚上干嘛去了。” “没熬。”他还沉浸在分别的情绪里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语气也有点恍惚,“昨天晚上,我跟我哥告白来着。” “呃……” “我哥也不说感不感动, 就把我拎到楼上然后——” 甄焕:“然后把你揍了一顿?” 他摇了摇头,“然后把我给睡了。” 上课铃声突兀地插入两人的对话。铃声结束, 讲台上老师开始宣布学期末的考试安排。 甄焕不好评价好友的隐私, 望着黑板沉默相当一段时间,才镇定地推了推眼镜,“我是不太能理解啦, 不过你开心就好。感觉怎么样?” “你又不喜欢男人, 问这个干什么。”应允闷闷不乐地趴在桌上, 手背垫着下巴说话一顿一顿像个机器人。又闭上眼睛回味一番,找不出什么优美的形容便简单直接道,“反正就是又疼又爽。” “呃……” “要再具体一点吗, 嗯……先疼后爽?” “我是问跟你哥谈恋爱感觉怎么样……” 怪不得从进来就一副被吸干了精气的样子。甄焕叹气,“之前可从没听你说过,对你哥还有这个心思。” “之前我也从没想过要跟他谈恋爱啊。” 应允跟着叹气,“我本来还挺独立的。” 以前他们经常十天半个月的不见面, 也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他日常都是自己上学自己玩儿,自己给自己找事情做,也活得挺好。 应允抬眼看了看老师的动向, 偏过头跟身旁的朋友说悄悄话,“可是我现在什么事都不想做, 满脑子都是他。大家谈恋爱都这样吗?” “大概是刚在一起没什么安全感吧,也算正常。”甄焕摸了摸他的头,一脸慈爱,“乖,适应几天就好了。正好要考试,浅学一下转移注意力。” “喔。”应允这次才把心思分给课本一点,小声嘀咕,“今年还是闭卷考啊。” 明海美院的综合实力在全国排名很靠前。他为了不给时淮丢脸才拼命努力了一年,考进大学之后就没什么上进心了,考试不挂科能顺利毕业就行,奖学金没想过。 甄焕家里条件一般,每学期奖学金是必拿的,顺手还能救一下室友悬在及格线上的小命。 有善解人意的室友伸出援手,他把去旅行缺失的课程进度补回了些。第一节课刚结束,手机震动混在下课铃声里同时响起,他敏锐地分辨出来,立刻丢下笔拿起手机,看到时淮发来的微信。 【(图片)】 “诶。”他忽然两眼放光,甄焕简直看不下去,“你要不还是戴个口罩吧,把表情藏一藏,不然随便谁来看一眼都知道你有对象了。” 应允喜欢玩儿,身边的朋友当然不会少,但大多都是只为了玩才聚集到一起的男男女女,什么人都有,日常也不怎么会交心。 有一部分原因在他自己身上。所谓朋友,都是在共同经历挫折或矛盾后才能加深友谊的,他性格是好,可玩归玩,散了就很少再单独联络谁。又总是独来独往,表现得太自由不羁,就好像不需要任何人的关心和陪伴。 甄焕是跟他同寝室才知道,他本身就是没心没肺的性格。但更多人会觉得他表里不一,只是乍看很好相处,实际不会把任何人放在心上——一旦留下这样的印象,反而比性格平平还难交到真正的朋友。 越是简单纯粹就越是容易遭人猜疑。又长了张「直女天菜」的脸,总是会更招人议论的。学校里关于他的传闻不少,他自己不放在心上而已。 谈恋爱这回事,他虽然不在意被人知道性向,但也还没有公开地出过柜。再加上没有传出过跟谁确定关系的消息,到现在都只是在被猜测议论。 上个月去隔壁专业蹭课的时候,还听到有人说油画专业的某知名帅哥准备进娱乐圈了,正在被富豪包养。 甄焕看他开心地回微信,对身边这位笨蛋帅哥不可谓不担心。 被富豪包养和跟看他长大的哥哥谈恋爱……都不知道哪个更离谱了。 长了一张帅哥的脸,却没有交际花的高情商,被人指指点点自己都还不知道,说不定哪天就会传出更不像样的谣言。 “哎呀,不用管他们。” 应允果然还是不在意,“随便哔哔,又碍不着我什么。” 他从小就看着时淮被黑长大,黑得多离谱的他都见过,“人一出名就容易遭嫉妒。他们一定是嫉妒我长得好看。” “呃……”甄焕由衷道,“那都不是你最大的优点。你心态更好。” 可以说是大智若愚了。 “嘿。”他的目光都没舍得离开过屏幕,“谁都别想打扰我谈恋爱。” 时淮发给他的照片是学校食堂。离这里不远,他在心里估算距离,如果时淮在照片位置,他甚至能在上课铃响起之前跑过去再见一面。 【你怎么还没走啊】 【那个食堂里有卖芒果冰沙!超好吃】 片刻后,发来的图片上一碗冒着冷气的冰沙。 【随便转转】 随便转转? 老男人谈恋爱都这么内敛吗。 他抑制不住地露出笑,自己读懂还不够满足,非得戳破了才行。 【随便?】 【随?便?】 消息发出去过了好几分钟都没点反应。他捧着手机眼巴巴地等,总不见回复就有点着急了,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有点太得意忘形。 还好上课铃响起之前,他的手机先有了动静。 【嗯,不是随便】 【等你下课】 —— 总被认出来也是件麻烦事。一份芒果冰沙没吃上几口,时淮不得不回到车里,免得来食堂吃饭的大学生们热情地呼朋引伴前来围观。 跟应允发微信时还随手挂了通工作电话,直到聊完天提醒他好好上课,才又不积极地回拨。 车停在校道旁的树荫下。时淮放低了座椅,心不在焉地应答,望着不远处的教学楼,想着爱哭的弟弟如果得知他马上要回去工作,没准又要闹起来。 他叹了口气,熄灭的手机屏幕却诚实地反射出他嘴角上扬的弧度,便也不难发觉,这声困扰的叹息带着虚伪意味。 他分明很享受被依赖。 虽然离应允今天的课结束还有好几个小时,但他一直都没有离开,开车把整个校园转了一圈。 上次他在这所学校里停留这么久,还是在送应允来报到的时候。 满校园的新生一个个都憧憬着即将到来的大学生活,或拘谨或欢脱。只有他的弟弟一脸没睡醒地赖在车里,顶着一双熬夜打游戏得来的黑眼圈打哈欠,嚷嚷「什么大学还要本少爷亲自来上」。 可爱得要命。 如果能在家里建一所大学。时淮想,他或许也不愿意让应允出来上课。 应允从小就不缺女孩喜欢,中学时还有学校约束,来到大学后堪称彻底释放天性,哪儿好玩往哪儿去。 他花了很大的力气说服自己,那是弟弟应得的自由。但还是一度抗拒听应允说起学校里的事,厌恶那些凌晨两点还待在应允身边喝酒玩乐的所谓朋友。 好在命运终究站在他这一边。时过境迁,应允疯过玩过,在同龄人中转了一圈回来,还是更愿意留在他身边。 纵然有他威逼利诱的成分在。 时淮放下手机,躺在座椅里闭起眼睛,自嘲般笑了笑。 离开微信上那些让人忍不住露出笑容的对话,思绪又变得纷乱复杂。 他很少能够完全放空,即使是在做甜品烘焙时,脑海里也总转着接下来的工作安排。似乎每天从一睁开眼睛就不自主地在思考,不间断地排列突发状况下该有的临场反应和应急方案,随时准备控场或兜底。很难说是因为出道早期的工作经历带来的影响,还是骨子里难以抗拒的天性。 从十几岁工作到现在,有根弦时时刻刻都在他身体里绷紧,提醒他反复练习,不能失误。只要一次舞台事故,哪怕是采访中一次口误,就有可能断送辛苦积累的人气,数年来的心血付之东流。 年少时他选择了一条未曾设想过的道路,走到现在虽然不缺乏成就感,但实在算不上什么实现梦想的励志故事。 如今终于要告一段落了。接下来的人生或许该像应允说的,过得轻松一些,别想太多。 他缓缓睁开眼睛,想到自己很少跟应允提起工作上的规划。或许被应允下车时的眼神影响,心里也涌起些许分离焦虑。 如果不是因为姜茶的出现,他不会选择这个时间冒险跟应允摊明一切。推迟几个月August合约到期,再专心地开始这段关系会更从容些。 下周起他的工作行程排满,刚谈恋爱就得异地,抽不出太多时间陪伴情绪不稳的男朋友。应允暑假又快到了,一个人待在明海不玩疯了才怪。 基于过去的种种经验,他对弟弟的自制力实在不敢有太多信心,思索良久,决定画饼。 夕阳未落时应允结束写生,第一个跑出教学楼寻找熟悉的车牌。 “我今天一直在想你!画画的时候也想了。有两拨人叫我晚上去喝酒我都没答应。” 他衣服上还沾着星星点点的颜料,坐进副驾驶后满足地舒一口气,第一件事就是要求表扬,“是不是很乖。” “很乖。”时淮依言夸奖。“回家换件衣服?晚上我们出去吃饭。” “好啊。”他兴致勃勃地问,“是不是烛光晚餐?” “你想要就让餐厅给你点几根。” “呃……”时淮说,“安全带。” “哦。”车辆离开学校。应允歪着脑袋打量他的表情,有所察觉,“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告诉我啊。” “嗯,吃饭的时候再说。” 语气太正经,以至于让人有不好的联想。应允警惕地看着他,“不是要跟我分手吧?要分手的话我就不吃了。” “当然不是。”时淮忍俊不禁,“想什么呢?安全带扣上。” 焦虑会传染,也会抵消。 画饼的压力减轻了些。回家换过衣服后去到预订的餐厅,应允边吃晚餐边听他说接下来的人生安排。 以前他从不跟还在上学的弟弟说这些大人才需要面对的事,没有必要。但现在是面对男朋友,就很有必要,未来总是得两个人一起规划的才有意义。 应允听他哥规划得就挺好,远到未来三五年至十年的展望,近到解散前剩余的工作还要多久收尾。 到最后问听懂了没,他恍然道,“啊?你就要退休了?” “呃……” “哎骗你的,我听懂了。” 应允笑着说,“等这几个月忙完,你就有时间回来好好陪我玩了,对吧?这不就是在给我画饼嘛。” 他已经吃得差不多了,用餐刀把盘子里的肉排切得很碎,低着头说,“唉没关系,反正你以前也那么忙,我早就习惯了。我自己也得考试呢,之前老是逃课请假,临时抱佛脚肯定要忙死了。” “再说,等放暑假之后我还可以去探你班。”他抬头瞥了时淮一眼,“我能去探班吧。” 时淮看着他点了点头。 这是跟早晨截然不同的反应。 应允依旧舍不得跟他分开。他却高兴不起来。 “这样不就行了?还以为你是要跟我说什么严重的事呢。” 应允说,“没时间回来我还可以跑去找你啊,反正都在国内,随时想去抬抬脚就去了。有什么大不了的。你都好好跟我说了,我又不是不讲道理。” 他絮絮叨叨地说了些什么,自己也不太记得,许久才放下餐刀,轻声道,“我吃不下了。” 无论说什么话,他脑子里总转着早上两人站在镜子前一起刷牙洗漱的场景。 他跟时淮在一起时总是很开心,无论做什么,只要黏在哥哥身边心情就变好。从小就是这样的。 但是今天早上的甜蜜跟以往的都不一样。 他才刚尝到甜头……只尝到了那么一点。 他没有哭也没有闹,出乎意料的体贴懂事。时淮却并不能放下心,起身拉开椅子叫他,“过来。” 应允盯着餐盘里的碎块没有说话,片刻后轻轻「哼」了一声才站起来,勉强接受他的拥抱,“你什么时候走啊?” “下周一。” “烦死了。” 他抵在时淮胸前恶狠狠地蹭,“你留在家里不工作也行的吧,我卖房子养你。” “呃……”时淮笑出声,曲起指节摩挲他光滑的下巴,“还是说这种话比较适合你。” 如果分别在所难免,那么倒计时的每一秒都要珍惜。 好在紧邻的周六周日都没有课。应允宣布这两天他们都不许出家门,直到去赶飞机之前都要待在一起。时淮没有异议。 又到了饱暖思淫//欲的时候。从餐厅出来时淮却没有直接回家,绕远路开到临江大道打开天窗兜风,欣赏城市夜晚的江景,路过摩天轮甚至还带着他上去坐了一圈。 应允心里觉得有点幼稚,还记挂着今天晚上回去要睡他哥。但老男人的约会思路可能就是这么古早,分别在即,他还是很给面子地一起去坐了圈摩天轮。 “转得好慢啊。”离开地面几分钟后,他趴在透明的玻璃窗上往底下看,忍不住道,“原来坐一圈要这么久。” “急什么。”时淮不紧不慢道,“坐饿了正好下去吃宵夜。” “哦,也行。”到这会儿他都没察觉有什么异样。 直到踏进家门后。他心里打什么主意好像被看了出来,时淮按亮手机放在他面前,“已经过零点了。” “呃……” “再复习一遍你说过什么。” “一三五我来,二四六……靠。”他反应过来,恼羞成怒,“你故意拖延时间啊。” 零点一过就是周六了。还有他什么发挥的余地啊。 再隔天是周日。周日没有规定谁来,最终解释权显然也落不到他手里。 荒唐无度的两天里,他微弱的抗议都因此被时淮理直气壮地镇压—— “不都是听你的么。” 这叫什么。老奸巨猾。 昏沉起伏的极限里,他甚至有点盼着时淮赶紧去赶飞机。再不走感觉一个屁股都不够用了。 真到了分别的周一,他醒得很早,但装作疲累困倦的样子把脸埋在枕头里。 他听得到时淮起床的动静,落在他头发上的吻很轻。不敢面对难分难舍的时刻,宁愿装睡蒙混过去。 卧室的门被打开又关上。他翻了个身躺着,什么也不想做,估摸时淮已经去赶飞机了才起床去洗漱,脚步沉重拖沓,感觉浑身上下哪哪都疼。 洗漱台前的镜子里映着他一个人的身影。 他举着牙刷怔怔地看了一会儿。镜子里的他脸色发白,越发显得吻痕鲜艳,抿着嘴唇露出一个不太好看的表情。 镜子外,他自暴自弃地把牙刷摔在水池里,咬牙骂,“睡完就跑。老流氓,老禽兽,没人性。” 他无端沉溺在被丢下的悲伤里,连上楼的脚步声都没有注意。 脚步声停在洗手间门口,听着他骂骂咧咧地嘀咕了一大串,走近洗漱台拿起牙刷冲洗干净,挤上牙膏塞回他手里。 他望着手里突然多出的牙刷,一时半会儿反应不过来,蓦地抬头望向镜子。 怎么回事。镜子里也多出一个人影。 “愣着干什么。还没骂高兴?”时淮握住他的手抬高。“老流氓伺候你。” 作者有话说: 来唠! 以为是酸酸吗; 其实是甜甜; 久违的粗长; 算双更不过分吧; 今天也不用熬夜; 大家早点睡!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9章 ? 第 59 章 ◇ 瞧不起谁呢。 镜子里的表情一瞬间生动起来。应允叼着牙刷转头去看, 他身上穿着睡衣,不像要出门的样子,“你怎么还没走?” “下午走。”时淮说。 那就还是要走啊。 应允眼神一黯, 只雀跃了几秒便又消沉地垂下脑袋,“哦。” “过几天有空就回来看你。”时淮摸他的头,“别垮着张脸了,吃点东西送你去学校。” 他依旧不怎么高兴, 下楼吃早餐,坐在餐椅上说屁股疼, 咬一口面包说喉咙疼, 反正就是哪都疼。 “疼得上不了学了?”时淮眼看他作得花样百出,镇定道,“那直接去医院吧。” “呃……”烦死了。 应允一整个心气浮躁, 早餐也不想吃了, 只想把面包摔在他身上,“你自己看情况偷偷走不行吗!非得让我知道。非得让我看着你走……烦不烦啊。” 气恼的情绪来得莫名其妙。他知道根本不怪时淮,工作都是早就安排好的。可就是控制不住脾气, 脱口而出的抱怨语气很差。 应允说完就感到后悔。但时淮没有跟他计较,“老实去上学,我送你。” 早餐还没结束,时淮的助理就已经勤勤恳恳地来按门铃了,一如既往地跟他打招呼,“早上好小允。” 家里的气氛有点奇怪,他没好意思开口问,不知道时淮有没有告诉助理两人在谈恋爱。估计是没有。 大明星的恋情无论粉丝还是业内都很关注, 一有点风吹草动就会被公司约谈。好在过几个月就解约了, 到时候就不用再这么麻烦。 可时淮上楼去换衣服的间隙里, 助理把行李箱推到他身边,笑着对他说,“恭喜你啊。” 应允困惑道,“恭喜什么?” “你跟时淮哥啊。”助理指指楼上,又朝他眨了眨眼,“上周五我们都接到通知了。时淮哥还在群里发了好多超大的红包,说以后你如果再找我们,就有什么说什么。” 时淮算是少见的严以律己宽以待人的典范,本职工作之外,对待员工态度宽厚,上下级之间关系不错。孤寡了这么多年终于脱单,还是跟这个知根知底的小竹马。 虽然有点老牛吃嫩草的嫌疑,但既然两厢情愿,大家也都挺乐见其成。 公司里的几个助理和经纪人都有应允的联系方式,只是平常联系不多。应允潜意识觉得自己是小孩儿,职场上的都是大人。大人的世界他少掺合就少添麻烦,所以只有在偶尔找不着时淮的时候,才会客客气气地发个微信问一问。 之前时淮也是这么嘱咐身边的员工的。别跟他这个小竹马提太多工作上的事,又乱又杂,免得小孩乱想乱担心。 但现在是时淮把他变成大人的。他的身份自然不同了。 以后时淮去了哪在谈什么项目,跟谁喝酒应酬到几点,他只要想,就都有权利知道。 应允挺直了腰杆,心里很感动,刚想问问他哥这次演唱会排练有几个伴舞,男的女的漂不漂亮。时淮下楼了,“只有那两个箱子,搬出去吧。” “正准备出去呢。”助理笑着应声,把行李推到外面装进车后备箱。 应允思路被打断,也没再追问。 今天是助理开车,他和时淮就都坐在后排。刚听来的话在脑子里打转,他越发觉得自己态度不够好,望着时淮想说些什么。 时淮眼角余光瞥到他的动静,以为他想要躺下来,习惯性地挪开胳膊。他就顺势躺下了,枕着他哥的腿蜷在后车座上,小声地说对不起。 “我不是故意跟你发脾气的。” 他问时淮,“我这样是不是特别奇怪?” 时淮没有生气,“不奇怪。” 他的语气平稳笃定。应允心安了许多,顺着话势继续给自己找补,“别人谈恋爱应该也这样吧。” “别人的事我怎么知道。” “呃……” “但如果是你,这样就不奇怪。” 应允想了好几秒,想不通这话到底是安慰还是在损他。又听见时淮问,“为什么这么害怕看着我走。” “我也不知道。” “你知道我会回来的吧?” “嗯。”他动了动脑袋,盯着时淮的下巴说,“可能……就是不喜欢看到你背对着我。” 过去的几年里,时淮回家时他偶尔兴起会接机,但离开时他从没送过。要么就装睡,要么索性跑出去,不是上课就是说跟朋友约好了。其实只是想躲避离别的时刻。 时淮揉捏他的脸颊肉,垂落的睫毛蝶翼般轻轻扇动,好像会落下闪亮的鳞粉。他看得有些着迷,想接住一点藏在手心里晚上再看,抬起的手却被握住了,按在胸前。 心跳的节奏强烈地撞击,穿透他的手掌一同纳入时淮掌心里。 过去几天里他们的关系急剧变化,还处在不稳定的状态中,待在一起才能勉强弥补缺失的安全感。分开后会发生什么,谁都不能确定。 “如果我告诉你,我也很担心,担心你移情别恋,担心你回家太晚,担心你跟别的小男孩通宵喝酒,玩得太疯把我撂在一边。”时淮说,“这样你会不会舒服一点?” 助理在前面专心致志地开车,假装什么都听不到。 应允双眼发光,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没听够似的反复追问,“真的啊?” “真的。” “你就是嫉妒我能出去玩。” “对。” “还嫉妒我年轻,招小男孩喜欢。” 他越说越离谱,小助理都不好意思听。时淮却笑了,颔首继续承认,“对。” 在应允心里,哥哥从来都是可靠又能干的,在他面前总是处于主导和强势的位置,感情里也不例外。上位者偶然的示弱很能讨好年轻小男孩的虚荣心,他好受多了,揽着时淮狠狠亲了一口满足道,“我不会跟别人喝很多酒,也不会很晚回家。” “也不会不接我的电话吗?” “Okok。” 时淮留了充足的时间送他上学。车停在教学楼附近,最后一个拥抱结束后,应允独自下车。 “进画室之后就别再出来了。”时淮故意加重语气,“我会「看情况自己偷偷走」的。” 应允作势朝他挥了下拳头,笑起来露出尖尖的犬牙,一转身头也不回地跑进教学楼。 到底还是时淮送他。 他继续前一天的进度画画,坐了一会儿却又忍不住跑出去,看见楼下的车还没走,扒着走廊的栏杆探出半个身子,用力地挥了挥手。 像是对他的回应,楼下车灯闪烁。 等到他再次进入画室,时淮收回目光,吩咐助理,“走吧。” —— 没两天时间,有同学不知道是从哪里听来的风声,还是看出了什么,问他是不是谈恋爱了。 应允一律面不改色地撒谎,“没有。” 逐渐适应异地恋之后,他听着时淮那边的进度,也越来越意识到自己不仅是在跟哥哥谈恋爱,还是在跟男明星谈恋爱。 他虽然有个大明星哥哥,但一直不怎么关心娱乐圈的事,常常会忘记时淮有个公众人物的身份。这时候被追问起来,才想着幸亏没在朋友圈里官宣什么,不然说不定会给他哥惹出祸端。 毕竟马上就退休了,还是低调点好。虽然他哥好像不怎么在意,但他作为一个体贴懂事的小男朋友,是不会到处嚷嚷「我男朋友是时淮」的。 懂事归懂事,该黏还得黏。 每天的微信和电话没有停过。从分开那天起,随着时间推移有增无减。如果时淮不忙,他连上课都会开着语音通话。偶尔觉得自己太黏人,也能想着「反正是在谈恋爱嘛」,名正言顺地继续黏。 谈恋爱真是太好了。他以前想这么黏着时淮的时候可没好意思过。 晚上姜茶过来找他,吃了晚饭后一起去熟悉的酒吧玩。夜色尚早,他觉得自己回家也就是打游戏看看视频,没什么意思,不如过来打发时间。 来了之后才发觉心不在焉的更没意思,他一边玩一边聊微信,发现那头收工之后就想回家跟他哥开视频了。 “轮到我了吧?都倒满。” 酒桌上还在玩游戏。姜茶正在兴头上,“这一轮罚酒的规则是——写过情书的干了。” 应允一只手还举着手机,另一只手抽空拿起酒干了。 他埋头打字都没顾上看,整个酒桌上一圈六七个人,就他自己喝了酒。姜茶带头好奇,“你还写过情书?给谁?” “啧,问这么详细干嘛。”他含糊道,“反正就是写过。” 他心不在这,刚过十一点就打车走人了。说好的十二点前回家,路上还在跟时淮聊天,实时汇报。 【我们刚刚玩儿酒桌游戏,我被罚酒了】 【淦,我好没面子】 【玩了什么?】 【他们问有谁给别人写过情书!居然只有我一个人写过】 【这一杯完全是因为你】 【如果你也在,就应该你替我喝】 打字的时候他只是想开个玩笑,可消息一发出去,却又有些伤感了——「如果你也在」这种句子,本身就是伤感的。 他叹了口气,没等时淮回复就聊起别的。 【你最近好像不怎么管我跟姜茶出去玩儿了】 【怎么这么放心啊】 今天去酒吧还是姜茶叫他的。他汇报给时淮后没有收到很大的反应,居然还有点失落。 时淮的回复稍后就到。 【秦炽会管】 言简意赅,信息量却很大。 【姜茶??跟秦炽哥??】 【嗯】 【什么时候的事啊】 【具体不清楚,但我是昨天知道的】 【在一起了吗?!】 【还没有,秦炽打算追】 应允精神一振,稍加思索便露出恶魔的微笑,噼里啪啦继续打字。 【今天姜茶玩游戏输了跟我朋友隔着一张扑克牌接吻来着】 【第二轮大冒险还被指去跟隔壁桌搭讪要联系方式】 【被搭讪那个人加他微信了说明天有时间一起玩】 消息一条一条地冒出来。时淮都能想象到他不怀好意的表情。 【我会转告秦炽的】 直到家门口下车,应允还在回味这口午夜大瓜,津津乐道。 他没特意了解过,但知道秦炽对每一任恋人都不错,即使结束也是和平分手好聚好散。谈过的都说好。 他从前还看到过时淮跟秦炽的cp文。有时候他哥做1,有时候是秦炽,可以说是各有千秋平分秋色。谈恋爱之后再磕他哥跟别人是无论如何磕不下去了,浅磕一下小秦哥倒还是可以的。 然后他才发觉,时淮放心的点带着些瞧不起人的意味。 抛开他已经有男朋友了这个前提条件不谈。难道他跟秦炽之间,姜茶就一定会选择秦炽吗? 他跟秦炽比起来就那么没竞争力? 男人的好胜心在这种毫无意义的假设上体现得淋漓尽致。他不甘心地问了时淮,居然得到一句反问—— 【你觉得呢?】 瞧不起谁呢。 应允气哄哄地上了楼,路过洗手间脚步一顿,走进去站在镜子前自拍了一张。 这样好像还不够。他叛逆劲头上来了,把手机放到一旁接冷水洗了把脸,非常认真地思索才能把他哥驳到无话可说。 抬头时他整张脸湿漉漉的,贴着脸颊浸湿了一圈头发。水滴顺着他的轮廓往下滑,没入衣领洇出明显的水渍。 应允低头看了看,若有所思地撩起衣角,露出半截腰线和腹肌,又打开水龙头接起一捧水泼在衣服和自己身上。 溅开又往下滴的水迹,有点未成人禁止观看的样子了。 洗手间里其他灯光全部关掉,他只留下镜子旁一盏最小功率的灯照明,在暧昧昏暗的光线下,重新拍照发给时淮。 【图片】 【你觉得呢】 作者有话说: 来唠! 明天不用搬砖; 吃个宵夜继续快乐码字; 还有一更会很晚; 大家可以明天起床再看;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0章 ? 第 60 章 ◇ 穿条裤子吧。 深夜的便利店冷清无人, 时淮拿了瓶清酒结账。店员还送了只小玻璃杯,他一个人坐在靠窗的吧台边慢悠悠地喝。 窗外是一片辽阔的海景。深蓝的海浪压着天际线翻涌而来,搁浅在近处的海滩上留下一滩泡沫。 得益于团队提前做好的功课, 这片海滩还没怎么被开发过, 人迹稀少取景方便。但相应的周边配套设施简陋,没有星级酒店,只有上了年头的宾馆和民宿。 他对住宿条件要求稍高, 地方不熟悉又看起来不太干净,这一晚索性将就睡在保姆车上, 收工后把车停到海边, 听着海浪声跟应允聊天。 如果他在应允身边,那一杯酒的确是该他喝的。 发出那条消息时,应允大概很失落。 夜晚的海景配上「如果」, 难免令人惆怅。他也未能免俗, 正在emo时点开应允发来的照片, 只看一眼便剧烈地咳嗽起来。 收银台后的店员投来担心的目光。他放下酒杯摆了摆手,发现底下那句挑衅的「你觉得呢」, 又哑然失笑。 是什么小天才的脑回路。 时淮盯着照片看了一阵, 保存到手机又挪进加密相册里。 应允等不及他的回复,主动打了电话过来,语气很嘚瑟,“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拍得很不错。” 时淮故意道,“一般。” “一般?!”应允果然暴躁地嚷嚷起来。“你什么审美啊狮子鱼!好歹娱乐圈混那么多年,广告海报宣传照都白拍了吧你。” 时淮推开店门往外走,声音裹在潮湿的夜风里传入手机,“我的审美是要脱就脱干净。” “你那是老流氓审美。”应允听出风声,“你还在外面吗?都收工了怎么还不回酒店。” “今天条件艰苦, 睡车里。”时淮回到车上,关上车门给他开视频。 应允换了身衣服窝在舒适的沙发里吹空调,看得有点不是滋味,“找个酒店住啊,你们经费紧张么,怎么这么抠。” 时淮说,“附近都没什么像样的酒店。”团队里其他人都在宾馆睡下了,想要条件好就得开车一个小时去找繁华的街道。大半夜也懒得跑那么远,“凑合一个晚上就行了。” 应允不太理解他哥宁愿睡车里也不去睡床的行为,感觉又讲究又不讲究。不愧是他哥,轻易看不透。 他盯着手机的时间久了点,像在发呆。时淮敲了敲屏幕,“想什么呢。” 应允摇头,看到屏幕上他的手指离得那么近,忍不住把脑袋靠过去,又开始黏糊,“你想我了吗。” “嗯。” “骗我的吧。” 他故意这样质疑,时淮就会为了证明自己真的有在思念他而说出更多好听的话。因为这种无师自通的小心思,他偶尔会觉得自己很有谈恋爱的天赋。 车窗关严,外面的海浪声便一点都听不见了。车里像个小录音室,连呼吸声都被清晰地收入,他躺在沙发上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声音,漫无边际地跟时淮聊天。 “今天我碰巧遇见一个以前的同学。你记不记得我初三的时候,”他说,“晚上跟他们去江边飙车差点掉进江里,把你气得扇我屁股。” 之后他就被管得很严,和谁出门都要向时淮报备,还被人嘲笑「那是你哥还是你妈」。他差点又跟人打一架。 他性格不算温和,又容易受人撩拨,原本很容易就会学坏的。 但他哥不允许。他就只好当一个乖小孩。 时淮说,“我现在也还是会扇你屁股。” “呃……”应允脸一红,自己想歪了又做贼心虚,“穿条裤子吧狮子鱼。” “对了,哥,还有一个月你就要过生日了。”应允问,“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告诉我去给你弄来。” 他口气不小,好像哪怕时淮说些什么「天上的星星」,也会义无反顾地摘来。 一个要上班一个要上学,他们不是每年都能一起过生日。但今年这个生日的意义不一样,他说什么都得去找时淮一起过,甚至比过生日的人还要期待。 “留给你自己发挥。”时淮说。“你呢?你想要什么。” “我又不过生日。”应允嘀咕。 不过有提要求的机会,他向来都不会拒绝,“我想要……你送我去学校。” 他摸了摸屏幕,意犹不足,“还想摸摸你。” 手机里的他哥是个纸片人,摸来摸去也是扁平的画面。分开几天,他都脑补不出手感了。 考试还没结束,他耐着性子老老实实在学校又待了一周,每天早上去学校都会想到时淮送他的那天,有事没事忍不住往楼下看。 总觉得还会看到熟悉的车牌,可一次次总是落空。 这些事他自己都觉得有点矫情,没好意思跟时淮说。可每一次的「你想我了吗」,实际上都是在说「我想你」。 开始网恋到现在,感觉有半辈子没摸到过他哥了。 时淮学着他的口吻说,“穿条裤子吧。” “呃……”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应允恹恹地想,他哥的优点是沉稳靠谱,好像遇见再大的事都能波澜不惊。可谈恋爱时,这些优点就不怎么派得上用场了,太平稳反倒显得人很冷淡。 面对面时还好。可一旦下了床,距离拉开,疏远的感觉就格外明显。为了冲淡这种感觉,他甚至想二十四小时都把通话开着。 还有更令人难安的原因他不愿意去想——或许时淮处心积虑把他搞到手之后兴趣就淡了,“如果以后有一天我们分手了……如果,我是说如果。” 他说,“你还会是我哥吗。” 他不止一次地想过这个问题,从前还开口问过时淮一次,好像没得到什么正经的答案。起码不是记忆深刻的答案,因为他现在依然惴惴地困惑着。 “这个问题,”时淮顿了顿,“等我们下次见面时我会回答你。” “哦。”应允打了个呵欠,不太确定自己到时候还会不会记得有此一问。 如果见到时淮,他大概会只顾着开心,别的什么都忘了。 他困得闭上眼睛,又说了几句就让时淮挂了电话,手机随便撂到一边,趴在沙发上睡了一晚。 隔天早上要赶期末作业,他不想待在家里,就定了个闹钟早起去学校画室。 时淮不在的时候他就不会在家里吃早餐,洗漱完换身衣服出门顺路找早餐摊,或者去学校食堂看看早餐窗口还剩什么,买点吃的对付过去是常态。 今天时间尚早。他懒得开车,打算走路去地铁站,刚出门,第一眼看到的是辆停在院外的保姆车。 作者有话说: 来唠! 浅浅双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60-70 第61章 ? 第 61 章 ◇ 他好爱我。 虽然是之前没见过的车, 但存在感很强,他不由得多看了几眼,路过车窗时有意无意地朝里头瞄, 后排车窗遮光帘都拉着, 视线的落点便最先给了驾驶位上的司机。 里面的人趴在方向盘上一动不动,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晕过去了。他想到这,已经走过的脚步顿又往回倒, 隔着车窗细看才发现—— 这个后脑勺怎么这么眼熟。 应允趴在车窗上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盯着看, 越看越眼熟。 开了六个小时的夜车, 天将亮时才停在门口,时淮刚休息一会儿,察觉车外似乎有人, 困顿地抬头望去。 他的傻弟弟脸压在车窗玻璃上使劲往里看, 鼻子都挤成一坨了。 “呃……”时淮降下车窗, 嗓音里还带着浓浓的睡意,“干什么呢你。” 他自己从天而降, 居然还反问别人。 应允退后两步, 莫名结巴起来,“那,那你干什么呢你。” 时淮笑起来,开门下车, 握住他的手拉扯到自己身上,“摸吧。” 手掌下再也不是冰冷的平板画面,隔着一层衣料也能感受到皮肤散出的温度。 应允有点想哭。 “还不晚吧?”时淮翻转他的手腕, 借着他的运动手环看时间,“上车, 送你去学校。” “你开车回来的……”应允稳了稳神,看到车轮的纹路上还嵌着沙子,不值钱的泪火速在眼眶里打转,“从海边直接回来啊,开了一晚上?你自己?” “也不是很远。” 时淮抬手揉他脑袋,拨乱他的头发,“哭什么?本来今天就要回来看你的。正好省了张机票钱。” 那干嘛还自己开车跑回来。 就为了提前半天见面,为了送他去学校吗? 他哪敢再让时淮开车,拉着他哥去打了个滴滴,结果泪洒上学路,把出租车司机吓得连声问,“小伙子遇上什么事了……” “嗯,家里出了点意外。” 时淮无奈地圆场,捏了捏他的手示意他平静一点。 应允低头揩眼睛,怕再受刺激不敢转头去看他哥。 昨天晚上时淮问他想要什么。他就随口说了那么两句,一觉醒来全都实现了。 时淮以前也对他很好,但从没这么惯着过。想见就见,想摸就给摸,都感觉有点吓人了。 感觉就像……以前他胡作非为只会挨巴掌,现在他胡作非为,时淮陪着他作。 可他哥本来是稳得一批的那种人,怎么会陪他胡作非为呢。 出租车停在校门口对面几百米的酒店门口。他去开了个房间给时淮补觉,上楼时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 楼层数字缓慢地往上跳。对视间两人都没说话,一秒钟被拉成漫长的一个世纪。应允抿了抿嘴唇,不耐地喊,“哥。” 时淮当然知道他想要什么。可非要等着他喊出声来,才抬手挡住监控,另一只手捏起他的下巴。小别重逢的吻温柔地蔓延了数个世纪。 电梯抵达楼层时他还箍着时淮的腰不肯撒手,想等到他哥说话再松开。可催促声并未传来,他被托着屁股抱起来走出电梯,转过弯去走廊另一头找房间。 时淮也没有松开他。他立刻低头埋肩膀,小腿合拢交叉盘挂在他哥身上,一间一间看房号。 跳跃的目光让他的心也生出翅膀,轻盈地扑腾。他还没有吻过时淮的睫毛,却好像已经把蝴蝶吞进了肚子里。 可惜的是走廊不够长。时淮停在正确的房间门前,拍了拍他的屁股,“乖,刷卡。” 应允不情愿地双脚落地,拿房卡开门插电,靠在墙边拖长了声调,慢吞吞地说,“那我去学校了?” 时淮拉住他,“再待十分钟。” 身体里的蝴蝶翅膀又开始扑腾。他跳到时淮身上,踉跄几步进去齐齐往床上摔倒,不依不饶地扯他哥的耳朵,“你老实说是不是舍不得我走?快说。” 时淮拉开他作乱的手,顺着他的意思说,“是,舍不得你。” 虽然有敷衍的嫌疑,但应允还是很满意。 上学前宝贵的十分钟要充分利用。他骑在时淮腰上为非作歹,卡着点收手,“不行我还要去画室,待会儿没裤子穿了。” 他得意地跳下床,“等下课再过来找你。” 今天也是燎一把火就跑路的小天才。 时淮躺在床上闭眼深呼吸,听见他跑到门口又回头,笑盈盈地叫了一声,“哥。” “你永远都这么惯着我就好了。” —— 画室里一片安静。应允手上专注地画写生作业,脑袋里却在浮想联翩。 弟弟是不能太惯着,但男朋友可以。 ——跑出来之前,时淮是这么跟他说的。 男朋友的身份真是太好使了。 这恋爱得想个法子谈一辈子。 午餐甄焕叫他去校食堂解决,他随口找了个理由拒绝,结果轻易就被戳破是有约会,“听你语气就知道了,一点心事都藏不住。” 他也愉快地承认,“我哥回来看我。” “别光顾着沉迷男色把考试忘了啊,明天下午可不能迟到。” “知道知道。” 明天的事明天再说,现在还是去沉迷男色比较紧迫。 他出了校门就径直往酒店跑。时淮没说什么走,估计这次也没法儿待很久,他跑快点就能多跟他哥待几分钟。 上一次这么争分夺秒还是在高考收卷前。 他站在酒店房间前喘气,按下门铃时还在想是不是应该带束花过来。可里面的人动作很快,没给他太多犹豫的时间,房门就已经打开了。 时淮没有穿上衣,半垂着眼头发凌乱,显然是刚被按门铃的动静给吵醒的。 “这么快?” 肩膀一沉,应允下意识地抬手抱住他,碰到他背上温热光裸的皮肤,莫名其妙害羞起来,“能不能别再说我快了!” 男人的自尊心体现在方方面面。 时淮还没睡饱,压着他倒回床上继续补觉。他自觉地当个抱枕,脸红心跳的动也不敢动。 怎么回事。几天没见面变纯情小狗了。 怕吵着时淮睡觉,等了好一阵子他才放松下来,缓慢地翻身。 近在咫尺的五官帅得怎么看怎么顺眼,可以看上一整天。酒店里的洗发水在他哥身上也特别好闻,他皱了皱鼻子,贴着时淮脖子吸得起劲,沉浸在隐秘的快乐里不可自拔。 累成这样还要回来见我,一定很想我吧。 他好爱我。 呼吸的气流在脖颈间窜动。时淮被痒得忍不住笑,睁开眼睛,把他乱蹭的脑袋推远了些,“你这样我怎么睡觉?” “那干脆别在这儿睡了,我带你去找个按摩店舒服舒服。”应允坐起身拉他,“然后去吃点好的,走,我请你。” 时淮一只手被他抱在怀里,躺在床上挑了下眉毛,反问他,“哪种按摩店?” “只有按摩的按摩店。”他乖巧地说。 作者有话说: 来唠! 还有一大口糖正在酝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2章 ? 第 62 章 ◇ 不想做就算了。 归功于时淮的监督, 他虽然喜欢玩,但是非常洁身自好,常去的会所当然也绿色正规。尤其今天带着他哥, 更不能去那些个乌烟瘴气的地方了。按摩完了泡个脚喝个银耳枸杞汤, 养生得很。 一套保健流程做完身心舒适,天还没黑。回家的路上经过超市,他拉着时淮进去买了一大堆零食, 晚上打游戏的时候可以吃。 上次一起来逛超市都不知道是什么年头了。他把购物车推得飞起,看见什么都想买, 走在前面盲目热情地拿零食往车里扔。 时淮走在后面, 把一看口味他就不会喜欢的多余零食放回去。 “你明天下午走?”应允说,“正好我明天下午考第一门。” 时淮听出他的言外之意,“送你进考场再走?” “嘿。”他得逞地露出两颗小犬牙, 结账前又拿了两排汽水放进手推车里。 “饮料喝多了会变笨。” “不怕, 反正我也考上大学了。” “不怕明天考试挂科?”时淮不动声色地推着购物车, 玩笑间拿起货架上的安全套扔进去一盒。 应允表情一凝,心里有点发怵, 却又听见他哥问,“今天周几。” “呃……”他磨叽了好一会儿才说,“周二。” 天不垂怜。 时淮颔首,又扔进去一盒。 应允两眼一黑,欲言又止。 之前是觉得他哥要走了, 带着即将分别的滤镜,干到昏天黑地也愿意。后来独自屁股疼了一整天,冷静下来再想, 他哥在床上的表现实在不能算是温柔, 哪怕他求饶了也根本听不进去的那种。 呵, 男人。 床上床下都是两副面孔么。 “如果是我用的话,”他委婉地暗示,“肯定不喜欢这个味道的。” 如果是他来,肯定不会舍得让他哥屁股疼的。 时淮只看了尺寸没怎么注意味道,闻言瞥他一眼,“没关系,不会让你放进嘴里。” “呃……”这比直接说「你用不到」还残忍。应允想他哥肯定听出他是什么意思了,就是故意不搭茬。 “哥……” 回家的车上,他哭丧着脸抱怨,“我都还不知道戴套是什么感觉呢。” “呃……”又一位出租车司机的耳朵被他荼毒,后视镜里反射出的表情惊魂不定。 时淮镇定地拍了拍他的脑袋,“乖,想戴下次买一盒给你玩。” 这个下次要等到猴年马月去了。应允悲伤地想。 他猛猛当1的小狼狗设定还会有实现的那天么。 出租车停到家门口,时淮拎着两大袋零食推开了院门。院子里的草地刚浇过水,推平的草茬比他离开时长得高了,墙上却还是跟刚刷白时一样。这么些天过去,应允什么也没画。 “我本来想画一个你在上面。”他自己也很苦恼,“但是想不出要怎么画才最好。” 时淮放下零食,“我很难画?” “那倒不是。”应允说,“就因为太好画了,所以找不出最好的。” 他闲来无事起草又废弃的设计稿得有十几个版本了。无论是字母涂鸦还是正面侧面的肖像,他闭上眼睛脑子里都有清晰的轮廓。但可能是因为太清晰了,反而觉得不够好。 时淮听不懂他在说什么。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要不这样吧,你跟我一起画。”他忽然兴起,“等我一下。” “嗯。”时淮把户外沙发上乱丢的抱枕堆到一边,给自己腾了块地方坐着等。 他偶尔会有完全搞不明白应允在想什么的时候,大部分情况下都会让他非常烦躁。但在画画这件事情上,他给了应允充分的理解和自由,只要想做就去做。 应允能明确表现出爱好的事情并不多,换句话说,能把他跟这个世界关联在一起的事情并不多。起码在画画时,他会对这个世界表现出很大的兴趣,不再是那么随便活活毫无留恋的态度了。 时淮很好奇弟弟眼中的世界是什么样,大概跟自己眼中枯燥无味的模样完全不同,才会在上了初中之后还追着他问为什么美术课老师不让把太阳画成绿的。 应允把颜料桶都提出来,吭哧吭哧挪到墙边,转头看他自顾自在笑,“哥——哥!你想什么呢。” “没什么。”时淮接过他递来的画刷,“我要怎么画?” 跟应允不一样,他的思维模式从小就是刻板固定的,习惯了稳妥但没什么新意地思考。不可谓不可悲。 “往墙上泼就行了,你喜欢什么颜色就泼什么颜色。”应允边说边演示,“就像这样——走你!” 他拿刷子蘸了粉色的颜料怼到墙上,转圈甩开。飞溅的颜料不均匀地分布,像一只熟透的桃子在墙上爆炸。 时淮应了一声,手中握着画刷,心里涌生出源源不断的成就感。想到自己其实把弟弟养得很好,爱哭爱笑还很能闹。 他是曾经动摇过,自我质疑过,但至少在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做得没错。重来一次,他还是会做出跟当初一样的选择。 他会付出一切代价,把这世上最珍贵的宝贝养大。 然后据为己有。 好好的涂鸦到后来越发放肆不羁。像打水仗,甩来甩去,两人身上都是星星点点的颜料,沾到脸上混着汗水一抹格外滑稽。 应允玩得超开心,就差原地起飞了。 连小时候时淮都没有陪他玩过这么幼稚的游戏。从他有印象开始,他的哥哥就是好孩子的典范,不打架不逆反,衣服永远一尘不染,考试永远是第一名。 有机会把他哥弄得脏兮兮的,他当然不会手软放过。 原本空白的墙面上布满五颜六色的涂料,凌乱又张狂,有种难以用语言概括的生命力。只要看一眼,就能直观的感受到情绪的冲击。 时淮很少这么开心,很少这样忘记烦恼单纯地陪他笑闹。他知道这幅作品的设想已经达成了,两个人的情绪被封存在色彩里,留在墙上。不用非得画出什么能够代表时淮的符号,这样就好了。一看到就会想起今天。 这是他心里最希望看到的,时淮的模样。 —— 单纯的游戏很快就变了味。 应允顶着一脸颜料,后背被抵在墙上。不受控制的吻逾越了玩笑的范围,他被亲得整个下巴都湿/漉/漉的,双脚腾空,虚软的双腿快要盘不紧他哥的腰,失神地胡言乱语,“掉,掉下来了……要掉了。” 时淮稳稳地托着他,闻言却恶意地掂了掂,引得他搂住脖子的双手立刻抱得更紧,才缓慢地说,“掉不了。” 脸上的颜料从嘴角进来又苦又涩,他们不得不暂停先去洗干净。平时一个人躺进来刚好的浴缸,两个人就显得窄小局促。 他分外温顺地坐在浴缸里,双手抱着膝盖。温暖的水流从头顶往下淌,时淮拿着花洒给他冲干净头发里的颜料,看着他后颈上一截细白的皮肤被蒸成粉红,“烫吗?” 应允说,“不烫。” 时淮知道他在紧张。 话特别多或者话特别少,都是他感到紧张时会有的反应。尤其两条腿紧紧合拢在一起的姿势,从刚才起就很明显的欲盖弥彰。 关上花洒,被蒸透了的颜色依旧从他的后颈向着前胸后背蔓延。或许不能算是热水的锅。 洗干净后时淮去楼下拿套,回来就看见他展开手脚在床上瘫着,安静,端庄。跟等着上刑似的,看得差点笑场,“不想做就算了。” 这怎么说?也不是完全不想…… 他表情纠结,想开个荤又怕自己没命去考试,尺度的掌控权不在自己手上,“要不就浅,浅做一下。” 作者有话说: 安静,端庄?jpg; 浅搞一下; 大家晚安!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3章 ? 第 63 章 ◇ 一个永远不会分手的男朋友。 下午他居然还带着时淮去放松, 就跟帮他哥开胃似的,正好折腾他的时候更有精神了。简直自作自受。 屁股又疼又胀,他自己反手摸都能摸到肿起来的指头印, 只好骂骂咧咧在床上趴着, 一边吃零食玩手机。 之前混迹娱乐场合,他也没少听说圈里有人出去约炮什么的,都是稀松平常的事, 就觉得好像生理上和心理上的需求是可以独立分开的。 可其实爱与欲互为催化剂,浑然不可分割。现在他又觉得也就是他哥, 换一个人敢这么对他试试。早就被他翻身一顿猛揍加报警了。 屏幕上偶然刷新的短视频配了条悲伤的bgm, 图片上是情感博主代发的粉丝投稿。投稿人还正在上大学,谈了一年恋爱觉得感情里彼此身份差异太大,问该不该跟比自己年长六岁的精英男友分手。 他平时不怎么看这种东西, 本来已经顺手上滑, 可掐指一算自己跟时淮好像也是差六岁, 各自身份背景正好也匹配,就又滑了回来, 点进评论区看大家怎么说。 不看不知道。评论区劝分不全和的论调占大多数, 都声称「这种一个在上学一个在社会普遍都是谈不长的」,「成熟男人眼里你只是个年轻可口的玩具」,「等新鲜感过去了很快就会失去兴趣」。 「人生阅历差别太大」。「价值观不对等」。「没有共同话题」。「还是趁早放弃及时止损比较好」。 好好的就想上个事后网,结果被互联网攻击。 应允趴在床上呼吸不顺, 感觉胸口被锤了一拳又一拳,翻了个身压着屁股又不舒服。 这他妈,怎么跟被世界针对了似的。 时淮从浴室里出来, 看见他光溜溜平躺在床上, 目光空洞地盯着天花板。好像被//干傻了。 夜灯光线朦胧, 给皮肤蒙上一层脂玉般的光泽。平坦的小腹看起来柔软好捏,时淮坐在床边瞄了几眼,没禁住脑海中残存触感的诱惑。 刚想问「饿不饿」,应允啪地一声打开了他的手。 “你根本就不是真的喜欢我!” “呃……”被「你是不是得到了就不会再珍惜我了」的眼神控诉,时淮哑然失笑,“作什么?” 应允弹坐起来,口口声声悲切道,“你只是想要一只听话的小狗。别人都不愿意做你才要我的,是不是。” 时淮皱了下眉,又听见他说,“算了,是那样也没关系的。” 他露出欲哭的表情,被吮得艳红的嘴唇紧抿在一起,想象自己是朵风中颤抖摇曳的小白花,兼具坚强与破碎感。 “谁让我只能跟着你呢。”他凄凄惨惨戚戚地说。 时淮很难分辨他话语中玩笑与真心的成分各占了几成。传入耳中的语气太有迷惑性,就好像即使真的要把他捏碎,他也只会委屈地思考自己想碎成几瓣。 “戏瘾这么大?”时淮一只手捏住他的脸,脸颊肉把他的嘴唇挤得嘟起来,“作精。” “唉,我刚刚刷视频看到的。” 应允嘿嘿一笑,迅速地变脸,露出平时那种不爱发愁的懒散表情。戏瘾发作完毕,他马不停蹄地坦白前因后果,“上面说有对情侣谈恋爱一年就快分手了,因为一个在上学一个在上班,没有共同话题。” “照这样想,一年之后我就毕业了。” 他往旁边挪了挪,找一个舒服的位置躺在时淮腿上,认真考虑,“要不我也找个班上?这样我们分手的几率还能低一点。” 时淮好像不爱听他说这种话,宽大的手掌摊开罩住了他整张脸。他从指缝里看到时淮不悦的表情。 “总把分手挂在嘴边不是什么好习惯。” “可能是因为……”他犹豫了一下,在说真话深入讨论和引发家庭危机之间做不出选择。 等到时淮追问,他才老实吐露心声,“我老是觉得,你爱我不像我爱你一样多。” 所有的玩笑都不会是空穴来风。背后隐藏着他自己都不太愿意触及的忧郁,但凡仔细想就要牵连出许多。 时淮的手在此刻成为了他的面具。他甚至主动闭上眼睛,不太敢看时淮的表情。 他在期待时淮立刻反驳,说不是的,我爱你不止把你当成小狗看待。说怎么会呢,即使分手了哥哥也会继续爱你的。 可时淮没有这样不假思索地告诉他。时淮什么也没说。 他的期待在一秒一秒流逝的时间中消散,落空。以至于越来越后悔自己最开始的玩笑,把话题延伸到这样一个不能轻易触碰的地方来了。 他只是懒得动脑思考,并不是真的傻到对人类全然不了解,什么都不知道。 每个人的心里都会留有余地的。他没有权利要求别人都跟自己一样,说什么就是什么,更不应该把爱拿来衡量比较谁多谁少。 他又不是感受不到时淮的爱,有就行了还想那么多干什么。过分索求会有不知好歹的嫌疑,毫无意义又伤感情。 再说他哥这样性格的人,也不会为了哄谁高兴就说些做不到的漂亮话。 其实这样更好,至少沉默是诚实的。 他拿掉时淮的手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哥喃喃自语,“好烦……本来还挺开心的。” 这就是为什么他不想当聪明人了。 明明什么都知道,怎么有点想哭呢。 半分钟过去,时淮起身拿了件睡衣,回来套在他身上,“跟我过来。” “去哪儿啊。”应允扒拉着枕头,情绪低落不是很配合。 在慎重思考妥善应答的半分钟里,他的弟弟已经萎靡成一朵开败的小白花。时淮索性连人带枕头抱进怀里,去楼下客房。 压下门把手时,他依旧会稍作停顿用指腹摩挲,摸到他名字的缩写才如同对上暗号般推开门。 地板不干不净的。应允把枕头放下给自己当屁垫,看着他从衣柜里摸出钥匙,打开了底下两排宽大的抽屉,“找什么……” 本来都以为是空置的,没想到看不见的地方都被他用来藏东西了。 大抽屉里装着厚厚的好几沓画,总得有上百张,稿纸上奇异地反着光。应允耐不住好奇探头往里瞧,那些纸上全是炭笔画的人像。 熟悉的手笔——是他画的。 熟悉的人像——是他画的时淮。 以前上学经常见不到面,他没事儿就喜欢临摹时淮的照片。其实对他当时的艺考练习帮助不大,但他就是很喜欢画。速写素描每周画两三张,全送给他哥。 在他手里那些练习产物并不会得到妥善的保管,如果画画的素材不是他哥,他最多留个一周,之后收拾书桌的时候顺手就丢进垃圾桶了。 可送出去的这些全部被过膜塑封,一张张妥善保存了起来,堆在一起居然有这么可观的数量。他自己都不记得。 “你好像从来没意识到。”时淮看着他说,“我为你感到骄傲的时候,要比你为我骄傲的时候更多。” 这是一场不公平的比较。 从见到画的那刻,应允心里就已经在打颤了。 但他还不想这么快原谅时淮刚才回答得不够积极,起码不想承认自己这么轻易就被打动,胡乱拿起一张画假装认真在看,全身上下只剩嘴硬,“你在床上也这么温柔就好了。” “呃……”时淮嘴角一弯,从那沓厚厚的画稿最上面,也抽出一张给他,“可以考虑。” 前车之鉴,「可以考虑」的意思跟「不予采纳」差不多。他嘀咕着接过,这才发现手上的不是肖像画,而是那张被撕碎又一块块拼回去的「情书」。 “我爱你”双倍大写加粗。现在再看,也是相当的情深意切。 这谁啊,写这么恶心人的肉麻东西。 他耳廓红透了,恼羞成怒地瞪了时淮一眼,“你没事吧,不好好收起来放这里干嘛啊?” 他害羞的时候总会恶声恶气。时淮习以为常,甚至笑着往他炸毛的脑袋上撸了个来回,声音里的情绪稳定温和,“乖。” “干什么。” “我想告诉你的是,”时淮说,“你不会因为跟我在一起就失去一个永远爱你的哥哥。” 本来想抽空回写一封告诉他的,看这情况是来不及了,亲口说比较合时宜。 时淮触碰情书的另一端。两人的手同时搭在这页纸上,如同一份誓词,一份宣言,声音也变得缓慢而珍重,“而是会因为跟哥哥在一起,得到一个永远不会分手的男朋友。” “所以,我们,永远,不会分手。” 时淮说,“这么想是不是踏实多了。” 作者有话说: 来唠! 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4章 ? 第 64 章 ◇ 比你还能闹。 应允这才意识到, 时淮是在回答他之前的问题。 他以为时淮不会知道,却忘了自己藏在心里的不安担忧早就倾注在这一页情书上,连同炽热忠诚的爱一起送了出去。 永远是哥哥, 也永远是男朋友。这从一开始就不是什么选择题, 他幸运到都能拥有。 在时淮话语声落地的数秒钟时间里,他恍惚想到了应小蝶。 他有一个为爱情奋不顾身的母亲,连死亡都是在追爱的路上。他想自己或许遗传了他妈妈那股子爱人和被爱的劲头, 都一样不吝啬给予爱意,也都一样想要让某个人来爱自己, 热烈地, 长久地,不会动摇地陪在他身边。 他喜欢无声包容的沉稳的爱,也喜欢宣之于口的直白的爱。时淮什么都知道, 也什么都给了他。 散落一地的画稿上全都是同一个人。是世界上最厉害的人, 能将一颗贪婪的心填满, 饱胀到了极点,引发一层幸福的疼痛。 他还想再画无数张画, 写无数张情书。填满整个屋子, 送给时淮。 他也想给时淮满满当当的爱,让时淮也能体会他现在的心情。 应允挪开地上的画,贴近时淮身边去亲了他一下,“我还以为, 你不会说这些花里胡哨的话呢。” 时淮:“不相信吗?” “我相信啊!”他立刻提高声音。“我就喜欢听这种花里胡哨的话。” 他绝不会怀疑时淮的话。 即使是画饼,他哥画的就是能充饥。 这天之后他就不再害怕异地了。时淮回归工作后,他也安心地准备考试, 顺便准备接受自己的暑假礼物。 时淮送他东西的名堂很多。平时看心情转账不提, 除了逢年过节, 连寒暑假也会给他礼物,期末考试结束就给。考好了是奖励,考不好当安慰。 在学习这件事上,从小到大时淮只对自己严格,对他的成绩要求不高,只要在及格线以上能考个普通大学就行。 他使出吃奶的劲儿考上美院那年夏天,时淮奖励他去国外疯玩了一个多月,临近开学回国报到时还给他换了辆新车。他只新鲜了几个月就扔在车库里积灰,出去玩都没怎么开过。 在接收到自己的暑假礼物之前,应允先发愁的是要送给时淮的生日礼物。 他想等考试全部结束之后就立刻去找时淮,开启一个超棒的暑假。但待在时淮身边就没法儿偷偷准备礼物了,只能提前准备好带过去,藏到过生日那天再拿出来。 直接问想要什么时淮完全都不会说,不给他偷懒的机会。他只能自己想,天马行空的东西不是做不出来就是不好带,太普通了时淮又看不上不需要。连考场上他答完卷子都在想这件事,感觉比考试还难。 这天从考场出来,他恰巧在楼下遇见姜茶。一起吃完饭时说起这件事,小师弟激情昂扬地给他出了许多主意。 其中有一多半都是跟不可描述之事密切相关的。“回头我给你寄点好东西,都是我购物车里的宝贝。” 应允越听越沉默,最后由衷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慈爱道,“快点找个男人吧。” 听来听去,说的那些都是他自己在馋。 “马上就有啦,我妈已经催我放假回去巴黎相亲了。” 姜茶被识破也不觉得尴尬,笑呵呵地继续安利,“考虑一下嘛,你哥哥那种隐藏的S属性控制狂魔,肯定会喜欢的。” 他哥是什么属性暂且不论。晚上打电话的时候,应允说起跟小师弟的相遇,狠狠嘲笑了秦炽的效率,“说是暑假会被妈妈叫回巴黎相亲诶,小秦哥是不是不行啊。” 时淮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对别人的事并不是很感兴趣。等他抖完八卦之后问,“什么时候考完试?” “后天。” “给你订的新车也是后天送到,晚上回家等着。” “哦哦。”应允还沉浸在上一个话题,“长辈们怎么都这么心急啊。你之前不也被叫去相亲了吗?后来时叔有没有再给你安排别人。” 上次的相亲是被他搅合了,不知道时牧桓有没有再安排别的白富美跟他哥见面。 印象里他那个「前继父」很爱指挥安排别人。连他都能看出来,时淮性格里其实有一部分跟爸爸很像,只是要比时牧桓惹人喜爱很多——这不是他的滤镜,是大家都这么觉得。 他们父子俩关系奇奇怪怪的,不像父子,像上下级。不过现在他哥翅膀硬了,自己也能撑起一个公司,就没必要听老父亲的安排了。 “没有。” “真的?” “嗯。”时淮说,“我们最近都没有联系,大概是对我死心了。” 应允撇了撇嘴,“你这么风华正茂仪表堂堂的,怎么可能对你死心啊。” 最多是他哥不听不应不招呼。但按时牧桓的性格,肯定还会继续安排的。 可接着时淮却说,“他已经知道了,我不喜欢女人。” “呃……”应允从床上弹起来,惊疑不定地看了眼手机屏幕,才想起没开视频,“那他没被你气得订机票飞过来骂你啊。” “不知道。” 时淮的声音听不出放心还是伤心,跟平常一样淡淡的,“也可能是气得不想再跟我联系,单方面断绝关系吧。随便他。” “哦。” 应允很想说可是你马上就要过生日了,可再想想,往年他哥过生日时牧桓也没什么关心的举动,就又咽了回去。 算了。要是到时候他哥有需要,他就勇敢地站出来,替时牧桓说一句「爸爸爱你」弥补失落。 挨顿打算得了什么呢。 起码应该能逗他哥开心吧。 片刻的沉默被时淮理解成了另一种不安。他主动提起相亲这件事,似乎对此很是介意。 “如果你愿意的话,”时淮对他说,“等你毕业,我们去结婚?” 应允「啊」了一声,震惊升级。 终极画饼大招出现了! 他从没想过结不结婚的事。年纪轻轻的谈个恋爱享受青春就挺好了,谁会想那种一旦决定就余生都会被定下来的事啊。 可如果是时淮开口——他冷静下来琢磨,又觉得这事非常合理。 有了固定伴侣,以后就再也不会有什么拉大提琴的温柔美女被安排到他哥身边来谈婚论嫁,他哥能清净很多。 结婚只是多了个把两人绑在一起的名义。不管结不结,他反正没想过跟别的任何人能好一辈子,也就是他哥了。 “那就结呗,不过我不懂这些东西。”他被启发出新的想法,大概知道可以送时淮什么礼物了。但压根没意识到自己是在被求婚,老样子全权委托给他哥,“你去安排嘛,我听你的就行。” 时淮沉默良久,在对面叹了口气,“那就等你毕业再打算。不急。” 最后两天考试很快就结束了。 听时淮说起暑假礼物时,应允原本没怎么放在心上,因为本身对跑车的兴趣不算大。可收到礼物才发现,新车跟他想象中的样子很不一样。 全然惊喜的那种不一样。 时淮给他的是一部定制机车。虽然整体结构是巡航摩托,但外观上看是赛博朋克风格,大面积黑色交杂红蓝,浮夸得恰到好处。碳纤维结构配上大排量发动机,超大马力的输出和超低机体重量兼顾,他跨上机车的瞬间就能想象到在呼啸的风声中起飞的感觉。 总之就是一句话,非常合心意。 除了车,时淮还给他配了全套的护具,严格要求他必须穿护具才能起飞。这点要求在爱车前算得了什么呢,他都不用想就答应了。 本来说考完试就去找他哥的,飙车上瘾又过了两天还在明海没有动身的意思。跟最初时淮预测的「玩疯了」也差不离。 只不过,疯玩的对象是车不是人。好气又好笑。 应允也知道自己该走了,可晚上视频时看起来还是恋恋不舍的样子,“我能骑着我的大宝贝去找你吗。” “不行。” 时淮那头乱糟糟的,躲在休息室避开,仍旧跟平常一样跟他在固定时间通视频。应允听到有声音在叫他的名字,“外面好像有人找你诶。” “是几个朋友过来,喝多了。”时淮无奈道,“非要提前给我过生日。” 什么人啊这么闲着没事干。他还没来得及说话,休息室的门被人大力推开,终究是没能躲掉,“终于逮着了!在这儿呢大家快来!” “呃……”时淮甚至没有挂电话的机会。 对面乱成一团。应允起初还着急想看怎么回事,后来听声音也挺有意思,就把手机放在一边等着。 等到时淮应付完一帮人来疯的朋友,把人都轰走了关上休息室的门反锁,才能回来喘口气。“比你还能闹。” 应允本来捧着手机嘎嘎乐,看着看着他就没心思笑了。 时淮脸颊和身上被砸得全是奶油,索性把上衣脱了下来。粘在边边角角的白色奶油蹭到胸前,他用手指蹭了一下。那道奶白色的痕迹被拉长得更显眼,看起来是令人想要品尝的卖相。 “哥,”应允舔了舔嘴唇,浮想联翩,越看越馋,“我也想往你身上抹奶油。” 作者有话说: 来唠; 又是加班的一天; 二更写不完唠明天午休时间抽空更; 大家都早点休息;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5章 ? 第 65 章 ◇ 塞进去就好啦。 时淮说,“至少你要先出现在我面前。” 这谁忍得住啊。 应允当场订票,“等着啊,明天就到。” 虽然要暂别心爱的大摩托, 但他还可以骑点别的。一觉睡醒, 他行李也没怎么认真收拾,缺什么都不要紧,有他哥就什么都有了。只把准备好的生日礼物揣兜里就直奔机场。 到地方是下午。他没让人接, 问时淮要了个定位就自己奔练习室里去找人。 今天的工作比较特别,August全员都要参与, 是送给粉丝的告别礼物之一, 从出道至今的舞台里选择十首有代表性的经典作品,再录一次练习室版本的超长串烧。 因为时间跨度大,有些古早的舞台动作难免记不太清了, 录制之前要重新排练,“这几天老看见你哥笑, 也不知道在高兴什么。还以为是大家聚一块儿了工作起来心情比较轻松。” 刚进走廊就撞上熟人,秦炽揽着他一通输出,“还得是你啊小允子。” 应允乍听没太明白,“跟我有什么关系?” “啧,这都要跟你解释么,当然是因为谈恋爱使人心情愉悦!”秦炽揪他耳朵,“我看你倒是还跟以前一样, 没心没肺没什么变化。” “干嘛人身攻击我啊,又没招你惹你。” 他拿掉秦炽的手,假装不经意地放大招,“诶对了, 我前几天考完试正好听姜茶说, 放暑假要去他妈妈安排的派对相亲。” “不知道都什么类型的高富帅,妈妈介绍的应该很不错吧。估计离谈恋爱也不远了。” 时淮果然没有传达这条八卦。秦炽一听就皱眉,悠闲调侃的模样不复踪影,“刚成年的小男孩相什么亲?想男人想疯了吧。” “刚成年的小男孩怎么了,你不也惦记么。”应允看他快步走开去打电话,嘀咕着转身推开练习室的门。“老流氓。” 刚送走一位。另一位惦记小男孩的老流氓出现在眼前。 练习室里不止一人,首先撞进他眼中的当然是最关心的那个。时淮在给身旁的成员顺动作,时隔多年的老歌舞台,不仅自己的部分没忘记,连成员们各自的走位也都还记得。 夏赢还没到。许青蓝乖乖跟着队长复习,十首歌里有四五首都记忆模糊跳不完整了,一边练一边被旁观的编舞老师嘲笑。 连时淮都嫌弃他,“夏赢都给你吃了什么?腹肌都快变成一整块了吧。暑假结束之前必须减肥。” “我哪有……”许青蓝委屈地皱起脸,“队长,暑假结束是什么时候啊。” 大家都毕业好多年了,很少再用寒暑假这种定义去度量时间。也就是他们队长,有家属在上学才会这么说。 “还有两个月,足够你减。”时淮招手让音乐重播,无情地命令,“再跟一遍。快点,跟不上我就开二倍速了。” “呃……”这是人说的话吗。 应允躲在门口幸灾乐祸地听着。直到有人回练习室发现了他,跟他打招呼,时淮才看过来。 正好他也站累了,走到后门墙根边找个角落坐下,朝时淮挥挥手,“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他小时候也常常这样,一放学就跑到练习室里来找时淮,看他们排舞。有时候看得目不转睛,有时候看得昏昏欲睡,取决于当天的作业多不多,心情好不好。但无论如何,这个地方他没少待,来了就跟自己家似的。 时淮也没有中断工作,已经很适应他突然出现在练习室的大镜子里,靠着后墙玩手机或是倒下睡觉什么的,只叫助理给他拿了房卡。 “酒店只有几百米,累的话可以回去休息哦。等会儿大家集合完还要录正式视频,估计会到很晚。” 应允道了声谢,接下房卡继续看镜子里的哥哥跳舞。 音乐风格忽然变化,时淮盯着镜子做了个wave,摸完头发摸胸和腰又衔接顶胯,短短两秒的动作,流畅到他看完了才觉得,岂有此理。这是在魅惑谁。 他隐约还记得这套动作,是他上高中时某个暑假里August大热出圈的单曲,mv里时淮的造型甚至还穿了半透视的西装,后来打歌舞台上被考虑到或许限制级,才没还原到观众眼前。 应允想,这不是造型的问题。 就这样,这腰这胸这眼神,穿什么能挡得住啊。练习室这么大,隔这么远他都被蛊到了,舞台上第一排的观众还不得把眼珠子黏他身上。这可不是喊一句哥哥好辣就能完事的,私底下指不定怎么浮想联翩呢。 正好秦炽通完电话回来,迎面听见他气鼓鼓的一句,“你们怎么都给粉丝看这种东西啊。不像话。” “呃……”秦炽一时语塞,清了清嗓子才委婉地说:“我们这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应允哼了一声,索性不再看镜子了,给时淮发了条语音就先离开,“我回酒店等你。” 以前都没计较过。现在一想到他哥或许被别人在脑子里这样那样,他就心理失衡,胸口闷堵着很不开心。 幸好是马上就要退休了,不然天天这个样子在外面晃荡可怎么行。 占有欲浅浅发作,回酒店后他先把自己扔在床上眯了一觉,醒来就好受多了。房间配置是两室一厅的套间,只有时淮自己住,多出一个房间的床上没有什么活动痕迹。 现在两个人住,多余的床还是空着。他转了一圈去浴室洗澡,这才发现镜子边的妆台上正大光明地放着还没拆封的润\\滑\\油和安全套,一应俱全什么都有。老流氓就是老流氓,居心叵测连藏都不带藏的。 他骂骂咧咧地拿东西进浴室,自力更生地洗干净。谁让他哥总是很忙。 喜欢就是喜欢,爱就是爱。喜欢做?爱就是喜欢做?爱。时间不能浪费。 他没看时间,洗完澡正要吹头发,忽然想起自己随便甩在沙发上的脏衣服,小跑出来翻找,拿出兜里的戒指盒打开检查,确认没把生日礼物摔坏才松了口气。 还有几天时间,得先藏起来。他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把戒指盒放进茶叶罐,又锁进抽屉里。 跟戒指一起带来的生日礼物还有另一件。姜茶说送他的好东西,寄过来只有一小包,捏着软软的不知道是什么。他也顺手一起带过来了,这会儿闲着无聊就打开看。 里面是一团毛茸茸,还有一条黑色的金属链子,连接着黑色项圈。 他翻看一番,若有所思地把项圈放到一边,拿起两只兽耳发夹。三角形的,像小狗耳朵,捏了两下放到一边,又拿出一条小狗尾巴。 尾巴尖手感非常好,但另一端坠着……什么东西。 应允拍了张照,发给姜茶虚心求教,“这个是尾巴么?怎么用啊。” 姜茶:“塞进去就好啦。” 原来如此。他好奇地把玩了一会儿,试探着戴上。刚刚清理过戴进去并不困难,尾巴尖垂在腿间蹭着两股细嫩的皮肤,感觉软软绒绒的,一走路就摇晃起来。 他还跳了两下都没有掉,就夹着尾巴去洗手间的镜子前试戴耳朵。刚好考完试去把头发染了个棕色,戴上毫无违和感。 他仔细把两只耳朵戴对称,望着镜子里的自己颇为满意,估计也很符合老流氓审美,等时淮过生日那天可以考虑再戴一遍。 “嗷-汪!汪呜……” 怎么叫来着。 他对着镜子练习了一会儿,心想要不拍个照片纪念一下人生中首次尝试羞耻套装,去客厅找手机,门铃却忽然响起来。 “呃……”应允一愣。身上总共就一条尾巴两只耳朵,怎么都不太像是能开门的样子,他握住尾巴想拽出来,可越是着急就吸得越紧。门铃声还一直在催,他只好先提高声音喊,“谁啊!” 如果是别人来找,他就说时淮不在。应该也没关系吧。 他盲目乐观地想。 可门铃声结束,响起的是时淮的声音,“乖,开门。” 作者有话说: 提前加餐就是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6章 ? 第 66 章 ◇ 好禁忌,好喜欢。 因为某人的到来, 下班的心情比平常更迫切些。时淮回到酒店,拎着零食小吃按了两遍门铃。 他已经习惯了热情小狗跑来迎门的场景,今天却和往常有些不同。听声音没在睡觉也不立刻过来开门, 不知道在磨蹭什么。 又等了半分钟房门才被打开。他的小狗像是刚刚洗完澡, 头发还湿着,裹了身雪白的浴袍,神色有些不自然的慌张,“哥,这什么啊……哈, 正好我饿了, 哈哈。” 应允接过他手里的零食,打开扒拉了两下,隔着餐盒嗅到不一般的香味,“口水鸡诶。哪儿买的?” “这附近有家出名的美食店。”时淮刚朝他伸手, 却见他敏感地朝后退了半步, 略微诧异地挑眉。 “那我洗个手马上过来吃,马上。”应允干巴巴地笑, 把吃的往地上一放, 倒退着走到洗手间门口闪身进去,反锁了门。 脱下浴袍,应允转身对着镜子照了照,毛绒绒的尾巴依旧晃动在他身后, 完美贴合像是从生下来就长在他身上一样,“靠。” 这东西为什么拔不出来啊! 早知道把手机带进来了,总不至于只能自己发愁连个求救的人都没有。 早知道就不这么贪玩了!直接等到过生日那天再戴不就行了吗! 在他对着镜子后悔的两分钟里, 时淮敏锐地推开了次卧虚掩的门。 这张床上本来空着, 床单被罩七件套收拾得平平整整, 如今带着被弄乱的褶皱。时淮掀开被子,毫不费力就看见了他匆忙藏起来的东西。 带链的项圈,和一对兽耳发夹。摘得太急,发夹上还缠着半根奶咖色的头发。 练习室里抽不开身,还没来得及夸他新染的发色很好看。 时淮镇定地把被子铺回去,到洗手间外敲门,“不舒服?” “啊?我……没有,”应允不得不重新裹上浴袍,“马上就来!” 迅速地冲出去拿到手机,找个借口再溜进来好了——他对着镜子做好心理建设,提起一口气推门出去。 一头扎进他哥怀里。 时淮早看出他遮遮掩掩的走路姿势不对,手往他身后一搭,摸到多余的一条凸起也愣住了。变幻莫测的眼神,一看脑补的就不是健康的东西,“夹着什么?” 应允恼羞成怒地猛推,“滚滚滚!” 他想往后退,但时淮把他扛起来往床上扔。浴袍被剥掉的瞬间,他半跪着趴在时淮膝盖上,看不见上方的表情,只有骤然收紧的呼吸声,影响了原本轻松调侃的声线,“拿不出来?” “我就是戴上试试。”他的窘境被一眼看穿,反手想自己去摸,却被时淮挡住隔开了胳膊,“老实点趴着。” “姜茶给我的!不是我自己弄来的。” “嗯。”时淮并没有把多余的解释听进心里,“翘高,放松。” 怎么会有人提这种要求啊! 应允涨得脸通红,憋了半天才支支吾吾地说,“我同时,只能,做到一项。” “那就放松……” 时淮可能是被他无语住了,话没说完只剩笑声,额头抵着他的腰窝抖个不停。应允被笑得很没面子,“别他妈抱着我的屁股笑了行么。” 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又被摁下去。时淮朝他屁股上拍了一巴掌,“那就别扭来扭去的。” 道貌岸然的语气和动作完全不相符,“听话哥哥就帮你拿出来。” 尾巴连接身体的一端是冷硬的金属,被塞满后存在感没有渐渐消失,而是涨得难受。 他紧闭着眼,假装这样就能对被掰开的羞耻感视而不见,也不再反抗,想着赶紧弄出来得了。 时淮垂眼看着他的反应,手指按揉的力度从容适宜,让他从潜意识紧张收缩的动作里松懈下来,“自己洗过?” “嗯。” “没给我打电话,怎么知道我要回来?” “不知道啊,我就回来睡觉醒了去洗个澡。” 他倔强地小声反驳,“又不是给你洗的。” 趁他分心说话的间隙里,身后传来啵的一声轻响。 像被启开的红酒瓶塞,压力骤然轻松了不少。应允缓了口气回头去看,那条湿漉漉的尾巴根被时淮握在手里。 手心里的潮热是来自他身体的温度。时淮摩挲了两下,见他红着脸伸手想要抢走,换了只手继续把玩,“害羞什么,不是给我看的么?” “是给你生日那天看的!不是现在。” “没关系,之后再戴就行了。” 时淮低头吻他潮湿的发顶,“我很喜欢。” 应允才算是明白了。 他哥是答应了帮忙拿出来,却没说不把别的什么东西放进去。 他趴下去就没能起来过,把脸闷在枕头里断断续续地出声,骂老流氓老变态。 口水鸡还放在外面客厅里散发香味,他辛辛苦苦飞过来探班都没吃上一口,屁股还要遭罪。只能咬着被子哭,哭得狠了止不住地打嗝,又委屈又丢脸,说什么都不肯再配合了。 时淮不得不放慢动作,停下来哄他,又问那句,“不舒服?” 他是害怕不舒服,但更害怕自己会被巨大的愉悦感撞碎。实在受不了就躲到角落里,缩着身子求饶,跟他哥打商量,“要是你把我搞坏了,以后就没有人给你搞了。你留我一条命以后还能继续搞……你说,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他觉得自己逻辑通顺无可反驳,却没想过,时淮压根不会在这个时候跟他讲什么道理,“不怕,弄坏了哥哥给你治好。” 他哭得都快看不清东西了,迷糊地问,“怎,么治好。” 时淮吻他的眼睛,也吻他的眼泪,“亲一亲就好了。” —— 尾巴反正是已经不干净了。 应允严肃地考虑把耳朵和项圈从生日礼物的清单上删除。 虽然是时淮过生日,但也不能只有时淮高兴吧。他一个送礼物的人从头哭到尾是不是不太合适。 他还不知道藏在次卧的另外两件早就被时淮发现了,隔天半死不活地从床上爬起来去拿,怒从心起想直接丢进垃圾桶,犹豫一下却又找个抽屉藏了起来。 挺难得见到时淮喜欢什么东西——虽然是在不可言说的场合才用得上。但反正年轻……他或许还可以再撑两回。 至少把生日过完。 为了这个伟大目标,在时淮生日前他几乎没有跑出去闲逛游玩,基本都待在酒店里休养生息,偶尔觉得自己像一只被他哥拴在床边的小狗。好吃好喝地养着专门用来那什么的那种。 “哦哦哦!好禁忌!好喜欢!”姜茶听说后兴奋地进行二次安利,“这样还可以玩角色扮演!我还知道很多好东西……” 应允挂掉了电话。 这种伟大目标一辈子来一次就可以了。 时淮生日当天,他早早地找出藏在茶叶罐里的戒指,塞进兜里,要寻个合适的机会送出去。 这个他很确定没被时淮发现。他来了之后时淮只陪他喝果汁,再说晚上回来都是……运动提神,用不着喝茶。 就等到吹完蜡烛之后送吧,应允想。 难得大家都在,晚上肯定会聚一聚切个蛋糕。反正他跟时淮的事也不是什么秘密了,当着大家的面他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剩下的小狗两件套,等回来再看情况行动。 为了时淮二十六岁生日那一天能过得尽善尽美,他以备战的心态积极休养,但计划总赶不上变化。 当天下午时淮接了个电话,神色一瞬间就变了。 那是他从未见过的时淮。在短短两分钟的时间里,他看着时淮用近乎茫然的语气跟对面交谈,订机票,直到挂断电话,不知所措的表情都没有消失。 他用力地摇晃时淮的手,大声地喊时淮的名字。片刻后,熟悉的镇定才重新回到他哥身上,“时牧桓在ICU,我要去一趟。” 应允怔了怔,其实脑子里没什么概念,但立刻道,“我跟你一起去。” “你留下。”时淮不假思索地安排,“具体情况还不清楚,等我到……” “哥。”他打断时淮,“我要跟你一起去。” 作者有话说: 来唠; 悄悄;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7章 ? 第 67 章 ◇ “宝宝。” 他既然这么说, 就算被拒绝了也会自己买票跟过去的。时淮只能答应,“乖乖跟着,不能添乱。” “放心吧。” 他们什么都没来得及准备, 接到电话后就往机场赶。在上飞机之前, 应允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要去哪,也没问。时淮看起来没有说话的心情。 但他还可以握住哥哥的手。 能让时淮当场懵住的情况不多。为了更快地理解现状,他脑海里带入的是很多年之前, 听到应小蝶车祸被送进医院抢救时的场景。 当时他年纪太小,只知道哭, 一切事情都由大人安排。时淮也是一直握着他的手。 时牧桓病危的消息来得突然, 回到明海后两人直接去了医院。作为直系亲属,时淮直到病人危重被送进ICU才出现,在签署各种病危通知书和操作同意书时难免被医生说上几句。 确诊时就是肝癌晚期, 至今已经两个多月了。这么大的事, 就算被知情人当八卦口口传播也早该传到时淮耳朵里的。唯一的解释就是, 时牧桓不允许任何人把自己的病情告诉唯一的儿子。 应允刚听到时不太理解,毕竟他平时连打个喷嚏都想要打电话告诉时淮。可交谈中, 时牧桓的助理叹息着说,“这父子俩的心性是一样的。” 他才想到,时淮生病不舒服的时候也从来都没有告诉过他。 ICU他进不去,只能在走廊里等时淮。等待的时间里,应允问身边的长辈,“是很难治疗的病吗?” “发现得太晚了。他总觉得自己身体还健康,有些小毛病也根本不当回事。”时牧桓的助理说,“现在随时都有休克死亡的危险, 这一进ICU……恐怕就出不来了。” 应允不知道该说什么, 只能点头。 短暂的寒暄后, 他独自用手机搜索,把能搜到的词条全都看了一遍,在各种严肃且严重的描述中一点点更清晰地意识到。 ——时牧桓快死了。 躺在重症监护室里的人曾经是他的继父。说来或许太没良心,他只感到沉重压抑,并没有多么悲痛。 探视时间很快就结束了。时淮出来后什么也没说,也没有离开医院雷厉风行地去做下一步的打算,只是沉默。 他很想跟时淮接吻,想知道时淮在想什么,是什么心情。他也想有同样的心情。 但他答应了时淮只跟着不捣乱,便只是陪着坐在等候区的椅子上一起发呆。 时牧桓两次婚姻未能善终,之后就单身至今没有再另娶,即便已经年过半百,在圈内也是钻石王老五级别的人物,身边总归不缺朋友亲眷陪伴的。 大概谁都想不到,在生命最后的艰难时期居然是孤家寡人一个,除了助理照应再无旁人。 神游许久,应允忽地惊醒,抬头看墙上的时钟。 已经是深夜了,但还好没过零点。他握住时淮的胳膊晃了晃,“哥。” 时淮好像忘了身边还有个人,闻声缓慢地转头,看着他从兜里掏出戒指。 “还没跟你说生日快乐。” 考试结束后他自己去做了一对戒指。太复杂的样式来不及学习,只简单地做成了莫比乌斯环的造型。拿着小锤敲敲打打一晚上,给时淮的那枚内圈刻了简笔画的小狗脑袋,另一枚内圈刻了条小鱼。 “我以后还会送你很多戒指的。比小许哥他们还多。”他拉起时淮的手戴戒指,“这样你能好受点吗。” 在医院里交换戒指,多少带着些黑色幽默的意味。时淮垂眼看着自己的手指,抿了下嘴角,想笑却笑不出来似的,“你的呢?” “喏。”他把另一枚也交给时淮,“我本来打算等到晚上你许完生日愿望,吹了蜡烛就送给你的。没想到会来这儿。” “不用吹蜡烛。我的生日愿望已经实现了。” 时淮给他戴上戒指,倾身吻他的额头,“太晚了,让司机送你回去睡觉。” “可我想跟你——” “听话。” 应允有些失落,可也知道时淮大概有很多事要忙,他留下帮不了什么或许还会让他哥分心,就听话地回家了。 今晚时淮过生日,朋友们都以为他在陪时淮,没有人会在这个时间点打扰他俩的好事。 他脑子里乱哄哄的,有倾诉欲但并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不想玩手机也不想睡觉,去了阁楼打发时间。 他躺在地板上翻看从前的日记,最初去做心理咨询的时候,聊得最多的就是应小蝶去世的事。似乎大人们都觉得他不对劲,是因为骤然失去亲人被打击太大,吓得心理失常了。 但人真的是很奇怪的生物。有些事情,他连在自己的日记里都没有说实话。 “我不知道离hun是什么意思。但是我知道,时叔叔不xi欢妈妈了,总是不回家pei她。” 不是的。 “我知道她是ban到了另一个世界去住。我太想她了,所以希wang去见她。” 不是因为那个。 应允把翻开的日记本盖在脸上,纸张上有陈旧的味道。他闭着眼睛转动中指上的戒指,仿佛能将记忆倒带,转回许多年前。 在他很小的时候,就清楚地知道事情是怎么发生的。 他努力地讨继父的欢心,但收效甚微。因为时牧桓很少回家,在第二次婚姻里,依旧为了工作应酬疏忽家庭。 离婚是应小蝶要求的,不仅是因为丈夫的冷落,更重要的原因是旧情人的再度联络。不是时牧桓不喜欢她了,是她不再喜欢时牧桓。 他知道离婚是什么意思。时牧桓不回家,他妈妈也一样。在那些秘密的外出约会里,应小蝶给他找了另一个继父,还打算到另一个国家生活。可能带着他,也可能不带。 他是个小孩,但有一双透明的眼睛,并非全然不谙世事。 在应小蝶拿到离婚证,急着跟情人相见的那天,时淮在上钢琴课。他被一个人留在卧室里,哭得打嗝也没有人在意。 他知道妈妈出去是为了干什么。时牧桓就在她身边,出门前她还对着电话另一头的人叫了声「宝贝」。 他都很少被那样叫。 他把身边的人都当宝贝看待,无论是漂亮的妈妈,威严的继父,还是小王子一样的哥哥。他喜欢每一个人,喜欢为他们做任何事,希望自己能被他们喜欢。 但他不是谁的宝贝。 他是阻碍大人相爱的拖油瓶,是可以被扔进垃圾桶的小狗。 他不想走。时牧桓不亲近他,却也没有苛待过他,他不相信新的继父会对他更好,新家里也不会再有一个叫时淮的哥哥。 他一个人躺在卧室的地板上抱着枕头哭,幼小的心里第一次有那样恶毒的念头——他希望给大人发离婚证的地方倒闭,希望应小蝶的车子坏掉,希望那个要把妈妈带走的人消失。他不离开这里,如果时牧桓回家要把他赶出去,他就狠狠地咬大人的手。 直到时淮上楼来撞开他卧室的门,抱起他往医院里赶。 他没有见应小蝶最后一面。 眼泪流进耳朵里很不舒服,应允拿开日记本翻了个身,用袖子蹭眼睛。 他不敢见应小蝶最后一面。听人说她车祸后的身体惨不忍睹,他在手机词典上查到了「惨不忍睹」的意思,很难将那么残忍的词跟花蝴蝶一样漂亮的妈妈联系在一起。更重要的是,他无法面对自己应验了的诅咒。 他知道人死了是什么意思。是他害了妈妈,他该为自己的恶意受到惩罚,去那个或许存在的「另一个世界」里找应小蝶。不是因为想念,是为了道歉,是要去赎罪。 长大后他逐渐明白了小时候的想法幼稚无稽,但难过和悔意再也无法弥补,只能压在心底告诉自己不要再想起。 幸好时淮还来得及,起码最后一面能见得着。 时淮没说今天晚上还回不回来。他翻日记翻得疲惫,躺着懒得动弹,就这么睡了过去。 后半夜被抱起来下楼梯,迷迷糊糊能感觉到,但他困得睁不开眼睛。他被放到床上,热源从背后贴近,下巴垫着他的发顶,蹭了一下便没有再动。 有一只手绕过他的腰,找到他被子底下的手,摸他手指上的戒指,一下接着一下,永不厌倦般反复摩挲。 他原本是不想醒的,可被摸得很想接一个吻,便在困意里挣扎着翻身,勉强睁开眼,仰起脸索要。像婴儿循着本能索求甘甜的乳汁,必须要一饱口福才能安心地睡着。 心满意足,再度陷入沉睡之际,时淮吻他闭起的眼睛,低声叫他,“宝宝。” 作者有话说: 来唠! 吃个宵夜写二更; 更得晚大家可以明天起床再看——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8章 ? 第 68 章 ◇ 儿媳妇? 空调温度开得太低了。他没力气抗议, 只好往温暖的怀抱里贴更紧一点,天色未明时就醒了。 平常躺下都能一觉到天亮的,到底是心里有事睡不踏实。他揉着眼问时淮什么时候回来的。 时淮还没睡, 拉开他的手看了眼时间,“三个小时前。”后半夜时牧桓的情况转为稳定才能抽空回趟家,可也很难睡着。 应允问,“天亮之后你还要回医院吗?” “嗯。”时淮说,“医院那边有情况会随时打电话,也可能天不亮就要过去。” 那就是一个安稳觉都睡不成了。他觉得太煎熬, 更不要提时淮外面还有一堆工作,“这样……” 他想问还得这样撑多久才算完,可听起来大概就像在催着病人早点去世,很不吉利。还好他及时察觉了, 便也及时地咽回肚子里,“要不还是让我跟你一起去医院吧。我不会乱跑的, 就坐在那玩手机。你累的时候还可以靠着我睡一会儿。” “医院不是什么好玩的地方。”时淮说,“你原本也不喜欢医院。” 应允说,“跟你一起去就还行。” 他不想一个人待在家里无所事事。临时回明海原因特殊, 如果出去外面遇到朋友或许还需要解释。他不想把时淮的私事告诉别人,更不想在这个特殊的时候离开时淮身边,一个人出去找乐子。 相比之下,医院也不显得那么让人难以接受了。他像自己保证过的一样, 一整天都安静地坐在等候区的椅子上,拿平板画画打发时间。 他没有问过时淮病人的具体情况,也不知道时牧桓还能活多久。好在他正过暑假, 长日无事, 起码还能再陪一个多月。开学之后就要忙起来了, 应该不能再这样每天都来。 时淮肯定也没法儿长时间地推迟所有工作待在医院里。他虽然要上学,却好歹是常驻明海的,他哥不在的时候还是可以过来帮忙看着,起码能传个话什么的——其实他也知道自己待在这里身份尴尬,好在他脸皮够厚,只要没被赶出去就无所谓。 他毕竟不是时牧桓的亲儿子,不仅如此,时牧桓跟应小蝶离婚后他连继子都算不上了。无论从血缘还是法律都跟什么还没什么关系。 非要说的话,可能算是……儿媳妇?还是男婿? 他望着平板上乱糟糟的画面,脑袋里思路也乱七八糟的。 下午的探视时间本该是时淮去。他灌完了一瓶柠檬茶,正打算去再买一瓶,刚起身就被时淮叫住了。 时牧桓居然提出要见他。 应允意外之余,下意识道,“他是不是知道我们……”也不算奇怪,时淮之前就说过跟家里摊牌了性向。 “嗯。不想去也没关系。”时淮看起来比他自己更不希望他进去,“应该不会是什么好话。” 应允没有犹豫太久,轻轻摇了摇头,“我还是进去一趟吧,都好几年没见了。” 他跟着护士去换衣服,穿上鞋套,戴上口罩,过程里脑海一直回放着记忆里时牧桓的模样,高大,威严,精干,不苟言笑,有锐利的双眼。他偶尔觉得那就是时淮二十年后的模样,时淮就是为了让自己和父亲不要那么像,所以才习惯在外人面前穿一层礼貌温和的伪装。 但他知道时牧桓现在的样子肯定跟从前很不一样。病情发展到晚期,无论还是精神都已经受到了相当的折磨,他无法比较跟车祸后的惨状哪一个更令人畏惧,只是真正再面临这种情景依旧很不适应。 当初害怕看到应小蝶的那股子胆怯又攥紧了他的心脏。他挪不动脚往床边靠,就隔着几步跟时牧桓说话,刚开口就鼻子发酸。 时牧桓至少瘦了一半的自重,刚抽完腹水,瘦骨嶙峋地靠坐在病床上呼吸微弱。像竖放的半截枯枝,一阵风就能吹倒了。 死亡的阴影蒙在他的脸上,似乎只等他闭上眼就会把哀乐奏响。应允完全无法将他和记忆里那个身材高大的继父联系起来,不敢也不忍心跟他对着干。无论时牧桓说什么话,听不听得进去,通通都点头说知道了。 即使时牧桓教训他,“你已经这么大了,不要再像以前一样,总是拖累你哥。不要再给他闯祸。” 他还是乖巧地说,“我知道了。” 时牧桓盯着他看了好一阵。即使在生命的最后,精明挑剔的目光一如既往。 如果他是个女人,或许时牧桓会满意得多。不算聪明,但很听话,尤其听时淮的话。这样的女人听起来就适合结婚,还会心甘情愿地给时淮生几个孩子。即使无法亲眼看到,光想想也能安息了。 应允想,他或许可以跟时淮结婚,但永远都生不出孩子。 时牧桓也是控制欲很强的人,看到时淮本该完美的人生因为他这个潜伏已久的变数成了现在这样,一定很生气。 曾经把时淮看成最完美的作品,现在却要看着这件作品出现一道名为应允的裂痕,即使生气也无力回天—— 应允做好了被骂得狗血淋头的心理准备,也已经决定了无论怎么挨骂都不反驳。 可时牧桓只是那样盯了他许久,就疲累至极地叫他出去了。 时淮在外面等他,迎着他的目光问,“怎么样?” “还好,就是嘱咐我别总闯祸,别让你不省心。”他坦然道。“不过没说几句就累了。” 他进去的时间不短。其实在那几句话之外,时牧桓用眼神传递给他的消息远比语言更多。 时淮稍微放了心,揉一揉他的脑袋低声说,“别多想。晚上你回去睡觉,还想来就白天再过来。” “嗯。”应允点头,用发顶蹭了两下他的手,“你吃饭吗?想吃什么我给你带点回来。” “还不饿。你先去吃,吃完回家不用管我。晚些时候我会点宵夜的。” “好吧。” 应允收拾了自己带来的平板和充电线,通通丢进包里甩到肩上,刚进电梯站定,没两秒钟又退了出来。 时淮看他脚步迟疑就觉得不对,站在原地没走开,果然见他回来。“还有什么?” “时叔是前两个月才说要给你相亲的。”往前推算,差不多就是刚确诊的时候。应允小声说,“他是不是想在剩下的时间里看到你结婚啊。” 时淮一怔,看到他心事重重的表情,有些好笑地扯他的脸颊,“你在想什么?” “我不会为了他能满意地闭上眼,就随便找个女人结婚的。” 作者有话说: 来唠; 是甜文啦; 以及是个中短篇; 看进度可能下周就完结惹; 预警一下; 大家有个心理准备噢;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9章 ? 第 69 章 ◇ 永远。 他语气沉着而笃定, 看来是已经想到过这事,也有自己的决断。 饶是这样,应允还是觉得自己好像在告状, 像在逼着他哥给个承诺似的。明知道不应该, 却还是忍不住开口,说与不说心里都不太痛快,“那时叔……嘶。” 时淮扯他脸颊的力度加重了些,“说了不让你乱想。是谁答应我会听话的?” “知道了……”应允低下头,脚尖碾了一下地面,“那我走了?” “等等。”时淮看出他的心思, 并未多加思索,把失落的弟弟拉进无人的楼梯间里。 关上防火门就是另一个世界,他们在闷热的黑暗中接吻。应允手心里不断冒汗, 把时淮后背的衣料攥得又湿又皱, 心里的不安却被一点点熨平。时淮总是知道他想要什么。 “你昨天才给我戴过戒指。”时淮低声道,“相信我。” “嗯。”他感到踏实,又有些羞愧,“这种时候好像不该是你来安慰我。” 如果他也能跟时淮一样, 有处变不惊的能力就好了。他面对时牧桓时除了点头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连眼神都不太敢往那边放,看到病床上的人枯黄的垂死神态就头皮发麻。死亡当然是不美丽的。 可时淮在短暂的时间里接受了这么多事,作为一个普通人, 也并不能做到无动于衷,只是有一颗非同寻常的大心脏,“昨天回来的路上你还是慌慌张张的样子呢, 我从来没见过你那样。” “刚听到消息是会措手不及。” 时淮抚摸他湿润的唇瓣, 一字一句地教会他,“但只要弄清楚发生了什么,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就不会慌了。剩下无法掌控的,慌也没用,更没必要慌。明白么?” “明白了。” “很好。”时淮说,“如果以后我也忽然得了急病,你把这些话想一遍,应该就不会害怕了。” “呃……”应允原本认真地在心里做笔记,听到最后眉毛一皱,用力推了他一下,“说什么呢你。” “我是说如果。” “如果也不行!” 时牧桓的样子他刚刚见过,还记在脑子里,轻易就能转换成时淮病重的模样。他稍微联想就心跳骤停,全身都写满了抗拒,“你不能生病!我不会照顾人,做不来这些事情……我肯定吓得只知道哭!” “倒是很有自知之明。”时淮忍俊不禁,亲了亲他的额头,“只是个假设。好了,回家吧。晚安。” 应允却上了心,强烈要求改天两人一起去做个全身检查,约定好之后才肯回家。 夜里躺在床上,他闭着眼睛想象,如果应小蝶还在,生命垂危时拉着他的手要他娶个老婆过正常人的生活,他会怎么做。如果他拒绝了,应小蝶会不会被气得一下厥过去再也无法醒来。 唯一的亲人抱憾而终,那会变成他跟时淮之间不能提起的禁忌。 他很讨厌跟时淮隔着什么人,什么事。他也很希望自己能大度地跟时淮说,没关系你去找个人先结婚吧,帮时叔稳定病情要紧。可他来不了口,更何况真的那样说了,或许时淮会比他更难过。 他刚从ICU里出来,时淮就立刻问了他怎么样,好像很担心他会被时牧桓吓住,先一步退缩。 应允想,只要时淮不退,他也绝对不退。如果不能跟时淮在一起,他也没兴趣再跟别人如何如何,干脆就找个山头出家得了。 为还未发生的事情烦恼不是他平日的风格,但即便如此,他还是独自想到很晚。并不是不相信时淮,只是觉得无论怎么做都会为难。 他很怕时淮许多年后再想起这件事,会跟他想起自己拒绝见应小蝶最后一面的心情一样。 忘记调闹钟了,隔天他醒得太晚,阳光洒满房间时才被晒得眯着眼乱躲。 他头朝下悬在床的边缘,摸地板上的手机,给时淮打电话,“哥,我刚睡醒……马上去医院找你。” 电话那头的背景有些嘈杂,时淮的声音却出奇冷静,“不用过来了。” —— 时牧桓是在他们回到明海的第二天夜里去世的。 他没有立遗嘱,后事都由时淮亲自安排。生前在圈内身份显赫,身后事处理起来也颇费心神,要通知亲友举办追悼会,遗体火化,选看陵园和墓地,各种兴师动众的大事和琐碎的小事连串。短短十来天,时淮整个人瘦了一圈。 追悼会应允没有去参加。当天的客人大多都是界内跟逝者有过商业往来的同事合伙人,连只闻其名的合作方也会送花圈前来问候,亲朋好友反倒占了少数。 那是过于成人的场合,他处理不来,也没有合适的身份和资格去帮他哥处理,就待在家里,给时牧桓画了副肖像。 时牧桓年轻时作为星探入行,发掘过那么多艺人明星,自己却很少拍照,追悼会上用的照片还是从证件照上截出来的。他临摹照片,画出的人眼睛里带着陌生的光芒,纵然闪耀,却像把自己隔绝在世界之外。 他自己也不太明白,只是凭感觉复刻。时淮忙碌一天,晚上回来看这副临摹画看了很久,却说画得很好。 “这就是他。” 不知想到什么,时淮望着画沉默了很久,才又说,“到最后……只有自己。” 应允听不懂他的自言自语,盘腿坐在沙发脚下安静地玩他的手指,把他的戒指摘了戴,戴了摘。让两个人的小拇指紧贴着,试图用同一枚戒指套在一起。 时淮低头就看见弟弟在犯傻的小动作。箍得太紧好像摘不下来了,注意到他的目光,还试图用装可怜转移责任,“你别乱动,勒得我手指头疼。” “呃……”时淮把画放到一旁,空出手转动戒指缓慢地取下来。两人的小指上带着相同的戒痕,每人半圈,合在一起才是完整的圆。 “别玩了。”时淮戴回戒指,“上来抱我一会儿。” 应允很乐意地跳到沙发上,分开脚去骑他的大腿,用整个身体贴近去拥抱他,“要抱多久?今天是不是很累?唉,你想抱多久都行。” 时淮嗯了一声,把脸埋进他肩膀,声音模糊地传进他的身体里,“永远。” 作者有话说: 来唠!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0章 ? 第 70 章 ◇ 健健康康,长命百岁。 为了去参加葬礼, 应允第一次穿上纯黑的正装,虽然没有把头发梳成大人模样,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还是很陌生。 追悼会结束, 大部分业内的知情人和媒体都已经尽了哀思, 连关潼程识他们看到消息都特意给他发了微信问候。再举行葬礼,邀请的就都只有关系密切的亲人朋友,在墓碑前最后做一次小型的告别。 应允没有再躲开, 起得很早换了衣服下楼吃早餐。因为日子特殊,家里的氛围很肃穆, 时淮的助理一身黑裙走进来, 胸前别着白色的绢花胸针。 吃早餐时应允多看了两眼,她便从包里拿出一只递过来,“我准备了很多。待会儿去陵园, 跟包好的鲜花一起分发。” 应允点头, 接到手里摆弄逼真的花瓣,“我什么时候过去合适?” “你哥哥说看你的意愿,如果嫌人太多, 就再给你叫辆车。” 时淮从小只跟父母居住, 独立又早,其他远亲三年五载才见一回,今天倒是齐齐都出现了。 七大姑八大姨的,都是他不认识的人, 要是问起他跟时淮什么关系,解释起来也麻烦。 “那我就不跟他一辆车去了。”应允把白色绢花别在衣袖上,“等结束再跟他一起回来。” 陵园远在明海另一头的郊区, 虽然事情发生得突然, 没有太多筹备时间, 时淮依旧找到了个依山傍水的好地方。 上车时天色还算晴朗,路上却一点点暗了,灰白的云块飘到一起聚集成团,厚厚地遮挡阳光,像要下雨的样子。应允望着车窗发呆,还偷偷掐自己的手腕,希望自己能表现得更伤心些。虽然哭不出来,但起码不想让时淮觉得他是个无情无义的人。 见过时牧桓最后一面到现在,已经过去了许多天,他还是没什么实感。如果时淮表现得很难过,他就会因为他哥的难过而难过。但时淮打理一圈大小事,比任何人都镇定。面对前来吊唁的客人,神色平静,招待稳妥。 助理撑开黑色的大伞,挡在他头顶。时淮抱着骨灰盒站在墓地前,挺拔而肃穆,身后跟着无数黑色的影子,悲切的低泣融入淅淅沥沥的雨声,几不可闻。 应允已经脱了闷热的正装外套,摘下柔弱的绢花放进内袋里免得淋湿,蹲在不远处的花坛边剥橙子吃。 边吃边想,他哥真是个干大事的人,他估计永远都无法成为时淮那样的人了。 如果可以,他希望自己的葬礼也能由时淮安排,一定也是妥妥当当的。 他正望着不远处崭新的墓地,身后却传来一声不确定的疑问,“应允?” 应允转过头,看见一张陌生的脸,不太确定他是时淮的哪门子亲戚朋友,便只礼貌地应答,“嗯。” “我们是一个专业的啊。还一起上过课呢,你不认识我?”他有些尴尬地推了推眼镜,“也是……叫我小陈就行了。哎你是怎么……啊,我差点忘了。” “之前听人提到过你跟时淮很熟,还以为是谣传呢。今天这场合可不是谁都能来的,没想到你也在。看来谣言是真的。” 他语气里带着似有若无的优越感,仿佛能来这里是个多了不起的事。应允不太明白参加葬礼有什么好光荣的,瞥到他手里颇为专业的单反相机,“那你为什么来?” 小陈同学说,“我自然有门路。” “呃……”应允没什么话想说,敷衍两句,换了个人少的地方吃橙子。 葬礼过半,时淮找了一圈才在远处没人的凉亭里找到他,解开衬衣的纽扣,把下巴放在弟弟肩膀上,沉沉地叹气,“累。” 应允摸了摸他的后脑勺,放下吃的叫他抬头,捧着他的脸用力嘬出响,“现在好点没?” “好多了。”时淮忍不住笑,亲了他一会儿,抿住满口橙子果汁的酸甜味,“再等等我。” 云层散开,天气渐渐晴朗起来了。他去挑了大家拿剩下的白色百合和菊花,想了想,把护在外套里的胸针也拿出来放进花束里,一块儿放在墓碑前鞠了个躬。 夕阳西下,时淮送走了最后一批客人。天黑前,他们还赶着去了趟体检中心,顺便拿体检报告。 时淮把他的话放在心上,百忙之中还是挤出时间跟他一起去做了全身检查,今天正好结果出来,拿到检查报告也算是安心了。 近段时间的忙碌告一段落,今晚可以好好松口气。回家之前他们去了熟悉的海鲜烧烤排档,应允没有点到最爱吃的海胆炒饭,很有些失落,“是没有海胆还是没有炒饭?” 这家大排档开了十几年,他跟时淮经常来吃,海胆炒饭是招牌特色。偶尔时淮和别人一起来,也会给他打包一份带回去当宵夜。 服务员扑哧一声,熟络道,“是做海胆炒饭的师傅请假了。毕竟上了年纪,最近身体不舒服,回家休息几天。” “那身体要紧。”他立刻表示体谅,“下次来再点吧。”希望炒饭师傅快点回来。 他点完吃的把菜单还给服务员,拿起两瓶啤酒瓶盖对紧用力一拉,干净利落地打开,递一瓶给时淮,“喏。” 时淮摘下口罩,接了啤酒象征性地跟他碰了一下,“开得挺熟练。” “那当然。”喝得更熟练。应允把一箱啤酒挨个打开码到桌上,大气道,“喝!今天喝完才能走。” 时淮的酒量比他好多了。公平起见,他喝一瓶,给时淮开两瓶。反正明天没什么事情要忙了,今天晚上怎么说都得不醉不休,“来,哥,我敬你一杯。” “呃……”对时淮而言,啤酒和苦涩的汽水没什么区别,喝再多也很难醉。比起喝酒,看弟弟发癫更有趣味,“敬我什么?” 只是想喝酒而已。应允没有打腹稿,举着啤酒瓶现想,“敬你……健健康康,长命百岁。” 越是平时身体好的人就越不把小病小痛放在心上。时牧桓确诊前几乎没有明显不适的征兆,可一确诊就是晚期。如果能定期体检,或许就能早点发现病情,或许生命还能再延长很久。 这是整件事带给他最深刻的印象,知道之后心慌得要死,恨不得立刻就拉他哥去抽个血。 好在时淮没有不当回事,很快就安排了体检。两个人的检查结果都很正常,还被医生表扬了体脂率。 时淮颔首,喝了他的酒,看他又脸色醉红一个劲儿地摇头,“不行……差不多了。你别喝了,我也不能再喝了。” 他不知想到什么,举起酒瓶又放下。时淮觉得很有趣,“怎么了?喝腻了换一种。” “不行。喝多了对身体不好。”他已经有点上头,飘飘然偏又一脸郑重,“我要为了你长命百岁。” 作者有话说: 来唠!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终章】 第74章 ? 第 74 章 ◇ 最好是眼前。 时淮就站在床边, 好像在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哭,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应允一抽一抽地打着哭嗝,不敢抬头看, 怕他哥再用那种失望的眼神凝视他, 边哭边气,自己一点本事都没有,想不出办法。又害怕, 怕再这么哭下去,把他哥哭烦了会被拎起来扔门外头。不要了。 他吸气吸得太频繁, 开始缺氧头脑发胀, 可打嗝还是停不下来。过了好一阵,时淮终于蹲了下来,沉沉地叹气,“别这样。” 温暖的手掌盖在他的脸上。他当作救命稻草双手捂住, 用力地控制自己, 终于不再痉挛。从眼眶里溢出却没能滑落的泪水都积在时淮手上,从指缝里湿\\漉\\漉地渗透。 时淮说,“好了?” 应允点了点头, 双手还是用力按着,舍不得让他抽回手。可来之不易的温暖还是被收走了。 时淮起身去开了盏床头灯,回来坐在他面前,看起来像是已经不在气头上了, 要心平气和地跟他谈话。 应允也立刻坐直,擦了擦脸严肃地对待,恍然发现他哥的眼睛怎么也是红了一圈的, 睫毛潮湿下垂。好像在洗澡的时候偷偷哭过。 他哭的时候时淮从来没哭过。 连时牧桓去世时淮都没哭过。 应允被吓住了, 硬生生把自己的眼泪逼了回去。想伸手去摸又不敢, 只好忍着,有一眼没一眼的盯着他哥的睫毛看。 时淮问,“学校里就有苗头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还以为他只是冲着我来……” “只是冲着你,”时淮一字一顿道,“就能不告诉我了吗?” 应允脑子里嗡了一声,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什么。心脏受到巨大的撞击,却奇异地轻盈起来。他不可思议地脱口而出,“你害怕了?因为担心我?” “呃……”能说出这么一句,没良心的程度就足够挨上半宿的打了。 看到时淮抬手,他立刻紧紧闭上眼睛自觉等着挨打。不仅不还手,连挡都没挡一下,跟停车场那个开着摩托车就敢往人身上冲的小混蛋判若两人。 等了半天巴掌都没落到身上。他睁开一只眼睛,看到时淮无奈至极又无可奈何的表情。 不是那种他以为的眼神了。 是拿他没有办法。可不是不想要他,也不是觉得他不值得爱。 时淮总是先消化完自己的情绪,才会来跟他说话。“我真的知道错了,你生气就骂我吧。我以后再也不那样了。”他试探性地拉了一下时淮的手,没有被拒绝,立刻开心地拽进怀里整个抱住,“我发誓!” “你发过的誓有用吗?” “一定有用。” 他狡猾地加上后半句,“只要你别再不理我。” 时淮掐着他的脸颊抬起来,看了半晌,才低声说,“你没有病,只是跟别人不太一样。” 他脸颊肉被挤成一团,眯起眼直点头,“嗯!” “我不想拘束你的天性,但你也要学着考虑我。” “嗯嗯!” “呃……”时淮说,“下次再碰到这样的事,就先想想我知道了会怎么样。然后再决定要不要做。” 这次遇到的只是个不怎么聪明的大学生,下次再跟别人对线就不会这么幸运了。 虽然他多多少少是看出对方不太聪明,才有底气这么刚的。但这不是顶嘴的时候,他很识时务地连连点头,乖巧道,“我知道,下次肯定不会了。” 每逢乖巧必多敷衍。时淮闭眼深呼吸平复心情,知道要改造他这副性格不是一两天的事,气也急不来。 把弟弟养成这样,也有他自己惯的一份功劳在。这算什么,自食恶果。 虽然室内没被入侵过,可还是想到那段视频被别人看到过,还是觉得晦气。时淮转身去穿衣服,“换个酒店睡觉。” “喔。”应允立刻跟着起身,又被他一句话按回床上,“等等。” 他朝床上那堆小零件抬了抬下巴。 “带上那个。” —— 成年人撒气的方式可真是限\\制\\级。 为了表明自己悔过的诚意,应允豁出命熬了个通宵,天亮时用整个灵魂虔诚地起誓,再也不会大意地以身犯险。 主要是以后也承担不起这样的悔过方式了。 事情在暗处了结,August在明海的首演圆满结束,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剩下几场分散在全国各地,应允每一场都没能错过。 或许是第六感,首演开场前时淮就特意嘱咐了他待在座位上,老老实实看完演唱会。他答应得挺好,事到临头却还是当耳旁风。 为了给他教训,时淮煞费苦心。 夜幕降临。告别演唱会的最后一场开始,满场的欢呼尖叫中,应允在悲愤地和相距千里的小伙伴发微信。 为了讨论毕业设计,他把关潼和甄焕姜茶都拉进了一个小群里。后来这个群就成了大家背后吐(猛)槽(猛)男(秀)朋(恩)友(爱)的闺蜜根据地。 【(图片)救命】 【我哥】 【把我】 【栓在这儿了】 环绕他脚踝的锁链暗光粼动,前一天晚上还待在他脖子上,现在却连着座位牢不可分。 群友们传来贴心的安慰。 【哈哈哈喜闻乐见】 【早晚有一天系列】 另外两人的表达方式有待考究。只有甄焕在关心实际问题。 【那你上厕所怎么办嘛】 【(图片)刚喝完的柠檬茶】 【他让我尿这个瓶里】 【哇,原来如此】 【除了彼此,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你们在意的人了吗】 【哈哈哈好残忍好喜欢】 【不过我旁边的座位都没人其他人都在后面坐着看不见我,也就舞台上能看见】 【哦哦,那你就尿吧,别忍着】 现在的年轻人怎么一点同情心都没有啊。 应允怀里抱着个空瓶,郁闷地动了动脚链。 这就叫「我不想拘束你」? 男人的话还有能相信的吗。 朋友们太幸灾乐祸,他又换了个匿名论坛,悲愤地打字吐槽。含糊细节列举他跟时淮来到这座城市之后,每天被绑在他哥身边半步都不准离开的遭遇。 最后总结,哥哥太黏我了怎么办。 片刻后,底下的回复千篇一律。 【鉴定完毕,楼主是来秀恩爱的,举报了】 【楼主,你确定说的是哥哥?】 【……】 怎么网上的人也都这么没同情心啊。 他愤愤地踢着脚上的链子,拿空瓶敲了下大腿。 音乐未停,观众席跟唱的歌声依旧。舞台上的人却似有所觉,目光立刻锁定了他。 “呃……”不敢动。完全不敢动。 整个晚上,时淮连镜头都没怎么注意,全程都在找他位置,抛过来眼神的平均间隔不超过三分钟。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会儿屏幕上的评论,再望向舞台还是不自觉地露出笑,退出帖子切换成相机,举起手机给他哥拍照,手指上戒指闪着浅色的光。 算啦。看在哥哥这么帅的份上,被拴住就被拴住吧。 舞台上声色不停,直到最后一曲。大家高喊安可,一首又一首地加演,久久不愿散去。 可所有盛大的相聚,都总会要迎来分离的时刻。只要并不悲伤,也就能笑着面对了。 临别时分,台上八个人依次对陪伴多年的粉丝致词。时淮收尾,接过话筒时,手指上的戒指被聚光灯照射,闪闪发亮。 他望着台下某处,声音一如既往,稳定而平常。却奇异地令人涌生出期待,仿佛并不是在告别,而是宣布新的开始,“希望你们都有足够的勇气和幸运去拥抱爱人。” “最好是今晚,最好是现在。最好是——眼前。” 作者有话说: 来唠! 正文结束; 下周四更新番外; 攒攒应该有个四五章—— 到时候也是一次性更完; ? 国际惯例完结放预收! 下本搞一个非人类世界观; 《人鱼繁衍计划》 文案; 管理海洋的人鱼族地位尊崇,只可惜生育率太低,眼看就要灭绝。 虞晓作为其中一员,对人类世界诸多好奇,某天海底待腻了,决定上岸找个人类,生条小人鱼振兴家族。 于是海大生科院开始流传一位神秘学生的传说。某位学生顶着一张明晃晃的漂亮脸蛋到处搭讪,开口就是:愿意给我生宝宝吗?带尾巴的那种。 周教授听闻嗤之以鼻:生什么?拿什么生?家里有王位要继承? 虞晓眼前一亮:他怎么知道! 好聪明!得想个法子遗传给我的宝宝! ? 自从某海洋管理员上岸,周夜声身边不对劲的情况忽然增多。 每天早晨公寓门口都堆着新鲜的鱼虾扇贝,半夜校园里传出飘渺梦幻的歌声。他的学生纷纷目露崇拜围着一条鱼打转,有的双手生出吸盘帮虞晓端饮料,有的额头伸出一截小灯笼,晚自习下课后照明夜路送虞晓回家。 再后来,连周夜声自己都不慎暴露了毛茸茸的耳朵,被忽然兴奋的流氓鱼按在裂开的浴缸里:“给我生一只小猫咪。” “搞反了吧。”周教授不慌不忙翻身镇压,“乖,生条小鱼。” 【终章】 第74章 ? 第 74 章 ◇ 最好是眼前。 时淮就站在床边, 好像在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哭,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应允一抽一抽地打着哭嗝,不敢抬头看, 怕他哥再用那种失望的眼神凝视他, 边哭边气,自己一点本事都没有,想不出办法。又害怕, 怕再这么哭下去,把他哥哭烦了会被拎起来扔门外头。不要了。 他吸气吸得太频繁, 开始缺氧头脑发胀, 可打嗝还是停不下来。过了好一阵,时淮终于蹲了下来,沉沉地叹气,“别这样。” 温暖的手掌盖在他的脸上。他当作救命稻草双手捂住, 用力地控制自己, 终于不再痉挛。从眼眶里溢出却没能滑落的泪水都积在时淮手上,从指缝里湿\\漉\\漉地渗透。 时淮说,“好了?” 应允点了点头, 双手还是用力按着,舍不得让他抽回手。可来之不易的温暖还是被收走了。 时淮起身去开了盏床头灯,回来坐在他面前,看起来像是已经不在气头上了, 要心平气和地跟他谈话。 应允也立刻坐直,擦了擦脸严肃地对待,恍然发现他哥的眼睛怎么也是红了一圈的, 睫毛潮湿下垂。好像在洗澡的时候偷偷哭过。 他哭的时候时淮从来没哭过。 连时牧桓去世时淮都没哭过。 应允被吓住了, 硬生生把自己的眼泪逼了回去。想伸手去摸又不敢, 只好忍着,有一眼没一眼的盯着他哥的睫毛看。 时淮问,“学校里就有苗头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还以为他只是冲着我来……” “只是冲着你,”时淮一字一顿道,“就能不告诉我了吗?” 应允脑子里嗡了一声,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什么。心脏受到巨大的撞击,却奇异地轻盈起来。他不可思议地脱口而出,“你害怕了?因为担心我?” “呃……”能说出这么一句,没良心的程度就足够挨上半宿的打了。 看到时淮抬手,他立刻紧紧闭上眼睛自觉等着挨打。不仅不还手,连挡都没挡一下,跟停车场那个开着摩托车就敢往人身上冲的小混蛋判若两人。 等了半天巴掌都没落到身上。他睁开一只眼睛,看到时淮无奈至极又无可奈何的表情。 不是那种他以为的眼神了。 是拿他没有办法。可不是不想要他,也不是觉得他不值得爱。 时淮总是先消化完自己的情绪,才会来跟他说话。“我真的知道错了,你生气就骂我吧。我以后再也不那样了。”他试探性地拉了一下时淮的手,没有被拒绝,立刻开心地拽进怀里整个抱住,“我发誓!” “你发过的誓有用吗?” “一定有用。” 他狡猾地加上后半句,“只要你别再不理我。” 时淮掐着他的脸颊抬起来,看了半晌,才低声说,“你没有病,只是跟别人不太一样。” 他脸颊肉被挤成一团,眯起眼直点头,“嗯!” “我不想拘束你的天性,但你也要学着考虑我。” “嗯嗯!” “呃……”时淮说,“下次再碰到这样的事,就先想想我知道了会怎么样。然后再决定要不要做。” 这次遇到的只是个不怎么聪明的大学生,下次再跟别人对线就不会这么幸运了。 虽然他多多少少是看出对方不太聪明,才有底气这么刚的。但这不是顶嘴的时候,他很识时务地连连点头,乖巧道,“我知道,下次肯定不会了。” 每逢乖巧必多敷衍。时淮闭眼深呼吸平复心情,知道要改造他这副性格不是一两天的事,气也急不来。 把弟弟养成这样,也有他自己惯的一份功劳在。这算什么,自食恶果。 虽然室内没被入侵过,可还是想到那段视频被别人看到过,还是觉得晦气。时淮转身去穿衣服,“换个酒店睡觉。” “喔。”应允立刻跟着起身,又被他一句话按回床上,“等等。” 他朝床上那堆小零件抬了抬下巴。 “带上那个。” —— 成年人撒气的方式可真是限\\制\\级。 为了表明自己悔过的诚意,应允豁出命熬了个通宵,天亮时用整个灵魂虔诚地起誓,再也不会大意地以身犯险。 主要是以后也承担不起这样的悔过方式了。 事情在暗处了结,August在明海的首演圆满结束,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剩下几场分散在全国各地,应允每一场都没能错过。 或许是第六感,首演开场前时淮就特意嘱咐了他待在座位上,老老实实看完演唱会。他答应得挺好,事到临头却还是当耳旁风。 为了给他教训,时淮煞费苦心。 夜幕降临。告别演唱会的最后一场开始,满场的欢呼尖叫中,应允在悲愤地和相距千里的小伙伴发微信。 为了讨论毕业设计,他把关潼和甄焕姜茶都拉进了一个小群里。后来这个群就成了大家背后吐(猛)槽(猛)男(秀)朋(恩)友(爱)的闺蜜根据地。 【(图片)救命】 【我哥】 【把我】 【栓在这儿了】 环绕他脚踝的锁链暗光粼动,前一天晚上还待在他脖子上,现在却连着座位牢不可分。 群友们传来贴心的安慰。 【哈哈哈喜闻乐见】 【早晚有一天系列】 另外两人的表达方式有待考究。只有甄焕在关心实际问题。 【那你上厕所怎么办嘛】 【(图片)刚喝完的柠檬茶】 【他让我尿这个瓶里】 【哇,原来如此】 【除了彼此,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你们在意的人了吗】 【哈哈哈好残忍好喜欢】 【不过我旁边的座位都没人其他人都在后面坐着看不见我,也就舞台上能看见】 【哦哦,那你就尿吧,别忍着】 现在的年轻人怎么一点同情心都没有啊。 应允怀里抱着个空瓶,郁闷地动了动脚链。 这就叫「我不想拘束你」? 男人的话还有能相信的吗。 朋友们太幸灾乐祸,他又换了个匿名论坛,悲愤地打字吐槽。含糊细节列举他跟时淮来到这座城市之后,每天被绑在他哥身边半步都不准离开的遭遇。 最后总结,哥哥太黏我了怎么办。 片刻后,底下的回复千篇一律。 【鉴定完毕,楼主是来秀恩爱的,举报了】 【楼主,你确定说的是哥哥?】 【……】 怎么网上的人也都这么没同情心啊。 他愤愤地踢着脚上的链子,拿空瓶敲了下大腿。 音乐未停,观众席跟唱的歌声依旧。舞台上的人却似有所觉,目光立刻锁定了他。 “呃……”不敢动。完全不敢动。 整个晚上,时淮连镜头都没怎么注意,全程都在找他位置,抛过来眼神的平均间隔不超过三分钟。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会儿屏幕上的评论,再望向舞台还是不自觉地露出笑,退出帖子切换成相机,举起手机给他哥拍照,手指上戒指闪着浅色的光。 算啦。看在哥哥这么帅的份上,被拴住就被拴住吧。 舞台上声色不停,直到最后一曲。大家高喊安可,一首又一首地加演,久久不愿散去。 可所有盛大的相聚,都总会要迎来分离的时刻。只要并不悲伤,也就能笑着面对了。 临别时分,台上八个人依次对陪伴多年的粉丝致词。时淮收尾,接过话筒时,手指上的戒指被聚光灯照射,闪闪发亮。 他望着台下某处,声音一如既往,稳定而平常。却奇异地令人涌生出期待,仿佛并不是在告别,而是宣布新的开始,“希望你们都有足够的勇气和幸运去拥抱爱人。” “最好是今晚,最好是现在。最好是——眼前。” 作者有话说: 来唠! 正文结束; 下周四更新番外; 攒攒应该有个四五章—— 到时候也是一次性更完; ? 国际惯例完结放预收! 下本搞一个非人类世界观; 《人鱼繁衍计划》 文案; 管理海洋的人鱼族地位尊崇,只可惜生育率太低,眼看就要灭绝。 虞晓作为其中一员,对人类世界诸多好奇,某天海底待腻了,决定上岸找个人类,生条小人鱼振兴家族。 于是海大生科院开始流传一位神秘学生的传说。某位学生顶着一张明晃晃的漂亮脸蛋到处搭讪,开口就是:愿意给我生宝宝吗?带尾巴的那种。 周教授听闻嗤之以鼻:生什么?拿什么生?家里有王位要继承? 虞晓眼前一亮:他怎么知道! 好聪明!得想个法子遗传给我的宝宝! ? 自从某海洋管理员上岸,周夜声身边不对劲的情况忽然增多。 每天早晨公寓门口都堆着新鲜的鱼虾扇贝,半夜校园里传出飘渺梦幻的歌声。他的学生纷纷目露崇拜围着一条鱼打转,有的双手生出吸盘帮虞晓端饮料,有的额头伸出一截小灯笼,晚自习下课后照明夜路送虞晓回家。 再后来,连周夜声自己都不慎暴露了毛茸茸的耳朵,被忽然兴奋的流氓鱼按在裂开的浴缸里:“给我生一只小猫咪。” “搞反了吧。”周教授不慌不忙翻身镇压,“乖,生条小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