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重生冷面长官超宠娇娇老婆》 第1章 结婚对象 在火车上待了好几天,江听夏觉得自己身上都散发着浓重的臭味,加上看着周围拥挤的人群,她秀气的眉毛拧着,心里更是烦闷,她才不想挤的和沙丁鱼罐头一样,特意等人走的差不多了,才拎着皮箱慢悠悠从火车上走下来。 才刚下车就有人凑到她跟前,这人穿着绿色军装一张朴实憨厚的脸上挂着笑,“是文海市来的江听夏同志吧。” 江听夏看了看他笑得挤在一起的五官,心想,这就是她的结婚对象? 她笑不出来,冷冰冰应了一声,“嗯。” 那人毫不在意,依旧亲切热情,“终于等到你了。” 说完他转过身子喊道,“老厉,你杵在那儿干什么,过来呀。” 江听夏顺着他说话的方向看去,发现那儿还站着一个同样穿着一身军绿色衣服的男人。 他外形条件出色,同样的衣服穿在他身上十分有型,合身的就像在走巴黎时装秀场。 那人脸上没什么表情,听到同伴对他说话,长腿迈开走了过来。 但是,两人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赵勇看见两人一个低着头看自己的脚尖,一个则目视前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心里叹了一口气,想起早上出门前领导千叮咛万嘱咐,说这厉菖蒲天生一张冷脸,又不会跟小姑娘说话,一张口跟冰碴子似的,又冷又硬,让他在中间周旋周迅,可千万别把他好不容易娶来的老婆给得罪的跑回去了。 气氛凝固下,赵勇得,咱就是来干这个的呗。 他开口缓和气氛,“江同志,这就是厉菖蒲,你的结婚对象。” 江听夏没说话,之前他寄过来一张照片,江听雅和她都不肯看,毕竟两人都不想嫁过来,最后那张照片也不知道丢到哪儿去了,所以她不知道厉菖蒲长什么样子。 她也不关心。 赵勇的巴掌重重拍在厉菖蒲背上,“快给江同志提上行李,多重啊。” 厉菖蒲个子高,弯下腰,大手一伸要接箱子,江听夏也就放了手,真挺重的,提了这一会儿胳膊都酸了。 看两人互不搭理,赵勇还以为是新婚夫妻的羞涩,谁也不跟谁对视,羞羞答答的,他笑了两声,调侃厉菖蒲说,“看见漂亮媳妇你小子都傻了吧,话都不会说了,这入洞房可咋办,让人小姑娘看不起你。” 他说完挤眉弄眼的看着两人。 厉菖蒲沉着脸,“老赵,别胡说了。” 江听夏看见两人交谈,皱起眉头,心里暗骂,真是粗人,然后拉下脸快步走在前面,小皮鞋的鞋跟踩的噔噔作响。 赵勇看出江听夏恼了,嘀咕道,“明天就结婚了,有啥不能说的,这城里来的娇小姐真是气性大。” 看见停在路边的绿色大轮胎汽车,赵勇赶紧快走两步,打开驾驶座车门招呼道,“江同志,上车。” 这时候的大马路上开这样一辆车,老神气了。 要说领导这媒人做的没说的,啥啥都顾及到了,他们那儿偏僻,平时出来办点儿事,从市里回队伍上,得转几趟车再走小路,小路又长又陡,要不走着去,要不搭老乡的板车晃晃悠悠过去,昨天领导找他们一合计,这城里来的大小姐肯定受不了这个,领导当下就说要把这么威风的汽车借给老厉接新娘子,哪个随军的家属有这样的待遇,真是够给这大小姐面子了。 厉菖蒲也跟着上了车,赵勇看他坐在副驾驶位置上,赶忙推他,“你坐这儿干什么?去后排跟你对象一起坐。” 厉菖蒲动也不动,赵勇这才看出他不对劲,虽然厉菖蒲这个人平日里话不多,但绝不会是现在这样对女同志黑着脸一句交谈也没有,一脸不情愿的样子。 他想问点什么,江听夏坐上了车。 汽车启动,一车三个人就有两个人虎着一张脸,连一向爱说爱笑的赵勇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能专心开着车。 汽车在一家国营饭店前停下,赵勇逃一样下了车,吐出一口气,娘唉,这俩人谁也不说话,脸是一个比一个板的厉害,这结婚了,俩人日子可怎么过。 他赶紧打开车门,对江听夏说,“早都是饭点儿了,你大老远来,总不能饿着肚子,咱们吃了饭再回去。” 江听夏看着这黑乎乎的饭馆是一点儿胃口也没有,动也不动,“我不饿。” 听着这冷冰冰的一句话,赵勇也懵了,咋能不饿呢,从文海市到这里可远的很,虽说能自带干粮,中途也能买些东西吃,可是到底风餐露宿的吃不好。 况且领导交待了,点菜的时候就挑那贵的,好的,千万不能小气,他还想试试坐在饭店里随便点菜的感觉呢。 看见江听夏纹丝不动坐在后座上,他求助似的看着厉菖蒲,用眼神说着,“你这对象怎么了?你给说说让下车吃饭。” 厉菖蒲开了另一边的车门,压低声音说道,“下车吧,就算看不上也吃两口。” 声音小的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江听夏抬头看了他一眼,他弓着腰看她,一双眼睛犀利的仿佛能看穿她的想法。 他说的看不上是什么?是说她看不上这饭馆还是看不上他? 管他呢,管他怎么想。 江听夏不想跟他们这么僵持在马路上,已经有不少人朝他们这看了,他们都好奇这两个当兵的小伙子站在车边干什么,一个急得满头大汗,一个则黑着脸不大高兴。 这时他们看见一个小姑娘下了车,她肤色白皙,面孔粉白,穿着青色的连衣裙,有细细的腰带做装饰,显得腰身纤细,不盈一握,在这灰扑扑的人群里好看的就像天上的仙女儿。 两个男人为她推开饭店的门,她抬着脸,眼风都不扫一下周围的人,径直走了进去。 江听夏看见这里头也不过七八张大方桌,长条凳上还有黑乎乎的油渍,她的眉毛拧得更厉害了。 赵勇招呼着,“坐啊。” 江听夏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粉蓝格子的手绢,仔细擦拭着她要坐的凳子,边擦边想,早知道是这样,随他们说什么自己也坚决不进来。 服务员看她这挑挑拣拣的样子,心想,这饭店在当地也算叫的上号的了,多少人想进来吃饭还吃不起呢,这人还嫌弃上了,再看江听夏一身打扮,连衣裙,小皮鞋,手腕上还带着一块女士手表,她前段时间想买一块,还专门打听过,简直是天价,即使是有正式工作的她一听那价格就再也不想的买了,而这女孩手上戴的比她看中的那一块看着还好。 一看来头就不小,再加上身后还跟着两个威风凛凛的军人,她也就没说什么,反而走上前热心问道,“吃点儿什么?” 第2章 吓人 饭店里已经走了一批人,现在人倒是不多。 赵勇豪爽问道,“有什么菜?” “还有猪肉,鸡肉,还有鱼,哦,今天还有酱牛肉。” 服务员说着把墙边挂着写着羊肉和几样卖空的菜式的木头牌牌卸下来,“你们自己看吃什么。” 赵勇大手一挥,“弟妹,吃点啥,随便点。” 江听夏恨得咬牙,这人说话怎么这么随便,谁就是弟妹了。 她把脸转到一边去,不说话。 厉菖蒲站在赵勇前面,正好堵住江听夏的冷脸,他拍了拍赵勇的肩膀,“老赵,你点。” 赵勇没看见气鼓鼓的江听夏,什么也不知道,嘿嘿一笑,“行,我先点,有什么不满意的你俩再加。” 接着开始豪横的点单,“就要你说的酱牛肉,再来个红烧肉,鲶鱼茄子,四喜丸子,凉拌菠菜木耳,油豆腐粉丝汤,再来三碗大米饭。” 服务员一算账,这一顿饭下来得花四块五,还不加粮票。 三个人吃六个菜够奢侈了,平时谁敢这么点菜。 其实赵勇就是故意多点几个菜的,还专挑肉菜荤菜点,他想,可是领导交待让他放开了点的,他可不得大吃一顿,但主要也不是为这个,那他成啥人了,最主要的还是因为这是给自己兄弟争面子的大事,出手这么阔绰,哐哐几个大菜,一下子把这小姑娘震住,让她看看以后跟上我兄弟,就是过这样的好日子。 江听夏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她观察着周围环境,剥落的墙皮,坑坑洼洼的地面,她坐在那儿难受的像有蚂蚁在身上爬。 厉菖蒲和赵勇一起坐在江听夏对面的长凳上,赵勇也就不赶他过去坐了,反正他们以后结婚了,有的是时间接触,不急这一时半会,看俩人羞得都不敢说话,催的太急了反而坏事。 客人不多,很快他们这边就开始上菜了,服务员先端着凉菜上桌,“酱牛肉,凉拌菜你们这桌的。” 赵勇给厉菖蒲递眼色,看看桌子上的筷子又看看江听夏,意思是,给姑娘递筷子啊你。 厉菖蒲干脆把筷子篓推到江听夏旁边,“吃饭。” 江听夏就算心里难受,也还是拿出两根筷子,道了一声谢,她夹着几粒白米饭送到嘴边做了个样子,像是吃了但其实没送到嘴里。 赵勇和厉菖蒲吃得香,他俩一大早就出来接人,早饿了,加上长时间的部队生活养成争分夺秒的速度感,吃饭都要快,两人风卷残云的吃着,看着他们的吃相,江听夏一张小脸都皱了起来。 跟猪一样。 赵勇擦了擦满嘴的油,觉得自己有点吃得太投入了,不好意思说道,“你尝尝这个红烧肉,跟米饭一起吃,香。 “尤其是大口吃,更香了。” 江听夏皱眉的看着冒油的大肥肉,“我不想吃了。” 赵勇心想,可能是小姑娘脸皮薄不好意思夹肉吃?这老厉怎么也不照顾着点儿,他一看,厉菖蒲就顾着埋头吃饭,看也不看他对象一眼,赵勇心想,幸亏领导给他保媒,不然就他这样的一辈子别想有个媳妇了。 这时赵勇看到服务员端着一个大海碗过来,他顺势说道,“那喝点汤。” 江听夏看了一眼,服务员的大拇指都伸到汤碗里了,她吓得赶紧拒绝,“你们别管我,你们自己吃。” 看见厉菖蒲和赵勇喝着汤,她想起服务员油浸浸的大拇指,内心一阵干呕。 江听夏再没动过筷子。 桌子上的饭已经吃得七七八八,还剩下两个丸子,一小盘酱牛肉和五六块红烧肉,还留下了肉最多的鱼肚子,素菜也剩下盘子边留出来的小半盘,汤她说不喝就没给她留。 其实俩人都还能吃,就是怕江听夏不够吃特意没碰那几块,没想到她也不吃,最后就给剩下了。 两人注意到她碗里还是满满的米饭,一直不说话的厉菖蒲问道,“你不舒服?” 江听夏也不看他,“没有。” 厉菖蒲扒着碗里最后的几粒米饭,“那就多吃一点。” 江听夏心想,管我干什么?没好气说道,“我饱了。” 似乎不在意她的语气,他依旧说道,“别浪费。” 江听夏听他啰嗦了这么一堆,原来是为了这个,心疼钱! 她从口袋里拿出钱和票放在桌子上,“我自己付钱行了吧。” 她盯着厉菖蒲的脸,“现在,我可以不吃了吗?” 突然,一直沉默安静的厉菖蒲眼神变得锐利,像一把散发寒光的匕首,骇人恐怖,江听夏的身子下意识往后躲去。 她没见过这么恐怖的男人,以前身边的同学朋友都是满腹诗书,温和有礼的翩翩公子,她哪见过这样浑身杀气,一双眼睛能吓得人腿软的杀神。 厉菖蒲什么也没说,伸手就把她的碗拿了过去,然后夹起一大筷子米饭送到自己嘴里。 看他这样,江听夏心里又急又气,脸都涨红了,但是又碍于他身上迫人的气势什么也没敢说,心里暗骂,要是没吃饱再点一碗不就行了,那是自己吃过的,谁让他吃了,他们可还没结婚呢,再说了,结了婚也不行,她膈应。 厉菖蒲也不吃菜,一筷子一筷子的扒拉碗里的米饭,没一会儿一大碗饭就下了肚,没留下一粒米,碗干净的能反光。 “老赵,车里有饭盒,把这些都打包。” 厉菖蒲说的是桌子上那些残羹冷炙。 赵勇一听,就出去拿饭盒去了。 江听夏抬手叫服务员,“结账。” 她刚想把钱给服务员,钱就被一双大手按在桌子上,厉菖蒲的声音闷闷的,“不用你给。” 他从口袋里另外取出钱和票交给服务员,算完账之后跟江听夏说,“把你的钱收起来。” 江听夏一句话也不想跟这个凶巴巴的男人说,她选择把钱放回口袋,不跟他争执。 赵勇拿饭盒回来了,他小心翼翼把盘子里的菜都倒在饭盒里,一点儿没浪费,认真的态度像对待什么珍宝。 而江听夏看着黏糊糊混在一起的吃食,心想,这还怎么吃啊。 赵勇收拾好要结账,厉菖蒲说,“我结过了,走吧。” “啊,老厉,不是昨天说好的,你抢着结账干什么?” 昨天他和厉菖蒲还有老领导三人关于接新娘的事情商量了好几个钟头,他怎么不按说好的走。 厉菖蒲无所谓道,“谁给都一样。” 赵勇把钱和票塞到厉菖蒲身上,“那你回去把钱还给首长。” 第3章 养不起 三人走出饭店门,江听夏觉得身上越来越难受,那股在火车上闷出来的味道还有饭馆里的油烟味儿让她有点儿受不了自己,快上车时还是张开嘴问道,“这附近有没有旅店?” 赵勇疑惑道,“你说招待所?” “咱们这就回去了,住什么招待所?” 厉菖蒲知道江听夏不喜欢这儿,她脸上是已经忍耐到极点的表情,她要走。 厉菖蒲打断赵勇的话,率先坐上驾驶座,“上车,送你过去。” 江听夏依旧坐上后排的位置,赵勇坐在副驾驶座位上,小声问道,“这又是哪一出?” 厉菖蒲专心开着车,“你就别管了,回去我自己跟首长交待。” 如果江听夏就这么走了,盼着他们结婚的领导肯定是要收拾他的。 只是赵勇听的一头雾水,你们小夫妻说话怎么一个比一个让人听不懂。 汽车在招待所门前停下,厉菖蒲单手拎着行李箱,另一只手给江听夏开门。 江听夏习惯被人这么对待,理所当然的走近大门。 厉菖蒲让前台坐着的女人开间房,女人看了他们一眼,边嗑瓜子边说,“单间八毛,大间五毛。” 江听夏被屋子里的烟熏味呛得咳嗽起来,她连连摆手,“太臭了。” 女人听她这么说,把嘴里的瓜子皮吐在地上,“就这样,爱住不住。” 江听夏扬着脸看她,“环境差,服务态度差,请我住我还不住呢,谁稀罕。” 江听夏一张脸又好看又矜贵,自带大小姐气质,加上现在她心里也是一团火气,坐了几天火车到这么个偏远地方来,嫁给一个凶巴巴的男人,还要被一个素不相识的女人阴阳怪气。 她带着不高兴抬起脸看人,这时的表情就像看不起人似的。 那女人感觉受到了侮辱,这么多年来住店的哪个不是看她脸色,还是第一次碰见敢回嘴的,她腾的站起来,“我说你是住店的还是来捣乱的?” 赵勇和厉菖蒲赶紧挡在两个女人中间,赵勇对着那女人说道,“我们当然是住店。” “别因为几句话伤了和气。” 那女人双手叉腰,“住满了,没屋子了。” 赵勇听她这么说,问她,“刚才不是还有房间吗?” “现在没了。” “你这同志怎么不讲理,刚才我们进来你说能住,这么长时间我们就在这儿没看见有人进来,你就说人住满了,谁信你?” “我说没了就是没了。” 江听夏看她这态度转身就要走。 “我就不信,全市就这一家旅店,我还不住了。” 那女人得意道,“除了这儿倒是还有,梧桐广场跟前的招待所,那地方你进的去吗?就算进去了,你住的起吗?” “反正这儿是不要你,你有本事住那儿去吧。” 那个地方住一次就要普通人半个月的伙食费了,谁会当那个冤大头,可她不知道的是,那地方就是对像江听夏这样不缺钱的人开放做生意的,她就是要住那种环境特别好的地方,钱不是问题,心情好最重要。 三人又驱车到了梧桐广场,果然不一样,这楼四层高,进去时还有专人给开门,江听夏这才觉得自在了一些。 楼内布置典雅堂皇,挂着水晶吊灯,脚下踩着毛绒绒的地毯。 赵勇感叹“在这儿待了两年,他都不知道还有这样的地方。” 看过江听夏的介绍信,微笑服务的前台说道,“你要住几楼?楼层越高环境越好,相对的费用就越高。” “要最高层。” “好的,九块。” 赵勇吼出声,“多少?九块?你这儿是金子建的屋子还是银子建的屋子?” 要知道他一个月才给老家寄十块补贴生活,这都够一家老小将就活下去了。 江听夏才不在乎他们怎么想,看看手腕上的手表,说道,“我需要三个小时,要不要给你们也开一间休息一会儿。” 赵勇连连摆手,他可不住这么贵的地方,这不纯纯冤大头嘛! 厉菖蒲的关注点却在别的地方,迟疑着问了一句,“三个小时,是让我们等你的意思?” 江听夏听他这意思只觉得他是个很不绅士的男人,“不想等的话……” 厉菖蒲看着大厅的沙发,“我们就在这儿等你。” “哦” 江听夏进了房间后,看着眼前软绵绵的大床,兴奋的跳上去,弹簧床把她弹起来,熟悉的感觉让她觉得一身的疲惫终于缓解了些,不过她心心念念的还是要洗个澡。 她去看卫生间,价格在那儿摆着,到底没让她失望,马赛克瓷砖铺满的屋子亮堂堂的,还有浴缸,抽水马桶,洗手池应有尽有。 只是她还是觉得在外面用浴缸这种私人的东西不卫生,她又跑去大厅。 厉菖蒲和赵勇正舒服的坐在沙发上。 赵勇,“我说兄弟,娶这么个败家女人,你那点儿工资够花吗?谁家能养活得起这样的?” 刚才厉菖蒲掏钱的时候,他看着都心疼。 没听见回答,他一看,厉菖蒲已经睡着了,他也闭上了眼睛,你别说这沙发还真舒服,没一会儿就晕晕乎乎睡着了。 厉菖蒲闭着眼睛假寐,他还以为她找招待所是要住下休息,等到明天打一张回文海市的车票直接就走了,没想到,她不是这个意思。 只是她离开不过是早晚的事情,想着江听夏皱着眉头的样子,她在市里都嫌弃这个嫌弃那个,更别说跟他去山里过那样的日子了,不知道她看到他生活的环境会是怎么样的看不起。 厉菖蒲有些头疼,他是不想让她去那一趟的,何苦呢,大家都不舒服。 他睁开眼,看见江听夏站在不远处一脸纠结,他站起身朝她走过去,“怎么了?” 江听夏有些不好意思开口,要是他问起让他给自己买脸盆儿的用处,她怎么说呢?要是他不愿意去,拒绝了她,她又能怎么办呢? 他那么凶。 江听夏侧着脸开口说道,“你能去给我买个脸盆儿吗?” 意外的是,厉菖蒲什么都没问,“行”。 话刚说完就大步走出了门,没过一会儿就回来了,递给她一个银色的厚铝盆儿,江听夏心想,丑了点儿,但是能用,这种时候就不挑了。 她说了句谢谢,就拿着洗脸盆儿上了楼。 第4章 真假千金 江听夏站在浴缸里,打开水龙头用洗干净的铝盆儿接上半盆锅炉房里烧好的热水,兑的水温合适后,往自己身上倒去,又这么倒了两三盆儿水后,她用自己行李箱带的毛巾浸湿后仔细擦洗,之后涂了香胰子,最后再用水冲洗干净。 洗完澡后闻着自己身上香喷喷的味道,神清气爽,心情也好了起来。 她从行李箱挑出一件白底紫花的连衣裙穿上,至于那件带着汗臭味道的旧衣服,她早就嫌弃的用脚一钩就扔掉了。 她又倒在舒服的大床上,说好的三个小时还没到,她还可以眯一会儿,这时她才注意到这房间里竟然有一部电话,江听夏几乎是从大床上蹦了起来,这钱花的也太值了。 她离开家也有几天了,一直没办法联系家里,给家里打个电话,一是为了报平安免得他们着急,二是问问家里的情况。 江听夏拿起听筒,再把摇把摇了几圈,听筒里响起接线员的声音,“接哪里?” “请接文海市康北路七十七号。” 接电话的人是江听荷,“这里是江家公馆,你找谁?” “是我,江听夏。” 江听荷听见江听夏的声音,想到她已经离开好几天了,应该已经到了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然后准备要结婚了。 嫁到乡下她很快就会熬成黄脸婆,每顿吃糠咽菜,穿带补丁的衣服,哦,对,还要跟她嫁的那个粗野汉子过日子,生一堆哇哇哭喊的孩子,想到江听夏以后的落魄样子,她心情大好,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嘲笑道,“是你啊,那小破地方还有电话?” 江听夏气不打一处来,这婚事明明是她的,自己是不得已替她嫁过来,她还幸灾乐祸起来了。 不过她还真对江听荷没什么办法,谁让是自己占了她的位置呢。 在江听夏十六岁那年,在江家帮佣了半辈子的林妈病了,她死之前吐露了一个大秘密,江听夏至今都记得那恐怖的一天。 林妈拄着根木头颤颤巍巍走进来,她病得已经很严重了,面色发青,连说话都虚弱无力,一副将死之人的样子。 她站在院子里,看着正在喝下午茶的李绣和她的女儿江听夏,这女儿她养的可真好,十六岁的姑娘耳朵上戴着的是莹润的大珍珠,穿着的是轮船送来的国外洋装,李绣这么多年对她可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口里怕化了,娇养了十六年养出的花儿一样的女儿。 或许是回光返照,林妈突然有了精神,喊了一声,“夫人,小姐好。” 李绣不大高兴,沉着脸问带林妈进来的管家,“林妈病得这样重了,还让她来干什么,乱跑身体更好不了了。” 管家知道夫人是嫌林妈脏了她们江家的地才这么说的。 他刚刚其实也有些犹豫,只是林妈在这儿干了一辈子,大家又都知道林妈和夫人关系亲近,就这么的他以为林妈是有几分面子的佣人,才把她带进来的。 既然夫人都这么说了,他就一把拽住林妈想拉走她,“林妈,我送你出去。” 他力气大,林妈又拖着一副病体,一下子就被拽倒在地上。 林妈到底是看着她长大的,江听夏心里不忍,吩咐管家把她送到医院去。 林妈看着她忽的笑了,枯木一样的手指指着江听夏,“夫人,老婆子是特地来告诉你一声,你疼了十六年的女儿根本就不是你的女儿。” 李绣听她这么说根本不信,只觉得林妈病糊涂了胡言乱语,示意管家把她带出去,可林妈接下来的话让她差点疯掉。 “你恐怕不记得了,那年冬天有个要饭的跑到江家,你也是这样嫌弃的让我把她赶走,我看她可怜把她藏在下人房里,谁知就那么巧,你和那大肚子的乞婆一天生娃娃,还都是个女儿。” “老爷不在家,你又一直是我伺候的,换个孩子费不了什么事。” 李绣如遭雷劈,林妈一家子都是在江家做事的,自己对她向来是比别人多几分信任,她生孩子也是她在忙前忙后,她说的不被人察觉的换个孩子这件事情她确实做的到。 当下她就对林妈说的话信了七八分。 李绣失去了贵妇人的风度,嘶吼道,“林妈,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林妈喉咙里堵着一口痰,呼噜呼噜的说话很费劲,可她还是强撑着说道,“你还记得我那个小孙女吗?” 李绣愣在原地,林妈怨毒的说,“你不记得了。” “那年你给你儿子过生日,请了一大堆人办生日宴,我就带着我那三岁的小孙女来玩,可谁知孩子不见了,我急着去找,你却一定要我给你儿子做长寿面,还说让其他的人去找我的孙女,可是后来我问了,你根本就没让人去找,我那孩子就那么丢了。” 林妈说出心里的怨恨,“在你们心里我孙女命贱的抵不上一碗面。” 李绣不以为然,“你是我掏钱请来做事的,我让你给我儿子做碗面你竟然怀恨于心这么多年。” “你还敢打我孩子的主意!” “况且你有那么多孩子,孩子又生了那么多孩子,你的孩子怎么跟我的孩子比。” 林妈怨毒的看着李绣,“你真是不把我们当人看。” “你的孩子命贵,我的孩子就命贱。” “那你生的女儿被我用一个乞婆的孩子换了,你不是也看不出来吗。” 林妈的脸上带着癫狂的笑意,她笑着笑着一口气上不来,眼看就要断气。 李绣也顾不上嫌弃,抓着她问道,“我的女儿被你抱到哪儿去了?你这个疯婆子快告诉我。” 林妈头一歪就晕了过去,李绣大叫着让管家把人送医院,不管用什么法子先吊着她的命。 一群人呼啦啦拥着林妈走了,包括李绣,江听夏则愣在原地半天没办法消化这件事情,她和江家竟然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妈妈不是她的妈妈,大哥不是她的大哥,爷爷也不是她的爷爷,那她是谁呢? 晚上李绣回来了,江听夏听见她和爷爷对话,她哭得很厉害,原来真正的江家大小姐被林妈送到乡下养大,江家赶紧派管家去接她回来。 江家老爷子看见江听夏招手让她过去,他和蔼的面孔与平时对待江听夏并没有什么区别。 “孩子,我们养了你十六年,就算没有血缘关系我们还是一家人。” 江听夏听他这么说,慌乱的心安定下来,她看了一眼李绣,她哭得很厉害,正拿帕子擦脸。 江听夏试探着叫了一声妈妈,李绣也哭着握住了她的手。 第5章 致命电话 江听荷被带回家的时候整个人怯生生的,穿着李绣专为她准备的洋装,看着十分的不合身,她不自在的伸手想将衣服拽平些,刺啦一声,粗糙的手指将柔嫩的布料划出一道口子,在众人的目光下,她泛黄的一张脸腾的红了。 这是江听夏对江听荷的初印象。 不过很快她就适应了江家的生活,抹上雪花膏,润肤油,她的皮肤变得红润有光泽,找文海市最好的裁缝专为她做的衣服,剪裁做工保证适合她,她学会了喝咖啡,听交响乐,参加舞会,短短几个月她就变得大不相同,成为了真正的江家大小姐。 包括养成大小姐脾气,尤其是对江听夏,她处处针对,时时挑衅。 而江听夏对江听荷确实有几分内疚,她选择让着她,这么多年,江听荷愈发的狂妄不讲理。 江听夏习惯了她的冷嘲热讽,心知自己嫁过来她一定会看自己的笑话。 她对着听筒问道,“妈妈的身体怎么样?” 江听荷答道,“好着呢,刚刚出门了,说要去铺子里给我买一颗大钻石庆贺我结婚。” 江听夏紧张道,“她身体不好,怎么能出门呢?”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江听夏绝不会替她出嫁,就算自己顶了她的位置,她也绝不会拿自己下半辈子的幸福做补偿。 江听荷和厉菖蒲的婚事是爷爷在世时就约定好的,两边说好等到女方成年就结婚。 当催婚的书信寄到家里时,江听荷一哭二闹坚决不肯嫁过来。江听夏还为她说话,她提议要不然写信说明情况,婚事作罢好了,可大哥又不同意,他说爷爷走后江家本就走下坡路,男方那边为这桩婚事等了三四年,男方年纪也耽搁大了,现在江家说退婚就退婚,人家可是军官,保媒的地位更别说了,得罪了他们,江家以后还怎么立足。 江听夏也无能为力,本以为江听荷不嫁也得嫁了,可正好李绣碰巧查出血液病,严重的不得了,全身发热卧病在床,医生说需要配型做手术,而江听荷配上了,所以她得陪着妈妈到国外去。 所有人把主意打在了她头上,江听夏进退两难,在看到李绣躺在床上病病歪歪的样子后,她终究是心软答应了。 江听荷却无所谓说道,“老毛病了,医生开两副药就没事了。” “没事了?不是说要到国外做配型?” “你还不明白?妈妈心疼我,所以想出这个法子骗你嫁过去喽。” 听见江听荷这么说,江听夏声音哽咽,“不可能。” 江听荷得意道,“你还没搞清楚,我才是妈妈的亲女儿,你不是。” 江听夏看着手腕上的手表,这手表江听荷也有一块,妈妈送给她们两个人时说,“你们两个都是我的孩子,我对你们一样的疼爱。” 都是骗人的吗? 江听荷迫不及待炫耀道,“你知道我要跟谁结婚吗?是瑞文哥哥,我们还打算去欧洲。” 江听夏喃喃道,“去欧洲”,那不是她和贾瑞文的约定吗? 怪不得,她写给他的信一封都没有回应。 “江听夏,妈妈不要你了,瑞文哥哥也不要你了,江家不要你了。” “你已经过了这么多年的好日子,这都是你偷来的,你一个臭乞丐的女儿,你凭什么?” 江听荷越说越气,想到自己悲惨的前半生,她开始在听筒里嘶吼,“你在江家当大小姐的时候,你知道我过的是什么日子吗,现在咱们两个该回到原本的位置上去了。” “我是江家唯一的大小姐,而你要一辈子待在山里洗衣做饭伺候男人。” 江听夏被一个又一个的真相打击得脑子都懵了。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 “江听夏?” 是厉菖蒲的声音,“你还在里面吗?” 江听夏打开门,或许是她的面色很不好,少言沉默的厉菖蒲问了一句,“出什么事了?” 江听夏不说话,浑浑噩噩往外走着,厉菖蒲见状拿起房间里的行李箱跟上她。 坐上汽车后座,她睁着一双大眼睛,整个人看起来空洞的可怕,赵勇看着游魂一样上了车的江听夏,悄悄问厉菖蒲,“她怎么了?” “不知道,先回部队吧。” 他们这支队伍是被派到最艰苦的地方去的,汽车走的小路颠簸得人几乎都要飞起来,江听夏感觉自己像个货物一样在车里被甩来甩去。 她心头的忧愁感还没褪去,精神刚被伤害了一遍,身体上的折磨又把她打倒。 好不容易到了地方,统一服装的士兵敬礼欢迎,汽车一路向前在一处小院前停下。 虽说是小院,推开门也不过三四间平房,用灰黑的砖墙搭起来,只能算干净整洁。 有一个看着四十多岁的女人走出来。 厉菖蒲和赵勇跟在江听夏身后,毕恭毕敬叫了声嫂子。 被喊嫂子的女人迎上来,先跟江听夏热情打招呼,“是小江吧,真是欢迎你来,一路上辛苦了,先进屋歇歇。” 江听夏这一路上被路况折磨的脸色苍白,像生了一场大病,双眼无神。 也不说话,木木的立在原地。 赵勇嘻嘻哈哈的,“嫂子,我的任务圆满完成,就不进去了。” 南芳也就不留他了,带着江听夏和厉菖蒲进了屋子。 客厅里摆着一张沙发,一个木桌,南芳招呼两人坐下,嘴里倒豆子一样说着,“老何今天开会去了赶不回来,不然肯定是要见见小江的,毕竟他还是你俩的媒人。” 南芳看着站着的两人,一个英姿飒爽,一个亭亭玉立,真是登对极了,站在那儿跟看电影似的,多么养眼。 她调笑着说道,“老何这媒没保错,看你俩多般配。” 话音刚落,屋里的灯光闪了一下,周围陷入一片黑暗。 突如其来的状况让江听夏吓得叫了一声。 南芳赶紧说,“别怕,是停电了,发电不稳定,我去把煤油灯点上。” 厉菖蒲阻止道,“嫂子,我去点。” 利落的脚步声响起,然后是一阵拿东西的响动,火柴棍呲的一声在火柴盒侧面一擦,乌黑的屋子里有了那么一点亮光。 厉菖蒲的脸被火光映得发红,他熟练的点上了煤油灯。 只是煤油灯的光就一小点,连这个简陋的屋子都照不全,怎么跟亮堂的灯光比。 江听夏没见过这样的地方,偏远贫瘠到竟然会停电。 但,这就是她以后要生活的地方。 江听夏绝望的想。 第6章 寒心 江听夏的状态更不好了,沉默着一句话也不说,南芳以为她是累坏了,就让厉菖蒲带她快去休息。 给她临时准备的屋子离南芳家不远。 江听夏走近了才看到房子的墙上已经贴上了红色的囍字,应该是为明天的婚礼做准备。 厉菖蒲没进门,只把行李箱还有那个白天给她买的铝盆儿放下,转身要走。 江听夏突然叫住他,“哎……” 厉菖蒲转过身,她就那么站在门边看着他,又不说话。 “怎么了?” “没事了。” 听江听夏说没事,他转身大步离开,人慢慢和黑夜融在一起。 看着厉菖蒲离开的背影,江听夏想这是一个多么冷酷的男人。 刚才自己叫住他,他立马用冷冰冰的眼睛看她,脸上的肌肉紧绷,一副警惕的样子,她想起白天在饭馆里他那骇人的气势,原本想说的话过了下脑子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其实她想说的是,“我们明天的婚事就算了吧,能不能送我回文海市去。” 被他一瞪,就那么一愣神的功夫,她想起江听荷说的话,“江家已经不要你了,你就不是妈妈的女儿。” 她心下一阵无力,转身进了屋子。 枯坐了半宿,她还是从行李箱掏出纸和笔,对着煤油灯昏暗的灯光,钢笔在纸上留下娟秀的字迹。 江听夏一笔一划写下心里的控诉,“妈妈,听到你身体健康的消息我是高兴的,可我怎么也没想到这一切都是你对我说的谎言,为了江听荷,您竟然会做出把我骗来这个地方结婚的荒唐事情。 这里的条件脏乱差,简直到了不能忍受的地步,我已经几近崩溃,这是你和江听荷预料到的吧,所以你们选择让我来遭这个罪。 我从小在江家长大,你们都是我最亲最爱的人,就算我的身世是一件我自己也无法接受的事情,可这从未改变我对家人的爱。 您知道吗?得知您放弃了我之后,我的世界都崩塌了,难道您真的不把我当做是你的女儿吗? 从知道我的身世后,您对我说的话又有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江听夏用手绢抹去眼泪,又继续写了一封 “瑞文哥哥,我们从小孩子的时候就相识了,我们俩人爱好相同,即使你离开文海市去了别的城市,我和你还是有聊不完的话题,打电话,写信几乎从不间断,除了家人我想我们是最亲密的了,可你为什么什么都不对我说,我给你的信都石沉大海,你从未回复我只言片语,你还要带着江听荷去实现我们说好的未来? 你知道吗?你背叛了你的誓言,让我觉得感情就是这么易碎的东西,这太糟糕了,我得承认,这比你和江听荷的事情还要打击我。 我实在想不到你的态度为何转变得如此大,唯一的理由就是因为我的身世,难道我是假的江家小姐,我们的过去都是不作数的吗?” 江听夏把两封信都折起来,背面写上自己的名字,和文海市几个大字,事情做完,她已经是满脸咸湿的泪水,她的脸被蚀的发疼,还有凑在昏黄煤油灯下写字的原因,她的眼睛又酸又涩。 看着屋子里简陋的摆设,她想起江听荷的嘲讽,“你就一辈子待在山里洗衣做饭伺候男人吧。” 那个凶巴巴的男人对她能有几分温柔。 与其让江听荷看自己的笑话,还不如…… 盆架上摆着一个白色搪瓷盆,盆儿底是五颜六色的喜庆图案,还有正中间手掌大的囍字,她用水洗了把脸,她爱干净,就算到了这个地步也要干干净净的走。 洗脸盆里的金鱼栩栩如生,红色的鲜血滴进去,水面打出涟漪,那红色的鱼尾就像活过来一般。 那一刻,她的心里竟然感受到报复的快感,我死了,他们会不会为我流眼泪。 江听夏闭上了眼睛,她以为一切就到这儿结束了,可她却被一阵争吵声吵醒。 “她就是来跟你结婚的,怎么不算你的老婆。” “还没结就不算。” “她家里说了,不要她,你还大老远送过去,你小子贱的慌,还是绿帽子你戴的舒服。” “现在满大院都笑你是个乌龟王八蛋,你还管她算逑。” “再说了,这是什么,尸体,你背那么远早臭了。” “我自己想办法。” 中年男人一愣,接着大吼,“你能告诉我你图什么?啊?” 年轻男人低着头一个字也不说。 “你个倔驴,你就倔吧你。” 江听夏看见年长的男人带着火气抬脚在厉菖蒲腿上狠狠踹了一脚,厉菖蒲不敢躲,硬生生挨了。 他身子晃了一下勉强稳住不倒,臭骂他一顿的男人气冲冲走了。 许久,江听夏才看见厉菖蒲挪动脚步,他把自己写的那两封信收起来,又把行李箱收拾好,接着江听夏看见他带着自己出了门,一阵火光之后,他带着装在瓶子里的白色粉末上了路。 不知道为什么江听夏的游魂必须跟着他,难道是因为那个装骨灰的瓶子? 去文海市的一路上,江听夏发现他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但是行动力很强,没多久就找到了江家。 她把信交给他们,江家众人敷衍着看了几眼,就把信丢在一边。 江听荷赶紧解释,“江听夏故意写这些冤枉我们,厉同志,她就是你的结婚对象,不信你问别人,江家的大小姐一直是她。” 江听夏看她说谎脸不红心不跳,恨不得抓花她的脸。 当初她回江家不久,爷爷就找了老朋友为他定下这门婚事,这里头的具体情况当然是能藏就藏,江家乱七八糟的家务事总不好拿个大喇叭满世界宣传,干脆对外一直说是给江家大小姐说亲,没想到这倒成了她的借口了。 贾瑞文也帮腔道,“念书的时候她就因为爱说谎,先生们总是罚她,品行不端的人说话不好信。” 她尸骨未寒,贾瑞文竟然这样编排她,以前他对她无微不至,温文尔雅,可现在说起她,他那张脸满是鄙夷,江听夏在这一刻才认识了真正的他,了解了他的真实想法,什么绅士,什么世家公子,都是装出来的。 厉菖蒲站在他们面前,一字一句,“我只是让你们把她葬在文海市,这也算她的心愿。” “不行”,李绣立刻拒绝,“已经嫁出去了,就不是我们家的人。” “做事不考虑后果,这样不懂事的孩子,我对她真是失望,既然已经跟你结婚了,你带她走是最合适的。” 所有人都急着把责任往她身上推,没人为她的死伤心,哪怕流一滴眼泪。 江听夏看见众人的反应,心寒到彻底清醒,只觉得自己为他们轻生实在是不值,简直蠢爆了。 他们死活不肯接受她,文海市又繁华,墓园难找,厉菖蒲只好把她葬在城外的墓园里,只是这里规定依旧很多。 墓园管理人一脸为难,“什么身份都没有,我们怎么敢接收。” 厉菖蒲“要什么身份?” “既然是位女同志,要是未婚,你就说清楚她是谁的女儿,要是已婚,你就说清楚她是谁的妻子,再把对应人的保证书和相关证件交给我就行了。” 江听夏飘在空中,心中一片悲凉,江家不承认她。 她不是谁的女儿,也不是谁的妻子,入不了土。 她看着厉菖蒲为难的样子,大喊道,“别管我了,不如直接找个空旷地方一把撒出去干净。” 可惜他听不见。 江听夏看见厉菖蒲想了一会儿,板着一张脸看着管理员,郑重其事道,“她是我妻子。” 管理员对他说的话,半信半疑。 厉菖蒲穿着一身军装,目视前方,利落的下颌线条无比坚毅,“我可以用我的职业保证,她是我的妻子。” 第7章 一刀两断 骨灰被安置好后,江听夏的双腿像被钉在原地一样,动也动不了,她看到厉菖蒲在她墓前放了些吃食酒水就离开了,他的身影越来越远。 厉菖蒲的背挺直得像一棵扎根地底的大树,坚韧,沉默。 江听夏想起那些对他的议论声。 军属大院关于她的死众说纷纭,有说厉菖蒲娶的媳妇跟别人好了的,有说新娘子婚前暴毙的,人们把他被戴了绿帽子,克妻的事情传的沸沸扬扬。 其实他在这件事情中实在是无辜,他们不过刚认识一天,自己还对他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百般挑剔。 绝望之下做出消极的选择也没考虑过这件事会带给他什么不好的影响,害他名声受损,是自己对不起他。 可事情发生后,江听夏没见他发过一次脾气,没听他骂自己一句,还千里迢迢为她跑这一趟。 这让她更是内疚。 看着墓碑上写着的【妻江听夏,厉菖蒲立】 江听夏感觉心脏在慢慢收缩,又疼又涩,多么讽刺,到了最后,她期望的将她狠狠抛弃,她逃离的竟然是她对这人间最后的慰籍。 不止是心脏,她的全身都剧烈疼痛起来,她眼前一黑,再睁眼,竟然重新回到那间燃着煤油灯的小屋。 自己的手腕流出鲜血,猛地一疼,江听夏突然回神,顾不上疼痛,赶紧拿起桌子上的手绢在手腕上绑了一圈,幸亏伤口不深,血立刻被止住。 她竟然重生了! 上辈子犯蠢,好在老天爷又愿意给她一次机会。 江听夏感谢各路神佛后,保证这辈子绝对珍爱生命,好好过日子,再也不胡闹了。 她又看到桌子上写满字的纸张,上面还沾着她的泪水,想起江夫人和贾瑞文冷漠的嘴脸,她伸手拿起那两封信,掀起煤油灯盖子,将信燃了。 火舌立刻将纸张燃尽,女孩的声音坚定,“从此以后,我江听夏再也不会期望你们那点感情上的施舍,就此与你们一刀两断。” …… 赵勇提着饭盒进了家门,正赶上家里吃晚饭,他把饭盒交给自己老婆张红香,几个孩子看见有好吃的立刻尖叫着围了上来。 赵勇在几个小崽子屁股上各踹了一脚,“喊什么,坐那儿等着吃。” 张红香是个做事麻利的妇女,把饭盒放在蒸笼里后,往炉灶里加了一把柴,把火烧旺,没一会儿锅里就热气腾腾的。 饭盒一上桌,几个孩子更兴奋了,“这么多肉。” “爹,你去城里下馆子了,这么多好吃的,咋不带上我们。” “吃你的吧,那么多话。” 赵勇这么说了,三个儿子纷纷争抢起来。 张红香和赵勇都没动筷子,都紧着孩子吃。 张红香看着油亮的饭菜,咽了一口口水,狠狠咬了一口玉米面窝头,“怎么能剩下这么多好菜?你偷偷给孩子留的?” 大伙儿肚子里油水少,馆子里的菜又油又香,难得去一次,谁舍得剩下。 赵勇中午吃得饱,现在基本不动筷子了,他说,“我可不是那种人,连吃带拿成啥了,就是吃不完剩下的。” 张红香猜测道,“新媳妇脸皮薄,不好意思吃吧。” 张红香想起和赵勇见面的情况,俩人也是扭扭捏捏的,话还没说先红了一张脸,更别说夹菜吃了,生怕吃的多了留下个嘴馋的名声。 张红香知道赵勇今天是去做什么的,好奇的打听,“你给说说,厉团长的新媳妇啥样,听说是大地方来的大小姐,是不是可漂亮了。” 赵勇哼了两下,想起江听夏的样子,不满道,“拉拉着一张脸,跟吃不饱一样,不说话也不笑,问她啥,她就会个嗯,哦。娘的,吓我一身汗。” 张红香想起自己刚嫁人那会儿也不习惯,不好意思说话,这些老爷们知道啥。 她说,“新娘子都这样。” “我是问你她漂不漂亮?” “漂亮,漂亮有屁用,就是个败家娘们。” 赵勇想起白天的事情还是不能理解,更气愤了,“都到地方了非要住店,你说累了要歇歇也行,普通地方不能住?非要住那贵的要命的招待所。” “你猜猜多少钱?” 张红香心想住个店能花多少钱,至于那么夸张吗?可看赵勇一脸激动,不由得好奇问道,“多少?” “九块!九块!” 张红香啊了一声,“九块,疯了呀,九块钱住店。” “前段时间我们娘几个来随军,路上也住店了,娘四个才花了七毛。” 孩子大人挤在一张床上,也能将就,关键是省钱。 张红香大吃一惊,想到什么问道,“是厉团长给掏的钱?” “那不然呢,头一次见面,老厉不得硬着头皮上。” 赵勇义愤填膺,“要是老子,立马不干了,让她哪儿来的回哪儿去,这样的败家娘们谁养的起。” “就不是过日子的人。” 赵勇竹筒倒豆子一样把白天的事情一说,心里才舒服了点儿。 吃完晚饭,赵勇去队部上了。 张红香还刷着碗呢,家里就来人了。 张红香双手在围裙上抹了一把,赶紧去接人。 “爱凤嫂子,冬梅嫂子,进来屋里坐。” 两人坐在炕沿边上,问道,“你家老赵回来过了?” “回来了,吃完饭又出去了。” 串门的两人神秘兮兮问道,“厉菖蒲新媳妇他见过了?人咋样?” 张红香一听这事儿就来劲儿了,打发几个儿子去洗碗,自己坐下来说道,“嫂子,你可不知道,我家老赵说……” 几个人正说得津津有味,脸上表情时而嫌弃,时而惊讶,时而愤怒,赵家又进来人了,“红香嫂子在家吗?” “在在在,快进来。” 来人问道,“嫂子,见新媳妇没?” 屋里的几个人异口同声,“正说这事儿呢。” “你是不知道……” 大家这两天正对厉菖蒲的结婚对象好奇着呢,没一会儿功夫江听夏的事迹就口口相传的传遍了。 江听夏还不知道,就在她来的第一天,她的名声就臭了。 第8章 结婚 即使睡得是她没有睡过的土炕,这一夜江听夏睡得还是很好。 心态转变后,周围的生活环境看着也就没那么难以接受了。 第二天一大早,江听夏就起床了,毕竟是她结婚的日子。 她找出为结婚准备的红色连衣裙,当初因为不满这桩婚事,这些东西都是随手在商场买的,她心里懊恼,早知道应该托人从国外订回来的,她去国外的同学结婚寄回来的照片上穿的就是婚纱,篷大的裙子拖地,看着好看极了,新郎则要穿西服打领带,可惜,她都没有给厉菖蒲准备。 不过他是那么严肃的军人,应该不会学国外那一套,他一定是穿他的绿色军装,胸前再戴一朵大红花,这么一想,自己这件红色裙子正合适。 江听夏描了眉毛,涂了口红,再穿上喜庆的红衣,准备好之后,南芳和一众军属院的家属们才来了。 南芳在门外说话,声音洪亮还带着喜气,“新娘子起床了吗?” 接着门外响起妇女们嘻嘻哈哈的笑声。 江听夏听到外面的动静,突然红了脸。 她起身打开门,发现门外站着十来个妇女,南芳走进来,其余人站在院子里偷偷看她,没有进屋。 她们看见江听夏,先是哇了一声,然后纷纷议论起来。 有人羡慕的说,“城里结婚都兴穿这样的衣服?” 有人反驳,“谁说的,我表妹上个月结婚,他们就戴大红花,和咱们没什么区别。” “地方不一样吧,你表妹就是普通县城,人家可是文海市来的,到底不一样。” “切,我看是有的人就爱整点不一样的,爱做异端。” 年纪大些的妇女看不上这副样子,不满道,“就是,穿的跟个妖精一样。” 年纪轻些的则喜欢的很,“我觉得这么穿挺好看,要是再让我结一次婚,我也这么穿。” 有人调侃道,“冬梅妹子,你都生了三个娃了,这衣服给你穿你也穿不上啦,老老实实和你男人过日子吧。” 周冬梅很是不服,“你又没看我穿怎么知道穿不上。” 众人谈论的时候,只有杨金凤沉默的站在一边,她想起破败的木头门一打开,里面露出的那张璀璨夺目的脸,乌黑的眼珠,白皙的皮肤,还有一身扎眼的红,简直让她差点把牙咬碎。 出门前她特意扎了两条辫子,还抹了桂花头油,可跟她这么一比,自己简直像土鸡见了凤凰,完全不够看了。 从小到大,她就是村花,没人比她俊俏,本来她自信满满的过来,却没想到见到新娘子的第一面就是这样的沉重打击。 她张嘴对着还在对新娘子好奇的人群说道,“大城市来的,她的衣服一定很贵,哪儿能借给咱们穿呢?怕是摸一摸都怕咱们弄脏了。” 江听夏的名声早传开了,没礼貌,脾气大,所以杨金凤这么说,大家都默认江听夏一定会如此嫌弃大家。 有人立刻接话,“切,有什么金贵的,这衣服哪儿能穿的出去见人,伤风败俗的,腿啊,胳膊啊,白花花的都露出来了,我可不敢穿。” “伤风败俗”这算很严厉的指责了,这下那些原本觉得裙子好看的人也不敢说喜欢了,就像说了喜欢裙子就跟喜欢伤风败俗,不正经的东西一样,大家通通调转矛头一致指责着江听夏那条红裙子。 她们不进屋,但是要从大门和窗户看着里头坐着的江听夏,不时交头接耳。 江听夏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好奇的看了一眼,正当她以为这是什么新人结婚前的习俗时,南芳朝她们招手,“你们都堵在外面干什么,进来啊。” “以后听夏和大家就一起住在大院里,她刚来有不习惯的地方,大家要多帮助。” 南芳的爱人是这里最大的领导,她这么说,众人都走进来,纷纷应和。 结婚场所在学习室里,那里位置宽敞,江听夏被众多妇女围在中间慢慢走向厉菖蒲。 他果然如江听夏猜想的一般,穿着他的绿色军服,再戴一朵大红花。 两人先按照流程对屋子里的伟人头像鞠躬,再夫妻对拜。 接着众人涌上来,哄笑着要糖吃。 人们把分糖的厉菖蒲和江听夏挤在中间,两人被挤得胳膊贴着胳膊,江听夏都能感觉到他热哄哄的体温。 厉菖蒲从口袋里抓出满满一把糖果,朝人群扔过去,五颜六色的糖果从空中落下来,江听夏害怕被砸到,缩了缩脖子,朝厉菖蒲身边一躲,厉菖蒲反应快,下意识伸出胳膊挡在她头上半米远的位置,糖果还是噼里啪啦的砸在两人身上。 接下来,人们就等着吃婚宴了,一家交上三两粮票,帮忙的小伙儿高高兴兴把炖好的白菜猪肉粉条一盆一盆端上桌,一人先热气腾腾的来上一碗,配上管够的白面馒头,吃的真叫一个香。 江听夏看着眼前场面,又是眼前一黑,她幻想的婚礼不说在草坪上放气球这么罗曼蒂克,怎么也得在文海饭店开十几桌,一桌标准怎么也要二十块。 要是以前她看到自己的婚宴会上几盆猪肉炖粉完事,一定会觉得那就是一场噩梦,可现在,她在心里安慰自己,江听夏,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可以接受,可以接受。 周围人招呼她,“别不好意思,敞开肚皮吃。” 江听夏笑着看向大家,咬了一口馒头。 “嗯,吃,吃。” 婚礼仪式结束,两人被簇拥着到了批给厉菖蒲的房子,一间低矮的平房。 大家送完贺礼后都离开了。 原本拥挤的屋子现在只剩两个人,一下子开阔起来。 屋子里有一张火炕,再就是为结婚准备好的,崭新的脸盆,暖瓶,毛巾还有被面。 这个小家就是这么简陋寒酸。 厉菖蒲观察到江听夏的表情,她低着脑袋心情低落。 江听夏确实很难接受眼前的屋子,难以接受以后她就要在这里生活。 她看见厉菖蒲熟练的生起火,熬了一大锅开水,他往脸盆里舀了半盆水,说道,“洗把脸休息吧。” 江听夏浸湿毛巾,用毛巾擦脸。 厉菖蒲则找出几张长条凳拼在一起。 第9章 新婚夜分凳子 江听夏洗漱完,正看见厉菖蒲从炕上拿走一卷铺盖,江听夏不解的看着他。 “你这是干什么?” 厉菖蒲抱着铺盖走到他刚刚拼好的凳子上,“我今天睡这儿。” 江听夏明白了,他这是要跟自己分房睡,因为只有一间房,所以只能分床睡。 甚至这屋子简陋的连床也没有,他就分凳子睡。 江听夏疑惑道,“为什么?” 新婚之夜为什么要分房。 又是他们这儿什么奇怪的习俗吗? 厉菖蒲专心把褥子铺在凳子上,看也不看江听夏,冷漠的很,“你不是自愿嫁我,我也不是自愿娶你,只是有各种原因把我们往一起凑,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不用装了。” 所以他是说,他也不是自愿结婚的。 江听夏不明白了,那他为什么大老远把她送回文海市,为她的事情尽心尽力,说真的,她一直以为是厉菖蒲对自己一见钟情,爱的不得了才会做这种事情,原来是她自己脑补的! 她看着他离开时那爱而不得的背影,她当时在心里痛骂自己辜负了一个那么爱她的好男人,所以有重来一次的机会时她下定决心要好好对他。 天哪,她都在想什么啊! 对一个只和自己接触了一天的男人,而且还是对她凶巴巴的男人,她竟然会觉得爱情发生了。 他现在红口白牙,清清楚楚说,他不是自愿娶她的,甚至宁可睡在窄小的板凳拼成的床上,也不愿意和自己有接触。 江听夏明白过来了,就算嫁过来的是江听荷,作为准丈夫他也会用同样的方式对她,他的那些让自己感动不已的点,纯纯是因为,他、就、是、个、老好人! 那自己在自作多情什么! 她站在一个看都不肯看她的男人面前,对他面带羞涩,询问他为什么要分床睡,显得好像她倒贴似的。 因为她是个要面子的人,江听夏意识到自己表错情后,立马接住他的话,“嗯,对,毕竟我们没有什么感情基础,这样最合适了。” 她还补充道,“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 说完转身爬上了火炕,十分顺滑的钻进了被窝,用被子把头一蒙,内心默默呐喊,丢死人了! 自恋是种病,得治。 她记得,白天在结婚仪式上,她还对着他笑了,笑得可不值钱了。 他板着脸不看她,江听夏还以为是她沉稳内敛的性格作祟。 而且,她还主动挽了他的手臂。 宾客们把新人往一起推的时候,她站不稳,自己的脸划过他的衣襟,她就顺势挽住他的手臂,然后就一直没放开。 他当时的表情是不是特别不愿意,特别不耐烦。 江听夏脑子里想到一张含羞带怯的脸,是自己,一张躲闪的脸,是厉菖蒲,自己往他身边凑,而他在往旁边躲。 好丢人! 她好像还牵了他的手,他的手指粗大,虎口上老茧的触感让她印象深刻。 说结婚誓词不是都要牵手吗? 好吧,真夫妻是应该牵手的,假夫妻不用。 所以自己想跟他做真夫妻。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江听夏心里在哀嚎,假的,都是假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自己才没有要跟他做真夫妻的想法。 啊! 她对自己的愚蠢行为可以说是后悔不已,那个,可以说那不是本人吗? …… 厉菖蒲关了灯,今晚的月亮很亮,透过窗户把屋子里的一切照得清清楚楚,炕上的红被子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厉菖蒲想,一定是因为睡不习惯,泥糊成的炕对她来说太硬了。 他想,遭这个罪之后她可能第二天就要闹着回去了。 他盘算着,如果明天要送她走,汽车不好借,知道的人多了有麻烦,传到领导耳朵里还得被他收拾一顿,说不定就走不了了,还不如搭板车偷偷摸摸把她送走。 不舒服点也只能这样了。 厉菖蒲早早的就起来了,他们早上要训练,而江听夏因为晚上的时候脑子东想西想的睡不着,现在睡得正沉。 厉菖蒲把铺盖一卷,轻手轻脚出了门。 他人高马大的,晚上蜷缩在小凳子上将就了一晚,现在觉得浑身难受。 他用手在腰上揉了两把,邻居赵勇刚好出门,看他这样,哟了一声,说道,“老厉,年纪轻轻的身体就不行了,晚上可悠着点儿。” 厉菖蒲看着笑得贱兮兮的赵勇,沉着脸骂道,“滚一边儿去。” 江听夏有点认床,竟然大早上就起来了,她想洗把脸却发现没有热水用。 她用冷水将就的洗了,然后肚子就饿了,细算下来,她已经好几天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了。 从文海市坐上火车出发,她就闷闷不乐没胃口了,一直到今天。 现在她的肚子咕咕作响,可她又不会做饭,只能这么忍着饥饿坐在板凳上,一脸无奈的看着灶台。 厉菖蒲晨训回来,刚进门就看到江听夏委委屈屈坐在小矮凳上,一脸纠结。 他个子高,进门还要弯腰,他边踏进门槛边说,“走吧,我送你……” 江听夏看见他回来,一脸高兴,她本来以为今天又要饿一天了。 女孩眼睛亮晶晶的,“去哪儿,带我去吃饭吗?” 厉菖蒲吃饭?不急着走吗? 江听夏从凳子上蹦起来,“你不知道我真的快饿死了,但是我不会用这个灶台做饭。” 厉菖蒲这才明白,原来她坐在灶台边一脸纠结是在想该怎么做饭。 门外进来个小战士,“团长,给嫂子准备的车找好了。” 江听夏问道,“吃个饭还要坐车,食堂这么远吗?” 厉菖蒲含含糊糊对小战士说道,“你先过去。” 小战士答了声是,然后问江听夏,“嫂子你行李呢?我给提过去。” 江听夏更疑惑了,“还要行李?你是说拿饭盒和筷子吗?” 小战士解释,“不是,你不是……” 厉菖蒲一脚踹在小战士屁股上,厉声道,“我说让你先过去。” 小战士看厉菖蒲发火,吓得一溜烟跑了,边跑边嘀咕,好好的生什么气呀? 江听夏看着兔子一样跑远的人,再看看厉菖蒲,指责他的野蛮行为,“你怎么打人呢?” 厉菖蒲也不解释,他那一脚又没有用劲儿,再说这新兵蛋子怎么连服从命令这么基本的事情都做不到,他们班长怎么带的。 看着厉菖蒲乌云密布的脸,江听夏小声嘀咕,“那么凶!” 江听夏摸着自己饿瘪的肚子,埋怨道,“他走了,咱们怎么去吃饭?” 厉菖蒲终于有反应了,他转身走向炉灶,“我做饭。” 第10章 什么都不会 厉菖蒲做事麻利,三两下生起了火,锅里下一把小米,蒸笼里放几个白面馒头和土豆红薯,切好土豆丝后,又拿出一块猪肉打算切了和土豆丝一起炒。 江听夏饿得眼睛直直的盯着厉菖蒲在灶上忙活。 看见他要切的那块肉肥的多瘦的少,她连忙开口制止,“太肥了,我不吃。” 厉菖蒲切肉的手顿了一下,看着颐指气使的江听夏,她这话怎么说的这么自然呢。 他又把那块肉收了起来,单炒了一道土豆丝出来。 江听夏看见菜出锅,麻利的坐在了饭桌前。 厉菖蒲递盘子的手停在空中,片刻后,他把菜盘端到了桌子上。 他又盛了两碗米粥上桌,顺带把筷子拿了过来。 江听夏拿起馒头啃了一口,然后夹起一筷子土豆丝,别说,厉菖蒲做饭的手艺还不错。 米粥浓稠细腻,碗上面飘着一层米油,江听夏从不吝啬夸奖,喝了一口赞道,“好吃。” 在厉菖蒲眼里,恼了几天的江听夏突然变得和颜悦色,连吃饭都有胃口了,还张口夸这粗茶淡饭好吃。 不知道她又搞什么? 厉菖蒲什么也没说,埋头吃饭。 这白面馒头个大瓷实,江听夏吃了四分之一,再喝了半碗粥肚子就差不多饱了,只是她还记得那天在饭馆厉菖蒲因为一碗米饭凶她的事情。 她的表情又凝重起来。 厉菖蒲抬头看了她一眼,“有什么事情你就说。” 他已经做好准备送她回家了。 江听夏犹豫道,“那个,我吃不下了,饱了。” 在饭馆的饭菜有标价,那厉菖蒲亲手做的呢,如果她不想吃了,要怎么算钱呢? 厉菖蒲看着江听夏,冷硬的面孔都带着无可奈何。 “不想吃就别吃了。” 江听夏回嘴道,“不是你嫌我浪费?” 厉菖蒲耐心解释,“吃不下和故意不吃不一样,就像粮食可以用钱买,但不可以用钱衡量。” 江听夏恍然大悟,“原来你说的是浪费粮食?” “不然呢?” “没有不然,就是这样。” 江听夏指指自己面前的碗,“那怎么办?” 厉菖蒲伸出手,“给我。” 江听夏端起粥碗递给他,他呼噜呼噜两口喝了,然后从凳子上站起来开始收拾桌子。 只是他归队时间要到了,只好问道,“不会做饭,会洗碗吗?” 江听夏连连点头,“会。” 饭是他做的,洗碗总不能也让他干,就算以前没洗过,现在硬着头皮也得上,再说不就是洗碗吗?放水里洗干净而已有什么难的。 江听夏一股脑把碗放进锅里洗了一遍,想换水的时候发现这锅是嵌在灶台里的。 她只好求助在门口穿衣服要出门的厉菖蒲,“这锅怎么取出来呀,我要把里面的水倒出来。” 厉菖蒲震惊了两秒,“你……这个是……” 他意识到眼前人是个从不做事的大小姐,叹了一口气,“算了,你别动了,等我中午回来洗。” 中午休息时间,厉菖蒲想到早上的事情,干脆提着饭盒去食堂打菜。 有人看见他调侃道,“老厉,结婚了还来跟我们抢食堂。” “还打两份,不够吃啊。” 厉菖蒲面不改色,“嗯,食堂饭好吃。” 章鸣听他这么说哈哈大笑起来,“是不是城里来的大小姐不会做饭。” “我说厉哥,找老婆不能光看脸,她不照顾你,还得你照顾她,你看你吃大亏了吧,还得是咱们纯朴的乡下姑娘好,会疼人。” 厉菖蒲面无表情,云淡风轻的说,“我看是你急着结婚了,你娘也因为这个事找过我几次,我正好跟她说说,让她多给你介绍几个姑娘,争取这个月就成家。” 章鸣听他这么说赶紧求饶,“厉哥,厉哥我错了,我不瞎说了还不行,我还小呢,我不着急,你可别跟我娘说我结婚的事儿。” 厉菖蒲新婚就跑去食堂打饭的消息还是不胫而走,谁都知道他娶的懒媳妇不做饭,还让上了一天班的男人把饭端到她跟前给她吃。 大家纷纷指责这老婆当得太不够格了。 …… 厉菖蒲带着饭菜回家,把饭盒摆在桌子上,菜式很简单,就是炒白菜萝卜,一碗菜里混着两三片猪肉。 江听夏吃不惯这个味道,但是看着灶台上一锅早上没洗的碗还有专门打饭回来的厉菖蒲,感觉内疚的江听夏又往嘴里放了几口菜,装样子也要吃几口嘛。 结果,吃了不到三口,她突然觉得一阵恶心,然后冲出院门吐了出来。 厉菖蒲慌张的跟出来,看着蹲在地上哇哇直吐的江听夏,以为她怎么了,问道,“你哪儿难受?” 江听夏眼圈泛红,“不是难受,饭不好吃。” 厉菖蒲? 厉菖蒲跟在江听夏身后进屋,看了一眼两人吃的一模一样的饭菜,实在无法理解她的肠胃是娇弱到什么地步。 他把两份菜都吃完后,开始立在灶边洗碗。 江听夏以为他因为自己把饭吐出来生气,一时间有些无措,不时偷偷看他一眼。 却见他洗完碗后,拿出三颗鸡蛋敲碎,往碗里撒些盐和鸡蛋一起搅匀。 江听夏知道是自己的错,找话题说道,“不是刚吃过吗,怎么又做饭?” 厉菖蒲专心搅和鸡蛋液,“给你做的。” 一边生气还能一边给她做饭,确认了,他就是纯纯老好人。 锅中油热后厉菖蒲把蛋液倒入锅里,刺啦一声,金黄色的蛋液慢慢凝固起泡,形成饼状,翻个面之后,等到颜色变成浅色焦黄再从锅里盛出来放进盘子里。 厉菖蒲又把白馒头切成片,顺便用煎过鸡蛋的锅煎了点儿金黄色馒头片。 装着鸡蛋饼和馒头片的盘子被递给她,“吃饭。” 江听夏这顿饭就吃的很心虚,看着凶巴巴的男人,就算东西好吃也是食不下咽。 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她下定决心不这样了。 刚才厉菖蒲洗碗的时候她一直在跟着学习,所以吃完饭后,厉菖蒲打算洗碗,江听夏斗志昂扬道,“我洗,我学会了。” 江听夏把碗洗干净后,得意的向厉菖蒲表示,“洗碗一点都不难,很快就学会了。” 如果厉菖蒲知道这小小的鼓励会让她对自己膨胀,他是怎么也不会同意她洗碗的。 第11章 娶个祖宗 由于很容易就学会了洗碗,并且这项工作完成的不错,江听夏表示,区区家务活,根本没什么难的。 想当初她学古筝的时候,因为起步晚,老是被一起上课的女孩子嘲笑,她不服,每天加练三个小时,不到一个月她就是弹的最好的那个了。 连这么难的乐器她都可以学好,更别说连大字不识的村夫村妇都会的生火做饭了。 于是她信心满满的凭着观察厉菖蒲的一举一动的记忆开始捣鼓炉灶。 先把柴火扔进去,再用火柴点燃麦秸秆,扔进去。 江听夏一拍手,也没什么难的嘛。 她高兴的叉腰,夸奖自己道,“江听夏,你可真是太厉害了。” 还没高兴两秒,就看见炉灶里的麦秸秆熊熊燃烧的火光越来越小,最后灭了火,炉灶里又恢复一片平静。 江听夏见状又蹲下来,再多点了几支麦秸秆扔进去。 还是很快就熄灭了。 江听夏判断是火太小,根本不够点燃柴火的,她这次干脆狠狠抓了一把麦秸秆点着了扔进炉灶。 她探头去看火有没有升起来,这时,炉灶里因为放了太多麦秸秆,火烧的太大,火舌轰的一下冲了出来。 江听夏只觉得面皮一热,哇的一声站起身来,红色的火光已经冲出来。 江听夏吓坏了赶紧朝门外跑去。 火舌冲出来正好点燃了炉灶周围堆放着的,刚才生火剩下的木柴和麦秸秆,这下通通烧着了,火势越来越大。 江听夏刚走出门,听见有人喊道,“着火了,着火了。” 周围住着的人家纷纷跑出来。 “哪儿着火了?” “是厉团长家。” “好好的咋就着火了。” “谁知道,去看看。” “快去帮忙灭火。” “提桶水去。” “快” 人群闹哄哄的,有人提着一桶水,有人端着脸盆,有人拿着扫把…… 人多力量大,没一会儿火就灭了。 看着厉菖蒲家的一片灰雾,有人庆幸的说道,“幸亏没烧起来。” 屋子里的火就是在灶台那一块,几桶水,几扫把下去火就灭了。 有人问人群里的江听夏,“弟妹,怎么把家里弄成这个样子?” 江听夏“我想做饭,然后火生不起来,我就……” 在场的妇女哪个不是做家务的好手,她们看着乱七八糟的灶台,不可思议道,“咋搞得,做饭能把家给烧了?” 够新鲜的,他们可一辈子没听过这事。 …… 刚刚众人跑着去救火的时候,杨金凤朝反方向跑去。 她听魏东说今天他们要在附近训练。 果然,远远的就看见一堆穿着统一绿色衣服的军人,她朝他们小跑过去。 临近中午休息,众人这时刚好散开。 杨金凤长得好看,跑起来更是腰肢纤细,随风摇摆。 有人好事的喊了一嗓子,“魏东,你老婆找你来了。” 魏东看着走过来的杨金凤,回了句,“你小子,羡慕去吧。” 然后快走两步迎了过去,“金凤你来……” 杨金凤直接躲过了他,朝着他身后的厉菖蒲走过去。 她一喘一喘的,顺势拉着厉菖蒲的衣袖,斜着眼睛看厉菖蒲,声音放缓,急促中夹杂着丝丝柔柔的魅惑,“厉大哥,你快回家吧,听夏妹子把屋子给点了,你家都烧着了。” 魏东也凑过来,“啊,厉哥,那你快回去看看。”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厉菖蒲早朝着家里的方向跑去了。 杨金凤看着被他甩开的手指,眼里闪过不甘,提议道,“走,咱们也过去。” 魏东立马同意了,夫妻二人也跟着赶去。 厉菖蒲在他们前面越跑越快,慢慢的连他的影子都看不见了。 杨金凤着急了,她生怕错过等下厉菖蒲痛骂江听夏的场面,步子越走越快。 厉菖蒲走近院门看见他家果然围了一大圈人,江听夏被围在中间,惊魂未定的样子。 她一脸狼狈,原本粉嫩的小脸被熏上了烟灰,黑乎乎的,一哭,脸上泪水冲出来两道直溜的白色的印子。 他看看她,又看看屋子里的一片狼藉,颇有些头疼。 有人走过来对他说道,“还好这边人多,大家立马把火灭了,不然这屋子都全烧了。” 江听夏风评本来就不好,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没人考虑她的想法。 “你娶的是老婆,还是祖宗?做个饭能把家给烧了?” “就是,我家远房亲戚有个傻女儿,傻的爹娘都不会喊,还能生火做饭呢。” “城里来的大小姐就这样?倒贴也不要。” “真够笨的。” 江听夏听她们说话火大,她很感谢大家帮忙救火,但她们现在是在对她进行人身攻击。 她抬起被熏黑的一张脸,大吼,“说够了没有。” “我烧的是你们家吗,你们话怎么那么多?” “城里来的怎么了?得罪你了吗?你嘴怎么那么臭?” 她指着一个嚼舌根的妇女,“不会生火怎么了?不会做饭又怎么了?我会的多着呢,我会说英文,会弹钢琴,会弹古筝,还会画画。” “你们会做饭很了不起吗?我也会,我会煮咖啡 会烤蛋糕,还会烤好吃的派,你们会吗?” 江听夏身形娇小,语气软软绵绵,还是新娘子,大家默认她脸皮薄,谁知道她一下子变得跟个疯婆子一样,吓了众人一跳。 被她这么一吼,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厉菖蒲站到江听夏身前,堵住歇斯底里的她,朝着被江听夏突如其来的改变震惊到愣在原地的众人说道,“今天谢谢大家帮忙,有时间过来坐,我们先把屋子收拾收拾。” 众人被这么一骂,慌乱的想赶紧离开,“哦,对,你先收拾收拾,我们就、先走了。” 江听夏都发疯了,一时半会停不下来,对着四处逃窜的人群吼道,“你们别走,有本事你们就接着说,看谁说得过谁?” “you long tongued women” “vous, femmes aux longues langues” 厉菖蒲以为她鬼上身,“江、听夏…” 江听夏什么也不管,继续对着院门慷慨激昂。 “Вы, 6oлtyhы.” 厉菖蒲有些无助,“江…” “听不懂吧,我说的是,你们这群长舌妇。” 厉菖蒲试图阻止她,可她情绪激动,完全拦不住,厉菖蒲最后只能用一只大手捂住她的嘴,用蛮力压制。 “她们已经走了。” “唔” 江听夏发不出声音,下一秒,狠狠咬在他手上。 厉菖蒲痛呼出声,“江听夏,你属狗的。” 江听夏终于被放开,她想骂他,却还没来得及张嘴,就被眼前高大的男人拎起来扛在了背上,进屋子去了。 江听夏用尽全力拍打着他宽阔的肩背,“厉菖蒲,你放我下来,不然我咬死你。” 院外的杨金凤看着眼前一幕,恨得咬牙切齿,转身又快步走了。 魏东不明所以,跟在她身后,“金凤,你等等我。” 第12章 烫头 一进屋,厉菖蒲就把江听夏放下来。 江听夏看着屋内一片狼藉也闹不起来了,本来她犯错是认的,可那群人说话太难听了。 她乖乖站着,等待被厉菖蒲臭骂一顿。 她抬头想看他的脸色,却看见厉菖蒲的一只手乌漆麻黑的。 哎?那不是他刚刚捂自己嘴的那只手吗? 江听夏又炸毛了,“你手那么脏,就来碰我的脸?” 厉菖蒲看看手上的烟灰,再看看眼前倒打一耙的花脸猫,冷哼一声,“不是我手脏,是你脸脏。” 江听夏听他这么说,立刻跑到镜子前,看着镜子里的人,她啊的尖叫出声。 厉菖蒲捂住耳朵,挡住魔音攻击。 江听夏顷刻间犹如五雷轰顶,她刚才就是顶着这样一副尊容,在外面和人争执了半天! 她们到底是被她骂跑的,还是被她吓跑的! 厉菖蒲把盆架放到门边,舀了半盆凉水,命令道,“把脸洗干净。” 然后自己去收拾一团乱麻的屋子。 江听夏略有几分感动的时候,听见他丢下一句,“别吓着人。” 吓人?!她?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江听夏已经用眼神杀了他千万次。 可厉菖蒲依旧淡定,他把燃烧过的灰烬和烧了一半的柴火扔出门外,地上的灰尘垃圾清扫干净后,又打了盆清水用抹布把周围仔仔细细擦了一遍。 打扫完后一切恢复,只是墙面被熏黑了一块,也没什么大问题。 反倒是闯祸的人双眼无神,颓败的像一个受害者。 因为镜子里那副丑样子被江听夏牢牢记在心里,她被打击的饭也不想吃。 她江听夏什么时候那么狼狈过! 厉菖蒲脸色已经有些不好看了。 他没好气说,“吃饭” 江听夏本来就理亏,不想再惹他生气,磨磨蹭蹭的走过去,随便吃了两口,又游魂一样飘走了。 厉菖蒲觉得她一定是被刚才发生的事情吓到了,差点被火烧,还被一群人围在一起指责了一通。 刚才他匆匆赶回来,就见她魂不守舍,瑟瑟发抖的可怜样子。 现在也是那样,两只大眼睛愣愣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厉菖蒲心想,别是吓傻了吧。 他有些担心,试探的喊她名字,“江听夏?” 还好她还有反应。 她慢慢走过来,“厉菖蒲” 厉菖蒲稍微放下心来,他回道,“嗯” 女孩突然腾一下靠近他,面面相对,近的能看清少女脸上的绒毛。 “你能……给我找一根铁棍子吗?” 她伸手白嫩纤细的手指,“要一根手指这么粗的。” 她把自己的手放在他脸前晃悠,“你看,大拇指这样粗的。” 她又拿手比划了一下,“这么长就行了。” 女孩儿的睫毛扑闪扑闪的,扇起的微弱的风落在他脸上。 看她闪着亮晶晶的眼睛,哪儿是被吓坏了的样子。 厉菖蒲微微侧脸,离她远了些,咬了一口窝窝头,面无表情的说,“要干什么?” 江听夏认真看着他,“别管这个,能不能给我找来呀?” 厉菖蒲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你安安静静待着,别瞎折腾。” 江听夏的要求被驳回,脸色一下子变了,扭头就走,嘴里嘀咕道,“这也叫折腾?” 江听夏看他板着一张脸,又冷又硬的样子,以为他这边没戏了,只好在心里盘算别的办法。 厉菖蒲吃完饭,收拾好,然后蹲在墙角叮铃咣啷不知道在折腾什么。 江听夏没空操心他,正坐在一边长吁短叹,突然眼前伸过来一根铁棍,就是她要的那种。 她如视珍宝的接过去,“哇,太厉害了吧!” 厉菖蒲揉揉鼻子,被她夸的有些不好意思。 她的声音娇憨非常,又带着俏皮的尾音,像小奶猫在手心里一挠一挠的,让人心都化了。 “其实就是、随便找的。” 江听夏就是故意逗他的,马上接话,十分做作的说道,“好厉害,好完美的,” “铁棍” 厉菖蒲刚扬起的嘴角一秒钟绷紧。 江听夏看他这副不自然的样子,狡黠的笑了。 让他说她吓人。 …… 上班时间还没到,厉菖蒲躺着短暂休息。 江听夏拿出一个小铁盘,倒上一层白酒,点燃之后上边燃起蓝色的火焰。 她把铁棍子的一头用毛巾裹住,手握住毛巾的一边,把它在火上烤了一会儿。 然后对着镜子揪起一缕头发左瞧右看。 刚才灶台起火,火喷出来的时候燎着了额头前面的一点头发,虽然说不严重,仔细看才能看见,可江听夏哪儿能受得了自己一丝一毫的不完美。 她可是最看重自己形象的,以前就算是出门遛狗,口红眉毛首饰都要全套,更别说这样不得体的发型了。 她想到烫成卷发,这样可以把瑕疵完美隐藏起来。 说干就干。 她把一缕头发用水打湿,然后在烤热的铁棍上缠了几圈。 反复几次之后,刚刚被火燎到的头发完美的和卷发融为一体。 厉菖蒲看见江听夏这一系列动作,实在不明白她神神叨叨的在干什么,在他的视角里,江听夏把铁棍在火上烧热,然后把头发一遍又一遍的缠上去,最后好端端的头发变得跟个弹簧一样…… 男人不耐烦的翻了个身,用冷冰冰的后背对着她。 江听夏才懒得管他,臭美的看着镜子里的卷发,美滋滋的想,想不到她还有做理发师的天赋。 为了雪耻,下午的时候,江听夏特意换了一条裙子出去逛了一圈。 看见一堆妇女围在一起摘菜聊天,她走到跟前假装看风景,停了下来。 众人瞬间被江听夏新奇的打扮吸引到了。 众人七嘴八舌 “快看那不是厉菖蒲媳妇吗?” “她穿的是啥?” “不知道,电影里的人才这么穿呢。” “她头发真好看!” “哼,好看什么,跟个妖精似的。” 有人好奇的凑到她身边,笑着说,“妹子,你这头发真好,又黑又亮。” “这卷也好看,真漂亮,这是怎么弄的?。” 江听夏心里正得意,她就是要这个效果,让大家对她的印象就是现在这样又时尚又漂亮,才不是中午被烟熏的狼狈落魄样。 她笑着回道,“是我自己烫的。” 那女人一脸羡慕,连连夸赞,“你手可真巧。” 因为江听夏中午发疯的很彻底,这会儿没人敢当面说她,不满的人就阴阳怪气的对着正跟江听夏说话的妇女说,“冬梅啊,咱们这儿都是过日子的女人,可没有瞎折腾的,咱们谁顶着这样的头发回家,家里男人孩子还不得吓死。” 江听夏明白,虽然她是跟冬梅嫂子说话,但话里话外就是冲着她来的。 第13章 你挨打了 江听夏也不看她,说道,“也不知道是谁家的男人那么没用,老婆烫个头发就吓死了。” 刘英听了,立马回嘴,“你家男人才没用呢。” 江听夏可不惯着她,“大姐,我是顺着你的话说的。” 江听夏拢了拢自己的头发,“你看我这样子,怎么也不能是我家的。” 她眨了眨眼睛 “要不然我就站这儿,看今天谁能被我吓死。” 刘英一时语塞,她就那么一说挤兑她的,谁知她还真的上纲上线,让她占了个没理。 众人听了江听夏的话也觉得好笑,顿时笑倒一片。 张红香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行,看谁吓死了,正好咱们在这儿,直接抬回家还方便呢。” 眼看没人帮着她,刘英被怼得哑口无言,偷偷嘀咕道,“小妖精,不要脸。” 只有春苗笑不出来,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在众人的笑声中走到江听夏身边,扯了扯她的袖子悄悄提醒道,“你还敢出来呢,快回家安分待上一段日子吧。” 江听夏没听懂她的话,一脸疑惑,“啊?” 春苗小声说道,“你挨打了吧?” 江听夏更迷惑了,“什么意思?” 春苗看了她一眼,眼珠子一转,“你把房子都烧着了,闯出那么大的祸,就是你男人脾气再好能不打你?” 被这么一问,江听夏想起自发生着火这件事情后,厉菖蒲虽然板着一张脸不太开心的样子,倒是也没对她怎么样,反而一句责怪她的话也没说。 刘英正一肚子火没处发,她顺着春苗的话接下去。 刘英笑了一声,“我说春苗,就是挨打了谁能往外说啊?” 其实大家都默认,这女人闯了这么大的祸,别看她在人前多光鲜亮丽,指不定在家怎么挨收拾呢。 春苗一听心里舒服多了,脸色有几分缓和,“我就说嘛。” 可她却听见江听夏坚定的说,“没有啊,没挨打。” 江听夏觉得理所当然,有天大的事情都要冷静下来慢慢谈,怎么可以动手呢? 可春苗一脸不信,满脸我知道你没说实话的表情,还对着江听夏半真半假安慰道,“这算个什么事儿,更别说是你自己犯错了。” 江听夏越听越奇怪,她这话就像默认她是挨了厉菖蒲的打,然后嘴硬不肯承认一样。 江听夏想解释,可她却不停嘴的说着,“我们村前两年还有打死老婆的呢,还有打得牙都掉了的,那才可怜呢,那些女人哭得我心里都害怕,一比,住在这里算好的了。” 比?她说的是谁?她自己吗? 江听夏看她那样子反应过来什么,试探着问道,“你在家挨打?” 春苗听了这话一脸慌张,连忙解释,“不是打,一巴掌那怎么能是打呢,那就是……” 可她终究是没说下去。 只是又一遍遍重复着,“不是打,可不是打。” 可她一双胆怯的眼睛暴露了一切。 有人帮腔,“就是,一巴掌算个啥。” 说到这个事,也没人想着江听夏那不合时宜的装扮了,纷纷开始八卦的交谈。 “男人嘛脾气大,平时火上来了谁能忍住不动手。” 冬梅嫂子压低声音,“前面住的那个老马,看着老老实实一棍子打不出一个屁,上次我去他家串门,还看见他捣了马家嫂子一拳头,使了好大的力气,马嫂子被打得坐地上半天起不来。” 有人一脸惊恐,“男人那么大劲儿,手上又没个分寸,真打出个好歹了。” 张红香啧啧了两声,“脾气再好,看着再老实的男人,结了婚没有不对自己老婆动手的。” 春苗吐出一口气,语气轻松了不少,“过日子嘛,谁家不磕磕碰碰的。” 随军的家属天南海北的,但这些事情在哪里都大差不差。 有人说,“我老家邻居,他老婆全身被打得没一块好皮了,见了人就哭,可怜呀。” “我也见过……” 江听夏在妇女们你一言我一语的交谈中世界观崩塌。 张红香的男人赵勇和厉菖蒲是多少年的好兄弟,张红香不想和江听夏关系搞得太僵,并没有当面对江听夏甩过脸色。 两家是住的近的邻居,妇女交谈散场后,两人相伴着一路走回去。 江听夏已经有点被影响了,脸色发白,她这两天过得晕晕乎乎的怎么把这些给忘了。 当初定了和厉菖蒲的婚事,按说是爷爷千挑万选的人,还是个威风的军官,江家两姐妹不该太过抗拒,可坏就坏在这个厉菖蒲是农村出来的,没念过书,连初中文凭都没有,再加上他信里写的结婚地点是一个偏远的不能再偏远的大山里,江家两姐妹死都不肯嫁他。 而江听夏对农村这个词的所有印象就是江家一个洗衣服的四十多岁的婆子,她说她是跑出来的,她男人打她打得受不了,她就跑了,江听夏那时还小,一脸懵懂问,“那你的家人呢?他们不管你吗?” 婆子哭得更伤心了,她说,“小姐,我们那个村子都是这样的,谁管你的死活,疼得实在挨不住了,往井里一投,就不用受苦了。” 婆子孤身一人,总爱跟人唠叨她的苦命,别人早就听烦了,只有江听夏年纪小,好奇心重,会偶尔送些糖果糕点给她吃,她就又追着她说那男人是怎样的暴躁,她是怎样的可怜。 因为这个,在江听夏心里村里的男人形象差极了,一想到他们就会想到那婆子断断续续的哭声。 今天这些家属们的聊天,让江听夏突然想起了这些事情,不禁觉得遍体生寒。 重活一世,她处于对厉菖蒲上辈子有恩于她的感动中,一时忘光了对他该有的戒备。 江听夏不由得想,一个没上过学的糙汉子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他会像下午从众人那里听到的那些抽烟酗酒打老婆的农村汉子一样吗? 张红香见她脸色不对,叫了她两声,“妹子?你怎么了?” 江听夏苦笑着回了她一声,“没事。” 眼看要进家门,屋里窗户已经有了光,想到是厉菖蒲回来了,江听夏心里打鼓。 她拦住要回家的张红香,想再确认一遍,“嫂子,下午说的那些事情都是真的发生过的吗?” 张红香哪儿还能不明白,下午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把这辈子见过的听过的事儿都说了个遍,难怪江听夏害怕了。 张红香笑着安慰她,“哪个村子没个这样的,只是一次性说出来可不就吓人了。” 她又挤了挤眼睛,笑得怪怪的,“你还是新婚,甜蜜还不够呢,想这些有的没的干什么。” 江听夏的心忽的落在地上,就是她们说的都是真的了。 男人真的那么恐怖吗? 进了家门,厉菖蒲正在洗菜做饭,他蒲扇一样大的巴掌握着菜刀,手背连着小臂青筋爆起。 多有力的一双大手! 江听夏打了个寒战,要是他真的动手,她这小体格子可挨不了几下就被打死了。 现在悔婚还来得及吗?呜呜~ 只是她的户口都迁过来挂在他名下了,她还能往哪里去呢? 江听夏站在门边不肯进屋,厉菖蒲看也没看她一眼,继续忙活着手里的活计。 江听夏靠在门框边做了半天的思想建设。 江听夏啊江听夏,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为了生存,没什么可耻的。 终于,她挺直腰背站了起来,大声喊了一声,“厉菖蒲” 一声吼叫让厉菖蒲终于直视她。 然后,厉菖蒲看见,江听夏郑重的朝他鞠了一躬, 她的声音又响又亮,但厉菖蒲能听出有几分虚张声势。 “对不起” “是我不小心把屋子烧起来的,我认罚,我就站在这儿随便你怎么骂我。” 厉菖蒲看她这样反常,手里切菜的动作停滞了半天,乌黑的眉毛皱成一团,过了好久才说出一句话来, “你又怎么了?” 江听夏骂了我出气之后就不可以动手了哦。 第14章 有老鼠 春苗回家后赶紧把火升起来,因为在外面多聊了一会儿耽误了点时间,眼看她男人就要回家了,她心里一着急,手上动作越来越快。 郭刚走进家门,春苗还在切菜。 看男人不高兴,春苗心虚的赶紧解释,“饭马上就好。” 郭刚哼了一声,“你一天在家连个饭都做不好。” 春苗手脚麻利的切菜炒菜,听郭刚这么说,不服气道,“一天在家我也没闲着,家里的活儿不都是我一个人干的。” 由于春苗是小声嘀咕的,郭刚没听清,但他觉得一定不是什么好话。 郭刚脾气暴躁,火一下就起来了,他扯着喉咙吼道,“你说什么?还敢跟我顶嘴。” 说着走过去,一脚踹在春苗的侧腰上。 春苗被踹倒在灶边,胳膊撑地试着站起来,可她又疼又怕,半天没起来,干脆坐在地上哭喊起来,“你打,你把我打死算了,我天天累死累活的跟你过日子,给你们老郭家生孩子,伺候完老的伺候小的,你个没良心的还打我。” “你把我打死你娶个厉菖蒲媳妇那样的,做个饭把房子点了的,你就知道我的好了,到时候有你后悔的。” 春苗已经想到了等她死了,这家里冷锅冷灶,郭刚和孩子们吃不饱穿不暖趴在她坟头上号啕大哭的场景。 郭刚急了,这周围住的都是战友同事,让这婆娘一嚎,满世界都知道了,他的脸还要不要了。 他踢了春苗一脚,这次没敢用力,“别嚎了,你想让别人都来看热闹是吧。” 春苗也要面子,怕别人笑话她,不敢让人知道,立马收了声,呜呜呜的哭着。 郭刚听得心烦,“还哭什么哭,爬起来做饭,再有下次我回来吃不上饭,有你好看的。” 春苗也不敢耽误,立马站起来接着做饭。 按郭刚的脾气既然动了手就不可能一脚就结束,刚刚春苗也是看这顿打躲不过去,就破罐子破摔了,没想到就这么逃过一劫,她赶紧见好就收,该干啥干啥去了。 …… 江听夏和厉菖蒲两人依旧分开睡,江听夏睡火炕,厉菖蒲还是蜷缩在长条凳上。 睡在宽敞温暖的火炕上,江听夏依旧睡不安稳,她一时想起下午妇女们说的各种农村汉子打老婆的事情,一时又想起江家那个婆子悲惨的哭诉,一时想起厉菖蒲那高高大大的体格,甚至想到他们结婚第二天他一脚踹在那个小战士的屁股上。 想到厉菖蒲的举动,江听夏越来越心虚,看来他是有暴力倾向的,以后跟她动手不是没可能。 她烦躁的翻了个身,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看见离自己三四米远的地方,一双闪着光的绿豆眼在盯着她看。 黑暗中那幽幽的光看得她发毛。 江听夏哪儿遇见过这样的事情,脑子轰的一下,反应了几秒钟后,大叫起来。 “啊!!!” 厉菖蒲听见动静,半梦半醒间条件反射掀开被窝,他是当兵的,身形矫健,像只猎狗一样噌一下跳上了炕,“怎么了?” 江听夏看他过来,裹着被子往厉菖蒲那边靠,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有老鼠” 厉菖蒲听见是老鼠,先是松了一口气,接着心里升起一阵无名火,“大半夜的,看见老鼠有什么好叫的。” 厉菖蒲想拉电灯线,这才想起自己因为起来的着急,只穿着一条短裤,不禁面皮发烫。 厉菖蒲又看了看还裹着被子抽泣的江听夏,她还什么都没看见,他放心了。 厉菖蒲干脆没开灯。 这时,江听夏想从被子里出来,小脑袋动了动,“我……” 厉菖蒲眼疾手快撑在她的脑袋两边,用被子捂得更严实了些。 他现在这个样子,被看见了不就是耍流氓。 江听夏被闷的脸色涨红,不满的声音从棉被里透出来,“厉菖蒲,你干什么?你想捂死我吗?” 江听夏反抗着,正想从被子的另一边钻出来时,听见厉菖蒲惊叫了一声,“老鼠” 江听夏听他这么说,惨叫了一声,蜷成一团,待在被子里再不敢动弹了。 厉菖蒲呼出一口气,不知是因为说谎还是因为什么,脖子有些发红,他听见江听夏可怜巴巴的问,“老鼠在哪儿呀?” 他随手拿起手边的钢盆扔在地上,一声钢盆落地的噪音过后,他说道,“吓跑了。” “老鼠胆子小,吓一吓它们就跑了。” “赶紧睡吧。” 厉菖蒲家里家外一把抓,累了一天,虽然大个子蜷缩在长条凳上很不舒服,但也很快就睡着了。 住的近的赵勇和张红香两口子也被闹醒了。 张红香推了推赵勇,“这叮铃咣啷的,那边是不是打起来了?” 赵勇看见一脸八卦的老婆,“你管呢,睡你的觉。” 张红香竖着耳朵,“这动静可不小,吱哇乱叫的,肯定是因为白天烧房子的事儿,厉菖蒲跟他媳妇儿算账呢。” 听见那边一声半哭半喊的惨叫,张红香摇摇头,“这厉菖蒲平时板着一张脸就够吓人的了,发起脾气来不是更要命,这动静我听着都腿软。” 赵勇躺下,不以为然道,“老厉够能忍的了,要是我娶了这么个败家娘们,我下手比他还狠。” “就是欠收拾。” 张红香一听赵勇这话咂摸出不一样的味儿来,她也顾不上凑热闹了,在赵勇腰上狠狠拧了一把,“你想娶谁?” 赵勇顾不上疼,推了张红香一把,“你胡说什么?” 厉菖蒲可是他好兄弟,说这话不是发神经吗? 张红香反手推了回去,“都说孩子是自己的好,老婆是别人的好,你看你刚刚不就说漏嘴了。” 赵勇抬起手,“再胡说我抽你。” 张红香看他这样,直接把脑袋凑过去,在赵勇胸膛上蛮牛一样顶着,“来来来,你打,你往死的打,打死我你再娶个又年轻又漂亮的进门,我给你腾地方。” 听张红香这么说,赵勇哎呀了一声,重重躺下给张红香留了个背影,行行行,随她闹。 她这个蛮劲儿上来了根本不听人说话,你说,这叫个什么事儿,老厉他们家吵架怎么就把他也给扯进来了。 赵勇看着哭天喊地的张红香,知道今天晚上闹得他是不用睡了。 第15章 白瞎他这个人了 厉菖蒲早上有早训,起得早,一般他都是轻手轻脚出门,毕竟同屋的江听夏还在睡觉。 可今天早上,他刚起来就发现江听夏披着被子,坐在炕上,一双眼睛跟个大熊猫一样,白着一张脸摇摇晃晃的。 厉菖蒲问,“你一晚上没睡觉?” 江听夏有气无力的点头。 “终于到白天了。” 说完一倒头睡了过去。 厉菖蒲看她这个样子,心里也没滋没味的,江听夏那个小体格就这么枯坐了一夜,不知道身体能不能抗住。 他轻轻走了两步,看没有吵醒熟睡的江听夏这才放心出了门。 他这两天睡在凳子上,不止身体要蜷缩起来,加上一晚上翻个身都不行,早上起来全身难受,又麻又疼的不舒服。 厉菖蒲伸展伸展了身体,正看见赵勇哈欠连天的走出了家门。 赵勇媳妇昨天也跟他闹了半夜。 赵勇问,“老厉,没睡好?” 厉菖蒲心不在焉的回了一声,他心里还在想早上江听夏那昏睡过去的模样。 厉菖蒲百思不得其解,你说屋子里有几只老鼠不是很正常的事情,谁能想到她就为了这个一晚上不睡觉,厉菖蒲又想,现在这老鼠都算少的了,胆子又小,拿个东西一扔不就把它们吓跑了,他小的时候人都吃不饱,老鼠饿疯了,在脚面上爬来爬去的,人们看一眼懒得管它们一倒头不就又睡过去了。 她这是闹什么呢? 赵勇看着兄弟乌云密布的脸,想也知道是因为昨天晚上和老婆吵架,他顺嘴说道,“你家那个是不像话。” 赵勇这话都算客气了,他就没见过这么好吃懒做的婆娘,厉菖蒲才结婚几天,忙完工作还得赶回来给家里躺了一天的老婆做饭,张红香可跟他说了,那个江听夏什么也不做,天天就是打扮自己,天天穿的衣服都不重样,谁娶了这样的老婆谁倒霉。 不过接着他又拐了个弯安慰道,“不过到底是城里姑娘,没接触过咱们这儿的环境,让她多适应适应就好了,没必要动气。” 那赵勇能怎么说,婚都结了,还能离?看兄弟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自己也只能这么安慰安慰他。 厉菖蒲听赵勇这么说,心里更不舒服了,是了,江听夏还不适应这里的环境,那自己对她的态度是不是太差了? 厉菖蒲一早上就想着这个事,训练一结束就往家赶去。 江听夏还在睡,他也没叫她,直接做早饭去了。 厉菖蒲还特意蒸了一碗鸡蛋糕,自己都没注意到他这样,跟哄小孩儿似的,小时候他病了或者是闹腾,他娘就给他蒸一碗鸡蛋糕哄他。 一直到他吃完饭收拾好快要走的时候,江听夏才幽幽转醒。 厉菖蒲吩咐道,“早饭在锅里热着,你睡好了起来吃。” 江听夏嗯嗯了两声又闭上了眼睛,一晚上没睡,现在她脑袋还晕乎乎的。 张红香昨天听见邻居半夜吵架,第二天就迫不及待的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可她跟江听夏打交道不多,突然过去串门,一下就让人家看出来她是看热闹去的,给张红香急得在自家门前走来走去。 两家住的其实是一个院子,只是用半人高的砖墙分成了两户人家,要是有心往另一家凑,什么都看得清清楚楚的。 张红香这时正看见江听夏端着脸盆出来倒水,她赶紧打招呼,“听夏妹子,起来了。” 江听夏其实还是犯困,就是躺着也难受,干脆起来洗把脸看看能不能舒服点。 听见有人给她打招呼,她也点点头回应,“早上好啊,红香嫂子。” 刚认识也没什么话题,江听夏没多寒暄,拿着盆又进了屋。 张红香得了八卦,也不在门口盯着了,拿着一团毛线出了门。 男人们早上出了门,女人们没事做的时候就到西南角的空地上坐上一会儿,织毛衣的织毛衣,摘菜的摘菜,一边忙活一边聊会儿家常。 刘英惊讶道,“真的,真的收拾她了?” 张红香织毛衣的动作都停了下来,“可不是,我听得清清楚楚的,那厉菖蒲发起脾气来也是吓人,又摔盆又摔碗,叮铃咣啷的。” “今天早上我一看,听夏妹子哭得眼睛都肿了,那小脸刷白。” 周冬梅啧了一声,“才刚结婚就闹成这样,这日子以后可怎么过。” 李春苗麻利的摘着菜,嘴上说道,“谁娶个那样的女人回家能不糟心呢。” 杨金凤也适时插话,“厉大哥多好的一个人呢,都压不住脾气,这听夏妹子可真是……” 杨金凤没接着说下去,刘英接话道,“这小厉的条件多好,每月拿工资的军官,当初我就想给他介绍个对象,我娘家侄女多能干一个人,家里地里的活儿那是一把好手,要是他俩能成,这日子可过不成这样。” 杨金凤在心里切了一声,骂这刘英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前段时间她把她那侄女领过来住了一段时间,又黑又丑,还老往厉菖蒲跟前凑,厉大哥能看上她!? 张红香,“可不是吗?当初多少人盯着厉菖蒲这块肥肉。” “可惜了,再给他介绍对象也是白费功夫。” 张红香惋惜道,“人家早多少年前就定了亲,还是大领导给保的媒,说是等女方年纪到了就结婚,这厉菖蒲还真打光棍等了好几年。” “要不就人家这条件,能等到二十五六了还没结婚。” 刘英因为介绍侄女给厉菖蒲的事情没成,心里憋着一口气,阴阳怪气道,“瞧着吧,以后有他后悔的。” 谁都知道刘英是个小心眼,周冬梅笑问,“刘英嫂子,在你心里这厉团长非得娶你娘家侄女才能不后悔吧。” 刘英被说中心思,连忙找补道,“我可不是这个意思,我那侄女又不是嫁不出去,我是说十里八乡的找哪个都比现在这个强,我就是觉得白瞎厉菖蒲这个人了,这才说了两句。” 众人看刘英慌乱的样子,哈哈笑了一通。 只有杨金凤恨得揉乱了手里的毛线,要不是他早早订了婚,当初她和厉菖蒲的事儿就能成,但她也怪不起来厉菖蒲,还张嘴替厉菖蒲说话,“后不后悔的,这婚事厉大哥一开始就不是自愿的,坏就坏在那乱点鸳鸯谱的。” 众人心里是这么想的,但是明面上可不敢接这话,毕竟厉菖蒲的婚事是谁拍板决定的大家心里都有数。 大家都默认厉菖蒲又能干又有前途,小伙子长得又俊,最后就便宜了这么个人,江听夏除了一张脸能看,没什么能配得上厉菖蒲的,那厉菖蒲心里指定也是八百个不愿意,不过是碍于婚约不得不娶她就是了。 第16章 劝架 晚上吃饭的时候,江听夏没什么胃口,随便吃了两口就要走,虽然白天躺了一天,但是睡不着也没什么用,脑袋还是晕乎乎的,她轻飘飘留下一句,“你吃完放那儿就行,我来洗碗。” 她对这些家务活一窍不通,也就剩个洗碗还勉强能做,所以这事儿她就承包了。 厉菖蒲嗯了一声,本想问她哪里不舒服,看见她脸上那两个大黑眼圈又什么也没说。 洗漱完休息的时候,厉菖蒲在摆他那两只凳子,看见江听夏又披着被子坐了起来,他终于忍不住问了句,“又打算一晚上不睡觉?” 江听夏噢了一声,“躺下了也睡不着。” 厉菖蒲把褥子铺在凳子上,心中说不上来的烦闷,手上动作变重,听在江听夏耳朵里就成了敲敲打打的发火。 江听夏不解道,“你生什么气?我又没烦你?” “我坐在这儿,还能影响到你的睡眠?” 厉菖蒲站起来看着她,厉声道,“你到底想怎么样,直接说出来,没必要大晚上的折腾。” 江听夏看着他的冷脸,心里三分不解七分愤怒,自己这是碍着他什么事情了? 厉菖蒲这边则是想了一天后心里明白了七八分,她不就是想离婚吗?借着几只老鼠的由头在这儿闹腾。 一开始他就知道这大小姐瞧不上他,对这门婚事就没放在心上,后来听说人坐着火车来跟他结婚,他心里就存疑,在火车站接到人,看小姑娘那满脸的挑剔和不愿意,他哪儿还能不明白她的意思。 要离婚他没意见,只要她开口,他立马打报告。 只是天天这么闹腾算什么事。 江听夏的脾气也上来了,“你不是问我想要什么吗?是不是我说出来你就能办到?” 厉菖蒲冷哼一声,“只要你说,我就能办。” 江听夏“行,那你把家里的老鼠都抓起来。” “没问题,我明天就去……” 厉菖蒲话说出来才觉得有哪里不对劲,“老鼠?怎么又是老鼠?” 江听夏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白了他一眼回道,“不是老鼠还能是什么?反正你答应了。” 都抓起来也好让她睡个好觉。 她本来不想向厉菖蒲提这个要求,毕竟他一天也够忙的,而且两人的关系这么生疏,江听夏从死过一次的事情中回过神后,在察觉这个环境里生活的厉菖蒲可能有家暴倾向后,她已经开始考虑两人是否合适做夫妻,让她怎么好意思开口。 不过这可是他自己提出来的,江听夏怎么能不抓住机会呢。 江听夏“不过你刚才说你明天就怎么?” 厉菖蒲“抓老鼠要准备什么呢?” 听江听夏这么问,厉菖蒲把之后的话咽回去,他不想先提起这个话头,含含糊糊道,“明天去……去搞点药药耗子。” 江听夏没碰到过这样的事情,厉菖蒲说什么她信什么。 她问,“什么药?” 厉菖蒲“什么药?呃,农药吧。” 江听夏不疑有他,“噢,那你明天可别忘了。” 厉菖蒲“那今天呢?又这么坐一晚上?” 江听夏裹紧被子,“反正老鼠没抓起来,我害怕,睡不着。” 厉菖蒲被她说的话气到,“没听过老鼠吃人的,有什么怕的。” 江听夏嘴上可不饶人,“没听过是你孤陋寡闻,老鼠是杂食动物,它们会乱啃的,吃掉你的手指头,脚趾头,还有耳朵。” 江听夏脸上显出恐惧的表情,“你睡一晚第二天早上起来就发现耳朵破个洞,这还不恐怖吗。” 厉菖蒲呆呆看着她的样子,不是被她说的话吓着了,只是他就没见过这么胆小的人,多看了两眼。 江听夏依旧喋喋不休,“老鼠身上很脏的,携带很多病菌,万一被抓伤或者咬伤,得了什么传染病怎么办?” 厉菖蒲十分无语,“照你这么说,我根本活不到今天。” 江听夏知道他不把这个放在心上,也懒得跟他解释。 却看见厉菖蒲搬着凳子在屋子中间坐下了。 “你坐这里干什么?” 厉菖蒲一摊手,“我给你看着,你可以睡了吧。” 江听夏摇摇头,“不用,我白天补觉就好了,你白天还有事情要做,不要熬夜。” 厉菖蒲疲惫的捏捏眉头,“你大半夜再叫喊起来,我也一样不用睡。” 江听夏听他这么说,知道是自己给他找了麻烦,不过她依旧嘴硬,小声嘀咕道,“你睡你的,我不叫了还不行。” 厉菖蒲一脸不信。 江听夏被他看得心虚,眼神飘忽,其实她就那么一说,真看见那东西,确实没办法保证。 两人正你看我我看你的时候,一只黑乎乎的软体动物飞一样的从地上飘了过去,在离江听夏不远的地方停下脚步,上肢离地,两只溜溜转的绿豆眼好奇的看着被吓傻的江听夏。 下一秒,江听夏的喊叫响彻屋内外。 厉菖蒲赶紧站起来,那老鼠发觉到他的动作,吱溜一下就跑没影了。 厉菖蒲心里暗骂,这玩意儿也真神了,他刚才看得一清二楚,老鼠就那么站在原地,江听夏看它,它也看江听夏,一点没害怕的样子,反倒是江听夏胆子都快被吓破了,直到他起身,那玩意才一溜烟跑了。 这东西还欺软怕硬的。 看着被吓得蔫蔫的江听夏,厉菖蒲才相信她是真的怕这个,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他找出铁锹和扫把,说道,“你睡你的,它今天再敢出来,绝对跑不了。” …… 隔壁的张红香拍了拍赵勇,“哎,那边又打起来了。” 赵勇睡得迷迷糊糊的,“啊!昨天不是闹过一次了?” 张红香啧啧道,“这厉菖蒲脾气够大的,你听你听,听夏妹子哭的这叫一个惨。” 赵勇还记得当初接江听夏的时候,她那横挑鼻子竖挑眼的高傲样子,来了句,“就得这么收拾她。” “要不了两天就知道日子该怎么过了。” 张红香看热闹之余还有些担心,听着隔壁砸东西的声音,她推了赵勇一把,“要不咱们过去看看,你也劝劝厉菖蒲,就是心里再有气,也没有这么对自己老婆的,别真出了什么事。” 赵勇则毫不在意,倒头就睡,“能有什么事,谁家过日子不是吵吵闹闹的。” 厉菖蒲和江听夏两人坐等了一夜,那老鼠就像提前知道消息一样,再没出现过,只有他们两个人顶着个黑眼圈一夜没睡。 第17章 气性真大 张红香就是个闲不住的,嘴又快,一大早的就跟一帮人聚在一起,把她昨天晚上知道的事情添油加醋又说了一遍。 而江听夏一个人在家里待着,就算是大白天,一想到跟个老鼠生活在同一空间里,她这心里还是十分膈应,干脆出来逛逛。 住在偏僻的地方也是有好处的,安静,偶尔听见几声鸟叫,还有点归隐田园的意境美。 江听夏沿着大路走了一段,就看见一帮嫂子媳妇聚在一起咬耳朵,一群人嘀嘀咕咕的,脸上带着或好奇或可怜的表情,可江听夏刚走过来,就看见她们好像吓了一跳的样子,你推推我我推推你,谁也不说话了,接着很不自然的散开了。 江听夏正奇怪呢,就听见张红香讪讪的笑着,跟她打招呼,“听夏妹子,出来逛?” 江听夏回了几句,然后接着向前走去。 刚刚散开的嫂子媳妇们一下子又七嘴八舌起来。 “看她那眼睛肿得,一看就是哭过了。” “脸色也不好,白刷刷的,大老远的过来,我以为看见鬼了。” “红香,你再给说说,那两口子怎么吵的?” 众人都看向张红香,张红香一下子成了人物中心,看着众人期待的眼神,这奇妙的感觉让她立刻满足起来,她不自觉挺直了背,“就摔碗摔锅的,家里东西全砸了,她就哭呗。” 众人催促道,“然后呢,你快给说说。” 张红香看众人都想让她再说两句,她又说道,“她男人骂她了。” “我知道挨骂了,红香嫂子你快想想是怎么骂的。” “就是,说话别大喘气,大伙儿都等着呢。” 张红香呃了两声,说道,“还不就是嫌弃她不做家务活那点事儿吗,她男人骂她,骂她是个蠢婆娘,烧火能把屋子点了,家里家外的活儿一点儿不沾手,反正骂得可厉害了。” 又有人问,“动手没?” 张红香无比肯定,“那肯定的,你没见哭成那样,肯定动手了。” “我早上看见扫把都打坏了。” 张红香想到早上她看见隔壁院子里靠在门边的扫把,无比肯定的说道。 众人感叹道,“这厉菖蒲那张脸看着就脾气不好,能下得去手倒也不稀奇。” 张红香点点头,忍不住说道,“就是他这新媳妇的小体格,看着风一吹就倒,哪儿能抗得住这么个打法。” “我让我家老赵过去劝劝,可男人都那个样,不把这当回事儿,非要等以后真闹大了,他们才知道厉害。” 刘英接话,“也不能怪你家老赵不去,别人家的事儿谁敢管。” 李春苗无奈叹了一口气,“你当嫁了人的日子好过呢,慢慢熬吧。” 江听夏想到什么,走了几步又退了回来,喊了句,“红香嫂子。” 众人听见她的声音,一心虚,哄的一下又散开了,就剩被江听夏点名的张红香愣在原地,走也不敢走,留也不敢留。 张红香身上冒着虚汗,这才说着江听夏的事儿呢,她就出现了,能不心虚吗。 她干巴巴的笑了两声,问道,“听夏妹子,有事儿?” 江听夏走路都是晃悠来晃悠去的,对周围不感兴趣的人事物都不上心,哪儿能注意到这群人围在一起说她的小话。 她走到张红香跟前,“对,红香嫂子我是想问你这附近哪里能买东西呢?” 张红香松了一口气,还好没让她听见自己说她家的事儿,“你说供销社吧,咱们这儿偏,得到镇子上去。” 江听夏问,“远吗?” 张红香想了想,回道,“搭个板车也得一个时辰了。” 接着张红香热情的给她指了怎么去供销社的路,生怕江听夏找不到,连怎么搭老乡的板车都说了,还告诉她到了镇上怎么找,七拐八拐的大路小路都说的清清楚楚。 江听夏听完后不由得说,“这也太麻烦了,过去买点东西不够折腾人的。” 张红香附和道,“可不是吗?还好这附近还有几个村子,隔一段时间赶一次大集,包括供销社那边也拿着东西过来卖呢。” 江听夏不想跑那么远,问道,“大集什么时候能去?” 张红香算算日子,“他们刚来过一次,下次来得等十天半个月了,谁知道呢?得等他们村里自己组织好才能卖呢。” 现在不允许投机倒把自己做买卖,但是通过大队组织买卖和供销社参与那就是正常营业了,这还是因为他们这个地方地处偏僻,供销社离得远,为了方便军人军属和几个村子的村民,才有了这么个办法,每隔一段时间组织上一次,只是要是有什么急用就只能自己跑到镇子上去了。 张红香说完看江听夏一脸失望,她倒是大方又热心的说道,“你是急着要买什么东西?你说说是什么,要是我这儿有,你先拿着用,以后再还我就行。” 江听夏听她这么说,一脸感激,“那就谢谢你了,嫂子。” “你家有农药没?” 农药! 张红香热心的表情呆滞在脸上。 江听夏看她这样,猜想是没有,又问,“没有农药,杀虫粉,六六六也行。” “带点毒性的都行。” 厉菖蒲早上回来那一趟,江听夏问他买到药没,厉菖蒲愣了愣,江听夏就知道他是忘了,根本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再问他,他就说想别的办法,江听夏猜想是不是这个药很难搞或者是很贵,她就自己试的打听打听。 张红香听她这么说,真是吓都吓死了,她就多余张这个嘴,这东西谁敢给她,这可是要出人命的事情。 哎呀,要了命了,她还热心的把走哪条路,怎么走,说的清清楚楚的,万一江听夏真怎么了,她就作孽了。 张红香赶紧说,“还用上农药了,这种事情忍一忍就过去了,可不敢冲动。” 江听夏看张红香和厉菖蒲态度大差不差,就知道在他们的意识里,都觉得和老鼠生活在一起没什么大不了,可她接受不了,那可恶的老鼠,虽然也是活生生的生命一条,可想到那无骨的触感,那粗黑的尾巴,那滴溜溜转的盯着她看的眼睛,江听夏脸色越来越难看,“忍不了,我忍不了,早完早了,别怪我狠心。” 张红香后退了一步,结结巴巴说道,“哎呀,你一个小丫头,这……气性怎么这么大呢?” “嫂子你家要是有先借我用用,以后还你……” 江听夏话刚说出口,就见张红香疯狂摆手,“没有,没有,我们家可没有那玩意儿。” 江听夏看她这反应,心想,没有就没有,这么激动干什么,她眼睛看向周冬梅,她平时倒是和和气气的一个人。 可周冬梅被这么一看,一改往日的和气模样,一样的拨浪鼓一样摇头摆手,“我家也没有,我家也没有。” 周围人纷纷附和,“对对对,都没有,家里都没有。” 众人作鸟兽散,“快快快,快走。” 这可是沾人命的事情,谁也不敢留下来,生怕被江听夏拦住了,这地方瞬间跑空。 江听夏一个人留在原地,摸不着头脑,难道农药,杀虫药是什么不可提的违尽品,说一说大家就吓得脸都白了,好像很害怕的样子。 江听夏往家走去,听见身后有人叫她,她转身一看,是李春苗。 李春苗快走两步追上来,“听夏妹子,你要农药?” 江听夏点点头。 李春苗笑笑,递给她一个小瓶,“我家还剩了一点,听说你要用,就给你拿过来了。” 江听夏听她这么说,伸手接过药瓶,冲她笑笑,“那就谢谢嫂子了。” 第18章 想不开 江听夏拿着李春苗给的一小瓶农药进了屋子,她打开那瓶子,里面褐色的液体散发出刺鼻的味道,呛得她连连咳嗽。 这下江听夏头疼了,老鼠鬼的很,而且嗅觉比人还要灵敏,农药有这么大的味道它肯定不会吃的。 江听夏在家里翻翻找找,想找出点味道大的东西遮盖遮盖。 一通忙活也没找见什么东西,没办法,江听夏就地取材,拿了个小碗倒了些吃剩的菜汤,把借来的农药倒进去小半瓶,只是味道还是很明显。 江听夏想了想,丢进去几截大葱,大蒜什么的,鼻子凑过去闻了闻,对这味道还是不满意,再撒了把胡椒面进去,再把所有调味品醋啦,酱油啦都倒进去搅合搅合,到了最后再一闻,味道虽然很奇怪,但好在没有一开始那么刺鼻了。 大功告成,就等着老鼠上钩。 她美滋滋的想如果这次抓住这臭老鼠,就能睡个好觉了,每天成宿成宿的不能睡觉,熬鹰一样,她还真有些坚持不住。 想着想着,她还真有些困了,眼皮越来越重,让江听夏奇怪的是,怎么她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慢慢的还有些发晕,屋子在她眼前开始天旋地转起来…… 她察觉到不对劲,强撑着一点力气慢慢往屋外走,只是刚打开门就彻底失去了意识,砰一声结结实实倒在了地上。 此时,张红香正在她家里急得走来走去,刚才她被江听夏要喝农药的事情吓坏了,她心里直犯嘀咕,这厉菖蒲老婆一脸认真的样子,可别真出了什么事。 刚才自己还给她把路指的清清楚楚的,要是她真的去供销社买了那玩意儿给喝了,自己手里还摊上条人命。 想了半天,张红香还是走出了家门,踮起脚看向隔壁的院墙,这一看吓得她魂飞魄散的。 只见江听夏维持一个向前爬的动作,脸着地的倒在了门框子上,一动不动。 张红香大喊了声,“菖蒲媳妇,你这是怎么了?” 见江听夏没有回应,张红香心知不好,赶紧跑了过来,想要扶起江听夏。 她的身子软绵绵的,张红香扶也扶不起来,再一看江听夏已经面无血色,脸色苍白中还隐隐发青。 张红香大喊了声,“哎呀” “妹子你咋就这么想不开呢?” 她也不敢耽误,赶紧冲着门外大喊,“不好了,快来人呐,厉菖蒲家的喝农药了。” 现在男人们还不到下班时间,所以张红香几嗓子下去,只跑来了几个住在附近的嫂子。 都是妇道人家,看见这场面都吓坏了,好在有几个年纪大些的能镇住场面,招呼道,“快去把板车推出来,先把人送诊所。” 不知是谁说,“要不找个人跟厉团长说一声,看他安排。” 年纪大些的人已经忙活着去抬江听夏了,反驳道,“这喝了药快着呢,等他安排人都没了。” “这样,先把人往诊所送,再另外留个人跟他男人报个信,让他直接到诊所去。” 就这么着,毫无意识的江听夏被送到了诊所。 张红香留下来报信。 只是军区的男人们出什么任务,做什么事情都是保密保密再保密,即使是家属也不例外,除了他们经常待的那座办公区,张红香这一时间还真不知道去哪里找厉菖蒲。 没有办法,张红香赶紧朝南芳家里走去。 她记得南芳和她丈夫最近住在这儿。 南芳的丈夫是总区领导,应该在总部住着才对,只是他们分区这里地形条件特殊,所以何志国对这里特别上心,有工作任务时就来这儿住,即使条件艰苦也不在乎,一住就是十天半个月,南芳则跟着丈夫的安排,丈夫去哪里她就去哪里。 而且她为人不错,平日待人接物都挺平易近人的,从来不端着,张红香就想起向她求助。 南芳听了张红香的话,惊讶道,“啊!” 南芳停下手里的活儿,站起身来,急急忙忙道,“老何也没跟我说他今天有什么安排,这样吧,我去他办公室用他们的内部电话问问。” 两人急匆匆出了门,一路朝办公点走去。 南芳步子极快,还不忘了问,“到底怎么回事,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想不开了?” 张红香也不敢隐瞒,反正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就是,厉菖蒲打老婆,听夏妹子也是个有脾气的,这不就……” 南芳听了这话,心里气坏了,骂道,“这太不像话了,解放了这么多年,现在打老婆这种陋习竟然出现在军营里了。” 同为女人,南芳对这种事情完全可以感同身受,她的步子更快了,她要跟老何反映反映,必须给厉菖蒲一个大处分。 打了好几通内部电话,终于找到了何志海。 他的警卫员敲门进来,“首长,是您家里的电话。” 何志海觉得奇怪,南芳可不是会在他工作的时候打电话给她的性格,他想起家里的老人小孩,心里咯噔一下,“接进来。” 他拿起电话,慢慢的脸越来越黑,砰的一声,何志海拍了一下桌子,警卫员被这突如其来的响声吓到。 何志海心里像烧着一团火一样,要不是要顾及着领导形象,他早扯着嗓子开骂了,憋了半天骂了一句,“简直是混蛋!” “厉菖蒲呢?这个王八蛋,让他滚过来见我。” 警卫员接了任务转身要走,却又被叫了回来。 何志海想了想,站起身打算过去看看江听夏的情况,他粗着嗓子骂道,“算了,你跟他说让他直接去军医那儿。” 第19章 他人挺好的 厉菖蒲这边,听了警卫员传的话,问了句,“出什么事儿了?” 警卫员也一头雾水,看何志海发了那么大的脾气,他恨不得原地消失,哪儿敢多嘴问呢。 厉菖蒲没搞清楚情况,但也不敢耽误,服从命令,拔腿就跑。 只是他今天是出来做外派任务的,距离有些远,马不停蹄的赶回来的时候,诊所那儿已经乌泱泱围了一群人。 厉菖蒲刚想问到底是什么事情,已经有人看见了他,不知谁喊了一声,“厉团长来了。” 就有人引着他到了病床边,厉菖蒲发现躺在病床上的人竟然是江听夏,看着她苍白的脸颊,厉菖蒲吓了一跳,早上他离开的时候,人还好好的,怎么现在就…… 他问道,“出什么事儿了?” 何志海突然猛地一脚踹在他腿上,“你还好意思问。” “我告诉你,幸好人救回来了,你媳妇要是有什么事儿,不为别的,就为了她爷爷,江老爷子把孩子托付给我的这份心,我也先扒了你的皮。” 厉菖蒲? 南芳见状赶紧去拦何志海,悄声说,“老何,这么多人,怎么能动手呢?” 虽然她知道何志海和厉菖蒲的关系不单单只是普通的领导和下属,她家老何简直把厉菖蒲当半个儿子看待,可到底是在外面人多嘴杂,影响不好。 南芳,“就算要教训这臭小子,也该找个没人的地方再动手。” 厉菖蒲?? 厉菖蒲知道何志海脾气大,被他揍也习惯了,可是以前有什么事情,嫂子都是站在他前面替他说好话的,这次怎么也…… 厉菖蒲看眼前这情况,低着脑袋认了,声音闷闷的,“是我没照顾好她。” 江老爷子把孙女嫁给他,没几天人就进了医院要死不活的样子,他有责任。 江听夏听着周围闹哄哄的声音,慢慢睁开了眼睛,看见这样一副场景,暴怒的何志海眼里喷火一样的看着厉菖蒲,南芳也是一副责怪的眼神,还有站在人群中间被埋怨的抬不起头的厉菖蒲。 何志海还在指着他骂,“组织上栽培你,培养你,是为什么?是让你保家卫国,冲锋陷阵的,你倒好,在家里犯上浑了,打老婆逼得你老婆喝农药自砂,你就不配当我的兵,趁早脱了这身衣服,别给军队丢人。” 厉菖蒲听了这话,迅速提取中心词,声音都变了调,“她喝了农药?” 再然后厉菖蒲的声音更大了,一脸疑惑反问道,“我打她?!” 厉菖蒲反应过来为什么大家都在指责他,原来不是因为自己没照顾好江听夏,他们以为是自己逼得她成这样的,这简直太荒唐了,厉菖蒲赶紧为自己辩解道,“我没有打她。” “真的,没动过她一个手指头。” 何志海更火大了,“敢做不敢认,还跟我撒谎。” 说着不顾南芳的阻拦向厉菖蒲走去,又要动手。 也在附近的赵勇和几个战友看这情况,赶紧在何志海面前挡着,老领导戎马半生,打起人来那力道真不是开玩笑的,再加上又在气头上,别把人真给打坏了。 厉菖蒲梗着脖子奋力解释,何志海更气了,认定他是在狡辩,扑腾着要揍他,赵勇一行人在两人中间拦着,挨了好几下也不敢躲,一时间,小小的病房里乱作一团。 幸好,江听夏被这闹哄哄的声音吵醒,一睁眼就看见这种情况,好半天才从众人的争吵中搞清楚来龙去脉,她撑着无力的身体要爬起来,气息微弱,“不关他的事。” 看她醒了,众人悬着的心终于放进了肚子里。 南芳赶紧去扶她,“妹子,你别心软,就该让老何好好教训教训他。” 何志海也不急着收拾厉菖蒲了,郑重其事对着江听夏说道,“小夏,你有什么委屈你就说出来,我一定给你做主”。 江听夏看着被众人误会却解释不清楚的厉菖蒲,他脸色涨红,一米九的大个子,此刻腰都带着些佝偻,面对暴怒的老领导,一堆议论纷纷的嫂子媳妇,他无从解释。 江听夏强撑着力气为他解释道,“他没有打我。” 江听夏身体还没有恢复,说两句话就觉得累的不行,声音都颤颤巍巍的。 南芳看着泪眼朦胧的江听夏,以为她是吓的,拿眼睛剜了一眼人高马大的厉菖蒲,安慰她说,“你不要怕他,咱们这么多人在呢,难道他还敢跟你动手。” 何志海听了这话,气得指着厉菖蒲的脑袋,带点警告意味,“对,他要是敢犯浑,我第一个收拾他。” 厉菖蒲看见江听夏那张毫无血色的脸,还有扒在床边那只发抖的手,就知道她已经撑不住了,大步走过去,扶着她的肩膀,让她顺势靠在自己身上,借给她几分力气。 “没事吧,我叫医生过来。” 江听夏摇摇脑袋,“没事。” 看见厉菖蒲裤子上还留着一只被何志海踹过的带土的脚印,江听夏很是过意不去,她又给他惹麻烦了。 江听夏看着屋子里的人,慢慢开口,“这是个误会。” “他……人挺好的” “没有……欺负过我” 短短几句话她说的很困难,断断续续的。 厉菖蒲担心的看着她因为疼痛拧起来的眉头,“难受就别说话了。” 小两口亲密的样子落在众人眼里,南芳和何志海对视了一眼,眼神交流,这不是感情挺好的吗? 南芳不解道,“那你为什么要喝药呢?” 幸好医生正好走进来,听见这话,及时替江听夏解释道,“不是喝药,你们搞错了,人要是喝了农药送来的,可救不回来。” “她的状况是轻微中毒,是因为不小心接触到才这样的。” 江听夏听了医生的话,点头表示赞同。 医生问江听夏,“你想想你晕倒前是怎么个情况。” 江听夏回忆起来,“我把那个药倒出来后,闻到了很刺鼻的味道,然后我把它放在一边,大概十几分钟后就觉得头晕。” 医生“是了,有的药物不是喝到肚子里才有反应的,有时候闻到了,或者是皮肤接触都会导致中毒。” 真相大白。 南芳看向张红香,有点生气她乱传话,“小厉打老婆的事情你听谁说的?” 众人都看向张红香。 张红香呃呃了半天,什么都说不出来。 人群中看热闹的妇女中,有人跳出来说道,“我是听老段家的说的。” 老段家的被点名立马说道,“我听燕子说的。” 燕子也一激灵,“我听刘英嫂子说的。” 刘英也急了,“红香,不是你跟我们说的吗?” 周围几个人附和道,“对呀,红香嫂子也跟我们说了。” 原来源头在张红香这儿呢。 张红香知道坏事了,赶紧为自己开脱,一张脸似哭似笑,“是我弄错了,我也是因为听见你家闹得动静太大,我以为是你们小两口闹起来了,谁知道这事情就这么巧,第二天你问我要农药,没过一会儿你就倒在地上了,家里还有用过的农药,我可不就以为你……” 赵勇推了张红香一把,骂道,“一天天的,一点正事没有,就会扯老婆舌。” 张红香被赵勇骂,再不敢闹了,默默的认了。 赵勇“哭什么哭,你给老厉和他媳妇认错。” 张红香抹了把眼泪,“对不住,听夏妹子,对不住,厉团长,这事都怪我。” 张红香呜呜的哭了一会儿,江听夏听得心烦,“算了,也幸亏你及时发现我,不然我可真就救不回来了。” 赵勇听她这意思是不计较了,赶紧顺坡下驴,恶狠狠对张红香说道,“你以后再犯这毛病,干脆回老家去。” 张红香可不想回老家去,赵勇的爹娘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一大家子人,都不是好惹的,回去了就是受他们磋磨,哪儿有在自己的小家里当家做主来得舒服,她吓得连连保证,再也不敢乱传别人家的事儿了。 南芳知道是误会一场,松了一口气,圆场道,“人没事儿就好,不过,小夏,你好端端的碰毒药干什么?” 厉菖蒲抢先开口替她解释,“家里闹耗子,毒老鼠的。” 打耗子这一说真是少见,所以没人想到这里。 周冬梅看向张红香,阴阳怪气的说道,“原来那些叮铃咣啷的动静,不是打老婆,是打老鼠啊。” 张红香把头埋得更低了,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第20章 信得过 江听夏看见要悄悄离开的李春苗出声喊住了她,“春苗嫂子,我还没谢谢你给的农药呢。” 在张红香说她误会了以为是厉菖蒲打老婆的时候,江听夏就意识到了李春苗心里揣的是什么心思。 “早上我问其她嫂子们打听农药的时候,你也在吧。” 江听夏虽然病歪歪的,可一字一句都问得李春苗无法反驳。 周冬梅看李春苗不回答,急性子的她着急,干脆替李春苗回答了,“在呢,我记得很清楚,她早上就在那儿跟我们一起聊天。” 有几个早上也在场的人跟着附和道,“我也记得,她在呢。” 江听夏又说道,“我问其她人借农药的时候,大家都不肯借我,我还奇怪呢,现在才明白,她们是怕我想不开喝了,可你呢?还特地追上来给了我一瓶,你打的是什么主意?” 李春苗知道事情败露了,眼珠子一转,狡辩道,“我以为你拿那药有用,好心给你,你怎么还冤枉我呢?” 她又说,“我可不知道你是要拿来喝的,我当时可没想那么多。” 江听夏看她狡辩,接着问,“大家都以为我要喝药,只有你不知道?” 李春苗现在就是打死不承认,反正自己心里那点小九九,别人又看不出来,“我脑子笨,真的不知道,要是知道你要拿来喝,我可不敢给你。” 江听夏觉得有几分好笑,“那你以为我要农药干什么?” 李春苗抓耳挠腮的,想不出个答案。 江听夏适时提醒,“这农药大家平时也就一个用途,难道你以为我要拿来种菜打虫?” 李春苗忙不迭跟着这个思路说道,“可不是嘛,我就是以为你要拿来打菜地里的虫的。” 这本来就是江听夏的话术,钓鱼的钩子,李春苗一试就被试出来了。 江听夏哼了一声,“胡说,现在这个季节,谁家菜地都是空的,要是我是在夏秋两季借农药,其她嫂子也不会多想了。” 在江听夏咄咄逼人的质问中,李春苗不自觉跟着她的思路走下去,不小心踩到了她留下的坑,她只好又来了老一套,“是我笨,是我没想到这些。” 江听夏看李春苗不肯承认,也不再问了,确实如李春苗所想,只要她打死不承认,是没有任何证据的,心里想想的事情,定不了罪。 只是人心里都有一杆秤,通过江听夏问的几个问题,大家心里都有数了,这李春苗就是心里发坏。 郭刚看大家的表情知道李春苗再不承认也没用了。 刚才他回家的时候,李春苗正把饭往桌子上端,看着外面乱哄哄的人群,他问了一句,“出什么事了?” 李春苗手在围裙上擦了一把,“哦,厉菖蒲那个媳妇喝农药送诊所了。” 听见跟厉菖蒲有关,郭刚瞬间有了兴趣,问清楚事情经过后,他想这事情闹得这么大,厉菖蒲这次可麻烦了,下次的晋升没厉菖蒲的份儿,他的希望可就大了。 于是两口子各怀心事,随便扒了几口饭就都过来了。 只是这最后事情绕了一大圈,绕到他这里来了。 看到何志海黑了的脸,郭刚急了,一巴掌甩在李春苗脸上,“臭婆娘,你净给我找事儿。” 李春苗捂着脸哭了,这别人还没定她的罪呢,她男人倒抢着收拾她。 何志海看这乱哄哄的场景发话道,“行了,有什么事回你家说去,这不是你处理家务事的地方。” 郭刚拉着李春苗就要走,李春苗跟个待宰的年猪一样发出凄惨的叫声,她知道自己被带走后将会发生什么。 江听夏被这场景吓得有几分心慌,同为女人,看到了男女力量相差竟然如此悬殊,李春苗几乎被扯到地上,她的哭喊和狼狈让江听夏生出了几分物伤其类的悲哀,她看了一眼厉菖蒲,难免担忧,这种环境下的他会是那样的人吗? 南芳看不下去了,出声制止,“有什么事情好好说,你看把人吓得。” 听南芳这么说,郭刚不敢动了,放开了抓李春苗的手,冲李春苗吼了两声,“回家” 看李春苗那副哭喊的样子,谁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南芳叹了一口气,“回家,然后呢,关了门的打老婆。” 郭刚听了这话有些心虚,“没有……” 就说了这么一句,就再也说不下去了。 他们的家务事,李春苗又只顾着呜呜哭什么也不说,谁又能使上力,最后,郭刚领着李春苗走了,其他人也走了,房间里只剩下江听夏,厉菖蒲,南芳和何志海四人。 南芳想起刚才的事情,对何志海说,“你看看,有的人职位上来了,素质还没跟上。” 何志海知道南芳说的事情和他有关,下意识反驳,“放……” 意识到江听夏还在,他硬生生收了后半句,改为,“咱们都是上过军校的,上过战场,进过学堂,放古代,正儿八经的文武状元。” 何志海又说道,“小夏还在这儿,让人家听了,以为咱们这儿都是文盲大老粗呢,我倒是不在乎,他们小夫妻再因为这个闹别扭。” 何志海一副眉眼弯弯,与有荣焉的样子,指着厉菖蒲说道,“小夏,你别看这小子不爱言语,正儿八经的大学生,军校优秀毕业生,没给咱队伍丢人。” 何志海又问,“唉,小夏,你是什么学历?” 他记得当初定亲的时候,江听夏才十六岁,还在念中学,何志海这才好奇她后来读了什么大学。 江听夏面露难堪,这是她不愿意提起的一桩事,当初她在一所国际学校读书,还有一年毕业的时候,正赶上时局紧张,江爷爷嗅到些不一样的硝烟味,赶紧让家里所有孩子都不要去学校,就在家里待着,虽然躲过了乱七八糟的人际关系牵扯,但是学业就这么耽搁了,所以江听夏只有初中毕业证。 这东西也瞒不住,江听夏只好回答道,“我是初中学历。” 何志海啊了一声,很是惊讶,毕竟江听夏长了一副文人模样,很有书香气,谁能想到她连个高中学历都不是。 对何志海这样的反应,江听夏只好尴尬笑笑。 何志海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又赶紧补了几句,“初中学历也不错,能认得字就行了嘛。” 南芳对他翻了个白眼,这个老何真不会说话,就没看见人家小夏不愿意提这个事儿?她赶紧带过这个话题,“老何,一个人的学历再高,文化知识再好,也不代表他做人的道德品行是过关的,这就是我跟你说的素质问题。” “你们会打仗,会认字,会战略军法,那还不够,还得有素质,就像你,多少年还把脏话放嘴边上,多不好听。” “这还不算严重的,顶多是招人烦,可那打老婆的呢,你看看今天这事,幸好是个误会,要是真的你怎么处理?” “再说了,这样的人对自己枕边人都做不到尊重爱护,你怎么能相信他,把各种任务交到他手上呢,这可不是小事。” 何志海很能听进去别人的意见,想了想,说道,“行,我下通知,严查作风问题,以后谁敢打老婆,一定严肃处理。” 何志海看了一眼厉菖蒲,“听见了吧?” 厉菖蒲站直敬了个礼,“是,要是我跟媳妇动手,我就脱了这身军装,不给您丢人,不给军队丢人。” 何志海斜了他一眼,“你小子什么意思,挤兑我?” 刚才他就是这么骂他的。 厉菖蒲脸上的表情特别严肃,声音洪亮,“报告领导,我说的是真心话。” 何志海怀疑的看了他两眼,实在不知道他是给老婆表忠心呢还是在表达对自己这个老领导不分青红皂白给他定罪的不满。 他觉得,二者都像。 这臭小子。 江听夏听着他掷地有声的说话,心里放心了不少,敢拿自己的职业发誓,一定是心里没鬼的,这次进医院还算有收获,至少知道了厉菖蒲不打人。 江听夏傲娇的想,不打人,也算将将挨到她选丈夫的门槛吧。 南芳临走前,不放心的又问了一遍,“小夏,他真的没欺负你吧?” 江听夏朝她笑笑,“真的没有。” 南芳这才信了,“行,你离家那么远嫁过来,以后受了委屈尽管找我说,我和老何第一个收拾这小子。” 南芳说完,话锋一转,“不过,菖蒲待在老何身边十几年了,他的人品我们都是信得过的。” 厉菖蒲看了一眼自己裤子上的脚印,没说话。 南芳接着说,“当初你爷爷让给你介绍结婚对象,我们尽心的挑来挑去,周围人都筛选了一遍,还是菖蒲条件最好,跟你最合适。” “我这两天还想着问问你的情况,怎么样?结婚以后各方面都适应吧?” 江听夏想到这两天,点点头说道,“嗯。” 南芳笑了,“行,你们小夫妻过得好就好。” “刚刚你还说菖蒲人好,看来我和老何这个媒人没看走眼,当得合格。” 第21章 你看他们感情多好 听了南芳的话,江听夏开始选择性失忆。 我有说过他人好吗?没有吧,怎么可能! 可南芳笑盈盈的看着她,江听夏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说,要不直接不承认? 突然,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江听夏弱弱的说,“我想吐” 南芳哎呀了一声,“医生刚刚不是说给她喝了催吐药吗,是不是这会儿那药还有作用呢。” “有盆儿吗?让她吐那里面。” 只是江听夏是意外进诊所的,什么都没准备。 几人找了一圈也没找见个容器,何志海说道,“都什么时候了,就让她直接吐地上,等会儿收拾了就行。” 南芳也表示赞同,药劲儿上来可忍不住。 只有江听夏抗拒的摆手,一只手掌拼命的捂着自己的嘴。 厉菖蒲知道她是为什么,大小姐嫌吐在地上脏,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忘了讲究这个。 跟自己的身体都较劲。 没办法,他赶紧把江听夏拦腰抱起来冲向水池。 男人身材高大,臂膀有力,女人白皙娇嫩,依偎在他怀里,两人宛如小鸟依人的具体化,南芳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仿佛沉浸在粉红色泡泡里,还不忘了跟何志海感概,“还是新婚好,你看他们感情多好,多甜蜜。” 何志海心里嘀咕,当初让厉菖蒲把人娶回家,厉菖蒲就很不乐意,还是他看时间一拖再拖,和这小子一般大的人孩子都会打酱油了,最后拍板定了婚期。 在他看来,这两个人一开始那不乐意劲儿,能安静过日子就不错了,还能甜蜜?还能感情好? 何志海问,“感情好吗?你怎么看出来的?” 南芳一瞬间无语,“用眼睛。” 何志海依旧一脸不明白。 南芳再次耐心解释,“就是一种感觉。” 何志海“用眼睛感觉?你还大学生呢,用词都用不对,还没我有文化。” 南芳…… 到了水泥砌好的池子边上,厉菖蒲本来想把江听夏放在地上,可看见她露出的两只白嫩如玉的双脚,出来的太急,没顾得上给她穿鞋。 他就用了保持拦腰抱她的动作,一只手臂勒住她的腰,一只手臂揽住她的肩膀,保证她脚不落地,而是轻点在他的脚背上。 江听夏的手肘撑在水池边上,顾不上腰被厉菖蒲的铁臂勒得生疼,哇哇的吐了个痛快。 几分钟后,江听夏打开水龙头,结果不出水,她一脑袋问号,水呢? 厉菖蒲看见她的动作,松开揽在肩膀上的那只胳膊,改为让她踩在自己的鞋面上,空出的另一只手掀开跟前一个大水缸的盖子,舀了一盆水出来给她,解释道,“还没通水。” 江听夏似乎已经习惯了这里的艰苦,听了这个解释,也不会大惊小怪。 她平静的接受了水龙头也会不出水的情况。 厉菖蒲慢慢倒着水盆里的水,江听夏把手放在下面清洗,好吧,智能水龙头,只此一家,还是声控的呢。 等江听夏把脸上和手上的水珠都擦干后,闻到了她吐出来的奇怪的味道,那种胃酸的异味,让她嫌弃的捂住了鼻子,“好臭。” 厉菖蒲自己都嫌弃,那看来嫌弃嫌弃别人也正常。 他侧着站在水池边,把江听夏换到右胳膊上,把人调了个方向,让她背部向外,她的脑袋刚好埋在他胸膛里,挡住一切视线,远离她吐出来的呕吐物,他的力气足够大,健壮的军人体格,臂膀自然强壮,一只手承担江听夏的重量也只觉得她轻飘飘的,似乎一用力就能被折断了腰,他不自觉想,太瘦了。 厉菖蒲的另一只手空出来,舀了几盆水把池子冲洗干净。 做完这一切,又把江听夏横抱在怀里,往回走去。 想呕的感觉消失,身体的不适有所缓解,江听夏这才意识到两人此刻有多么亲密。 江听夏揽着他的脖子,一抬头就能看见他紧绷着的一张脸。 “谢谢你”,女孩儿在他怀里,脸色微红,对他说道。 厉菖蒲快步走着,“不客气” 这个时候人们思想还很保守,连拉拉手都害羞的不行,更别说抱着了,一堆人好奇的看着如此亲密的两人。 刚才是难受到暂时忘了外界感知,现在吐出来,身体好受了一些,江听夏察觉到众人好奇的目光,再加上身体感受到的紧实的肌肉,让她不由得面红耳赤,她埋在他怀里,害羞的说,“要不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江听夏两只白嫩的脚交叠在一起,话虽然这么说,可江听夏的脑袋往厉菖蒲的胸膛又靠近了几分。 厉菖蒲抱着一个人几乎不费什么事,说话气息都没乱了一丝,“不行” 江听夏的心砰砰跳了几下,不由得抬头去看他的脸,还是被惊艳到了,多好看的一张脸,深邃的眼睛,高挺的鼻子,线条利落坚毅。 而且,他冷声拒绝的样子更帅了。 接下来,他的脸冷,声音更冷。 “你没穿鞋,光脚怎么走路。” “你要穿着鞋,就自己走。” 乱撞的小鹿撞死了。 男女之间旖旎的氛围感瞬间消散。 吐过一次之后,江听夏的身体已经没什么大碍,厉菖蒲把她接回家,他把剩下的农药都处理了,让江听夏再也别碰这些东西。 抓老鼠的事情还是他来。 赵勇看着又熬了一夜,眼睛都快睁不开的厉菖蒲说道,“那耗子还没抓住?” 厉菖蒲迷迷糊糊的摇了摇头。 赵勇忍不住发牢骚,“你这个老婆真能作,耗子也要抓,村里的耗子多的很,抓的完吗?” 众人跟赵勇都是一样的想法,一只耗子而已,只要把自家粮食藏起来别被偷吃了,耗子爱咋咋,可这厉菖蒲的新媳妇偏不,又是闹进了医院,又是成宿成宿点灯熬油的蹲守耗子,眼看她家男人被折腾的脸色一天天憔悴起来,江听夏就这么稳坐家属区最作的女人头把交椅。 “我说老厉,你应付应付得了,我看你命都快搭上了,哪一天真让她把你作死。” 厉菖蒲可不是自愿每天晚上蹲点耗子的,江听夏也不开口跟他提要求,可一到了晚上,她就披着被子坐起来,大有成宿成宿不合眼那架势。 难道他能看她那么折腾自己,没办法,只能换他不睡觉坐起来看耗子了。 能抓着耗子就抓,抓不着她也能睡个好觉。 只是这么熬了两三天,厉菖蒲就病了。 倒也不是这两天熬夜熬的,就是从结婚后开始他就睡冷板凳,又硬又冷,被子还容易掉,加上白天任务重,一来二去的就病了。 江听夏看他拖着病体还要照顾她,又生火又做饭又上班的,她也是有良心的,难免愧疚。 在他晚上咳嗽着拿走铺盖要铺在长条凳上时,江听夏愧疚的心情达到了顶峰。 她犹犹豫豫说道,“要不……你就睡这儿吧。” 话音刚落,两人皆是一愣,江听夏懊恼的咬住嘴唇,说这种话,是不是太大胆,太主动了。 怕厉菖蒲误会,江听夏赶紧解释道,“这地方这么大,睡四五个人都行。” 厉菖蒲拿着褥子和被子要走,“不用,咳咳…咳,我就…咳咳…咳……” 都病成这样了还逞什么能,江听夏快速决定,“就这样吧,你睡那边,我睡这边,你要不放心,中间再放两条被子。” 厉菖蒲觉得这话怪怪的,皱着眉头问,“我有什么不放心。” 江听夏侧过脸,反问道,“对啊,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第22章 洗衣服 两个人躺在一张炕上,不过,一个睡在最左边,一个睡在最右边,中间像隔了一条银河,谁也没有看谁,谁也没有说话,安静的躺着,内心带着些尴尬和羞涩。 江听夏侧身躺在枕头上,听见厉菖蒲说道,“你睡吧,我看着有没有老鼠爬过来。” 他还在不断咳嗽,江听夏心里有几分不忍心,“你好几天没有休息好了,这么下去身体更好不了。” 厉菖蒲并不在意,“正好我明天轮休,有时间做几个抓鼠器,以后就不用熬了。” “那太好了,你也休息吧。” 听着男人低沉的嗓音,江听夏喃喃了这么两句,疲倦劳累的身体慢慢陷入沉睡。 她本以为和一个男性同榻而眠,自己一定会警铃大作,多有防范,可不知道怎么回事,迷迷糊糊就睡过去了,一觉睡到大天亮。 起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厉菖蒲的铺盖叠的整整齐齐,屋外传来交谈声。 “厉团长,在家呢?” “啊,今天休息。” “哟,一大早洗了这一院子的衣服,你可真够勤快的。” “顺手的事儿。” 江听夏没把屋外的动静放在心上,起床后,叠了铺盖,拉开窗帘,隔着玻璃窗果然看见院子里的晾衣绳上挂满了五颜六色的衣服。 等等,五颜六色,厉菖蒲哪有这样颜色鲜艳的衣服,他都是以部队发的军绿色衣服为主,偶尔有几件常服,颜色也是灰扑扑,不扎眼的那种。 江听夏不可置信的捂住了嘴,因为她意识到外面挂的不只有厉菖蒲的衣服,还有她的,此刻她的各式各样的裙子正在院子里迎风飘扬。 江听夏赶紧在屋里翻找,果然,自己这些天换下来的脏衣服都不见了,天哪,不只有外面穿的,还有里面穿的,他竟然给她洗了,这也太尴尬了。 她赶紧推开门,厉菖蒲坐在院子里搓洗大盆里的衣服。 一双古铜色皮肤的大手里正握着一件她的外套。 江听夏惊讶的问,“你怎么给我洗衣服?” 说完她也蹲到了洗衣盆边,眼疾手快的寻找着,然后手死死的按住几件衣料很少的小衣,试图把它们沉到水里,不让厉菖蒲看见,“我自己洗。” 现在这个季节天已经开始冷了,厉菖蒲图方便,没有烧热水,用的是直接从井里打来的水,冷水冰凉刺骨,江听夏原本白皙细嫩的双手浸到水里后,就这么两句话的功夫双手已经开始发红。 厉菖蒲抿了抿唇,说道,“我马上就洗完了。” 然后江听夏看见厉菖蒲当着她的面拿起她藏在水下的一件小衣,然后,揉搓起来。 看着那件单薄的小衣在他的大手里被用力揉搓,江听夏心里又羞又窘,面色发红,心想,这个人脑子里是不是就没有男女之间的那根弦。 他坦然自若的样子反倒让江听夏觉得自己太小题大做了,而且,她能怎么办,从他手里抢小衣服吗?那不更尴尬了,江听夏干脆起身躲得远远的,眼不见为净。 厉菖蒲却是什么都没意识到,他一开始拿着洗的那几件无袖背心看着和普通衣服没什么区别,直到他拿出了一件下半身穿的,他的动作顿了顿,这才意识到江听夏刚才别扭的神态是为什么。 顿时,原本凉到刺骨的水温变得滚烫起来。 厉菖蒲此刻被架到这两难境地,洗也不是,不洗也不是,手握着单薄的衣物,却仿佛有千斤重。 等他把衣服都洗完挂在院子里,走进屋的时候,江听夏递给他一个罐头瓶子,里面装着温水。 “拿着暖暖手。” 江听夏刚才就把手放在洗衣盆里那么一小会儿,都感觉冻的骨头疼,别说他洗了这么久的衣服了,虽然他面上不显,可厉菖蒲两只小麦色皮肤的手都已经显现出通红的样子,一看就是冻着了。 江听夏跟他说,“一冷一热皮肤受不了,你先拿温水缓缓,等差不多了再拿热水洗手。” 厉菖蒲接过温热的罐头瓶,两只手觉得舒服了不少。 他皮糙肉厚耐磋磨,吃的苦多了就不苦了,习惯了就好,用冷水洗个衣服算什么事儿,他就没放在心上,可当他触碰到江听夏递给他的温暖后,或许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的双手竟然不自觉握紧水瓶汲取着温度。 往往都是身体比心更诚实。 江听夏刚才往蒸笼里放了几个馒头窝头,现在也差不多热了。 “吃饭吧。” 江听夏说着要往炉灶那里走。 厉菖蒲这才看见已经搭上了锅子,他有些不可置信,“你做的?” 江听夏白了他一眼,她只是不习惯乡下的炉灶,生火对她来说很困难,可今天早上厉菖蒲一起来怕炕冷掉,就先生起了火,现成的热锅热灶,她只是捡了几个窝头馒头放在蒸笼里而已,他竟然会觉得这么简单的事情她都做不了,自己在他眼里是有多蠢。 她想去把早饭拿出来,厉菖蒲出声制止,先她一步走了过去。 这锅烫的很。 厉菖蒲练出的一双无情铁手把锅子里的东西端了出来,看见她做的早饭,问了一句,“不吃菜?” 江听夏这才意识到锅里都是主食。 好吧,她原谅他刚刚把她看成一个蠢货。 江听夏不好意思说道,“我忘了。” 厉菖蒲没说什么,转身去找两颗蔬菜,想炒了吃,这时,江听夏肚子咕噜一声,她捂着肚子说道,“算了,随便吃点吧,我饿了。” 厉菖蒲想起她今天一大早就起来了,还等他把衣服洗完才开饭的,这么长时间了,可不是饿了。 可现在炒菜还得一会儿。 他转身抱起一罐黑色的小坛子,开盖之后,里面传出咸咸辣辣的味道,是一罐腌菜。 他用一双干净筷子夹出来一碟腌菜,“吃这个吧。” 这腌菜用料丰富,有萝卜,包菜,笋丝,黄豆,海带,芹菜,辣椒,生姜,蒜瓣,味道酸辣开胃,江听夏吃了一口,赞道,“好吃,想不到你还有这手艺呢。” 第23章 明年 江听夏问,“这怎么做的?” 她对美食很有求知欲,吃到好吃的东西,会不自觉在脑子里过一遍这个食物的做法,比如用了什么食材,什么调味,什么工序,是先烤后炸,还是先煮后蒸,等她猜的差不多的时候,再叫来厨师对一遍,每回都让她说的八九不离十,连腌肉用了柠檬还是苹果都逃不出她灵敏的舌头。 厉菖蒲回道,“不是我做的,是结婚的时候隔壁嫂子随礼送的。” 江听夏哦了一声,说出自己的猜想,“那做这腌菜的嫂子一定是中山一带的人,他们那儿吃的就是这种口味。” 江听夏眼睛亮晶晶的,面带得意,“我说的对不对?” 厉菖蒲看了她一眼,心里不想扫她的兴,但还是开口道,“我不清楚。” 他不爱打听这些事情。 江听夏一脸不在意,还是自信满满,“你只管问去吧,我说的肯定是对的。” “我这双舌头,五湖四海,酒楼小吃都尝过,见多识广的很。” 厉菖蒲看着她这副得意模样,只觉得她要是和狐狸一样身后长一条尾巴,早翘到天上去了。 他再一看,还真别说,她的眼睛一亮,笑得眉眼弯弯,还真像一只狡黠的小狐狸。 江听夏吃了一口翠翠的萝卜,品评道,“咸味够了,可惜甜味少一些,按我的口味来的话加一些梨子和白醋进去味道更好,鸬南那边的小馆子都有这样做法的腌菜。” 她两手一拍,“对呀,两边做法融合一定更好吃。” 江听夏已经想到了泡菜按她的口味改良后的口感,馋的不得了,她几乎要等不及了,她带着期待说道,“可惜现在不是腌菜的季节了,到了明年就按我想的这个法子做。” 厉菖蒲吃东西的动作一顿,一双本来沉静如海的眼睛,此刻晦暗不明的看着一脸期待的女孩儿。 明年? 她明年还在这里? 江听夏洗完碗,收拾东西时,看见他刚才抱腌菜罐子的地方还有一堆杂七杂八,问他,“这些都是随礼送的?” 厉菖蒲正往门外走,听她问,于是停下脚步回她,“是,所有随礼都在,没地方放就一直在那摆着。” 江听夏看着这些东西跟他说,“就这么摆在这儿,看着好乱,要不收拾收拾,归置起来吧。” 厉菖蒲只说,“随你,你看着收拾。” 别人送的新婚礼物,两个人都有处置权。 江听夏翻了翻,都是些小玩意,如今衣食住行是人们心中头等大事,所以多是些吃的,咸菜,咸鸭蛋,花椒干辣椒,海带蘑菇,小袋的绿豆,红豆,黄豆,几把红枣什么的,还有两三张年画,图案来来去去都是为了图个喜庆,区别不大,无外乎是写着红喜字画着胖娃娃的,除了这些还有几尺花布,都属于实用类的东西。 江听夏把吃的东西归置到一处,那几张年画刚好能挂起来,遮住她前几天生火失败烧黑了的墙面,也省得收起来占地方了。 她又从花布里挑出一块浅色花纹的,剩余的都收在了屋后的木箱里。 她打算在炕上中间拉一块布,这样晚上睡觉翻个身或者换个衣服什么的方便。 江听夏站在炕上,用腿和胳膊量了大概的宽度高度,裁好了一块,只是她左看右看还是觉得不满意,这光秃秃的一块布太不美观了,她想了想把自己带的一件白色蕾丝蓬蓬裙拿出来拆了,又把裙子里面的布料剪成了长长的一条。 这是她很喜欢的一件专门为了去跳舞买的衣服,在灯光下会闪闪发光,可现在下手拆起来也不心疼,反正以后也没有穿它的机会了,能把它挂起来天天看着也是好的。 蕾丝布料叠在花布上面,再把裁出来的长条布料放在上方,用浅蓝色线在长条布上下左右缝了细密的针脚上去,把两边蕾丝布料都从中间剪开,再另外剪出来四条花布,把蕾丝布料绑在两边做个装饰,就像庄园里白天挂起来的窗帘那样,颇有田园风味。 这时厉菖蒲也拿着一堆东西回来了,江听夏眼尖看见有几条铁丝,她跟厉菖蒲说,“你这铁丝有多余的没有?” 厉菖蒲把东西放地上,“怎么了?” “哦,我想在这儿挂个帘子,等一会儿你往中间拉一条线,要用那种粗麻绳拉,好看一点。” 总之其它要求可以往后放一放,这美观感是万万马虎不得。 江听夏又把她缝好的帘子拿给他看,她指着花布上面一条白色的布料说道,“你看,我等会儿在这儿打几个洞,你就用细铁丝弯成小圆环挂到麻绳上,这样帘子一拉就能拉开了。” 厉菖蒲听明白了她的意思,他又不是没见过城市里那些花花绿绿的窗帘,他不喜欢这些小资情调的东西,但是让他张嘴批评她,他也说不出来,最终还是算了。 江听夏没察觉到他情绪不对,一是因为厉菖蒲是一个情绪不外露的人,二是因为他高兴了也是一张冷脸,不高兴了也是一张冷脸,在江听夏看来毫无区别。 她指指摆在一边的年画,“你把它挂到墙上去吧,就灶台那块。” 江听夏没有明说,但手指分明指的是烧黑的墙面。 厉菖蒲也没打破砂锅问到底,知道位置就行了,他动作快,拿着锤子钉子,没一会儿年画就挂好了,又做了一大把铁环,找出一条两指粗的麻绳把江听夏做好的帘子也挂了上去。 他踩在炕上挂绳子的时候,江听夏负责盯着他干活,叽叽喳喳的像一只快活的小鸟, “高了,要低一点。” “不对不对,歪了,左边一点,对对对,就是这儿。” 厉菖蒲板着一张脸被支使的团团转,但下一秒还是准确完成她的指令。 飘逸的帘子和喜庆的年画同时存在在一个屋子里,雅致的浅色与喜庆的花花绿绿搭配,像用雪铺盘衬托出半剥壳的晶莹透明的荔枝果肉,像用筷子夹起西餐厅的牛排,像刚从火灶里出锅的炒花生配上一瓶葡萄酒。 奇怪又和谐,出乎意料的合适,就如大雪落在荔枝树上,相遇就是可能。 第24章 伺候 等到江听夏吩咐的事情都做好了,厉菖蒲开始收拾他拿回来的一堆木材和金属片还有铁丝,不一会儿手里的东西已经初具雏形。 江听夏好奇的看了一眼,只见一块木板上面缠绕着许多粗的细的铁丝,她问,“这是什么?” 厉菖蒲还在忙手里的活儿,头也没抬,“抓老鼠。” 江听夏一听更有兴趣了,她蹲在厉菖蒲身边,好奇的看着他的动作,只见他的手指灵活穿梭在制作原料中,江听夏看了一会儿,大概明白了这个东西的原理。 她指着木板前端的弹簧,“好巧妙的设计,在这里放食物让老鼠上钩,然后弹簧连着的铁丝就会弹开,这时铁丝压着的这个铁丝网就会罩住踩中陷阱的老鼠了。” 厉菖蒲挑眉看了她一眼,她本来如霜似雪的五官此刻仿佛冰山消融,有几分不同以往的亮眼神色。 他这个东西还是个半成品,她竟然把原理都说出来了。 江听夏看见厉菖蒲看她,这无时无刻不冷着脸的男人脸上正显现出一些奇怪的表情,江听夏对这从未在他脸上出现过的表情很是陌生,而遇到未知事物,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攻击。 江听夏立刻不服气的瞪了他一眼,“你少小瞧人,这么简单的机关,你都知道,难道我还看不出来吗?” 本来江听夏就很敏感学历问题,这会儿心里不由得泛起嘀咕,难道就是因为他是大学毕业,而自己只是初中学历,他就觉得自己是个文盲了? 江听夏心里有些发恨,偏偏和他相处的短短一段时间里,自己一直表现得不太聪明,不是放火烧了屋子,就是误中毒药被送进医院,什么都不会做,他心里一定在笑自己,笑她笨的不得了,自己随便说两句话,他就用那种表情看她,哼! 厉菖蒲看着女孩气恼得站起身离开了,头顶全是问号,说的好好的怎么突然不高兴了? 厉菖蒲加快手里的动作,捕鼠夹做好后他举在手上,然后刻意地咳嗽了两声,想要用声音引起江听夏的注意,可江听夏此时正气鼓鼓地坐在一边,丝毫不想理这个嘲笑她的男人。 见讨了个无趣,厉菖蒲也觉得没意思,把捕鼠夹收起来,他忖量过后提议道,“我去镇上一趟,你有什么需要的?” 江听夏吐出一口气,“没有。” 厉菖蒲耐着性子又问,“饼干,奶粉什么的,你吃得惯吗?” 听他又问,江听夏也不好意思再恼了,“要给我买?” 江听夏说完,看见厉菖蒲点头表示同意,她摇摇头,“我不需要,买你需要的东西就好。” 江听夏也不是厚脸皮的人,住在他家,每天吃他的喝他的已经觉得很难为情了,也不能再开口,她正这么想,听见厉菖蒲说,“还是买一些吧,不然我不在家你就得挨饿。” 今天早上自己洗衣服做饭晚了一会儿,她就饿得狠了。 江听夏? 怎么还追上来挤兑人呢? 她不就是用不惯乡下的土灶吗?后来她想学烧火,还不是他怕她再火烧房,严厉制止她碰灶台,所以她就没学会。 她赌气般说,“不用,我抗饿。” 厉菖蒲小时候在老家,每天心心念念就是吃一顿饱饭,后来参军,也是为了有口饭吃能活命,更别说上了战场,要想抗得动枪打得过敌人,体力脑力一等一重要,还是得吃饱饭,所以吃饭对厉菖蒲来说就是头等大事,听江听夏不吃饭他当然会生气。 厉菖蒲语调生硬,他说,“人是铁,饭是钢,更何况你还是个病人,怎么能不吃饭。” “我看着买些给你。” 说完他穿上外套出了门。 厉菖蒲借车去的镇上,径直去了供销社。 他先买了些苹果梨子,又去副食区看了一圈,镇上供销社一定没有大城市的品种齐全,临出门前江听夏挑剔不满的模样还在眼前,小城市的东西怕是入不了她的眼,于是厉菖蒲挑了些包装看的过去的,买了三罐麦乳精,几瓶糖水罐头,大虾酥,大白兔奶糖各来了两斤,铁皮罐子的金鸡饼干也买了五罐,这些东西不用开火,饿了随手拿来就能吃。 看他买的都是些零食,售货员笑着说,“同志,买这些哄你家孩子吗?” 江听夏那张气鼓鼓的脸出现在眼前,厉菖蒲脸上表情有几分不自然,含含糊糊的嗯了两声。 售货员看着眼前站在柜台前生疏的男人,一看就是不常买东西的,好心说道,“买这么多东西,家里孩子多吧?那边有散装的饼干,我跟你说,买罐子饼干的钱能买散装的两三斤了。” 供销社的售货员赚的是死工资,卖什么东西拿到手的钱都是一样的,自然是想说什么说什么,看着眼前高大俊朗的军人,她不由得劝了几句。 “这东西就是卖包装的,回家媳妇见你花了这么多钱买这些,肯定得跟你生气。” 售货员不是没见过这种情况,一些不常买东西的男同志来了后随便买了一大堆,回家后没一会儿老婆就扭着他的耳朵又回来了,两个人吵得面红耳赤,供销社还得给他们把东西退了。 厉菖蒲站在柜台前掏钱,“就拿这个。” 他递给售货员钱和票,结账后走了。 售货员啧啧了两声,跟同事说道,“嫁人要不就选工人要不就选军人,你看看出手多大方,一次花了我一个月工资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厉菖蒲回去后把车钥匙给何志海家送去,拎着一大堆东西进了门,他放下了一罐麦乳精,两罐饼干,剩下的糖和水果也分了一些。 南芳不肯收,让他拿回去,厉菖蒲动作快转身就要走,何志海听见门边的动静过来一看,看见厉菖蒲叫住了他,“你小子,跑什么,过来,我有事问你。” 厉菖蒲乖乖站直身体,听见何志海问道,“这些东西给谁买的?老子认识你八百年了,没见你吃过这些,是不是给小夏的?” 厉菖蒲如实答道,“是” 何志海脸颊上的肉垮下来,又问,“听说你家的衣服都是你洗?” 八卦的传播速度在哪里都是极快的,不过是早上的事情,这就传到了何志海耳朵里。 厉菖蒲又答,“是。” 何志海看他仰着头坦坦荡荡的样子一时气闷,又问,“你家劈柴生火,洗衣做饭都是你?” 厉菖蒲“是” 何志海听着他洪亮的回答一阵无语,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牙缝里挤出一句,“给你能的,有劲儿没地儿使!” 南芳看见何志海这么说,横了他一眼,“小夏大老远嫁过来,肯定要好好照顾她,你可别忘了咱们可是跟江老爷子保证过,不让这孩子受委屈的。” 何志海指着厉菖蒲反驳道,“他们没结婚的时候,我就跟这小子说了,让他结婚以后别欺负媳妇。” 何志海看着自己的爱将,一阵肉疼,“谁知道现在可好,反过来了,媳妇欺负他。” 何志海对厉菖蒲说话,不是领导对部下的语气,毕竟厉菖蒲半大孩子时就在他手下当兵,简直是当半个儿子养的,语气里带着提点和心疼,“你这小子也是,心眼也太实了,我让你照顾小夏,谁让你这么个伺候法了,一个大男人有点儿出息没有。” 南芳看何志海这副大男子主义的样子就生气,推着他进了门,跟门外的厉菖蒲说道,“小厉,回家去吧,你别理他。” 厉菖蒲抓住机会,兔子一样溜了。 何志海还生气地嚷嚷着,南芳把厉菖蒲给的东西咚的一声放在桌子上,“我看小厉就很好,不知道你哪儿来那么大意见。” 何志海叉着腰,大声说,“你懂什么?哪个男人一天天围着锅炉灶台转,我看就是他娶的那个媳妇太刁了。” 南芳对何志海略有嫌弃,说道,“我看小厉挺乐意的,心里高兴了干活都有劲儿,就你老古板什么都不懂。” 何志海不认同南芳的话,“屁,伺候人家还乐得颠儿颠儿的,那不傻小子吗?” 第25章 吵架 厉菖蒲把买回来的东西放在箱子上,花花绿绿的一大堆,显眼的很,就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江听夏对那些都没兴趣,左右不过是水果饼干的,对她来说不是什么稀奇东西,瞥了一眼注意力再也不在那上头了。 厉菖蒲见她看不上这些,眼眸一沉,早知道她看不上这小地方,自己又有什么好气的,可心里就像堵了一块大石头。 两人都带着情绪,闷声不响的吃过晚饭,就打算休息了,这两天事情太多,又是抓老鼠,又是进医院,加上两个人都生了场不大不小的病,都累坏了,再者说这里没有什么娱乐方式,所以天一黑就收拾收拾睡觉了。 江听夏拉上挂在炕中间的帘子,然后钻进被窝里,看见厉菖蒲把他做的捕鼠夹放在地上,然后脱鞋上炕。 江听夏没忍住,哎了一声。 厉菖蒲脱鞋的动作停了下来,第一反应就是,她是不是又不想跟自己躺在一张炕上了,这时听见江听夏说,“你还没洗脚。” 听见这话,他脸沉了下来,凛声问了句,“嫌我脏。” 第一次相见时,大小姐趾高气昂的样子和现在眼前人慢慢重合在一起。 江听夏没看出他的表情变化,嗯了一声,解释道,“你白天在外面跑了几趟,可不是脏了。” “再说睡觉前就要洗脸洗脚。” 厉菖蒲听见她嗯的那一声,心里积攒的怒火一下子爆发,想到之前种种,毫不留情的把她说的话还了回去。 他冷冷的说,“我一个乡下的泥腿子没那么多讲究。” 江老爷子他见过,拄着拐杖亲去前线,捐赠大量物资给他们提供帮助,厉菖蒲本人更是受过老爷子的恩惠,当时他受伤住院,多亏江老爷子的医疗物资才捡回一条命,他感念江老爷子的恩情,也钦佩江老爷子的为人,只是没想到她的孙女给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大小姐一双眼睛长在头顶上,她戴着满头的首饰,一个人从头到脚都是由珍珠链子缚住,厉菖蒲甚至觉得她走路都叮当作响。 后来,厉菖蒲无意间听到她拉住江老爷子,在走廊里抱怨,“爷爷,那个人就是一个乡下来的泥腿子,土死了,你让我嫁给他?我不嫁。” “你看他那个吃相,我看他从生下来就没见过这么多好东西。” 江大小姐语气里满满的鄙夷。 江老爷子严厉呵斥了她。 没一会就传来江大小姐的啜泣声,呜咽道,“反正我不嫁。” 这桩亲事本以为就此作罢,没想到过了几年突然传来消息,婚事照旧,而这个时候,江老爷子已经过世,江家情况江河日下,并不是从前的光景了。 江家大小姐已经坐上火车来跟他结婚,在车站接到人,这次,江大小姐没有满身首饰,也卸了厚厚的脂粉,他才看清她的模样。 并没有他想得那么惹人生厌。 只是她的行为举止还是一如既往,眼睛长在头顶上,看向他的眼神也如从前一般嫌弃鄙夷,本以为她会直接打道回府,没想到竟然坚持到了现在…… 江听夏这才从这话里琢磨出了不一样的味道,他好像有些不高兴,在发脾气。 看见厉菖蒲那张冷若冰霜的脸,江听夏心里也不舒服了,钻进被子里赌气般说道,“你爱洗不洗。” “谁稀的管你。” 江听夏躺下,自管自睡去了,反正他那双臭脚是要进他自己被窝的,关她什么事。 江听夏生着闷气把自己裹在被子里,却听见厉菖蒲的脚步声响起,在他走到江听夏能看得见的地方的时候,江听夏动作极大的转了个身,背对着他。 这时身后响起了霹雳乓啷的脸盆碰撞的声音,他的动作越来越大,拿盆,舀水……重重的打击声就像在对江听夏发泄自己的不满。 江听夏忍无可忍,把被子一掀,坐起来,小脸涨红,一双眼睛瞪的大大的看着始作俑者,“你不想洗就不要洗,我又没有逼你。” 厉菖蒲也不说话,端着半盆凉水打算洗脚。 江听夏对着沉默寡言的男人,如同一拳打在棉花上,气闷的想要捶他两拳,不就是让他睡觉前洗个脚至于生那么大气嘛。 江听夏横了他一眼,突然发觉有什么不对,“等一下。” 江听夏白嫩的脚丫寻到了地面的鞋子,着急的跑到了厉菖蒲身边,把他手里的盆儿抢了过来,“你怎么能用这个洗脚!这是我洗脸的。” 江听夏把自己的脸盆收好,指了指放盆的地方,那里并列放着两摞一模一样的盆儿,“这边是我的,你的在那一边。” 她从另一摞盆儿中拿出一个红色盆,压下心中的不满,解释道,“咱俩的都是一样的,洗脚用这个红色的,洗脸用这个白底带花的,还有这个纯白的是……” 江听夏面色一红,没继续说。 厉菖蒲一时无语,谁家过日子,一人七八个盆摞那么老高,洗完脸洗脚又怎么了,都是自己身上的肉分什么高低贵贱,又看她吞吞吐吐,说道,“有什么要求就一次性说清楚,省得以后再麻烦。” 江听夏听他那不客气的教训的口气,面上的红晕立即褪去,那点羞涩早就烟消云散。 她瞪着他,生气的拔高声调,“洗屁股的。” 听了这话,厉菖蒲大脑一时没反应过来,等知道她说的是什么后,漆黑的眼神晃了晃,不敢看她,喉结却不自然滚动了一下。 他安静了半晌,被这么一打岔,已经气焰全消,一肚子气转而变为尴尬,半天才艰难从喉咙里发出一个音节,“……哦” 江听夏微微仰脸盯着他的下巴说道,“我的和你的是分开用的,你自己的我不管你,你别动我的东西。” 说完后上了炕,被子一蒙睡觉去了,心里默默发誓,再管他的事情,自己就是狗。 睡到半夜 江听夏听到啪一声,然后是吱吱吱的喊叫,她想到厉菖蒲睡觉前放下的老鼠夹,整个人一激灵,这臭老鼠总算抓到了。 她想起身开灯,脑袋刚一动就听见黑夜里厉菖蒲的声音,“你别动。” 然后是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等他下了地这才拉开了电灯线,灯光亮起,江听夏看见捕鼠夹上一只乌黑油亮的大老鼠正在挣扎。 厉菖蒲竟然徒手就要去抓。 “你干什么?”江听夏问。 厉菖蒲伸出了手,“扔出去。” 江听夏顾不上那点不愉快,惊讶道,“就直接用手拿?” 两个人正在说话,那老鼠可能是见到人受了惊,竟然真的用力挣脱了捕鼠夹,惨叫之后,在地上翻滚了几圈就要跑。 厉菖蒲眼疾手快一脚踩了上去。 “嘭”的一声过后,江听夏叫得比耗子还惨。 厉菖蒲喝道,“别看。” 江听夏又钻到被子里,脑子里就一个念头,一脚下去,老鼠的心肝脾肺肾一定都被踩爆了,一定炸得哪里都是血。 过了一会儿,厉菖蒲的声音响起,他倒是平静的很,“好了。” 江听夏慢慢睁开眼睛,鼓起勇气看了一眼,地上干干净净的。 向来寡言少语的厉菖蒲摸摸鼻子,破天荒的先开口说道,“这下能安心睡觉了。” 睡前两个人吵了一场不大不小的架,江听夏一副气得不想跟他说话的样子,厉菖蒲躺在炕上,看着两人之间隔的帘子,他迟迟没有睡着,直到抓住那只老鼠,江听夏问了他几句话,隐隐有忘了那场不愉快的苗头,他现在不自然的开口,想将那些不愉快一笔带过。 可半天没等到江听夏的回应,因为她的心思不在这儿了,在这巨大的冲击下,她哪里还记得睡前的争吵,只顾着死死盯着厉菖蒲的鞋子,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开口道,“把那鞋扔出去。” 她只觉得老鼠的内脏一定血糊糊的粘在他的鞋底上,想想都要吐了,她苦着一张脸,“我给你买新的。” 厉菖蒲吐出一口气,脸色铁青,另外拿出一双鞋换上,把脚上那双直接扔了出去。 江听夏看着要上炕的男人,颤颤巍巍的说,“要不……再洗个脚。” 厉菖蒲动作一顿,又是这个事,“刚才不是洗过了。” 江听夏皱着眉,振振有词道,“可是你踩了老鼠,很恶心。” 厉菖蒲被她气得胸闷,他又不是光脚踩的,穿着鞋呢,鞋又扔了出去,怎么又要洗脚! 只是刚刚才因为这个事情闹了不愉快,大半夜的还能又闹? 厉菖蒲翻身下去,舀了两瓢凉水随意洗过站起来,裤脚卷起,露出没擦干的小腿,深色皮肤上还挂着几滴水珠,男人语气是无奈的妥协,“可以了吧。” 江听夏这才心满意足,胃里那股不适感消失了一些,她也知道给厉菖蒲添麻烦了,脸上不自觉带着些讨好的笑,“睡吧睡吧,我关灯。” 黑暗中,她脑海里都是老鼠被捕鼠夹捉到后痛苦害怕的吱吱声,感叹了一声,“老鼠也挺可怜的。” 帘子那边的厉菖蒲还没睡,眼睛都没睁开,直接翻了个身,用宽阔的背对着江听夏,无言以对。 江听夏看着天花板还在喋喋不休。 “叫得惨兮兮的,多疼啊!” 她又说,“一脚踩死有点太残忍了。” 厉菖蒲只觉得气血翻涌,觉得他残忍! 他腾的一声坐起来,“不是你没办法跟那玩意待一块,折腾好几天不肯睡觉,说什么老鼠会吃掉你的手指头,脚趾头,晚上不睡,白天不醒,还把自己折腾到医院去,现在又说我残忍。” 他咬牙切齿道,“江听夏,你好样的。” 江听夏关注点又歪了,她翻了个身,隔着一层薄薄的帘子,说道,“厉菖蒲,你怎么一连串说了这么多话。” 厉菖蒲…… 他说,“闭嘴” 厉菖蒲又补了一句,“你不许说话了,睡觉。” 江听夏看着帘子透过来的黑乎乎的影子,弱弱的开口,“我是想说你那个机关能不能改一改,把那个铁丝网改成铁片,像大铡刀一样,这样老鼠就跑不出来了,直接给它个痛快。” 厉菖蒲看着屋顶,内心一阵无语,到底是谁残忍…… 江听夏中毒不深,好好休息了几天,身体就恢复好了,只是她遇见了一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的事情。 两人住的地方只有一间屋子,当然没有澡间让江听夏洗澡,所以她准备了一个水盆做卫生清洗用,以前她要用,都是等厉菖蒲上班后关上门清洗的,可是现在因为她中毒的事情,厉菖蒲留在家里照顾了她三天,这三天她根本没有机会独处。 忍了几天,江听夏终于不能接受脏兮兮的自己,这天,洗完脸和脚后,她没有像往常那样立刻钻进铺盖。 小小的身影站在地上,不时看一眼厉菖蒲,心里想着该怎么开这个口。 厉菖蒲观察力很强,很快察觉到江听夏的反常,率先开口问,“有事儿?” 江听夏点点头。 磨磨蹭蹭走到自己的盆架前,拿出一只纯白色水盆,说话的声音放得很低,“你能出去待一会儿吗?” 电光火石间,厉菖蒲想到那天,两人因为用盆儿的事情吵架,女孩盯着他,面色绯红,脆生生的说,这是洗…… 厉菖蒲身体反应很快,一句话也没说,蹭的就往门外走,等他出了屋门,听见屋里轻微的一声响动。 是江听夏跟在他身后,关上了门闩。 厉菖蒲往外走了几步,快出院门的时候,又止住了步子,心想,丢下她一个女人在屋子里,不合适,家属院里串门的人多,万一有人进来就糟了。 于是厉菖蒲就在院子里站了会儿,没有走远。 偏他是当兵的,身体素质极好,相应的,听觉十分灵敏,他听见水盆放在地上的声音,过了会儿,屋里传来林籁泉韵的水声,脑海里不自觉出现了一些不该出现的画面…… 厉菖蒲抬头看向夜空,试图用天上璀璨的星空转移注意力,可是,身体升起燥热,他呼吸都重了几分,哪里还顾得上今晚的星星到底是什么样子。 一刻钟后 屋门被打开,刚被热气蒸腾过的女孩,在暖黄色灯光的映衬下,唇红眼亮,温软生香,江听夏身上披着淡色风衣,轻轻说了句,“进屋吧。” 开门的一瞬间,一股寒气冲向江听夏,这个时候的夜里竟然已经开始冷了。 江听夏被风一吹,打了个寒战,裹紧了衣服,催促道,“外面可真冷,你快进来。” 厉菖蒲面颊还在发烫,丝毫没感觉到冷,听了她的呼唤,一步步走进屋子。 进了屋子,他看见地上留了一块巴掌大的水渍,厉菖蒲只觉得视线像被火烫到一般,快速挪开眼神。 不管心里怎么想,面上还是分毫不显,语气和往常一般严肃,“休息吧。” 吧嗒一声,他拉了电灯线,屋子里陷入一片黑暗。 第26章 疙瘩汤 这天,天大亮之后,阳光透过帘子照在她身上,江听夏才悠悠转醒。 厉菖蒲已经早训离开了,她伸了伸懒腰,老鼠这个心结解了之后,她终于能安安心心睡个好觉。 从被窝里钻出来,叠好被子,脚尖寻到地上的鞋子走了几步,她才清醒了几分,这时看到桌子上摆着铁皮罐子的饼干,碗里已经放好了麦乳精,旁边是暖壶,拿水一冲就是一顿早饭。 这些东西昨天晚上睡时还没有摆出来,厉菖蒲早上起那么早,还有功夫做这些! 江听夏走到跟前揉了揉眼睛,轻笑了两声,他下手也太实诚了,那么大的一个碗足足放了一半的麦乳精,哪里冲的开,冲出来估计都成疙瘩汤了。 江听夏洗了把脸刚打算吃早饭,就听见门外有脚步声,厉菖蒲推门进来,看见早上他准备的东西还一动不动的摆在那里,面色沉了几分。 “吃不惯?” 江听夏开始并不明白他的意思,直到看见他边走边打量桌子上那些没动过的吃食,她想,天南海北卖的饼干麦乳精又有什么区别?有什么吃得惯吃不惯的?他问的这话真奇怪。 她解释说,“哦,我起的晚了,早饭你随便做些,加上这些也够吃了。” 说完她用勺子舀出一半麦乳精放在另一个碗里,拿起暖壶倒热水进去,屋子里立刻变得甜甜香香的,她用秀气的鼻尖嗅了嗅,面带笑容轻轻说道,“好香啊!” 那样子像极了一只小馋猫。 厉菖蒲看着她满足的模样,嘴角不自觉翘起,往炉灶里加了两把柴,火烧的旺旺的,争取快点吃饭,看样子她是真饿了,不然他买来的这点东西怎么会入了大小姐的眼,还哄得她如此高兴。 早饭又是窝窝头和馒头,外加一盘炒菜,来来去去都是那几样菜,白菜,土豆和萝卜,江听夏有些吃腻了,但她在心里默念,吃现成饭就闭嘴,乖乖吃,除了夸奖不许发表任何意见。 厉菖蒲每天工作结束还得赶回来做饭,难得的是他从没有抱怨过什么,不过他不说江听夏也能感受到,他确实辛苦,她想了想,拿起水煮蛋敲在桌子上,剥开蛋壳然后把白白嫩嫩的水煮蛋递到厉菖蒲眼前,“这个给你。” 厉菖蒲不解的看着她,看她一直举着,他脑袋还愣着,手已经把那个剥了壳的鸡蛋接了过来。 江听夏笑了笑,然后又拿起一个鸡蛋敲碎剥壳,然后自己小口吃了起来。 吃过早饭,厉菖蒲又走了,江听夏正打算把家里收拾收拾的时候,听见有人敲门的声音,“听夏妹子在吗?” “在” 江听夏应声走出去开门,看见是张红香领着她的三个儿子站在门前。 张红香一脸局促,“听夏妹子,你病了这一场,我来看看你。” 这一句话张红香说得扭扭捏捏的,上次她传江听夏家的事儿,没想到传错了还闹了个大误会,被南芳怪了两句,她男人也骂她,可把她臊坏了。 张红香想,她男人和厉菖蒲关系不错,又住得近,这要是人家记恨了她,这事情可大了,搞不好真要被赵勇送回老家,于是想着借江听夏出院自己先过来走一圈,看望看望,缓和缓和关系,随她怎么收拾自己,自己都认了。 只是,没有张红香预想到的冷言冷语,反倒看见江听夏笑了笑,说道,“是嫂子啊,进来坐。” 其实是张红香想多了,上次的事情江听夏也说了,还要谢谢她赶过来救了她一命。 只要她心里不生那些害人的坏念头,江听夏也不会拒人千里之外,毕竟住得这么近,到底还碍着厉菖蒲的人际关系,人家都亲自上门了,她也得看厉菖蒲的面子不是。 张红香一身冷汗被风一吹,精神了不少,应了两声,然后把自己带的东西递过去,是一兜鸡蛋,能有十几个,“妹子,这个给你补身子。” 江听夏下意识摆手,“我都好得差不多了,嫂子还是拿回去吧。” 张红香“你拿着,看病人空手来算怎么回事儿。” 江听夏这才收了,请张红香进屋子里坐,顺便给三个孩子抓了一把糖。 那是厉菖蒲昨天买回来的糖,他专挑贵的好的买,几个孩子看见眼睛都亮了,他家逢年过节才买糖果这些东西甜嘴,而且买糖舍不得买像大虾酥大白兔这种贵的,多是买些水果糖,他们闹着要吃奶糖,大人没办法,买上一点收在柜子里,偶尔给他们分一颗,他们经常是握着那一颗奶糖舍不得吃,偶尔拿出来剥开糖纸舔一舔,再放回去,捂上一天快化了才终于舍不得的塞在嘴里,没想到江听夏这样大方,直接满满一把分给他们几个孩子。 三个孩子刚想分抢了,张红香立刻喝住,“你们三个干什么?饿死鬼投胎,不许拿。” 说完又向江听夏解释,“我们吃过饭来的。” 现在粮食珍贵,到了人家家里白吃白喝是要遭人嫌的。 三个孩子委屈巴巴的,眼看糖果就在眼前却不能吃,听了张红香的话,三只小手收了回去,眼睛却还眼巴巴的看着江听夏手里的糖。 江听夏一人分了一些塞给三个孩子,跟张红香说,“还是小孩子呢,吃几颗糖怎么了。” 三个小孩子一喜,齐声道,“谢谢姐姐。” 张红香立刻纠正,“这是你们厉叔的新媳妇,得叫婶婶。” 三个孩子又齐刷刷叫了一声婶婶。 张红香看出来江听夏是真心给的,所以也就没再阻止,看着孩子馋成那样,她也心疼,再看儿子们手里握着糖果开心的样子,她对着江听夏有了几分感激,这厉菖蒲的新媳妇是有些手大,不会过日子,但是也是个好人。 她玩笑般开口,提醒道,“妹子,你要这么个发东西法,见人就塞一把糖,我看你家厉团长的工资几天就霍霍光了。” 江听夏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给她递了一颗糖过去,“嫂子说的是了,那我以后就这么一颗一颗的给了。” 三个孩子听见这话,啊了一声,张红香一人脑袋上赏了一巴掌,“啊什么啊,你们仨也太贪了。” 大柱年纪大些,摸着脑袋说道,“娘,怎么又打脑袋,打傻了怎么办。” 两个弟弟嘴里含着糖,并不在意刚挨了一个大巴掌,只顾着嘴里香甜的味道,看两个傻弟弟不搭话,大柱一人打了一巴掌,“二柱,三柱,是不是?” 两个弟弟才有了反应,嗯嗯了两声附和哥哥的话,“嗯,傻了。” 张红香又反手给了大柱一巴掌,“现在你就不怕把他俩打傻了。” 大柱捂着脑袋嘟起了嘴。 江听夏被他们母子的互动逗笑了,笑了几声。 大柱看得呆愣了,新婶婶笑起来可真好看,跟仙女一样,他嘴里还嚼着糖,甜丝丝的,是婶婶给的,所以,婶婶比仙女还美,毕竟仙女可没给他这么多糖吃。 第27章 有小偷 张红香还在屋子里坐着呢,这时江听夏又听见有人在敲门,张红香说,“应该都是来看你的。” 这个地方的随军家属人少,拢共几十户,自家男人都是一个部队的都认识,所以人情味更重一些,江听夏这情况在大家看来就是鬼门关走了一趟,可不得过来看看。 除了张红香,其余人都是结伴而来,没一会儿这屋子里就坐了一堆人,乱糟糟的。 有几个孩子围在大柱他们身边,“大柱,你哪儿来的糖?” 大柱人机灵,看见张红香冲他摇头,明白她的意思,于是谁跟他说话他也不理,还把两个弟弟的糖也拿了过去放在自己口袋里,他们两个人小还傻乎乎的,被抢走了咋办,还是他拿着放心,他跟两个弟弟说,“哥口袋大,哥给你俩拿着,你俩要吃问我要。” 当然这糖他最后昧了几个,两个弟弟记性不好记不住的。 几个孩子看着哥仨吃的香,委屈巴巴的,江听夏心里后悔分糖的事情,她以为就那三个孩子随手一发,谁知道后来来了这么多人,看了看厉菖蒲昨天买回来的糖果,再看看十几个孩子,都拿出去也不够分的,要是她自己的东西,分了也就分了,只是厉菖蒲昨天才买回来,今天不跟他打招呼就分完了不太好。 幸好两人结婚时还剩了些水果糖,江听夏把那些拿出来给孩子们分了。 孩子们年纪小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看见有糖吃,拿着欢欢喜喜散开了,只有李春苗的儿子不拿,站在江听夏跟前不满的说,“跟大柱的糖不一样,我要吃大柱那个。” 大柱听见有人提他,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口袋,才不给他呢。 江听夏心里有些不高兴,她不怎么喜欢孩子,对这些陌生的,不懂事的孩子更是没什么耐心,所以没哄他,什么也没说绕过了他,把糖袋子放在了其他小孩那边,其他小孩又一人抢了几颗,转眼糖袋子就空了。 李春苗儿子看江听夏不理他,糖果又被分抢完了,十分委屈,噔噔噔跑到李春苗身边,指着江听夏告状说,“娘,她不给我糖吃。” 张红香立马回嘴,“不是你自己不吃?” 别的小孩都乖乖吃糖,就他一口一个大柱咋的大柱咋的,怎么,还想抢她儿子的,张红香可不就不乐意了。 身边的媳妇嫂子们都看见了,又怕李春苗面子过不去,圆场道,“哟,这孩子真机灵,也胆大,这声音多亮。” 李春苗听见有人夸他儿子,笑着摸了摸儿子的脑袋,认同道,“男孩胆子大了好,有出息。” 众人附和,“可不是么。” 那孩子听人一顿夸,更得意了,有人塞给他一颗水果糖,他啪一声扔地上,“我要吃大柱那个糖。” 李春苗捡起来,剥开糖纸,“这个也好吃,也甜。” 他儿子又一巴掌打掉,糖滚了两圈掉在地上沾了尘土,“大柱那个贵,我吃贵的,不然吃亏。” 众人一阵哄笑,有的是嘲笑,有的是附和,“春苗,你这孩子真聪明,还知道捡贵的吃。” “不但聪明还心眼多呢。” “春苗你以后可等着享福了。” 李春苗笑笑,他儿子多厉害,人见人爱的,拍拍儿子说道,“你去问小夏婶子要。” 江听夏听见这话眉头皱了皱,孩子不懂事,家长也不懂。 那孩子还真朝她跑了过来,“我娘问你要糖,大柱那样的糖,给我。” 江听夏“没有了。” 那孩子竟然突然一把抓住江听夏的手,“骗人,大柱他们就有。” 江听夏躲开他,却还是被抓了一把,看见他手上黑糊糊的,江听夏心里一阵恶心,也不管他闹不闹,转身离开去洗了把手。 李春苗儿子恶狠狠地盯着江听夏。 李春苗看见江听夏的动作,说道,“没事,小孩的手不脏。” 江听夏打了一遍肥皂,“你自己的孩子你不嫌,不代表别人也不嫌。” “我就嫌脏。” 江听夏懒得应付她,当时她给她那两瓶农药怀的是什么恶毒心思她自己知道,她这种人自己懒得搭理,偏今天人多让她混了进来。 江听夏说话直接,李春苗被说得脸上黑一阵白一阵的,坐了一会儿黑着脸领着孩子走了。 众人看气氛不对,没一会儿也纷纷离场。 众人都离开后,江听夏开始收拾家里。 到处都是乱七八糟的,糖果纸,瓜子皮丢了一地,她一边抱怨一边打扫,收拾完了,刚坐了一会儿,发现有点不对劲,她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腕,她的手表呢? 刚才洗手的时候她好像摘下来了,可到了脸盆那边一看,一样是空空荡荡,她又在屋子里找了一圈,哪里都没有,她不禁怀疑,难道是刚刚有人顺手牵羊。 …… 大柱正要往外走,手里还拿着江听夏给的糖,一颗又一颗数了好几遍,张红香看他这样在大柱身后骂道,“狗肚子里装不了二两香油,有那点东西一天得瑟八百遍,得瑟丢了你就美了。” 大柱“丢不了。” 张红香“有人给你一把抢了你就哭去吧,不许拿出去,就在家里吃。” 大柱挥了挥拳“谁敢抢我的啊,娘你不知道,志高他娘也给他买了,正跟人得瑟呢,我拿出去气他。 母子俩吵起来都是大嗓门,江听夏在屋子里都能听见隔壁的对话,大柱说的志高,不就是李春苗的儿子。 江听夏想到了什么,离开屋子往张红香那边走去。 “啊,竟然有人偷东西,这是哪儿啊?它可真敢,嫌命长了!” 张红香惊讶道。 江听夏“现在最要紧的还是把我那块手表找回来。” 张红香“是了,就是你家那会儿有那么多人,怎么知道是谁?可不好找。” 江听夏低声说了几句,张红香眼睛都睁大了, “真是她?” “我也不确定,但是她最有嫌疑。” 张红香又点了点头,“行,就按你说的办。” 江听夏对大柱笑了笑,“大柱,你帮婶婶个忙行不行?” 大柱呵呵一笑,“行。” 下午一堆妇女依旧在西南角的空地上做些活儿,张红香领着李春苗走了过来,李春苗有些不耐烦,“你非叫我出来干什么?” 张红香“我给孩子们织毛衣,袖子这块怎么也弄不好,你给我补上几针。” 李春苗被缠得没办法,只好给她上手补几针,只是张红香问题越来越多,李春苗脱不开身,她一边织毛衣一边飞快地瞥了一眼偶尔才会出现在这里的江听夏,心里觉得十分心虚。 江听夏察觉到李春苗的眼神,心里又有了几分把握,还真是她干的。 …… “大柱,你怎么有罐头吃?” 大柱吃得高兴,“听夏婶婶给我的。” 小孩子们馋的口水直流,要不是大柱长得壮实,他们真就上手抢了,“她怎么对你这么好,什么好东西都给你吃。” 李春苗儿子拿着一大把奶糖也没心情吃了,眼巴巴看着大柱手里的罐头。 大柱喝了一口罐头汤,“那是因为我帮听夏婶婶忙了,她就给我罐头吃。” 小孩子们立马问道,“什么忙?” 他们也去帮不就行了。 大柱低下头要说话,看见李春苗儿子也往过凑,喝了他一声,“你走开,你不能听。” 大柱武力压制十分管用,李春苗儿子灰溜溜的躲在一边,切了一声,谁稀罕听,他看见其他小孩嘀嘀咕咕的,有个人嗓门高,“真的?明天就来?” “太好了,明天就能看见警察了。” 李春苗儿子眼睛突然瞪大,“警察!明天要来!” 等大柱走了,他随便拦住一个年纪比他小的小孩,“刚才大柱说什么了?” 第28章 捉贼拿赃 李春苗儿子急得团团转,他刚才拦住了一个小孩儿,那小孩儿说江听夏手表丢了要报警,更严重的是大柱看见是谁把手表拿了,明天要跟警察说,警察就去抓小偷把表拿回来,所以江听夏才给他罐头吃。 李春苗儿子吓得差点尿裤子,他就是看见江听夏跟他娘说话的时候,那块表明晃晃地放在一边,他人小手快,随手就把那块表装口袋里了,谁让她不给自己糖吃。 没想到竟然被大柱看见了,怪不得刚才大柱不让他听,李春苗儿子往家走着,越想越觉得害怕,回想起他拿表的时候,好像是看见大柱那双眼睛一直盯着他了,那小孩儿的话不停的在他耳边回想 “等警察来了把那小偷抓去枪毙,到时候咱们都去看。” 李春苗儿子加快脚步,推门走进家门,“娘” 李春苗现在正被张红香缠着脱不了身,屋里哪儿有她的身影,只有李春苗的大女儿在家。 “娘呢?” “串门去了。” 李春苗大女儿说完看了弟弟一眼,惊叫道,“啊呀!你怎么了,脸怎么这么白?” 李春苗儿子心里烦着呢,“一边去,关你什么事。” 说完把姐姐往门外一推,关上门闩,“你出去,不许进屋。” 弟弟就是家里的小霸王,姐姐什么也没说,默默走远了。 李春苗儿子在家里走了几圈,心里埋怨李春苗怎么还不回来,终于他害怕的等不了了,开始在屋里翻找起来,嘴里念叨着,“娘到底把那玩意放哪了?” 他把那块手表装起来后,半路上就拿给李春苗看了,李春苗先是惊讶,然后笑着亲了他好几口,说那东西可贵了,她先给他收起来,以后卖了钱留着给他娶媳妇,他才不要什么媳妇,他就要吃糖,李春苗为了奖励他,把藏在柜子里舍不得吃的糖都给了他。 对,柜子里,娘有什么好东西都往那儿藏,只是那黑漆漆的柜子上了锁,李春苗儿子干脆拿起斧头一劈,锁子断了,他打开柜子翻了半天,粮食,布料,钱,票丢的哪里都是,终于找见了那块手表。 现在手表拿在他手里变得烫手,李春苗儿子脑瓜子一转,他把这东西扔了,到时间警察来了找不到手表,他再哭得闹一闹就没事了,以前他拿了别的小孩的东西,他娘说要是有人找到他身上,就让他把东西一扔,捉贼拿脏,东西不在他手里谁也不能说是他拿的。 这么想着,他出了门,往小河边走去,可是刚走了没几步,就被大柱带着一伙儿小孩拦住了去路。 “志高,干什么去?” 李春苗儿子略有些心虚,大柱可是看见他拿手表了,他心一横,反正谁问他都不承认就是了,“你、你管我。” 大柱给其他小孩使了使眼色,大家围成一个圈把李春苗儿子围在中间。 “你们、要干什么?” 突然,周围的小孩都朝李春苗儿子围过去,扑在他身上,李春苗儿子感觉有无数双手在他身上翻找着,他死死护着口袋,大柱看他这样,走过去一把抓住他的手,把手表从口袋里拿了出来,“拿来吧你。” “偷东西,真丢人” “呸” 小伙伴们看着趴在地上,一身土的李春苗儿子,纷纷鄙视他,一人朝他吐了一口口水。 大柱一把把他拎起来,“走,跟我去见听夏婶婶。” 李春苗儿子急得哭了,“不不不,不去。” 他心想,这下完了,那女人那么凶,要是真的枪毙他怎么办。 可谁也不管他的哭喊,拉着他到了江听夏跟前,李春苗也在,她还在给张红香织毛衣,看见一帮小孩浩浩荡荡朝这边来了,她再一看,被围在中间连拖带拽,哭得很厉害的小孩竟然是她的宝贝儿子。 她站起来朝儿子走过去,边走边骂,“你们这帮小兔崽子,怎么打我儿子,快放开他。” 大柱听见她骂,声音又响又亮,“他偷了听夏婶婶的手表,是个小偷,我们把他抓起来了。” 这话一出,周围坐着的妇女纷纷面带鄙视,朝李春苗看了一眼,大家都住在这儿,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这种小偷小摸的人最遭人恨了。 李春苗心里咯噔一下,又听见儿子哭着喊,“娘,都怪你,我都说把那手表扔了,你不让,非要藏起来,现在好了,他们要把我抓去枪毙了!” 众人的眼神又多加了几分鄙视,她儿子还小,人们可以觉得是他还不懂事,可李春苗呢,三十好几的人了,还不知道偷东西是不对的? 李春苗脸腾得红了,“你这孩子别胡说,什么手表,娘根本不知道。” 要是偷东西的罪名落实了,她在这地方再也抬不起头做人了,所以她尽力狡辩。 江听夏听见这话,对大柱笑了笑,“大柱,婶婶的手表找到没?” 大柱赶紧把手表拿出来,小跑着给江听夏送了过去,“婶婶,给你。” 江听夏接过手表,跟大柱说,“你怎么找到的?给大家说说。” 大柱于是大声说起了事情经过,他先是故意装作不让李春苗儿子听他们说话,然后跟小伙伴们说了一堆吓唬人的话,李春苗儿子好奇就拦住一个人问,他一听,果然被吓唬到了,大柱就领着人在他家守着,没一会儿就看见他鬼鬼祟祟地出了门,他就带着人把他拦住,从他口袋里找到了这块表。 江听夏捡着重点又问了一遍,“这块表你是从他口袋里拿出来的?” 大柱点点头,“嗯,他死活不给我,我抢过来的。” 刚才参与的小孩子们纷纷作证,“是了,就是从他口袋里找见的,我们都看见了。” 江听夏看着李春苗,“人账并获,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李春苗听了大柱的话反应过来,这不就是看他儿子年纪小诈他吗?要是她在绝对上不了这个当,她看了张红香一眼,好啊,敢情她刚才一直缠着她不让她走是为了这个,这对母子真可恨,联手骗了她和她儿子。 李春苗看了一眼江听夏手里的手表,脑瓜子飞速旋转,一模一样的东西就一定是她的? 反正一定不能承认她和她儿子偷东西就是了,不然名声都毁了。 第29章 下跪 李春苗嘴硬道,“从我儿子口袋里找到块手表就说他偷东西也太可笑了,那手表是我家的东西,我儿子拿着玩玩怎么了?” 江听夏冷笑一声,“这表是你家的?” 李春苗梗着脖子,“对,就是我家的,世界上一模一样的东西多了去了,许你买不许我买。” 江听夏站起来,看着李春苗打补丁的上衣说道,“李春苗你真敢说,把你身上这几斤骨头打包一起称了,都卖了,也买不起这块表。” 周围人没忍住嗤笑出声,没想到江听夏这小媳妇看着文文气气的,骂人还挺毒。 李春苗难堪地捂住了衣服上的补丁,憋红了眼,“你这是门缝里看人,把人看扁了,我娃他爹和你男人一样是军官,每月领工资的,你家买得起我家就买不起?” 江听夏看她狡辩的样子,问道,“李春苗,我最后问你一次,是不是你和你儿子偷了我的手表?” 李春苗看着周围看热闹的人群,进退两难,最后心一横说道,“不是,这表就是我家的东西,是你冤枉人。” 江听夏听了这话,不想再继续跟这种厚脸皮的人纠缠,她把拿在手里的表侧过来,走到几个离她近的妇女跟前,把表递给她们,“各位嫂子好好看看,这上面可是有我的名字。” 几个认字的妇女凑过去一看,金属表壳上面赫然写着江听夏的姓名缩写。 江听夏“李春苗,你没话说了吧,这么多眼睛看着呢,这次,你儿子和你偷东西的事情赖不了。” 上次农药的事情凭着李春苗的厚脸皮不了了之,这次人证物证都有,她肯定赖不了。 江听夏冷冷看了她一眼,转身就要走,被人围在中间看热闹让她有些不自在。 李春苗这才慌了,“你别走,你要干什么去,找警察去?” 李春苗拦在江听夏面前,鼻涕眼泪都流出来了,态度完全变了,“听夏妹子,是小孩子不懂事拿了你的表玩,这不是都还给你了,你就别跟个孩子一般计较了。” 江听夏“你刚才还说这表是你家的呢?” 李春苗哀求地看着江听夏,“是我记错了。” 江听夏重复了一遍,“记错了?” 李春苗赶紧说道,“不是记错了,是我胡说,是我胡说。” 江听夏“你也不用跟我解释了,省省力气留着跟警察解释吧。” 李春苗儿子突然号啕大哭起来,“娘,我不想被枪毙。” 李春苗害怕地说,“听夏妹子,你看把孩子吓得,只要你不报警,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江听夏一看,玩道德绑架这套,她心里冷笑,说,“行,那你拿一百块出来赔给我,这事就算了了。” 李春苗啊了一声,一百是她男人一个多月的工资了,立马拒绝道,“我家哪有那么多钱。” 江听夏把她刚才的话还了回去,“不是你说让我别门缝里看人把你看扁了,买表的钱都有,一百块就拿不出来了?” 李春苗被呛住,“我家真的没钱,要不……要不”李春苗卡了半天,把儿子叫了过来,“我们母子给你跪下,你看成吗?” 江听夏? “你们跪我,我是能多块肉还是能长生不老啊?!” 李春苗不听,领着儿子就跪在了江听夏跟前,“你就可怜可怜我们吧,放过我们这一次。” 江听夏躲到一边,“我可没让你们跪。” 李春苗以为这一跪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没门。 “前一秒还说,只要能放过你们母子怎么都行,我提出一百块补偿,你又不愿意了,这么轻轻一跪就能又不出钱又把这事掀过去,里外里都是我吃亏,李春苗你打的好算盘啊。” “你愿意跪我不拦你,可这事不是这么算的。” 江听夏说完,抬脚离开了。 郭刚回家听说了这件事情,气得也顾不上前两天刚强调的纪律,扇了李春苗一个耳刮子,“这事闹大了,我在队里还怎么做人,我告诉你,影响到我以后的仕途,有你好果子吃。” 郭刚骂骂咧咧了半天,把儿子也揍了一通,领着李春苗,又拿着一百块钱出了门。 “老子告诉你,我不管你是跪下磕头也好,还是哭也好,求也好,总之这事必须解决了。” …… 厉菖蒲和另一个熟人在路上走着,突然想到了什么,问了句,“李哥,你是哪里人?” “中山人。” 厉菖蒲想到江听夏的话,又问,“那嫂子呢?” “我家隔壁村的,媒人介绍结的婚。” 那天江听夏信誓旦旦说送腌菜的嫂子一定是中山人,还真被她说中了。 “我说菖蒲,咱俩认识三四年了,你还是头一次这么关心我。” 厉菖蒲平时不爱说这些家常,跟人交往多是谈任务上的事情,今天这么一问多少有些突兀,要说他有什么变化,不就是前几天刚做了新郎官。 “结婚了就是不一样,才几天,人都落地了,还知道跟我聊家常了,怎么样,还是结婚了好吧。” 厉菖蒲被这么一调侃,笑了声,“李哥,我随口问的,你扯哪儿去了。” 刚好到了岔路口,李哥慢慢悠悠走了,留下一句,“看你笑得,还不承认。” 厉菖蒲他笑了? 厉菖蒲继续朝家里走去,听见身后有人叫他,他回头一看,是郭刚和李春苗两口子,他们急匆匆过来,跑得满头是汗。 郭刚把厚厚一沓大团结塞到他手上。 厉菖蒲“郭哥,你给我钱干什么?” 厉菖蒲资历虽老,但是年纪小,不以职位相称的时候,有些职位比他低的他都要叫声哥。 郭刚搓着手掌,“你跟弟妹好好说说,钱我是送来了,你让她消消气。” 厉菖蒲警惕起来,面容冷峻,没了刚才唠家常的样子,“出什么事了?” 看厉菖蒲这副样子,郭刚两口子的目的也达到了,一个新媳妇还翻天了,让她家男人管她去就是。 郭刚故意避重就轻道,“就是我那小儿子,你也见过,皮得狗都嫌,今天去你家,看见弟妹的手表拿着玩了玩,弟妹不高兴了,这钱是给她赔礼道歉的。” 厉菖蒲想着江听夏那脾气,确实会因为这样的事情生气,她的东西都不让人碰的,更别说这些山沟沟里她看不上的人碰了她的东西了。 厉菖蒲有些替她脸热,把钱又推了回去,“郭哥,你把钱拿回去,她那个人……就是小孩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一会儿就没事了。” 厉菖蒲想,江听夏可不就是小孩脾气,前一秒气得咬牙切齿脸红脖子粗的,下一秒又没事了,生气的时候什么难听的话都说,气消了又自顾自凑上来和你说话,和他这样相处倒还好,和外面的人也这样相处怎么行,别人会记恨她的。 郭刚却怎么都不肯收钱,“不不不,你一定收着。” 一旁的李春苗哭得伤心极了,屈膝就要跪下去。 厉菖蒲立马扶住要跪下的李春苗,大惊,“嫂子,你这是干什么?” 李春苗“厉团长,你可好好跟听夏妹子说说,就放过我们这一次吧,娃还小呢,让她别跟个孩子计较了。” “只要她别计较,为了孩子,别说给你们跪下,我给你们磕头都行,只是你媳妇是个心硬的,不管我怎么做,她就是不肯放过孩子,我只能来求你了。” 厉菖蒲眉头紧缩,看见李春苗膝盖上两个黄土印子,刚刚自己拦住了她,她没跪到地上,看这印子,难道在这之前她已经跪过了,再听她这意思,嫂子给江听夏跪下了,就因为孩子碰了她的手表。 厉菖蒲面色阴沉,“嫂子,是她让你给她跪下磕头的?” 李春苗装作害怕的样子,“不是不是,是我自己要跪。” 李春苗这惊恐万分的样子,就算说的是实话,落在厉菖蒲眼里也变了味。 厉菖蒲谁好好的愿意下跪求人,不是被逼得没办法了才连做人的骨气都顾不上。江听夏这臭脾气。 厉菖蒲脸色铁青,深吸一口气,“嫂子,这事是她不对。” 李春苗又装模作样的哭诉,“你别怪她,你媳妇说她那表贵,我这一身贱骨头赔不起,但是这钱真是家里最后的积蓄了,你别嫌少一定拿着。” 厉菖蒲胸腔里一团火噌得烧到了头顶,太不像话了,她说的是什么话?她这又是什么做派?让人给她下跪,跟旧社会地主一样可恶,恶劣,不把人当人! 厉菖蒲气得顾不上郭刚李春苗夫妻,怒气冲冲向家里走去。 郭刚两口子本想着直接找厉菖蒲,只要他说不用赔钱了,这事也就这样了,家里总是老爷们说了算的,可这厉菖蒲气势汹汹地直接走了,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只能跟上他。 第30章 大小姐脾气 厉菖蒲的步伐疾速而有力,犹如暗夜里裹挟着疾风的闪电,无端让人生畏。 江听夏站在院子里,远远的看见他走来,刚想打招呼,就看见厉菖蒲用一双眼睛瞪着她,像头发怒的狮子直冲她而来。 “江听夏,你做的好事。” 听着他带着怒火的质问,江听夏一脸疑惑,他说的是什么没头没脑的话。 “我做什么了?” 厉菖蒲站在她面前,高大的身影逼近,骇人的气势分外压迫,“耍威风耍到这里来了!” 江听夏被他的样子吓到,伸手要推开他,对着健壮的男人,声音却有些发虚,“你别过来,你走开。” 只是刚要有所动作,就被厉菖蒲抓住了手臂,纤细的手臂被他轻而易举控制住,江听夏根本动弹不得。 厉菖蒲咬着牙,因为愤怒脸上皮肉紧绷,“收起你的大小姐脾气,这儿没人吃你这一套。” 江听夏一听他说这话,像有根刺扎到了她心里,他叫她,大小姐,还是用这种愤怒,奇怪,阴阳怪气的语调。 她心里又是愤怒又是悲凉,自从得知被哄骗着替嫁的真相后,她才真正意识到,她江听夏算什么大小姐!不过是鸠占鹊巢多余的那一个,一个不知道父母是谁的孤儿,一个被相处了十几年的家人毫不留情抛弃的赝品。这样的一个人,没有来路没有归途,命运犹如茫茫大海里的一叶扁舟,稀里糊涂嫁给他,只能依附着他生活,她还能有什么脾气,她这段时间还不够夹起尾巴做人吗?可换来的是他用这样恶劣的口气指责她耍大小姐脾气,耍威风。 “厉菖蒲,你说清楚,我耍什么威风了?” 厉菖蒲黑漆漆的眼睛盯着她,语气冷冽,“你说嫂子一身贱骨头赔不起你的手表,是不是?” 江听夏听了这话皱着眉头,原来是为了这个事,她刚想张口解释,“那是因为……” 厉菖蒲突然拔高音量,很凶的打断了她的话,“这话你说没说?” “你还让人给你下跪?” 厉菖蒲抓着她手臂的手更加用力,“是不是?” 厉菖蒲愤怒的脸上带着痛惜,“我以为你只是有些小脾气,可是,江听夏,你比我想得更刁蛮,更可恶。” 厉菖蒲看着江听夏微颤的睫毛,内心揪成了一团,这个女人,生着如此灵动美丽的一双眼睛,却偏偏是这样一个人! 江听夏只感觉到手臂被一双铁钳控制住,像是透过皮肉捏紧了她的骨头,疼得她泪眼婆娑。 江听夏忍着不哭出声,但一开口还是带着哭腔,“所以呢?别人偷了我的东西我连一句重话都不能说,不然就是可恶?你要我怎么办,笑脸相迎?还是把东西拱手送上?” 厉菖蒲的手松了几分力气,“偷东西?你这是什么意思?” 江听夏立刻将胳膊抽回,看着他,死死忍着不让泪珠从眼睛里掉落,看着自己手腕上被勒出的青紫的手印,眼眶里溢满了泪珠,“我可以解释了?你能听我的解释了?” 刚刚他气势汹汹根本没给她解释的机会。 看着她这副样子,厉菖蒲的心忽的漏了一拍,他的胳膊还来不及收回,留在空中的手掌空空荡荡,手心还残留着她的体温,然后,一瞬间冷了下来。 江听夏平复了情绪后,慢慢说起发生的事情。 郭刚李春苗夫妻也赶了过来,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郭刚李春苗见院子里站着的两人气氛不对,厉菖蒲高大的身影略显落寞,江听夏则眼眶红红,两人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开口。 他们就是打定主意,厉菖蒲不会为了女人得罪同僚,而江听夏一个女人,再厉害也拗不过当家的。 郭刚推了一把李春苗。 李春苗走上前来把准备好的钱递到江听夏跟前,“妹子,你说的一百块钱,我给你送来了。” 江听夏不接,瞪了厉菖蒲一眼,又瞪了他们夫妻一眼,转身要往屋里走,李春苗急了,连忙拉住她,“妹子,这钱你就收了吧,实在不行,我给你跪下了。” 李春苗拉住江听夏的衣角,扑通一声就跪在了院子里,还不忘了偷瞄一眼厉菖蒲的反应。 李春苗死死拽住她的衣角,江听夏被她的拉拉扯扯气着了,“李春苗,我什么时候让你下跪了?” “你自己非要跪,然后又找到他面前编排我。” 李春苗听了,摇头否认,“我没有。” 江听夏指着厉菖蒲,“那你跟他说什么了?让他这副要吃人的样子?” 这话一出,厉菖蒲一个大男人站在自家院子里,生生站出了几分局促。 李春苗看厉菖蒲毫无反应,赶紧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说辞,反正她说的都是些模棱两可的话,是厉菖蒲自己想偏了怪得着谁,“不是我说的,我就说了几句话厉团长就气冲冲走了,我猜想是没听明白闹误会了,这不是赶紧来解释了。” “我可真的什么都没说,我就是求厉团长在你面前给我说几句好话,我家孩子还小,弟妹你就别跟个孩子计较了。” 江听夏听李春苗这话,就知道她还是不觉得自己有错,无非是事情败露不得不认错,“李春苗你口口声声是孩子不懂事,可是你儿子都承认了,是你教他把手表藏起来的,那么多人都听见了,你也不要狡辩了,难道要我把白天在的那些人都叫来跟你对峙。” 李春苗立刻阻止道,“不行,别去叫人。” 她白天都够丢脸的了。 江听夏冷哼一声,继续说道,“孩子不懂事,大人不去教他,还鼓励他犯浑,你不过是心怀侥幸,拿孩子还小做借口,其实从始至终想要昧下我那块表的人就是你。” 事情掰开揉碎了的说出来,李春苗无从抵赖。 这会儿没了看热闹的人,她心理负担没那么重,认罪认的十分到位,“是是是,我知道错了,是我鬼迷心窍昧下了你的手表,你生气是应该的,骂我两句算什么,只要你解气不追究这件事了就行,我随你打,随你骂还不行。” 江听夏看了厉菖蒲一眼,“我没打你没骂你就挨了一通批,我还敢打你骂你,我跟谁耍威风呢?” 厉菖蒲的脑袋越来越低,江听夏这话不就是说给他听的。 李春苗则是看见江听夏不肯收钱,急了,“妹子,你快把钱收了别跟我们计较了。” 江听夏“这钱你不是说拿不出来吗?这才多长时间就又能拿出来了。” “李春苗,你嘴里有没有一句实话?” 李春苗都要被问哭了,“好不容易攒了这么多年,家里那点积蓄都在这儿了,我求你收下吧。” 江听夏“一百是刚才的价格,现在得翻倍。” 李春苗和郭刚同时大吼,“为什么?” 江听夏扫了厉菖蒲一眼,“当然是因为我刁蛮,我可恶,我不讲理。” 厉菖蒲立在院子里,脊背板正得像一株白杨,沉默无言。 这话明明是冲他来的,把他刚刚对她说的话都还给了他。 二百块啊!郭刚疼得心都在滴血,没忍住,往前走了两步冲着江听夏吼道,“你别太过分了。” 还没等他走到江听夏身边,一直一动不动没什么表示的厉菖蒲长腿一迈挡在他面前,一双眼睛像暗夜里嗜血的狼,“郭刚!” 他的声音里带着被欺骗的怒火,刚刚他们两口子说的话分明是故意带偏他的思绪。 厉菖蒲这个人日常生活中看起来没什么特别,沉默寡言的,只是郭刚跟他一起执行过任务,看过他对敌人下手多么狠厉,利落,眨眼间就能拧断人的脖子。 看着厉菖蒲眼睛愤怒得仿佛在冒火,郭刚吓得腿都软了,再也不敢向前一步,只得好声好气的说,“兄弟,你跟弟妹好好说说,二百真的太多了,你跟我这么多年的交情,大家还是街里街坊,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别把事情弄得太难看。” 厉菖蒲恶狠狠地盯着他,直盯得郭刚心里发毛,这厉菖蒲怎么突然变得不近人情起来,听说他跟个散财童子一样,周转不开就找他,没有拒绝的,而且从没催过人还钱,郭刚觉得他一定是年纪小脸皮薄,不好意思在钱的事情上斤斤计较,可现在,怎么突然也盯着钱不放了? 厉菖蒲指着跪在地上的李春苗,“江听夏提的条件你已经听清楚了,现在,带着她走,以后别再登我家门。” 厉菖蒲连哥都不叫了,这么说显然是动气了,和郭刚撕破了脸。 郭刚心里一慌,钱不钱的和厉菖蒲的交情一比,也不算什么了,毕竟厉菖蒲能力在那儿摆着,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以后还大有作为,以后少不得需要他关照,他也不敢再盯着钱说事,赶紧向厉菖蒲解释,“厉兄弟,多大点事,不至于……” 厉菖蒲冷着脸,不留一丝情面,“还有,管好你们的嘴。” “你们可以走了。” 第31章 别哭 江听夏不管外面如何,自己先进了屋子,她气鼓鼓的洗漱完,打算睡觉的时候,厉菖蒲才推门进来,江听夏自己做自己的事情,眼风都没给他一个。 厉菖蒲伸手递过来一把大团结,“郭刚家赔的二百。” 这确实不是一笔小钱,郭刚和李春苗都不情愿给,冲厉菖蒲说了不少好话,希望这次放他们一马,但是厉菖蒲一直板着张脸冷冰冰的,一言不发,郭刚看这情况只好按江听夏的要求赔钱。 话说完,厉菖蒲见江听夏还是不理睬他,他只好把钱放在了桌子上。 谁也没再说话,两人在这种安静的氛围里僵持了许久,厉菖蒲双脚一碰,响亮的鞋跟相碰的声音响起后,男人直直站立,更显得严肃,江听夏还是第一次见他这副军人模样。 厉菖蒲表情紧绷,语气却带着诚恳,“江听夏同志,刚才的事情是我误会你了,我向你道歉。” 江听夏盯着他看了几秒。 厉菖蒲误会了她,心里愧疚,再被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这么一看,不知道为什么,这么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竟然让他有一种站在悬崖边的惊险感,他握了握拳,身体依旧站得笔直,但是额头上沁出的薄汗却暴露了他的紧张。 这时屋子里响起江听夏恼怒的声音,“误会!只是误会?你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听到别人的三言两语你就给我定了罪,怎么能是简简单单误会两个字可以解释的,根本是你对我这个人有偏见!” 听了这话,厉菖蒲大惊,下意识想要反驳,薄唇动了动终究还是一句话都没说,因为确实如江听夏所说,他对她有偏见,无论是两人在文海的相亲,还是他去火车站接她的那次,江听夏娇蛮霸道的大小姐形象早就在他心里生根发芽,所以在遇到今天这件事情时,他第一反应就是,这就是江听夏会做出来的事情,既然事实如此,他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江听夏等了半天没等到厉菖蒲说话,苦笑了一声,又问,“在你心里我就是那么糟糕的人,那些坏事一听就像是我会做出来的,是不是?” 厉菖蒲没有说话。 江听夏看着他,“厉菖蒲,你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这么想我。” 江听夏看他默认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却又不得不把这口气憋在心里,谁让一开始下火车的见面自己对他态度不好,留了个坏印象,更别提上辈子作为他的新娘结婚当天留书自杀,害他名声受损,被议论纷纷,一个大好的青年莫名其妙成了二婚,还背上了克妻这样的倒霉污点,怎么都是自己对不起他。 对上那张沉默寡言,没什么表情的脸,江听夏没什么底气,上辈子他就是这样送了她一路。 一股被冤枉的火气莫名其妙发不出来,加上她的户口关系早都转到了这里,江家把她骗到这儿结婚,对她也是抛弃状态,回也回不去,情理道理都在这儿,除了待在这里,她又能去哪儿?无论是上辈子的歉疚和恩情,还是这辈子的现实情况,她对他发不出来脾气,也不能发脾气。 经过今天这一遭,江听夏气都气不起来,她心里更多的是悲哀,认清自己处境的悲哀,她目前只能依附着厉菖蒲生活,但这样一个冷冰冰硬邦邦的人,连一点好脸色都不给她,这怎么能不让她难过。 厉菖蒲对她有偏见,就像一开始自己对他有偏见一样,那么他真的愿意跟她一起生活吗? 江听夏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身心俱疲的样子,“我承认,一开始是我对你态度不好,不过结婚之后,我们也相处了一段时间,就在这个偏远的不能再偏远的地方,一间走不了十步就到头的土屋里,和老鼠虫子待在一起,连个澡间都没有,连最基本的洗澡都只能是拿块湿毛巾擦擦应付了事。” 话头一起,这些日子的委屈漫上心头,江听夏说的停也停不下来,“外面还有一群盯着我的长舌妇天天嚼舌根,等着看我的笑话,还有吃饭,每天不是白菜猪肉,就是猪肉白菜,这些我都忍了,可到最后就换你一句大小姐脾气。” 说着说着江听夏已经泪眼朦胧,想到自己身若浮萍,漂泊无依,泪水早已溢满了眼眶,她背过身去,不想被厉菖蒲看见她流泪的样子,“什么大小姐会来过这样的日子?” 江听荷骂过她,说她算什么大小姐,不过是大乞丐生的小乞丐。 江听夏不由得想起那个众人口中狼狈产子的乞丐母亲,林妈说在她生产后,就已经不行了,她找几个人草席一包,偷偷埋了,至于埋骨之地早没人记得了,连祭拜都不知道到哪去。 厉菖蒲看着江听夏的后脑勺,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但已经从她呜咽的几句话里察觉到她的不对劲,他看着江听夏瘦削的肩膀颤抖着,呜呜的哭声被她压抑着,仿佛鼓槌敲打在他心上,他无措的看着她的背影,双拳握紧又松开,一双眼睛浓雾一般失去了光泽,他的喉头干裂的似乎要出血,艰难的从嘴唇里蹦出几个字,“委屈你了、别哭。” 江听夏咬着自己的手背,眼泪大颗大颗的掉下来…… 哭了一会儿,心里的委屈都发泄出来,她心里就不那么难受了,心情平静下来后,随之而来的是无处可躲的难堪。 好好的在他面前哭什么,只能显得软弱。 她打了一盆冷水,用手帕打湿了敷在眼睛上,要不然明天肿成核桃那样才难看呢,她看到厉菖蒲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就像秋天里枯败的大树一样,萧瑟凄凉,她不自然的说道,“别在这儿站着了,哭了这一场,我也不是冲你,是我心里有难受的事情。” 她憋了这么长的情绪,在今天厉菖蒲冤枉她之后,彻底忍不住,一股脑发泄了出来。 厉菖蒲看着她红彤彤的眼睛,摇摇头,“是我的错。” 江听夏把帕子拧干,装作无事发生,“都说了不是,这点事情也值得我这样。” 江听夏说完径直上炕,铺好床要睡觉。 厉菖蒲没话找话道,“吃了饭再睡。” 江听夏把自己捂在被子里,“不吃了,我累了。” 第32章 扯坏了她的衣服 早上起来,厉菖蒲不在屋子里,江听夏拿起圆形的红色塑料镜子照了照,眼睛还是不可避免得微微肿起,她赶紧又用凉水敷了敷。 转身看到桌子上李春苗赔的二百块钱,江听夏伸手拿了起来,昨天晚上她就想好了,事情已经这样了,被江家抛弃骗来替嫁,厉菖蒲又因为初印象厌恶她,不想跟她做夫妻,她又何必上赶着呢。 看得上你的人自然看得上你,看不上你的人再怎么着也没用,就像当初她的身份被林妈挑明,她也试着谨小慎微多加讨好,无事发生自然是千好万好,一有事情,她还不是被推出来顶包。 尽人事听天命,到真有那么一天,厉菖蒲要和她离婚,赶她走,她绝不会赖着不走,既然这样,现在她能做到的就是自己把自己照顾好了。 她把那二百块钱收好。 她不做江家的大小姐,就要自怨自贱,自己看低自己么?她偏不,她做自己的大小姐就是了,厉菖蒲说她是什么大小姐脾气,那她就再不忍着了,一切以自己舒坦为主。 房门被推开,是厉菖蒲。 他看见江听夏醒了,也不用刻意放轻动作,大步走进来,“有要洗的衣服没有?” 江听夏回道,“没有。” 厉菖蒲被她冷冰冰的态度噎了一下。 这两天江听夏跟他在一起,无论是笑是闹,开心还是不开心,眼里总透着股狡黠,突然变成这样板着脸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厉菖蒲一时不大习惯。 他快速装作没听懂她话里的疏离与拒绝,眼睛看向她换下来的外套,“反正我也要洗衣服,顺手的事。” 这次不等江听夏回答,他胳膊长,一把把江听夏的衣服拿起来走向屋外,动作快得江听夏都反应不过来,江听夏无奈追出去,“我自己会洗,不麻烦了。” 听了这话,厉菖蒲却没有放手的打算,紧紧抓着手里的衣服不松手,“不麻烦。” 这人看着挺正经的,怎么干这么赖皮的事情,自己说得很明白了,他连拒绝的话都听不出来?江听夏懒得再跟他说,直接上手抢自己的衣服,结果一用力,丝制的料子刺啦一声,竟然被两人扯裂了。 江听夏心疼的看着自己的衣服,她来时,轻装简行,就只带了一个手提行李箱,本来就没两件衣服,现在又毁了一件,现在好了,换洗都费劲。 江听夏气得瞪了厉菖蒲一眼,怒气冲冲地把破了洞的衣服朝厉菖蒲身上丢去,“洗去吧,给你了。” 厉菖蒲站在原地,一团衣料被扔在他怀里,看着被扯坏的衣服,再看看自己粗糙的手掌,一时懊恼不已,昨天的事儿还没完,今天又因为自己手劲儿太大,弄坏了她一件衣服,看着江听夏气鼓鼓离开的背影,他赶紧追上去,“我赔你一件。” 话音刚落,江听夏进了屋子,还顺手关了门,厉菖蒲被堵在门外,吃了个闭门羹。 他哪里有哄女孩子的口舌,看着紧闭的木门,一句话都憋不出来。 这时,听见院子里传来些响动。 厉菖蒲警惕的看去,却看见赵勇正扒在两家人相隔的墙头上,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厉菖蒲不自然的摸了摸鼻子,从屋门口走开,迈步到小院中间,“看什么?” 赵勇嬉皮笑脸的,“看你这副贱骨头样,人都说了不用你洗,你还抢。” 赵勇看了一眼厉菖蒲抱着的衣服,两手一摊,“马屁拍马腿上了吧。” “要不你给老哥洗,老哥承你的情……” 话还没说完,赵勇就看见眼前黑乎乎一片,什么东西带着水花直朝他的面门而来,一时间没躲过,那玩意竟然直接拍在了他脸上,冰凉一片。 赵勇糊了一脸水,好不容易睁开眼睛,看清楚袭击他的暗器是一件厉菖蒲的湿答答的外套,他也不生气,和厉菖蒲认识几年了,没见过他这副上赶着还吃瘪的样子,不由得就想嘴贱开开他的玩笑。 赵勇抹了一把脸,“噗” “好兄弟,就当你大早上给我洗脸了。” 厉菖蒲作势要端起洗衣盆,“还要吗?顺便给你洗个澡。” 赵勇急忙跳下了矮墙,“算了算了,你这水太凉。” 张红香听见动静走进院子,一把拽住赵勇,看他身上湿了大半,随手扯下院子里晾衣绳上的毛巾给他擦水,手上使了些力气,有些埋怨,“人家两口子吵架心情不好,你上赶着找收拾干什么。” 厉菖蒲尴尬的咳了两声,走过去叫了声“嫂子。” 他和赵勇是老朋友,随便怎么闹,但是家里媳妇看见了,人家心里肯定不舒服,正当他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张红香抢先开口,“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嫌我家老赵嘴笨,不会说话,惹得你心里不舒服不是。” 厉菖蒲和赵勇两家本来是一个院子,但是他们部队情况特殊,因为是临时派的驻扎点,条件不好,人多地方小,住房紧张,就在一个大院中间象征性的搭了堵矮墙,算是分开两户人家,但是一探头什么都看得清清楚楚,像厉菖蒲这样的大个子,更是啥也挡不住。 所以不耽误几个人隔着墙说话。 昨天郭刚,李春苗闹得那一遭,张红香和赵勇蹲在墙角听的清清楚楚。 张红香看了一眼厉菖蒲家的屋子,跟厉菖蒲说道,“弟妹跟你闹别扭了吧。” 自家的事情,厉菖蒲不想跟外头说,但是又怕张红香他们误会是江听夏闹脾气,对她风评不好,他家的风言风语够多了,只好解释,“没有,事情说开了就没事了,她不是不讲理的人。” 赵勇看了厉菖蒲一眼,感叹他就是长了张正经脸,瞎话说得跟真的一样,那刚才鼻子都差点让门撞扁的人是谁。 张红香自顾自说着,“就该跟你闹,你说说你,事情都没搞清楚,回来就发脾气,多吓人,我隔着个院子看你那样都吓得心里直突突。 张红香这话是真的,昨晚上厉菖蒲那脸色,五米开外没人敢靠近他。 听了这话,厉菖蒲忍不住回忆昨晚他的样子,说话都有几分磕巴,“有、那么吓人吗?” 第33章 你还生气了 他就是声音大了些,表情冷了些,说话狠了些…… 是挺……糟心。 厉菖蒲越想越难受,因为洗衣服沾了凉水的粗糙的大手,被风一吹,像裂开了无数小口子,不见血,但又疼又痒。 张红香看见厉菖蒲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这才反应过来厉菖蒲刚才说了什么,啊了一声,“不对,你刚才说弟妹没跟你闹。” 厉菖蒲机械般的点了点头,意识到自己走神,又连忙补了句,“没。” “就一开始说了几句,后来就没事了,她还说是她心里不舒服,不是冲我。” 没想到,张红香忽然两手一拍,紧张兮兮说了句,“那可糟了。” 厉菖蒲糟了?什么糟了? 张红香接着说,“这女人心里不舒服了,痛痛快快骂一场哭一场那是最好的,最好还能锤自己男人两拳,心里的不舒服发出去,也就没事了,最怕的就是那不声不响的,看着跟没事人一样的。” 厉菖蒲脸色都变了,他小小年纪没了娘,然后就离家投军,战场上跟一帮老爷们出生入死,跟女同志打交道不多,有那也是公事公办,和江听夏这样的同吃同住的关系,去了解她的心绪想法,还是头一遭,没经验,听张红香说了才知道里头还有这些弯弯绕绕。 张红香没看见厉菖蒲的表情,接着说,“不声不响,不骂不吵的还算好的,要是把被子一蒙,倒头就睡的,我跟你说,那才是完了。” 被子一蒙!倒头就睡!!完了!!! 厉菖蒲的心就像在那黑乎乎的深不见底的高处,慢慢的往下落,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赵勇看了一眼厉菖蒲的脸色,推了一把张红香,“完什么完,你胡咧咧什么。” 张红香甩开赵勇的手,“就是么,你看着她是睡觉了,可是你想,受了气谁能睡着,你不哄好了,可不得自己哄自己了,一晚上啊,那么长的时间,不定琢磨出点什么。” 赵勇他这老婆怎么不会看场合说话呢,没看见厉菖蒲人都愣了。 赵勇赶紧对着张红香骂道,“臭婆娘,你说的都是些啥疯话,赶紧回去,少在这儿神神叨叨的。” 张红香被这么一骂,想到了自己,越说越来劲,对着赵勇委屈道,“老赵,真的,你有时候气我,气得我一夜睡不着,我是真后悔跟你,连你死了把你一埋,我改嫁给谁我都想好了,连生几个娃娃,娃娃叫啥也想好了。” 赵勇气得脸色猪肝一样红,憋半天憋出一句,“屁话。” 张红香“你别不当回事,我说真的。” “什么真的假的”,赵勇气得七窍生烟,指指一边吓愣的厉菖蒲,“这说老厉家的事儿呢,你说这些干什么,不嫌丢人。” 张红香情绪上头,都忘了厉菖蒲也在,发现不对劲,赶紧往回圆话,“厉团长,我说我自己呢,不是说弟妹,不是弟妹要改嫁,是我,也不是我……不是,就是想想,也不是想……哎呀,我也不知道咋说好了,反正你别多想……” 厉菖蒲一头黑线。 赵勇冲着张红香嚷嚷道,“你这臭婆娘,一天天嘴上没个把门的,滚滚滚,进屋。” 张红香瞪了赵勇一眼,一脸行啊,老赵,你威风了,外人面前给你个面子,你等回去的,然后转身进了屋子。 张红香走了,两个男人一左一右站在院墙边。 赵勇伸手想拍拍厉菖蒲的肩膀,又觉得这种情况下不合适,收回了抬起来的胳膊,说道,“老厉,我媳妇吧,说话不过脑子,说的不知道都是些啥疯话,你可不敢当真。” “两口子吵架那还叫个事,你还是新婚你不知道,以后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的,你就习惯了。” 厉菖蒲声音闷闷的解释,“没吵架。” 赵勇明显不信,但他会察言观色,看了眼厉菖蒲明显不太好的脸色,顺着老朋友的话说道,“哦,知道了,没吵架。” …… 江听夏不是那种爱凑热闹的人,尤其是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只听见外头闹哄哄的,她也没把心思放在外面,只想着自己心里的事儿。 厉菖蒲洗完衣服进了屋,手被冷水冻的通红。 江听夏一动不动,没了上次的关心。 厉菖蒲先开口,“吃了饭出去一趟,给你买件新衣服,赔你那件。” 江听夏皱皱眉,“不用。” 厉菖蒲转身去开抽屉,家里的钱票都放在那,抽屉上挂着一把小锁,结婚以后钥匙给了江听夏一把,结婚以后,跟她说有需要自己取钱用,不过江听夏还没出过门,这里的钱她一次都没用过。 厉菖蒲拿出一个黑色小包,钱都在这里放着,他想了想,干脆都拿着,“镇上的衣服不喜欢,去市里买,总能……” 江听夏一听这话,想起昨天的事情,心里又不舒服起来,哼了一声,“对,我大小姐,我挑剔,哪里能看上这里的东西。” 厉菖蒲动作一滞,“我不是这个意思……” 江听夏不想再跟他说这些,直接打断他的话,“别再说了,都说不要什么新衣服。” “还有”,江听夏拿出郭刚家赔的二百,放进抽屉里,“算我交的伙食费。” 厉菖蒲看着那叠钱,又看看江听夏,“什么意思?” 江听夏一脸自在,“我总不能白吃白喝你的。” 其实,这几天老觉得欠他的,说话都没有底气,这样好多了。 厉菖蒲急了,把钱拿出来,像那几张纸烫手一样,要还回去,“什么白吃白喝,你胡说什么?把钱拿回去。” 江听夏不肯收,这一刻,厉菖蒲慌的顾不上男女有别,抓着她的手,把钱塞到她手里,然后握着她的手,让她把钱收好,“每天就吃那几口粮食,我还养不起你吗?” 江听夏拼命想挣脱开他的手掌,只是他的力气太大,被他握住的手怎么也抽不出来,她有几分恼火,“我不用你养。” 两人靠的很近,大手包着小手,厉菖蒲低头看着她,跟平时不疾不徐的语调相比,他说话的速度有些快,气息喷在她白净的额头上,“我们结婚了,这是我应该做的。” 他是个很传统的人,男人就是要赚钱养家的。 江听夏也不挣扎了,抬起脑袋,黑白分明的眼神盯着厉菖蒲,“没这个必要,我想你是忘了,我们是假结婚。” 两手相握的暧昧气氛被一瞬间打破。 火炕上拉着的那面帘子随风轻摆,提醒着两人的非事实婚姻。 厉菖蒲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鬼使神差说出那句话,什么结婚,什么义务,完全忘了她根本不需要这些。 他的眼神落在江听夏手腕上,虽然被手表带遮掩着,但细看还是能看见一道疤痕,他的心里一阵刺痛。那天在火车站接到人的时候,她的手腕还光洁平整,可就在结婚那天,她的手腕那里多出了一道蜿蜒的疤痕,婚礼现场人声鼎沸,入目都是喜气洋洋的大红色,他却生出一种虚无缥缈的感觉。 他第一次恨自己的观察力太过敏锐,太过多余,如果在她下了火车时,在同行的一路上,他再少看她几眼,别把她从上到下一寸一寸的模样在脑海里过个千百遍,就那么骗自己,也许那道鲜红的伤疤是她以前就有的旧伤,不是因为要和他结婚百般不愿,才做出这种绝望举动。 他偏偏记得清清楚楚,少女温润如玉的肌肤,那里原本一丝划痕都没有。 他不愿再看。 他想,她穿着红裙一步步朝自己走来,他们就这么结婚了,她就成了他的妻子。 还有,这是很久很久以前就说好的,谁也不能变。 可是,可是,她不愿意,他得给她一条后路。 只要她提出来离婚,他一定同意。 厉菖蒲双手在江听夏的手上重重按了一下,收回了自己的手。 他吐出一口憋在心里的浊气,“我知道你有钱。” 厉菖蒲面色冷凝,“但是,不是什么事情都可以用钱来解决。” 一个钢筋铁骨的大高个,站起来比门还高,此刻竟有几分被抛弃的怨夫感。 江听夏??? “我用钱解决什么了?” 厉菖蒲并不回答,看了江听夏一眼,男人的身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江听夏握着一沓钱,对着他离开的屋门,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不是,你还生气了!” 第34章 金凤姐 江听夏心里的那点疙瘩还没消,厉菖蒲又莫名其妙的不对劲了,每天埋头干活,忙前忙后的,却不怎么和江听夏交谈,顶着他那张冷冰冰的脸,只说些日常必要的话,“吃饭了”,“我出门了”,“晚上我不在家你锁好门”之类的,总之生活的方方面面他都能照顾到,虽然吃食还有居住的条件不好,但江听夏生活得还算过得去。 不过,他的照顾是无处不在的,态度却是冷淡疏离的,这冰火两重天的落差,让江听夏觉得特别的不自在,两个人就这样尴尴尬尬的相处着。 厉菖蒲虽然话少,但家里有个人走动着,好歹显得没那么冷清,等厉菖蒲一出门,这屋子里只剩下江听夏一个人,才是静得一点儿动静都没有,江听夏百无聊赖,无所事事,心情能好起来才怪。 这日,隔壁的张红香上门了,她的大嗓门在院外喊着,让江听夏开门。 江听夏对这里的人和物都还是陌生的,所以她不爱出门,有个像张红香这样健谈的人,能偶尔陪她说说话也好。 江听夏走出屋,看见张红香挎着个小竹篮在院门外等她,她边开门边说,“嫂子来了,进屋坐。” 张红香摆摆手,“我不是来串门的,这不是听人说南沟村今天有大集,我来问问你,有没有什么要买的,我给你捎回来。” 江听夏正待着无聊呢,听见这话,连忙说道,“大集?” “我也想去,要不嫂子你等等我,我锁了门跟你一块出去走走。” 张红香只是过来问一嘴,没想到江听夏竟然提出要跟她一起逛大集,啊了一声,“你要去?” 江听夏“大集,听着挺热闹的,我还没逛过呢,过去见识见识。” 这地方的治安顶呱呱,军属大院肯定不担心有小毛贼,江听夏往大院子里挂上一把大锁,临出门前,还跟正在隔壁院玩得开心的大柱交待说,“大柱,要是我们回来的晚了,你就跟厉叔叔说,我和你妈出去赶集去了。” 大柱响亮的哦了一声,“我知道了。” 江听夏就放心和张红香一起出门了。 张红香则是心里打鼓,江听夏是从大城市嫁过来的,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这山脚旮旯里的东西真能入了她的眼? 江听夏好奇的问,“嫂子,大集上都有什么?” 张红香看着江听夏那副欢喜雀跃的样子,知道她现在怀着对大集的期待,于是她提前降温,解释说,“也就那样,主要吧,咱们住的这儿,偏,部队也是才搬过来不久,各方面条件还没跟上,平时想买点东西,跑一趟镇上就得大半天,为了方便大家伙,这才弄出个大集来,隔上一段时间,镇里的供销社和附近大队就过来卖些东西,那话咋说的来着,叫……哦……特事特办,东西就还是那些东西,没什么特别的。” 江听夏明白了,依旧兴致勃勃的走着,能出去透透气她还挺开心的。 江听夏挑起话头,“嫂子打算买点啥?” 张红香“我怕今年冬天冷,提前买点新棉花,给大柱爹和几个孩子的棉袄絮上点新棉花。” 张红香说完了提醒江听夏说,“大柱爹跟我说了,去年冬天给他冻坏了,听夏妹子,你是南方人,怕冷,更得提前准备了,那冬天冻起来,人真没招。” 江听夏捂了捂单薄的衣服,是了,还真有点冷,虽然这两天她的东西也该到这儿了,可她用来过冬的衣服不多,那是因为文海的地理位置冷不到哪里去,冬日里还有大太阳,穿单衣单裤也行,就用不上冬衣了,她就没置办过。 感受着阵阵凉风,这里的气候是不一样,这才几月,就冷了起来,江听夏寻思着,看这样子,是该早早为过冬准备起来了。 两人正走到村口,听见路上有人在喊她们,江听夏回头一看,是个俊俏的女人,甩着两条乌黑油亮的大辫子朝她们小跑了过来,“这不是红香嫂子吗?这是要去大集上?” 张红香笑笑,“是了,去逛逛,金凤你这是干啥去?” 杨金凤笑得和善,“这不是巧了,我也是说去大集上逛逛。” 张红香“那可是巧,咱们三个人正好一道过去。” 杨金凤脸上带笑,春风和煦,“是听夏妹子吧,平日你不爱出门走动,见得少,不过咱俩还是碰见过几面的,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江听夏笑笑,“记得。” 这就是客套话了,没说过几句话,自然没什么印象,不过表面功夫总得做好,“见过几次面,都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你?” 张红香想了想说,“那要看怎么论了,如果按男人这边来论呢,厉团长比魏连长年纪大,金凤你得喊听夏一声嫂子,要是按你们自己论,听夏妹子比金凤年纪小,听夏你又得喊金凤一声姐。” 杨金凤先做了决定,“我不讲究这个,要我说就按咱们自己的论,我叫你听夏妹子,你叫我金凤姐就是了。” 怎么称呼倒不重要,江听夏点点头也表示同意。 杨金凤指了指她来时的那条小路,“咱就算是认识了,我就住在这跟前的连梗村,妹子你有空来找我玩,我闲了也去你家坐坐,咱们常走动。” 随后,二人行变三人行,结伴往大集去了。 这大集就在南沟村村头,一眼就能看到头的一块空地上,商户分开在两边,给买东西的人们留出一条路。 江听夏第一次来,好奇的打量着四周,竟然看见有人席地而坐,还挺新奇的。 张红香看她东张西望的样子,问道,“没见过这场面吧?” 江听夏笑笑,“嗯,第一次见。” 张红香见江听夏的笑并没有什么嫌弃嘲笑的意思,心里暗骂,都是赵勇一直说江听夏怎么怎么难伺候,事儿多,看不起人,张红香才会下意识觉得她会嫌弃这乡下的大集,自己就多心了,还莫名紧张了半天。 现在看来,江听夏顶多是有几分好奇和惊讶,张红香心落进肚子里,小声给她解释,“你看左边那一堆,人多东西也多,那就是供销社的,东西放在小推车里,你要什么他们给你拿什么,除了不好搬动的大件货,商品还挺全的。剩下的是附近村里大队组织起来的零散户,把村子里产的东西拿出来卖,他们的东西种类不多,一般就两三样,好处呢就是价格比供销社的便宜一点。” 张红香又说,“你慢慢逛,慢慢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第35章 真热心 张红香“走,咱们先去供销社那儿问问价格。” 三人于是朝着供销社的推车走去。 江听夏还奇怪呢,张红香明明说是来买棉花的,却左问问右问问,问了面粉,大米,猪肉,布料,迟迟不问棉花,半刻钟都过去了,张红香才装作无意的问了一句,“棉花怎么卖?” 售货员“一斤是一块八毛三。” 张红香抱怨道,“真够贵的。” “大姐,这棉花可好了,”售货员说着,用手握住一团棉絮,然后松开,棉絮立刻恢复原状,“你看,多有弹性,做成棉袄,棉被,暖和着呢。” 张红香也挺满意这棉花质量的,就是还是嫌贵,“我再看看。” 说完就要走,江听夏确是心动了,她没有过冬的棉衣,“我买一些吧。” 售货员“你要多少?” 江听夏也不知道,干脆问道,“做件棉袄需要多少棉花?” 售货员“看是谁穿了?” 江听夏“我穿。” 售货员没想到是这个回答,她在柜台卖东西也几年了,整日里就是和人打交道,她看出来了,女人呐,就是操心的命,小时候操心父母兄弟,嫁人了操心男人孩子,老了老了还多了孙子孙女,就比如这买新棉,哪个女人不是先紧着家里人,哪个舍得先吃先用,眼前这姑娘倒好,说话脆生生的,一句“我穿”,谁也不想,就想着自己,倒是说得理直气壮。 售货员震惊是震惊,面上不显,打量了下她的身形,眼前的女孩儿虽然个子高挑,但身形纤细,尤其是一把细腰,不盈一握,省棉花,售货员回道,“给你做的话,一斤都用不了。” 江听夏“那我就买一斤。” 售货员应了声,又问,“家里其他人呢,今年冬天可冷啊。” 江听夏想到厉菖蒲,他不肯收自己的钱,家里开支都是他出,给他做件棉衣也是应该的,她不自在的说道,“给一个成年男人做要多少棉花?” 看江听夏面皮微红,售货员笑笑,“给你男人做?” 江听夏觉得这称呼有些粗俗,这些日子还没听习惯,但也没多余纠正,只是点点头。 售货员“那你得告诉我他啥身形,我给你估摸估摸。” 江听夏踮起脚,拿手在自己头顶更高处比了比,“大概这么高。” 江听夏脑子里回想着厉菖蒲的样子,又伸出两只手对着自己的肩膀比了比,想的想的,面皮就开始发烫,他的肩膀竟然比一个半的她还要宽。 售货员哟了一声,“是个大个子,这样,你买上三斤半,俩人怎么也够了。” 江听夏“行。” 售货员又问,“就只做件棉袄,棉裤棉被呢,你家要是没有这些,干脆一起买了,以后省得你再往镇上跑。” 最后的结果是,江听夏买了很多棉花,另一个售货员对着自己同事小声说,“行啊,张姐,咱们带来的棉花都让这小姑娘包圆了,这个月的先进铁定是你了。” 江听夏皱了皱眉,倒不是听见了她们的谈话,而是因为,太多了,她根本拿不了,她开口说,“先只拿做棉袄的吧,那么多我拿不了。” 张红香呼出一口气,“对对对,先别买那么多。” 售货员张姐也不在意,“行,我给你称。” 反而是站在一边的杨金凤沉默着,像是在想什么,最后走上前,对着售货员说道,“我们买这么多,你们就给送上一趟呗。” 江听夏看了一眼杨金凤,对哦,要是不用自己拿,她是乐意买的。 售货员想了想,一来这小姑娘买得多,二来他们从镇里来,一会儿也是要回去的,送货上门跑一趟也划得来。 “行,你要能把这包圆了,我们就给你送。” 江听夏报了地址,就这么定了一桩买卖。 三人又去别的地方逛逛,一离开供销社的地盘,张红香确定售货员听不见,拉了江听夏一把,“你也太手大了,人家忽悠你几句,你就买那么多,那得多少钱呀!” “还有,金凤,她好不容易说不要了,我这心刚放肚子里,你又说那话干啥,十里八乡的谁这么买东西。” 这么多棉花的买,谁不得在背后笑她败家。 杨金凤一脸无辜,“嫂子,我是看听夏妹子想买,我才多嘴的。” 说完又对着江听夏,“听夏妹子,我没想那么多,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江听夏一头雾水,“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那些棉花用得着,我还得谢谢金凤姐替我说话呢,要不我也不知道这里还能送货上门。” 张红香哎呀了两声,看出江听夏是个心眼儿大的,也无可奈何,说道,“我看以后还是由你家厉团长管家吧,让你管,你家没两天,准让你造的溜干二净。” 江听夏有那么夸张吗?也没几个钱。 三人又到别的地方看了看,还真有一家卖棉花的。 张红香问了问价格,眼睛都亮了,顺带埋怨了江听夏几句,“你看,这就比你买的那个便宜,下次买东西别那么着急。” 江听夏笑了笑,知道人家也是为她好,“行,下次我跟着嫂子买。” 张红香试着讲价,“你这还能便宜不?” 那汉子摆摆手,“那不行,妹子我跟你说实话,这是村子里专门划出地种的任务棉花,可惜成色不好,没人收,村里这才拿出来卖的,不然大伙不就白干了吗,但是你可别嫌弃,这棉花只能是说没达到标准,自家用绝对划算,加上村子里收成少,全村统共就这么点儿,能卖出去就卖了,卖不出去,就打算留着,全村一家发上点儿。” 张红香听他这么说,也不讲价了,爽快的拿上钱和票,拿了三斤。 她喜滋滋地买上棉花走了,得意道,“今天可捡便宜了。” “本来我打算买上一斤,旧袄子配点新棉,也能行,谁让这个划算呢,多拿点,给我家那大小子做件新的,他那棉袄好几年了,棉花都成片了。” 周围有看见江听夏买棉花的过程的人,知道这是个有钱而且耳根子软的,纷纷招呼道,“妹子,来我们这儿看看。” 于是江听夏买了一大堆东西,惹得张红香直捅她的胳膊。 张红香“行了,行了,别买了。” 江听夏也同意,“不买了”,看着自己左手右手都提着东西,苦笑道,“我也拿不了了。” 话音刚落,杨金凤立马接过江听夏手里的东西,“听夏妹子,你看你细皮嫩肉的,哪里拿得了,我给你拿上就是了。” 江听夏哪里好意思让杨金凤这个刚认识的人给她拿东西,推了几回,实在拗不过,杨金凤几乎是用了一股蛮力把江听夏手里的东西抢走的。 江听夏双手一空,不禁想这么热心吗? 一圈逛下来,江听夏还好,搂着个小包裹,轻轻松松,再看杨金凤,怀里搂着,背上背着,手上还挂着个篮子,甚至都看不见眼前的路,腰都佝偻了起来,走得很是费劲。 江听夏不好意思的说,“金凤姐,你真能拿得了吗?” 杨金凤一下子挺直了背,装出一副很轻松的样子,“能行,听夏妹子,你还有想买的尽管买,我能拿得了。” 张红香“金凤,真看不出来,你还是干活的好手呢,有这一把子好力气。” 杨金凤苦笑着,“呵呵,谁说不是呢。” 第36章 比划得正好 江听夏一行人回去的时候,将近傍晚,天色渐暗,院门的大锁已经打开了,想必是厉菖蒲早回来一步。 供销社送货的汽车这时也到了。 站岗的小战士引着汽车过来,“就是这儿。” 听见外面的动静,厉菖蒲停下手里的活儿走出来,刚才他正在生火,为了方便,脱了外套,衬衫的袖口挽起,露出一截小臂,骨肉匀称,肌肉紧实,怕碰到头,出门的时候他需要微微弯腰,走出门后,看到最前头走着的江听夏,说了句,“回来了。” 江听夏胳膊酸麻,着急地把她手里拿的东西放下,应了声,“嗯。” 售货员张姐走上前,对着厉菖蒲感叹了一句,“真高啊!”,然后对江听夏说,“小同志,你还别说,你比划得正正好,这身形,可以说分毫不差。” 张红香听了这话,想笑,又碍于厉菖蒲那张冷脸,一肚子话都憋在了肚子里,她心想,那可不,两口子天天抱一块,身形还能摸不准? 厉菖蒲不知道张姐在说什么,眼睛带着疑惑,看向江听夏。 江听夏则尬笑了几声,说得好像她多关心他似的,随口说着别的,将这个话题一笔带过。 “张姐,辛苦你们跑一趟了,进屋喝口水吧。” 来送货的售货员纷纷摇头,“不了,这天也不早了,我们把东西放下,就得走了。” 说着,几个人把那几大袋子的棉花从车里往下卸。 江听夏走进屋去拿钱,她带去的都是些零钱,在大集上都花完了。 厉菖蒲紧随其后进了屋,“你买了什么?” 江听夏打开自己的箱子,正在里面找钱,头也不抬说道,“买的棉花,过冬用。” 两人自从上次因为李春苗的事情闹了点不愉快,这还是第一次算得上和和气气的交谈。 江听夏找到钱,合箱子的时候看见厉菖蒲伸手打开了抽屉,又拿出了他那个装钱的包包。 他说,“多少钱?我去付。” 江听夏“不用,我有。” 厉菖蒲看了眼江听夏手里握着的一大把钞票,又看看她那没有锁子的手提箱,提醒道,“财不露富,你不知道吗?” 江听夏也不客气,“你不是也是吗?” 这才几天,他那装钱的小包拿出来几次了? 厉菖蒲“那不一样。” 男人正色道,“你应该警惕些了。” 听了这话,江听夏脑子里轰的一声,看他面孔冷硬严肃,她突然想到,江家是做生意起家的,江老爷子虽然没有被整治,但是到底不该这样明晃晃的露出家底,她的身份,有钱是罪。 江听夏慌了神,看向厉菖蒲问道,“我不会被人盯上吧?” 厉菖蒲只是提醒她,没想到她吓得小脸煞白。 他说道,“还不至于。” 向来言辞简单的人,破天荒补充道,“这些东西在正常消费水平。” 厉菖蒲说完转身走了,江听夏吐出一口气,把钱收在一边,也出了屋门,正好看见厉菖蒲在和张姐交谈,随后他把一把钞票和棉花票交给张姐。 卸下来的棉花就在地上摆着,这院子本来就小,这么一放,几乎占了半个院子。 江听夏的心又砰砰砰的跳了起来,这可太扎眼了。 正当她慌乱不已的时候,厉菖蒲凑过来,声音压的很低,“这么多棉花,冬眠也够了。” 江听夏听了更是后悔不已,面上已显焦躁。 厉菖蒲不好笑吗?怎么她看起来更紧张了。 几人放下棉花就要走,江听夏没有多留,客气地说,“张姐,路上黑,你们开车小心。” 作为主人,厉菖蒲和江听夏一起把他们送到院外,看他们上了车,才回去,一转身,江听夏看见杨金凤竟然还是那副快被压垮的样子,身上一堆东西,她惊了一下,赶紧走过去,“金凤姐,你怎么不把它们放地下,多重啊。” 江听夏说着就去帮杨金凤“卸货”,厉菖蒲和她一起朝杨金凤走了过去。 杨金凤看着江听夏和厉菖蒲并肩走来的身影,眼睛闪过一抹怨毒,她是家里的小女儿,父母娇养着长大的,什么时候做过这种粗活,背着重重的东西走了好久,现在身子都僵了,要不是为了在厉菖蒲面前阴江听夏一把,她何必受这个罪。 大集上,售货员几句忽悠,江听夏就花出去那么多钱,杨金凤断定这是个败家的,既然这样,她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厉大哥那样的男人,生活简单、朴素,怎么会接受这样的媳妇,所以,杨金凤大包大揽的,又是提议送货上门,又是主动要帮忙拿东西,就是为了让江听夏多花钱,多买东西,厉大哥看了肯定要不高兴。 就在杨金凤被江听夏买的东西压得几乎力竭的时候,不禁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头吭哧吭哧扛货的驴子,她就不明白了,好好的耍心机不知道怎么,竟然变成了苦力活。 杨金凤握了握拳,不过,只要是为了厉大哥,她什么委屈都能忍。 一旁站着的张红香也过来帮忙“卸货”,嘴里念叨着,“金凤你怎么人都呆了,你说你一进院子先把这堆东西放下呗,就这么傻愣愣的站了老半天,别是给累傻了。” 江听夏着急地把杨金凤背上的包裹提到地上,果然是有些重量,再一看,杨金凤的粉色外套上面沾的都是灰,还有几缕头发被汗打湿,贴在杨金凤泛白的脸上,狼狈非常。 男女有别,厉菖蒲不能上手帮忙,站在一边也不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江听夏脑子里电光火石,她在他那儿可不是什么好人形象,别是又误会她了,碍于杨金凤和张红香都在,她赶紧走到厉菖蒲身边,低声解释道,“我可没有欺负人,当时我都说拿不了不要买了,是金凤姐主动帮忙的,我都拦不住她,而且,刚刚在路上我跟她说,给我几个包袱我拿着,她死活不给我。” 江听夏不知道杨金凤心里那点小九九,眼看就要到家了,她怎么可能把东西给她,杨金凤恨不得都拿着,堆在她身上,让厉菖蒲能直观感受江听夏的花钱如流水。 江听夏有些着急,眼眶微红,“我真没有欺负人。” 厉菖蒲皱了皱眉好端端的又怎么了,他就站在一边什么都没干,她就连珠炮一样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 第37章 悄悄话 江听夏眼眶红红,厉菖蒲冷脸皱眉。 一旁站着的张红香看见这场景,心里万分后悔进了他家院子,早知道刚刚她就该提着篮子径直回家,现在碰见小夫妻吵架,她不好直接走人,干看着也不合适,得,只好劝架了。 张红香赶紧说,“厉团长,有什么话好好说。” 其实张红香已经提醒过江听夏了,让她买东西的时候悠着点儿,她不听啊,现在大家生活困难,谁家不是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一分钱恨不得掰八瓣花,江听夏倒好,一天花的赶上别家一个月生活费都不止,也难怪厉菖蒲脸冷得跟结冰一样。 张红香早就猜到隔壁两口子又得因为这个吵一架了,只是他们要吵架好歹等她和杨金凤这个外人走了,关上门再吵呀,还累得她在中间劝架。 张红笑开玩笑一样地说,“听夏妹子刚嫁过来,年纪小,还跟个孩子一样,第一次逛咱们这边的大集,样样东西看着都新鲜,是左买一点,右买一点,也不知道怎么,等回过神来就买了这一堆东西。” 她把手里的篮子一掀,里面也是满满当当,“你看我不也是,我说去买点棉花就回来了,谁知道今天的东西又好又便宜,听人家一说,心里就想啊,不买不就吃亏了嘛,结果口袋都叫掏得一干二净。” 张红香以调侃自己的方式,试图给江听夏解围。 杨金凤则在心里偷偷埋怨,这个张红香就好管闲事,没事跳出来,和什么稀泥,偏要给那个江听夏说好话。 怕厉菖蒲被说动,杨金凤赶紧添了一把火,“是了,这些个东西加起来快赶上听夏妹子那小身板重了,怕把她压坏,我就帮忙送回来了,厉大哥快别为这个生气。” 杨金凤说这句话时,把东西重这几个词咬得特别重,试图激怒厉菖蒲。 而厉菖蒲听得一头雾水,只觉得这三个女人说话,是又快又密,他一个大男人,站在一边,愣是连句话都插不进去,好不容易等三人要说的都说完了,他才开口说,“我们两个刚结婚,家里什么都缺,本来已经商量好,过两天就去镇里一趟,把东西补全,是我工作忙,一直没抽出时间。” 江听夏的身份特殊,虽然为她隐瞒了一部分信息,但是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已经有人在背后喊她是资本家小姐了,厉菖蒲不得不谨慎一些,他说这番话就是为了把事情都往他身上推,直接向众人点明,江听夏买这么多东西是他支使的,这样,别人要批评他家存在吃喝享乐问题,尽管找他。 杨金凤怎么会信这话,江听夏买东西的时候看到哪个买哪个,随性得很,怎么像是提前商量好的样子,这会儿,厉菖蒲分明是为她遮掩,杨金凤的指甲深深陷入手心,内心又愤怒又嫉妒。 本来应该嫁给厉大哥的人,是她,如果不是因为那该死的婚约,自己就会成为他的妻子,那么此刻他的维护,该是在维护她杨金凤,而不是这个除了长相,一无是处的江听夏。 张红香却对厉菖蒲的话深信不疑,“哦,原来是你俩商量好的呀,那就不奇怪了,以前厉团长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住宿舍,吃食堂,现在不一样了,成家了,这过日子,茶米油盐酱醋茶,什么不得准备齐全。” 张红香见两人没因为这事儿吵起来,也就放心了,说了两句话,赶紧提着篮子回家去了,“行了,我也回家了,家里孩子等着吃饭呢。” 张红香走了,杨金凤也没理由留下来,只是挑拨离间没成功,她不甘心,装作要走的样子,对江听夏说道,“对了,听夏妹子,明天我就过来帮你做汤圆,保证让你吃一口热乎的,好解解肚子里的馋虫。” 说完,杨金凤偷偷观察厉菖蒲的反应,厉菖蒲不爱吃那些甜腻腻的东西,所以这汤圆一定是江听夏想吃。这世上哪有这么不懂事的女人,糯米粉是多么金贵的东西,更别说做馅料的猪油,白糖,芝麻,花生这些了,不年不节的,家里男人又不爱吃这一口,偏她馋,比小孩子还馋。 而一个馋女人,是会被厌弃的,就这么说吧,婆家把馋媳妇撵回娘家,娘家是绝不敢说什么的,还会因为这个馋女儿被骂得抬不起头。 她就是故意在厉菖蒲面前提起这件事情,让厉菖蒲知道这女人根本不配做他的妻子,如果是她,她会把厉大哥放在第一位,操持家务,勤俭持家,做个让他满意的妻子。 这些事情江听夏能做到哪一样?她不过是一个连烧火做饭都不会的蠢货! 可厉菖蒲并没有什么反应。 杨金凤不甘心,想多留一会儿,止住了要离开的脚步,故意呀了一声,“我都忘了,听夏妹子,今天就得把红豆泡上,不然明天煮不软,不好吃。” 说着就要去拿刚从她身上卸下来的,装红豆的袋子。 江听夏只觉得杨金凤过分热心,让她觉得都有些不好意思,赶紧制止道,“不用了,金凤姐,这些事情我自己做就是。” 杨金凤笑眯眯的,“你哪是干活的人,不像我们乡下姑娘,这样的活天天做,早做惯了,根本不算个事儿。” 同样的,不会干活可不是什么好词。 生活环境不同,三观就塑造的不一样,江听夏还真没听出杨金凤的话外之音,把袋子抢先一步拿起来,“金凤姐,怎么好让你做这些。” 杨金凤上一秒还在得意洋洋,这江听夏真是个傻的,自己话里话外嘲讽她不会干活,她却什么都没听出来,还对她一脸感谢,以为自己为她好呢。 可下一秒她就笑不出来了,她看见厉菖蒲无比自然地接过了装红豆的袋子,“我来吧。” 江听夏则自然地把袋子递给男人,娇气地甩了甩胳膊,然后挥手示意,让厉菖蒲俯身,然后亲昵地靠上去,不知道在他耳边说什么悄悄话。 不过,杨金凤怎么也猜不到,眼前让她羡慕嫉妒恨的场面,其实是…… 江听夏“这汤圆还能吃吗?会不会影响不好?要不我现在说一声,让金凤姐明天不用过来帮忙了?” 厉菖蒲看她眼睛清润,带着期待看着他,这狡猾的小狐狸,明明是在以退为进。 她说的可全是反问句。 全是违心的反问句。 明明想吃的不得了。 厉菖蒲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没到那种地步,一口吃的还谈不上影响。” 这话说的合江听夏的意。 似乎已经想到了汤圆在嘴巴里,那香甜软糯的口感,江听夏不由得吞咽了一下口水,再次小声问道,“真的能吃。” 厉菖蒲觉得有几分好笑,她这副模样,像极了一只等着被投喂的喵喵叫的小猫,他斩钉截铁道,“能吃。” 江听夏眉眼弯弯交待他,“行,你记得把红豆泡上,我去送送金凤姐。” 两人交谈的时候,江听夏刻意侧过身子,还全程用手掌挡着两人的脸,杨金凤根本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只看见厉菖蒲弯腰凑到江听夏脑袋旁边,两人挨得很近…… 杨金凤气得牙痒痒,她不愿再看,扭身出了院门。 这两人却偏要给她添堵一样,跟着她出了门。 第38章 两对小夫妻 江听夏“金凤姐,我送你。” 杨金凤忍着心里的难受,挤出一个笑来,“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行。” 这会儿还不是撕破脸皮的时候,她得待在江听夏身边慢慢筹谋,就是装也得装出个笑脸来。 江听夏“那怎么行呢?天都快黑了,你一个人回去不安全。” 江听夏指指旁边的厉菖蒲,“这样吧,让他送你。” 杨金凤被突如其来的惊喜砸中,立刻笑成一朵花一样,眼睛亮晶晶地看向厉菖蒲,“这多麻烦。” 突然被点名的厉菖蒲??? 江听夏这女人怎么一点心眼都没有呢? 竟然让他送杨金凤回家,孤男寡女,影响多不好。 厉菖蒲适时开口,“你也一起。” 江听夏有些不情愿,她走了一天,好累啊,两条腿都快没有知觉了,根本不想动弹,不过,厉菖蒲都这么说了,她也不好拒绝,只好同意。 三人刚走到村口,远远看见有一道手电筒的光照过来,迎面走过来一个二十多岁的汉子,浓眉大眼,长得挺精神的。 似乎是认识,厉菖蒲先开口喊他,“魏东” 魏东听到声音,朝着他们小跑过来,“厉哥”“金凤” 厉菖蒲“那你就带着弟妹先回去吧。” 弟妹!杨金凤听着这个称呼,心就像被针扎了一样,疼痛难忍,险些就要哭出声来,心里又怨又恨,他怎么能这么对她! 她故意找了个由头不叫江听夏嫂子,可到头来,他这一声‘弟妹’狠狠扎了她的心。 魏东丝毫没有察觉到杨金凤失魂落魄的样子,笑得纯朴,“行,厉哥,嫂子,你们也回去吧。” 两对小夫妻就此分开。 杨金凤看着厉菖蒲,江听夏离开的背影,狠狠一跺脚,转身走得极快,魏东赶快追上去,他喊着,“金凤,金凤,你慢些走。” 魏东一看,杨金凤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落,他着急地问,“这是咋了?你哭啥?” 杨金凤只觉得眼前的人聒噪,伸手推了他一把,“都怪你,你来干什么?谁叫你来找我,多管闲事。” 魏东没使力,被杨金凤推得后退了几步,但还是好脾气地说,“就为这个?” 杨金凤长得漂亮,家里条件又好,这样的姑娘愿意嫁给他,是他魏东有福气,所以即使杨金凤有些小脾气,不知怎么就跟他闹一场,每次魏东都只会一副笑得老实憨厚的样子。 “行行行,是我不好,我多管闲事了,你别哭了啊,哭得眼睛都疼了。” 杨金凤听魏东在她耳边不停地说话,心情更不好了,两条腿走得更快,魏东跟在她身后,给她打手电,照着她脚下的路,还不忘叮嘱,“你慢点,别摔了。” 杨金凤快速走着,没好气道,“你别管我。” 眼看杨金凤走了另一条路,魏东急忙问道,“你这是去哪儿?” 杨金凤“我回我爹娘家。” 杨金凤娘家就是连梗村人,两人结婚后,因为魏东军龄不够,不能申请住房,于是就在附近的连梗村住了下来,因为离得近,杨金凤时不时就回一趟娘家,魏东也习惯了。 魏东没有多想,说,“行,我送你过去。” 等到了杨金凤娘家,金凤娘看见杨金凤哭得稀里哗啦的,身后跟着不知所措的魏东,心里大致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她女儿的心思,她明白。 金凤娘先伸手啪一巴掌,拍在杨金凤背上,又向魏东赔笑脸,“我这疯闺女,真叫我给惯坏了,动不动往娘家跑。” 说完又对杨金凤埋怨道,“想娘家了,就回来看看,你哭成这样,好像谁不让你回一样。” 魏东这才明白了,“金凤,原来你是想回娘家了,是我不好,我太忙,没顾上陪你回来看看。” 金凤娘胡乱找了个借口,说道,“咋能怪你,是我跟她说,结婚了不许老往娘家跑,她就不愿意了,跟我闹脾气呢。” 说完拉着杨金凤进了屋,边走边大声说,“别哭了,进屋去洗把脸,你还跟你娘置气呢?” “行行行,你以后想来就来,我不说你了就是,我的祖宗。” 老太太生怕魏东看出不对劲来,死命把问题往另一边引,反正她就一口咬定,她这女儿哭成这样,就是想娘家了,也幸好魏东是个好糊弄的,换个人早发现不对劲了。 拉着杨金凤进了侧屋,老太太给倒了一盆热水,边忙活,边压低声音责骂道,“你作什么?魏东多好的人,我看你是好日子过够了,欠收拾。” 杨金凤哇的一声哭出来,“娘,我心里难受。” “看见他结婚了我更难受了,当初我俩的事儿差一点就成了,我怎么能不难受。” 杨金凤娘急忙去捂她的嘴,“你可小声些,别叫魏东听见。” 杨金凤也知道这事不能声张,只好改成呜呜呜的哭。 杨金凤娘是个疼女儿的,索性跟着女儿一起流眼泪,等杨金凤哭够了,给她洗了把脸,“等会儿就跟魏东回家去,把你的心思断了,好好过日子,不该想的就别想了,啊。” 杨金凤娘家晚上多做了几个菜,留杨金凤和魏东吃晚饭,席间,杨金凤娘不停地给魏东夹菜,又是鸡腿又是肥肉的,连她五岁的小孙子都只能眼巴巴看着魏东碗里的鸡腿。 魏东心里一股暖流,嘴里不住感谢岳父岳母。 杨金凤娘听了,更是内疚,在饭桌底下,偷偷拧了杨金凤好几把。 …… 厉菖蒲和江听夏往家走着。 江听夏走得极慢,厉菖蒲配合她放慢了步子,慢慢落在了她身后,这才看到她一瘸一拐的姿势,问道,“脚怎么了?” 江听夏早就感觉脚被磨出了水泡,刚刚让厉菖蒲去送杨金凤,也有疼得受不了,想赶紧把这双鞋脱下来的缘故。 只是看出厉菖蒲的暗示,想起这里风气还不大开放,连夫妻在外面走路,都不能太亲密,两人之间要留半个人的距离,注意影响,更何况他和杨金凤一男一女呢,两人结伴走在黑黢黢的路上,更不合适了。 她只好跟着又走了这一段距离。 不过她时刻注意形象,忍着痛走路,没有走得很狼狈,怎么就让他看出来了。 不过,告诉他又能如何,江听夏干脆只回了句,“没事。” 话刚说完,就被厉菖蒲挡住去路,他站在她身前,指着路边的大石头,“坐那儿,我看看。” 他这个人不爱说话,说出口的话,别人就别想轻易改变,江听夏不跟他犟,顺势坐在大石头上。 正好她也快疼得受不了了,歇歇也好。 第39章 假动作 厉菖蒲半蹲在江听夏面前,一只手握住她的脚踝,一只手脱去她的鞋子,只见白色的袜子上有一团墨迹大小的暗红色血渍。 厉菖蒲眉头紧皱,本来以为是江听夏走路扭了脚,结果竟然是鞋子硬生生把脚给磨破了。 他看着她的伤口问,“刚才怎么不说。” 江听夏看了他阴沉沉的面孔一眼,这是怪她刚刚不说自己脚疼? 她黑色的眼眸闪了闪,故意阴阳怪气说道,“当然不敢说了,省得又有人嫌我大小姐脾气。” 一说这个,厉菖蒲就蔫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好半天才憋出一句,“你还挺记仇。” 厉菖蒲本来以为她愿意跟自己好好说几句话,就是消气了,没想到在她心里,一码归一码,分得明明白白。 厉菖蒲默默记下,江听夏这性格,对你笑了,跟你说话了,不代表消气了。 江听夏看他难堪的样子,心里也算出了一口气,但嘴上还是不饶,“是啊,我这种大小姐就是这样,难缠哦。” 江听夏语气里带了嗔怪和俏皮,“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冤枉我?” 厉菖蒲听了这话,也不反驳,反倒盯着她的眼睛,十分认真,“不会有下次。” 男人眼神炙热,亮晶晶的眼瞳在暗夜里显得真挚坚定。 江听夏被他的眼神一烫,不习惯他突如其来的认真,轻咳一声,不自然地将眼神移开。 或许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厉菖蒲的眼神下落,注意力集中在她匀称玲珑的脚上,专心看着她的伤口,大手握着她的脚跟,把袜子褪下来大半,等到了脚趾的伤口那里,那儿的血渍已经干了大半,布料粘在伤口上,他刚一有动作,就听见江听夏嘶一声,嗓音带着几分痛苦,“你别动,疼死了。” 说着就要挣扎着起身,“先回去,回去我自己弄,你手劲儿那么大,没轻没重的,我不用你来。” 厉菖蒲稀里糊涂被埋怨了一通,手也没放开她的脚,解释说,“出血后袜子和肉粘在一块,要撕开动作就要快,我保证,就一下,根本就不疼,等你回去,血干了彻底黏住,到时候更麻烦。” 江听夏最怕疼,死活不同意,挣扎了好半天,厉菖蒲只好投降,“好,我给你穿鞋,回去你自己弄。” 江听夏这才放心了。 没想到,厉菖蒲借着给她穿鞋,用一个假动作骗过了她。 江听夏正看着他拿鞋的手,完全没发现他另一只手已经拽住了她脱了一半的袜子,不到一秒钟,伤口被他活生生撕开了。 江听夏感受到短暂的疼痛,吓得啊了一声。 听见她喊,厉菖蒲疑惑道,“不疼吧?” 她这个伤口还没指甲盖大呢,用最快的速度撕开,这种疼痛程度跟被蚊子叮一样。 可他忘了,那是对他而言,江听夏那真是小半辈子,皮都没破过一点,娇气非常,哪里能忍?气恼之下,凭着位置优势,直接一脚踹在他肩膀上,“疼死了!!!” “厉菖蒲,你这个骗子!!!” 厉菖蒲一时不防,竟然被她一脚踹倒,摔坐在地上,他一脸惊愕地看着江听夏,她竟然踹他!!! 不过,在她大叫着臭骂他的时候,厉菖蒲也顾不上其他,急得爬起来想去捂她的嘴。 他说,“别喊,让别人听见了。” 虽然天黑了,这会儿是大家的吃饭时间,没人在外面闲逛,路上安安静静的,但是万一有个人走过来,看见两人这样,影响不好。 江听夏脑袋往一边躲,不让他靠近,双手挥舞,拍打着他的手,“你手脏死了,走开。” 厉菖蒲突然停了动作,看了看自己的手,简直要被她气笑,“刚刚我碰的是你的脚。”结果一转脸,她先嫌弃上了! 江听夏理直气壮,“那也不行。” 厉菖蒲可算领教她翻脸不认人的功夫。 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的嫌弃向来明明白白,理直气壮,一视同仁,他都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 过了一会儿,厉菖蒲蹲在她面前,“我背你回去。” 江听夏坚持要穿鞋,“不用,我自己走。” 厉菖蒲见状,把她脱下来的一只鞋子立刻扒拉到一边,让江听夏够不着自己的鞋子,又催促道,“快点上来。” 接着又补了一句,“就你这个样子,走回家天都亮了。” 原来是嫌自己磨蹭,耽误他的时间,江听夏幽幽开口,言语中有几分哀怨,“你不是最瞧不上这种人,不能吃苦,挑剔,娇气,动不动就喊累喊疼,奢靡享受。” “现在你要背我,那我连路都不用走了,更让你看不起了,你们啊,连坐个黄包车都不许,更别说把人当代步工具了,我还是自己走吧,省得落个把柄在你手里。” 他们两个人由于生活环境不同,想法理念天差地别,江听夏从自己的角度看,刚到这里时,自然而然对他抗拒,不满,她却忘了,换了角度,厉菖蒲对她,也是一样的充满偏见,厌恶和不理解。 说到底,他们两人只是被一纸婚约意外绑在一起的,天差地别的两个人呐。 江听夏说着这些话,心里一阵失落。 厉菖蒲同样不愿意再听这些,可他理亏,江听夏还在生气,她说什么他受着就是。 可她说到什么看不起,什么把柄时,这些词用到两人身上,好像他们两人不是夫妻而是敌人一样,他有几分生气,只能尽力压下情绪,声音沉了几分,说,“越说越离谱,说什么黄包车?有什么关系?” 江听夏“在你眼里都是压迫,都是剥削。” 厉菖蒲“这怎么能一样,我们……” 他及时住嘴,不然呢,又要说,我们是夫妻吗?又要再次被事实提醒,只是假的吗? 厉菖蒲改口道,“我不收你的钱。” 他又说,“是我自愿的,算不上把柄,你放心吧。” “还有”,江听夏站在他身后,看不见他落寞的表情,只能看见他的背,宽阔坦荡,背脊刚硬,下意识的,江听夏就觉得他不会说谎,这时听见他说,“我从来没有看不起你。” 而蹲在她身前的厉菖蒲,好似自愿矮了半截。 半天等不到江听夏的动作,厉菖蒲胳膊向后环住,反手把江听夏抱住,直接站了起来。 江听夏怕摔,只能乖乖趴在他的背上,不敢再动弹。 走了两步,江听夏适应了在他的背上,缓过神来,拍着他的后背,焦急道,“我的鞋没拿。” 厉菖蒲没停下来,依旧赶路,“磨脚的鞋子还要来干什么?” 江听夏急得都快要勒他的脖子,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还是耐心向厉菖蒲解释道,“这双鞋子好看。” 厉菖蒲并不理解她说的“好看的鞋子”,提醒道,“鞋是用来穿在脚上走路的。” 江听夏不耐烦命令道,“好了,你不要这么多意见,现在,去拿我的鞋。” 厉菖蒲搞不懂她的脑回路,但还是原路走过去,略一弯腰,江听夏惊呼一声,抓住他肩膀的手扒得更紧。 下一秒,厉菖蒲已经把那只鞋拎在手里,背着江听夏回家去了。 第40章 做汤圆 两人回到家,江听夏让厉菖蒲拿个大盆把红豆泡上,然后带着期待美美入睡,明天她就能吃到香喷喷甜丝丝的汤圆了。 如果是以前,汤圆这样的寻常东西还真入不了她的眼,什么时候想吃吩咐一声,小厨房随时准备着的,可是在这儿,吃食单一,来来回回就那几样,只能勉强算饿不死,她又不会用这里的炊具,可不就亏了嘴了。 在看见有糯米面时,她眼睛都亮了,想吃汤圆的念头怎么也止不住,干脆买了材料,自己回家做。 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江听夏算看明白了,不管到了哪儿,首先第一条就是吃好喝好住好,别的都是虚的,对自己好是实打实的。 第二天,杨金凤早早的就来了,江听夏正搬个小凳子坐在院子里剥花生,她打算做三种馅料,芝麻,花生和红豆的。 江听夏正在剥花生,剥好的红皮花生已经装了大半碗。 她笑着招呼杨金凤,“金凤姐,你来了,今天要麻烦你了。” 杨金凤也是满脸堆笑,“可别跟我客气,以后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来找我。” 金凤娘昨天对闺女是千叮咛万嘱咐,杨金凤的心也在动摇,她想,干脆就跟魏东好好过日子算了,可是今天一大早她就坐不住了,这腿不受控制地一路走了过来。 杨金凤在心里冷哼道,就算结婚了又怎样,只要厉菖蒲跟他现在娶的这个不和睦,她就有机会,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取得江听夏的信任,一步一步,悄无声息地破坏他们夫妻之间的关系。 反正这个江听夏是个傻的,好赖话都听不懂,看来这事情不难办。 江听夏不知道杨金凤心里的弯弯绕绕,两人进了屋,她指着灶台,“金凤姐,咱们先把芝麻和花生炒熟了,等会儿做馅料用。” 杨金凤应了一声,抢先去拿柴准备生火,结果木柴上一根小刺扎进了她的手心,杨金凤立马疼得跳了起来。 江听夏赶紧要拉杨金凤离开灶台,张口道,“金凤姐,你别弄了,我来吧。” 杨金凤捂着受伤的手刚想抬脚离开,就听见江听夏又说,“你教我怎么生火,这事让我来吧。” 杨金凤一听这话,第一反应就是,让江听夏学会了可怎么好! 她生火把房子烧了的丑事现在还被大家当做笑话传来传去的,厉大哥也一定因为她不会干活对她有意见,怎么能让她学会。 杨金凤立刻停下脚步,放下了捂着的手掌,“我这点小伤不碍事。” 她转身又回了火灶边,抽出一把柴火,“你不用管生火的事情了,听夏妹子,你就安心坐在一边就行。” 江听夏不大放心,“金凤姐,你可不要强撑。” 杨金凤说起瞎话来无比自然,“真没事,我呀,干这种活儿都习惯了,不像你们城里来的姑娘,身娇肉贵的。” 杨金凤眼珠子滴溜溜转,开始恭维江听夏,“你看你那双手,白白嫩嫩的,再看我的手,跟你一比都不能看了,妹子,你听姐说,女人的手得保养,可不敢干活,一干活手就糙了,小姑娘爱美,手跟脸一样重要,你说是不。” “再就是,姐看呐,你就是个享福的命,听姐的,啥也别干,尽管等着吃。” 江听夏“金凤姐,别说这些了,你还是先看看伤口吧。” 突然炉灶里冒出一股浓烟,杨金凤呛得咳嗽起来,却还不忘了赶江听夏出去,她一个劲把江听夏往外推,说道,“快快快,听夏妹子你快出去。” 两人推搡了一会儿,嘭的一声,江听夏被关在门外,她看着合上的木门,大脑开始凌乱,金凤姐怎么奇奇怪怪的? 等屋子里的烟散了,江听夏才又进了屋。 杨金凤招呼道,“听夏妹子,咱们炒花生?” 江听夏看着杨金凤被烟熏得通红的一双眼睛,劝道,“金凤姐,要不你歇一会儿。” 杨金凤本人却毫不在意道,“不用,生火算个啥,一点儿都不费事。” 说着,把江听夏提前准备好的芝麻,花生放在灶台上,一盘接一盘炒制起来。 江听夏见拦不住她,就由杨金凤去了,她拿出糯米粉开始做面团。 先往糯米饭里倒入开水,用筷子搅成絮状,再加温水,接着用手开始揉面,糯米饭成团后,呈现出一种一掰就开的状态,这样的面团做汤圆皮不好包且易碎,要让糯米粉团有延展性,江听夏有个小窍门,还是一位江南阿嬷告诉她的秘方。 她从面团里掰出半个手掌大的一块面,捏成片状,放进滚水里煮熟后,再和之前的糯米粉团融合,重新揉出一块新面团,这样做出来的糯米粉团不断裂且呈拉丝状态。 面团做好后,江听夏往上面盖了一块湿抹布,放在一边饧半小时备用。 等她这边完活,杨金凤的黑芝麻也炒好了,满屋飘香。 隔壁的张红香闻着味儿就来了,昨天买原料的时候她也在,知道江听夏今天鼓捣好吃的,她一进门,看着炒好的芝麻还有和好的面团,开口说道,“大早上的事儿太多了,我是紧赶慢赶,到了还是没赶上,你们两个人都弄出这么多东西了。” 江听夏笑笑,“金凤姐来得早,动作还麻利,一来了就抢着干活,给我省了不少事。” 张红香夸赞道,“金凤真是干活的一把好手。” 接着又问江听夏,“还有啥活?我给你帮忙。” 江听夏拿出石臼,又递过去一盘黑芝麻,“嫂子,你来把这些芝麻捣碎。” 张红香一口应了,开始卖力捣了起来。 等芝麻被捣成面状,江听夏往里头加了猪油,绵白糖,混合均匀。 这时张红香的第二份任务,捣碎花生也完成了,江听夏如法炮制,加了猪油和红糖进去,混合均匀。 空出来的火炉子咕嘟咕嘟煮着泡好的红豆,一时半会熟不了,三人就开始先包芝麻和花生馅的。 张红香和杨金凤没包过汤圆,都是江听夏怎么说,她们就怎么做。 江听夏让杨金凤把面团搓成长条,切成一个一个的柱状,她随手拿起一个给两人做示范,粉白的手指轻轻一按,那面团就成了一个小窝窝,舀起一勺馅料放进面团的凹处,收口,接着用掌心滚圆,一个白白胖胖的汤圆就做好了。 第41章 嫁妆 江听夏动作细致,力求每一个经手的汤圆都圆圆滚滚,形状完美,张红香和杨金凤两人则是刚学会,还不熟练,这样一来,三人动作都不快,所以等花生和黑芝麻馅料包完时,时间也过去了很久,好在锅里的红豆也煮好了。 煮好的红豆用勺子一捻,就变成了红豆沙,再放白糖进去混合均匀,这东西简单但是费力。 张红香开口,“金凤可是有一把子好力气,昨天那么多东西,好家伙,一口气扛回来了,捣豆馅对你来说还不是顺带手的事儿。” 杨金凤跟着呵呵笑了两声,说道,“是,顺带手的事情。” 所以杨金凤直接包揽了这个费力气的活,江听夏和张红香则给正在包的汤圆收尾。 杨金凤边捻豆馅边把刚刚说她力气大让她弄豆馅的张红香在心里骂了个狗血喷头。 豆馅做好后,三人又另做了几十颗红豆馅的汤圆。 江听夏伸了伸累麻了的腰身,不禁感慨,不做不知道,一做吓一跳,一颗小小的汤圆,做起来费时又费力,她们三个人一早上的功夫都搭进去了。 时间已经快中午了,张红香要回去给男人孩子做饭,江听夏就给张红香和杨金凤一人装了一碗汤圆,叫她们回去煮着吃,两人稍微推辞了下,最后端着个碗回家去了。 与张红香珍视的态度不同,杨金凤端着碗大摇大摆的,特意挑了一条大路走,碰见熟人就问好,然后故意说起这碗汤圆的来历。 没一刻钟,谁都知道厉菖蒲的媳妇是个馋鬼。 杨金凤没料到的意外之喜是,这个消息也传到了李春苗耳朵里,顺带给江听夏拉了一波仇恨,李春苗恨恨地想,她家饭都吃不饱了,江听夏还有闲心吃汤圆,又是白糖,又是猪油的,都是金贵东西,得花多少钱? 一想到钱,李春苗就肉痛,江听夏这么舍得,花的一定是她家给她的钱,李春苗牙都快咬碎了,江听夏吃的哪儿是汤圆,吃的是她家省吃俭用攒出来的二百块钱!!! …… 厉菖蒲中午回家,第一次不用自己动手就能吃上饭,还颇有些意外。 江听夏看到他的表情,一边煮汤圆一边说,“放心吧,我没生火,是金凤姐帮忙起的炉子,我就把汤圆放进去煮而已。” 江听夏想,何止是他,连自己都还没有从火烧房的阴影里走出来,这生火的事情她是不想了。 锅里的水已经沸腾,江听夏往里点了三次清水,汤圆就熟了。 她煮的汤圆不多,盛了两碗,她吃三个,厉菖蒲五个。 不多,尝个味,光吃这个肯定不行,腻。 江听夏另外揉了一块面团,分成小剂子刷油放在一边,现在已经醒好了,十分有韧劲,一扯就开,煮面的时候,吩咐厉菖蒲拿小锅热油。 面盛出来,上面放上切好的绿色葱末,白色蒜末还有火红的辣椒面,热油一泼,刺啦一声,香味被激发出来,直往人的鼻子里钻。 油泼面算是个简单的快手饭,又不用准备其它材料,好吃简单,江听夏早上的时间都用来包汤圆了,做这个正好。 厉菖蒲不动声色挑了挑眉头,江听夏做饭的动作麻利,能看出来她并不是那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 两人吃过饭后,厉菖蒲说道,“市里来消息,你的嫁妆到了,下午我请假过去一趟把东西带回来。” “行。” 当初结婚的事情定得匆忙,江听夏的嫁妆是江家准备好,另外送来的,连她都不知道准备了些什么东西。 江家是富裕过的家庭,最看重繁文缛节,那六个沉甸甸的樟木箱被拉回来的时候,不少人凑过来看热闹,纷纷羡慕女方带来这么多陪嫁,毕竟陪嫁越多,女人过日子越有底气。 只是等人群散开,江听夏打开箱子就有些傻眼,这里头只有一床大红色龙凤被和一只红脸盆是新的,其余的多是她做女儿时在江家用过的,江家只做了面子,里子不过是应付她。 江听夏气得咬牙,江家虽然落魄了,但不至于连基本的嫁妆都准备不出来,更别提当初江爷爷分下来的属于她的那笔遗产,她都交给了他们,想到那笔钱,江听夏更觉心寒,原来从那个时候开始,他们就在算计她了。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厉菖蒲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是东西数量对不上吗?” 江听夏摇摇头,“没有”,她看了看摆在院子里的箱子,有些头疼,“我只是在想这些东西该放哪里,屋子里摆不下了。” 这些东西估计是江家人直接从她卧室里拿出来的,虽然都是些旧物,可是都是她用惯的衣服,鞋子,还有些生活用品,连牙刷毛巾都有,还是要好好收起来的。 厉菖蒲点点头,“先挤一挤,盖屋子的师傅明天就过来。” 江听夏听他这么说,惊讶道,“盖屋子?” 厉菖蒲指指侧面院墙,“嗯,我看了,就在这儿搭两间屋子,一间放东西,一间做澡间。” 江听夏想到上次两人争吵,她一时委屈说了很多,问道,“是因为我上次跟你抱怨不能洗澡吗?” 厉菖蒲的表情算是默认,他说,“是我疏忽了这些问题,以后你有什么不方便的都可以提出来,我尽量去做。” “厉菖蒲,谢谢你。” 看着女孩用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厉菖蒲大脑短暂空白,只从喉咙里发出“嗯”的一声后,竟然再不知道说什么。 第二天太阳好,江听夏干脆把樟木箱子里边的被子褥子和衣服都拿出来晒一晒。 杨金凤推门走了进来,看见满院子的衣服,眼里的嫉恨一闪而过,一抬头又换上和善的笑,“听夏妹子,这么多衣服啊。” 她情不自禁在那些丝绸料子上摸了两把,“这料子真好,滑滑的,凉凉的。” 江听夏看着这些漂亮裙子不免有些沮丧,“再好也不能穿了。” 杨金凤“怎么就不能穿了?” 江听夏笑笑,“我可不想穿这些走出去被人当成马戏团的猴子那样,追着看。” 江听夏在这里住了几天,妇女们多是穿灰扑扑的颜色,衣服版式也就那样,没什么变化,她穿这些洋装旗袍可不就格外凸出显眼了。 杨金凤心里的算盘噼里啪啦又开始了,江听夏越是特立独行,她的名声就越差,“你管那些人说什么呢?这么漂亮的衣服,要换了我,我可必须得穿出去炫耀炫耀。” 江听夏笑了,“金凤姐,你要是喜欢,挑几件拿走吧。” 漂亮衣服穿在身上是最好的,压箱底了多可惜。 杨金凤听江听夏这么说,顿时忘了自己刚刚的打算,眼睛贪婪的看着那些好衣服,“真的,那我就挑两件。” 第42章 盖屋 杨金凤拿了件暗红色旗袍,又拿了件白底碎花裙,迫不及待的进屋子里试衣服,她看着这梦寐以求的屋子,再对着镜子看着穿着裙子的自己,心里竟有些将江听夏取而代之的眩晕感,仿佛她才是这屋子的女主人。 院外响起男人的声音,是厉菖蒲回来了,在和院子里的江听夏说话。 杨金凤本想出门,转念一想,把碎花裙脱了下来,换上了更显身段的旗袍,扭着走出房门,“听夏你看我这衣服……” 杨金凤心里想的就是靠这一身衣服勾一勾厉菖蒲,只是她话还没说完,院门外忽然平地惊雷,响起众多汉子的起哄声。 一溜平头的年轻小伙儿,血气方刚的年纪,正是看母猪都清秀的时候,更别提这么一个婀娜多姿的少妇。 杨金凤的脸霎时红了,她看了一眼别过脸的厉菖蒲,羞得跑回了屋子,想让看的人不看,便宜都给别人占了。 “去去去,滚一边去。” 魏东毫不留情的在起哄的小伙屁股上一人给了一脚,“再看戳了你们眼睛。” 众人不敢再闹,嘿嘿笑了几声,把东西放下又去搬东西去了。 魏东跟两人打了招呼,进屋去找杨金凤,院子里就剩江听夏,厉菖蒲两人。 江听夏看他们刚刚放下的砖头水泥,知道这是给盖屋子准备的。 “你动作还挺快的,买这些东西要不少钱吧,我那儿还有,要不……” 她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厉菖蒲瞪起了眼睛。 其实她只是觉得,这屋子是因为她要盖的,而且都是靠厉菖蒲忙前忙后,买材料找师傅,出力气,那她出钱也是应该的,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一提起钱的事情,厉菖蒲的反应很激烈,看这情况,江听夏没再往下说,“那你自己看着办吧。” 杨金凤跟魏东走了。 临走前,魏东还说等会儿再过来帮忙。 魏东把脸色难看的杨金凤送回家,杨金凤看他迟迟不走,没好气的说,“不是要去帮忙?你还不走?” 魏东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猛地扑了过去,去扯杨金凤衣服上的扣子。 杨金凤推了几下没推开,身上也没了力气,转而幽幽问道,“刚才,我穿那身衣服好看吗?” 魏东在她脖子上又亲又咬,忙得头也没空抬,“好看,好看。” 杨金凤看着自己露出来的大片肌肤,多么美好的身体,她的脑海里闪过那人的影子,他肯定看见了吧,不然他怎么会偏过脸去不敢看自己呢。 杨金凤心里甜甜的,闭上眼睛,想着那人的样子,身体慢慢火热起来…… 江听夏把院子里的衣服都收了起来,厉菖蒲也去帮忙收衣服,“你等会就去隔壁待着。” 江听夏看看腕上的手表,“马上就中午了,你请人帮忙,要做饭招待的,我走了合适吗?” 厉菖蒲早就想到了,说道,“你别管了,我跟食堂师傅说让他们做好饭直接送过来。” 张红香本来还想着帮忙做饭,听江听夏说厉菖蒲早安排好了,羡慕道,“真看不出来,厉团长心可真够细的,连这些事情都想好了。” “不止心细,最主要疼媳妇,舍不得你受累,宁可找食堂做一桌席面,那得花不少钱呢。” 江听夏心里腹诽,由不得他不操心,就是把她架到灶台上让她做,她也做不出来啊。 张红香一边铺棉花一边说,“不过好好的盖什么屋子,多费钱,万一调走了,这屋子不就白盖了。” 江听夏解释道,“调走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主要是屋子太小,住不开。” 张红香哎了一声,“你家就两个人,有什么住不开的,我家算上那几个小萝卜头,五个人都能挤挤住,也就是你俩新婚,厉团长对你那热乎劲儿还没过去呢,你说什么都随你折腾。” 江听夏脸上飘上了两朵红霞。 张红香注意力都在棉花上,没注意江听夏的害羞,“就算不调走,新的家属区也都划出来了,很快就会盖新屋子,到时候不就能搬过去了,这事你家厉团长能不知道?现在花钱盖屋子那纯属浪费。” 江听夏也有了疑惑,她从没听厉菖蒲提过新家属区的事情,以后问问他吧。 江听夏注意到张红香铺棉花,趴在衣服边,沾了满身棉絮,她想到自己买的那一堆棉花,又要做棉衣,又要做棉被,费时费力,她也没兴趣做,干脆都交给张红香做,她给手工费。 张红香听到有挣钱机会,况且江听夏给的比市场价还高一些,忙不迭答应了。 临近中午,厉菖蒲拿着几个饭盒进来,大柱几个孩子拥着他走进屋子。 厉菖蒲把几个饭盒递给张红香和孩子们,另一盒单独给了江听夏。 张红香笑得开心,看着厉菖蒲急匆匆离开的背影,啧啧道,“这么好的男人,全家属院都找不出第二个。” 江听夏拿起筷子,不好意思道,“嫂子,你也太夸张了,我看赵大哥也很好啊。” 张红香瞬间从星星眼变成黑了脸,“他?那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没法比,你看他管我和孩子吃没吃饭了?你去看去吧,自己一个人在外边吃得正香呢,我能吃上这现成饭,都是沾你的光。” 张红香神神秘秘道,“妹子,你说实话,你在家真是跟外头说的那样,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江听夏又羞又恼,“嫂子,你也笑话我?” “你可别听外头瞎传。” 张红香说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厉团长对你咋样,我看得清清楚楚的,家里家外的活儿不让你操一点儿心,连吃饭都是打好了巴巴的送过来,对你真是没说的,你嫁过来才几天,就起新房子,出钱出力眼睛都不眨一下,我的妹子哟,这男人是真疼你。” 江听夏扒拉着饭盒里的食物,里面找不出一丁点儿肥肉,忍不住笑了。 她觉得厉菖蒲好像,可能是,有那么一点,喜欢她哎。 厉菖蒲赶着时间,多请了人,三天不到屋子就盖好了,江听夏看着两间小小的屋子,虽然并不精致,但用来放东西和洗澡足够了,她想到新家属区的事情,问了一句。 要是是她出钱盖房,那么不管新家属区盖不盖她都可以不在意,主要是这件事是厉菖蒲从中出钱出力,还是问问的好。 厉菖蒲正收拾着院子,头也不抬说道,“是有这么个事儿。” 江听夏不解道,“那你之前怎么不说呢?” 她不在乎这笔开销,可按照厉菖蒲的经济状况,这个钱花的有点亏。 看江听夏皱眉头,厉菖蒲还以为她是心疼钱,说道,“你不用操心这个,安心住着就是。”看她还是一副担忧的样子,厉菖蒲又说,“新家属区的事情只是刚有个苗头,等真的盖好能住,不知道到什么时候。” 江听夏听明白了,点点头,“哦,原来是这样啊。” 第43章 讨回财产 江听夏把樟木箱里的东西规整好,放进了院侧的屋子里,顺带算了算自己的小金库。 除了李春苗赔的二百块,还有她从江家带走的钱,前几天在大集买东西花的只剩一百二十七块,还有嫁妆里的压箱钱五十块,总共是三百七十七块。 就这么点钱。 她不禁想到爷爷留下的足够她过下半辈子的那笔财富,心疼的在流血,早知这样,当初不该为了讨好江家那些魑魅魍魉把钱交出去,这下这钱可不是那么容易拿回来的了。 还有她卧室里的相机,留声机,还有几盒子首饰,他们竟然都给吞了。 以前的江听夏碍于假千金身份,总是活在愧疚讨好中,被他们拿走多少东西都默默忍了,这次她要把所有本该属于她的都拿回来。 江听夏找厉菖蒲帮忙,给江家打了一个电话。 依旧是江听荷回话,她的趾高气昂隔着话筒都掩盖不住。 “江听夏,你打电话干什么?是不是在乡下的日子过不下去了,来找我们哭,”江听荷毫不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不过跟我们哭也没用,你都嫁过去了,这就是你的命,慢慢熬吧。” 江听夏懒得反驳她,“家里只有你在?我找大哥。” 江听荷最见不得江听夏这副不把她放在眼里的样子,哼了一声,“大哥那么忙,哪有时间跟你说话。” 这时听筒那边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是听夏打电话来了?” 江听荷不情愿道,“是” 接着江海接过了电话,“是听夏啊,有什么事情吗?” 江听夏装作慌里慌张道,“大哥,不好了!” 江海紧张的问,“怎么了?” 江听夏“昨天我的嫁妆箱子到了,厉菖蒲看了一眼就大发雷霆,说爷爷当初答应他的条件都没给他,说要去找当时保媒的领导好好问问呢。” 江海心脏猛的一跳,这桩婚事是江老爷子托了人说成的,里面掺杂了许多人情,多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他得罪不起,只是当初江听荷哭闹得厉害,甚至以死相逼,他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她们重新找了替死鬼,只是这替嫁的事情还悬在半空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雷,他那糊涂的妹妹和妈妈又在嫁妆上出问题了! 江海赶紧问,“嫁妆怎么了?” 江听夏把嫁妆都是些旧物的东西说了,“大哥,里面也没有按规矩准备龙凤镯和项链耳饰之类的,床上用品一看也是敷衍,就连压箱钱也只有五十块,我听厉菖蒲的意思,好像是当初爷爷许了他一笔钱,眼看到嘴的鸭子飞了,他肯定要闹的,这可怎么办呢?” 江听夏和江海做了许多年的兄妹,对他还是有几分了解,为人胆小怕事,偏偏家里条件好,出手最是大方,在他看来,钱跟纸一样,多到用不完,能用钱解决的事情,在他看来是最好不过的。 所以李绣和江听荷吞了的钱,从他这里下手讨回来是最容易的。 果然听到江海说,“钱的问题倒是好说,就是不知道爷爷当初许了他多少?” 江听夏见缝插针,“好像是五万块,这笔钱他拿不到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而且他说咱们江家骗他,还要去文海找你要说法呢,你说到那个时候,咱们江家就为了区区一点小钱,面子都没有了,去参加饭局都要被人笑死了,到时候还怎么出门呢!” 江海常年混生意圈子,要是闹到被人指指点点,那就真完蛋了,他可是最爱面子的。 他赶紧说,“听夏,你跟妹夫说,让他冷静一点,不过一点小钱,我给你们就是,江家答应的事情绝对不会耍赖,还有缺了的嫁妆,是手底下人做事粗心放错了,我再补一份给你们就是,你劝劝妹夫,让他千万不要生气。” 五万块是爷爷分给她的遗产,江听夏目的达成,怕夜长梦多,又添了一把火,“好,大哥,那你可要快一点,你不知道这厉菖蒲脾气可火爆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去找你,我可拦不住。” 江听荷在一边听着不愿意了,“大哥,咱们凭什么给他们钱?” 江海心里对江听荷很有意见,还不是她闹着不肯结婚惹了麻烦,他捂着话筒,当即低声喝道,“你闭嘴,你都不用嫁过去了,还有什么不满,何必在嫁妆这种小事上留把柄,肯定是你撺掇妈没好好准备,敷衍了事,我知道你跟听夏一直不对付,在家里吵吵闹闹也就算了,可是你不能拿江家和我的面子开玩笑,我可是要出去应酬的,名声不好怎么做生意?” 江海性格执拗,不容他人反驳,江听荷见他这样,知道多说无用,噔噔噔上楼找李绣去了。 江海拿着听筒对江听夏解释道,“钱肯定会给你们,只是现在资金被套牢,暂时取不出来,你跟妹夫说,最迟两个月,我肯定把钱给他。” 江听夏又装作为难的样子对江海说,“厉菖蒲正在气头上,还要他等,不知道还肯不肯信咱们家?你不知道他这个人最冲动了。” 江海信了,谁让这个妹夫在江家人的印象里就是个当兵的乡下人,五万块他得累死累活干一辈子才能赚到,为这笔钱闹太有可能了。 江海傻眼了,“那怎么办?” 江听夏又说道,“要不用东西抵押吧,毕竟口说无凭,有了保证他自然就信了,大哥你签字画押之后,发个电报过来,我给他看了,这事才有余地。” 有了江海拿江家不动产做抵押的证明,不怕他们不给钱,不然她反手把东西一卖,得到的钱远远超过五万块。 …… 昨天夜里风大,结果第二天起来,村子里学校塌了。 杨金凤住得近,熬了两壶开水送了过去,黑压压的都是人,找一个人不是那么容易,魏东突然冲到她面前,说道,“你不用来送水,你看我忙得根本没功夫喝,现在还得到食堂说一声,午饭让他们送到这里来。” 杨金凤拉住他,“你们是给村子帮忙,会管你们饭的。” 魏东忙摆手,“那可不成,我们有纪律,不能在老乡家里吃饭。” 杨金凤知道这个,又说,“那也得跟家属院的嫂子们也说一声,她们有想送饭过来的就早早准备着。” 魏东觉得有道理,刚想走,又被杨金凤拉住,“你一个人跑得了那么多家吗?家属院那边交给我,你跟食堂说完早点回来帮忙。” 魏东只当是媳妇心疼自己,呵呵笑了两声答应了。 第44章 送饭 杨金凤通知了几家,看见刘英家时,抬腿走了进去。 她记得刘英的侄女前两天来了,指定是来相看人家的,可这些日子,没有刘薇跟谁相看的消息传出来,想必心里还惦记着别人呢。 加上她还在刘薇跟前说了些煽风点火的话,刘薇更不甘心了,她记得当时刘薇脸上的表情很是精彩,如果给她一些机会,她一定会给江听夏添堵的。 她把事情急匆匆地说完,“刘英嫂子,我就不坐了,还有好几家还没通知呢,许政委那一片,还有厉团长家那块我都得跑一趟,把消息带到了。” 刘英想了想,“这俩都不是一个地方,一个东面一个西面,你可有的跑了。” 杨金凤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偷偷看刘薇的反应,看见她在听到厉大哥后,整个人都坐不住了。 杨金凤笑道,“可不是,就靠我这两条腿了。” 坐在炕上的刘薇突然开口,“金凤姐,我替你跑一趟吧,正好我在家里待着也没事儿。” 杨金凤心想根本不用她费力,鱼儿这么轻易就上了钩,面上笑得更是开心,“小薇,多亏有你,不然我都累死了。” 等出了门,立马朝刘英家啐了一口,心里骂道,这个刘薇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长那副模样,还敢惦记厉大哥,真是痴心妄想。 江听夏搬了个凳子坐在院子里看书,看见隔壁的张红香提着个竹篮子走了过来。 看见江听夏悠闲的样子,张红香开口说道,“妹子,这都啥时候了,你没给你家厉团长准备午饭吗?” 江听夏没听明白,问道,“怎么突然要准备午饭?平时他们不都是回来吃吗?” 张红香解释说,“隔壁村子学校塌了,今天一批人过去帮忙修学校呢,这不是通知咱们家属准备好午饭送过去。” “难道你是想让你家厉团长吃食堂?” 张红香知道江听夏在家不做饭,所以她不给厉菖蒲准备午饭,也不稀奇。 江听夏“我不知道这件事情,早上厉菖蒲走的时候没跟我说。” 张红香“临时的事儿,谁能提前知道,我也是刚才刘英她侄女过来跟我说,我才知道的。” 江听夏没多想,“现在准备也来不及了,就让他跟着别人吃食堂吧,总不会饿着的。” 张红香走进江听夏家的小院,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开口说道,“听夏妹子,我这个人有话憋不住,你别怪我事儿多。” “我觉得今天,你应该去一趟。” 张红香看了一眼江听夏迷茫稚嫩的脸,摇摇头,还是个孩子呢,人情世故什么都不懂。 她又说,“你想啊,今天吃饭是露天的,一堆人坐一块,免不了对比,你去看吧,各家肯定做的都是平时舍不得吃的硬菜,更别说你这直接不去的,一人一句闲话,口水都能把你淹了。” 江听夏想着也是这么个理,她的名声已经够臭了,天天被人议论纷纷还是有些不好受的。 见江听夏没有因为自己说的话甩脸子,张红香也就放心了,“再说,你家厉团长对你多好,天天惦记你没吃饭,饿了渴了的,你给人家送个饭怎么了?” 江听夏无奈苦笑,“嫂子,不是我不想给他送,我没准备啊。” 张红香本来就是个热心肠,再加上江听夏托她做棉衣棉被,出手大方,她也赚了一笔,当即说道,“我做的辣椒炒肉片,给大柱爹装了一碗,剩下的本来想留给那几个小子吃,不然你拿上过去吧。” 江听夏也没有扭捏,进屋拿了个篮子,装了半包桃酥,还有麦乳精,跟着张红香进了她家门,把吃的给几个孩子放下,让他们中午拿麦乳精泡桃酥吃。 张红香连忙拒绝,江听夏只说,“我把孩子们的口粮拿走了,总不能叫他们饿着。” 张红香半是责怪半是开心地说,“你呀,就是手大,厉团长的光景可经不住你这么败。”毕竟肉要隔段时间才吃一次,就这么给人,她也有几分舍不得,幸好江听夏不是个爱占小便宜的人,还知道拿东西换。 张红香说着把留出来的一碗炒菜放进江听夏的竹篮里,本想给半份的,想了想,江听夏拿过来的东西都是实打实的,一点不比她的便宜,于是一点没留都给江听夏拿上了,然后两人结伴去了连梗村。 两人耽误的这一段时间,等她俩到了,学校周围的空地上已经坐满了人。 张红香看见赵勇,跟江听夏说了一声就走了。 江听夏还在人群里找寻那道身影。 …… 章鸣走在厉菖蒲身边,“厉哥,食堂送饭过来了,我给你打饭。” 厉菖蒲点点头,结伴走着的马大伟一笑,“咋了,媳妇不管你饭?” 这调侃的话语,离得近的几个人都听见了,周围响起一阵笑声,谁不知道厉菖蒲娶的那个婆娘多不像话,别说给他送饭了,怕是还等着厉菖蒲给她送呢。 厉菖蒲冷冷地看了周围的战友一眼,众人立刻收起了看热闹的表情,刷地跑开了。 马大伟讪讪道,“小厉,开个玩笑。” 这时刘英带着刘薇送饭来了,“老马,吃饭了。” 刘薇看见了和马大伟站在一起的厉菖蒲,他因为干活解开了几颗扣子,脖颈间还流着汗珠,袖子也挽了起来,露出结实的小臂,刘薇心脏砰砰跳了起来,羞涩地拉了一把刘英的衣袖。 刘英自然知道她的意思,立即说道,“厉团长吃了吗?我们准备的多,一起吃吧。” 马大伟没多想,跟着说道,“是啊,小厉,一块吃饭。” 刘薇面露期待。 厉菖蒲语气淡淡,“不用了,我跟章鸣他们一块吃点就行。” 听他这么说,刘薇急得挡在他面前,心里的话脱口而出,“你别等她了,我听说她不会做饭,你下午还要出力气呢,吃饭不能随便对付,就跟我们一块吃……” 刘薇口中的“她”,说的就是江听夏,她开不了口喊她,就用了一个她。 厉菖蒲在刘薇站在他面前时,身体已经下意识避开了,男女之间还是要保持距离。 与此同时,刘薇说的话让他眉头紧皱。 这时拿碗筷的章鸣喊道,“厉哥,过来吃饭。” 厉菖蒲什么也没说,抬脚走了。 刘薇话还没说完,人就离开了,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刘薇十分不甘,如果厉菖蒲娶的是她,她怎么会让他累了一天连口热乎饭都吃不上,这么好的人,偏偏摊上了个又懒又馋的婆娘。 马大伟看见刘薇这样,横了刘英一眼,“厉菖蒲都结婚了,你侄女还惦记呢?你快点再给她介绍一个,成天盯着个有妇之夫像什么样子。” 第45章 相亲对象 江听夏挎着篮子在人群里寻找厉菖蒲,杨金凤突然拍了拍她的后背,“听夏,来找厉团长?” 江听夏应了一声,杨金凤手一指,“喏,人在那呢。” 江听夏顺着杨金凤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看见厉菖蒲正在和一个女人交谈。 那女人穿着桃粉色外套,黑色裤子,两根油亮亮的麻花辫梳的整整齐齐,是敦厚朴实的打扮,她和厉菖蒲说话的时候并不正视他,反而低着头,眼睛却要不时抬起来瞅一眼厉菖蒲,羞羞答答的样子。 女人的直觉让江听夏心里警铃大作,这个女人一看就是对厉菖蒲有意思。 这时江听夏听见杨金凤说,“呀!那不是刘薇吗?” 江听夏觉得杨金凤的语气带着惊讶和慌乱,更好奇这个刘薇的身份,她问道,“刘薇?她是谁?” 杨金凤一副后知后觉的样子,脸上带着尴尬的笑,“你看我这张嘴,没谁。” 江听夏自然不信。 杨金凤心里乐开了花,面上还要装出无可奈何的样子,慢慢解释道,“这个刘薇是刘英的娘家侄女,从乡下来找姑姑住两天,说是来玩的,其实就是来相亲的,从部队里找个青年军官,下半辈子就有着落了。” 江听夏笑笑,对杨金凤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事情再正常不过了,可是为什么你看见她反应那么大呢?” 杨金凤心里得意,算你问到点上了。 她装作不好开口的样子,呃呃了两声就如实说道,“也不是什么大事,不值得瞒你,就是刘薇跟你家厉团长相过亲。” 江听夏面色一滞,又听见杨金凤说,“两人差点就成了。” 江听夏听了,想到厉菖蒲和刘薇站在一起的样子,心里竟有种酸酸涩涩的感觉,说话也语无伦次起来,“相亲嘛,有成的有没成的,成了就是成了,没成就是没成,我怎么会在意这个呢,金凤姐你想多了。” 杨金凤见江听夏脸上竟然还带着淡淡的笑,心想难道她真不在意,刘薇刚刚看着厉菖蒲发浪的模样她没看见? 杨金凤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不死心的又说了句,“是了,相过亲也没什么在意的,就是吧,厉团长条件好,多的是人给他保媒拉纤,可是他就跟刘薇相过一次亲。” “唯一一次,”杨金凤将这四个字咬得极重,重点强调。 “所以我就多心了,看见厉团长和她说话,吓一跳,毕竟你都跟厉团长结婚了。” 杨金凤边说边观察江听夏的反应,看她眨巴眨巴着眼睛,全身好像僵住了一样,心想,还装不在意呢,看你听了这消息还不得跟厉大哥闹腾,闹得多了,感情有了裂缝,自有她上位的机会。 杨金凤又悠悠说道,“不过,你不在乎就行,是我小心眼了不是,要说起这刘薇啊,那真是个好姑娘,洗衣做饭家务活样样拿手,种地插秧也下力气不比男人差,看看那体格,多壮实,一准生个大胖小子,咱们乡下人找媳妇,不看什么花里胡哨的,就找人家刘薇这样的,谁看了都喜欢。” 听了这话,江听夏心里涌出一股酸水,嘴里吐出几个字,“是吗?谁看了都喜欢?” 两人说话的功夫,厉菖蒲已经走了,只有刘薇呆呆在原地站着,活像一座望夫石。 杨金凤看江听夏盯着刘薇看,心知她是把她说的话听进去了,又添了一把火说道,“而且,这姑娘可热心了,刚才我去家属院通知大家中午送饭的事儿,刘薇看我忙不过来,主动要帮忙呢,你家住的那一片就是她通知的。” 江听夏听出了不对劲,“她通知的?她没跟我说。” 杨金凤先是惊讶的“啊”了一声,又说道,“不能吧,她是不是忘了?” 江听夏“谁知道。” 杨金凤像是想到了什么,惊讶的捂住了嘴,“难不成,她是故意不告诉你,想离间你们夫妻感情,这小贱人还想跟厉团长……” 杨金凤骂道,“这个不要脸的,听夏,走,咱俩这就去找那个狐狸精,朝她脸上吐口唾沫,让她记住,以后离厉团长远远的,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说着就要拉着江听夏朝刘薇走过去,江听夏挣脱开杨金凤的手。 心里觉得杨金凤这个人怎么这么情绪化,听风就是雨的,“金凤姐,两个人站在那儿说两句话有什么不正常的,还值得过去骂一通。” “好了,我拿的饭菜都要凉了,我先给他送过去。” 杨金凤傻眼了,还指着江听夏在大庭广众之下闹腾开,好好丢丢她的人呢,合着她前面说那么多话都白说了,真是浪费唾沫。 再说了,要换成别家媳妇,哪个女人敢把手伸到自家男人身上,一准剁了她这贱蹄子。 这江听夏性子真软。 不过,杨金凤转念一想,性子软也好,她好拿捏。 江听夏朝着厉菖蒲离开的方向追了几步,“哎,厉菖蒲。” 厉菖蒲听见有个女声在喊他,回头一看,竟然是江听夏,她小跑着朝他跑过来,到了他跟前扬了扬手上的篮子,说道,“吃饭了。” 厉菖蒲看着这场景一时竟有些发怔。 人多地方小,大家都是随便找个地方,或蹲或站,端着碗随便扒两口。 江听夏和厉菖蒲也是如此,找了个空地,江听夏把篮子里的吃的都拿了出来。 厉菖蒲看着江听夏拿出来的吃食,表情凝重,“你做饭了?” 江听夏摇摇头,“没有,隔壁嫂子给的。” 厉菖蒲悬着的心放下了,微不可察的舒了一口气,“哦” 看他如释重负的表情,江听夏想骂人,他就是怕她把房子点了吧! 只是刘薇一行人的位置就在不远处,江听夏不想被她看见两人闹别扭,生生把要说出的话忍了下去,掏出一块手帕,倒了点水把手帕浸湿,递给厉菖蒲,笑吟吟说道,“你先擦擦手。” 厉菖蒲伸出手,早上捡石头,扛木材弄得手上脏兮兮的,他从江听夏手里接过手帕,认真的擦拭起来,只是他的手上沾了泥土,一擦,那原本洁白的手帕立刻多了几道黑乎乎的印记。 江听夏是最爱干净的,一天擦洗好几遍,恨不能擦破皮,因为洗不上澡都能委屈哭了,想到这个娇气的女人,厉菖蒲竟然觉得白色手帕上的脏污如此刺眼,他用手挡住手帕擦拭,擦完手后,立刻把脏了的帕子塞进了自己的上衣口袋里。 看着厉菖蒲把自己的手帕贴身收了,动作还那么热切,江听夏死命咬着嘴里的软肉都控制不住想笑的嘴唇。 真是,一个手帕而已,有那么喜欢嘛! 第46章 拒绝她 厉菖蒲拿起馒头啃了几口,江听夏只从张红香那里拿了一盘菜,馒头是自家拿的,凉的。 厉菖蒲没有任何疑问,大口大口吃着饭。 这时,刘薇端着个竹编簸萁走了过来,她蹲下来把东西放在厉菖蒲旁边,“厉大哥,姑父让我端来给你们尝尝,这是我烙的饼。” 远处的马大伟翻了个白眼,对着刘英低声骂道,“你也不管管,不够丢人的。” 刘英切了一声,“好心给他们送吃的,还能送出错?” 马大伟哼了一声,“你们是好心吗?” 刘英嘴一撇,没话说了。 江听夏看了一眼刘薇端过来的大饼,烙得金黄油亮,卖相不错。 只是她还在这儿呢,刘薇就跑过来献殷勤,真够可以的,这就是‘唯一的’相亲对象的底气吗? 江听夏带着笑问厉菖蒲,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你 想 吃 吗?” 厉菖蒲看着江听夏,不知道为什么,眼前人明明笑得无比灿烂,却莫名带着一股杀气。 厉菖蒲差点被馒头噎住,若无其事拿起水壶喝了一口水,说道,“我不吃,你拿回去吧。” 江听夏将竹编簸萁朝刘薇那边推了一下,笑道,“谢谢你啊,不过他馒头够吃了,就不吃你的大饼了。” 刘薇看了一眼厉菖蒲手里的馒头,并不松软,看着干巴紧实,还会掉渣,一点都不松软,明明就是个凉馒头,紧张地劝道,“怎么让你吃凉馒头呢?吃了胃会不舒服的,吃我这个吧,大饼刚出锅,还热乎的,里面放了猪油和葱花,好吃着呢。” 江听夏十分无语,呵呵,踩我捧你是吧。 章鸣戳了身边的梁满仓一下,两人眼神一对视,默默走到离这里不远不近的地方,站在一边端着碗看戏,你别说,还挺下饭。 两人悄声交流。 梁满仓“你说这结了婚的男人走桃花运,是该笑还是该哭呢?” 章鸣“还得是厉哥,这场面,刺激。” 眼前的景象可以说是火花四射,硝烟滚滚。 江听夏皮笑肉不笑,看着厉菖蒲说道,“到底是人家一番好意,你也别推辞了”,说完,江听夏伸手在金黄的烙饼上扯了一小块放进嘴里,笑着对刘薇说,“你手艺真不错,好吃。” 刘薇的手艺得到认可,脸上有几分得意,但一想到夸奖她的人是江听夏,一张脸又垮了下去。 江听夏并不在意,说完又扯了一小块大饼递到厉菖蒲嘴边,“你也尝尝。” 这举动过于亲密了,厉菖蒲看了眼周围的人,已经有人在往他们这边看了,他咳了一声,低声提醒江听夏,“在外面呢。” 这么多人看着,给他递到嘴边都不吃,自己多没面子。 江听夏咬牙笑着,“对呀,在外面呢。” 听懂她话里的意思,厉菖蒲硬着头皮张嘴把那块饼吃了,可就在一瞬间,他的唇不经意间碰到江听夏冰凉的手指,两人都感受到了这轻轻柔柔的触感,指尖,唇瓣全都快速躲开,空气都滚烫起来。 站在一边看戏的两人 梁满仓捂着心口,“我去,怪不得厉团心甘情愿给媳妇当牛做马,这场面看得老子都热血沸腾,能出去犁两亩地。” 章鸣反驳道,“什么当牛做马,厉哥那程度是当孙子好不好,”章鸣模仿江听夏喂食的动作,把手放在了自己嘴边,“就为了这个,换我我才不干呢。” 梁满仓“你小子懂个屁。” 江听夏感觉到自己手指上的触感,心里有几分害羞,一偏头,注意到了脸色铁青的刘薇,心里又开心起来,哼哼,跟我斗,我近水楼台先得月好不好。 刘薇被两人恬不知耻的亲密行为气到,起身就走。 厉菖蒲脖子发红,若是此刻解开他的衣服扣子,就会看到不止脖子,他的整个胸膛都在泛红,他对江听夏说,“在外面别这样,人多,不好。” 刘薇走了,江听夏不装了,哼了一声,“你别告诉我,你看不出来刚刚那个人对你有意思。” 厉菖蒲一愣,沉默着没有说话,刘薇的表现很明显,只是他没想到江听夏这么快就有所发觉。 这种事情该怎么解释呢? 江听夏更好奇他的态度,试探着问道,“你们不是相过亲,那怎么没成,这姑娘看着会是你喜欢的类型吧,做饭那么好吃,穿衣打扮都很纯朴,看着有力气还很健康,看着会跟你合得来。” 或许江听夏自己都没发觉,她说的那些都是她所欠缺的。 厉菖蒲“没有相亲。” 江听夏抬眼瞥了他一眼,“相亲很正常的,你不用瞒我。” 厉菖蒲面色认真,“我有婚约,不需要相亲。” 江听夏倒吸一口凉气,心里默默腹诽,知道,你跟江听荷的婚约嘛,要不要一直挂在嘴上,这大哥知不知道江听荷根本不想嫁他啊! 他还一等就是这么多年,守身如玉的。 江听夏更不爽了,难道是他们之前见的那一面,他对江听荷一见钟情,非卿不娶。 咦,那他眼光真够差的。 厉菖蒲看见江听夏一张小脸扭曲起来,解释道,“刘薇姑父是政委,我去他家吃过一顿饭,我不知道刘薇也在,后来就有人误会我们是在相亲,但是不是相亲,真的,我们没什么交流。” 江听夏听他这么说,问道,“这么说,你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厉菖蒲郑重点头,“没有。” 江听夏哦了一声,又说,“可是她对你很不一样,如果你对她没有这方面的意思,你就应该拒绝她,立刻,马上拒绝。” 发觉自己在催促厉菖蒲和别的女人斩断关系,江听夏觉得事情不太对,还没等到回答,江听夏又补充道,“我的意思是,她喜欢你,现在我又是你名义上的妻子,她很有可能因为这个原因找我麻烦,给我添堵,就像刚刚那样,所以,我认为你有必要解决这件事情。” 厉菖蒲点点头,“我会的。” 江听夏诚心发问,“你会拒绝人吗?” 毕竟他老好人来的! 厉菖蒲看着江听夏说话的样子,眉头轻挑,看来对这种事,她很有经验。 江听夏看着沉默不语的厉菖蒲,正在认真思考,这么勾人的一张脸,从相貌入手让女人对他死心是行不通的,那么只能通过品行。 江听夏说,“你要在她面前表现得刻薄,毒舌,品行恶劣,以此断绝她对你的不轨之心。” “这样好了,我大方一点,让你拿去做个借口,你跟她说,你的妻子我呢如花似玉,跟我相比,她连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我保证,这种话说出来,哪个女人听了都不会喜欢你,只会想抽你两耳光。” 厉菖蒲有些生气,“江听夏,谈论别人的外貌很不正经,尤其是对一个女同志。” 江听夏不以为然,“对啊,就是要这个效果,拒绝就应该是直截了当的,利落一些,狠一些,难道你还想维持一个良好形象,为这段关系留有余地?” 厉菖蒲立刻反驳道,“当然不是。” 江听夏知道厉菖蒲是个会豁出一切乐于助人的大好人,肯定不愿意说这些伤人的话,她安慰道,“相信我,在感情问题里呢,拖泥带水比狠心决绝更残忍。” 第47章 演戏 吃完饭,江听夏提着篮子要走,厉菖蒲跟在了她身后,抢先把篮子提了起来,“我送你。” 两人并肩走了一段路,这里人很多,有村里的村民,也有部队的战士,抬着粗重的木材,推着装满材料的推车步履匆匆,加上土路崎岖不平难免碰撞,厉菖蒲走在江听夏身边,时刻注意周围环境,怕伤着她。 走出了一段距离,江听夏本想说不用送了,却发觉有个红色人影跟着两人,厉菖蒲同样有所发觉。 江听夏拉着厉菖蒲快走一步,找了个偏僻些的地方,确保那个身影跟了上来,江听夏开始了自己的表演。 她拿过厉菖蒲手里的篮子,“好了,就送到这儿吧,我自己回去就行。” 厉菖蒲嗯了一声,却在下一秒被江听夏拉住了胳膊,她问道,“刘薇给你送的饼好不好吃?” 厉菖蒲“好……” 江听夏在他胳膊上悄悄拧了一把,厉菖蒲立刻改口,“不好吃。” 江听夏故意夹着嗓子说话,嗲得很,“骗人” 厉菖蒲闭了闭眼,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他紧紧握拳,硬朗的声音严肃的就像是在喊训练的口号,“再好吃的饼也没有媳妇香。” 江听夏看着男人脸色涨红说着自己教的话,完全不敢睁眼,睫毛轻颤,耳尖通红,差点忍不住笑场,她掐了掐自己的胳膊,好不容易止住笑意,然后一巴掌轻柔地拍在厉菖蒲胳膊上,“讨厌。” 她忙前忙后的,收点酬劳不过分吧。 好结实的肌肉,触感不错。 江听夏短暂花痴之后,接着敬业演戏,“我好看是吧?” 厉菖蒲咽了口口水,点点头,才说道,“好看。” 江听夏笑了,“别的女人都比不上我?” 最难过的一关已经过了,之后的事情显得如此简单,厉菖蒲说道,不对,是吼道,“比不上,连你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别人我看不上。” 被这么夸,江听夏心里美得冒泡,‘以权谋私’的感觉还真不错。 江听夏一看,躲在不远处的刘薇也不躲了,捂着脸十分伤心地跑开。 江听夏对厉菖蒲说道,“行了,人走了,你可以睁眼了。” 厉菖蒲缓慢睁眼,神情落寞,有种被抽去灵魂的空虚感。 看他这样,江听夏阴阳怪气道,“你怎么这副表情,后悔了?舍不得你的追求者?她还没走远呢,我再给你把她叫回来。” 说完就往前走了几步,哎了一声,好像真要把刘薇叫回来。 厉菖蒲急了,要去拉她。 江听夏躲开,笑了,随即正色道,“这次呢多亏有我帮你解决,要是你再招蜂引蝶,不守男德,被女人纠缠上,可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总之你以后注意一点。” “不要害怕伤了姑娘的心,你记住,如果是你不喜欢的人接近你,就一把推开,拒绝人一定要果断,明确,不可以心软。” 江听夏吸了一口气,又说,“但是,如果是你喜欢的人接近你,就不一样了,你可以允许她靠近你,”说完,江听夏往厉菖蒲的方向迈了一小步,给两人之间留下了另一步的距离,“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厉菖蒲既不后退,也没有向前,只是站在原地。 他若有所思,说,“我会和别的女同志保持距离的。” 江听夏愣了半天,“哦”了一声,随即看着厉菖蒲笑了。 笨蛋。 江听夏要走,厉菖蒲才从刚刚的尴尬中回过神来,叫住江听夏说道,“你不用专门给我送饭,这几天我就在这边跟着食堂吃。” 说完又嘱咐道,“到了饭点就去大院食堂打饭,钱票从抽屉里拿,要是嫌麻烦就记我账上,月底我去结账。” 听完这番嘱托的江听夏她看起来有手有脚,机灵活泼,怎么也不像一个生活无法自理的智障吧,还要他一脸认真来操心她的吃饭问题。 以前厉菖蒲的冷脸很是严肃,吓人,如今不知道怎么了,江听夏看着他的表情不仅不怕,还有几分想逗逗他。 江听夏故作忧愁说道,“还是送吧,我的名声够不好的了,这两天我努力努力,争取扭转风评。” 厉菖蒲想起有关江听夏的风言风语,眉头拧了起来,“这个事我去解决。” 江听夏听他这么说,闪起了星星眼,有点帅怎么回事。 不过这种事情他不好插手,搞不好起反作用,还是她自己和风细雨慢慢来吧,江听夏调侃道,“怎么解决?打上门去挨个捂别人的嘴?” 江听夏提着篮子,扬着一张娇俏明艳的小脸,势在必得的样子,“不就是装贤妻良母吗。” 江听夏放轻声音,面带微笑,说一句弯一下腰,“好的,是的,都听你的,”她两手一摊,“多容易。” 厉菖蒲看呆了,莫名其妙答应了她,“那你……小心……” 江听夏笑得灿烂,“多谢关心。” 厉菖蒲噎了一下,后面那半句“别点了房子”硬生生吞了回去。 …… 刘薇听见两人谈话,哭了一场,没想到厉菖蒲是一个那么肤浅的人,竟然在背后嘲笑她的长相,还说她连江听夏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早知道那张大饼拿去喂狗都不给他吃。 哭过之后,她回了家,晚上就对着刘英说道,“姑,你给我找的那几个相亲对象我去见。” 刘英“咋突然想明白了,你不是以前就想着厉……” 刘薇眼睛红肿,立刻打断刘英的话,“姑,别提他,他不是什么好人,以前只当是我瞎了眼看错人。” 刘英看她一副受了刺激的模样,以为她是为中午送饼的事情难过,她拍拍刘薇,“你想明白了就行,部队那么多好小伙,咱们干嘛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姑这就跟你姑父说,让他给你留意着,就让厉菖蒲跟他娶的那妖精过去吧,等以后你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有他后悔的。” 马大伟一听刘薇主动要求相看,立刻想起了他这两天正头疼的一件事,一个刚来不久的研究员,顾允谦的婚事,当即就提了出来。 只是他说完这个人的情况后,刘薇当时就挂了脸,刘英看出她不乐意,把马大伟赶出门后,问刘薇为什么不愿意。 刘薇气得声音都冒着火,“我刘薇这么好强一个人,下地劳动都要拿最多的工分,织的毛衣,纳的鞋底,一个村的没谁能比过我,可是,姑父就给我介绍了一个离婚的,让我去给两个孩子当后妈?” “我要是同意了,以后,我都没脸回家去。” 马大伟在屋外听着姑侄的交谈,暗骂这个刘薇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以顾允谦的条件,她嫁过去一定不会吃亏,技术员现在吃香着呢,领导当宝贝一样看,工资开得比他还高,要不是他有两个孩子急需人照顾,配个大学生都不费劲,这好事能落她头上。 只是他一个姑父,到底隔着一层,刘薇这么闹腾开也是公开对他表示不满,她又不是不知道自己在家,一门之隔而已,还能听不见她说的这些话?怕不是就是说给他听的。 马大伟决定不劝了,他还懒得费心。 第48章 包包子 村里的学校紧锣密鼓修了几天,眼看到了尾声,也送不了几次饭了,江听夏打算有个收尾的结束感,准备做荤素两种馅的包子。 她早早揉了一大块面团,醒发,再将竹笋去皮,腌雪里蕻清水洗去部分咸味,蔬菜切丁,五花肉切段备用。 接着喊来隔壁张嫂子帮忙烧火,说实话,直到现在她还没有克服上次家里起火的阴影,能找人帮忙就找人帮忙,这几天做的饭食大都是她拿着材料去张红香家做的,今天做包子耗费时间,她就在自家起了炉子。 好在张红香热心,几下子就生起了火。 张红香拍拍土问道,“这是给你家厉团长做什么好吃的呢?” 江听夏指着准备好的材料答道,“素菜用来做个雪笋包,五花肉炖成红烧肉,做红烧肉大包。” 张红香听得晕乎乎的,“哎呀,你还怪会取名的嘞,就包子呗。” 江听夏笑笑,“对,就是包子。” 江听夏把竹笋丁和雪里蕻放进锅里煸炒,再放各类调料,炒香后出锅装盘。 素馅准备好,开始料理肉馅。 把五花肉和姜片白酒放进锅里焯水,出锅后热水洗净,再起锅烧油,加入冰糖炒化,把五花肉放进去翻炒上色,加入酱油后猪肉变得红亮有食欲,接着翻炒几下。 差不多了,加开水没过猪肉,小火慢煮入味。 这步有个小窍门,加水炖煮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加开水,冷水温水都不行,会让肉变紧,不入味不说,还炖不软烂。 张红香看花了眼,心疼道,“直接调馅,包起来就行,你这又炒又炖又煮的,又费油又费事。” 江听夏观察着红烧肉的汤汁,“这么做好吃,等会儿你尝了就知道了。” 张红香撇撇嘴,“那肯定好吃,这么费工夫费材料还能不好吃。” 红烧肉炖煮的时候,江听夏开始准备面剂子,她在江家偶尔会亲手准备吃食,习惯了做小包子,一口一个,讲究小巧精致有格调,吃起来方便又优雅,要是边吃边流的哪里都是汤汁,那样太不好看。 不过,她想到厉菖蒲的饭量,做成那样的小包子他还不得按屉的吃,少说几十个起步,想到那场面,江听夏就想笑,手上分面剂子的动作就没客气,最后蒸出来的包子个个有她两个拳头那么大。 蒸汽混着包子香味飘过来飘过去,馋得人口水直流,大柱几个孩子早早就在锅前围着,等着要吃包子了。 江听夏拿了个大瓷碗装了包子给他们,张红香推着不要那么多,拿出来一个,把碗递给三个孩子,“大柱,你们仨分两个包子,别欺负弟弟啊。” 大柱啊了一声,带着弟弟们跑了。 张红香在后面喊,“慢点儿,别摔了,饿死鬼托生啊你们仨祖宗。” 江听夏顺手就把张红香拿出来的包子递给她,叫她也尝尝,张红香再不推辞了,一掰开,肥肉duang duang了两下,油汪汪的内馅染得面皮都是红的,一股香气直冲入鼻尖,张红香忍不住立刻咬了一口,肉香麦香酱香混在一起,都顾不上烫嘴,三口就吃了半个。 “听夏,你这玩意儿咋研究的呢,真好吃啊。” 江听夏又给她装了三个肉的两个素的,让她等会儿给赵勇送过去。 张红香本来不好意思拿,就是吧,这么好吃的东西,实在是想让她家那口子尝尝,红着脸接了,不过她也把自己今天准备的杂烩菜给江听夏匀了一海碗。 江听夏又把上次做好的汤圆拿出来,每次吃饭她都会给她和厉菖蒲一人煮上几颗,现在已经吃得差不多了,这次,她想换个吃法。 江听夏往锅里倒入一层油,下汤圆煎,刺啦一声,倒入淀粉水,接着拿铲子按扁,闷煮几分钟后,盛出装盘,汤圆已经粘在一起,表面是淀粉水形成的一层金黄色硬壳,看着很有食欲。 江听夏足足装了一篮子包子,只好再拿另一个篮子装汤圆,顺便把张红香给的烩菜装进去,又盛了一小碗腌菜,清口解腻用。 已经在这里待了几天,现场条件没那么凑和了,好歹吃饭能给提供几个凳子。 厉菖蒲看见江听夏艰难的提着两个篮子过来,赶紧走上前把东西接过来,江听夏轻呼一声,“小心点,里面带汤的,别撒了。” 厉菖蒲放慢了动作,把篮子放好,走到水桶边,叫跟前的小战士给他舀了一瓢水,洗手。 洗了两遍,手上的脏污都看不见了才离开。 小战士团长他变了,吃饭都不积极了,他们这帮兄弟,上次训练出问题,吃饭犯蔫磨磨蹭蹭的,被他碰见好一顿训,此刻,小战士在心里默默把厉菖蒲训他们的话还给了他,内心一阵舒爽。 等厉菖蒲回去的时候,江听夏已经把饭食都摆好了,满满当当很是丰盛。 旁边就是赵勇和张红香两口子,他们面前摆着的基本上是和江听夏准备的差不多的菜式,这几天两家都是如此。 厉菖蒲也知道是张红香做饭,江听夏提供食材,顺便帮点忙。 赵勇吃了两口包子,一脸惊喜,顾不上嘴巴塞满,含含糊糊道,“这包子包得不错,你手艺突然变好了!” 张红香接话道,“这包子不是我做的,是听夏做的。” 刚拿起包子啃了一口的厉菖蒲瞬间忘记咀嚼,问道,“你做的?” 江听夏掰了半个素包子在手里,问道,“好吃吗?” 江听夏看厉菖蒲一脸认真,说的话就略带调侃,“放心吧,你的房子还好好的,我找嫂子过来帮的忙,不过面是我和的,馅是我拌的,算我做的。” 厉菖蒲没再说什么,大口大口地吃起了饭。 厉菖蒲面冷心狠,别看年纪不大,训兵很有一套,他手底下的人对他又敬又怕,不过总有几个意外的头铁之人。 有人慢慢凑过来,脸上带笑,“团长,吃什么呢?香味都飘二里地了。” 厉菖蒲无奈的看着他,一张脸比江听夏平日看到的冷十倍不止,“郭彪,往我跟前凑,你皮又痒了是吧?” 郭彪笑笑,“谢领导关心,我身体倍棒,吃嘛嘛香。” 厉菖蒲显然对他的嬉皮笑脸习以为常,挥挥手说道,“有事儿说事,没事,”厉菖蒲停顿了一下,碍于江听夏在场,把没事滚蛋这话又咽回肚子里,说道,“吃你的饭去。” 第49章 谢谢嫂子 郭彪不肯走,两眼直勾勾盯着篮子里白胖的大包子,一个肌肉大汉脸上竟然带着几分扭捏,“食堂那边饭不够了,我没饭吃。” 厉菖蒲黑着一张脸,“饭都抢不上,还能干点啥?不管你肚子里有食儿没食儿,等会你给我扛大梁,打头阵去。” 郭彪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厉菖蒲最不喜欢自己的兵没冲劲没血性没能力,改口道,“不是抢不上,咱这实力,抗着锅跑,我吃完了把锅刷了,别人都追不上。” 厉菖蒲“吹,接着吹。” 郭彪呵呵一笑,“这两天食堂都是大锅菜,真吃腻了,就想改善改善伙食。” 郭彪边说边伸长了脖子往篮子里瞅,意图实在太明显,江听夏已经看明白了他的意思。 厉菖蒲心里暗骂这货丢他的人,哈喇子都快甩地上了也不知道收一收,他面上表情自然不好,没好气说道,“吃不惯咋,我给你炒俩菜。” 郭彪您做饭的手艺还值得人死皮赖脸过来讨骂? 问领导有时候过于自信怎么办? 答捧着他呗。 郭彪连忙摆手,“不敢不敢,我哪有那福分。” 郭彪站在一边插科打诨就是不走,厉菖蒲放下筷子,竟然有些气闷,真想给他两脚,没出息,真没出息,他怎么带出了这么一个馋货! 被他盯的自己饭都吃不下去,他看了一眼江听夏,又看了一眼大包子,眼神示意,给他俩包子呗,让他走。 江听夏觉得这人挺有意思的,说话也好玩,点头表示同意了。 厉菖蒲捏了仨包子给郭彪,“走。” 郭彪接过包子,笑了,暗自感叹,顶着领导那张黑脸讨点吃的,真不容易啊,好在还是让他吃到了大包子。 郭彪笑得憨憨的,对着江听夏,“谢谢嫂子。” 他可是看见了,团长刚才拿包子前是江听夏点了头,他才给自己拿的。 厉菖蒲递包子还未收回的手臂僵在原地。 郭彪赶紧笑眯眯补了一句,“谢谢团长。” 江听夏被这人耍宝逗得不行了,脸有些红,她捂着脸笑着回道,“别客气。” 厉菖蒲“还不走?等我喂你?” 郭彪立刻走了,边走边把包子塞进嘴里,他是出了名的狗鼻子,人在训练场,食堂的风一往过吹,他鼻子一动,就能给大家报菜名,刚才他一闻,就知道这包子错不了,果然如此,郭彪嘴里吃着包子,幸福的都想流泪,让领导一顿呲,值了! 厉菖蒲耳根子终于清净了,一连吃了三个肉包,二个菜包,外加一海碗杂烩菜,江听夏都怕他吃撑了。 江听夏则慢悠悠啃了半个菜包,饱了,厉菖蒲对她的饭量同样很难理解,她天天吃的那点东西,跟猫食一样,身上真能有劲儿吗。 一边的赵勇突然想到什么,和张红香一起走了过来,对着厉菖蒲说道,“都几天了,那个研究员的事儿可还没着落呢。” 厉菖蒲“顾允谦?马大伟那边不是接过去了?” 赵勇面色难看,“他撂挑子不干了。” 赵勇催促道,“你也赶紧上心寻摸,这事弄不成,留不住人家,首长第一个收拾你。” 厉菖蒲面露难色,“我给他说媒?” 这事儿他可使不上力。 听到“说媒”两个字,张红香兴奋道,“说什么媒,给谁说?” 赵勇觉得她好打听的老毛病又犯了,并不搭理她,张红香不乐意了,“保媒拉纤的活儿你俩干不了,我能啊,谁家有没出嫁的闺女,我保准给你打听到。” 赵勇脸都愁得皱成了一团,“要真那么简单,这事早成了。” 张红香“少放屁,到底咋回事赶紧说。” 赵勇白了自己媳妇一眼,还是说了,“新来的研究员,离婚自己带两个孩子,但是这边等着他解决的工作太多,时间紧任务重,人几乎不着家,他就向上级提了一个要求,找个女人结婚,替他照顾孩子。” 张红香“就这?这有什么难的?” 赵勇哼了一声,“给你能的。” “这人有要求,他说怕自家孩子不接受别的小孩,所以女的这边不能有孩子,而且,以后也不打算再生。” 张红香听明白了,“这是让女方给他孩子当一辈子后妈啊。” 赵勇满腹唠叨,“他家孩子没人照顾,我看研究员坚持不了几天就要打申请调离了,这可是咱们盼了几年才盼到的宝贝人才啊。” “这地方适龄的女方本来就少,来相看的姑娘要不就是不满意,要不就是太满意,不满意的一口咬死不当后妈,太满意的是什么也不管,上来就问工资多少,存款多少,目的都写脸上了,顾允谦那边肯定不干,就这么的,几天了,愣是没找见一个合适的。” 张红香“我给留意着吧,”说完悄悄问道,“我要是真给说成了,有没有媒人钱?” 赵勇“媒人钱你都惦记上了!你真以为能给说成!” 厉菖蒲则答应了,“嫂子,只要能介绍个合适的,我给你申请奖金。” 张红香更积极了,开始问顾允谦的各种条件。 这时学校那边震天响的轰隆一声。 厉菖蒲,赵勇立刻速度极快地跑去,拉着个人问道,“怎么了?” 那人被厉菖蒲拦住,慌张地指着刚才发出声响的地方,声音都在发抖,“塌了!” 人群里喧闹了几声,有人喊着,“砸着人了!” 厉菖蒲目眦欲裂,快速朝乱糟糟的废墟跑去。 江听夏和张红香把东西收好,自觉往外躲了躲,担忧的看着远处激起的黄尘。 她们可是看见厉菖蒲和赵勇冲进去了。 没过多久,有人抬着伤者出来了,陆陆续续抬了三个人,厉菖蒲跟着跑了出来,他身上,头发上都是黄土,整个人就像在土里滚了一圈一样。 厉菖蒲注意力都在伤员身上,上了车径直离开,江听夏隔着人群已经盯了他一路,他愣是一个眼神都没给她。 张红香刚才看了一眼伤员,叫了出来,“我的天哪,人给砸得血乎刺啦的。” 江听夏没见过这种场面,一条鲜活的生命转眼间就变成了血肉模糊,奄奄一息的样子。 此时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几丝血腥气,剩下的众人乱糟糟的喊叫着,她的内心更加惶恐不安。 张红香拉着江听夏离开,“咱们回吧,在这待着帮不上忙还添麻烦。” 江听夏白了一张脸,跟着张红香走了。 第50章 矫情 张红香和江听夏结伴回家,等到了家门口,张红香对着失魂落魄的江听夏说道,“吓着了吧,回去洗把脸歇歇。” 江听夏点点头回去了。 把午饭用过的碟子碗都洗干净,江听夏洗了把脸,躺下睡了。 好不容易勉强睡着,却做了个噩梦,她的耳边都是伤员在痛苦地喊叫,他们捂着胳膊,捂着腿,疼得又哭又喊,脸上又有血又有泪,江听夏一下子被吓醒,窗外的天已经黑了。 江听夏慢慢回神,满头的汗珠一点点冷下来,冷得她直发抖。 她才意识到,无论江家如何,她前半辈子都是在一个富足安乐的环境中长大的,所以亲眼目睹这一次意外时,她瞬间被吓破了胆,同时,对这个世界又有了新的认知。 就像温室里的花朵,突然发现原来这个世界不止有温暖的阳光,还有狂风暴雨,电闪雷鸣。 这种转变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江听夏这一觉睡得太久,四肢都在发麻,她走出屋子,在院子里走了两圈。 隔壁的张红香也出了门,“刷”一盆洗脚水倒在了自家院子里。 她看见江听夏在院子里走来走去,走到两家的围墙边,说道,“你不用等他们回来。” 江听夏看她误会自己在等厉菖蒲回来,解释说,“没等人,我就是在院子里走走。” 张红香知道新婚夫妻脸皮薄,也不戳破,接着说道,“今天出那么大事,他们一时半会回不来,估计是把人送县里医院去了,我看得待几天。” 江听夏不知在想什么,只是哦了一声。 张红香又说,“我记得你结婚以后,厉团长还没出过任务。” 不等江听夏回应,张红香自顾自说道,“一开始我也跟你一样,老赵出门几天,我就吃不下睡不好,他回来身上带点伤,我都哭死了,就怕他出什么事,把我们一大家子撂下。”张红香说着这些话,脸上表情却很平静,“出去拼命是他们当兵的命,操心他们是咱们当家属的命,慢慢的总能习惯。” 张红香说的说的也不看着江听夏了,似乎是说给江听夏听,又似乎只是说给自己听,“今天还算好的了,你还能猜到他去哪了,干什么去了,有时候,人收拾个包袱就走了,什么也不让问,再有时候,早上还在家吃,中午就不回来了,锅里还做着他的饭呢,人就不知道干什么去了,什么时候回来也不知道,但是吧,以后的每一顿饭都要给他做上,你得让他回来了有口热乎饭吃。” “你以后就知道了。” 灰蓝色的天上,江听夏盯着一闪一闪的星星若有所思。 晚上她一个人睡了,厉菖蒲不在,炕上的帘子也不用拉,只是刚关了灯,屋子里漆黑一片,一种恐惧感笼罩心头,江听夏又赶紧把电灯打开。 有了光,就没那么害怕了,可今天偏偏是一个雷暴天。 窗外轰隆隆响起雷声,几道闪电划过,电灯刷一下灭了,屋内又被黑暗占据。 这里电压不稳定,家里经常停电,厉菖蒲就会点起煤油灯或者蜡烛。 江听夏以前没做过这些事情,不知道那些东西在哪儿放着,只能在黑暗中慢慢摸索,终于找到箱子,她点起一根火柴,借着微弱的火光,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找出蜡烛。 蜡烛点燃,屋里有了一团暖黄的光,她举着蜡烛走回去,把这唯一的光亮放在自己身边不远处,坐在炕上,静静看着那点摇曳的火光。 只是,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像天破了个窟窿一样,突然,嘭的一声,江听夏随即惊叫出声,发现是狂风带着暴雨,把窗户给撞开了,蓝绿色的窗帘立刻湿了一片,被风吹得胡乱摇摆。 蜡烛也被这股风吹熄。 更糟糕的是,雨水顺着被撞开的玻璃处进入,先是打湿了窗台,接着和风一起飘在江听夏身上,脸上。 江听夏只好半眯着眼,忍着风雨,爬到炕边,抬手关住了玻璃窗。 就这么一个动作,她已经狼狈的满脸都是雨水,头发湿了贴在脸上,又冷又黏。 这一夜,江听夏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 听见窗外有几声鸟叫的时候,她迷迷糊糊醒来了,看了一眼窗外,天终于亮了,风雨也停了。 …… 县里医院 赵勇站在洗手池边,拍了厉菖蒲一把,看着他熬红了的眼睛,有些担忧,“一晚上没睡?怎么不眯一会儿。” 厉菖蒲摇摇头,面带愁容,脸上是藏不住的疲惫,“章鸣情况不好,我给几家医院打了电话,京院那边的医生说有几分把握,就是他现在不能乱动,我得去一趟,把专家请回来给他做手术。” 赵勇知道这件事没有厉菖蒲说得那么容易,犹豫道,“真能把人请来?” 那可是京院的医生,京都那么远,去了还不得抓瞎,不知道要费多少口舌,托多少人情才能做成这件事? 厉菖蒲捧起一把凉水,泼在自己脸上,“不行也得行,章鸣才多大,把腿给锯了就不能再当兵,他下半辈子都毁了。” 厉菖蒲用手在脸上擦了两把,人稍微精神了些,“我这就走了,这事拖不得。” 赵勇嗯了一声,把自己身上的钱和票都给了他。 厉菖蒲接过去,又对赵勇交待道,“找人去我家里给她报个信,还有,这两天我不在,你让嫂子多过去照顾照顾。” 赵勇点点头,“放心。” 赵勇回来了一趟,江听夏这才知道厉菖蒲去了京都的事情,她追问赵勇,“他还说什么了?” 看江听夏要哭不哭的表情,赵勇以为遗漏了什么重要消息,又认真想了一遍厉菖蒲临走时和他说话的场景,最后确认他确实没说什么,才答道,“没有。” 江听夏想到昨晚下暴雨,自己就那么诚惶诚恐待了一夜都没有哭,此刻听着赵勇的话心里却难受得鼻头泛酸。 那么大的雨,他都没有关心自己过得好不好。 也没有说他什么时候回来。 看着江听夏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赵勇眼神示意张红香说句话,张红香赶紧岔开话题,“老赵,你去看看灯泡,怎么不亮了,是不是因为昨天停电的时候把电线烧坏了?” 赵勇听张红香这么说,跟找见救星一样,拿着工具就去修灯泡了,他跑得飞快,生怕江听夏下一秒哇哇大哭,赵勇心里琢磨着,老厉这媳妇嫁过来这么久了,还那么矫情,也不知道他在家是怎么伺候这祖宗的。 第51章 大狗 这些日子的天气总是阴沉沉的,窗外一直在落雨,江听夏没出门,捧着本英文小说在看,这是和她的嫁妆箱子一起送来的,是她原来的东西,现在解闷用正好。 只是纤细的手指刚翻过一页,江听夏却怎么都想不起书里都写了些什么内容,她又无奈地把书翻了回去,重新再看。 温度不高,她觉得有些冷,把自己披着的外套又裹紧了些。 院门外响起汽车的声音,江听夏放下手里的书,好奇地透过窗户向外面看去,看见一个熟悉的绿色身影冒着雨推门走了进来。 阴沉的天气,雾蒙蒙的一片,那道绿色显得更加透亮。 江听夏趿着鞋子往外走,打开门,厉菖蒲刚好站在了屋檐下。 “你回来了!” 江听夏声音脆生生的,宛若黄莺出谷。 她一双大眼睛亮晶晶地扑闪着,显得脸越发的小了,不知道是不是许久不见,她的身量更小了一些,披着个大外套,裹住小小的身子,落在厉菖蒲眼里有几分凄惨可怜。 “嗯,回来了。” 厉菖蒲冒雨走了几步,肩头已经变成一片深绿色,头发也被打湿,说话时冷到能呼出一片白气,他说,“外面冷,进屋吧。” 江听夏这才注意到他一只胳膊一直僵硬地放在胸前,她好奇地看了一眼,里面露出灰色的毛绒绒的小东西,是一只被雨水打湿的狸花猫,小家伙看着可怜极了,发出几声细弱的喵喵的叫声,听着是一只还没断奶的小奶猫。 厉菖蒲抱着小猫说,“在外面捡的,你不是怕耗子吗,不如就养着吧。” 江听夏看着这只羸弱到连眼睛都睁不开的小猫,担忧地问了句,“它看着不太好,是不是生病了?” 厉菖蒲抱着小猫,想到自己在医院楼下捡到它的时候,小家伙可凶了,冲着他呲牙咧嘴,还扑向他撕咬他的裤腿,不知怎么,抱回家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厉菖蒲猜测道,“可能是冷着了,暖和了就好了。” 江听夏站在一边,看着淋湿的厉菖蒲说道,“你去澡间洗洗吧,我给你拿一身换洗的衣服,你把湿衣服换了。” “还有,顺便把这只猫也洗干净。” 厉菖蒲答应后朝澡间走去,把暖壶里的热水都倒进浴桶里,澡间瞬间升起白色蒸气,他整个人泡了进去,多日以来的疲惫一扫而空。 江听夏拿给他的衣服叠得整整齐齐放在一旁的椅子上,到家的氛围感让他脑袋里紧绷着的弦,瞬间松弛下来,舒服的都能闭上眼睛好好睡一觉。 只是旁边还有一只喵喵叫的小猫。 他拿起毛巾胡乱擦去身上的水渍,换上干爽的衣服,把一边的小猫抱起来在小盆里好好洗干净。 这猫估计是在泥地里打过滚,厉菖蒲换了三次水才把它收拾干净。 他抱着小猫进了屋,把猫放在了软乎乎的被褥上,当然,是他自己的被褥。 江听夏顺手给了他一块毛巾,“头发还滴水呢。” 说完用另一块毛巾去擦小猫,它并不反抗,任由江听夏揉搓,不时喵喵喵地叫两声,还用湿漉漉的眼睛盯着江听夏看,很是享受。 感受到小猫瘦骨嶙峋,身上没几两肉,江听夏把动作放轻,问道,“它有名字吗?” 厉菖蒲把毛巾盖在头上,擦拭湿发,他的手法十分暴躁,毛巾的剧烈摩擦让头发立刻毛燥起来,比起平日板正的发型,此刻的厉菖蒲更柔和了一些。 他停下动作,说道,“没有。” 江听夏看着毛绒绒的小东西,她还是第一次能养宠物呢,难免有几分兴奋,“那我给它取一个名字?” “嗯” 听到回答,江听夏立刻扶额思考起来,想了半天,灵光一闪,指着小狸猫说道,“你以后就叫大狗。” 厉菖蒲愣了半天,才问,“大……狗?为什么?” 江听夏“因为它是一只小猫,所以取名叫大狗。” 厉菖蒲因为?所以?有关系吗? 他还想说些什么,江听夏已经把擦干的小狸猫抱在了怀里,大狗大狗地叫了起来。 小猫感受到人体传过来的温暖,努力地往江听夏怀里钻了钻。 厉菖蒲一贯面无表情的脸上出现了几丝裂痕。 天冷时吃些热乎乎的东西最好,晚上两人一人吃了一碗汤面。 江听夏给大狗冲了一碗麦乳精,本以为小家伙会进食困难,没想到大狗几下就喝完了一碗,还喵喵叫着,像没吃饱,江听夏又给它冲了小半碗,江晚猜测大狗可能已经二三月大了,只是营养跟不上,所以长得格外小。 天黑了,大狗窝在江听夏拿碎布和剩棉花做的猫窝里呼呼大睡,江听夏和厉菖蒲则按老规矩,一人睡一边,江听夏看着许久没拉上的帘子,有了几分心安,隔壁已经响起鼾声,江听夏想了想,侧了身子枕在枕头上,看向隔壁。 她摸着那颗怦怦跳的心脏,想到自己莫名其妙的变化,或许从她重来一遭,自愿和他走进婚姻礼堂的时候,她就对这个人有好感了吧。 那日看见刘薇,听到他们相过亲还差点成了,刘薇还用那种羞答答的眼神看厉菖蒲,她就控制不住和她斗嘴,还诓着厉菖蒲和她划清界限,厉菖蒲离开了,她闷闷不乐,还怨他都没有回来看她,可他回来后,自己第一反应就是开心,不自觉盯着他的脸看,似乎一颗心都被这个人牵动。 江听夏认真地看着对面,就像能从黑暗中看到他的轮廓一样,他这个人生了一张拒人千里之外的脸,脸部线条刚直冷硬,皮肉瘦削紧实,加上职业原因,浑身透着严肃。 可他看着一丁点大的大狗时,眉目舒展,眼神温柔,江听夏这才发现这男人生了一双很善良的眼睛,只需看一眼就能轻易让人为他心软。 无论自己之前如何嘴硬,眼神却骗不了人,她总会控制不住偷偷看他,他的模样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清清楚楚地出现在她脑海里,这是一种怎样的情绪呢?是喜欢吗?她喜欢厉菖蒲吗? 好像是有一点,她想。 第52章 仙女 这月津贴发放之后,厉菖蒲跟以前一样,去邮局汇钱,只是和以前不一样的是,这次只给老家寄了十块,给妹妹的则是照旧,并附上一封信,告诉家里自己结婚了,以后给老家的补贴都改为每月十块。 他以前不在乎这个,够吃够用就行,所以对老家那边的要求都是听之任之,只是现在每次打开家里放钱的抽屉时,都觉得装钱的袋子竟然只有可怜的薄薄一层,他有几分懊恼自己这么多年没能多攒一些积蓄。 回家后当着江听夏的面把钱票放进抽屉里后说道,“这月的津贴。” 江听夏淡淡嗯了一声示意自己知道了,厉菖蒲这一举动在她看来是没必要的,因为她对他拿回来多少钱并不在意,反正她也不会拿去花,也不是别的原因,而是这里偏僻到根本没有可以大肆消费的地方,她原本还担心自己三百多块的小金库不够花,谁知道一个多月过去,只是偶尔被张红香带着在附近村民家里,偷偷摸摸换些鸭蛋鹅蛋这些常见的东西,但是家里衣食住行有关的东西还不用自己操心,厉菖蒲就买回来了,所以这些日子她拿了一笔‘巨款’却花了不到五块。 江听夏都不知道钱能这么禁花,放在以前,三百块只是几件洋装丝袜的价格。 厉菖蒲又说,“给家里和我妹妹那边寄了三十块,剩下的钱都在这儿。” 江听夏并不关心这些,听他这么说,双手晃晃,回道,“这些你自己决定就好,不用跟我交待。” 站在江听夏的角度看,在从小接触的环境里耳濡目染下长大,她深知巨大的一笔财富足够有诱惑力,所以只能属于自己,不能与任何人共享,尤其是枕边人,所以,太太和先生各自管理自己的资产,再正常不过。 而厉菖蒲的婚姻观是最传统的那种,婚姻就是家庭,而一家人不分彼此,江听夏急切回避他说的事情,落在他眼里,就成了假夫妻冷冰冰的疏离。 …… 赵勇接了个电话,听那边说了几句,就急匆匆找厉菖蒲去了。 他在走廊截住厉菖蒲,急忙道,“老厉,医院的小陈打电话,说章鸣家来人了。” 厉菖蒲想了想,“章鸣受伤给家里写了信,算算日子他家里人也该到了。” 赵勇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手扶着栏杆解释说,“不是,他娘和大姐都没来得及去看章鸣,下了火车径直往家属区来呢,而且,还点名说要找你。” 赵勇着急地说,“是不是因为章鸣受伤,他们家闹意见,要找你麻烦。” 院门外响起拍门声,江听夏走出门开门,外面是三个女人,穿着皱皱巴巴的衣服,衣服上还打着几块补丁,一个看着特别苍老,能有七十多岁,另外两个年轻一些,尤其是其中一个年轻女人又高又壮,十分抢眼。 江听夏还没开口,那位老妇先说道,“是厉团长家吧?” 江听夏点点头,“是。” 老妇看江听夏面露戒备,于是介绍了自己的身份,“我们是章鸣的家里人。” 章鸣,江听夏想起了这个名字,不就是在那次修学校中受伤最严重的小战士吗?他的家里人找到厉菖蒲家要干什么?难道是找厉菖蒲要说法?又或者是让他为章鸣的受伤负责任?赔钱?闹事? 江听夏冷着脸,“他现在不在家。”说完就想把门关上。 那老妇却满脸带笑,眼角的皱纹更明显了,“你是厉团长家的吧,哎呀,我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这么俊的媳妇,长得跟仙女下凡似的。” 江听夏关门的动作一顿,看着说话的老妇,其实仔细一看,这倒是个慈眉善目的老人,应该不是那种没理搅三分的人。 她面上的表情温和了几分,问那老妇,“你们找他有什么事。” 江听夏看明白了,这三个人中,这个老妇人才是中心人物。 老妇刚要开口,就听见一阵脚步声,一看,是厉菖蒲跟赵勇走来了。 他们两人本想去看看情况,却看见岗亭那儿已经把章鸣家属放了进来,赵勇大喊不妙,觉得她们一定是直接找到厉菖蒲家了,两人匆匆赶回来,果然看见章鸣的老娘和姐姐。 章鸣娘看见厉菖蒲,立刻泪眼汪汪扑过去,“厉团长,你救了我家章鸣一条命,我真不知道怎么谢谢您。” 章鸣娘走了几步就要在厉菖蒲跟前跪下,她带着的两个女人二话不说也跟着跪下,厉菖蒲赶紧先把离他最近的章鸣娘截住,“大娘,可不敢。” 赵勇也去扶起另外两个女人。 章鸣娘站了起来,那两个女人也跟着站了起来。 章鸣娘被厉菖蒲扶着,像失了力气一样软趴趴站着,哭着说,“章鸣给我们写的信上都说了,要不是您去京都给他请了专家给他治病,他就不行了,你是他的救命恩人,就是我家的大恩人。” 厉菖蒲尽力扶着老人,“不用谢我,章鸣是我的兵,我就应该对他负责。” 江听夏没见过这场面,站在门内远远看着。 三个女人哭作一团,说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止住哭。 厉菖蒲引着他们进屋,江听夏站在门边,点头微笑示意。 章鸣娘看了一眼江听夏,说道,“你们结婚大娘还没恭喜你呢。”说完解开裤腰带,慢慢把裤子翻开,在秋裤里有个缝的夹层,撕开,拿出一个红纸包。 厉菖蒲把钱推回去,“心意到了就行,这个我不能收,”说完,挥手示意江听夏站到他身边,顺势介绍道,“大娘,这是我爱人,江听夏。” 章鸣娘笑着说,“般配着呢,真好。” 说完又要把红包塞给江听夏,江听夏立刻躲到厉菖蒲身后,刚才她拿红包出来的时候,江听夏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更别说她要把从贴身处拿出来的东西放在她手上,江听夏绝不想碰到,速度极快地躲开了。 江听夏说着客气话,“大娘,这个我们不能收,您还是拿回去吧。” 看着两人坚决不肯收钱的样子,章鸣娘只能无奈把钱又收了回去,又招呼两个年轻女人把两个包袱拿过来,“是家里晒的海货,咸鱼虾米什么的,不值钱,拿来给你们吃个新鲜,这个你们要是再说不要,大娘真生气了,这是我们从老家背了一路带过来的,你们不要才是糟蹋我们的心意。” 厉菖蒲想了想,收了,“那就谢谢大娘了。” 第53章 滑头 把章鸣家里人请进家里,江听夏给倒了三杯水送去,“大娘,您喝水。” 章鸣娘接了,看着江听夏一脸羡慕,说道,“多好的媳妇。” 说完了把水杯放下,长叹一口气,“我家章鸣都二十二了还没娶媳妇,可给我愁坏了。” 她看着厉菖蒲,说道,“我这次来,一是谢谢您的救命之恩,二就是还是想让您跟章鸣那他的婚事问题。” 章鸣家的情况,厉菖蒲很了解,家里七个姐姐,到他终于是个小子,他娘四十才得了他,一家子看重得不得了,章鸣娘甚至早就来部队见过他,让他多照顾章鸣一些,然后就是章鸣的婚事问题,他记得章鸣才到这里当兵,那时不过十八九岁,他娘就急得不行了,见他一次就提一次章鸣的婚事问题,甚至写信让他给章鸣做思想工作,后来,这个章鸣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催得太厉害,产生了逆反心理,这些年家里给他介绍了几十个对象,他一个也不满意。 厉菖蒲只好说道,“大娘,现在是自由恋爱,章鸣的婚事问题,我也不能做主。” 章鸣娘很是激动,“你咋不能做他的主?” 说完指指她带来的那个高壮的年轻女人,“这次章鸣受伤,把我吓坏了,你知道我家就这一个独苗,我不放心呐,这不是,我给他在老家找了一个媳妇,让他们就在这儿结婚,我抱上孙子,以后死了也能闭上眼睛。” 被章鸣娘点名的女人更年轻,身材很是健壮,可却远没有章鸣娘有精神,反倒十分的低眉顺眼,一脸茫然。 章鸣娘接着说,“章鸣不知道咋回事,就跟我对着干,这么多年相看了多少个,没一个愿意的,这次我不管他怎么想,必须结婚,就是……”章鸣娘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我说话他不听,还是你说话管用,不如你去跟他说说这个事。” 厉菖蒲拒绝道,“大娘,牛不喝水不能强按头。” 章鸣娘“咋不能,你是他领导,就给他下命令,他要是还犟,你就拿枪指着他,告诉他再不结婚就毙了他。” 章鸣大姐听了这话,抬起头弱弱地说,“就吓唬吓唬他,可不敢真毙了他。” 她俩一唱一和,说得好像厉菖蒲真能拿枪抵着别人的脑袋逼人结婚似的。 看着厉菖蒲一言难尽的表情,江听夏掐了自己胳膊一把,努力憋着笑。 厉菖蒲咳了一声,说道,“大娘,这可不行。” 章鸣娘仿佛浑身冒火,“这个不孝顺的东西,二十二还不结婚,想气死他老娘,不枪毙他枪毙谁。” “厉团长,你说是不是?” 厉菖蒲见章鸣娘问他,说了句,“大娘,我二十五结的婚。” 江听夏咬着嘴唇,活生生笑成了振动模式。 厉菖蒲看到江听夏笑到颤抖的肩膀,脸上表情颇有几分无奈。 滔滔不绝的章鸣娘一下子停了下来,半天不知道说什么好。 半天才磕磕巴巴说道,“你跟那小子……不一样……” 厉菖蒲只好说,“大娘,在结婚这个问题上,还得是他自己愿意才行,我不能强迫他。” 章鸣娘脸上还带着尴尬,说话语速也慢了起来,“大娘把孩子交到你手上的时候,就跟你说了,你该打打该骂骂,该教训就教训,大娘对你一百个放心,他的事儿,你能说了算,再说,章鸣那是真佩服你,你要开口让他结婚,他肯定听你的。” 章鸣娘又对高壮女人说,“欠男,你来。” 高壮女人走过去,章鸣娘对厉菖蒲说,“这孩子可能干了,家里家外干活一把好手,结婚了还能照顾章鸣,多好。” 厉菖蒲“他自己愿意,才能过到一块去不是?这才是最重要的。” 章鸣娘自顾自说着,“这样的媳妇,勤快,能干,知根知底,肯定能跟他过一块去,你说章鸣还能有什么不满意的。” “是。” 厉菖蒲看反对没用,也不说什么了,只坐在一边赔笑,不紧要的地方就点头附和几句,但绝不松口答应要插手章鸣的婚事,章鸣娘看他这样,就知道没戏了,还得自己去跟那个不孝子斗,最后也只好起身告辞。 只是临走前,还求了厉菖蒲一件事。 江听夏跟在一边听着,原来是章鸣手术后恢复得差不多,不用在医院住了,几天后就会转到部队医院休养,章鸣娘和大姐是专门来照顾章鸣的,只是住房紧张,她们没地方住,就找厉菖蒲帮帮忙。 江听夏一听这话,就知道厉菖蒲一定会答应,果不其然。 江听夏抱着大狗,小家伙毛绒绒的,抱在怀里又暖和又舒服。 她喃喃道,“他怎么谁的忙都帮啊!” 不管是趾高气昂,挑挑拣拣的新婚妻子,还是雨天里淋湿的小猫,还是推门找来的老人家,他都会帮一把,一张脸长得那么冷酷,看不出来,人还挺善良。 江听夏摸着大狗脑袋上的毛,“善良,善良好啊,对谁都这么好。” …… 章鸣转回部队医院的时候,厉菖蒲,赵勇,马大伟一帮领导去看望伤员,在走廊里走着,就听到了章鸣娘的大嗓门。 “你说,欠男那么好的姑娘你都不愿意,你愿意谁?你愿意啥样的,你说,我看你是要上天。” 章鸣中气十足,看来恢复得不错,“她是我表妹,近亲不能结婚,我娶了她生一堆傻子你才要哭呢。” 章鸣娘“那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欠男是你爷爷的兄弟的儿子的后老婆带来的丫头,跟你就没关系,生什么傻子!” 章鸣吼道,“我就是不要,说破天来也不要。” 章鸣大姐打圆场“弟,看你把娘气得,你想要个啥样的你说,我们再给你找行了吧,不能不结婚,娘就指着你抱孙子呢,她年纪大了,可不着急了么。” 章鸣声音也软了下来,“我就想要个……一看见就挪不开眼睛的。” 章鸣大姐“漂亮的?弟,你咋这样,过日子漂亮能吃还是能喝?那天你领导,厉团长都说了,娶媳妇最重要姑娘人好,俩人能过到一块去,我看欠男就挺好的。” 章鸣面红耳赤,干脆把被子一蒙,“你不懂,我不跟你说了。” 章鸣娘不乐意了,虚抱着捂着被子的章鸣,冲章鸣大姐带点责怪地说道,“你弟咋就不能喜欢好看的了?厉团长说的话也不能全信,你看他媳妇长得多好看,我看他滑头得很,给自己占了一个模样最俊的,还说便宜话,咱们就给我儿子找好看的,娘回去就把十里八乡姑娘都看一遍,就挑那模样俊的,行了吧。” 章鸣娘朝大姐挤挤眼睛,这么多天了,看样子让章鸣娶欠男是不行了,还是回去重新打算吧,好不容易他自己开口要漂亮的,这下再介绍姑娘给他,就给他挑模样好的,看他还说什么。 门外,赵勇一行人听着章鸣娘这话,简直要笑疯。 赵勇拍了拍厉菖蒲的肩膀,噗嗤笑出了声,调侃道,“老厉,说一套做一套迟早是要翻车的,你看看,人民群众一眼就看穿了你的虚伪。” 第54章 老家 厉菖蒲老家,高山村 厉家日子过得不错,这些年靠厉菖蒲补贴,起了三间大瓦房,这条件在村里也是数一数二的人家,此时,一家人坐在一只黑漆漆的木桌前,油灯的烛火昏黄微弱,厉旺田脸色漆黑啪嗒啪嗒吸着旱烟,周围是他的两个儿子,厉二狗,厉三狗。 木桌上摆着厉菖蒲寄回来的钱和信。 三个人都是一脸愁容。 厉二狗吃得膘肥体壮,一脸蠢笨,最先坐不住开口说道,“爹,你说句话,这以后可咋办呀。” 厉旺田因为这事儿,本就心烦意乱,又听见儿子吱哇乱叫,甩手在厉二狗后脑勺上扇了两巴掌,“叫什么?你爹死了!” “一个两个的都不把老子放眼里,还有这狗东西,娶了媳妇连爹都不要了,该天打雷劈的玩意儿。” 厉旺田指着厉菖蒲写的信大声骂着,口水四溅。 厉三狗一双耗子眼滴溜溜转,看着很有心机,趁着没人注意,迅速在脸上擦了一把,他爹骂老大,倒喷了他一脸口水,厉三狗忍着带烟味的涎水臭,说道,“爹,你别气了,以前大哥给咱家三十,给二姐二十,现在只给咱家十块,那咱们把二姐那钱拿了不不行了,咱们还是能花三十,和以前没区别啊。” 厉旺田眼睛一亮,随即想到几年前的事情,想了想没有同意。 以前寄钱回来,他们也贪过花儿的钱,结果老大回来,一顿折腾,钱都吐回去了不说,他还被村长书记叫过去收拾了一顿,村里人才把这事忘了没几年,他可还记得,前些年都是一帮乡亲跟在他屁股后面笑话他的。 要是这钱能昧下,这些年自家就不是一月三十块,那就是一月五十块,他厉旺田早富得流油了。 厉三狗看厉旺田摇头,心知他是怕村长又收拾他,他爹这个人尖懒馋滑,干活的时候总是偷懒,村长和大队长看不上他,上次遇见老大回家,告他昧了自己给花儿的钱,村长借着那次机会给他好一顿收拾,还让他按手印拿大瓦房做抵押写了保证书。 厉三狗看自己老爹那样,知道说不通,又把主意打到了蠢笨如猪的二哥身上,“二哥,咱把花儿的钱拿了呗,你也该娶媳妇了,花钱的地方多着呢。” 厉二狗听见给他娶媳妇,脸上的肉笑得叠在一起,本想答应,却想到了厉菖蒲那张能冻死人的脸,飞快摇了摇头,“不行,让老大知道我拿了花儿的钱,他真能把我打死。” 上次厉老大回来,自己冲在前面打头阵,被按在地上结结实实揍了一顿,现在想起来还浑身疼,他是再也不敢了。 厉三狗看厉二狗这窝囊样,也不跟他说了,又对厉旺田说道,“爹,你跟二姐说呗,让她主动把钱交出来孝顺您,二姐不是最孝顺了。” 厉旺田直接骂了厉三狗一个狗血喷头,“这钱能要下我早要了,还用你说,你姐这死丫头别的事听我的,可这钱是给她男人治病的,她看得比她命还紧,死活不给我,我是要不下,你能要下你去。” 厉三狗被骂了也不恼,唉了一声,说道,“那咋办,咱们三个老爷们一个月十块钱能干啥?爹你身体不好不能下地,二哥眼看又要娶媳妇,总不能让他打一辈子光棍,还有我,学校又让交钱了,这钱从哪儿出,大哥也真是的,以前寄的钱才勉强够用,现在就给这么一点儿,这不是逼咱们一家去死么!” 厉二狗突然急了,“爹,我不打光棍,我要媳妇,你让老三别念书了,念了这么多年不知道有什么用,家里钱都让他霍霍了,你把家里钱留着给我娶媳妇。” 厉三狗本想蹿蹿他爹的火,谁知厉二狗这个傻子竟然嫌他花钱不让他念书,他这下可急了,也不装样了,直接骂道,“老二,你说啥,我念书用钱那是用在正经地方,你娶媳妇才是白瞎了,长得跟个猪一样,哪个女人愿意跟你。” 两人说着说着就要动手。 厉旺田被兄弟俩气得冒火,但谁让他疼这俩儿子呢,他心里自有自己的算计,老大是个养不熟的,心里记恨着他,每次看他那眼神不像儿子看老子,倒像看仇人,那是个靠不住的,以后养老还得靠跟前这俩。 厉旺田只好说道,“一个个急啥,我能让你们没钱用,老大不想管他爹,想得美,这钱不管咋都得让他吐出来。” 两兄弟立刻不吵了,凑到厉旺田身边,“爹,你有办法?” 厉旺田抽完了烟,把烟斗在鞋底邦邦磕了两下,得意道,“老大现在出息了,在队伍里混得有模有样,咱们泥腿子一条,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就不信我趴在他领导门前闹上一闹,他还能有脸,还不得乖乖把钱送到我手上。” 厉三狗还是有几分担忧,“爹,老大那个人可狠啊,又有手段,咱们能在他手里讨着便宜吗?” 厉旺田又说,“他敢?儿子收拾老子,他得占理,不然就是不孝顺,顶着这大帽子我看他以后咋活。” 厉三狗又说,“一个月问他拿三十块钱,咱们也占不着啥理,谁能帮咱们说话。” 厉旺田笑了,“笨,谁说咱们是问他要钱去了。” 厉三狗“那是……” 厉旺田一把把桌子上的信拍在手底下,“老子让他把他娶的那媳妇休了。” 厉二狗厉三狗惊呆了,“啊!” 厉旺田眼里冒火,“老大是个手松的,手里又有钱,这么多年稍微费点心思就能从他手里拿出来不少,突然不给了,能是为啥?还不就是他娶的那个女人搞鬼,看来那是个精明的,一结婚就撺掇老大断了给老子的钱,这女人留不得。” 厉三狗“老大能听你的?” 厉旺田“我是他老子,他结婚我同意了?” 厉二狗厉三狗齐齐摇头,“没” 厉旺田一拍手,“那不就得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婚事它就不算数。” “等把这女人赶走,再给老大寻摸个听话的,性格软的,以后老大的工资就是咱们说了算。” 厉三狗一听,立马恭维道,“还是爹有办法。” 第55章 说媒 江听夏刚出院门,刚好看见那天那个让她印象深刻的高壮女人,她肩膀上架着个扁担,提着两个空水桶,正往前走着。 应该是章鸣回来养伤,他家里人就跟着过来照顾了,看她这样应该是要到前面的水井去担水。 高壮女人看见江听夏了,她停下了动作,点了个头,江听夏笑笑回应,那女人就架着扁担走了。 隔壁的张红香看见,问了一嘴,“那是谁啊?怎么我以前没见过。” 江听夏告诉她,那是章鸣的家属。 张红香“哦”了一声,“是她啊。” 江听夏问,“你认识?” 张红香“不认识,就是听孩儿他爹回来说过几句。” 张红香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噗嗤笑了出来,“怎么,厉团长回来就什么都没跟你说?” 江听夏有了几分好奇,“是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你笑成这样?” 张红香没往下说,“我不敢告诉你,等你家那个回来了,你问他。” 江听夏更是一脑袋问号,又看见张红香对着高壮女人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 “听说,这是章鸣娘给他找的对象,结果章鸣嫌她不好看不要她。” 张红香说完,又愤愤骂了句,“他还挑上了,就知道盯着一张脸看,我看这姑娘就挺好的,多能干。” 张红香遗憾了一会儿,突然眼睛发亮,“哎,你说把她介绍给那个研究员咋样,也别让人家姑娘大老远白跑一趟不是。” 张红香越想越觉得这事能成,再一想到媒人钱,更是浑身有劲儿。 看见江听夏家院子里靠在墙上的扁担,顺手一拿,“我看那姑娘打水去了,走,你跟我过去看看。” 江听夏不想掺和,“嫂子,你去吧。” 张红香“你不是认识她吗,你去了给我介绍介绍也行啊,不然她以为我是骗子呢。” 江听夏“我就见过她一面,连话都没说过。” 也是完完全全的陌生人,张口就要给人家说亲,这到底是件奇怪的事情。 张红香面露哀求,“好妹子,去吧,你帮我介绍介绍,这事要是能成,媒人钱咱俩一人一半。” 江听夏还是不想去,可张红香是个热心人,她有什么事情人家都会过来帮忙,相处了这么久,江听夏还真说不出拒绝的话,“那好吧。” 张红香一只肩膀架着扁担,一只手还能拉着江听夏,走得四平八稳,欢欢喜喜出门追人去了。 前面路上,高壮女人飞快走着。 张红香对着江听夏说道,“我这就喊住她,跟她说两句话。” “哎” “哎” 张红香喊了两声,前面的女人终于回头了,她先是一脸茫然地看着张红香,一脸警惕,又看见了张红香旁边的江听夏,面上表情放松下来,停下了脚步。 张红香,江听夏两人快走了几步,赶上她。 张红香推了江听夏一把,江听夏只好硬着头皮开口,“挑水去?” 女人“啊” 沉默…… 女人看见张红香肩膀上的扁担,“你们也挑水?” 江听夏“啊” 张红香看不下去了,急着开口道,“那不巧了吗?顺路,一起走呗。” 一路上,张红香十分热情,巴拉巴拉问了一堆,最后终于问到了重要之处,“妹子,今年多大了,说婆家没有?没有的话姐给你介绍介绍?” 高壮女人眉头一皱,正想说点什么,突然听见水井边有人喊,“救命啊,有人掉井里了!” 高壮女人二话不说,扔下扁担就往过跑,江听夏张红香紧随其后。 江听夏看见水井里有个人乱扑腾着,高壮女人已经扑在了井边,水离井口有段距离,女人把胳膊都伸出去还够不着落水的人,她干脆半个身子都往前探,看着摇摇欲坠,周围人看见这一幕,纷纷抱住高壮女人,防止她掉进去。 终于抓住落水人的衣服,高壮女人稍微一使力气,一把就将人拽了出来。 张红香看着躺在地上吐水的女人,喊道,“这不是秀英吗?她咋掉井里去了。” 有人说,“谁知道怎么回事,她刚刚就在这儿打水,结果身子一晃,一头就栽进去了。” 女人吐干净水,慢慢醒了过来,大家伙儿把她移到大树下坐着,张红香在一边陪着,“秀英,你天天在这儿挑水,咋就能掉下去呢?” 秀英脸色苍白,说话有气无力,“嫂子,我身上没劲儿,往上提水桶的时候一用劲儿,就眼前一黑,等反应过来,已经掉里头去了。” 江听夏看见她颤颤巍巍,脸色发白的样子,感觉她有点低血糖,把口袋里的奶糖拿出来递过去,张红香剥开糖纸,喂给她吃了,人果然慢慢好了一些。 张红香,江听夏又去看高壮女人的情况,她好像刚刚救人的时候在井边磕了一下,下巴那儿破了一大块皮,伤口粘着泥土,江听夏用浸了水的手帕给她擦,她眼睛都不眨一下,好像感觉不到疼一样,还不忘关心落水女人的情况。 张红香叹了一口气,“秀英也不容易,在家连口饭都吃不饱,身上能有劲儿吗?” 江听夏有些奇怪,“军官每月的津贴连吃饭也不够吗?” 张红香解释道,“那倒不是,家里男人发的钱,每月吃得好不敢说,吃饱肯定够了,不过秀英不一样,她家里孩子多。” 张红香叹了一口气,又说,“话说回来,这年头谁家不是四五个孩子,也没见几个把日子过成这样,主要是因为她男人只顾着补贴他家里,都不管自己媳妇孩子的死活了。” “每月的钱都补贴爹娘兄弟了,秀英能咋办?饿肚子呗。” 高壮女人神情落寞,“饿肚子的滋味不好受。” 张红香“可不是。” 高壮女人看着张红香,问,“你说给我介绍对象?” 提到这个,张红香高兴起来,“那可不是,对方条件可好了,每月工资小一百。” 张红香突然不好意思起来,“就是男的有两个孩子,你嫁过去主要照顾孩子,而且……男方以后也不想生孩子了,你看看行不行?” 高壮女人只问,“一顿能管两碗饭吗?” 张红香一愣。 高壮女人又说,“粗粮我也不挑。” 张红香心里一阵心疼,这孩子是遭了什么罪。 高壮女人看她表情,又改口道,“一碗也行。” 把张红香说得都要流眼泪,放话道,“别说两碗饭,嫁过去你想吃多少吃多少。” 张红香还高兴着呢,就被刚刚落水的女人叫过去,她临走前还不忘跟江听夏使眼神,让她再帮着劝劝。 第56章 她在那儿 女人一脸如释重负,说,“我同意了。” 江听夏看着眼前高高壮壮的女人,想了半天还是开口,“结婚是大事,你不再考虑考虑。” 女人一片坦然,“别觉得我没出息。” “能吃饱比什么都强。” 听了这话,江听夏说不出什么感觉,只觉得心像被人重重捶了一拳。 看江听夏欲言又止,一脸纠结,女人开口,“你肯定不知道,饿肚子的感觉太难受了。” 女人像陷入了什么回忆,“走两步路就头晕眼花,我记得有一次,我走在桥上,饿得直想吐,就把裤腰带绑紧点,结果劲儿使大了,脑袋嗡嗡地响,当时看着哗哗的河水,脑子里一片白,心想跳进去算了,还能舒服点。” “所以,我啥也不求,只要能有个吃饭的地儿,我就满足了。” 江听夏沉默了,就像眼前这女人说的,她不知道饥饿的感觉,又能对一个饿肚子的人提什么建议呢。 …… 厉菖蒲正在往家走,突然听见几个孩子叫嚷着,“有人掉井里了,有人掉井里了。” 赵勇拦住他们问,“小孩,掉井里的人怎么样了?救上来没?” 小孩子们很是兴奋,“救上来了,被按着肚子往外吐水呢。” 听到人救上来了,赵勇放心了,又问,“哪家小孩掉井里了?” 小孩们纷纷摇头,“不是小孩,是个大人,是个长辫子的女人。” 赵勇疑惑道,“怪了,咱们这儿哪个担水的女人不是天天干这活儿,我还是头一次听说,有大人掉井里的。” 两人说着往家走去,正好路过井边的位置。 厉菖蒲一眼就看见倒在路边的扁担,就是他家的!他常常用,绝不会认错。 他的心猛地一跳,难道那群小孩口中落水的女人是江听夏? 她没做过担水的事情,再加上那一点小细胳膊,能有什么力气,一拉水桶,肯定被扯到水里去。 他脑子一热,顾不上其它,朝井边快跑过去,没看见江听夏的身影,却看见挤在人群里的张红香。 这更证实了他的猜想,江听夏在这里不认识什么人,只跟张红香走得近些。 他眼睛瞪大了问,“江听夏呢?她人在哪儿?” 张红香被这么一吼,再配上厉菖蒲那张情绪上头的脸,人也懵了。 厉菖蒲没听见回答,急得直接往人群正中间走去,他那副杀神模样,没人敢往他身边凑。 他挤开众人,很顺利地越走越近。 直到看到躺在地上的那人的脸,并不是江听夏,厉菖蒲面上的表情一下子变成错愕,又转过脑袋看向张红香。 张红香这才反应过来,厉菖蒲是把躺在地上的人错认成江听夏了。 张红香伸出手,指了个方向,因为太过紧张,喉头发紧,只出了个嘴型,出不了声儿,“她在那儿。” 厉菖蒲风一样朝着张红香指的方向走了。 而张红香还在愣神,主要是因为厉菖蒲这个人她认识时间也不算短,还以为他就是那么寡淡一个人,虽然待人接物挑不出毛病,但太过冷淡严肃,脸上总是淡淡的没什么表情,连她家几个皮猴子见了他们厉叔也听话几分,她也早习惯了,只是厉菖蒲刚才太不一样了,整个人跟头暴躁的狮子一样,鬃毛竖起,怒目圆睁,吓了她一跳。 江听夏还在和女人说话,突然被拽住胳膊,回头一看,是厉菖蒲,他的样子很奇怪,眼眶泛红,呼吸急促,连抓着她胳膊的手都像铁钳那样发紧。 疼得江听夏嘶了一声,声音里有几分恼怒,问道,“你干什么?” 看到眼前人,厉菖蒲呼出一口气,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回家吧。” 接着不由分说带着江听夏离开了。 他人高腿长,江听夏还得小跑几步才能赶上他的步伐。 她嗔怪道,“你别拉着我,我自己走。” 厉菖蒲停下脚步,这才放开她,两人慢慢往回走去。 江听夏听见厉菖蒲问,“你到井边干什么?” 他这么一问,江听夏就想起了刚刚说成的那件婚事,对着厉菖蒲说,“那个研究员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厉菖蒲皱起眉头,“哪个研究员?” 她什么时候认识了一个研究员?据他所知,部队里的研究员都是男人。 江听夏答道,“顾允谦呀,他人怎么样?” 厉菖蒲眼里划过一丝警惕,“问他做什么?” 江听夏只觉得他这人记性怎么这么差,修学校她去送饭的那次,他还谈起过顾允谦令他头疼的婚事,还把这事托给了张红香,这才几天,她还记得,他倒忘了。 “不就是那个研究员结婚的事情,刚才跟我说话的女人你看见没?前两天来过家里的,隔壁嫂子跟她说了这件婚事,她同意了。” 厉菖蒲回想了一下,刚刚江听夏确实在跟一个女人说话,那女人很眼熟,是……章鸣娘给章鸣介绍的对象。 江听夏还在说,“所以我问问你,那个要结婚的研究员,他人怎么样,适不适合结婚?” 厉菖蒲想了想,实话实说道,“顾允谦这个人工作能力强,生活上无不良嗜好,适合结婚。” 听了这话,江听夏还有几分迷惘,“这些就是结婚需要的吗?” 厉菖蒲很是不解,这些还不够吗? 江听夏想起那个女人,无端生起了几分淡淡的忧愁。 而厉菖蒲的注意力早不在顾允谦的婚事上了,他想到那个落水的女人,叮嘱道,“你以后不要到井边去。” 家里的水都是厉菖蒲担回来的,他特别勤快,随时去看,都是满满一水缸水的状态,没有缺水用的情况。 何况那个叫扁担的玩意儿,她也不会用,还有那两只大铁桶,她更是举不起来。 江听夏看着厉菖蒲认真的样子,突然起了想要逗弄他的心思,脸上装作为难的样子,“可是这里家家户户都是女人担水的,你一个大男人混在里面多不好,我都听见你那些战友拿这事开你玩笑了,要不以后还是我来做吧。” 厉菖蒲听她这么说,警铃大作,大声道,“我说不需要,你乖乖在家待着。” 江听夏可怜巴巴道,“没关系的,虽然我没什么力气,以前也没做过这些事情,那两个装水的铁桶又那么重,井口又那么深,但是,好在井边人多,就算我一不小心掉下去,总有人来捞我的。” 厉菖蒲沉了声音,低吼道,“江听夏!” 江听夏这次没有因为男人这一吼被吓到,反而继续装着可怜,“掉下去也没什么,顶多湿一身衣服,躺在地上叫太阳晒一会儿也就干了,没事的,你不要担心。” 厉菖蒲气得额上的青筋直跳,“你非要跟我对着干吗?不叫你做什么你非要做,你是小孩子吗?” 看着男人黑了的一张脸,江听夏目的达成,立刻适可而止,改口道,“好了好了,你别生气了,我听你的话不去就是了。”见厉菖蒲依旧在生气,江听夏软了声音轻哄道,“你放心吧,我一定离井边远远的,家里担水的事情不是有你在么。” 江听夏伸出三根手指立誓,表情带着几分俏皮,说道,“我向你保证。” 厉菖蒲听到她的保证,神色缓了缓,松了一口气,嗯了一声,“这些事情我会做,你不用管。” 江听夏听着他说的话,周身莫名像挤满了一堆粉红泡泡一样,甜蜜得几乎快要飞起来,她说,“嗯,我知道。” 有你在。 第57章 大狗过来,姐姐抱抱 两人回了家,窝在猫窝里的大狗喵了一声,就钻了出来。 厉菖蒲走在后面,听见江听夏喊了一声,“大狗,过来。”他腿下意识向她挪动,最后硬生生止住了动作。 厉菖蒲看见江听夏正在朝走过来的小猫拍手,嘴里说着,“大狗过来,姐姐抱抱。” 听着她脆生生的语调,厉菖蒲想到了些什么,脸刷得红了。 猫儿走了几步就被江听夏一把拎起,抱在了臂弯里,一人一猫很是亲密,江听夏又在小猫毛茸茸的脑袋上么么地亲了两下,“大狗真乖。” 厉菖蒲实在有些听不下去,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让江听夏把这猫的名字给换了。 正在纠结的时候,江听夏抱着小猫看向他,“它饿了。” 猫儿似乎听懂了,喵了一声。 江听夏又说道,“我也饿了。” 一大一小两双眼睛可怜巴巴盯着他。 厉菖蒲走向灶台,看了下家里还有什么食材,说道,“中午炒个牛肉,吃面条怎么样?” 江听夏点头同意,看见厉菖蒲拿出一块鲜红的牛肉出来。 她一边给大狗冲麦乳精,一边说道,“你以后不用专门准备这些东西了。” 江听夏后知后觉地发现好像就是从她抱怨这里伙食不好之后,厉菖蒲总会给家里准备一些瓜果蔬菜,牛羊肉之类的东西,而且白菜猪肉上桌的频率越来越低。 她解释道,“那天我说吃够了白菜猪肉的事情,你别在意,其实就是话赶话。” 江听夏对饮食不满是基于和江家伙食对比的情况下,可在这里呆了一段时间,她发现家家户户基本都在温饱线上挣扎,而且这里地处偏远,想搞到些食材需要费一番功夫,厉菖蒲要不就出钱拜托食堂给他带一些,要不就要花费一两个小时进城自己去买,不够折腾的,她说,“我并不是在吃食上那么挑剔的人。” “吃什么用什么按你以前的习惯来就好。” 厉菖蒲拿刀切着牛肉,没有技巧,全靠一股蛮力,牛肉的纹理都切乱了。 他说,“这些事情不用你操心,我会自己看着办。” 江听夏摸着大狗的脑袋,“我说的是真话,还是跟大家吃差不多的就好了,前天你拎了一只鸡回来,至少有三个女人旁敲侧击地跟我打听,这还是当面,背后还不知道要怎么说呢。” “毕竟我的身份”,江听夏停了停,才说,“太显眼了不好。” 厉菖蒲拿刀切着牛肉,手背青筋鼓起,原本韧劲十足的牛肉被一刀切开,他说,“我知道了。” …… 章欠男和顾允谦的婚事很是顺利,没几天就定了下来,张红香让江听夏跟着去一趟镇上,给女方扯几尺布回来做新衣服。 江听夏就跟着去了。 欠男这个名字,江听夏不喜欢,以至于这名字在喉咙里绕了一圈,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江听夏依旧是对着女人笑笑算是打招呼。 女人还穿着前几日那身打着补丁的衣服,不过面色红润了几分,比起之前有了几分神采,张红香笑着说,今天去镇上给新娘子买东西是男方提出来的,连钱都是他给的。 江听夏也为女人开心,看来这个顾研究员人还不错。 他们的婚事仓促,准备时间短,从定下婚约到结婚的正日子只留出了三天时间,为了方便就直接在供销社里一次都买齐。 张红香和章欠男都在选布,江听夏站在一边默默看着,突然她觉得有些不对劲,眼神一转,发现一个陌生女人正直直地盯着她看。 被发现自己在偷看,女人尴尬一笑,走开了,只是没走了两步,又转身回来,小声对江听夏说道,“小同志,你这手表真好看,商场里都没见过这种样式的呢,是舶来品吧。” 这块手表她戴了几年,都习惯了,被人猛地提起,江听夏才看了手表一眼,意识到它的存在。 这手表是江听荷回到江家那年,李绣送的生日礼物,她和江听荷都有一块,一模一样的,她在心里一遍遍告诉自己,即使没有血缘关系,可十几年的相处不是假的,李绣依旧会把她当女儿看待。 可到底是不一样的,她以前只是在自欺欺人。 陌生女人解释道,“小同志,你有买这女士手表的路子没有?” 听了这话,江听夏察觉到有几分危险,现在搞这种买卖是要坐牢的,她不再答女人的话,转身要走。 女人赶紧拦住江听夏,自报家门道,“你别害怕,我叫许梅,是咱们谊山塑料厂的工人,就住在这附近,我就是想给我女儿买一块手表,她要嫁到外地去了,我当母亲的得给她准备点装门面的东西,我见过这手表,我女儿有个本子,书皮上就贴着这个手表的图样,我才来问你的。” 江听夏听她这么说,稍稍放下了心,说道,“这手表是别人送的,我不知道在哪里买。” 许梅有些失望,她女儿算是高嫁,婆家本来就很有意见,如果嫁过去不带上些有分量的东西,被婆家看不起磋磨她怎么办,许梅为这件事心焦了好长一段时间,她已经在县里和镇上寻摸了好几天,除了黄金首饰也不知道买什么好了,这要带过去让亲家看见,又要笑她女儿小门小户,拿不出好东西,这不,看见江听夏手腕上的手表,她登时眼前一亮,即使在大城市的百货商店也找不出这样好的东西了,而且女儿小心翼翼从杂志上剪下来收起来,不时看看,她一定很喜欢。 许梅忍不住小心翼翼开口,“那你这手表卖吗?我可以多出钱。” 江听夏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表情有些复杂。 许梅看出她的不情愿,连忙说,“我不是要强人所难,实在是我有需要,不过,你不愿意就算了。” 许梅说完,失望地走开,本以为这事没戏了,突然听见江听夏在后面叫住她,“等等。” 许梅赶紧回头,江听夏说道,“我这手表戴了几年了,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卖给你。” 许梅看有希望,喜上眉梢,连连说道,“不介意。” 江听夏把手表摘下来,让许梅看表盖上浅浅的一道痕迹,“上面是我自己加上去的字,tx,是我的名字。” 许梅看那痕迹藏得很好,不专门指出来是看不见的,表示并不在意。 江听夏说道,“好,那就卖给你了。” 不是为了卖钱,只是在看见这块手表时,她就会想起,得到这块手表时,自己那点雀跃得意的小心思。 那天,她得意洋洋把手表戴在手腕上,走到生日宴的草坪上,故意露出李绣送她的礼物,给每一个到场的宾客看,她甚至记得自己是怎样装作很自然地撩起头发,又是怎样对别人喋喋不休,炫耀李绣对她有多么疼爱,现在想来让她难堪不已。 而令人难堪的记忆,总是连细枝末节都记得清清楚楚,一提起就难受。 第58章 买猪肉 江听夏给买表的女人算了一个折旧价,二百二十块,钱货两清,女人拿着手表欢天喜地走了,这价格够优惠了,还不需要工业票,她也算捡着便宜了。 江听夏拿着一沓钱,心里有些闷闷的。 正好张红香和章欠男拎着买好的东西出来了,看见站在供销社拐角墙边的江听夏,叫上她,三人回家属院去了。 在回去的板车上,章欠男说起三天后的婚宴,让江听夏和张红香都去坐坐,张红香一口应了。 这时,板车上坐着的一个小媳妇看着章欠男,眼睛亮亮的,盯着她欲言又止,最后硬是跟着她坐到了家属院跟前。 下车后,张红香看着眼生的女人,问了句,“你也住这儿?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家属区统共那么些人,张红香又爱出去串门子聊家常,住在这里的军嫂都认识得七七八八,有这么个眼生的,一眼就看出来了。 那女人一脸紧张,看着章欠男才说,“我是有事问你。” 章欠男一脸疑惑,她才来没几天,都不认识几个人,能有什么事情问她。 女人咽了咽口水,把章欠男拉到一边,问道,“刚才在车上,我听见你要办婚宴,我就想问问你,要不要猪肉?” 原来是投机倒把,想卖东西的。 张红香在一边听着倒是见怪不怪,她也经常在附近村子里买些东西,小心些就是,别让那大嘴巴好管闲事的人看见就行,也没什么稀奇的。 张红香拉着章欠男说道,“在她手里买肯定比在食品站买划算,不用票呢。” 章欠男也有几分心动,女人见状就叫她们等等,她说,“我是附近柏子村的,你们要是买猪肉,我就回去跑一趟,让我家那口子来跟你们说。” 三人怕被人看见,找了个隐蔽些的地方,站着等女人回来。 不到半个钟头,女人领着个二十多岁的汉子来了,比起女人的慌张无措,男人明显能说会道一些。 他提着个篮子,把上面一层蓝布掀开,露出里面的鲜肉来。 “大姐,你看看,这都是好肉,你要多少?你要是拿的多,我给你算便宜点儿。” 章欠男看了看肉的品相,确实不错,这才问了价格,比镇上食品站一斤贵三毛五,但是不要肉票,她问道,“多拿些能便宜多少?” 那男人回道,“你要是能拿二十斤以上,一斤便宜一毛。” 章欠男拒绝说,“哪能用得了这么多,我结婚请的人少,十斤肉都富裕了。” 男人想了想,“十斤也行,我给你一斤便宜三分。” 章欠男还了一次价,“给我便宜五分吧。” 男人怎么也不同意,苦着一张脸说道,“说实话我就是图一次能多卖出去点,不然这价格您打听打听,再没有这个价了,十斤我都是勉强卖呢。” 张红香说道,“这样,我拿三斤,你看能不能便宜些。” 张红香看向江听夏,“听夏,你要不要,这肉看着真不错呢。” 江听夏想了想,在这儿买了,厉菖蒲还能少往镇上跑几次,于是说道,“那我也拿三斤吧。” 章欠男估摸着自己口袋里的钱,买这些肉还是富裕的,加上家里人口多,有她和顾允谦还有一个男娃一个女娃,抛去婚宴要用的肉,自家也要吃,不如再多买些,于是说道,“那我拿十四斤,加上她们俩的六斤,这就二十斤了,你按便宜的给我们算。” 卖肉的男人和女人都高兴了,连连答应一斤便宜一毛钱。 张红香又说,“那我们跟着你去拿肉。” 几人走了半个多时辰,才走到他们说的柏子村。 江听夏心里叫苦不迭,走得真够累的,而且这两夫妻可能是怕被人看见,专门挑那杂草丛生的小路走,一路走得磕磕绊绊不说,江听夏还被树枝在胳膊上划了好几下。 好在是到了。 男人家建在村子边缘,只有一户孤零零的平房,这就是他敢做这生意,还把人领家里来的原因吧。 男人在低矮的院墙边低声喊了句,就有个步履蹒跚的老太太出来开了门。 院子里黑色的土地上,流淌着红褐色的一摊血水,血腥气很重,男人和女人招呼道,“进来吧。” 男人走到侧屋,把一堆干枯的苞米杆子挪开,露出里面破旧的桌子,再掀开上面的黑布,里面竟然是半扇猪。 江听夏看着院子里未干的血迹,心里有了猜想,这人竟然在自己家养猪杀猪,胆子够大的。 男人女人招呼说,“你们过来看,要哪块给你们切哪块。” 男人又补充道,“不过只能选一刀啊,你们看是要哪一块,我直接给你切够了,不然一块一块的选,都想挑那油多肉厚的,剩下一堆骨头,我没法卖了。” 江听夏嫌味道大,捂着鼻子不肯过去,跟张红香她们说,“你们先去选。” 张红香没看出她的异样,心里只想着即将到手的猪肉,开心道,“行,那我先选了。” 说完拉着章欠男先过去了,毕竟她和江听夏都是添头,还是要让章欠男先选。 章欠男果然选了猪肚子上的那一块,男人一刀下去,油腻腻的一片白,看得张红香心里着急,生怕都给了章欠男,没自己的份儿了,好在男人刀口一转,带上了几块大骨头,一上秤,足有十六斤。 虽然加了几块大骨,但看在这肉质真不错,而且还这么便宜的份上,章欠男也没说什么,直接都要了。 张红香又接着一指剩下的猪肚子肉,男人依法炮制,先是切那块油多肉厚的,接着手一转顺带上了一侧的大骨。 张红香抱怨了几句,男人也不恼,笑嘻嘻道,“大姐,都是这么卖肉的。” 张红香也清楚,这肉都卖一个价,不可能指哪块就只称哪块,于是从口袋里掏出钱不情不愿地给了。 江听夏这才走过去,看见这肉还是鲜红色,估计是现杀的猪肉,一时间想到了许多美食,于是指指猪背那块,“给我拿这儿。” 男人有些疑惑,少见的有人挑瘦肉多的地方,他反应快,毫不犹豫立马下刀,“好勒。” 猪身上这块是里脊肉,全部是瘦肉,无肥肉,无筋膜,看见这个,江听夏就想起了葱烧大排,一时间有些馋。 眼看男人要手起刀落,张红香唉了一声,提醒道,“听夏,那块全是骨头,你再换一块。” 江听夏心里想着酱红色的葱烧大排,哪还顾得上张红香的反对,说道,“就这块吧。” 男人笑了,“行,这块骨头多,我多给你一些,肯定不让你吃亏。” 江听夏见男人果然大方地多给了一刀,猪扒连着排骨,称了一下有五斤多。 江听夏也是都拿了,她肯定不亏,因为连着里脊肉的还有一块小里脊肉,这块肉是猪身上最水嫩的一块了,一头猪身上统共能有个一斤多的样子,打个汤十分嫩滑。 江听夏想着想着馋虫发作,又把两个猪蹄都拿了,想着回去焖一锅黄豆猪蹄,补补胶原蛋白,厉菖蒲驻军的地方偏远,风大太阳也大,她感觉自己脸上的皮肤都粗糙了。 她又问道,“猪肝还在的话也给我吧。” 做个猪肝粥,补气血。 男人听江听夏这么说,知道她看出来自己在家杀猪的事情了,也不隐瞒,反正她们几个都买了,不怕她们举报,于是说道,“在呢,我给你拿去。” 江听夏赶紧说道,“拿东西裹住再拿过来,不然血糊糊的。” 男人给女人使了个眼色,女人赶紧拿去了。 男人又说,“你放心,上午才杀的猪,这会儿猪肝还新鲜着呢。” 张红香说道,“这么多肉,我们三个又没个装东西的,咋拿?你给我们送一趟吧,记得天黑了再来,悄悄的,别让人看见。” 男人应承了。 第59章 一起做饭 新买的猪肉送到,江听夏叫厉菖蒲拿烧红的铁钳给猪蹄褪了毛,和排骨一起放在冷水里去血水,至少要泡一夜。 今天的晚饭先吃里脊肉和猪肝,先蒸了一锅大米饭,然后把猪里脊切成手掌大的薄片,用刀背不停地敲打肉片,加葱姜水,鸡蛋,白酒,抓拌均匀腌制一会儿,接着给肉片均匀裹上一层淀粉后,放进油锅里炸至金黄。 当然,江听夏生怕油溅到自己身上,这么艰巨的任务还是要交给厉菖蒲的。 等大排炸好,江听夏干脆也不上手了,站在一边,指挥厉菖蒲再给锅里加油,吩咐他先煎葱白,煎一会儿后,再放葱叶,最后铺上大排。 江听夏站在厉菖蒲旁边看着,时候到了,往锅里扔进去一把冰糖,舀了一勺酱油调色,跟掌勺的厉菖蒲说,“加开水进去,要没过大排,闷煮十分钟收个汁就好了。” 江听夏俯身,把朦胧的水汽朝自己这边扇了扇,带着几分得意对厉菖蒲说道,“按我的菜谱来做,香吧?” 厉菖蒲看她得意的样子,活像身后生了只毛绒绒的尾巴,在身后摇啊摇。 他浅笑道,“嗯,香。” 江听夏越来越饿,焦躁地围着锅台打转。 厉菖蒲则听江听夏的吩咐,找了根水管对着猪肝冲水,直到猪肝由红色变为白色才算好,拿回去给江听夏看了。 江听夏看了一眼猪肝状态,表示可以了,然后就把它切成了薄片。 切好的猪肝控好水后,加入姜粒,白酒,盐,糖,胡椒粉,翻拌均匀,去腥调味。 再把腌好的猪肝和小里脊肉加在熬好的浓白的大米粥里,再加姜丝,煮开几秒钟,直接出锅。 江听夏盛了小半盆猪肝粥,搅和凉了后,放在了猫窝边,“大狗,吃饭了。” 厉菖蒲正在盛米饭,因为是背对着江听夏,只听见江听夏说话,没看见她在喂猫,随口说道,“嗯,米饭盛出来就开饭。” 江听夏摸着大狗的脑袋,对着厉菖蒲笑了一声,“不是说你,我跟它说话呢。” 突然,厉菖蒲无来由地咳了一声。 这猫的名字该改了。 随后,他把盘子端到桌子上,说了句,“别摸猫了,过来吃饭。” 江听夏应了一声,洗过手后跑到桌边,拿起了筷子,率先夹了一块大排,咬了一口,满足地眯起了眼睛,“好吃。” 她还不忘招呼厉菖蒲,“你也吃啊,真的好吃,这个大排是我最爱吃的菜了。” 江听夏眼巴巴看着厉菖蒲动筷子,平日里吃饭最利落的人,硬生生被她的眼神盯得,都不知道该怎么张嘴了。 只见他与平日大口大口吃饭格外不同,特别斯文地咬了一口肉,江听夏急切问道,“好吃吗?” 两人口味并不相同,厉菖蒲不喜欢甜口的东西,嚼了两口,还是回道,“好吃。” 江听夏狠狠咬了一口大排,“我就说好吃嘛。” 她吃得心满意足,眉眼弯弯,随口说着,“对了,今天章欠男请我参加她的婚礼,顾研究员那边请你了吗?” 厉菖蒲回道,“请了,那天我也去。” 江听夏一脸苦恼,“你说,他们结婚,我们送什么东西好?” 厉菖蒲“就按当地规矩来,一家随礼一块。” “还有去吃婚宴的粮票,我拿了一起交上去。” 江听夏“好,除了这些,我记得还要送一些日用品的,我记得咱们那会儿有人送腌菜,咸蛋,花布什么的。” 江听夏想了想,提议道,“上次买的棉花做了衣服之后还有一些,要不然送棉花怎么样?” 厉菖蒲“可以,快到冬天了,能用得上。” 江听夏“好,那你一会儿去把棉花装起来,放在显眼的地方,去参加婚礼的时候不要忘了拿。” 厉菖蒲“好。” …… 陈向东一瘸一拐走进院门,魏红霞吓了一大跳,赶紧走过去搀住他,问,“这是怎么了?” 陈向东骂了两声,“呸,今天运气不好,一单生意没做成还让市管会的人盯上了。” 大柏村靠近大山,加上陈向东家里住得离村子偏远,正适合偷摸上山打猎,本想着打到些山鸡兔子好给家里老人小孩吃两口肉,补补身体,可前两年家里老人病了,收成又不好,大队按他家两个劳力发下来的粮食根本吃不饱,夫妻俩就起了上黑市的心思,换些钱补贴家用。 也是他们之前运气好,陈向东在山里发现一个天然大坑,他把各个村里那种生出来就体弱,没人要的小猪崽捡回去,放在大坑里头,从小养着,最后真给活了三只,虽然长得不大,一只有个一百二三十斤,但要是能卖出去也不是一笔小钱。 愁就愁在怎么卖? 猪杀了,肉顶多放个把礼拜,卖不出去就砸手里了,他们又没有批发的门路。 陈向东只好上黑市,结果这才第二天,不过卖出去半头猪,倒让市管会的人给盯上了。 魏红霞吓得脸色发白,这要是被抓住了,不折腾掉半条命都算好的。 她着急地问,“那你怎么跑出来的?” 陈向东有些沮丧,说道,“他们一直追我,我没办法,把带的猪肉往后面一扔,一堆人去捡,把那帮人拦住,我才有机会跑出来的,就是跑得太快,摔了一跤。” 陈向东重重叹了一口气,“就是可惜我带的那些肉了,二十来斤呢。” 魏红霞扶着陈向东坐下,“没被抓到,比什么都强。” 虽然她也心疼那些肉,那可是钱呐,但事情都这样了,也没办法,只好这么说,安慰安慰陈向东。 魏红霞还被陈向东差点被抓去的事情吓得惊魂未定,心有余悸说道,“你以后也别去做这种事情了,咱家老人小孩就指着你活了,你要是出啥事,家里可怎么办。” 陈向东握着拳头,“我也怕,可咱家还有两头猪,再卖不出去,这个冬天只能白白撂在山上。” 魏红霞想到这里也是很着急,两头猪一百多块,小二百了,这实在是一笔巨款,难道能眼睁睁看两头猪就这么冻死在山上,自家吃他们又舍不得,还是想尽力换些钱。 魏红霞突然想到什么,“要不然你别去镇上了,就在这附近村子里卖,前两天那几个军嫂,她们出手不是挺大方的,毕竟是部队里的,她们不缺钱。” 陈向东只好同意,说道,“怕市管会的人把我认出来,这几天镇里是不能去了,也只能先这样了。” 第60章 叔叔 吃过饭,厉菖蒲又烧了一大锅水,倒在澡间的大木桶里,这木桶是他找村子里的老木匠打的,老人家手艺很好,木桶结实耐用,倒进热水后还会发出淡淡的木香。 他等热水蒸腾了一会儿,浴室里起了白雾,温度也跟着上去了,这才喊江听夏先去洗澡。 江听夏特意在箱子里选了一件衣服,神秘兮兮地抱着睡衣去了澡间。 江听夏在木桶里泡了一会儿,抹上肥皂再洗干净,最后拿毛巾擦干身体,慢慢套上睡裙,这才注意到她手腕上那道刀疤,没了手表遮挡,伤口直接显露出来。 白天她穿的是长袖衣服,并不明显,可现在换上的睡裙是中长袖子,根本挡不住手腕,万一厉菖蒲看见了,该怎么跟他解释呢? 不如说是旧伤?可他会不会识破呢? 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江听夏想着,还是别叫他看见,明天编个宽一些的手链挡着好了。 于是出门的时候,江听夏故意拿着毛巾遮挡着手腕。 “我洗好了,你去洗吧。” 天气冷了,尤其是刚从水里出来,从澡间走到房里也有几步路,还带着水汽的皮肤被外面的冷风一吹,江听夏冻得声音都有些发颤。 她穿着一件白色棉布睡裙,裙子长度只到膝盖下面一些,露出一截莹白小腿,裙子是大圆领样式,露出修长的脖子,纤细的锁骨,上面还带着几颗未擦干的水珠,顺着少女白嫩的肌肤滚落而下,留下一道浅色水痕随着她的呼吸一起浮起、下落…… 江听夏一双眼睛含羞带怯,不敢看他是什么表情,眼神转了一圈最后只轻飘飘落在厉菖蒲肩头上。 厉菖蒲直愣愣站着,然后,皱起了眉。 他直接拿起旁边的大衣,一把把江听夏裹住,曼妙的身体瞬间被大衣遮得严严实实。 他有些埋怨,“这么冷,怎么不穿厚点?” 气氛陡转而下。 江听夏啊了一声,不甘的手指抓着厉菖蒲给她披上的衣服,尴尬解释道,“啊、我是、没想到天气变得这么快,说冷就冷了。” 江听夏拉开两人的距离,干笑了两声,提醒道,“你去洗澡千万要记得带件厚点的衣服。” “真是挺冷的。” 她走到一边,说话逐渐带着些咬牙切齿,面上却不显露分毫,“你穿厚点,别冻着。” 厉菖蒲应了一声,走出了房门。 江听夏笑得僵硬的脸瞬间松弛下来,蹲到喵喵叫的大狗面前,把它抱在怀里,抱怨道,“你说他是不是傻的啊。” 她低声哀嚎,把因为害羞发烫的脸贴在大狗毛绒绒的肚子上,蹭了蹭,“我都这样了,他一点反应都没有。” …… 浴室里水气缭绕,除了原本的木香,还混着香皂的花香,还有种轻柔的香气,是江听夏身上的味道。 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只是每次江听夏一靠近他,他就能闻到。 厉菖蒲躺在浴桶里,浴室空荡,只有他一个人。 身下是混着各种香味的洗澡水,水波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摇摆,在他身上荡起涟漪,他只觉得浑身滚烫,闭上眼睛,嗅了嗅…… 等反应过来,腰间的水已经不再清澈,他忍不住低声骂了句脏话。 真是流氓。 随后起身,哗啦,大片的水花被他带起,落在地上,听得他心烦意乱。 厉菖蒲从水缸里舀出一盆凉水,兜头而下。 换好衣服,厉菖蒲又把浴桶从里到外认真刷洗了几遍,这才进屋。 江听夏人整个裹在被窝里,双眼紧闭,听见有人进来才睁开眼睛,迷迷糊糊地说,“怎么今天洗了这么久?” 平时他十几分钟就回来了,江听夏都怀疑厉菖蒲洗澡是不是沾个水就完事。 听见厉菖蒲答道,“嗯,我把浴桶洗了。” 江听夏睡眼惺忪,嘴唇艳红,抱怨道,“大晚上洗什么浴桶。” 厉菖蒲没回答,走到炕边把电灯线拉灭,在一片黑暗中,窸窸窣窣钻进了被窝,轻手轻脚拉住了炕上的帘子。 他刚躺下,还没睡着就听见耳边一声猫叫。 厉菖蒲立刻起身掀开被子,没想到江听夏也还清醒着,她跟着紧张起来,睡意都消散了几分,以为出了什么事情,问,“怎么了?” 厉菖蒲问,“猫呢?我听见它在这儿。” 原来是这样,江听夏放松下来,“你说大狗,它在我被窝里呢,今天跟我一起睡。” 厉菖蒲握起了拳头,终于忍不住说,“它这个名字不好,你给它换一个。” 他再也受不了江听夏一口一个大狗地喊,又是说大狗亲亲,又是说大狗抱抱,现在还说什么躺一个被窝里这种话…… 江听夏用手指顺着猫咪的毛,不解道,“为什么?” 猫咪睁着像葡萄一样的眼珠,无辜的很。 厉菖蒲闭了闭眼睛,随便扯了个理由,“不好听。” 江听夏“它叫这个名字多威风啊,好好的为什么要改。” 她摸着猫咪的脑袋,“大狗,哥哥说要给你换个名字,你说好不好。” 大狗适时喵了一声,江听夏立刻说,“你听到了,它不同意。” 厉菖蒲? 江听夏“它刚刚喵了一声,说不换名字。” 厉菖蒲关注点却换了,“我不是它哥哥。” 养猫是用来抓耗子的,猫和人,物种都不一样,叫什么哥哥姐姐,奇奇怪怪的。 江听夏听他这么说,回道,“不叫哥哥,那叫叔叔吧,反正你年纪大,叫我姐姐,叫你叔叔正好。” 帘子那边传来两声粗重的呼吸,厉菖蒲半天没有说话。 江听夏有些慌,她开玩笑的,二十五岁风华正茂,厉菖蒲不至于为这个生气吧。 她问,“你生气了?” 帘子那边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动静,江听夏又问了两句,“厉菖蒲,你生气了?” 好半天,那边才传过来一句闷闷的回答,“嗯。” 这个回答,有几分可爱是怎么回事? 想着帘子后面那人气闷的样子,江听夏忍不住想笑,又不要命地逗弄道,“厉菖蒲,你都这把年纪了,别这么幼稚。” 帘子刷一声被拉开,暗淡的月光隔着窗帘,照出厉菖蒲模糊的身影,他的声音带着烦躁,“你还想睡觉吗?” 江听夏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悄悄拉了两下帘子,说道,“睡……睡。” “还是把帘子拉上吧。” 没了这层帘子的阻挡,被厉菖蒲幽幽的眼神直视着,江听夏的小心脏突然害怕地砰砰乱跳起来。 她立刻闭着眼睛假寐。 很快,江听夏听见刷一声,帘子又重新被拉上。 厉菖蒲气闷地躺回去,翻了个身,睡不着了。 第61章 结婚生娃 第二天一大早,江听夏,厉菖蒲就出了门,去参加顾允谦和章欠男的婚礼。 正好碰上隔壁张红香一家子,两夫妻带着三个小皮猴也出了门,两家人就这么走去了顾允谦家。 厉菖蒲驻扎的这个地方叫岔子坡,是部队的一个分区,因为地方小住不开,随军资格不得已只能卡得很严,要么职称要高,要么军龄要长,这种条件下,部队还是为新来的研究员和技术员们挤出了十几个家属随调名额,看来很看重他们。 顾允谦分的房子看着很新,想必是重新翻修过不久。 两家人算来得早的,院子里还没什么人,从屋里走出一个戴圆框眼镜的斯文男人,他怀里抱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儿,身后还跟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想必这就是顾允谦的两个孩子了。 顾允谦先跟厉菖蒲和赵勇握手打了招呼,把抱在怀里的小姑娘放在地上,对两个孩子说道,“跟叔叔阿姨问好。” 小女孩有些害羞,但还是乖乖和哥哥一起走到众人面前,从左到右依次打招呼。 小姑娘盯着笑盈盈的江听夏看了一眼,眼前一亮,说道,“姐姐好。” 她喜欢这个漂亮姐姐。 江听夏也是。 说来也奇怪,她并不怎么喜欢孩子,却没来由地对眼前这两个孩子很有好感,心想,难道是因为他们两个都生了一副好面孔的原因? 很有可能。 她确实是个看脸的人,要不厉菖蒲这么个不知情也不识趣的呆木头也入不了她的眼。 江听夏意外的对这两个小孩很有耐心,笑着说道,“小朋友,你们叫什么呀?” 小男孩率先开口,“我叫小琛。” 小女孩学着哥哥的样子,奶声奶气说道,“我叫小姝。” 江听夏摸了摸小姑娘胖嘟嘟的手指头,“小叔?你这个名字可占了大便宜了。” 众人听了,皆是一笑。 小男孩听着大人在笑,急着解释道,“不是那个叔,是姝丽研华,仙姝丽绝的姝。” 江听夏看向小男孩,夸赞道,“你好厉害啊。” 小男孩却酷酷道,“还好吧,多看书就知道了。” 惹得大家又是一通笑。 两个小朋友也跟着害羞一笑,又看向厉菖蒲,准备跟他打招呼,却被他一张冷脸吓得失了几分勇气,两人往后躲了躲,小声说,“叔叔好。” 大柱是个皮猴子,刚才顾亦琛卖弄成语的时候,他被张红香恶狠狠地看了一眼,他就记恨上这小子了,瞎显摆什么,会说成语了不起么。 这下可让他逮住机会了,他噔噔噔跑到顾亦琛面前,指着他夸张地噗嗤笑了出来。 “你怎么叫厉叔叔叔,又叫听夏婶婶姐姐呢?他们可是两口子,叔叔和姐姐能是两口子吗?你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只会背个成语,哈哈哈。” 大柱说完,看见顾亦琛红了一张脸,他更得意了,仰头看了一圈,对着离他最近的厉菖蒲说道,“你说是吧,厉叔。” 大柱扯着嘴角,笑得没心没肺,下一秒,就被厉菖蒲的大掌按住。 厉菖蒲在他的寸头上揉了两下,没用力气,大柱却感觉一股寒气从尾椎骨冲上天灵盖,笑容瞬间僵在脸上。 他看了一眼厉菖蒲一如既往的冷脸,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呀,结果,厉菖蒲的声音从高处传来,带着莫名其妙的关怀,“大柱,还是你脑瓜子转得快,怪不得前两天能找见进后山的路。” 大柱听了,不可置信地看了看张红香,又看了看厉菖蒲,害怕地打了个嗝,说话都磕磕巴巴起来,“厉叔、你、说这个、干什么……” 张红香的大嗓门立刻响起,“大柱!!!你个小兔崽子,你又往后山跑了,你不要命了是吧。” 她边骂边朝大柱跑去,挥舞着蒲扇一样的巴掌,大柱则兔子一样噌地飞出去,围着人群绕圈跑,还鬼哭狼嚎地求饶道,“娘,我错了,再也不敢去了,啊,别打我……” 两人你追我赶,尘土飞扬。 赵勇淡定一笑,“别管他们,咱们坐。” 顾允谦看着黄土飞扬的场面呆了一会儿,才招呼众人在院子里的长条板凳上坐下,顺便端了一碗花生瓜子,正好院外来了别人,他又忙着招呼去了。 没一会儿,张红香扯着大柱的胳膊回来了,把儿子往旁边一扔,坐在了江听夏身边,还不忘警告三个皮猴,“今天都给我老实在这儿待着,谁也别往外跑,要是我找不着你们仨,看我回去了怎么收拾你们。” 挨过打的大柱乖得跟个鹌鹑一样,领着两个弟弟乖乖拿着用烟盒叠的纸包,玩打宝去了。 他们摔打地极为用力,几张纸片让他们打出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几个男孩子叫嚷着,“看我不把你的宝贝赢过来。” “翻过去了,翻过去了,是我的了。” 张红香又忍不住喊道,“你们三个,小点声。” 三个男孩子又安静下来,小声争吵着,“咋没过去,我看见翻过去了。” “没有。” “过去了。” 三个人又吵成一团。 张红香十分头疼的样子,对着江听夏劝道,“妹子,我跟你说,你现在还有机会,千万不能生这么多男娃,不然真是嫌自己命长,女人呐,必须得有个闺女腰杆才硬。” 张红香叹了一口气,说道,“要是我这三小子是个女娃就好了。” “哎,你跟你家厉团长打算生个男娃还是女娃?” 江听夏听了,手背捂着发热的面皮,勉强笑笑,含含糊糊回道,“这种事情看缘分吧,男孩女孩都好。” 张红香听了,神秘兮兮还带着兴奋说道,“对对对,你俩还没经验,我跟你说,我这儿有偏方。” 张红香凑了过来,贴在她耳边,悄声说道,“你俩弄得时候……” 江听夏一脸无措地看了一圈周围,好在张红香声音低,除了她没人听见,她惊讶道,“嫂子,你说这个干什么。” 这是可以说的么? 张红香老司机了,根本不在意,带着疑惑问道,“你害羞个啥?” 说着眼神打量着一边坐着的厉菖蒲,问,“你俩这么长时间了,还没习惯呢?” 听张红香这么问,江听夏意识到自己在外人眼里,也是已婚妇女的身份了,她的表现太大惊小怪,容易被怀疑。 差点暴露。 江听夏于是镇定下来,嘴硬道,“当然习惯了……早习惯了。” 张红香“就是么,就那点事,结婚了不就得睡一张炕上,睡一张炕上不就得生娃,我告诉你,这生娃也有讲究呢。” “生男生女,那个的时候不一样。” 江听夏还是知道张红香说的那个是什么的,脸上升起一片火烧云,又带着几分对未知领域的好奇听了下去。 当然,她本来就是个求知欲很强的人,才不是有什么其他原因。 张红香“这种时候,像什么呢?就像跑步。 “生儿子,是长跑,得坚持,跑得越远越好,生女儿,是百米短跑,要突然那个劲儿,一鼓作气,直接冲过终点线。” “我问了可多生闺女的,你信我,绝对管用。” “我就指着这偏方再拼个丫头了。” 这部分触及到江听夏的知识盲区,有听懂的,有没听懂的,她只能尴尬的呵呵笑笑表示附和,并不敢接这个话,怕被看出来她没什么经验,那她和厉菖蒲假夫妻的事情就露馅了。 厉菖蒲坐在江听夏另一边,只听见了张红香说什么生孩子的事情,接着就一脸神秘的和江听夏窃窃私语,张红香说的说的,还时不时打量他一眼,那眼神很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不对劲在哪儿,竟然看得他面皮发热。 厉菖蒲举着水杯无意识喝了一口,却忘了茶水滚烫,一时间吞也不是吐也不是。 院子这边,顾允谦也请了马大伟一家,刘英,刘薇都跟着来了。 江听夏看见一个男人朝他们一家走了过去,张红香闻到八卦的味道,激动地说,“看见没,那就是刘薇的结婚对象。” 赵勇哼了一声,“你什么都知道,家属院谁咳嗽两声你都得跑过去看看是咋回事。” 张红香斜了赵勇两眼,不理他,继续跟江听夏说道,“刘薇找的这个还不错,连级干部,下个月就要结婚了。” “男方家条件挺好的,有个哥哥也是部队上的,是个营长,叫齐得龙,他叫齐东强,两兄弟都人高马大的,挺有名的。” 第62章 她的强来了 看见刘薇来了,江听夏偷偷去看厉菖蒲的反应,见他也往刘薇那儿看了一眼。 她酸酸地说道,“怎么,听见你的相亲对象要结婚,心里难受了?” 厉菖蒲立刻把视线从马大伟那儿挪开,看了江听夏一眼,说道,“胡说什么!” “都说她不是相亲对象。” 江听夏幽幽道,“你一直盯着她看,我还以为你要去抢婚呢。” 厉菖蒲只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还没说什么,就听见马大伟那边传来刘英的喊声。 “你说话阴阳怪气的干什么?” 这话说得,似乎说出了某个人的心声。 两人同时脸色一变,朝声源看去,见是刘英在对马大伟发脾气。 马大伟因为刘薇找对象的事情,心里一直堵着一口气,今天那个齐东强又来跟他们打了个照面,他看了一眼,觉得这人根本没他给找的那些条件好,心里又生了气,觉得自己好心被当成驴肝肺,白费了一番功夫。 而且顾允谦的婚事问题,转了一圈还是跟厉菖蒲有千丝万缕的关系,领导那边肯定把功劳记他头上了。 这尤其让他气闷。 见刘薇跟齐东强走远了,跟刘英阴阳怪气说了句,“你家刘薇是个要强的,要强要强真让她要上了,这不,她的强来了。” 刘英脾气暴,一听这话,立马怼了回去。 刘英这么一吼,马大伟看见别人都好奇地看向他们这边,看他们夫妻吵架,强压着怒火说道,“我阴阳怪气什么了,反正以后过好过坏的,是她自己的事,赖不到我这个当姑父的外人头上。” “以后你娘家那些破事也别找我了。” 刘英憋了好几天的火气,这下统统不忍了,火力全开骂道,“你真是个小心眼,不就是没同意你找的那个研究员嘛,天天你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你自己说,刘薇找的不比你找的二婚的强?人家自己选对象结婚,碍着你屁事,你这个阴阳怪气。” “我问你,哪个黄花大闺女愿意一进门就给人当后妈的,你还觉得你挺有理是吧,你看那俩小孩,那么大了,早懂事了,能养得熟吗?你就不动动你那猪脑子。” “我看你就是臭毛病,谁不听你的,你就不舒服了,现在还把你那臭毛病带家里了,非让我骂你是吧。” 马大伟被骂了这一通,人也蔫了下来,心里还暗自庆幸,幸好院子里人还不多,算得上是熟人的,也就只有厉菖蒲和赵勇两家人,不然他真丢脸丢到爪哇国去了。 张红香看完热闹,凑到江听夏跟前,说了句,“这刘英嘴皮子真溜,马大伟一句话都插不进去嘴,光挨骂了。” 说话间,章鸣娘和章鸣大姐带着章欠男来了,章鸣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她们本来前两天就该回家,但是为了送章欠男出嫁,多等了几天。 不管怎么,结婚算是有个娘家人在。 她们当时把章欠男带出来,说是让她跟章鸣结婚的,结果根本说不动那个混小子,本来还觉得对不起这孩子,没想到柳暗花明,人家又嫁了个文化人。 没让人家白跑一趟。 中午的席面也简单,白面馒头和炖菜,大锅里食材丰富,猪肉白菜豆腐粉条子。 顾允谦请的人少,统共坐了不到十桌,斯斯文文的知识分子就占了一多半,他们都坐在凳子上等着吃饭。 厉菖蒲和赵勇则坐了一小会儿,就去帮忙去了,这地方风俗习惯如此,来吃饭的不只是客人一个身份,更多的是以亲朋好友的身份来参加,免不了起来帮着端端饭菜,发发烟,发发碗和筷子。 厉菖蒲把袖子卷起来,耳朵上别着别人塞的一支烟,忙着给各个桌子上菜。 一个大铁盆放在了江听夏这桌,厉菖蒲又去拿了一摞碗,给了江听夏一只,又把剩下的分给张红香和孩子们,对江听夏说道,“这碗我又洗过一遍,放心用。” 江听夏接过来碗筷,问道,“那你呢?” 厉菖蒲“我等会儿就过来,你先吃。” 厉菖蒲走开了,张红香把两人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带着羡慕说道,“你嫁了个会疼人的,真是时时刻刻都惦记着你呢。” 赵勇正好忙完了,走过来拿起碗就捞菜,问张红香说,“你刚才说啥呢?” 张红香没好气地说,“说啥?说我命好呢。” 赵勇没听出来张红香的话外之音,以为夸他呢,笑着又问,“是吗?你命咋好。” 正好二柱吃完了一碗菜,把碗递到张红香眼前,“娘,吃完了,再来一碗。” 大柱也不甘示弱,把碗一递,“娘,我也吃完了,再给盛一碗。” 张红香接过碗,站起来给两个儿子盛菜,看了一眼自己的空碗,再看看已经开吃的赵勇,恶狠狠说道,“我这还不命好,还有谁命好呢。” 江听夏吃了两口,厉菖蒲就回来了,他给自己舀了一碗菜,自然地接过江听夏掰开的半个馒头,就开始吃饭。 喝完了新人敬的酒,喜宴也就结束了,大家散场各回各家。 章欠男和顾允谦跟着帮忙的师傅一起把院子收拾干净,先要撤凳子桌子,顾允谦的手抓笔能行,干重活为难他了,不是磕着这儿就是碰到那儿,章欠男看不下去,干脆让他回家去看孩子,她一个人跟着师傅们忙活。 忙了这一场,也到下午五六点了。 看着两个怯生生看着她的小孩,章欠男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说道,“中午那顿人那么多,肯定没吃好,现在都饿了吧,我这就去做饭。” 顾允谦有些不好意思,端过来一盆热水,说道,“不急,你先歇歇。” 章欠男很是豪爽,“不累,这点活儿有什么累的。” 顾允谦朝两个小孩子招手,“过来,叫、妈妈。” 可是,这个称呼连他自己都说得磕巴,别说两个小孩子了,顾亦琛和顾亦姝半天喊不出口,顾允谦有些着急,他没几天就要出去做任务,十天半个月回不来一趟,要是他们不能跟继母打好关系,以后的日子怎么办呢。 好在章欠男先开口缓和气氛,“叫什么没关系,他们都还是小孩子,别逼他们。” 顾允谦看章欠男说的是真心话,放心了,他就是看章欠男是个和善的人才同意娶她的,而且,听说她在井边救过人,那她不是个恶人,不会欺负孩子们,这是最重要的。 顾允谦说道,“欠男……” 话刚说出口,顾允谦脸上表情一变,说道,“你这个名字我喊不出口,你要是不介意,我给你换一个名字吧。” 章欠男怎么会不知道这个名字的意思,父母不想要她这个女儿,想要个儿子,所以是‘欠男’。 要说这世上最讨厌这个名字的人绝不是别人,就是她自己,她最厌恶。 她点点头,说,“行,你给我换个名字。” 这名字一听就是糟践人的,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有人提出,要给她把这枷锁解开,她也意识到,她可以不用再顶着这个糟践人的名字生活了。 顾允谦想了想,说,“叫昕冉吧,章昕冉。” 她没读过书,不懂,于是问道,“这名字是什么意思?” 顾允谦解释说,“是太阳升起,重获新生的意思。” 听顾允谦这么说,章昕冉眼睛亮起来,夕阳打在顾允谦身上,给他镀上一层橘黄色的光,她看着顾允谦,把他的话重复了一遍,“太阳升起,重获新生”,她说,“好,这个名字好听,我以后就叫章昕冉。” 第63章 皮糙肉厚的家伙 厉菖蒲吃完酒席,急着赶去训练,家都没回就走了。 江听夏一个人回了家,她先给菜盆里泡着的猪蹄和排骨换了水,又泡了一把黄豆,等着厉菖蒲晚上回来,直接炖就行了。 时间还早,江听夏挑了几根青色,嫩粉色和米黄色三种颜色的绳子,编成了一根两指宽的手绳,戴在手腕上刚好可以遮住伤口。 这手绳编起来费时费力,她本来想多编几个花样不同的,有个替换,谁知才编了一个就腰酸背痛,干脆把工具收起来,出门走走,活动活动。 一不留神走得远了,江听夏都走到了家属区外面。 她本想回家去了,却被人叫住,她停下脚步一看,这人有几分眼熟。 那人压低声音,“妹子,还记得我不,昨天卖猪肉的那个。” 看着男人手臂上挎着遮布的竹篮,江听夏就想起他了,说道,“是你啊。” 陈向东笑着说,“是我,妹子,昨天送来的肉吃了吧?味道怎么样?” 江听夏想起昨晚那顿饭,确实吃得舒心,猪肉肉质鲜嫩,炒菜还是炖汤都是一绝。 “好吃。” 男人有几分得意,“那是,这肉绝对新鲜,咋样,再来点?” 江听夏摇摇头,“昨天买的还没吃完呢,不要了。” 男人听了劝道,“现在天气凉,能放住,要不然拿盐巴阉了也能放十天半个月的。” “这样,你要是要,我给你比昨天还便宜的价格,一斤再便宜两分钱怎么样?” 倒不是钱的问题,家里就她和厉菖蒲两个人,实在是吃不了那么多。 不过,卖手表的钱还在她身上放着,江听夏都不想把这钱放进自己的小金库里,这钱拿着烫手,给它找个去处也好。 江听夏问,“你这猪肉新鲜吗?” 男人回道,“妹子,你昨天也看见了,咱们是现杀现卖,都不隔夜,你说新不新鲜,不过我得提前跟你说,低于二十斤不卖。” 二十斤,买那么多,哪儿能放的住? 不过要是能做成腊肉,就能吃好久了。 江听夏心中一动,说道,“多买些也行,你们得给我把这肉加工一下。” “不过你放心,我可以给加工费。” 男人一听,还有这好事,问道,“怎么个加工法?” 江听夏说她想把肉做成腊肉腊肠,男人了解了个大概,一口答应了,“行啊,没问题,就是有的调料不好买,还贵。” 那些调料,江听夏让他去中药店看看有没有,到时候肉钱,调料钱还有人工费都一起算。 江听夏粗略说了一下,光说她单独要的那两只火腿,陈向东就吓一跳,“你要这么多?” 江听夏“怎么?你怕我给不起钱。只要肉好,我可以付定金。” 陈向东看出来了,这是个不差钱的,脑瓜子一转说道,“妹子,我给你交个底吧,我那儿还有两头猪,个头都不大,一百斤出点头,只要你要,我一起宰了都卖给你,你看你除去两只火腿,还要做腊肉,香肠什么的,两只猪对你来说也不多。” “你要是都能拿了,一斤肉我给你按六毛算。” 江听夏对这个没概念,粗略算了一下价格,完全付得起,甚至还有富余,想了想就同意了。 陈向东准备的一堆劝说还没说出口,就见江听夏同意了,心想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出门就让他碰见财神爷了。 两人就这么说好之后,陈向东说明天杀猪,江听夏下午过去安排具体怎么做就行。 这么大的买卖,陈向东连定金都没要,他根本不怕江听夏这么一个小姑娘说大话,反正部队家属区在这儿,她话说出去了,人就跑不了。 于是屁颠屁颠跑回山里逮猪去了。 …… 就这么说了几句话,天都暗了下来,江听夏看见有三三两两个人从办公楼里走出来,她干脆又在原地徘徊了一会儿。 直到看见厉菖蒲走过来。 他今天很奇怪,不好好穿鞋,反倒把鞋子提在手上,再一看,裤脚挽到了膝盖上,身上还粘着星星点点的泥巴,连脸上都粘着泥,他喊了声她的名字,“江听夏。” 厉菖蒲的声音里带着不确定,江听夏在这里是等他下班? 他这副模样让江听夏不忍直视,她退后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厉菖蒲看看自己,一摊手,解释说,“下午参加基层训练,赶上泥地,就这样了。” 江听夏撇了撇嘴,离他远了些,“那,回家吧。” 厉菖蒲问,“你来干什么?有事?” 江听夏回道,“没事,在家里坐了一天,出来走走。” 厉菖蒲看着江听夏落寞的背影,觉得她有几分可怜,这地方一定很无聊吧,她在家一待就是一天,就算出门走走,这么个小地方不到半小时就逛完了,而且不是草就是树,不然就是远处连绵的大山,空旷的平原,有什么好看的。 两人一前一后相隔一米,江听夏总是不时转过身,看着厉菖蒲一双大脚踩在土地上,带着好奇,声音脆生生的,她问,“厉菖蒲,不穿鞋真的可以吗?踩在地上脚不疼吗?” 厉菖蒲看着她的裙摆随着她的动作被风吹起,在小腿处卷起微小的弧度,一时竟产生了想替她拽着裙角的想法。 好在他什么也没做。 “能行。”他说。 江听夏跟个花蝴蝶一样,不好好走路,还时不时回过身,去看一眼打赤脚的厉菖蒲,不专心走路的结果就是被路上的小石子拧了一下。 她的皮肤娇嫩,隔着鞋底还疼得哎呦了一声。 随后气愤地将那小破石子一脚踢飞出去。 厉菖蒲看着她气鼓鼓的后脑勺,头顶的头发还随着她踢石子的动作弹了两下,原本绷着的脸终于忍不住笑了。 江听夏立刻转过身来,看着他,“你笑我?” 厉菖蒲正色道,“没有。” 江听夏狐疑地看着他,她才不相信,看他的眼睛就知道,亮晶晶的笑意都未散去,他明明笑了。 她看着厉菖蒲,不示弱地说道,“你还笑我,皮糙肉厚的家伙。” 第64章 你们两口子来给评评理 两人还没进了院子,就听见隔壁院子叮铃咣啷好一阵响。 正疑惑是怎么回事的时候,两人听见了张红香的叫骂声,“赵勇,你这个王八蛋。” 接着,嘭的一声,是有人摔门而出的声音。 张红香又喊道,“你去哪儿?你把话说清楚。” 听见这动静,厉菖蒲看着江听夏,又看了一眼自己家院子,对江听夏说了句,“进屋去。” 江听夏听着张红香在家里哭喊,有些不安,带着担心问,“隔壁没事吧?” 厉菖蒲回道,“没事。” 按赵勇家夫妻俩吵架的频率,平均下来是一个月两次,这属于正常情况。 厉菖蒲,江听夏两人于是径直往家里走去。 隔壁院子还在争吵。 张红香一个劲哭喊着,“你还让不让我们娘几个活了。” 赵勇也吼了回去,“你有完没完了?” 然后就是一阵叫骂撕扯声,张红香声音带着哭腔,“走,你去给我把钱要回来,不然这事没完。” 好巧不巧,厉菖蒲和江听夏刚要进院门,张红香撕扯着赵勇也出了门。 两家人就这么碰上面了,四目相对,好不尴尬。 厉菖蒲反应倒是快,立刻调转了方向,朝他们走过去,说了声,“嫂子,老赵,两口子能有什么仇,有什么事咱们好好说。” 一套动作自然的就像他本来就是要去劝架的。 张红香拽着赵勇的衣袖,怒吼,“这事没法好好说。” 赵勇也气得脸红脖子粗,挥手甩开了张红香死拉着他不放的胳膊。 厉菖蒲见状先把赵勇拉到了一边。 正在气头上的两人分开了,情绪有所缓和,这时,张红香看了一眼走到她身边的江听夏,顿时委屈起来,说道,“你以为我愿意这么喊,这么闹呢,我就不嫌丢人了,要不是他逼我,我能这样。” 赵勇背着个身子,一句话也不说。 张红香见他这样,拉着江听夏,又看向厉菖蒲,说道,“正好你们两口子都在,来,你们给评评理。” “赵勇这个杀千刀的,这个月又偷偷给他老家寄钱了,你们说,我这日子还怎么过。” 赵勇也火了,转过身来,来了句,“你爱过不过。” 张红香气得七窍生烟,在地上蹦了一下,说道,“行,赵勇,是你说的,我这就死去。” 张红香说完就要走。 江听夏哪见过这场面,十分的茫然无措,听张红香说要去寻死,眼看事情大条了,安慰道,“嫂子,你别激动。” 她话刚说完,张红香已经往前走了几步,江听夏赶紧去拉她的胳膊,厉菖蒲也冲上来拦着。 赵勇也急了,走上前,伸手往回推了张红香一把,吼道,“你干啥去?” 张红香梗着脖子,“我跳井去。” 赵勇愣了一下,说道,“你敢?” 张红香立刻回道,“我咋不敢?” “秀英你知道吧,她为啥跳的井,就是因为她男人把钱全补贴老家亲戚了,她就跳井了。” 张红香说完,还问江听夏,“听夏,秀英跳井那会儿你也在,是有这么回事吧。” “啊” 江听夏歪了歪脖子,她怎么记得那个人是饿晕了,身上没劲儿掉井里的呢。 可看张红香眼也不眨地看着她,江听夏明白了她的意思,张红香其实就是借这个事情吓唬赵勇呢,她只好开口道,“是……有吧。” 张红香得了回答,对着赵勇底气十足地说,“你听见了。” 赵勇被逼急了,捂着脑袋哎呀了两声,哎呀的抑扬顿挫,很是无奈,“那咋,你让我看着老家人饿死是吧。” 张红香想到赵勇身后那一大家子人,想到没随军之前那一家人对她的磋磨,恨得牙根子都痒,毫不留情骂道,“你老家就你一个人?一大家子十几口人就指着你活?给你能的。” 赵勇气得快要蹦起来,拉着厉菖蒲说,“老厉,你看我就跟她说不通,她就不明白这个道理,我老家的人那是我的亲人,我不管谁管?” 厉菖蒲想到自己的情况,前两天他妹妹厉大花拍电报问他借钱,他就又给汇了三十块钱过去,说是借,其实也没打算让她还,他妹子的日子过得艰难,拉扯几个孩子不说,男人还病了,等着钱救命,所以赵勇这么做他完全可以理解,刚想帮腔,“嫂子,其实……” 张红香立刻打断,说,“哦,他们是你的亲人,我和几个孩子你就不用管了?三个半大小子,不用吃饭,风就能吹大了。” 张红香拉着江听夏的胳膊,问道,“你说是不是这么个理,听夏。” 江听夏认真说着,“嫂子说的也是实话,男人结了婚还是得对小家负责。” 赵勇回道,“我让你们饿着了?我就给老家汇了十几块,跟要你命一样。” 厉菖蒲拦着情绪激动要往前扑的赵勇,对张红香说,“嫂子,老赵家里这不是遇到困难了吗,你得体谅他。” 张红香丝毫不惧,指着赵勇,“那他就能偷偷摸摸从家里拿钱了?” 江听夏“这种行为确实不好。” 赵勇不忿道,“啥叫偷偷摸摸,家里的钱我挣的,我拿了,我光明正大拿的,我就给老家了,怎么了。” 张红香啐了赵勇一口,“家里的钱是你一个人的?老娘在家里给你们姓赵的当牛做马,我告诉你,这钱有老娘一半,你是这个月十几块,下个月十几块,你去打听打听,哪家过得是这种糊涂日子,哪家的媳妇有我窝囊!” “你要是不把钱拿回来,我就跳井去,你再娶上一个,不过我告诉你,这世上没一个女人能受得了你这么掏家里钱补贴别人的。” 江听夏听了默默点头,觉得张红香吵这一架完全是理由充分,情有可原啊。 赵勇“那我就别管我爹我娘,我的弟弟妹妹们了,就顾着你和三个孩子吃饱喝足,让他们一个个饿得皮包骨头,那我还是个人吗?” 厉菖蒲听了,心想,老赵说得也在理。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这架没法劝了。 四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厉菖蒲江听夏两口子是架没劝成,反而火上浇油,赵勇,张红香都有自己的支持者,都觉得自己占理,这下可好,更是谁也不让谁了。 这次吵架的最后结果是,张红香吐了赵勇好几口唾沫,拿着大扫把把他赶出了家门,让他滚去睡宿舍,这事暂且就这样了,两口子谁也没讨着好,张红香虽然单方面武力压制,可赵勇到底没松口把钱要回来。 第65章 不补腰子补脑子 莫名其妙来了这么一遭,等江听夏和厉菖蒲从张红香家出来,天都黑了,路上静悄悄的,静到江听夏都能听见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她捂着自己的心脏,说道,“他们吵架真够吓人的,我的心现在还砰砰直跳呢。” 厉菖蒲走在前面,推开自家院子的门,回了句,“胆子这么小?” 江听夏白了他一眼,嘴硬道,“不是我胆小,那是因为我第一次见夫妻吵架吵得这么凶。” 江听夏迈步,进了大门,也不看落在身后的厉菖蒲,说道,“时间都这么晚了,我白天还泡了黄豆,想着炖黄豆猪蹄,这下没时间了,那你就简简单单炒个排骨算了。” 听江听夏这么吩咐,正在关院门的厉菖蒲于是问道,“排骨怎么吃?” 江听夏想了想,说道,“嗯……吃糖醋小排。” 说完还无不可惜地说,“要是家里有话梅就好了,就可以吃话梅排骨,酸酸甜甜的那种。” 江听夏进了屋,拉开电灯,屋子里亮起暖黄色的光。 江听夏安排道,“你先把火升起来,然后去洗个澡,换件衣服再过来。” 他身上还沾着黄泥,在隔壁院待了一会儿,泥点子都干在皮肤上了。 厉菖蒲直接抽出木柴生火。 江听夏则把外套脱下来,撸起袖子准备再把排骨洗一遍,她的袖口挽起,露出一节手腕,同时她编好的手绳也露了出来。 厉菖蒲眼神只一瞥,就发现了不对劲,好奇地看了两眼。 江听夏注意到他的视线,轻扬手腕,说,“我编的,好看吧。” 厉菖蒲看那三色手绳足有二指宽,想来是遮盖她皮肤上的伤疤用的,想到这儿,眼神难免落寞起来,但还是嘴唇一扯,带着一丝苦笑,说道,“好看。” 江听夏注意到他的眼神从她的手腕上一闪而过,不满道,“你看见了吗就说好看,敷衍。” 江听夏干脆把手伸到他眼前,手腕优美舒展,形成柔美弧度,在厉菖蒲面前故意晃啊晃的,夹杂着嫩绿色的编织手绳,更显得女子皮肤又白又柔。 厉菖蒲却像没看到一样,冷冷地问,“你的手表呢?怎么不戴了?” 没想到他会注意到这个,江听夏拨弄着手绳,漫不经心道,“卖了。” 厉菖蒲震惊到把她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卖了?” 他从生火的灶台,噌一下站起来,问道,“为什么要卖?你缺钱用?” 他前两天用钱就是给花儿汇钱那次,取了三十,抽屉里还有一百三十多块,还有半个月发工资,这钱做生活费肯定够了,只是如果要像之前那样盖屋或者买些大件东西,就有些捉襟见肘。不过再有什么事情,等发了薪水后,也能缓一缓。 只是没想到,她钱用得这么急,还闹到要卖手表。 “不是,”江听夏说,“那手表我不喜欢了,就不要了。” 厉菖蒲半信半疑问道,“真的?” 江听夏带着些被说中的恼火,发了脾气,说道,“当然是真的了。” “不然呢,你觉得我在说谎!” 她的音量比平时大。 厉菖蒲知道,人在心虚的时候,说话就会提高音量,给自己增加底气。 江听夏有些烦躁,她卖掉手表,带着跟以前割席的意思,她自己知道,这一举动里面真的带着怨,藏着恨。 她又告诉自己不能怨,不能恨,她的衣食住行都是江家给的,就连眼前这个男人也和江家脱不开关系。 她待在这个叫做岔子坡的地方,离江家的人都远远的,心静如水就好。 可人的情绪真的没办法控制,从始至终,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李绣被换了女儿,她有什么错,她也是受害者,只是她这个受害者同时做了十几年的受益者,所以,她这份无辜都带着罪。 厉菖蒲带着探究的眼神一直看着她,站起来走向放钱的抽屉,“我给你钱,去把表赎回来。” “卖出去的东西为什么要买回来,”江听夏努力平复情绪,说道,“别再说什么手表的事情了,好吗?那根本没什么重要的。” “你可以专心做饭吗?” 厉菖蒲还想再说什么,江听夏叹了一口气,“我真的饿了,做饭吧。” …… 第二天,江听夏出了门,她约好去陈向东那里交待做腊肉的事情。 陈向东手脚麻利,她去的时候,两只猪已经宰好洗净,陈向东按照江听夏说的取了两只后腿,做火腿用,排骨架子也都取了出来。 江听夏又把猪天梯,小里脊,梅花肉先另选了出来。 两只猪头连带着猪舌,猪尾巴和四只猪蹄,一起火烤褪毛,加上护心肉一锅炖了做成卤肉。 接着指指猪肚子上的五花肉,让陈向东把这些切成长条,告诉他,这些肉先用白酒搓洗一遍,再用各种调料炒好的盐巴涂抹均匀,腌制之后挂起来风干。 再接着就是做香肠,江听夏还交代他们夫妻俩把肠衣取出来后,一定要翻过来,放白酒小苏打多搓洗几遍,确保洗干净了。 猪肉要三肥七瘦,切碎之后,加猪血,白酒,盐巴,花椒粉,胡椒粉,草果粉,八角粉腌制,一份放辣椒,一份不放,再另外备一份碎肉做小甜肠,调料加八角粉,草果粉,盐巴,白酒,再就是把冰糖捣碎混合进去。 香肠灌好后,挂起来晒干。 另外准备咸鸭蛋,取蛋黄喷洒白酒后,把蛋黄一颗颗塞进猪肝里面,还有砍成小节的排骨,处理好的猪肝和排骨一起用腌制辣香肠的调料腌好,猪肝直接挂起来晾晒,排骨则塞进小肠里,一节排骨绑一节绳子,做成排骨香肠。 全是瘦肉的猪后腿肉也用同样的办法腌了,晒干,做成猪肉干。 肥油直接炼成猪油装罐。 这么一番折腾,还剩下些猪蹄,大骨头,和十几斤鲜肉,直接用盐腌了,放在阴凉地,也够吃半个多月了。 至于剩下的内脏,江听夏只要了猪肚,猪肺这些,想着可以用大骨棒熬底汤,做碗滚烫浓白的心肺汤,猪腰,猪膀胱她没要。 陈向东拿着那血糊糊的东西劝道,“真不要了?这可是好东西,以形补形,吃腰子补腰子,妹子还没孩子呢吧,拿回去给你家男人吃呗。” 江听夏嫌弃地看了一眼那玩意儿,“不要,味儿太重。” 江听夏想到那个面对她的刻意‘勾引’,不为所动的臭木头,说道,“而且,他不用补腰子。” 陈向东以为江听夏的意思是她男人身体好着呢,用不着补。 结果就听见江听夏交代说,“把那两个猪脑子给我带上,补补脑子好了。” 第66章 一记闷棍 做这些东西,陈向东两口子可费了不少功夫,当天先是送了一趟鲜肉和猪油,第二天送足足在卤水里泡了一夜的卤肉,腊肉腊肠则是一个礼拜后,厉菖蒲自己去取的。 他看见这堆东西,说真的,人有些傻眼。 怎么形容这令人震撼的一幕呢? 肉山肉海! 不是,文海市的人买肉都是这种规模? 江听夏让他来取肉的时候,他以为至多几十斤,只拿了十几块钱就出了门,看这样子,钱明显不够,只好说道,“等下一趟过来拿东西的时候,我再给钱。” 他估摸着这么多东西,要一百五以上了,家里的钱不够,得去借钱应急,没想到陈向东说,“钱给过了。” 厉菖蒲问,“江听夏给的?” 陈向东如实回答,“对,她来买肉的时候,钱一次性就给清了。” 厉菖蒲问了句,“她付了多少钱?” 陈向东想到这个就笑得合不拢嘴,今年他可是发了一笔,如今听厉菖蒲这么一问,以为他是作为家里的男人对这笔买卖有什么疑问,那能行嘛,这两口子如今可是他的财神爷,可不能留下误会,于是解释道,“猪肉是上了称的,你家拿了二百一十三斤,共一百三十二块六分,调料费花了十一块三毛,人工费跟妹子说好的,给二十,总共是一百六十三块三毛六,抹个零头收了一百六十三块,绝对没多收钱。” 一百六十三块,江听夏自己付的,她卖手表的钱。 老话说一分钱难倒英雄好汉,以前他吃住都在部队,对金钱没实感,如今才算明白这句话了,一百六十三块,像一记闷棍打在他身上,男人赚钱养家天经地义,可江听夏跟着他,吃口猪肉还得卖自己的手表。 如果不是他囊中羞涩,怎么会这样。 江听夏会怎么想呢?跟张红香那样埋怨他过分补贴家里吗?他又该怎么做呢?恐怕他和赵勇的选择一样,毕竟那是他唯一的妹子,不可能不管她。 厉菖蒲明明知道她会怎么想,他又会怎么选,却还是在有意无意回避这个问题。 看吧,人在问问题的时候,心里都是有答案的。 …… 一方面为了避开人,毕竟腊肉腊肠来路不正,肯定不能太显眼,只能一小包一小包的拿,再一方面就是这猪肉的量确实不少,厉菖蒲搬了三次才终于都拿回去家去。 腊肉腊肠挂在了杂物间,厉菖蒲把窗户打开,保持通风,阳光也能照进来。 厉菖蒲看着满满当当挂了一屋子的肉,猛地抽了抽嘴角,如果让江听夏那个小鸟胃一个人吃,估计能吃到她白发苍苍。 …… 早上的时候,章昕冉带着两个孩子过来串门。 江听夏挺喜欢她的新名字的,她说这名字是她丈夫给她起的,想到婚宴那天见到的那个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男人,江听夏对他多了几分好感。 坐了一会儿,闲着也是闲着,她就用热水烫了一块面,用来蒸春饼,正好家里有卤好的猪耳朵,配着春饼吃正好。 章昕冉干活是一把好手,有她帮忙,很快就做好了一桌子菜,吃春饼就是一定要配菜丰富。 素菜江听夏只准备了一道炒土豆胡萝卜丝,一道炒合菜。 剩下的几乎可以说是猪肉宴,因为猪肉太多吃不完,江听夏只能可劲霍霍,炒了一个京酱肉丝,一个香辣肉丝,肉沫粉丝,爆炒猪心,还有油煎梅花肉。 再切了一盘猪头肉凉拌,配盐水口条,一个红油耳片,一个卤护心肉,外加一盘切得细细的葱丝。 章昕冉和孩子们走得时候,江听夏硬要她们额外再带一大份卤肉走,不为别的,就是太多了。 江听夏这次买肉后知后觉,发现有些失策,她根本没想到一百块能买这么多东西,就单说那两个猪头,竟然炖出来那么一大锅,不知道要吃到何年何月。 此刻,她巴不得有人上门替她分担分担。 厉菖蒲中午回来得比平时稍微晚一些,不但如此,他手里还提着一只被绑住双脚的野鸡。 江听夏惊呆了,“这哪儿来的?” 厉菖蒲把野鸡扔在地上,嫌它吵,他把野鸡的鸡喙也顺带给绑住了。 “山里碰见的,就抓回来了。” 他说得轻松,江听夏也没在意,因为她小的时候,江老爷子带着她去过这种山里度假,漫山遍野都是野物,随随便便就能抓到一只,根本不费什么事,在山上捉一只野物俯拾即是,简单得很。 她和爷爷做的陷阱,一夜过去里面很多野鸡野兔什么的,不过他们不是为了吃,就是图玩,最后多也是放生了。 那些小动物很可怜,又很乖,她小时候好奇心重,去摸这些野物,也完全没危险,温和得就像宠物一样。 眼前厉菖蒲带回来的这只野鸡还挺不一样的,很有性格,被扔在地上还十分有精神地扑腾了几下,试图飞起来。 江听夏被这野鸡的扑腾吓到了,后退几步,说道,“我以为它要飞到我脸上了。” 厉菖蒲知道她胆子小,安慰道,“不会,我把它翅膀剪了,飞不起来。” 江听夏指着野鸡明明还在的翅膀,说,“这不是它的翅膀吗?明明没有剪掉。” 厉菖蒲解释道,“我说的剪翅膀,只要剪掉翅膀上的长羽毛就好,它就飞不起来了。” 江听夏听他这么说,困惑了,指着厉菖蒲带回来的野鸡说,“不是啊,我从小见的野鸡就是长这样的翅膀,它们天生就这样的呀。” 厉菖蒲也觉得疑惑,野鸡有天生被剪了翅膀的,他问,“是吗?” 厉菖蒲又说,“那你见到的就是已经被剪掉翅膀的野鸡。” 江听夏立刻否决,“不可能,野鸡是我们在野外捉住的。” 谁会给野鸡剪翅膀啊?野人么? 她想了想,说,“那就是咱们两个见到的野鸡品种不一样。” 第67章 任由她摸来摸去 江听夏本以为这段日子顿顿都要吃猪肉宴了,没想到还有只野鸡调剂口味。 红烧野鸡味道不错,厉菖蒲似乎很喜欢,因为江听夏发现,他似乎迷恋上了进山里打猎,每隔个几天就要弄回来只野鸡或者野兔,终于,江听夏问道,“这边的山里有炛子吗?” 炛子长着小耳朵小眼睛长鼻子,一脸鼠相,身体肥肥壮壮,通身乌黑油亮,拖着一条长尾巴,多生活在大山里。 厉菖蒲“怎么了?” 江听夏答道,“听说炛子油对皮肤好。” 话说出去没两天,厉菖蒲竟然真的弄回来一只。 江听夏越发觉得打猎这件事没什么难的,还会偶尔感叹这边的山里真是物产丰富,殊不知厉菖蒲费劲巴力挖了一个能到他大腿深度的大坑,这才好不容易抓着这玩意。 一只炛子有二十多斤重,一半是肥厚的油脂,厉菖蒲剥皮刮油,在院子里支了个小炉子,再把油熬出来,也花了大半天时间。 炛子油金黄透亮,厉菖蒲把它分装了起来,拿去屋子里给江听夏。 处理炛子弄得血糊糊的,她就一直没出门去看,早躲得远远的。 江听夏看着厉菖蒲放在她身边的好几个瓶子,疑惑道,“没说我要用,是给你的。” 厉菖蒲“给我?” 江听夏“嗯,给你涂手用。” 江听夏眼神落在厉菖蒲手上,他一双大手如同古树树皮一样,坚硬粗糙,皮肤上还带着些深深浅浅的划痕,旧伤已经形成了疤痕,但看着依旧碍眼,如果受伤了立刻处理伤口抹上药膏,不会变成这样。 这个人都不会照顾自己吗? 厉菖蒲对这些并不上心,即使江听夏这么说了,他茫然看了一眼自己的大手,还是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他的手怎么了?还需要抹这些? 江听夏看不下去了,干脆走到他身边,挖了一块炛子油,抹在他手背上。 厉菖蒲感觉到一道轻轻柔柔的凉意划过肌肤,然后细心得在他手背上涂抹。 江听夏边抹匀油脂边装作自然的语气说道,“不知道这东西是不是真像大家说的那么神,涂上伤口立刻就能好。” “不过是动物油脂,摸起来润润滑滑的,肯定有护肤的功效,经常抹,你的手也就没这么糙了。” 从江听夏的手碰着他的手之后,厉菖蒲跟被人施了定身术一样,一双手抬着,动也不动,任由江听夏摸来摸去。 没得到回应,江听夏自觉无味,恨恨地在他手背上抽了一下,“你自己涂匀。” 谁说以形补形管用了,前两天那个蒸猪脑给他吃了,一点用都没有。 这么暧昧的时刻,他的手但凡有点动作,回握住她的,然后说些甜言蜜语,一切都是那么的水到渠成。 可他就那副呆样。 江听夏把装炛子油的瓶子塞给他,带着气恼走了。 …… 炛子肉滋补益气,也是好东西,差就差在肉质口感没有那么好,腥味也更重,只是,在有口肉吃都稀罕的不得了的年代,这十来斤肉万万没有糟蹋的道理。 于是厉菖蒲将这些炛子肉分出去了一些,自家只留了一顿的量,跟胡萝卜,洋葱一起炖了一锅。 江听夏带着好奇夹了一块肉吃,结果刚一入嘴,整张脸都皱在了一起,可毕竟是在饭桌上,她要是吐出去,别人还怎么吃,江听夏本想将就将就,咽了算了,可这味道实在是难以忍受。 江听夏起身跑到院子里,一口肉都吐在了泔水桶里,还用了半杯水漱口,这才觉得嘴里没味了。 而厉菖蒲似乎已经预见了她会这样,依旧稳如泰山坐在饭桌前,夹着炛子肉吃,他一口馒头一口肉,吃得香极了。 江听夏尴尬地重新坐在饭桌边,她记得以前在山里吃过的炛子肉是有一些腥味,但下锅调味之后被香料遮盖得七七八八,当然以她的标准来看,这肉依旧不达标,不好吃。 本来江听夏对这东西完全没兴趣,但看厉菖蒲那吃得极香的吃相,这才好奇地也夹了一筷子,就是这一口,恶心得她差点连胃都吐出来。 厉菖蒲把装炛子肉的海碗拉到自己跟前,把另一盘咸鱼烧肉推到江听夏那边,说,“你吃这个。” 这炛子肉,本来就没打算让她吃的。 炛子肉处理好,厉菖蒲直接就分给了熟人,只留了一点量,做了一人份给自己,今天是另做了一道菜给江听夏的,只是没想到她一筷子就夹起了炛子肉,他阻止不及。 江听夏看厉菖蒲一口一口吃着肉,心里默默吐槽,这人真是不挑啊,要不是嘴里还残留着若有似无的腥味,她还以为厉菖蒲吃得是什么珍馐美食呢。 “好吃吗?”江听夏疑惑地问。 厉菖蒲“还行。” 江听夏夹了一块咸鱼放进嘴里,说道,“原来你也觉得不好吃,我还以为你没味觉呢。” 还行就是不好吃喽。 厉菖蒲看了她一眼,没再纠缠这件事,只说,“对了,章大娘,章大姐明天回老家,你跟我去送一送。” 江听夏“我也要去?” 厉菖蒲没说话,但眼神落在了她筷子上的咸鱼上,意思不言而喻。 这就是章鸣娘上次来,送给他们吃的。 江听夏明白他的意思,啃了一口咸鱼说道,“好吧。” 厉菖蒲“她们是下午的火车,到时候汽车在家属院直接把她们送到车站,你也一起。” “到时候我跟你一起过去。” 江听夏顺便问了一嘴,“章昕冉呢?她去不去送她们?” 当初她跟章鸣娘一起来的,所以江听夏这么问道。 厉菖蒲“顾允谦最近去森覃岛勘测,留两个孩子在家,她走不开,不去了。” 当初这两个人的婚事,张红香还分了五块钱给她,说算媒人的介绍费,她不要,张红香非要硬塞给她,五块钱不多,但收了这笔钱,江听夏突然生出一股责任感,生怕这桩婚事不好。 现在看来,这桩婚事两个人都挺满意。 江听夏掰了一小口馒头,说道,“顾研究员还挺浪漫的。” 厉菖蒲看着江听夏的满眼欣赏,重复道,“浪漫?” 第68章 攀上他的腰身 江听夏说起顾允谦给章昕冉换名字的事情,又说,“人家多用心啊,而且这名字起得也好,到底是文化人,人也长得斯斯文文的,是最受欢迎的书生长相,这婚事算是阴差阳错,章昕冉这婚结得不亏。” 厉菖蒲的注意点不知道落在了哪里,说道,“对,顾允谦名校毕业,再有文化不过了。” 江听夏皱着眉头,脸上有几分不快,“你是在提醒我,你也是有文化的大学生?” 何志海上次提起过他是军校毕业生,他这是,炫耀。 厉菖蒲没来由的一肚子气,回道,“我这大学跟顾研究员的大学不一样,我不戴眼镜,长得也不斯文,有没有文化看不出来,还得提醒你。” 相亲的时候就嫌弃他是大老粗,原来喜欢这样的,小白脸。 江听夏看着他突然话多起来,认真地看了他一会儿,说道,“厉菖蒲,你现在的样子,很奇怪。” 厉菖蒲从上头的情绪里回过神来,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哪里奇怪?” 江听夏脸上笑眯眯的,双眼狡黠,“你刚刚在跟他比?” 厉菖蒲立刻恢复往日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我没有。” 江听夏指着他,嘴角不受控制扬起来笑着,带着抓住他小辫子的得意说道,“你明明就有,你刚刚说你不戴眼镜,长得没有他斯文,就是在跟他比,你还说没有。” “胡说,”厉菖蒲若无其事地站起来,收着碗筷,转移话题道,“吃好没,吃好我洗碗了。” 江听夏看着厉菖蒲慌乱离去的背影,十分自信道,“你绝对有。” 厉菖蒲逃得更快了。 呵,男人,承认吧,你明明就很喜欢我吗,喜欢到乱吃醋。 呵,嫉妒。 …… 章鸣娘和章鸣大姐要走了,章昕冉带着两个孩子,走不远,就在家属区送送。 章昕冉“大伯娘,大姐,你们路上小心,回家了拍个电报来,报平安。” 章鸣娘哎了两声,说道,“行,欠男啊,虽然你娘没了,但咱们章庄也是你的家,你有啥事就给家里写信。” 章昕冉连连点头。 “行了,你带着孩子别送了,回家去吧。” 章昕冉领着孩子站在路边,看着众人上车。 江听夏算了算人数,一共有六个人,主驾驶和副驾驶坐两个人,那么后面原本装三个人的位子就要塞四个人,她悄悄拉住厉菖蒲的衣袖,压低声音说道,“这么多人坐不下吧。” 厉菖蒲安慰道,“郭彪和章鸣要到市里办手续,挤挤吧。” 江听夏皱起了眉,立刻说,“我不想去了。” 厉菖蒲惊得眼睛都大了,“都到这儿了,老人家都知道你要送她,高兴得跟什么似的,走了不合适。” 即使他这么说,江听夏还是一脸不情愿。 章鸣娘和章鸣大姐已经在往车里坐了,而他俩不上车反而站在一边,窃窃私语咬耳朵,像什么样子。 再就是江听夏真有可能扭脸就走人,到时候怎么跟人解释。 厉菖蒲一着急,附在她的耳边,悄声说,“要不我坐你旁边,你挤我,我肯定给你挪位子,让你坐得舒服。” 江听夏撇了撇嘴,脚下踩着的皮鞋轻跺了下地面,看着厉菖蒲骂道,“真烦。” 虽然挨了骂,好在她还是上了车。 厉菖蒲的心可算落到了肚子里,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男人,竟然在此刻,逃过一劫般地吐出一口气来。 厉菖蒲随后也打算跟着上车。 这时章鸣站在一边,挡在往后排走的厉菖蒲面前,说道,“厉团,你坐副驾驶,我坐后面跟我娘她们一块挤挤就行。” 厉菖蒲看着坐在车里盯着他看的江听夏,给了章鸣一个眼刀,对他说道,“你挤什么?” 章鸣“啊?” “我坐后面。” 厉菖蒲说完又补充说,“你伤才刚好,坐前面去。” 章鸣有几分感动,领导真是关心他啊,还担心他的伤。 就这么的,郭彪在前面开车,章鸣坐在副驾驶,厉菖蒲坐在后排窗户边,江听夏坐在他旁边。 本来江听夏还顾着面子,没往他那边挤,就是坐在她旁边的章鸣娘离得她太近了,她头上盖着一块蓝白相间的帕子,帕子上一片黄色汗渍,江听夏看得清清楚楚,再看见她油得一缕缕打结的头发,江听夏胃里一片翻江倒海,下意识往厉菖蒲那边靠。 厉菖蒲侧了侧身子,十分自觉地给她挪地方,最后,他一个体格健壮又高大的男人活生生被挤得跟个小媳妇一样,缩在角落里。 就这样,也没敢出声反对。 他说让江听夏挤他的。 只是江听夏发现,她往厉菖蒲那边挪一分,章鸣娘就贴上来一分,她挪一寸,章鸣娘就贴一寸,她怎么也逃不开。 江听夏不喜欢她靠自己那么近,抬头看着厉菖蒲,她脸都急红了,然后又看看章鸣娘,用眼神示意她几乎要把她当成个靠枕的样子,示意厉菖蒲想办法。 她做了个嘴型,无声开口,“厉菖蒲” 就三个字,满满的愤怒和埋怨。 她用口型无声愤怒道,“我要下车。” 厉菖蒲心呼不好,双眼一闭,手臂一张,揽住江听夏的肩膀,然后,把她整个人埋在了自己怀里。 江听夏瞬间安静下来。 只是呆愣地靠在他胸前,听着他咚咚咚的心跳声,火气竟然消减了一半,随之害羞的情绪将她整个人笼罩起来。 放在厉菖蒲腰间的手鼓起勇气,慢慢的,攀上他的腰身…… 在这拥挤的车厢里,她觉得他身上的味道很是好闻,说不出是什么味道,勾着她想再仔细嗅一嗅。 章鸣娘注意到旁边紧紧相贴的两人,心想,现在的年轻人呐,这么多人就搂搂抱抱的,不害臊,随之面上露出鄙夷的神色来。 厉菖蒲尴尬的眼神乱飘,好死不死跟她对上。 章鸣娘立刻收起鄙夷,脸上堆着笑,说道,“哎呦,你们小夫妻感情真好。” 厉菖蒲已经被江听夏的体温烧得全身通红,口干舌燥,不时咽着干渴的口水,再听章鸣娘这么一说,整个人轰的一声被火焰点燃,更是尴尬,只好“嗯”了一声。 江听夏被他抱着,晕晕乎乎的,什么也不知道了,只紧紧贴在厉菖蒲身上。 因此,只要厉菖蒲一有动作,声音就从他的喉咙传到胸腔,震得她的耳朵酥酥麻麻,心痒难耐。 只觉得他紧张时咽口水的声音,还有咽完口水后的那一秒,从喉咙里发出难以抑制的吐吸,喉结滚动,涩气十足。 第69章 人不行别怪路不平 厉菖蒲好不容易平复了呼吸,在和江听夏的亲密接触中稳定了心绪,车子已经驶出了家属区,来到了坎坷不平的土路。 汽车走得走得就被颠一下,车里的人可以说是,肉眼可见的,齐刷刷屁股离地,离开车座弹起来再落下。 厉菖蒲一只手用力抓着车顶后扶,一只手揽住江听夏死死护着她,防止她飞出去。 可这样一来,他把她抱得更紧了。 更要命的是,因为猝不及防的颠簸,身体失重感和超重感来回交替,撕扯,江听夏香软的身体又不时随着汽车的颠簸在他身上磕碰…… 厉菖蒲的喉咙发出轻哼,这声音怎么听怎么不对劲,他尴尬中又克制压抑,将这声音尽力咽回去,可这么一来,这声音更是暧昧不堪。 这种情况下,江听夏也好不到哪里去,发出些软软的哼唧声。 偏偏两人此刻紧紧相拥,这声音清晰的不能再清晰,甚至不用空气传播,只需要紧贴在一起的血肉,这比耳朵更先一步到达,在两人大脑里瞬间炸开,炸得两人皆是面红耳热,谁也不敢看谁。 厉菖蒲拥着江听夏的手背血管凸出,像一条条小蛇,在皮肤下蜿蜒扭曲,暴起的青筋,似乎是在压抑即将破土而出的心绪。 他忍无可忍,说道,“郭彪,车开稳。” 郭彪“领导,您不是不知道,咱这儿就这路况。” 郭彪的声音越来越低,因为他感受到了从后座而来的,仿佛一团黑雾般的压迫,他只能将车子速度放得极为缓慢,可是根本不管用。 路面不平整,车胎不停地滚进大坑,又爬出来,因为速度慢了,车更颠了。 郭彪看着后视镜里厉菖蒲越来越黑的脸色,心里直打鼓,对着副驾驶座的章鸣小声抱怨道,“路不平也能怪我?这车没法开了。” 章鸣庆幸,幸好今天不是他开车,站着说话不腰疼道,“彪子,这人不行,就别怪路不平。”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厉菖蒲恨不得抬脚踹在前面的座椅上,让前面这俩货闭嘴。 一路煎熬,终于开出了这段折磨人的路,往后道路平坦了些。 可江听夏又闷又热,车厢里散发出难闻的气味,整个人难受得很,顾不得许多,她把脸贴在厉菖蒲胸膛上。 他的味道好闻。 慢慢的江听夏竟然开始昏昏欲睡,不知睡了多久,感觉到有人在拍她,“江听夏,醒醒,要到了。” 她迷迷糊糊睁开双眼,动了动脑袋,然后,感觉到一道银丝尴尬地从嘴角流出来,再一看,这条银丝还连在厉菖蒲前胸那一团深绿色水渍上。 轰隆,这件事犹如晴天霹雳,劈得她大脑发懵。 她睡觉,流口水了!! 还流在了厉菖蒲胸膛上!!! 江听夏顿时清醒,满脑子就是一个想法,不能让他知道自己在他身上流口水这件事。 于是下意识抬手就擦,只是这流口水的位置十分微妙,以至于她又在厉菖蒲结实的胸肌上摸了两把,可口水哪里是能擦掉的,那一团深绿色更是明显,江听夏倍觉尴尬,更用力地擦了两把。 江听夏慌乱之下,失了分寸,下手没轻没重的,这两下可以说是使出了吃奶的劲儿,两条细细的胳膊按得厉菖蒲生疼,他忍不住难受地哼了两声,见江听夏还不停下来,只好俯下身去,凑到她脑袋边,悄声说,“别擦了。” 江听夏脑子轰的一声,他发现了。 她靠在厉菖蒲胸上死活不肯抬头,耳朵尖血红一片。 她真不想面对这残酷的现实。 这时,厉菖蒲又在她耳边说,“没事儿,一会儿干了。” 江听夏啊!!救命啊!!! 好不容易能下车,厉菖蒲刚开了一侧车门,江听夏瞬间不做缩在他身上的鹌鹑,从他怀里逃一样离开,一句话不说,埋着头跟着章鸣娘,从汽车另一面连滚带爬下了车,狼狈至极,甚至接触到地面那一刻,江听夏感觉全身轻飘飘的,跟踩在棉花上一样,没有实感。 她苦着一张脸,在心里大喊,天哪,丢死人了!!! 打开的车门有风吹进来,吹在厉菖蒲身上,他整个人这才放松下来,靠在了椅背上。 被太阳晒过的下午的风,吹在人身上热热的,吹过他的脸,再吹过他的脖颈,再吹上他的胸膛,衣服处湿漉漉的那一小片,被风一吹,边缘的浅色水痕微干,他能感觉到湿漉的触感正慢慢从他的皮肤上,一寸寸剥离。 见他半天不下车,江听夏以为怎么了,平复好情绪后走了过去。 她的脸还红红的,说话时也不太敢盯着厉菖蒲,只能看着车顶,余光看向他在车里伸长的腿,问道,“怎么不下车?” 厉菖蒲的脸隐在车里,光照不到,是一片暗,他的声音有些哑,“抽筋了,我缓缓。” 江听夏听他这么说,劝道,“抽筋了别坐着,你、下来走走。” 厉菖蒲沉默了半刻,从车里走了下来。 江听夏看见他站直了,要比汽车高出那么多,想想也是,把这么个大高个挤得,只能蜷在角落里,怪不得抽筋了。 江听夏问,“刚才怎么不说?” 抽筋的滋味可不好受,他竟然吭都不吭一声。 见厉菖蒲站在原地不动,江听夏伸出手去,“用不用我扶你?” 厉菖蒲看着站在前面,在等着他们的章鸣娘一行人,他们齐刷刷看他们两人的目光中,带着探究好奇,他站直了身子,说,“不用。” 说着就自己往前走了两步,看着跟个没事人一样。 江听夏听了他反对的回答,下意识屏蔽掉他的话,直接把手搭在了他的小臂上,“你怎么这么能忍?手上有伤能忍,吃不好的东西能忍,腿抽筋能忍,我问你,你这么能忍,是会有一天有一群神秘人给你颁一个刻着“全世界超能忍”的金牌吗?” 厉菖蒲听得云里雾里,然后,摇了摇头。 江听夏“没有金牌要发给你的话,就扶着我。” 第70章 你别走,我害怕 几人把章鸣娘和章鸣大姐送到站台,厉菖蒲把一包本地特产送过去,说道,“大娘,大姐,你们一路顺风。” 人情往来,就是你来我往,章鸣娘推脱了几次也就收了,说了几声谢谢。 江听夏也站过去,跟着厉菖蒲的称呼,说了声,“大娘,大姐,以后再见。” 章鸣娘笑着说,“哎,再见,再见。” 接着又对厉菖蒲说了几句,拜托他多照顾照顾章鸣的车轱辘话,就该走了。 章鸣拿着东西把他娘和他大姐送上了车,厉菖蒲和江听夏还有郭彪则站在站台上等着。 火车临开,人特别多,鱼龙混杂,所以人们都说出门在外一定多长个心眼么。 这不,熙熙攘攘的人群里突然传来一声尖叫,“抢劫啊,救命,有人抢劫。” 人群瞬间开始骚乱,铁路警察的哨子声,人们的尖叫声,摔倒声,惨叫声混在一起,彻底失去了秩序。 眼看厉菖蒲要往前跑,江听夏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袖,“你干什么去?” 她的眼神惶恐不安。 可厉菖蒲看着周围的乱象更是心急如焚,这时他一眼就看见远处有个男人飞速奔跑着,手里拎着把明晃晃的菜刀,身后有几个零零散散追着他的人,奔跑中撞到了一大批人。 劫匪就在眼前,手里还有杀伤性武器,没时间解释了。 他扒开江听夏抓住他衣袖的手指,说道,“我很快回来。” 就五个字,简短、简洁,连耐心解释的时间都没有。 江听夏死死扒着他不肯放手,她在这样的环境里,强烈的不安,如同溺水之人扒着求生的浮木,希望厉菖蒲可以陪在她身边。 “你别走,我害怕。” 他一甩手甩开了江听夏,喊了一声,“郭彪,你就在这附近,别走远,看着她。” 郭彪立正答道,“是。” 厉菖蒲的身影快速远去,和人群混在一起,再也找不见。 他一路推开人群,朝劫匪逃跑的地方跑去,就在看见那把明晃晃的菜刀时,他更是加快了速度,只是周围的老百姓太多,他怎么也到不了那劫匪身边。 得亏他身体灵巧,观察实地地形之后,快速分析,借着站台上的柱子,手脚只需一个借力,身体就飞了起来,身形快得如同鬼魅一般,轻易躲开众人来到了劫匪周边。 人们忌惮那把菜刀,所以都离得劫匪很远,人群散开,终于是一片空旷处,厉菖蒲的大长腿有了用武之地,只跑了几步就拉近了两人的距离,眼看劫匪就在眼前,只需一脚,就能精准踹翻他。 没想到还有变故发生,身后追着劫匪跑的人这时也加快了速度,可速度太快,重心不稳,砰一声倒在了地上,得亏厉菖蒲躲了一下,不然一定会把他也带倒。 可那人倒下来正扑在他脚下,用厉菖蒲的身体给了他一个缓冲,不然他能滑出去七八米远。 就这么一个插曲,拖了厉菖蒲的后腿,而劫匪已经跑下了台阶。 劫匪回头一看,那个追的很猛的军人不见了,他正松了一口气,突然感觉脖子一痛,竟然是刚才那人,他一手拉着横幅,从上一楼荡下来,从天而降,将他踹翻在地。 他心里默念,完了,这次真是栽他手里了。 …… 郭彪看着身边交叠着双手,十分不安的江听夏,想到刚才她死命拉着厉团,不让他走,说她害怕,怕得都要哭了,虽然不理解她为什么这样,毕竟他们这边远离事发地,人群也还没有乱,十分安全,但是还是张嘴安慰道,“嫂子,这里很安全,加上还有我在这儿,你不用怕。” 他站在江听夏身边,拍拍自己的肩膀,结实的肌肉砰砰作响,十分自信,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看着自己沙包大的拳头,警惕防备周围靠近他们一米之内的所有人。 他就不信了,哪个不要命的敢来招惹他,来一个打趴一个,来两个打趴一双。 “哎呦~” 一声惨叫响起。 有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家,走得好好的,突然被来来去去的人群撞倒在地,痛苦哀嚎。 郭彪看了半天,娘的,这么多人走来走去的,就没一个人扶一下。 他看得不忍心,看了看周围,一片风平浪静,而且距离不算远,就算江听夏这边有什么事,他也能立马跑过来。 于是抬腿朝老人走了过去。 短短几步路,他走得一步三回头,毕竟厉团亲口交代,让他保护好嫂子来着。 终于走到老人身边,郭彪问道,“老人家,您没事吧?” 老人哎呦呦了两声,说道,“摔了一下起不来了。” 郭彪看了一眼,隔着人群,江听夏还好好站在原地,他放心了,于是蹲下身去,去扶老人起身。 即使这样他也不敢掉以轻心,蹲下来都还要确保能看见江听夏的裙角。 老人突然痛苦地喊了起来,郭彪问,“老人家,你这是怎么了?” 老人摸着自己的腿,“老了,骨头脆,摔一下,腿就受不了。” 郭彪于是把老人的所有重量放在自己身上,把他从地上弄了起来。 只是这老人看着挺普通一个老头,还真有几分重量,郭彪着实出了几分力气。 老人站起来,笑得一脸感激,说道,“小伙子,谢谢你了。” 郭彪心思都在江听夏这边,心不在焉地摆摆手,说道,“不用谢。”说完就要离开。 老人举起自己的篮子,递给郭彪,“这个给你,当谢礼。” 郭彪这才紧张起来,赶紧说,“老人家,我不能要,帮人民群众解决困难是我们该做的,您不用这么客气。” 说着就把篮子往回推,结果推搡中,篮子一个不小心摔在了地上,一篮子杂粮窝窝头滚了出来,咕噜咕噜滚了一地。 郭彪吓坏了赶紧去捡,这可是粮食啊。 可过路的人那么多,就有那么几个不长眼的一脚踩在了窝窝头上,黑乎乎的都踩扁了,这还让老人家怎么吃。 郭彪内疚极了,蹲在地上动作更快了,争取能保住几个窝窝头是几个。 他看着老人也在费力地捡,心里更过意不去,从上衣口袋拿出几块钱,塞到老人手里,“老人家,我赔给您。” 老人怎么也不要,两人撕吧了一阵,郭彪还是把钱塞到了老人手里。 他安心了,终于把心放在了肚子里。 就在郭彪蹲在地上捡窝窝头的时候,江听夏突然被人从身后捂住了口鼻,一股力量拖着她往后移动,她意识到自己被人挟持了,害怕地拼命挣扎。 看着郭彪的方向,江听夏双脚用力踩着地面,双手也用力挥打着,希望可以引起注意,可终究是徒劳无功,她就这么被悄无声息地带走了。 她的眼睛大大地睁着,惊恐又无助。 郭彪站起身来,一看,瞬间吓得魂飞魄散,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睛。 他狠狠闭上眼,再睁开,还是如此。 江听夏,不见了。 刚刚她还在那里,可现在那个地方空空荡荡,哪儿还有她的身影。 郭彪再一看,刚才他扶起的那个老人,也已经在人群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这才发现不对,一个摔得站都站不起来的老人,能有这么快的腿脚? 他握起拳头,那个老不死的骗了他。 第71章 你嫂子呢 章鸣从火车上下来,一个人也没看见,心想,大家一起来的,他们也不至于这点时间都不等他,说都不说一声就都走了吧。 想想也不可能,于是在站台找了半天,终于看见了郭彪,只是他的样子有几分吓人,脸色白得跟鬼一样,章鸣吓了一跳,他走过去,拉住郭彪问道,“彪子,咋了?” 看见亲人了,郭彪刷地哭了出来,嚎道,“嫂子丢了。” 章鸣“啊!” “怎么回事?刚才不还好好的?” 郭彪一个一米八,浑身肌肉的大男人此刻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刚才有人抢劫,团长就去追劫匪了,临走前交代我看好嫂子。” 说到这儿,郭彪哭得更厉害了,说话都打起了磕巴,变了调子,“有个老不死的……他……我去扶……窝窝头……” “我一看……啊……”郭彪哭嚎起来,“人就不见了。” 郭彪打着哭嗝,断断续续说,“怎么办?我、咋、跟、团长交、交代吗?” 章鸣从郭彪零碎的话语中猜了个大概,也顾不得问清楚事情的原委,总之就是一句话,江听夏不见了,他也被这事吓坏了,立刻冲郭彪吼了一声,“别哭了。” 章鸣抓着郭彪的肩膀死命摇着,焦急地问,“啥时候丢的?丢多久了?你找了没?是不是她就是走远了,一个大活人咋能说丢就丢了么?” 郭彪被晃得七荤八素,但也知道事情紧急,硬生生把眼泪逼了回去,赶紧说道,“半刻钟了,我把这片都找了,没找见。” “真是丢了。” 章鸣“你说清楚,咋丢的?看见是谁把她带走了么?” 郭彪捂着脑袋,身体没有力气,慢慢往下掉,人又开始哭,无助道,“不知道。” 章鸣也松开了抓住郭彪的手,如同抽去灵魂一般,说了句,“完了。” 一点线索都没有,怎么找。 章鸣突然想起来,“团长呢?他还不知道嫂子丢了?快去找他。” 郭彪蹲在地上,呜呜地哭了起来,不愿动弹。 章鸣一脚踹在他身上,用力到刚好不久的腿又开始隐隐作痛,他冲郭彪吼道,“起来啊!” 厉菖蒲这边,他用扯下来的横幅把劫匪捆起来,送到了警卫处,那里有公安的同志,之后就不用他管了,于是快步往刚才和众人分开的地方走去,才走了没几步,就看见章鸣和郭彪朝他走过来。 章鸣怒气冲冲拉着郭彪,郭彪则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唯独没有江听夏的身影。 他心头一震,右眼皮不停地跳着,直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他朝两人走去,看着两人垂头丧气,欲言又止的样子,问道,“江听夏呢?” 没人回答。 厉菖蒲有些着急,一把把郭彪扯过来,“郭彪,你嫂子呢?” “怎么没跟你在一块?” 郭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厉菖蒲真急了,吼道,“说话!” 郭彪已经脸色苍白,呼吸急促起来,艰难说道,“嫂子……嫂子丢了。” 厉菖蒲眼睛眯起来,似乎不能理解他说这话的意思,“什么、是丢了?” 章鸣还算三人中最理智的一个,对厉菖蒲说道,“嫂子不见了,快一刻钟了还没有线索,恐怕有危险,团长,我们现在得赶紧找到她。” 厉菖蒲抓着郭彪衣领的手慢慢松开,脑子乱得跟浆糊一样,只能想到刚才分别时那一面,江听夏拉着他,一双眼睛带着泪花,惶恐不安,她说,她害怕,让他别走…… 郭彪在他耳边抽噎道,“团长,我对不起你,嫂子要是有什么事,我……” 厉菖蒲脑袋嗡嗡作响,只觉得耳边的声音都很烦,人流声,说话声,汽笛声,郭彪的哭诉声,全都混在一起,在他的耳边又远又近,彻底模糊成一片,乱作一团,他说,“别说话。” “你不要说话。” 他转过身去,看着眼前人来人往,世界似乎天旋地转起来…… 耽误不得。 他握着拳头,指甲陷进肉里,疼痛感让他短暂保持清醒,他说,“去警卫室,广播找人。” 章鸣这才想起来有这一茬,三人赶紧往警卫室跑去。 三人才刚进门,就见有十几个人乌泱泱围在门口,哭喊着孩子不见了,或者是有女人不见了。 这说明,江听夏不是唯一一个在刚才失踪的人。 这明显是团伙作案。 警卫室里人挤人,有警员注意到厉菖蒲,刚才就是这位军人把‘劫匪’带来的,于是上前打了个招呼。 “同志,你又来了?” 厉菖蒲顾不上社交,直截了当说道,“我爱人失踪了,就在刚才,我需要你们车站的同志配合。” 警员看了看周围着急的家属,这位军人跟他们是一个情况啊,于是问道,“你想我们怎么配合?” 厉菖蒲“现在立刻关闭所有车站进出口,我要找人。” 警员听了,立刻拒绝道,“我理解你现在着急的心情,但是毫无理由关闭车站,这会造成人员恐慌,事情会更严重的。” 厉菖蒲不想听这些,尽力稳着声线,说道,“理由?失踪了这么多人就是理由?” 警员回道,“因为这个理由关闭车站进出口?车站里那么多群众,如果知道,要把他们和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关在一起,场面会乱成什么样子?如果犯罪分子狗急跳墙,随便拉一个人做人质,出了什么危险,谁能担这个责任?” 见警员坚持,厉菖蒲眼睛变得充血一样红,终于忍不住吼道,“我爱人呢?还有那些失踪的人,他们现在就处在危险中,谁去救她们!” 章鸣看他暴躁的模样,拉着他担心地喊了一声,“团长,你先冷静点。”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厉菖蒲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后才说道,“刚刚劫匪抢劫,有人丢失财物,现在关闭车站进行人员搜查,就以这个理由。” “我需要你们的配合。” 警员叹了一口气,他理解这个人的失控,他也想帮助那些失踪的妇女,小孩,可他有他的职责,规章制度在那摆着,自有它存在的理由,不是一腔热血就能说做就做,说改就能改的,所以,还是依旧拒绝道,“同志,不行。” 厉菖蒲脸上镇定的表情破碎开来,被掩藏的焦躁显露,“为什么?” 警员说道,“因为没有劫匪。” 厉菖蒲觉得这世界开始发疯,他也要发疯。 警员说,“你抓来的那个拿菜刀的,不是劫匪,是一个疯子,他神志不清,只是抢了一个小孩的糖葫芦。” 抓住他的时候,那个人披头散发,浑身脏污,穿着破烂,原来是一个疯子? 竟然是如此可笑的理由? 把一切都毁了。 厉菖蒲的喉咙艰难出声,“不可能。” 他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切,人慢慢静了下来,问道,“那个人呢?” 警员大骇,主要是眼前人有种平静的疯感,风平浪静下掩藏着暗流汹涌,杀意四起。 他劝了句,“那人是傻的,你迁怒他……” 厉菖蒲“我问你人呢?” 看着他冷下来的眼神,警员指了个方向,说道,“在所里,我们在联系他家人。” 厉菖蒲抬腿进了门。 看见那人坐在长椅上,披头散发,拿着刚才绑他用的红布横幅,甩来甩去,玩得正欢,不时嘿嘿傻笑两声,一看就是个精神不正常的。 第72章 残忍 厉菖蒲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问道,“你的同伙在哪儿?” 那人并不答话,拿起横幅扬了起来,红色布条轻飘飘抽在厉菖蒲身上。 布条在他身上掠过来掠过去,那人越玩越上瘾,又嘿嘿笑了起来,一副疯相。 厉菖蒲利落地一把扯过,狠狠将布条扔在地上。 披头散发的中年男人见状,扯着嗓子啊啊了几声,嚎着去捡那红色布条。 可那布带已经被厉菖蒲踩在脚下。 披头散发男跟前还站着一个年轻些的男人,除了当事的两人,就属他看得最清楚,那人一双绿色解放鞋稳稳踩在布条上面,军用的大头皮靴鞋面硬邦邦的,威力巨大,如果毫不留力,踹上一脚,人都要被踹废。 他登时被这想法吓出一身冷汗,只觉得眼前这人身上一股阴云密布的压迫感,朝他扑面而来,无端令人生畏。 周围人也都被这年轻军人隐隐发怒的模样吓得屏住呼吸,噤若寒蝉,只有离他最近的那个披头散发的疯子,什么也不懂,没受到一点影响。 他直接蹲了下来,自顾自想从厉菖蒲脚下扯出来那条布条,可扯了半天布条还是纹丝不动。 披头散发的男人似乎是急了,啊啊啊地叫喊起来,还死命拍打着厉菖蒲的腿和脚。 厉菖蒲疑惑心起,刚才追他的时候,原本那些看着只是巧合的事情,一下子变得诡异起来,挤不进去的人群,故意摔在他身上的路人,耽搁追踪的时间,险些从他手里逃脱的劫匪。 他观察着眼前的‘疯子’,只见他穿着一双黑乎乎的布鞋,脏烂非常,看着就像刻意向众人表达着,这是一双从垃圾堆里捡来的鞋子一样,可再看,这布鞋穿在他脚上严丝合缝,非常合适,就连脚型都完美贴合,试问,他又从哪里捡到一双专门为他制定的鞋子呢? 这‘疯子’看起来状似癫狂,推他打他都十分用力,厉菖蒲从他被扯开的衣服看去,这人并不像寻常疯子那样瘦弱,反而体格健壮,还隐约能看见结实的肌肉,无论是疯子还是智障,即使是有专人照顾,也绝不可能养成这样。 以上种种,厉菖蒲心里有了决断。 在那‘疯子’站起来,伸出胳膊想推开他的时候,他瞬间狠厉出手,将他的小臂一扭,反折在这‘疯子’的背后。 ‘疯子’整个人都被压制在墙壁上,脑袋抵上粗糙的墙面。 “说,被你们拐走的人现在在哪儿?” ‘疯子’依旧不答话,只啊啊啊地喊着,挣扎起来。 厉菖蒲又一用力,压着他的脑袋在墙上狠狠撞去。 嘭地一声,响声极大。 厉菖蒲丝毫没有手软,恶狠狠说道,“别耍花招。” 旁边的年轻男人见状,凑上去想要拉开厉菖蒲,却被他通身的气势吓得不敢上前,弱弱地说了句,“你这是干什么?这人就是个傻子,你跟他说话他又听不懂……” 厉菖蒲认真看了说话的这人一眼,内心更是肯定,按着‘疯子’的胳膊,问道,“你们是一起的?” 年轻男人心虚道,“你怎么这么说话,不要以为你穿一身军装,我们小老百姓就怕你,什么事情都要讲道理的。” 厉菖蒲漆黑的瞳仁幽幽看着他,看得年轻男人后退两步,满头虚汗,然后,突然朝着周围的人群叫喊起来,“快来看呐,当兵的打人了。” 厉菖蒲刚刚将那‘疯子’的脑袋撞到墙上,那一声可不小,本来就有不少人注意到他们,年轻男人再这么一喊,更是有许多人投过来好奇的目光。 所里的同志看不下去,走上前来,“解放军同志,你这是干什么?还不放开他。” 眼看情况一边倒,章鸣紧张地走到厉菖蒲身边,看了一眼被压制的‘疯子’,说道,“团长,我知道你现在着急,但是你冷静点,快把这傻子放开,这么多人在看。” 警员带着威胁说道,“还不放开,你再在这里胡闹,我就给你们部队写举报信。” 章鸣一听就急了,跑去拉厉菖蒲,“团长,你快放开他呀,被举报可不是开玩笑的。” 章鸣又劝道,“就算你怀疑他,咱们按章程来,行不行?” 这些纷纷扰扰,厉菖蒲毫不理会,只注意着自己的猎物。 他手上发力,将‘疯子’的胳膊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扭曲起来,‘疯子’立刻痛得惨叫连连。 厉菖蒲一字一句说道,“你再不说,胳膊别想要了。” 警员一看,立即掏枪,骂道,“你们太过分了,竟然在警局动私刑,我再警告你一次,现在就住手。” 郭彪,章鸣一看这剑拔弩张的情况,想也不想立刻站在厉菖蒲前面,将他和警员隔开。 章鸣着急地解释道,“别开枪,我们团长这么做一定是有原因的。” 章鸣说完又朝厉菖蒲求道,“是不是啊,团长,你说句话,你跟他们解释啊。” 警员举着枪,“无凭无据,你没资格审问他,现在,立刻住手。” 郭彪脖子一横,一副绝不退让的样子,他们想走到厉团跟前,除非踩着他的尸体。 章鸣急得叫嚷起来,“团长,我知道你这么做有原因,你跟他们说,你有证据的是不是,你说话呀!” 厉菖蒲却好似谁的话都听不进去,“咔嚓”一声,他竟然硬生生卸了‘疯子’的一只胳膊。 那条胳膊耷拉着掉下来,衣袖空荡荡的摇摆,诡异的就像衣袖里面原本就没长胳膊一样。 随之而来的又是一声声惨叫。 厉菖蒲“你还不交待?” 刚才说话的年轻男人已经被这一幕吓破了胆,听着同伴的惨叫,再看看眼前恶鬼般恐怖的男人,抬腿就想溜。 厉菖蒲怎么会给他这个机会,抬腿过去,大头皮靴正中他的膝盖髌骨,年轻男人甚至都听见了自己骨头碎裂的声音,然后痛苦倒地,抱着膝盖哭嚎起来。 看他没了行动能力,厉菖蒲又把眼神放在了依旧在装疯卖傻的男人身上。 他没有时间了。 章鸣郭彪他们挡不了多久…… 厉菖蒲抓住男人完好的另一只手臂,把他整个人往墙壁按去,男人疼得半死,依旧还在反抗着。 可他的反抗只是徒劳无功。 厉菖蒲按着男人的脑袋,然后,用力将他的半张脸在墙壁上狠狠摩擦…… 因为章鸣和郭彪两人死死挡在他们两人前面,众人只能听见声音,看不见那残忍的一幕。 不过,仅仅是声音也够骇人的,在场众人听着那血肉慢慢的摩擦声以及痛入骨髓的哭嚎声,简直觉得自己身处地狱之中。 几下过来,等厉菖蒲放开手,暗色的砖墙上血红一片,男人的脸更是已经不成样子,半张脸已经磨破了皮,露出猩红的血肉来,而血肉上粘着沙砾和泥土,他半张脸都变成了黑红色…… 第73章 狼狈 举枪的警员什么也看不见,只听见那边传来个男声。 厉菖蒲紧绷的声音如同冒着寒光的匕首,让人胆战心惊。 “再不交待,我卸你一条腿。” 男人的声音清晰利落,带着一股决绝。 他说,“我保证,让它安不回来。” “你想好了。” 厉菖蒲这么说着,一只硬邦邦的鞋子已经踩上了‘疯子’的膝盖窝。 ‘疯子’膝盖一弯,整个人立刻寒毛倒立,这人根本就是个疯子,是个恶鬼。 他这么想着,感觉到皮鞋的触感,恐惧感从膝盖窝冲上天灵盖,浑身一震,脑中只有唯一一个想法,那就是,这个人,真的会杀了他,而且会以那种最残忍,最折磨人的方式。 他怕了,慢慢从喉咙里哭一样传出几个字,“我说,我都说。” …… 江听夏被捂着口鼻带走后,走了没几步就被放开了,只是她的两条腿软趴趴的,一挨地就要摔在地面上。 带着瓜皮帽的男人就搀着她的一只胳膊,架着她走,除此之外,还有两个男人走在他们身边,负责堵住人群的视线。 分工配合,默契熟练,这竟然是个团伙作案。 怪不得刚才捂着她口鼻带走她,竟可以做得滴水不漏,无声无息。 江听夏脑袋发晕,身上半分力气也使不出来,她暗叫不好,这群人在捂着她口鼻的毛巾里下了迷药! 为了让自己保持清醒,她用指甲掐住手臂上的一块肉,用力拧了两圈,直到淤青一片,疼得眼泪汪汪,才止住了打架的眼皮,寻回了几丝理智。 她瞅准时机,对着经过的路人求救,用力喊道,“救命啊,有人贩子。” 她话说出口,路人惊恐地看着她,搀着她的男人则立刻由惊吓的表情,转为笑嘻嘻地看着路人,指着脑袋比划道,“我妹妹,她受了点刺激。” 说完又对着江听夏说道,“那个男人欺负你,哥这就带你回家。” 江听夏还想说话,却被另一个男人悄悄捂住了嘴,还用身体挡住路人探寻的眼神。 那人背对着路人,却拿一张阴森恐怖,带着威胁的脸看向江听夏,他说,“是,那个男人对不起你,咱们不跟他过了,走,回家,以后哥哥们养你。” 男人的表情阴恻恻的,话语里却是温和关怀,巨大的反差,诡异到令江听夏瑟瑟发抖。 江听夏被捂住嘴,就算拼命挣扎,也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哭喊声,她的眼泪刷刷地往下流,她害怕极了。 那男人似乎是怕路人不信,又补充道,“好了,小妹,你看上的那人有什么好,非要跟他过苦日子,家里人你都不要了么?” 搀着她的男人阴狠地用力,将江听夏掐得生疼,面上却装作疼爱的模样说道,“是啊,小妹,跟我们回家吧。” 看这意思,路人还以为这是个不懂事的妹子被外面的野男人骗走的剧本,被他们演戏骗过,走了,江听夏还在挣扎哭闹,毫无作用。 三个男人又带着江听夏走了几步,这里人少,三个男人一改刚才和善的表情,刚才自称江听夏哥哥的男人责怪搀扶江听夏的男人,吼道,“老三,你药怎么下的,这怎么回事?人怎么醒了?” 被喊老三的男人一脸迷茫,“我也不知道她怎么醒了。” 第三个男人则提醒道,“别说那些了,咱们现在先带着这个女人离开这儿,车就在外面等着,抓紧跟二子他们汇合。” 江听夏一听,心知一旦被押上他们口中的那趟车,那她以后绝对会过得很惨,有没有命活着都不知道,她立刻哭着求饶道,“求求你们,能不能放过我。” 男人听了视若无睹,反而十分生气地盯着同伙儿,“老三,你说人醒了,现在咋办?” 瓜皮帽男人顺手把自己的毛线手套拿出来,作势要塞进江听夏嘴里。 他那手套黑乎乎的,又脏又臭,江听夏怎么肯从,挣扎间,却反被在脸上抽了一巴掌,接着又掐着她的脸颊,强制往她嘴里塞了一只手套。 另一个男人嘶了一声,“轻点打,这细皮嫩肉的脸蛋,打坏了,卖不出好价钱。” 江听夏听了又是呜呜呜地挣扎起来。 与此同时,他们还用了一截麻绳把她的手捆了起来,麻绳粗糙,勒着皮肤,疼痛万分。 这群人根本不听江听夏说话。 江听夏嘴巴被堵上,只能呜呜呜地表达着什么窝……有钱……放了窝,窝可以……给你们……很多…… 男人恶狠狠扬起手,作势要打她,威胁道,“闭嘴,再闹得把人招来,给老子惹麻烦,就打死你。” 江听夏吓得不敢再哭喊,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三人边给江听夏手腕打结,边用一件厚重的外套裹住她,遮住了她被堵上的嘴巴和被捆住的手脚。 江听夏就被这么三人围着,送出了车站。 男人七拐八拐来到了一个偏僻巷子处,对着一辆汽车推了江听夏一把,说道,“上车。” 江听夏一看,车里还有几个人,都是妇女儿童,跟货物一样堆在车厢里,江听夏一看简直头皮发麻,又用力挣扎起来,她指着被塞在嘴里的毛手套,示意把这玩意儿取了,她真的有话要说。 男人们怕夜长梦多,只想快些上车离开,根本不理睬江听夏。 可怜江听夏手握巨款,却花不出去,赎不了自己的身。 她急得刷刷流眼泪,人贩子也急了,推着她把她往车里送。 江听夏刚被推了两把,身后的力气猛然消失,接着就是几声拳打脚踢,江听夏转头一看,终于看到了那抹熟悉的身影。 是厉菖蒲。 他把刚才推她的男人压在地上,一圈一圈捶打着男人的脑袋,他的动作又狠又重,不过三四拳,那人就烂泥一般瘫在地上不再动弹。 厉菖蒲站起身,把手上染上的血迹在腰上抹了一把,快步朝江听夏走了过去。 整个过程不到半分钟,事情发生得如此之快,江听夏都还没从刚才激动害怕的情绪中抽身。 她被捆着手,嘴里塞着东西,一双已经哭得红肿的眼睛就这么看着他,眼泪像一颗颗圆润的珍珠,一串一串地往下掉。 素日里高高在上,挑剔傲娇的大小姐此刻十分狼狈。 厉菖蒲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先把她嘴里那个烂手套抽出来,又忙着把捆着她手的麻绳扯开。 江听夏现先是干呕了一声,然后终于能说话了,她立刻痛哭流涕,外加痛骂正在给她解麻绳的厉菖蒲。 “厉菖蒲,你去哪儿了?” “你知不知道我快被吓死了!” 第74章 心疼 这麻绳绑得是个死结,厉菖蒲一扯发现绑得太紧,他直接从后腰抽出一把匕首,先把自己的手垫在麻绳底下,然后用匕首划开了麻绳。 麻绳解开,散落在地上。 没了麻绳遮挡,江听夏手腕上出现了数条勒痕,青色和紫色凌乱叠加,痕迹深得就像刻在她白嫩的手腕上,分外明显,更显得触目惊心。 江听夏吓得都忘记了疼痛,她挥舞着双手胡乱拍打着厉菖蒲,边打边骂,“你去哪儿了?” “那帮人那么吓人,说要把我卖了!” “你知不知道?” “刚才我以为我要死了。” 江听夏呜呜哭了起来,“你怎么才来呀……你这混蛋……” 她的嗓音干哑凄厉,字字泣血。 厉菖蒲看见她的小脸上还留着明显的掌印,半张脸都红肿了起来,发丝凌乱,眼泪还坠在眼睫毛上,将落不落…… 他忍不住攥起拳头,心里发狠,生起滔天怒火和恨意,可看见江听夏这副模样,一股怜惜如同藤蔓生长延伸,蔓延在他的心上,密密麻麻的将他包裹,可怜得他一颗心都在发疼。 巴掌如同疾风暴雨一样,随着女孩子歇斯底里的控诉,落在他的脖间,下巴,脸颊…… 厉菖蒲站在她面前,绷着一张脸,躲也不躲,任江听夏打骂。 甚至还拉近了些两人的距离,一方面安慰江听夏的情绪,一方面送上去给她打。 可江听夏情绪太过激动,扯着嗓子哭了几声,就觉得呼吸困难,眼前一黑。 “江听夏”,厉菖蒲发觉不对劲,握住她的胳膊,喊了她一声,这时,江听夏已经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厉菖蒲一手抓着她的胳膊,一手去揽她的腰,稳稳抱住了她,江听夏像朵棉花一样软软地倒在了他怀里。 即使昏了过去,还有一滴泪从眼角落下,在她苍白红肿的脸上划出一道泪痕…… 厉菖蒲将怀里昏迷不醒的人,一把抱起来,大步离开,健壮的胳膊用力拥着她,贴近自己的心脏,他只能用力些,再用力些,紧紧地抱着她,生怕她再消失不见。 …… 江听夏身处一片黑暗,这地方阴森森的有些毛骨悚然,她走了几步,眼前突然出现几个面目狰狞的男人,拦住她的去路,看着她恶狠狠说道,“把她抓起来。” 顷刻间,江听夏被他们缚住手脚,无处可逃,她绝望哭喊道,“救命!” “救我!” “厉菖蒲!” 地处空旷,她的求救可怜得都有了回音。 怎么,没有人来。 极度害怕下,她猛地睁开眼睛,眼前是满目的白色,鼻尖充斥着消毒水刺鼻的味道。 她这是在医院。 “听夏,我在这儿。” 有个熟悉的声音说道。 厉菖蒲坐在她的床边,眼里满是紧张担心,看到江听夏犹如受了惊吓的小兔那般,心知,她是真的被刚才的事情吓到了,就连在睡梦中,也被噩梦惊扰,她满眼惊惧,瑟瑟发抖。 看她这样,简直就像把他的心从身体里掏出来,狠狠扔在地上踩踏那般,痛入心扉。 他温声安慰道,“别害怕,现在安全了。” 听见他的声音,一片泪眼朦胧中,厉菖蒲的眉眼越来越清晰。 江听夏哽咽地喊了一声,“厉菖蒲,”看见他,她的眼泪一颗颗像珍珠一样滚落。 就只是这样,唇齿间喊了一声他的名字,江听夏内心的委屈再也忍不住,心脏泛起酸水,将她淹没。 她顾不了许多,哭着投入了眼前人的怀抱,放声痛哭起来,将内心的恐惧,害怕,无措,委屈一次都痛痛快快地哭出来。 厉菖蒲抱着她,看她哭得撕心裂肺,连肩头都在颤抖,他的内心苦涩万分,江听夏是个胆子那么小的人,夜晚都不敢独自出门,看见隔壁院子吵两句嘴,就说自己吓得心脏扑通乱跳,半天缓不过来,却遇到了这种事情,她一定是吓坏了。 厉菖蒲伸手在江听夏背上轻声拍打着,希望可以安慰她。 他把嗓音放得又轻又柔,随着拍打的节奏轻哄道,“好了,没事了。” 江听夏却越哭越大声,她脑袋趴在他肩膀上,双手环过他的腰,因为用力而泛粉的手指死死抓住他的衣服,厉菖蒲腰间的衬衫都被她的手攥得发皱,如同他那颗因为内疚,心酸,心疼,怜爱种种情绪侵蚀,而皱成一团的心脏。 江听夏哭了会儿,情绪慢慢平缓,终于放开了厉菖蒲,又靠在了医院病床边的枕头上,看见厉菖蒲肩膀已经被她哭湿了一块。 江听夏深深叹了一口气,拿手揉了揉眼睛。 看她这样,厉菖蒲紧张道,“怎么了?” 江听夏继续用手指揉着眼睛,“哭多了,眼睛疼。” 话音刚落,厉菖蒲就殷勤地拿着一块帕子凑了上来。 江听夏一看,这帕子是她的,倒进了他的口袋。 丝绸的帕子接触到皮肤冰冰凉凉,厉菖蒲小心翼翼给她擦着眼睛,说道,“别拿手揉眼睛。” 病房的门被推开,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推门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章鸣,郭彪两人。 看见这幕,章鸣小声且不满地嘀咕道,“团长看着脸色不好,她不会又打团长了吧?” 郭彪偷偷拿脚尖踢了他的鞋子一脚,示意他不要那么多牢骚。 刚才解救江听夏的时候,厉菖蒲冲在最前面,他们两人紧随而至,自然看见了江听夏哭骂厉菖蒲那一幕。 那场面在他眼里,就是情绪激动的江听夏在单方面欺负一言不发的厉菖蒲,向来强悍的团长什么时候那么可怜过,章鸣当即打抱不平,说道,“这女人可真泼。” 章鸣当然想不通她干什么这样,她人甚至还没被带离火车站范围,就被他们救了出来,可她对厉菖蒲竟然全是指责,甚至当着众人的面还动了手,这让章鸣对江听夏又多了几分坏印象。 医生说道,“人醒了就没事了,你们现在就能办出院手续。” 说完拿出笔刷刷在纸上写了几行字,把纸张撕下来,递给厉菖蒲,“患者是受了刺激,情绪激动导致的昏迷,我给她开些清心凝神,补气血的药。” “家属你直接去药房拿药,然后就能出院了。” 厉菖蒲拿着那张药单,又看看坐在病床上可怜兮兮的江听夏,心里不安极了,想了想把药单递了出去,“郭彪,你和章鸣去拿药。” “我带着她办出院手续。” 第75章 吓着小孩了 “把饭吃了,然后吃药。” 厉菖蒲边说边从棕色小瓶里倒出两粒白色小药片,递给江听夏。 她年纪小,孩子心性,嫌药苦就不肯吃药,竟然偷偷摸摸就把药片扔了,厉菖蒲抓着她好几回。 没办法,厉菖蒲干脆每天盯着她把药吃了,这才出门。 江听夏在他的监督下,不情不愿把药片扔进嘴里,药片遇水贴在舌头上,她瞬间被苦得变了脸色,赶紧拿起手边的白瓷缸,猛灌了好几口水,把药片吞下去,这才缓了过来。 江听夏喝水喝得急,被呛得咳了好几下,一脸愤恨地盯着厉菖蒲看,似乎是在无声抗议。 厉菖蒲则熟视无睹般,走到她身边,拿手背在她额头上轻触了一下,试探她额上的温度,说道,“烧退了。” 他又嘱咐道,“在家也把外套穿上,不要觉得热就脱衣服,那样容易生病……” 江听夏急忙打断他的话,“好了,你不要再说了。” 她指着外面刚升起来的太阳说道,“你再啰嗦就要迟到了。” 江听夏推了厉菖蒲胳膊一下,“快去上班吧,不用担心我。” 江听夏一个人在家坐了会儿,章昕冉进了她家的院门,将一个信封递给了她,“今天我去门房那儿,看大伯娘她们有没有寄信给我,结果看到了给你的信,顺便给你带回来了。” 江听夏接过来,看到信上的地址,知道这是江家人寄来的。 江听夏把信放在一边,看着跟章昕冉一起来的小姑娘,“小姝,你怎么躲起来了?” 顾亦姝躲在章昕冉身后,半个小身子都藏了起来,小手指紧紧抓着章昕冉的衣服,听见江听夏声音温和地问她,这才露出一个扎着两个小辫的小脑袋,怯生生问道,“厉叔叔不在家吗?” 江听夏被她的模样可爱道,不自觉夹着嗓子说道,“对呀,厉叔叔不在家。” 听江听夏这么说,顾亦姝明显放松下来,也不在章昕冉身后躲着了,蹦蹦跳跳走了出来,走到江听夏身边,去摸江听夏怀里的大狗。 还奶声奶气问道,“婶婶,我跟小猫玩一会儿好吗?” 江听夏把大狗放下来,说道,“当然可以了,宝贝。” “不过,猫猫太小了,你要小心一点,轻轻地摸它哦。” 顾亦姝拍着小手欢呼起来,没了刚进她家门时的局促。 江听夏又摸着顾亦姝的小辫子,问道,“不过,小姝,你很怕厉叔叔吗?” 顾亦姝重重点了下头,说道,“厉叔叔可凶了。” 顾亦姝虎着一张脸,嘟起了嘴,眉眼向下,故作凶狠说道,“厉叔叔就是这样的。” 章昕冉看见,赶紧阻止道,“不能这么说厉叔叔。” 江听夏倒不在意,看着小娃娃做的鬼脸,又想到了厉菖蒲不苟言笑的模样,两张脸在她脑海里贴合起来,她被自己的脑补逗笑,瞬间笑得前仰后合。 在顾亦姝的小脸上爱不释手地揉了两下,难忍笑意说道,“哦,原来厉叔叔是这样的啊。” 顾亦姝被捏着脸,嘴巴成了o型,听江听夏这么说,双眼迷茫,小脑袋瓜上出现了几个问号怎么,婶婶眼里厉叔叔不是这样的吗? 江听夏哄道,“厉叔叔就是不爱笑,表面上看着吓人,你不用怕他。” 他可好逗了。 后半句话,江听夏只在心里想想,没说出来。 顾亦姝很喜欢大狗,和猫猫玩了一早上都不肯回家,直到厉菖蒲回来,他在院子外面就听见了小姑娘一声一声笑着叫大狗,听见这称呼,他顿了顿脚步。 这两天好不容易稍稍习惯了江听夏这么喊,现在,又来了别人。 这名字听见一句,他的额角就突突地跳一次,等进了院子,他脸都黑了。 当初就不该一时犹豫,把猫的名字给定了下来。 现在再说,又不知道该找个什么理由,他是死也不愿意告诉江听夏真实原因的。 顾亦姝看见黑脸的厉菖蒲,嗖地一下跑到了章昕冉身边,把自己的脸挡了起来,悄悄说,“妈妈,咱们回家吧。” 小姑娘还偷偷抬头,看了一眼站在院子里的男人,心想,婶婶还说不用怕叔叔,可他那样,凶巴巴的,下一秒就要骂人了,怎么能不怕。 章昕冉尴尬笑笑,也不好意思说是厉菖蒲把孩子吓着了,干巴巴说道,“孩子饿了,我回家做饭去,小琛也还在家呢,我就不坐了。” 送走了客人,江听夏和厉菖蒲并排站在院子里,江听夏看着厉菖蒲的扑克脸,有些无奈,问道,“天天板着个脸,你就不能多笑笑吗?” 厉菖蒲,“怎么了?” 他不一直都是这样吗?有什么奇怪? 江听夏看他不明所以的样子,忍俊不禁道,“你吓着小孩了。” …… 一直到下午,江听夏才想起那封信的存在,拿起拆了,果然是江听荷寄来的。 她下个月要和贾瑞文订婚,邀请她和厉菖蒲一起参加订婚宴。 看完信,江听夏狠狠把信纸拍在了桌子上。 就这么一件事,江听荷啰啰嗦嗦写了满满两大页,密密麻麻的,话里话外透露着炫耀,还有对她婚事的嘲讽。 末了还要问一句,【江听夏,你会来吧?你嫁到乡下那么久了,从来不说自己过得怎么样,家里可担心了,正好趁我订婚,你来一趟,叫我们见见你和你丈夫,看见你过得好我也就放心了。】 江听夏气得手指发颤,这个江听荷想看的分明是她的笑话。 自然不能让她如愿。 不过,去还是要去的,她手里还有江海发来的电报,拿江家不动产做抵押的证明,有了这个,一定能让江家把属于她的那份遗产重新吐出来,爷爷在遗嘱里说得清楚明白,这份是给她的。 至于看笑话,殊不知江听夏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如今江听荷在她眼里,就是个拿鱼目当珍珠,弃璞玉如敝屣的糊涂蛋,算计来算计去,一番功夫收了贾瑞文那个垃圾。 她当然会拍着手祝福他们,以后长长久久。 第76章 猫挠的 “厉菖蒲,你可真能给我惹事。” 何志海坐在办公桌后,眼里喷火一样看着厉菖蒲,“铁路公安那边都反映到部队里来了。” “做事冲动,鲁莽,不计后果。” 他一拍桌子,“你这是给部队抹黑。” “老子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何志海怒骂了半天,厉菖蒲笔直站在原地,脸色严肃,“首长,我错了,您罚我吧。” 何志海气急了,“你说对了,我就是要罚你,我还要狠狠地罚你,现在,立刻,滚到操场去,负重三十斤跑二百圈。” 厉菖蒲“是。” 何志海又补充道,“天黑之前跑完。” 外头天光大亮,想在天黑之前跑完,就必须要求速度,二百圈下来,就是兵王,一条命也磋磨得七七八八,全当给这小子一个教训。 厉菖蒲转身要执行命令,何志海才叫住他,看他受罚没半点不忿,想必是知道错了,语气稍微缓和了几分,说道,“脸怎么了?” 厉菖蒲刚进他的办公室,何志海就注意到他耳朵连着下巴那儿,有两道红色的抓痕。 厉菖蒲一直严肃正经的冷脸,听见这话,眼神不自觉地闪躲了两下,透着心虚,“我家、猫挠的。” 何志海听他瞎扯,切了一声。 “滚。” 在他面前还遮掩呢,不就是江听夏因为车站那事找他麻烦,给他挠的。 他找了章鸣问了具体情况,听说,她当时就发作了,又哭又闹,还动手了。 这孩子也太不懂事了,她差点被人贩子拐了,怎么能把气撒在厉菖蒲身上呢,而且,你就算撒泼挠人,你别往脸上挠呀,你挑那避人的地方。 这一道一道的红印子挂在脸上,好看么! 还有厉菖蒲这个心大的,还腆着个脸在外头逛呢,他以为他跟别人说是猫挠的,人家就信?这话就能骗骗那些没媳妇的小年轻。 厉菖蒲走了几步,刚碰着门把手要出门,就听何志海疑惑又憋不住火气,还带着几分无奈的语气问道,“她要打你,你就站着让她打?你不会躲吗?” 厉菖蒲转过身,郑重其事道,“首长,是猫挠的。” 何志海愣了愣,下一秒骂道,“滚滚滚,没出息的东西,别在这儿气我了。” “活该让人欺负死你。” 厉菖蒲开门走了,何志海摇了摇头,再一次怀疑,这媒当初是不是保错了。 …… 厉菖蒲负重跑了一天,尤其是中午那一阵,阳光毒辣,实在是煎熬。 等他回了家,感觉一双腿都不是自己的了。 江听夏看他浑身汗的样子,也吓一跳,还以为他刚从水里爬出来呢,问道,“这是怎么了?” 厉菖蒲淡淡道,“正常训练。” 江听夏也没怀疑,看着厉菖蒲被汗水浸湿的衣服,抱怨了句,“这什么训练?这么辛苦。” 厉菖蒲抬腿往家走去,问道,“吃了吗?” 江听夏摇摇头,厉菖蒲就坐在灶间烧火去了,他实在是累极了,晚饭就做了个鸡蛋面,两人随便对付了一口。 吃过晚饭,又在浴室水缸里舀了几瓢水,迅速冲洗了下身体,就上炕睡觉去了。 江听夏拿毛巾擦着头发,看他回来了,本来想跟他商量江听荷订婚宴的事情,刚喊了句,“哎” 就听见耳边传来呼噜声。 她看了眼厉菖蒲的睡颜,小声道,“这么快就睡着了。” 真是挨枕头就着。 说完小心翼翼拉上了炕上的帘子,又关了灯,随后自己也躺了下来。 她想着江听荷订婚宴的事情,既然要去参加,就不能让江听荷看她笑话。 江听荷的订婚宴是西式的,江听夏于是决定给厉菖蒲设计一身西服,参加订婚宴穿,她画好样子,等他们到了文海,去她常去的那家裁缝店,老板速度很快,她再加些钱加急,两天就能取。 至于厉菖蒲初次上门的衣服,就带他去商店买两套成衣,他个子高长相也好,给他穿好看些,带出去她脸上也有光。 她有信心,以厉菖蒲的长相身段,还不彻底绝了江听荷想看笑话的心思。 第二天,厉菖蒲提起他要去总部开会的事情。 江听夏问,“去几天?” 厉菖蒲拿丝瓜瓤刷着锅里的碗,说,“不确定,五六天吧。” “你有什么事情,找隔壁嫂子帮忙,要不就去找章鸣,你认识他,我跟他打过招呼。” “吃饭就去食堂,这几天别挑食。” 江听夏想到食堂饭菜的味道,努了努嘴,勉强答应了,“好吧。” 厉菖蒲不在家,江听夏更无聊了,每天就是看着张白纸想西服样子,她有段时间不碰衣服设计了,有些手生,画来画去总是没有满意的,两三天了,才起了个型,废稿都有半个本子。 “嫂子,你在家吗?” 江听夏听见外面有人找,起身去开了门。 是章鸣站在院子外面叫她。 “章鸣,有什么事吗?” 章鸣说道,“嫂子,是这样的,眼看冬天了,后勤组织大家伙去山上拾柴,您一起去吧。” 江听夏没干过这种活,想了想,拒绝了,“我不去了。” 章鸣? 这还能拒绝吗?大家都去啊。 章鸣委婉劝道,“不去的话,家里冬天用什么?” 江听夏“商店有卖的吧,我出钱买。” …… “她这么说?” 后勤主任刘全问道。 章鸣点点头。 刘全脸垮了下来,“这个资本家小姐,一身的臭毛病,好吃懒做,有两个臭钱了不起?这些人的做派真讨厌。” “今天我还非得改造改造她不可。” 说完对着章鸣说,“你去跟她说,这是集体活动,哪个同志都不要搞特殊,必须去。” 章鸣又跑了一趟,把这话传了,江听夏也没办法,不去不定给她扣哪顶帽子呢,只好跟着大部队往山上走了。 江听夏,张红香,章昕冉三人一起走在人群后面,半个时辰后,江听夏已经累得走不动了,看着前头不停歇的队伍,气喘吁吁道,“还没到吗?” 张红香以前来过,说了句,“快了,快了,这不是看见山头了吗。” “啊!” 江听夏想哭,“才看见山头,这么远。” 张红香“这还算远?放心吧,咱们就在前山走走,不往后山去。” “对了,你们都别乱走,就在人多的地方待着,”张红香提醒第一次来的江听夏和章昕冉,说道,“后山可危险了。” “那里头有野猪,听说还有狼和老虎。” 第77章 受伤 张红香一脸害怕说道,“附近村子里的进山打猎,让狼叼走的有好几个呢。” 江听夏这才惊呆了,“这么危险。” 张红香“那可不是,这几年进后山的人都少了,大家都害怕呢,也就你家厉团长,胆子大也有本事,进山就能打着东西。” 这段时间,厉菖蒲抓到了不少野物,时不时给隔壁分点儿,张红香自然知道,厉菖蒲进山打猎了。 江听夏听了心里还有些后怕,她一直以为山里的野物很好打,没想到这边的山跟她往常去过的山不一样,危机四伏的。 她得劝劝厉菖蒲,就算喜欢打猎,以后也别进山了。 她和爷爷以前也喜欢进山住个两三天,去打猎看风景,可在生命安全面前,这些娱乐还是往后放一放。 等到了地方,大家都散开拾柴去了。 江听夏不太想碰,只有发现有人看过来的时候,才随手扒拉两下意思意思。 只是这柴火可不是那么好捡的,妇女们都戴着手套,拿着镰刀,全副武装,这得用力扯着小树枝或者杂草,才能弄出来一两根,江听夏哪里会这些,刚一伸手,就被木柴上的小刺扎得嘶了一声,指尖流出一滴鲜血。 这下她就连手都不伸了,只混在人群里做样子。 只是混在人群里,就容易磕碰。 有个嫂子背着一捆柴往前走,看见左边有柴火,突然换了个方向,江听夏眼看那一捆柴要拍到自己脸上来了,赶紧避开,电光火石间慌乱后退了几步,柴火是避开了,没成想,又磕在了一块凸起的石头上,眼看就要摔倒,还好章昕冉扶住了她,她才没有狼狈地摔在地上。 脚上一痛,她瞬间站都站不住,只能扶着章昕冉靠在她身上。 刘全听见动静,走过来,问道,“怎么了?” 张红香答道,“听夏磕了一下。” 刘全有些着急,人是他带出来的,出了问题他得负责任,急忙问,“磕哪儿了?” 江听夏受伤的脚抬着,踩都不敢踩在地上。 章昕冉指指那块石头,“磕这儿了。” 刘全看了看地上还没脑袋大的石头,放心了,就是扭了下脚呗,能有什么大事,于是客套地问了句,“没事了吧?” 他原本想的是,江听夏说,没什么事,然后他说,行,没什么事,大伙儿散了,该干嘛干嘛去吧。 结果江听夏一脸痛苦,说道,“不行,疼得不行,我感觉脚已经肿了。” 刘全懵了,不至于吧。 于是阴阳怪气道,“那咋办?送医院?” 江听夏“行。” “得去医院看看。” 刘全给她梯子她还真往上爬,谁家扭个脚送医院?没听出来他这是讽刺吗? 结果江听夏这么一说,刘全没后路了,谁让是他先说送医院的。 江听夏看着自己的脚,小脸上是真切的担心,说道,“这么疼,不是骨头裂了吧。” 刘全嘀咕道,“那么点个石头就给你骨头干裂了,真够金贵的。” 江听夏疼得拧着眉头,问,“我怎么下山?” 刘全“下山当然是走下去,这儿车进不来。” 江听夏“我受伤了,走不了路。” 刘全都要被气笑了,她竟然管扭伤脚,叫‘受伤,’‘要进医院的受伤。’ 章昕冉挺身而出,“我背你下山。” 章昕冉一米七近一米八的大个子,江听夏趴在她身上非常有安全感。 刘全在后面追着,看江听夏被背在背上的模样,心想可真是个祖宗,老厉咋能忍得了她呢。 …… 厉菖蒲从驻扎在浩瀚江的总军区回来,已经是江听夏受伤的三天后,他一回家就看见江听夏蹦着一只腿在往桌子前面跳。 他被眼前的一幕惊呆,快步走到江听夏前面,把她扶住,问,“腿怎么了?” 江听夏看到他,眼里有几分惊喜,唇角都扬起弧度,笑着说,“你回来了。” 厉菖蒲可没空寒暄,仔细一看,她一只脚上面裹了厚厚的绷带。 江听夏扶着他的胳膊坐在椅子上,“正好,我给大狗冲奶粉呢,你给它弄吧。” 厉菖蒲又问了一遍,“你腿怎么了?” 江听夏看着自己肿了的小腿,答道,“在山上扭了。” 厉菖蒲沉下脸,“你去山上干什么?” “阿嚏” 刘全打了个喷嚏,突然觉得周身一阵冷意,心想,这是冬天到了?好像该穿棉袄了。 刘全看着黑着脸,杀神一样朝他走来的厉菖蒲,下意识就想躲,但避无可避,也只能硬着头皮走到他跟前。 当时他还以为江听夏是装受伤,没想到医生说是韧带拉伤,他可不就心虚了。 刘全率先开口道,“兄弟,看你,拉着脸干啥?我也不知道你这媳妇这么金贵。” 刘全拿手比了个婴儿脑袋大小的圆,“真的,她顶多被这么大个石头绊了一下,谁能想到。 刘全拍了下手,摊开,“进医院了。” “而且,五六十号人上山,就她摔了,你也不能怪我。” 厉菖蒲面色不虞,“你干嘛让她去?” 厉菖蒲,刘全两人七八年前就是一个连队的战友,睡过大通铺,感情铁得很,要不刘全才不管他这破事呢。 刘全“家里也不能啥啥都靠你一个人,我不是想让她也学着干点活,给你分担分担吗。” 大院里流言蜚语满天飞,都说厉菖蒲跟个长工似的,受那个资本家小姐的欺压。 刘全看不得兄弟受委屈。 没成想,厉菖蒲不领情,还找他麻烦了。 厉菖蒲咬牙切齿道,“刘全,你吃饱了撑得。” 刘全被这么说,不乐意了,“我不是为你好吗,你一天天上完班回家,洗衣服做饭,劈柴挑水一把抓,累不累啊。” 厉菖蒲“不用你管,我干得了,我乐意干。” 刘全也恼了,“你干去吧,迟早累死你。” 厉菖蒲“你少管。” 刘全“谁稀的管你。”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各自朝前面的方向走去,大有分道扬镳那味儿。 只是走远了还听见两人对骂。 刘全“你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厉菖蒲“你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第78章 离婚报告 江听夏进医院的次数太多,诊所的医生都记得她了,看见她,说道,“来换药?” 江听夏轻车熟路坐在病床上,等护士换药。 护士边拆绷带边说道,“你这是第四天了,回家拿热毛巾热敷,能好得快点。” 厉菖蒲问了护士一些注意细节,比如温度不能太高,时间也不能太久之类的。 医生开着药单,问道,“还疼吗?不疼的话止疼药就不用开了。” 江听夏皱着眉,“疼,还是开止疼药吧。” 回家后,厉菖蒲看着江听夏那一堆瓶瓶罐罐,全是她喝的药,上次情绪激动晕倒开的药还没吃完,又来这么一大包,于是劝道,“止疼药能不吃就别吃,是药三分毒。” 厉菖蒲从来就是这样,疼得话就忍一忍,很快就好了。 江听夏则立刻将一粒药片塞进嘴里,别的药可以不吃,但止疼药万万不行。 手速快得跟生怕厉菖蒲来抢一样。 厉菖蒲有些无奈,看着江听夏拆了绷带的脚踝,问道,“绷带都拆了,还那么疼?” 江听夏正把伤腿架在凳子上,听厉菖蒲这么说,立刻装作委屈巴巴地说,“疼死了。” 说着动了动伤腿,脚踝处肿得老高。 她这才直奔主题说道,“不吃止疼药不行。” 她顾着自己那点小心思,没发觉厉菖蒲看着她的红肿的脚踝,眼里划过犹豫不忍的神色。 江听夏受伤之后,活动范围更小了,整天在家里坐着,最远就是坐在院子里晒晒太阳,哪儿也去不了。 有什么消息也是张红香她们来说给她听。 听说章昕冉在家安了一台石磨,这两天正鼓捣着做豆腐呢。 江听夏还好奇呢,中午的时候顾亦琛就提着个暖壶来了,说是给她家的豆浆。 江听夏把豆浆倒在碗里,碗底都放了一撮白糖,喝起来甜滋滋的,正好厉菖蒲回家,就叫他也过来尝尝。 江听夏问道,“味道怎么样?” 厉菖蒲喝了一口,闭了闭眼睛,说道,“还行。” 随即把一碗豆浆喝得干干净净,他的碗底没有剩粮食的习惯。 江听夏的伤好得极慢,按说一周就能走路了,可她还是脚一碰到地面就喊疼,怎么也不敢下地走路,还得去医院换药。 两人刚要出门,就传来几声猫叫,大狗不安地跳出了窝,在江听夏脚下打转。 狸花猫一般高冷,野性,桀骜难驯,可大狗却在江听夏的照顾下,特别亲人,一会儿看不见她,就急得喵喵叫。 江听夏看它那样,心都化了,让厉菖蒲把它抱起来,一起出门。 厉菖蒲看江听夏腿脚不方便,本想自己抱着猫儿,可它却极不情愿地在他怀里折腾了一番,直到江听夏接手,这小东西才安静下来。 看着猫儿拿脑袋蹭江听夏手的亲昵样,他一时有些怀疑,当初不是他把这小东西抱回来的么。 两人一猫去了部队医院,只是赶上有个小孩摔了脑袋,一大家子挤在医生办公室,乱糟糟一团,左右两人没什么事,江听夏又最烦在人堆里挤来挤去,厉菖蒲就扶着她走远了,在走廊里坐一会儿等等。 江听夏坐在走廊长椅上,空荡荡的长廊就她和厉菖蒲两人,还有一只小猫咪,太阳晒在身上暖洋洋的,她全然忘了自己是来看病的,竟觉得情绪舒缓,倒生出了几分惬意,干脆把大狗抱在自己腿上,逗猫儿玩。 何志海耳朵里突然传来些耳熟的声音,像江听夏,他继续往前走着,听见江听夏叫“大狗,”他确定了,就是他们两口子。 可下一秒却听见了些不该听的,何志海紧急刹车,再不敢发出动静了,生怕场面尴尬,看到些不该看的。 什么“大狗过来抱抱,过来亲亲,么么么的。” 只几句话就听得他面红耳赤。 这两口子,大白天的,像话吗? 何志海在走廊拐角重重咳嗽了两声,故意弄出些动静来提醒他们,有人来了,让他们收敛收敛,等那边安静了下来,何志海这才放心往前走了两步。 厉菖蒲看见来人,从江听夏身边站起来跟何志海打招呼,带着些担心问道,“首长,您怎么来医院了?身体不舒服?” 何志海摆摆手,“不是我,是南芳,说她最近晚上耳鸣头晕,我路过想起这事,顺便给她取点药。” 江听夏也问,“嫂子没事吧。” 何志海“没事,小毛病。” 刚才听见他们的动静,何志海还有几分尴尬,说了两句就急着走,厉菖蒲送了一段路。 何志海让他回去,“别送了,你去看着小夏吧。” 随即咳了一声,不自然地说道,“就是夫妻,在外面还是要注意影响啊。” 何志海说完走了,独留厉菖蒲在原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 江听夏这伤一养就是半个月,她闲着没事干,整天坐在家里,拿着设计稿涂涂改改,给厉菖蒲做的那件衣服已经快完工了,只剩下一些小细节,江听夏把西服上繁琐的设计全部去掉,只在袖口加了一株暗绿色的小草,是厉菖蒲的名字,菖蒲草。 加了这个小设计,这衣服就是只属于他的独一无二了。 说来也巧,她从文海一路而来,下了火车,远远地看他第一眼,就先在想象里替他换了一身时装,到现在还真的要变成实物,穿在他身上了。 厉菖蒲在案板边切菜,江听夏手里握着铅笔,单手托腮,时不时观察他一眼,再根据他的身形和气质一笔笔修饰细节,突然想起来还没跟他说这件事。 于是叫了他一声,“下个月我得回文海市。” 江听夏没说为什么回去,这几天她思来想去,关于江听荷的身份如何解释,还得看江家人的态度。 厉菖蒲神色平静,手上的菜刀稳准狠地剁着鸡块,根本没问为什么,“嗯。” “什么时候?” 江听夏“下个月月初。” 江听夏盘算着时间,江听荷的日子是在月中,那么她最迟七号也得出发了,去了还要准备一些东西再上门,还得给老师傅留出做衣服的时间。 江听夏又说,“你这边能请几天假?你得跟我一起去。” 厉菖蒲“探亲假还在,十二天。” 江听夏想了想说,“够了。” 她还在规划去了文海怎么分配时间,没想到耳边突然传来厉菖蒲平静无波的声音,炸得她脑袋都在发懵,“离婚报告交上去,审批要一个礼拜。” “我们去文海市之前就能批下来。” 第79章 要离婚?不批 江听夏手上的铅笔一顿,在将近画完的设计图纸上戳了一个大黑点。 她有些呆滞,还是问道,“离婚报告?” 厉菖蒲还在切那堆破菜,都不抬头正视她,语气平静的像平时问她,晚饭要吃什么。 他解释道,“军婚要拿着离婚报告才能在文海市盖章,盖章之后离婚手续才算正式生效。” “到时候,你的户口和粮食关系能用离婚证明再转回去。” 江听夏握起拳头,语气僵硬,意思绝不是话里说的那样,称赞厉菖蒲,“你考虑的很周全。” 她问,“你的离婚报告早就写好了?” 厉菖蒲“嗯,明天就能交。” 江听夏气得胸膛一鼓一鼓的,被活生生气出了几声冷笑。 她手里握着铅笔,在设计好的西服上胡乱涂了两笔,纸上瞬间乌黑一团,毁了这件独一无二的衣服。 这么多天白辛苦了。 江听夏死死抓着笔,装作不在意说道,“那最好不过了。” 案板那边依旧传来哒哒哒的切菜声,江听夏听得气血翻涌,半晌,又补了一句,“当然要离婚了,我也是这么想的。” 没得到回应,江听夏觉得脸上臊红一片,尴尬万分,第一反应就是找回面子,说道,“我们一直做假夫妻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你明天就把离婚报告交上去,我们离婚。” “越快越好。” 江听夏越说脑子越乱,只迫不及待在厉菖蒲这里找回面子,她状似轻松,长呼一口气,“对。” “其实我一直想跟你说离婚的事情,现在解决了,心里总算轻松多了。” 刺啦一声,厉菖蒲把鸡块倒进热油里,他忘了控水,水进了热油里,油星儿四处乱溅,他躲也不躲,拿着铲子翻炒起来,手背和小臂上都是迸溅的油点子。 江听夏明显话多起来,还扯着嗓子,非要比过厉菖蒲炒菜的声音,她捂着心口,笑道,“跟卸下一块大石头一样。” 她忘了自己身上还有伤,说到激动处突然站了起来,脚上立刻传来一阵刺骨的疼痛,她这次没喊疼,还非要硬生生把脚踩在地上,像折磨自己那样。 吃晚饭的时候,江听夏看着一桌子食物一点胃口都没有,感觉有什么东西堵在喉咙里,她一口也吃不下。 可她还是拿起了筷子,狠狠扒着碗里的白米饭,还一定要一口肉一口菜一口饭,荤素搭配,足足吃了一大碗,吃得干干净净,还不忘夸赞厉菖蒲,“你今天做的菜味道不错。” “好吃。” 厉菖蒲沉默着吃饭,只觉得不是她说的那样,鸡肉炒焦了,一股苦味。 饭后,江听夏看着厉菖蒲从抽屉里拿出离婚报告,内心说不出的愤怒,这东西不知道放在那里多久了。 在厉菖蒲把笔递给她的时候,江听夏想也没想,潇洒飘逸地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厉菖蒲又把离婚报告放进了抽屉里,打算明天一早就交上去,关抽屉的时候看见今天刚发的工资,除去给老家的十块,这个月给他妹妹的钱在原来的基础上又加了二十块。 刚发的工资瞬间少了一半。 厉菖蒲沉默着把离婚报告放进去,遮住了放钱的布包。 昏暗的灯光下,江听夏的背影在简陋的屋子摆设中,一瘸一拐出了门,拉开老旧木门的手有些用力,木门发出嘎吱一声响动,厉菖蒲看她这样,突然就想起在火车站看见她的时候,她那副神采奕奕,活灵活现,如同披着一层光的模样,真觉得亏欠了她。 没有梧桐树,不落金凤凰。 给不了她更好的生活,何必留下她。 …… “你要离婚?” 厉菖蒲站得比松柏还直,“对。” 何志海看着桌子上的离婚报告,再看看一身正气的厉菖蒲,以前上战场,他和老兵窝在坑道里,都抱着拼命的心态上战场,嘴上没有个把门的,说的话绝对保真,大家天南海北的胡吹牛,聊起女人,这小子那会儿十七八岁,跟锯了嘴的葫芦一样,还不好意思,被老兵笑话了,就不服气地说,以后要娶的媳妇,就是老婆孩子热炕头,他回家有口热乎饭吃就成。 他这个人小小年纪,莫名的古板,连婚姻观念都是最传统的那种,这样的人他结婚,那是一辈子的事,绝没有离婚这个概念。 于是狐疑的问道,“你俩谁的主意?” 厉菖蒲无比坚定,“我提的。” 何志海这下怒了,好啊,好日子才过了几年,他就学坏了。 这种事情他看过不少,说离婚就离婚,抛下原配孩子不管,全然没有对婚姻的忠诚和敬畏,离婚结婚当成儿戏,这是多么糟糕的风气。 何志海骂道,“你和小夏结婚才多长时间,就要离婚,你还是不是个男人了,你有没有点责任心?” 何志海把离婚报告扔在厉菖蒲身上,“不批。” 厉菖蒲把离婚报告捡起来,又重新放回书桌上,“那我交组织部。” 组织部也可以审批离婚报告。 离婚的事情瞒不过何志海,既然如此,厉菖蒲想着还不如直接交到他这里来,总好过他在别人嘴里听说这件事,再加上,这离婚报告江听夏要得急,直接找老领导,手续办得快。 何志海气不打一处来,可看厉菖蒲那副坚定的模样也为难了,这小子十来岁就跟着他,他还能不知道,这就是个倔驴。 何志海只好憋着一肚子气问道,“原因?” 厉菖蒲说着早就准备好的理由,“过不到一块。” 冠冕堂皇的理由,一听就是糊弄人的。 何志海坐在餐桌前,跟南芳提起这件事,“我前两天在诊所还碰见他俩,感情挺好的,没几天,闹离婚了,这不是胡闹吗。” 南芳“是不是小两口吵架闹脾气?” 何志海“我看有可能。” “年强人,太冲动,想一出是一出,这离婚报告就在我这儿压着,不给他们批,过两天就又好了。” 南芳有些担忧,劝道,“这也不是个解决办法。” “要不这样,你明天把他俩叫来,咱们一起吃顿饭,看看俩人是出什么事情了,把这疙瘩解开,以后才能一起过日子。” 何志海想了想同意了。 第80章 她不是你理想的妻子 自那天厉菖蒲猝不及防提出离婚的事情后,江听夏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誓不能叫厉菖蒲看出她有一丝不对劲。 切,不就是离婚吗,这破地方她早待够了,出了门就是坑坑洼洼的土路,一眼望去不是草就是树,连消费的地方都没有,以为她赖着不走呢,终于能离婚了,她不知道多高兴。 何志海叫他们去家里吃个晚饭,厉菖蒲锁了院门,就要去扶江听夏。 江听夏不动声色偏了偏胳膊,躲过了他的手,“我能自己走。” 江听夏走了两步,示意自己的腿都好了,又云淡风轻道,“况且,都要离婚了,还是保持距离的好。” 听了这话,厉菖蒲的脸白了一瞬,隔了一段距离,默默跟上走在前面的江听夏。 南芳带着个红格子围裙给他们开门,热情道,“来了,快进屋。” 江听夏,厉菖蒲一前一后进了屋子,两人都很平静,打招呼时还带着淡淡的笑,就像闲暇时来他家串门的两口子。 南芳看他们两人不像那些闹着过不下去的夫妻,一个个乌眼鸡一样,觉得这事还是有的劝。 于是跟何志海使了个眼色。 何志海“菖蒲,你来,给我看看收音机,怎么没音儿了。” 厉菖蒲于是进了里屋,修收音机去了。 江听夏则跟着南芳进了厨房,帮忙摆盘。 何志海家的屋子条件好些,修了单独的厨房,案板上摆着丰富的菜肴。 南芳炒了两个热菜,知道江听夏做不了这些,于是也没指望她,只让她把拌好的凉菜装盘,再切几个咸鸭蛋。 四五个菜,有荤有素,也不少了,南芳又拿了四个碗,拿出一个红色的暖壶。 边忙活边说,“这是顾研究员家属今天早上刚送过来的,自己磨的,可香了。” 江听夏一看那个熟悉的暖壶,就猜到是章昕冉送的。 南芳又说,“小夏,你喝甜豆浆吗?给你这碗放些糖。” 江听夏回道,“行。” 南芳在其中两碗里各放了两勺白砂糖,另外两碗里则捏了一把咸盐葱花,再倒了一些酱油,从暖壶里倒了四碗热腾腾的豆浆。 “这两碗甜的咱俩喝,两碗咸的给老何和菖蒲。” 江听夏看着加了酱油变色后,还有了絮状的豆浆,皱起了眉头。 南芳看她这样,笑着说,“这是咸豆浆。” “老何和菖蒲爱喝这个,他俩喝不惯甜的。” 江听夏注意力也不在那碗发黑的酱油豆浆上了,问道,“不吃甜的。” 南芳“对,说来也是缘分,他俩口味还挺像,饭里绝对不能放糖,我做饭想放点提鲜都不行。” “一吃着甜口的菜,那眉头皱的呀。” 江听夏吃饭就不一样了,偏爱酸甜口,连炒个西红柿鸡蛋都要放一勺糖进去。 这些日子只要她围在锅灶前,菜里就必须按她的吩咐,加糖。 她猛然惊觉,自己太想当然了,原来她以为的根本不是她以为的,她以为厉菖蒲和她口味一样,吃汤圆,吃红糖水团子,吃糖醋小排,以为他也和她一样喜欢甜口的菜,可他根本不是这样。 那为什么不说呢。 非要看她自作多情,在他面前出丑吗? 南芳看江听夏发呆,喊了她两声,“小夏?” 江听夏回过神来。 “我把这个肉丝炒了,你去里屋叫他们两个开饭。” “好。” 江听夏走出厨房,朝里屋走去。 在门口就听见了何志海中气十足,洪亮有力的声音,“好话说不听?非让我骂你?” 随即就是何志海教训人的声音,“我知道小夏不是你理想的妻子。” “可你就不能包容包容她吗?” “她是有一些问题,任性娇气,撒泼胡闹,一点家务事不会做,你是很辛苦,所以难免对她有意见,但你可以重新改造她,慢慢改掉她的坏毛病,教她怎么做好一个军人的妻子,怎么能张嘴就是要离婚?” 江听夏听到这儿,只觉得脑袋被重重敲了一棒子,有些晕头转向,原来她是被讨厌的那个,是累赘,是需要忍受的。 江听夏嘭的一声,推开了房门,房间里的两个男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响动吓了一跳,随即看见江听夏无比坚定,对着何志海说道,“离婚是我提的。” “离婚报告批下来,我会立刻离开这儿。” 她全程没有看厉菖蒲一眼,说完就转身出了房门。 屋里的两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堂屋里传来南芳焦急的声音,“小夏,你去哪儿?不吃饭了?” 没人回答,只有一阵凌乱的脚步声,还有两声开门关门声。 厉菖蒲赶紧追了出去。 江听夏伤没好多久,深一脚浅一脚地埋头走着,厉菖蒲从身后追上来,想拉住她,被江听夏用力挣脱了,她警惕地看着厉菖蒲,一双眼睛满是愤怒。 她一字一句,咬牙切齿,“这段日子照顾我,迁就我,辛苦你了。” 是了,家属院里的闲言闲语从没断过,都说厉菖蒲娶了自己亏大了,处处忍让,过得憋屈又窝囊。 她以为是外人不知道情况。 因为她从没逼他做什么,都是他自愿的。 谁知道原来搞不清楚情况的是她。 厉菖蒲就是那么能忍的一个人,吃那么难吃的炛子肉眼睛都不眨一下,吃相都够唬人了,不爱吃甜口的食物,也能没事人一样放进嘴里,同理,讨厌她也可以照顾她,对她好,事事为她着想。 其实,那些付出和关心,全都是假的,这一切的一切是什么?做戏?还是他天生就这么一副虚伪面孔? 他现在追上来干什么?装作一副担心的样子又要干什么? 江听夏吼道,“走开,你离我远点。” 厉菖蒲看着突然情绪激动的江听夏,十分不解,“你怎么了?” 就算听见了何志海那些话,以江听夏的性格,会这样吗?大院里一帮长舌妇早把这些话传遍了,她听了也不甚在意,要不就是说得难听的,她忍不住了,谁骂她,她骂谁,从来没见她把自己气成这样,眼眶都红了。 江听夏“其实,你根本就不喜欢葱烧大排,也不喜欢糖醋排骨,是不是?” 厉菖蒲一头雾水,“你在说什么?” 江听夏拼命把眼泪憋住,她才不要在他面前流眼泪,她提高音量,又问他,“是不是?” 看见厉菖蒲点点头,江听夏骂道,“不喜欢也不说,还装作喜欢的样子。” “惺惺作态,你真虚伪。” 厉菖蒲“只是两道菜,说不说那些,有什么重要?” 江听夏后退了一步,跟他拉开距离,“当然重要。” 厉菖蒲看着江听夏这样,大脑里闪过一丝奇怪的想法,为了两口菜她不至于这样,可她这副委屈巴巴的模样,难道是因为,离婚的事情。 “江……” 江听夏不愿他再说什么令人难堪的话,立刻打断他,说道,“我们两个就不合适,一开始就不该结婚,你看,连吃饭都吃不到一起去。” 她的情绪慢慢平静下来,说道,“离婚的事情不能再拖了。” “我要买最近的一趟车,马上离开这儿。” 第81章 离开 何志海可以因为离婚的事情批评厉菖蒲,却不能对江听夏怎么样,毕竟关系隔着一层,还是要客客气气的。 那天江听夏在他家说了那番话,态度坚决地要离婚,他和南芳就预感不妙,说和两人的事情恐怕不成了。 就这样,何志海也没有放弃,又把两人叫到他的办公室,认认真真要说这个事情。 谈了一通,关于为什么要闹到离婚这一步,两人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就是一根筋,要离婚。 真把何志海气够呛。 江听夏依旧跟那天在他家一样坚持,“是,我要离婚。” 何志海“你想清楚了,不是冲动?” 江听夏“想清楚了。” 何志海看江听夏这样,隐隐有了怒气,却不好发作,最后沉下声音道,“好,你俩的离婚报告,我批了。” 这话一出,厉菖蒲看了一眼江听夏,看她一脸平静,似乎是等待这个结果多时了。 江听夏面色一僵,却不想露出什么情绪,只直愣愣地看着何志海。 何志海又对江听夏说,“这桩婚事,是当初和你爷爷定下的,现在你们要离婚,我管不了,我这心里难受,愧对了江老爷子的嘱托。” 老人家当初把孩子交到他手里,言辞恳切,一片孺慕之情,他答应了,却没有做到,想到已经过世的江老爷子,心里有几分愧疚。 何志海说,“我能做的就是,至少要把你安安全全送回江家。” “让菖蒲送你,去你娘家,上门赔罪。” 厉菖蒲点头同意了,他也觉得理应如此。 江听夏却反对,厉菖蒲去江家,他们离婚的事情就藏不住了,不知道江听荷知道了会有多么得意。 她信里的奚落那么明显,就是要看她过得不好,她怎么会白白送上去任她嘲笑。 到时候不知她那张嘴里会说出多么刻薄难听的话。 还不如她一个人回去,先把离婚的事情遮掩住,等拿到那笔钱,就一走了之,天大地大,她再也不回江家去了。 江听夏立刻拒绝,“他不用去。” “我自己回去就行。” 何志海绝不是商量的语气,说道,“他必须去。” “得给你们家一个交代。” 江听夏心想,江家只把这件婚事当作累赘,巴不得趁早脱了关系,就他们还记得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 可何志海态度坚决,大有如果不让厉菖蒲送她回去,那么她也不用回去了的架势,江听夏只好答应。 脑子却开始疯狂运转,想着到时候该怎么糊弄厉菖蒲,好把离婚这事捂住。 听她答应,何志海这边也松了口,流程走起来顺利得多,不过三四天,离婚报告就批了下来。 厉菖蒲买了两张车票,还是包厢的卧铺车票。 现在的卧铺不好买,当时她从文海市坐火车来这里,就硬生生坐了三天硬座。 没办法,赶上出行高峰,卧铺就是加钱也买不到。 没想到厉菖蒲竟然能买来。 两人收拾着第二天要离开的行李。 江听夏白嫩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慵懒地在给猫猫梳毛,她那双浅色的眼睛只看着乖巧的猫儿,看也不看厉菖蒲,却是对他说道,“大狗就跟着我走吧。” 这几日江听夏话很少,突然跟他说话,厉菖蒲心脏猛然一跳,看过去,江听夏垂着眼眸,乌黑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看不清表情。 厉菖蒲忍不住向前挪动了下脚步,希望她能再说些什么。 这时他脑子里蹦出四个字,受宠若惊。 受宠若惊! 这个词语竟然诡异地用在了他和江听夏之间。 察觉到自己下意识的情绪,厉菖蒲面色羞赧,压下一丝尴尬。 江听夏声音依旧冷冷的,“你经常不在家,都是我照顾它的。” 她语气生硬,看着不像跟他商量,似乎只要厉菖蒲拒绝,她就能再找出一百个理由把猫带走。 厉菖蒲不会为这些事跟她抢,况且当初把这猫儿捡回来,一半的原因就是为了给她捉耗子,让她安心的。 厉菖蒲“你把它带走吧。” 知道他同意了,江听夏松了一口气,转身去收拾自己的东西了。 她依旧沉默,再没说别的话。 她拿出自己的手提皮箱,当初她就是提着这个箱子来的,现在也这么离开。 江听夏只拿上了钱和几件衣服,剩余的就收好,放在侧屋自己的嫁妆箱子里,跟厉菖蒲说,“这些东西还得先在你家寄存一段时间。” 她说,“我尽快给你地址。” “不会麻烦你太久。” 江听夏想的是等她安顿下来,再接收这些东西。 以前江听夏好鼓弄这些,把她嫁妆箱子里的东西都拿出来,按她的品味布置装点这个小屋,连桌子上都要铺一张粉粉嫩嫩的小花布,随着江听夏的东西被收走,屋子里又变回原本简陋没几件家具的模样,离婚的实感这才一下子击中厉菖蒲。 衣柜里她的裙子没有了,桌子上她喝水的五彩琉璃杯也没有了,以前,鞋架上她一排排小皮鞋挤得满满登登,现在,那里只剩两双男士解放胶鞋,孤零零,空荡荡。 连她平日里盖的天蓝色小被,她都收了起来,干干净净,什么都没留下,这屋子里就只剩他的东西了。 一时间厉菖蒲有些慌乱不适,江听夏一手抱着大狗,一手提着箱子出了门,回头说道,“走吧。” 也不等厉菖蒲回答,转身走了,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厉菖蒲嗓子里发出暗哑的语调,叫住拎着行李箱要出门的江听夏。 江听夏回过头看他,厉菖蒲走上前把她手里的手提箱接了过去。 两人并排走着,江听夏有些没有精神,挂着个熊猫眼,看着很是困倦。 她这几天都没有休息好,因为厉菖蒲打呼鼾声如雷,她听着这烦人的声音,一夜都心烦意乱,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恨不得拿个枕头捂住他的嘴。 她以前怎么没有发现。 还有,他这个人吃饭会发出很大的声音,呼噜呼噜的,餐桌礼仪都不懂,还吃得又多又快,又不挑,炒得烂了,焦了,黑了,齁了,咸了,辣了,腥了,什么都往嘴里塞,没听过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么。 江听夏面色平静,心里却将身边走着的人,从头到脚数落了一遍。 总之他这个人就是哪哪都讨厌。 哪哪都看着烦。 厉菖蒲开口说话了,“以后,我会按月给你汇生活费。” 江听夏翻了个白眼,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多有钱呢。 他那点三瓜两枣的,江听夏还看不上,说,“不用。” 厉菖蒲还坚持。 他这个人倔起来,让江听夏跟他说话难以保持心平气和,带着恼怒说道,“管好你自己就行,别跟个散财童子一样。” 江听夏怎么不知道,放在抽屉里的钱包,就那么一点钱,他的工资不低,却搞成了这副寒酸样。 听说他会给老家汇钱,这事她管不着,所以从来没提过,只是她从心里是不认可的,看顾别人要在自己能力范围之内,像他那样,补贴别人补贴到自己一点积蓄也没有的傻子,少见。 现在连离婚的前妻也能分他的钱,他要是多离几次,保不齐饭都吃不上了,再碰上个不像她这么善良的,心黑的,冲着骗他而来的女人,他不是要连铺盖卷都叫人骗走了。 “就你那点微薄的薪水,养活你自己就好。” 听江听夏这么说,厉菖蒲不说话了。 两人沉默着走到汽车跟前,江听夏毫不犹豫要上车。 厉菖蒲给她打开车门,江听夏直接坐进后车厢,稳稳坐定,没有挪动的意思。 眼看没有他的位置,厉菖蒲关上车门,坐到副驾驶上。 汽车轰隆隆开走了,卷起一阵尘土飞扬。 第82章 假寐 江听夏厉菖蒲两人找到了自己的车厢,里面还坐着另外两个男人。 似乎是认识,两人一起坐在下铺的座位上,正在交谈,两个人,一个白面窄脸尖耳朵,像个耗子,一个黑脸阔面短脖子,像个黑猫。 江听夏先推门而进,两人看见她眼里先是惊艳,随后眼睛都看直了。 长得像耗子的男人从上到下打量着江听夏,还不忘给长得像黑猫的男人使了个眼色。 男人的默契,黑猫男还不知道他什么德行。 两人眼神暧昧,混浊,嘴上不敢说,心里龌龊地想了起来。 心里想想,谁管得着。 他们暗想,嚯,这姑娘真是漂亮,看那嫩得能掐出水的小脸蛋,再看那妖妖娆娆的身段,好家伙,走起路来,这小腰扭得,摸上一把还不得升天。 两人嘴里发出不怀好意的笑声。 两人的眼神黏黏糊糊的,极其让人不适,江听夏感受到了,皱眉横了他们一眼。 两人不说收敛,却更是激动,这姑娘不止是脸和身段上好绝佳,身上还有股子劲儿,这可是难得。 看她走路都高昂头颈,修长的脖子让她高傲得像一只白天鹅。 更别说看他们的那一眼,仿佛他们是垃圾一样。 这更让人心痒痒,仿佛她天生就高高在上,就算拿一双脚在他们面皮上踩来踩去,也不让人生气。 怎么会不高兴呢,这是她给的奖赏,简直让人心花怒放,甚至还要捧着她的玉足陶醉,叹两句享受舒服。 耗子男和黑猫男想起她看自己那一眼,真叫人骨头都酥了,真想叫她再瞪自己两眼,再拿那张红唇恼羞成怒骂上两句臭流氓,最好再上手,在脸上来两个巴掌,想想都通身舒畅。 两人不张嘴调戏,更不动手动脚,就这么用这种混浊不清的表情笑容和眼神,打量着江听夏。 直到厉菖蒲也紧随其后,两人看见穿军装的高大男子,通身的杀伐气场,像是染过血的寒刀,令人不寒而栗。 一双锐利的眼眸就这么扫了他们一眼,两人赶紧收回了视线,不敢再看。 困了的江听夏干脆直接躺下,把大狗放在自己床边,自己则闭上眼睛假寐。 轰隆隆的车厢上她肯定睡不着,但是她不想和厉菖蒲面面相觑,干脆假装睡觉了。 没成想一闭上眼睛,还真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感觉到列车员来查过几次车票,江听夏没睁眼,只听见厉菖蒲和列车员小声交谈的声音。 列车员走了,包厢里没了说话声,江听夏又要再一次睡过去的时候,感觉到厉菖蒲把一件外套披在了她身上。 江听夏哪里肯接受他的好意,假装无意识地翻了个身,将外套掀落。 厉菖蒲看她这样,还以为是碰巧。 又把外套捡起来,再披上去。 可接下来,江听夏一连三次都这样。 厉菖蒲不得不怀疑江听夏是故意的。 他疑惑地再一次把外套捡起来,江听夏也准备好了再掀掉一次的准备,这时却听见对面两个男人嘿嘿笑了两声。 江听夏睡在铺位上,虽然是背对着众人,可难逃对面陌生男人的偷窥,她白嫩的脖颈露出来,横躺着显出腰身曲线,两人时不时偷摸看一眼。 厉菖蒲察觉到了,这才要给她披一件外套。 可她不愿意,就在弄掉厉菖蒲外套的过程中,衣服松动,露出半截白生生的手臂和优美的肩颈线条。 对面两男人于是嘿嘿笑了两声。 江听夏顿感头皮发麻,清醒了过来。 她的背后虽然没长眼睛,但却明显感觉到了被人盯着看的不自在感,尤其是两人刚刚的笑声,让她寒毛倒立。 她没再弄掉衣服,任由厉菖蒲宽大的外套裹住她大半个身体。 被这么一吓,江听夏也睡不着了,她也没动,依旧侧躺着,就这么瞪着眼睛,感受着视线像针扎一样的后背。 突然,身下的垫子一沉,厉菖蒲坐在了她身边,挡住了她。 江听夏不想承认,有他在,她安心了不少。 她的内心也随着垫子的下沉而一点点坠落深渊。 她心里有些难受,却不想哭,只讨厌他。 真恨不得狠狠咬他一口,咬出血来也不松口。 都是他的错,他不该做这些不该做的事情,让人自作多情。 厉菖蒲坐在江听夏身旁,眼神狠戾地正视对面。 那两个男人立刻做贼心虚,慌乱地打量着车厢,一个眼神落在地面上,盯着自己的鞋子看,另一个则仰头看向天花板,认真的像是天花板上有字。 看他们这样,厉菖蒲握紧了双拳,恨对面两人怂包。 他们好歹瞪回来,他会立刻拎着他们的衣领,狠狠收拾他们一顿。 无聊的旅途中,江听夏根本不和他交谈。 车厢紧闭,像一只关得严严实实的小盒子,让人呼吸困难,他的心也随之更加憋闷。 揍他们一顿,也好出出他心里的恶气。 第83章 任性 江听夏和厉菖蒲的火车要坐几天几夜,可出来得急,连行李都是草草打包,当即就出门了,更别说准备什么吃食。 两人都是饥肠辘辘,不过火车上有卖饭的,两人也都情绪低落,没兴致准备这些,干脆打算直接在车上买。 快到饭点,车厢的大喇叭响起广播,“旅客同志们,就要开饭了,有需要的请大家准备好零钱,跟列车员买饭票。” 火车上的饭票和平时用的票不一样。 平时用的票是粮食统购统销,所有吃商品粮的人口都有粮食定量,但是不吃商品粮的农民是没有粮票的,他们也要出门,所以火车上的饭食不收粮票,只需要掏钱买就行。 列车的餐车长会一节车厢一节车厢的预售饭票,等算好要吃饭的人数,给厨师报上去,他就会做多少份饭。 接着服务员再根据饭票给大家发饭。 不过比起外面的吃食,火车上的饭更贵一些就是了。 一份铝饭盒里以多半盒米饭做底,上面浇一层蔬菜为主,加少量肥肉片的菜,有饭有菜,就是一份盖浇饭。 量大管饱,只要给钱,你想吃多少吃多少,在这个年代,算一桩美事。 厉菖蒲报了两份。 服务员把铝饭盒垒起来,像一堵砖墙一样,放进推车,挨个车厢发饭。 查过介绍信和车票饭票以后,服务员递给了他两个饭盒。 江听夏是真的肚子饿了,可旅途颠簸让她头昏脑胀,看着饭盒毫无胃口。 随便点了两筷子,送进嘴里的却没几口。 厉菖蒲看她这样,就知道她不爱吃这个,问道,“吃不下。” 江听夏看着老大一碗饭,有些力不从心,心不在焉回了句,“嗯。” 厉菖蒲看着江听夏白了的一张脸,说,“我带你去餐车吃。” 一般人是不会进餐车的,不是光有钱就行,餐车的座上宾以政府要员,技术专家,各界名流为主,进去可以点菜,瑶柱海参,飞禽走兽,水果点心应有尽有。 餐车里会铺上白色桌布,摆上蜡烛鲜花,和弥漫着烟味汗臭,吵闹哭啼的车厢相比是另一个世界。 厉菖蒲已经站起来了,拿着行李要走,江听夏却摆摆手,一点兴趣也没有。 换个环境又能怎么样呢。 她坐在座位上,依旧拨弄着自己那份饭,也不再说话。 只低头逼着自己继续吃饭,不然剩下的旅程更扛不住了。 她吃了小半碗的时候,厉菖蒲已经把他那份吃完了,服务员拎着个大铁壶走来走去,喊着,“水来了。” 厉菖蒲拉开车厢门,直接用铝饭盒接了一碗水回来,水面上飘着一层油花,就这么喝了。 江听夏心里更是烦躁,烦他连碗底的油星都不放过,洗碗水都喝。 他都吃不饱饭吗? 江听夏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竟然因为这个事情生气。 或许她也不想面对自己内心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 江听夏随即从包里掏出本子,扯了几页纸,把自己饭盒里的饭倒上去,剩饭都喂给了大狗。 这对一只小猫来说,明显有点多了,厉菖蒲皱了皱眉。 只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闹脾气剩了一大碗饭,后来她就再没那样过,还会面露难色,问他吃不完的饭菜要怎么办。 现在,她好像又变回了初见时候那样的任性。 坐了一天火车,原本坐在对面的两个男人下了车,新上来了一对母子,有了上次的教训,江听夏观察着车厢里新来的两人,看两人都穿着得体,斯斯文文,她稍微放了心。 车厢里很安静,那对母子说话也压低了声音。 火车走走停停,在大站停下,火车要在这里做机车乘务组交接和火车安全检查,要停靠三个小时。 火车里的人也可以借这个机会出去走走,松松筋骨。 江听夏隔着窗户看着外面人群拥挤的站台,百无聊赖,并没有要出去走走的想法。 厉菖蒲也下了车,交代江听夏看好行李,他去买些水果,罐头,饼干之类的副食。 那对母子回来了,儿子一看就是个孝顺的,搀扶着他妈妈。 这母亲留着齐耳短发,腿脚不利索,人却很开朗,笑着对江听夏说,“小姑娘,谢谢你给我们看行李。” 她们刚刚离开的时候,托江听夏帮忙照看一会儿行李,江听夏没有拒绝。 齐耳短发的女人看了一眼空荡荡的车厢,只有江听夏在,那个看着阴沉高大的男人不在。 于是才敢跟江听夏说,“小姑娘,你出门在外的一定要多当心啊。” 江听夏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以为怎么了。 短发女人于是接着说道,“我上一站上车的时候,就发现了,刚才在这儿的那个男人,一直往你跟前凑呢。” “不知道想干什么。” 江听夏听了一头雾水,不知道眼前的女人为什么这么说。 女人抱怨道,“你家里人怎么舍得叫这么漂亮的小姑娘,一个人出门呢,你看刚才那人,就不知道起了什么坏心思。” 江听夏只好解释道,“我们认识。” 女人啊了一声,惊讶道,“那一路上我都没看见你们两个说话。” 不止说话,两人连个眼神交流都没有,不然她能误会嘛。 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女人抱歉道,“哎呀,你看我,我以为你们两个不认识呢,说错话了。” 江听夏摇摇表示不在意,又沉默了下来。 女人又好奇地问,“你们是什么关系?这是干什么去呀?” “是同事出差?” 江听夏不说话了,笑了笑看向了窗外。 女人的儿子看出江听夏是个冷淡的,拽了他妈一把,示意不要跟她说话了。 车厢突然响起几声敲门声,女人儿子一把拉开车门,外头是个小姑娘,怯生生道,“要橘子吗?” 江听夏看了眼女孩儿篮子里黄橙橙的橘子,似乎闻到了柑橘特有的香味,在车上待了太久的恶心感被压下去了几分。 于是说道,“给我拿几个。” 女孩利落地拿起一个小网兜,说道,“一兜子一兜子卖的,六毛。” 江听夏数了毛票递给她,接过了橘子。 第84章 变态 女人的儿子也想买一些,被女人拒绝了,她说,“太贵了,五毛钱都能在火车上买盖浇饭吃了,就七八颗橘子,不值当。” 女孩于是走了。 江听夏从网兜里拿了一颗橘子出来,扒开皮,也不吃,就摆在自己面前的桌子上,整个车厢都是淡淡的柑橘味道。 卖橘子的前脚刚走,厉菖蒲也回来了,大包小包提了一大堆。 还用油纸包裹了一只油乎乎的大烧鸡。 厉菖蒲把东西放好,随手扯了一个大鸡腿,递给江听夏,“吃一点。” 江听夏闻着荤油的味道,肚子里翻江倒海,侧过脸去,拒绝道,“不吃。” 厉菖蒲执意举着鸡腿,语气严厉说道,“这几天都不好好吃东西,等到了文海你也病了。” 江听夏丝毫没有被说动的样子,反而拧着眉头说道,“拿走,我闻着恶心。” 说完捧着刚才扒开的橘子闻了两下,脸色才缓和了几分。 厉菖蒲知道她挑食,嗅觉又灵敏,把装烧鸡的油纸包又裹得严严实实。 重拿了一瓶黄桃罐头出来,“那吃这个。” “这个没味儿。” 江听夏依旧偏着头不看他,厉菖蒲恼了,把罐头瓶子砰一声放在桌子上,自己坐到一边去了。 过了一会儿,看江听夏还在抱着她那个橘子发呆,厉菖蒲深呼吸了好几口,才说,“那吃你的橘子,总行了吧。” 江听夏一动不动,却无意中看见对面两人投来好奇的眼神,不想被看笑话,于是强忍着心平气和道,“不吃,放得久了,扑得全是灰。” 厉菖蒲真有伺候祖宗的感觉,认命地拽过装橘子的兜子,问道,“再扒一个新的,你吃吗?” 对面一直关注着这边情况的母子也回过味儿来,看这两人相处,男人虽然是绷着一张脸说话,却无端让人觉得低眉顺眼,又哄又让,女人神色淡淡,同为女人,短发女人一眼就看出她是心里憋着一口气发不出来。 这哪里是他们母子以为的,比陌生人要好一些的同事关系,明明是吵架的两口子,在闹别扭呢。 半天,终于等到江听夏点了点头。 他心里可算松了一口气,从兜子里拿出了一个橘子,却看见橘子底部已经开始发烂,颜色更深,摸起来还软趴趴的。 江听夏也注意到了,把兜翻开一看,只有几个是好的,其它的或多或少都有磕伤,开始腐烂,全是烂橘子。 短发女人小声说道,“看,幸亏咱们没买。” 江听夏听了这话,原本就一肚子火,这下更一发不可收拾,蹭一下站了起来,把那包橘子也拿在手里。 厉菖蒲起身拦住她,“干什么去?” 江听夏气极了,原本苍白的脸都气成了粉白色,“她骗我,我要去找她。” 厉菖蒲挡在她面前,哄道,“别去,你就在这儿待着,我重新给你买橘子去还不行。” 她是为了两口吃的吗? 江听夏推开他,语速都快了起来,“不是因为橘子,是因为她骗我,我必须找她去。” 厉菖蒲哪里能放心,只好跟在她后面,却被江听夏瞪了回去,“你别跟着我。” “大狗还在里面,你把它看好了。” 江听夏走了几步,还回头道,“别跟过来。” 确定厉菖蒲没跟上,她才顺着那小姑娘离开的方向快速寻找了起来。 她一路问过去,有几个买过橘子的给她指路。 没几分钟,江听夏就找到了卖橘子的小姑娘。 她站在车厢处,正从一个胖胖的男人手里接过放橘子的竹篮。 江听夏心想,正好,小孩子骗人,跟她家大人脱不了关系,正好找她家大人算账。 于是快步朝两人走了过去。 却看见两人一闪身,避开了众人视线,躲进了拐角处。 江听夏可不会放过他们,依旧走过去,只是隔着半个车厢,她走过去也用了几分钟。 江听夏还怕他们跑了,加快了脚步,却没成想看见了令人震惊的一幕。 那男人带着小女孩躲在角落里,他坐在一个小马扎上,把女孩抱在自己腿上,一只手顺着女孩打着补丁的小褂向上,停在一片平坦的前胸…… 那女孩不过五六岁的年纪,坐在男人腿上,也不挣扎,眼里一片迷茫…… 江听夏甚至以为自己看错了,她一个成年人都被眼前一幕吓懵,更何况一个懵懂无知的小孩子。 下一秒,江听夏尖叫出声,手指指向两人方向。 这节是硬座车厢,还碰巧人不多,只有零零散散几个人看过来。 江听夏看见那男人听见动静,立刻慌乱地把女孩放开,站了起来,动作快得就像刚才无事发生。 男人看着一脸凶相,又高又胖让人害怕,他恶狠狠看了江听夏一眼。 江听夏吓得心脏砰砰乱跳,喊了两句,“列车员呢?列车员在不在?” 没人应答,满脸横肉的男人疑惑地看着江听夏,似乎是在打量她要说什么。 江听夏眼看周围形势不利,周围人群里看着没有那种身强体壮的汉子能制服他,也没有路过的列车员。 她只好改为指着那个小姑娘,大声喊道,“就是你,卖我烂橘子。” 说着走到了女孩跟前,一把拉住她的手臂,把她拽到自己身边。 江听夏一副被骗的气愤模样,对着小女孩骂道,“五毛钱,你就给我一堆烂橘子,你个小没良心的,这么小的年纪就出来骗人了。” “看我怎么教训你。” 看江听夏这样,男人松了一口气,看来这女人刚才指着他们的方向,是因为橘子,也是,他刻意找的这个视野盲区,没那么容易叫人看见。 男人要去把小女孩抢回来,江听夏立刻拉着女孩躲开几步,警惕地看着男人,说道,“她拿烂橘子骗我,我要把她送警局。” 碰到这种情况,江听夏脑子也是蒙的,更怕眼前的变态男人突然动手,只好把警察搬出来,虚张声势。 周围人看那女孩五六岁年纪,瘦瘦小小,倒是江听夏看着飞扬跋扈不讲理,纷纷劝道,“算了,几个橘子,你还要报案?” “是啊,让这小姑娘走吧。” 小女孩已经呜呜哭了起来,江听夏看着更盛气凌人,落了下风。 男人说道,“女同志,我就是这片的车站管理员,你把她交给我,我去处理。” 江听夏把女孩又往自己身边拽了拽,瞪着男人说,“交给你!” “你说你是管理员,你就是了,你连工作服都没有。” “还有,我刚才看见你给了她一篮子橘子,让她去卖。” “我看你跟这小骗子就是一伙儿的,走,你也一起去警察局说清楚。” 男人听她这么说,后退了几步,指责道,“你这个女同志,没有证据不要乱讲话。” “这么点大的孩子,你就非跟她过不去。” 周围人“就是。” 江听夏指着男人,义正言辞呼吁周围的人,“大家搞清楚了,他们这是投机倒把,是犯罪,大家都帮帮忙,一起把他们送警局去。” 第85章 她说没有 火车现在停在站台,如果江听夏贸然把这变态男人做的事情说出来,这种事情太过羞耻太过惊世骇俗,人们能不能接受还是两说,到那时有没有人听她说话,有没有人信她,人们会不会帮忙都是未知,再如果这变态跑下火车,混在人来人往的站台里,消失不见,人海茫茫,再去哪里找他。 换个能明目张胆喊出来的罪名就不一样了,投机倒把,人人都可以站出来站在正义的一边狠狠批判他。 一个几岁的小孩子卖两颗橘子,周围人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就算抓住了,能怎么样,家里大人肯定不会去把孩子带回来,警察还得看孩子。 不过要是个成年人,情况就不一样了,这可是大罪,人们不会放过他的。 这时风向也变了,没人再指责江听夏,纷纷说道,“把他带到警察那儿去。” 男人情绪激动,满面油光,“你放屁!” 指着小女孩儿吼道,“我又不是她爹,又不是她妈,咋能跟她是一伙儿的?” 江听夏也扯着嗓子吼道,“我刚刚分明看见你拿了一篮子橘子给她。” 男人张嘴解释道“我那是看她一个小姑娘可怜,帮她一把。” 江听夏抓着女孩儿的手微微发颤,暴露了自己内心的紧张和害怕,她站在男人面前,没后退一步,不顾形象喊道,“你说你跟她不是同伙儿,好,那你敢不敢跟我去警局,把这事说清楚。” 男人面露迟疑。 江听夏故意刺激道,“还说你不是,我看你就是害怕。” 男人用力往地上吐了一口痰,落在江听夏脚边,不服道,“去就去,老子怕你。” 江听夏看着这人满脸横肉,还是个变态,一时心里打鼓,向周围人求助道,“谁愿意一起去做个证,还有就是,别叫这投机倒把的臭虫路上跑了。” 男人听了,气得火冒三丈,指着江听夏,“老子肯定不跑,等事情弄清楚了,你得跪着给老子道歉。” 江听夏也不在意他嘴里不干不净了,一心想着把他送进警局,她再把实话说出来。 人群里站出一对五十多岁的老夫妻,“我们跟你一起去,绝不叫他们跑了。” 江听夏感谢了他们,随后一行人下了车。 江听夏死死抓心女孩儿胳膊,时刻注意跟那个变态男人保持距离。 没想到江听夏他们走了没几步,就被一群人乌泱泱围住。 一个三十多岁的妇女跑过来,喊着,“妮儿。” 然后扑到了江听夏拉着的小女孩身上。 女孩儿也哭着喊娘。 围住他们的人足有七八个,不乏年少力强的汉子。 女人突然在女孩身上打了一巴掌,“让你不听话,偷偷跑出来,还敢卖东西换钱,你不要命了。” 女孩儿还在哭,女人又对着江听夏哀求,“她是趁家里大人不注意,自己跑出来卖橘子的。” “你就放孩子一马吧。” 江听夏当然知道她说的是假话,一个小孩子,调皮捣蛋爬树下河的她听过,卖橘子挣钱的少见。 估计是家里人想卖东西换钱,又怕被抓起来,就叫这么个小孩子出来,就算被抓住了,只要嘴硬不承认,只管说是小孩子自己做的事情,最后也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不过,现在,这也不重要就是了。 江听夏看着眼前围着他们的人,问,“你们是这孩子的什么人?” 女人答道,“我是她娘。” 江听夏指指后面那几个男人,“他们呢?” 女人虽然疑惑她为什么这么问,也还是一一答了,“这是娃儿她爹,这是我大儿子,那个是我弟弟……” 江听夏放心了,只要这几个人是这女孩的实在亲戚,他们自会教训这个变态男人,剩下的她就不用管了。 江听夏指着变态男人,“你们快把他抓住,我刚才看见她欺负你女儿了。” 女人疑惑地看了江听夏一眼,又看了变态男人一眼,“说啥呢,他一个大人咋欺负小孩儿。” “他是打我家妮儿了,还是骂我家妮儿了?” 江听夏把刚才的事情说了出来,“我看见这个死变态把手伸进你女儿衣服里了。” 变态男人听了,吓得满头冒汗,定在了原地。 江听夏大声说道,“他耍流氓。” 周围人都大惊失色,女人更是慌乱,看了一眼自己女儿,完完全全孩子模样,立刻反驳道,“胡说,我家妮儿今年才五岁,他咋能……” 江听夏“你不信就去问你女儿,他有没有把手……” 女人大喊了一声,指着江听夏,“闭嘴,你要不要脸,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说的是啥。” 女人骂道,“恶心,不要脸。” 江听夏毫不在意,只管说,“你问你女儿,我说的都是实话。” 只见女人把女孩儿拉到一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回来的时候,两人神色都不太对。 女人说,“我问过我家妮儿了,她说没有。” 变态男人一听,心里有底了,也没那么害怕了,反倒气定神闲地看了一眼江听夏,轻蔑的眼神仿佛在说,多管闲事。 江听夏听了,愣了,说道,“怎么会?” “我真的看见了。” 一边的老夫妻忧心忡忡地看着哭泣的小女孩,重重叹了一口气。 女人“小孩儿都说没有了,就你在这儿胡说,我们家住在这里多少年了,和他黄叔也认识,咋可能有你说的那种事,你快走,别在这里胡说。” 江听夏更震惊了,他们家和这变态竟然还认识,那这女孩儿…… 江听夏为这女孩儿的境遇忧心,焦急地说道,“你们这么多人,快把这男人送警局,到时候什么都能查出来,别让害你女儿的人跑了。” 女人听江听夏这么说,疯了一样扑上去要抓江听夏的头发,“让你胡说,让你胡说,我打死你。” 多亏旁边的老夫妻赶在那女人扑过来之前,拉开了江听夏,不然她的脸都要被抓花。 老夫妻拉着江听夏走了。 江听夏看着小小的女孩儿站在那儿,又看见她的父母在和那个变态男人说话,态度还客客气气的。 她非要回去说清楚不行。 第86章 抓流氓 江听夏要回去,老夫妻把她拉了回来。 江听夏“别拦我,我要把事情说清楚。” 她吼道,“我说的都是真的,为什么就没人相信呢。” 老夫妻摇摇头,“我们知道你说的是真的,那小丫头的家人何尝不知道呢。” 江听夏停下脚步,震惊道,“什么意思?他们知道?” 老夫妻“你忘了,那男人在车上的时候说他是管理员,你猜猜为啥这丫头能上火车卖东西。” 两人叹了一口气,“可怜孩子了。” 江听夏被他们说的话吓得瞪大了眼睛,喃喃道,“怎么会有这种事。” 男人说,“刚才我看见小丫头她娘把她带走,在她胳膊上掐了几下,可怜的孩子回来以后,什么也不敢说了。” 老夫妻“她爹她妈都这样,你又能怎么样,这事咱们管不了。” 三人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最终脚步沉重上了火车。 江听夏尤其心慌意乱,那小姑娘大大的无神的眼睛,在她脑子里怎么也挥之不去,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游魂一样回了车厢。 厉菖蒲看她失魂落魄的模样,问了几句,江听夏却连话都不想说,安静坐好,把大狗抱起来看向窗外。 江听夏还在想着刚才的事情,不知道该怎么解决,小女孩没有原原本本阐述一件事情的能力,她的父母又不为她做主,作为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她好像只能袖手旁观。 她应该再坚持一些,直接报案吗? 可证据呢? 江听夏的心里一团乱麻,正在为这事纠结苦恼的时候,忽然看见站台上两道熟悉的影子。 那个变态带着女孩往外走去。 顾不上许多,江听夏立刻起身,把大狗交给厉菖蒲,“你看好它,我出去一趟。” 没等厉菖蒲问她要干什么去,就一溜烟跑了。 江听夏顺着刚才两人离开的方向,逆着人流,一路寻找,却怎么也找不到他们,她以为是因为自己一直想着这件事,所以产生了幻觉。 可突然看见那个变态,捧着圆鼓鼓的肚子,拉着裤腰带从厕所出来了。 江听夏心中一惊,赶紧往厕所跑去。 这是个旱厕,又脏又臭,江听夏捂着鼻子着急地往里走,她此刻无比希望一切都是她的幻觉。 可她看见了那女孩儿。 她小小的身躯弯下腰提起了裤子,又熟练地系着短褂的扣子。 看见这一幕,江听夏也顾不上臭不臭脏不脏的,跑到小女孩跟前,问她,“怎么了?” “那个坏人欺负你了?” 小女孩儿呆呆的,一句话也不说。 江听夏着急了,抓着她问,“你说话好不好。” 小女孩儿看着瞪着眼睛问她话的江听夏,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娘不让说。” 童稚的声音像一把重锤敲在她心上,江听夏自认不是什么同情心泛滥的人,却不自觉为这个女孩的遭遇流泪。 她打定了主意,向外面跑去。 变态的肥胖身影一步步向前走着,眼看要从阴影走到阳光下。 身边的小女孩懵懵懂懂,她或许什么也不懂,可人类天生的羞耻感让她觉得不对劲,第一反应就是逃离。 时间紧急,江听夏奋力向前跑去,终于拦住变态男人。 男人看见是她,不耐烦道,“又来找麻烦,你个臭娘们,你不嫌烦我还嫌烦。” “滚开,别挡老子的道儿。” 江听夏看着他,骂了一句,“畜牲。” 听到江听夏这么骂他,男人一把捉住江听夏的领口,将她提了起来,“你敢骂老子。” “然后呢,你能把老子怎么样?” 看着得意的男人,江听夏不肯退让,反而朝他啐了一口。 男人满脸的唾沫,也怒了,挥手就想把江听夏摔到地上,没成想被她死死抓着手臂,怎么也甩不开。 下一秒江听夏大声喊道,“来人呐,非礼了,救命啊,抓流氓啊!” 变态男慌了,用力一扔,把江听夏摔在了地上。 可周围已经围了许多人。 江听夏倒在地上,偷偷把自己的领口撕开了些。 她披头散发地朝众人哭喊着,“救命啊,他是个流氓,他欺负我。” 男人慌了,“放屁,我没有。” 可这样的情况,他百口莫辩。 …… 过了很久,江听夏还不回来。 厉菖蒲越想越觉得她刚才的状态不对劲,一个人急急忙忙在站台不知道找什么,随后就没了她的身影。 厉菖蒲想起上次在车站,她差点叫人拐走,心里莫名慌乱起来,再也坐不住了。 他拜托同车厢的母子看会儿行李,同时帮忙看着猫。 出门在外,互相帮助,母子俩爽快同意了。 厉菖蒲飞奔到站台上,喊着江听夏的名字,边喊边找,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他找了半天,毫无收获,心里更慌了,拦住人就打听江听夏的下落。 “大爷,大娘,看没看见个姑娘?” 他拿手在自己胸口比划着,“她这么高,手腕上带一条绿色的编织手链,她皮肤很白,眼睛大大的。” “她前面两缕头发是卷的,很好认的,您仔细想想。” “她穿一件白底蓝花的长裙子,套个浅棕外套,脚上穿的是棕色小皮鞋,走起路来噔噔噔的,你们看见她没有?” 有几个路人听了他的描述,说道,“我知道,刚才有个小姑娘,跟你说得挺像的。” 厉菖蒲眼睛亮起来,“她人呢?” 路人“她让一个臭流氓欺负了,警察把她带走了。” …… 警察看着一边情绪激动的变态男,问江听夏,“你说这人非礼你?” 江听夏立刻回答,“是。” 那男人立刻大喊大叫起来,“臭娘们,你胡说,老子就没碰你。” 警察费力拉着变态男,才没有让他像头牛一样撞向江听夏。 看男人一副被冤枉的模样,他又问,“有证据没有。” 江听夏拽了拽自己撕开了些的领口,“这还不是证据?” 她把衣服拉开了一些,“你看这畜牲把我掐的。” 江听夏呜呜哭了起来,“不是他,难道是我自己掐了自己一身伤,好好的冤枉他不成?” 第87章 人证 变态男更激动了,两个警员才勉强按住他,他挣扎着大喊,“她骗人,她要害我!” 江听夏抹着眼泪,委屈道,“我害你干什么,我以前都不认识你。” 那模样,最是可怜,无害。 变态男一下子被问住,说了句,“因为你……” 剩下的话都咽进了肚子里,他当然知道江听夏为什么不肯放过他。 他哪敢说。 男人急切地对着警员指天发誓,“我真没对她耍流氓,她那衣服是她自己撕的,身上伤是她自己弄的,我发誓,我要碰她一个手指头,叫我以后不得好死。” 警员被男人吵得头疼,转眼一看江听夏柔柔弱弱哭得伤心欲绝,犹如雨打娇花一般,而那男人生得跟个猪头一样,人家姑娘害他?能图他什么? 于是下意识就偏向了江听夏。 女人碰见这种事情,名声受损是不得了的事情,有的妇女接受不了,跳河上吊的有的是。 警员怕刺激到江听夏,尽量放缓了声音,问道,“你把当时的情况跟我们说一遍。” 江听夏哽咽道,“我坐了一路的火车,腿都麻了,想着下来走走,结果我走得好好的,这人就鬼鬼祟祟跟了上来,我害怕,就赶紧躲开了,我以为没事了,谁知道他看周围人少,突然拽我衣服,我挣不开,还被他摸了好几把。” 江听夏说着说着,泪如泉涌,“我一个好人家的姑娘,让人给这么欺负了,我还怎么活,不如死了算了。” 说完就做势要站起来,要往墙上撞。 江听夏本来想的是做个样子,她料定身边人会拦住她,谁知她情绪太激动,站起来被凳子磕了一下,她竟然以极快的速度朝墙上撞去,眼看要见血,江听夏害怕地闭上了眼睛。 没成想一头撞进了一个硬邦邦的胸膛。 江听夏抬头,入目就是厉菖蒲那张阴沉的脸。 他额头上青筋暴起,胸口不断起伏,就像人肾上腺素飙升时那样的反应,握紧的双拳还在微微颤抖。 “怎么了?”他抖着声音问道。 说真的,那一刻厉菖蒲浑身充满了力量,他连杀人的心都有。 江听夏一心想着定死那变态的罪名,看着周围关注她反应的人,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指着变态男,控诉道,“这个臭流氓,欺负我。” 江听夏哭得可怜,小手一指,厉菖蒲已经朝那变态走过去。 变态男被这杀神一样的男人吓得缩了起来,“不是,哥,我没有,你听我解释,我没欺负她,一根头发丝都没碰过……” 这些废话,厉菖蒲一句都没听见,大长腿跨了几步,就到了变态男跟前,不管他那副鹌鹑样子,直接把他脑袋拎起来,动了手。 周围的警员忙着去拦,“同志,冷静啊。” 可他们却也没有用心,只嘴上喊了两声当尽了义务,假意伸手拦了拦。 转眼,那人就被厉菖蒲拳打脚踢得鼻青脸肿了。 这种变态,人渣,活该。 打得解气。 可厉菖蒲越动手越眼红,再不阻止,眼看就要出人命了。 五六个警员这才上手把他拉开。 变态男被打得像个肿了的生猪头,哭天喊地的,“不是我,不是我,我真的什么都没做。” “警察同志,你们得把事情查清楚,给我做主啊。” 警察问道,“这么说,你不认罪?” 男人:“不认,我死也不认。” 厉菖蒲听他这么说,拼力要挣脱众人,收拾这混蛋。 变态男身上被打得痛极了,看厉菖蒲又要发作的铁拳,忍不住瑟缩了一下,躲在角落里,小声哭着说,“打死我,我也不认。” “太欺负人了。” 警察看着也头疼,交代道,“这样,到事发地调查一遍,看有没有什么线索证据。” 这时,铁路派出所门外进来一对老夫妻。 “我们就能作证。” 看见江听夏,老夫妻朝她走了过来。 “我们看见了,这男人耍流氓。” 警察问,“真的?给我们说说当时的情况。” 老夫妻自上了火车后,也是心烦意乱,心里老惦记着这件事,怎么也坐不住。 正好看见警察把江听夏和那男人带走,听他们交谈了几句,就明白了到底怎么回事。 两人内心纠结了一会儿,还是做出了这个决定。 两个老人斩钉截铁道,“同志,我和我爱人亲眼看见的,错不了。” “我们都能给这姑娘作证。” 两个老人把自己的证件拿出来,“我们两口子一辈子兢兢业业,你们不信打听去,就连邻里邻居都没红过脸。” “我们这么大年纪了,不说假话。” 警察一番查证,发现江听夏,老夫妻,还有那个男人,几人之间完全没有交集。 他们三人没有说假话冤枉那个男人的动机。 有了人证,事情就定了。 变态男看事情不对,嚎叫起来。 “不不不,这俩老东西跟她是一伙儿的,你们去找其他人,肯定有人看见,是这臭娘们诬陷我。” 江听夏捂着脸,“我一个女人,拿这种事情诬陷你?” “我不要脸面了吗。” “光是以后的风言风语我就活不了。” 江听夏捂着掉了两颗扣子的衣领,“你看我这身上,还被他挠了两道印子,让他看也看了,摸也摸了……” “我爱人就在这里看着,知道我被你……” 江听夏没说下去,哽咽了两声,似乎很难过,“他能不嫌弃我?我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说不定出了这个门,他就要跟我离婚。” 江听夏擦了擦没流出来的眼泪,说道,“这些我都不管了,我就要个公道。” 厉菖蒲走过来,拉住情绪激动的江听夏,内心如同针扎一样的疼,他一双眼睛明亮坚定,轻轻拥她入怀,像怀里抱着易碎的琉璃。 厉菖蒲摸着江听夏柔顺的头发,一下一下像是安抚,“我不会嫌弃你。” 他的嗓音嘶哑道,“你受苦了。” 江听夏被厉菖蒲抱在怀里,感受到他的胳膊环住她的肩膀,他没用力,却把她完完全全抱在自己怀里。 他看了一眼江听夏裂开的衣襟,说道,“我带你回浩瀚江去。” “什么都不会发生。” “我保证。” 江听夏被他拥在怀里,挡住了脸上烦躁的表情,她在心里埋怨他碍事,好好的凑什么热闹,耽误她大事。 她用力推开厉菖蒲,撸开袖子,让她看她自己弄出来的伤口,“你看着这些,真的不在意吗?” 没有迟疑,他说,“我不在意。” 江听夏恨得想拧他一把,却只能呜呜哭着,“骗人,这种事情哪个男人能接受。” “你现在就是可怜我,可时间久了,这件事就会在你心里结了疙瘩,怎么也解不开。” 厉菖蒲“不是……” 江听夏“够了,你别再说了,我不用你可怜我。” 她再不敢让厉菖蒲说话,最好是大家都觉得她是因为这个事情被离婚,把这畜牲的罪名死死定了才好。 没想到他们两人离婚这件事,还有这样的作用。 她一把拉住离她最近的女警,“警察同志,你们一定要为我做主,判他流氓罪。” 现在的流氓罪够这畜牲吃枪子的。 变态男急了,疯狂喊冤,可江听夏一番泣血哭诉,再加有人证加持,没谁会信他的话。 第88章 桃子味儿的糖果 江听夏和老夫妻签了一堆保证书和认定书,那男人就被压着走了,他喊冤又能如何。 都以为他是为了脱罪乱喊乱叫,让人更生厌烦。 江听夏趁没人看她,原本靠在厉菖蒲身边,垂着脑袋哭泣的她突然抬起脑袋。 她捂住了半张脸,肩膀颤动,似是哭泣不止,她冲被押送离开的变态抬了抬眉眼,哪有刚才受辱羞愤,哭喊着要寻死的样子。 她刚才特意问过了,只要她咬死这件事,这畜牲死定了。 现在的风气并不开放,连结婚夫妻在人多的地方都不会牵手,可见对男女问题是多么在意,严苛。 妇女们被调戏,大多因为流言和众人的指指点点没有脸面见人,承受巨大的心理压力,最后被逼得活不下去,流氓自然要赔命。 只是她不会为了这个去死就是了。 变态男见了,大叫,“臭娘们,你害我,你们都看见了没,她瞪我了,是她害我!” 结果,下一刻就被训斥道,“老实点儿。” 变态男眼看没人信他,也知道等待他的结局是一颗枪子,吓得浑身瘫软,裤子慢慢湿了,室内弥漫着一股尿骚味。 江听夏看他这样,心里不屑道,还以为能做出恶事来,胆子多大呢,原来疼到自己身上,也是个胆小鬼。 江听夏似乎是被吓着了,拿丝帕堵住脸,埋在厉菖蒲身上,哭得身体都在抖。 厉菖蒲僵着一张脸,轻拍她后背安慰江听夏的手拍了两下,就再也没有动作。 她真的在哭吗? 她那么要面子的一个人,哭起来要么抬头挺胸理直气壮,要么绝对不让人知道。 从来不像现在这样,好似做戏,巴不得向全世界宣告她的惨状。 厉菖蒲整个人满面冰霜。 他刚才看见了江听夏抬眼的那副得意模样。 受辱的女子脸上不会出现那种表情。 两人相伴往外走着,厉菖蒲却突然把江听夏带到警局的椅子上,“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回来。” 厉菖蒲拐了个弯,掉头回去遇见了那对作证的老夫妻。 看见他,老夫妻也打招呼道,“你是那个小姑娘的爱人。” 说完,朝他身后看了一眼,“那个小姑娘呢?” 厉菖蒲也搞不明白了,刚才警察就查明白了,这对老夫妻和江听夏是完全不认识,没关系的,按理说,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不会一起做假证。 只是江听夏刚才那奇怪的表现,到底是为什么? 老夫妻大惊失色,“难道你真的要离婚,那可不行。” 厉菖蒲皱了皱眉,他们似乎对江听夏很是关心,他没说话,脸色沉了沉。 他故意顺着他们的话说道,“事情到了这一步,离婚对我跟她都好。” 老夫妻果然大惊失色,“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厉菖蒲听了这话,心猛地一跳,这里头果然有猫腻。 他平时无意识冷着脸就够吓人的,更别说现在他心情不佳,一张脸乌云密布,更是吓人,“事情是什么样的没什么重要,结果就是如此。” 老夫妻急了,“那就是个畜牲,你的爱人是在做好事,你要理解她。” 两人劝道,“即使会有一些风言风语影响到你们的生活,你也不能这么对她,她是个好人。” “她是在帮那个可怜的孩子。” 厉菖蒲从只言片语中了解到了事情真相,怪不得,江听夏刚刚会有那样的表情,就像猫儿吃到了鱼,那样得意。 她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厉菖蒲心里怒火冲天,连面上都快显露,他问道,“你们为什么帮她?” 老夫妻目光炯炯,并不为自己做的事情后悔,“我们不能装看不见,让你那样的畜牲逍遥法外。” 厉菖蒲问道,“所以,你们做了假证。” 他终于确定了,他们几个玩的是什么把戏。 江听夏坐在椅子上,她看了一眼时间,火车都要开了,厉菖蒲还没回来。 她所在的是铁路警察局,远远能看见站台上,已经有工作人员走来走去呼唤站台上的乘客上车,她有些着急,站起来往前走了几步。 临上站台,看见那个小女孩儿和她母亲。 小女孩儿呆呆地站着,还在哭泣,眼睛都哭肿了。 江听夏走到她身边,蹲下来,从口袋里拿出来一颗水果糖,递给她,是她喜欢的随身带着的糖果味道,桃子味儿的。 她说,“小妹妹,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走路都能摔倒,还哭得这么惨。” “吃个糖,把这一切不好的都忘了,只记得糖果甜甜的味道吧。” 小女孩很是胆小,可却伸手接过了江听夏的糖果,慢慢把糖纸剥开,粉色的糖果入口的那一刻,口腔里都是桃子香甜的味道。 江听夏说话轻柔缓慢,一遍遍加重孩子的印象,“小妹妹,你要记得我的话,你今天呢,只是摔了一跤,有点疼,所以你哭了,不过没关系,吃了糖就好了。” 小女孩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江听夏只是觉得这么小的孩子,以后还有那么长的人生要走,如果能把这些噩梦一般的事情忘了是最好的。 最好在她模模糊糊的记忆里,只记得那颗甜甜的糖果,记得她的话,什么都没有发生。 江听夏站起来想走,却觉得有些不对劲,她下意识转身向后看去。 在她身后不远处,厉菖蒲正铁青着一张脸盯着她看。 第89章 混账 厉菖蒲大步朝她走过来,一把拉住江听夏的胳膊,说,“跟我走。” 然后带着她往前走去。 江听夏想把胳膊抽出来,挣扎了两下挣不脱,生气地问道,“厉菖蒲,你要带我去哪儿?” 厉菖蒲也很生气,脸部线条绷得僵硬,“警局。” “去把事情说清楚。” 江听夏被拉着往前走,他步子太大,非得她倒腾着小碎步才能跟上,这样才不会摔倒,可她穿着一双牛皮高跟鞋,走得快了不舒服,她发怒道,“你要我去说什么?” 厉菖蒲终于停下脚步,一字一句,咬牙切齿,“你还不承认?” “黄大有什么都没对你做,这根本是你设的局。” 江听夏听他这么说,脸上露出了几分心虚的表情,这时看见那对老夫妻慢慢从远处走了过来,电光火石间,江听夏意识到,原来他刚才是去找他们了。 所以他都知道了? 下一秒,江听夏看见厉菖蒲脸色阴沉下来,眉头紧锁,眼神严厉,声音震耳欲聋,“你这是诬告!” 果然,他知道了。 江听夏甩开他的手,既然他都知道了,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因为自从她决定做这件事开始,就没觉得这是错的。 她变得理直气壮,语气都开始变冲,“我有什么错?” 江听夏的眼神变得狠戾决绝,“那人就是个禽兽,他做的事情比我恶劣一千倍一万倍,对一个小孩子都能下手,他该死。” 厉菖蒲是绝不认同江听夏这套歪理的,“他该死,但却不能是这么死。” 他眼珠漆黑,面容坚毅,看着人时自带一股子刚正不阿,正气凛然的意味,厉菖蒲向来如此,他就是这样一个人。 可现在看在江听夏眼里,他就是天生的一根筋,死脑筋。 厉菖蒲看江听夏这个样子,心里很是着急,忍不住吼道,“重要的不是那个畜生如何,而是你如何。” 他又气又急,情绪都在失控,可看着江听夏肿得胡桃一样的眼睛闪着点点水光,瘦削的肩膀被他吓得微微瑟缩,又立刻心软下来,缓下声音解释道,“事情是什么样子,就是什么样子,你不能用你的方式,你的思想去审判他,你没那个权利,你不能这么做。” “江听夏,你明不明白?” 江听夏面上一副楚楚可怜的小白兔模样,说得话却能气死他,“我就是这么做了。” 看她梗着脖子毫不知错,厉菖蒲瞪大了双眼,气得脖子上青筋都显露了出来。 江听夏毫不示弱,对厉菖蒲喷火的眼神,反瞪了回去。 她仰起脸,盯着厉菖蒲,问道,“所以呢,你要举报我?” 说完,她举起双手,一副束手就擒的模样,“你要把我拷起来,要亲手把我送进警局,要让我因为诬告这个罪名蹲一辈子大牢?” 厉菖蒲看着她,只见江听夏对他举起双手,嘴唇却勾起玩味的弧度,似乎是打定主意,他不会这样做。 眼看她那张明艳俏丽的脸庞带着得逞的笑意,边说话边朝他走近,一个步子一句话,步步紧逼,直逼得他想要抬脚后退。 厉菖蒲满脑子就一个想法,江听夏要是诚心跟你作对,能活生生把你气死。 他立住脚步,裤腿直得如同一棵青松一样,绝不后退。 他忍无可忍,吼道,“你混账!” 厉菖蒲满脸通红,拳头都握紧了,他张了张嘴,气得嘴唇都在抖,好半天才说,“你做事情真是混账!” 比起盛怒的厉菖蒲,江听夏平静多了,还振振有词道,“如果不是我,那个畜生现在还逍遥法外,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有人遭他毒手,我有什么错。” 厉菖蒲重重哼了一声,“逍遥法外?你还知道有法律?我以为你早把它抛之脑后了!” 江听夏知道他是讽刺,回怼道,“只看结果不就好了,如果连结果都没有,用什么方式还重要吗?” 听着她这骇人听闻的发言,厉菖蒲喊道,“江听夏!” 接着连珠炮一样说道,“你脑袋里尽是这些出格的想法。” “你告诉我,你在想什么?这件事你要负责任的,你承担得起吗?” 江听夏翻了个白眼,不耐烦道,“咱们两个想法一个天一个地,没有交集,我跟你说不通。” 说完抬腿就要往火车的方向走。 厉菖蒲却长臂一伸,拦在了她面前,“不许走。” 江听夏急了,“你干什么?火车都要开了,大狗还在上面……” 厉菖蒲哪还顾得上那些?拉起江听夏就走。 江听夏在他手臂上拍了两把,顺带着对他的胳膊又打又拧了半天,见毫无作用,又带着哭腔道,“厉菖蒲,你快放开我。” “你弄疼我了。” 她喊道,“我的胳膊都要被你拽断了。” 可看厉菖蒲还是沉着脸,一言不发,径直带着她往派出所方向走去,江听夏急了,问他,“你真要把我抓到警局去?” 厉菖蒲紧紧抓着她,向前走去,“只是让你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 江听夏用两个指甲掐住他小臂上的一块肉,用尽力气拧了两圈,可他还是不放手。 她忘了这家伙,最是皮糙肉厚。 她只好软下脾气,说道,“说出来也不管用,只能白白便宜了那个畜生。” “小孩子太小了,什么都说不出来,她家里人也不让她说,那样的家人,更别提配合调查了,要是你真带我去说清楚,我就白白忙了这一场。” 厉菖蒲“你放心,会有办法的,我不会让那畜生逃了。” 他这油盐不进的样子,真叫江听夏恼火。 江听夏眼看胳膊都要脱力,也不解释了,喊道,“我不去,厉菖蒲,你聋了吗,我说我不去,你放开我。” 看厉菖蒲铁了心如此,江听夏也不犹豫,朝着周围喊了一嗓子,“来人呐,救命啊,人贩子拐卖妇女了。” 厉菖蒲没想到她会来这一招,看着她不可置信道,“江听夏,你……” 周围瞬间有人围上来,已经有暴脾气的大哥,随手捡了两块砖头冲厉菖蒲砸过去。 第90章 她都是装的 砖块擦着他的肩膀飞过来,厉菖蒲堪堪躲开。 砖头砸过来的瞬间,他先是下意识推开江听夏。 而江听夏等着的就是这个机会,在他撒手的一瞬间,人就跑了。 厉菖蒲忙着追了两步,才把她拉住,揽着她的肩膀,把她控制在自己怀里。 武德充沛的大哥一看,嚯了一声,“你小子真不怕死,我们这么多人看着,你还敢光天化日之下强抢妇女。” 说完,眼看又是一板砖。 厉菖蒲急忙大吼着解释道,“大哥,我们是夫妻。” 周围人“啊!” 厉菖蒲看着江听夏,“江听夏,你说句话啊。” 等来的只是无声沉默。 厉菖蒲“你真要看我被打死是不是?” 江听夏侧过脸去,“不是夫妻。” 听她这么说,厉菖蒲认命地一闭眼睛,带着江听夏后退了两步。 “我有证件能证明,就在火车上,现在我就去取……” 说完拉着江听夏要走。 拎着板砖的大哥听见江听夏否认,才不听厉菖蒲要解释什么,立刻就要动手,“好啊,你小子还编瞎话,看我今天不……” 眼看板砖要拍下来,被人群堵住的两人无处可去,厉菖蒲捂着江听夏的脑袋背过身,打算生生挨了这一下。 “是前夫!”江听夏慌乱地喊了一声。 “离婚了。”她补充道。 板砖大哥停下了动作,问,“所以,你俩认识啊?” 江听夏点点脑袋,声音细若蚊蝇,“嗯,认识。” 大哥把板砖扔在地上,教训道,“那你瞎喊什么救命!” “这不是胡闹吗!” 江听夏微微弯腰,“对不起,大哥。” 说完弯着腰绕了半圈,对着人群一一道歉,“对不起,各位,麻烦你们了。” 人群里爆发出不满,“小夫妻吵架回家吵去。” “就是,开玩笑没个度还行。” “下次别这样了。” “这不耽误事吗?” 江听夏,厉菖蒲卑微道歉,“是是是,对不住,对不住。” 板砖大哥倒是豪爽,临走前还对着厉菖蒲问候,“小伙儿,没事吧,刚才差点给你开了瓢,幸亏你躲得快。” “第一下砸着你了吧。” 厉菖蒲摇头否认,“没事。” 只是肩膀不自然地动了动。 江听夏自知理亏,低着脑袋一句话也不说了。 大哥又对着江听夏语重心长,“以后可不能开这样的玩笑了。” 江听夏点点头,又道了歉。 两人尴尬地看着人群散开。 厉菖蒲几乎要被气笑,指着江听夏无可奈何道,“我就说你做事太出格。” 他立在原地,下巴一抬,“走吧。” 经过这一遭,江听夏嚣张气焰全无,问道,“能不能不去?” 厉菖蒲看着她,“不行。” 江听夏低着头,蔫蔫的,“既然这样……” 话说了一半,人突然离弦之箭一样跑了出去。 厉菖蒲刚才看她那副可怜样,以为她想通了,看着江听夏狂奔的背影,这才明白,她都是装的。 他咬牙喊着她的名字,“江听夏!” 厉菖蒲拔腿追了上去,抄了个近路,直接到了江听夏前面。 江听夏心想,不是受伤了,怎么还跑那么快。 眼看要撞上他,知道被他抓住,结果就是坐大牢,心里一急,胃里一片翻江倒海,哇地吐了出来。 她这几天旅途颠簸,什么也吃不下去,但是也得逼自己吃两口,加上这段时间,情绪大起大落的厉害。 她也害怕那个畜生,被他抓着衣领拎起来的时候,看着他那双要杀人的眼睛她心里也在发毛,她也不知道那个变态会不会伤害她,之后又在警局那么高度紧张的环境里,又哭又闹,好不容易放下一颗心,厉菖蒲又对她不依不饶,拖着她走,非要送她坐牢,江听夏的身体早就到了承受极限。 “听夏!” 厉菖蒲看她往外吐着酸水,着急地过去,“怎么了?” 江听夏心里又气又急,一把推开他。 要不是厉菖蒲,自己能丢这么大人吗?在公共场合吐的昏天黑地,一点形象都没有了。 厉菖蒲要去扶她,又被一把挥开。 江听夏赌气一般,说着扎心的狠话,“你走开!” “你还管我死活干什么?” 说着身体如同风中落叶摇摇晃晃的,就要往前走,见厉菖蒲堵在她面前,白着一张脸气若游丝说道,“我一点力气也没有了,随你去吧,想把我带到哪里,你就扛过去扔在那儿算了。” 厉菖蒲看她这样,也变了脸色,“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江听夏说着就哽了嗓子,“要是叫我去蹲大狱,还不如死了算了。” 厉菖蒲“不会的,只要我们把事情说清楚,我保证能带你离开。” 江听夏听了,心里一堵,暗骂他死脑筋。 厉菖蒲突然看见她身体一晃,赶忙扶住她。 江听夏弱柳扶风地扶着脑袋,“我头晕,恶心,好难受啊~” 厉菖蒲看她脸色着实不好,着急忙慌说,“我带你去医院。” 江听夏摇摇手,“叫我在这儿坐一会儿,歇歇。” 于是厉菖蒲扶她坐在了旁边的石墩上。 江听夏看厉菖蒲围在自己身边,恨不得他走远些,她扶着脑袋想着脱身的办法,想着趁一会儿火车开动的时候,找个厉菖蒲不注意的时机,快速跑上车。 只要上了开动的火车,他还能拽自己下来不成。 最好是自己上了车把他甩下来,省得这个一根筋的死脑筋在自己耳边聒噪。 江听夏越想越觉得这个办法好,到时把他的东西从窗户里给他扔出去,她自己回江家去,彻底甩开他这个麻烦。 正好连离婚的消息都能瞒住。 等这消息传到江家人耳边,她早拿着钱天南海北任逍遥了。 江听夏脑袋里乱七八糟地想着这些事情,突然眼前出现了几颗黄澄澄的橘子。 她抬眼一看,是那个小女孩的母亲。 一双被生活磋磨得粗糙短小的手,诚挚地捧着几个橘子,说道,“给你吃。” 江听夏没有接,她记得这小女孩的母亲,她极力否认自己女儿被人欺辱的事实,还对着那个畜生亲切地笑。 还有,小女孩哭着跟她说,“娘不让说。” 童稚的声音扎得她心疼。 这个女人为了从那畜生手里获得便利,把自己女儿生生推进地狱。 农妇见江听夏一双眼睛满是敌视,流下了两行泪水,眼泪划过她干涸的皮肤,刺得脸疼。 她低声说,“我也没办法,家里祖祖辈辈生活在这儿,黄大有也是,要是这种事情让别人知道了,我家妮儿没法做人了,她才那么点大,让别人指指点点她一辈子,她以后咋活。” “我只能咬死了不承认。” 她一脸心疼,“谁知道,一转头孩子就不见了,是那个畜生,他看我们不声不响的,觉得我家好欺负,把我女儿从我大儿子手里骗走了。” “要不是你,我们绝对不敢认这件事情的,只能吃这个哑巴亏。” 江听夏听了这些话,瞪大了眼睛,她以为女孩家人把她当交易品,原来不是,女孩母亲也是在为女儿打算。 女孩母亲把橘子往她手里塞了塞,“你拿着,我见你不舒服,这个酸酸甜甜,放进嘴里含一片能舒服点。” 江听夏接过橘子,看着远处站着的小女孩,说道,“小孩子的记忆是模糊的,如果你女儿以后突然想起这件事,问起你,你就告诉她,没有这回事,慢慢的她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叫她好好生活。” 女孩母亲明白了江听夏的意思,擦了一把眼泪,装作没事发生一样,走到女孩身边,领着她走了。 第91章 你自己力气多大你不知道吗 厉菖蒲看着江听夏手里橙黄色的橘子发怔,刚刚江听夏和那女人的谈话他都听见了。 直到此刻,他也坚定地不认同江听夏的想法,可却不能像之前那样强硬地要求她如何如何。 站在江听夏的角度来看问题,她这么做,有自己的的考虑,有她要这么做的原因。 厉菖蒲站在一边,想要到她身边去的动作有些迟疑。 就这么一个短暂的纠结,站台上响起了铃铛声,是火车要开的最后提示。 江听夏听见动静,迅速起身,全然没有刚才病病歪歪的样子,一溜烟跑上了火车。 厉菖蒲看着她飞一样地离开,这次没有阻拦。 江听夏边跑边看了一眼身后,厉菖蒲并没有跟上来,他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江听夏找到车厢,看到厉菖蒲的包裹,一把拎起来,往里走了两步,她拉开窗户向外看去,打算一看见厉菖蒲,就把他的东西狠狠地朝他砸过去。 可站台上也没有厉菖蒲的身影,江听夏几乎半个脑袋都伸出去寻找,依旧没有。 火车颠了一下,已经开始启动,沿着铁轨慢慢向前方驶去。 看着向身后倒去的站台,江听夏疑惑万分,他人呢? 身后突然响起熟悉的声音,“找我?” 江听夏转过身,厉菖蒲穿着一件白衬衫,正从床上拿起他的外套,披在身上。 他冷着脸问,“拿着我的行李,站在窗户边干什么?” 江听夏腹诽道,这么明显,看不出来吗,要跟你分道扬镳。 厉菖蒲这个人内心比外表老成多了,有时候也像个老狐狸一样,狡猾得很,明明心知肚明,还要问出来,让大家都尴尬。 江听夏怎么会乖乖受他的气,看了一眼手里他的东西,顿时觉得这玩意儿重得很,她一下子脱了力,东西落在地上。 她没好气朝包裹踹了一脚,“你东西挡路了,我挪挪。” 厉菖蒲把行李提起来,重新放好,随后坐在了一边。 火车行进中,两人都一言不发,等到了晚饭时间,厉菖蒲才说,“走,去餐车吃饭。” 江听夏在给大狗顺毛,头也不抬,“不去。” 她向窗外看了一眼,说道,“火车快到站了,你想把我拉下去,送我坐牢是不是?” 江听夏一脸戒备,甚至用手抓住了面前的栏杆,似乎是防着他,怕他用蛮力把她拖下车。 她耍无赖道,“你别想了,我就坐这儿,哪儿也不去。” 厉菖蒲额角青筋不受控制突突跳着,“我有时候真不知道你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都说了,带你去吃饭。” 江听夏也不说话,切了一声,意思大概是,我会信你。 见说不通,厉菖蒲要去拉她,手刚碰到她的胳膊,就听见江听夏嘶的一声。 她的小脸皱在一起,带着火气骂道,“厉菖蒲,你别碰我了。” “你自己力气多大你不知道吗?疼死了。” 厉菖蒲松了手,问,“又是装的?” 她这一天,骗他几次了。 江听夏哼了一声,慢慢把袖子撸上去,白嫩的小臂上几道抓痕,已经泛紫。 她把胳膊举到厉菖蒲脸边,“好好看看,我是装的吗?” “这都是你弄的。” 厉菖蒲也吓一跳,他竟然使了这么大的力气,害她胳膊都肿了。 厉菖蒲起身,“我去找些膏药来。” 江听夏拦住他,把袖子放下来,说道,“不需要,只要你肯放我一马,我就谢天谢地了。” 火车的速度已经开始减慢,眼看就要停在下一个站台,江听夏的心都悬在了喉咙眼,紧张极了。 按厉菖蒲那个古板认死理的性格,说不定车一到站就要把她押下去。 这一站只停靠十分钟,只要熬过这段时间,她就安全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火车停了下来。 厉菖蒲噌地站起来,江听夏立刻抓紧了床铺边的栏杆,紧张道,“你干什么?” 厉菖蒲看她这惊弓之鸟的样子,一言不发,自己下车了。 江听夏长舒一口气,随后又想,他不会是看自己跟他耍无赖,干脆去报案带警察来抓她吧,江听夏又开始惶恐不安起来。 十分钟快要过去,厉菖蒲气喘吁吁回来了,江听夏朝他身后看去,他是一个人回来的,没带人来抓她。 他伸手递给她一支药膏,“消肿的,给你。” 江听夏愣愣接了,随着火车再次启动,她彻底松了一口气。 “不涂吗?”他问。 江听夏拧开药膏瓶子,一股苦味溢出来,她取出来一些涂在伤口上,冰冰凉凉的。 江听夏感觉自己身处安全的环境下,才愿意和他心平气和聊一聊。 她缓慢开口,“其实我有一个朋友,也遇到过这种事情。” 厉菖蒲紧绷着的脸慢慢放松下来,看着她低头抹药的侧脸,安安静静的,带着不可言喻的悲伤,似乎是陷入了什么痛苦的回忆。 他轻轻嗯了一声回应她,表示愿意听她继续讲下去。 江听夏继续说道,“我们当时约好了,读完初中后,一起读一所高级中学,可暑期过去,开学的时候,她没有来,我才知道她选了一所外地的女子学校,那个地方很远,我们一年也见不了几次面。” 江听夏轻笑了一声,想起那时的臭脾气,也有些无奈,“我很生气,要跟她绝交,连她写来的信都不要看。” “她没办法,自己跑来找我,哭着跟我说,她在家里的书房,找到了一本读物,她带着好奇看完,在十五岁那一年才突然意识到,她以前被人骗到屋子里一起玩耍,原来是被人玷污了。” “她没办法接受,只能离这个伤心之地远远的。” “她甚至在有男人靠近她的时候,吓得寒毛倒立,最后只能选一所女校去读。” 江听夏眼里水光点点,“她因为这件事情很痛苦,甚至自己怀疑自己,那些事情是不是只是她大脑混乱下的产物,她也搞不清楚了。” “所以我觉得对那个孩子而言,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她可以忘掉一切。” “人的大脑是趋利避害的,以后她想起这件事,大脑还可以给她一个保护她的答案。” 江听夏收起药膏,“这就是我后来没有坚持由那个小孩子出面指证的原因。” 江听夏这才看向厉菖蒲,“所以,别再坚持要我按你的意思做事了。” 第92章 客房 厉菖蒲坚持要带她去餐车吃饭,江听夏也没有刚才那么抗拒,跟着他走了。 他倒是有办法,还能在饭点人正多的时候,在餐车里找到一桌位子。 厉菖蒲给她点了一个小米粥,一个蒸南瓜,一个山药玉米排骨汤,看她垮着脸,还眼巴巴看着那些甜甜辣辣的菜式,厉菖蒲摇摇头拒绝,“忘了吐得的时候多难受了?” 江听夏“你点的菜都没什么味道,我更不想吃了。” 她闻着隔壁桌的味道,麻辣鲜香,哪还吃得下那寡淡无味的食物。 厉菖蒲哄她,“这都是养胃的。” 他又说,“我跟你吃一样的。” 江听夏撇撇嘴,“随你。” 她随口抱怨道,“这车还要坐多久?” 厉菖蒲给她的小米粥里加了一撮白糖,搅拌均匀,递给她,说道,“再忍忍罢,后天下午就到了。” 江听夏舀了一勺米粥,放进嘴里,甜甜的,没那么喇嗓子了。 她想,就快到了啊。 江听夏心头又压上了一桩心事,该怎么避免让厉菖蒲跟江家人见面呢。 厉菖蒲把蒸南瓜的盘子推向她,“多吃些。” 她一天天病歪歪的,出门水土不服又是恶心又是头晕又是吐的,就是吃饭太少,没把身体养好。 江听夏正在想事情,厉菖蒲递过来什么她就下意识夹起一筷子,送进嘴里。 哎,有办法了。 厉菖蒲看江听夏夹着块南瓜吃得满脸笑意,问,“你喜欢吃南瓜?” “都吃笑了,有那么高兴吗?” 江听夏满脑子想的就是怎么糊弄他,看着他黑漆漆的眼睛,心想,马上就可以甩掉这个大木头,变身逍遥富婆,对着他笑了,随口答道,“嗯,高兴。” 火车在下午五点到站,两人一顿折腾,到了地方天都已经黑了。 厉菖蒲提着行李站在荒芜的环境里,眼前是一幢老屋,青绿色的砖墙看着有些年头,阴风刮过,大门口挂着的破灯笼跟着摇摇晃晃,阴森恐怖。 他问,“这是什么地方?” “江家老宅。” 江听夏说完,抱着大狗走上前,叩响了门上的铜环。 过了半刻钟,门吱呀一声开了。 从大门里出来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他举着个蜡烛艰难地照着看人。 蜡烛的火光映在江听夏脸上,老人疑惑地看着她,怔愣了半天。 江听夏似乎习以为常,叫了声,“阿发叔,我是听夏。” 听她这么说,那人混浊的眼睛突然亮起来,看着江听夏啊啊了两声,然后打开门迎她进去。 江听夏回头对厉菖蒲说道,“进来吧。” 阿发又把蜡烛举起来,对着厉菖蒲照了照,突然,阿发尖叫了一声,由于他不能说话,那声音完完全全是由喉咙里发出来的,他全力撕扯着嗓子,声音如同断了弦的二胡,在这寂静的夜里刺耳万分。 江听夏奇怪地看着这一幕,阿发叔年纪大了,腿脚不灵便,但他却快走了几步,到了厉菖蒲跟前,把蜡烛近乎举到他脸上,厉菖蒲都感觉到了火光的灼热。 等阿发看清了他的样子,他的喉咙里发出苍老的呵呵的几声笑,他竟然跟个孩子似的,手舞足蹈起来。 然后就拉着厉菖蒲,让他进屋。 江听夏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解释说,“阿发叔不会说话,智商也跟五六岁的小孩子一样,可能是太久没看到生人了,有些激动,你不用在意,进来吧。” 厉菖蒲被阿发叔拉着进门,屋子里面倒不似外面那样斑驳老旧,虽然也有些墙皮剥落和裂缝的情况,但整体打理得井井有条,地面洁净,几个不多的物件在宽敞的院子里摆放齐整。 而且这屋子青砖瓦片,布局考究,雕梁画栋,是以前的世家大族住的房子,只是风吹雨打,没有好好修缮,这才看着落败了些。 阿发叔对着厉菖蒲激动地啊啊了两声,指着西面的屋子,厉菖蒲听不懂他的意思。 江听夏解释说,“那边是客房,阿发叔要带你过去,你今晚在那儿休息。” 厉菖蒲听着阿发叔发出的声音,察觉到了不对劲,他和其他哑巴发出的声音不一样。 厉菖蒲看向他的嘴巴,老人嘴里竟然是狰狞可怖的半条舌头。 江听夏看他震惊的表情,解释说,“阿发叔是爷爷捡回来的,他好像长时间受到虐待,受伤严重,还没了半条舌头,人也是痴痴傻傻的。” “爷爷可怜他,就让他在老宅住着,这些年江家落败了,也就他还留在这里了。” 厉菖蒲想起和江老爷子的几次见面,说道,“江老先生是个好人。” 提起故去的江老爷子,两人内心都有些难受,沉默了一会儿,厉菖蒲说,“空出来的屋子很久不住人了,先收拾收拾再睡。” 说完问江听夏,“你睡哪一间。” 江听夏指指正屋。 厉菖蒲于是对阿发叔说道,“阿发叔,哪里有木柴,我想烧些水。” 阿发叔并不答话。 江听夏说,“阿发叔只听爷爷的话,不爱理别人的。” “我带你过去。” 江听夏领着厉菖蒲去了厨房,阿发叔又一路跟着厉菖蒲,像害怕他跑了一样,连江听夏都问,“怎么阿发叔这么粘你?” 厉菖蒲也一头雾水,什么也不知道。 两人生火先烧了一大锅水,厉菖蒲趁着烧水的时间,先把两人住的房子简单扫了一遍,接着用湿抹布擦去粉尘。 他动作麻利,不到半小时就收拾妥当。 另外又烧了一大锅水,给两人洗澡。 坐火车这几日,江听夏眉头都要皱在一起了,总是时不时闻闻自己的味道,然后抱怨自己都要臭了。 厉菖蒲叮嘱道,“天气凉了,洗完澡,头发擦干再睡觉。” 她擦头发总是没耐心,胡乱擦擦就滚进被窝里睡觉去了,怪让人担心。 江听夏不耐烦地要关门,“知道了。” 厉菖蒲听她口气,就知道又是敷衍他,吓唬道,“你小心脑袋疼。” 嘭一声,江听夏关了门。 厉菖蒲感受着被拒之门外的感觉,略有些不习惯。 他转身回了自己的客房,落寞地想,房子太大,屋子太多,也不是好事。 而阿发叔在他身后慢慢走着,看他进了自己的屋子,关上了门,这才放心了,又一步步挪回了自己的屋子。 第93章 他呢? 旅途劳累,在火车上哐当哐当的又睡不好,江听夏骨头架子都要累散了。 她本以为终于能好好歇歇了,怎么也要睡到日上三竿,没成想,一大早就被院子里叮铃咣啷的声音吵醒。 她忍着酸痛的身体,穿好衣服,推开房门一看,厉菖蒲举着个锤头在修理家里老旧的家具,他周围需要修缮的东西挤得满满当当。 江听夏“起这么早?” 这还没到六点,太阳都没出来呢,他精神是真好。 江听夏说完,困得打了个哈欠。 “这些不用你做,回去休息吧。” 大早上的,吵得她都睡不着了。 厉菖蒲有些无奈,这时阿发叔又兴奋地搬来两条长凳,放在厉菖蒲跟前,啊啊了两声,示意他这个也要修。 厉菖蒲无奈抬眼,“一大早阿发叔就来敲我房门,让我把这些修好。” 他眼下一片青色,看样子也很困倦。 江听夏看着这满院子破烂,挥挥手拂去飞扬的粉尘,说道,“阿发叔,好好的把这些用不着的东西找出来干什么,收起来罢,要是嫌占地方就劈了当柴火烧火。” 江听夏也是阿发叔看着长大的,对她说的话还有几分反应,他摆摆手示意江听夏别管,说完还把她往房间里推了几把,砰一声关上了她的房门。 接着就把一个结了蛛网的小凳子重重放在厉菖蒲面前,指指凳子,又做了个抡大锤的动作,喉咙里发出催促的声音,示意他快干活,不要偷懒。 说完就跟个监工一样,站在了厉菖蒲面前,盯着他干活。 厉菖蒲睁了睁眼睛,缓解了几分困意,加快了手里的速度。 江听夏重新躺回床上,用被子蒙住脑袋,试图不受外界打扰,再美美睡个回笼觉。 也不知道外面的动静是什么时候停下来的,江听夏再醒来,太阳已经升得老高。 饭堂的木桌上,摆着大米饭和炒青菜,阿发叔从厨房端来吃食,看江听夏醒了,开心地跟她打招呼,叫她过来吃饭。 江听夏快速扫了周围一圈,然后坐了下来。 又见桌子上只准备了两副碗筷。 她慢悠悠夹起几粒米,然后头也不抬,很是随意地问道,“他呢?” “不吃饭?” 阿发叔摇摇头,蒙头吃饭。 江听夏也不知道厉菖蒲跑到哪里去了,心不在焉用了小半碗饭,就起身要走。 她刚走了两步,就看见厉菖蒲过来了,他卷起两条裤腿像是刚劳作完,整个人汗涔涔的,白衬衣都被汗水浸得前胸后背都湿了一大块。 江听夏惊讶地问他,“你干什么去了?怎么搞成这样。” 厉菖蒲在水缸里舀了两瓢水,也不嫌凉,哗地倒在脚上,“在后院拔草。” 他又重新舀了水,仔细地洗手,他的手上还有枯草拉开的小血缝,凉水一挨,刺得生疼。 他走到饭桌前,见阿发叔立刻拿起菜盘,把剩下的半盘子菜都倒到了自己碗里,呼噜呼噜两下连饭带菜都吃完了。 江听夏有些生气,“阿发叔,你这是干什么?怎么吃饭不叫他?” 阿发叔坐在那里也不搭理人。 江听夏又说,“他是来做客的客人,你叫他干活就算了,连菜汤都不留吗?” 厉菖蒲见状,说道,“算了,我去厨房盛碗米饭吃。” 阿发叔两手一拍,啊了一声。 江听夏看懂了他的意思,反问道,“没有!” “你没有做他的饭?” 阿发叔理所当然地点点头,还对厉菖蒲梗起脖子,粗声粗气地看着后院啊了两声。 相处了大半天,厉菖蒲也能大概看明白他的意思,眼前这人说,后院的活儿还没干完你怎么就出来了,快去干活。 饶是再好的脾气,厉菖蒲也一肚子气,他还睡觉的时候就被叫起来迷迷糊糊做了一堆活儿,本以为加把劲做完,就能歇歇,谁知缓都没让他缓了一下,就又把他拉去后院处理杂草,翻地。 五六个小时,他水米未进,又累又热又饿,此刻也有些情绪上头,恨不得气到掀桌。 到底也只说了一句,“算了,我自己去弄些吃的。” 谁知阿发叔听了,疯狂对他摆手,还拦住他要去厨房的脚步,然后不停做着弯腰挥锄头的动作。 厉菖蒲看明白了,气得脸比锅底还黑。 阿发叔还不让他去吃饭,让他去后院继续干活。 厉菖蒲径直走了,背影都怒气冲冲,这完完全全是不把他当人,当成奴隶在使唤。 江听夏看着痴痴傻傻的阿发叔,也很是无奈,跟他说什么他也不听。 她可算知道昨天他看见厉菖蒲为什么那么兴奋了,原来是找着苦力了。 厉菖蒲随便吃了点东西,就回屋躺着了,没过一会儿有人敲门。 又是阿发叔,他提着个篮子,啊啊啊要厉菖蒲跟他一起出门。 厉菖蒲看着门外灰蒙蒙的天气,说,“阿发叔,要下雨了,你也不要出门。” 江家的这幢宅子建在山里,人迹罕至,路又不好走,他一个老人家,碰了摔了怎么办。 阿发叔啊啊啊地闹了起来,厉菖蒲也是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生气了,干脆把门一关,自己蒙着被子补觉去了。 没过一会儿,黄豆大的雨点打向玻璃,厉菖蒲意识到,真的下雨了。 那阿发叔出门了吗? 他跑出去一看,阿发叔不在家,江听夏说,只看到他开门往山里那条路走去了。 想到老人佝偻的腰背,艰难挪动的双腿,厉菖蒲有些懊恼,刚刚怎么没多劝他几句。 跟一个可怜人置什么气。 他立马跑出了门,对江听夏说,“我去找他,你就在家里等着,看阿发叔会不会自己回来。” 厉菖蒲沿着山路找了十几二十分钟,真叫他找着了。 阿发叔摔倒在地上,满身泥泞,见到厉菖蒲就啊啊地喊他。 厉菖蒲赶紧走过去扶他,却被阿发叔一巴掌打开了那只要扶他的手。 他举起两个胳膊,要让厉菖蒲背他回去。 厉菖蒲无奈地背着他,一步一个脚印往山下走去。 却感觉身上背着的不是一个年过古稀的老年人,而是一座大山,他越来越重,越来越重,不止如此,阿发叔那双老树皮一样的手还要死死勒住厉菖蒲的脖子,他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厉菖蒲嗓音都变了,劝道,“阿发叔,你不要一直往下掉。” “也不要掐我脖子。” 阿发叔根本听不懂,依旧我行我素。 厉菖蒲脖子上都破了一层皮,跟被厉鬼索了命一样。 等好不容易回到家,厉菖蒲可算松了一口气,用手一拧,衣服上哗啦啦拧出小半盆水来。 阿发叔回到家,神情没有在山里那样惶恐惊惧,满身泥水竟然就要往自己的床上躺。 江听夏,厉菖蒲赶紧拦住他。 江听夏有些无奈,“都被雨淋湿了,你先去洗个澡换一身衣服去。” “还有阿发叔,他这样会生病的。” 厉菖蒲应道,“我去打盆热水,给阿发叔擦洗,再给他换件衣服。” 厉菖蒲说完就要走。 江听夏叫住他。 雨水正沿着瓦片刷刷地往下落,形成一片雨幕。 厉菖蒲听见江听夏叫他,原本着急行动的动作停下来,静静地看着她,静静地听着她,要对他说什么。 他的脸上都是雨水,原本英气的一张脸多了些干净的少年气。 他衣服湿透,发丝凌乱,整个人有些狼狈,脸上却没有一丝不耐烦。 江听夏看着他,说,“我跟你一起去烧水。” 厉菖蒲“嗯。” 两人结伴向厨房走去。 厨房的炉灶里,木柴劈啪作响。 江听夏默默往里面添柴火,交代说,“我在这儿看着这锅水就行了,壶里还有热水,你先用那个洗。” “先把你自己收拾好了,再去忙阿发叔的事情。” 厉菖蒲听了,拎着壶往自己房间走去。 江听夏看他要出门,这才说道,“厉菖蒲,谢谢你。” 厉菖蒲以为她是为阿发叔谢他,回道,“不用跟我客气。” 江听夏看他长腿一迈,出了门,拐了个弯,背影立刻在雨幕里消失不见,她看着不由得晃了神。 她已经安全到了文海,等明天去爷爷墓前祭奠过后,他的任务就算完成,以后,两人桥归桥,路归路,再无交集。 说来他们两人每一世都在墓地分别,或许是缘分本该如此。 第94章 什么时候走 厉菖蒲在木桶里兑好了温水,叫阿发叔进去洗澡,阿发叔却跟个孩子一样,舀起水泼向他,就两三下,厉菖蒲刚换好的干净衣服又湿了个彻底。 他看这样不行,不顾阿发叔的撕扯喊叫,用了一把蛮力将他制服,可刚脱了阿发叔的上衣,就看见他上身乱七八糟的伤口,鞭伤,烧伤,砍伤都有。 他是遭受过非人折磨的。 厉菖蒲意识到他举动不妥,赶紧放开阿发叔。 阿发叔似乎是受了刺激,立刻蹲到角落里,捂着脑袋呜呜哭了起来。 厉菖蒲心知他刚才的动作吓到他了,内疚不已,也不敢贸然靠近他,只站在原地轻声说道,“对不起,阿发叔,我吓到你了。” 过了一会儿,发觉周围安安静静的,阿发叔又抬起脑袋看他。 厉菖蒲松了松脸部肌肉,想让自己看起来和善一些,“我是要给你换衣服,你淋了雨,会生病。” 阿发叔到底不是那么害怕他,终于站了起来,走到木桶边,用葫芦瓢舀起一瓢水,看了一眼厉菖蒲,见他动也不动。 然后,泼在了厉菖蒲面门上。 厉菖蒲躲也没躲,任由水从脸上流下,湿了大半衣襟,只闭上眼用手在脸上抹了一把,噗了一声,问,“高兴了。” 阿发叔嘿嘿笑了两声。 就这么洗完了一个澡,厉菖蒲看着被阿发叔浇了半天,终于湿透的自己,叹了一口气,也没有躲雨的必要,径直走进了雨中,回了客房。 阿发叔摸着干爽的衣服,看向窗外漆黑的天空,好像看见了那个慈爱的脸庞,他含糊不清地对着天空说了一句话。 想必江老爷子是能听懂的。 阿发说,“老爷,他是一个好人。” …… 第二天,江听夏独自出了门,她要去买一些蜡烛纸钱,祭奠爷爷。 本以为昨天下了一场雨,路面一定泥泞,不能下脚,她是绝对不会忍受踩一脚泥巴的。 或许可以等个两三天,等路面被晒干,她再赶路不迟。 一起床发现今天竟然是个大晴天,大早上太阳就晒了起来,没多久路面已经晒干了大半,江听夏还是出了门。 她想,与太阳无关,是雨下得不够大。 江听夏先找个了打电话的地方,给江家打去了电话。 “我找江海。” 一道吊儿郎当的男声不耐烦问道,“谁啊?” “大哥,我是听夏。” 江海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海绵垫子软和地弹了两下,“哦,是听夏啊,打给家里有什么事?” “大哥,当初说好的五万块,我也容了你这么久了,钱能汇到我户头了吗?” 江海捏着眉头,“这个事啊,怎么,你急着用钱吗?” 江听夏也不兜弯子,反正她都要离开了,也没必要想以后的事情,“是,我急着用钱。” 江海半天不回答,他这妹妹说话直白了不少。 江听夏又说,“大哥,我这边可有你的签字画押,你们现在住的那套房子也比五万块值钱多了。” 听出了她话里的威胁,江海只好说,“没说不给你,你结了婚脾气越发大了,还威胁你大哥。” “我这就给你汇钱还不行。” 江听夏要他今天三小时之内就把钱汇到她在平安银行的户头,经过王经理的手,一手交钱一手把他亲笔签名的抵押凭证交出去。 江海问,“你在文海市,怎么也不直接回家来,免得在银行麻烦。” 江听夏推脱道,“过段日子吧。” 江海闲聊了几句,“也是,马上就是听荷订婚的日子,你和那个当兵的都要来。” 江听夏嗯了几声,挂了电话。 买完东西再去银行,等钱都到了自己口袋里,她才彻底放心。 接着叫了个人力车去了东空机场。 没成想她的手续有问题,工作人员都没看几眼,当面就打了回去。 “不好意思,您的申请不合标准。” 江听夏对着他们的申请手册看了半天,没想到现在坐个飞机出国要这么多条条框框,她一条标准都不符合。 她心事重重走出了办事处,却被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伸手拦住,“妹子,想坐飞机?” “你要去哪儿?” 江听夏没搭理他,却挡不住他跟屁虫一样一直跟在她身边絮絮叨叨。 “现在你想出去没那么容易,风声紧了,各方面条件卡得很严。” “不如坐船,我们把你送到莫伊尔港口 ,到了那儿,你想去哪儿就方便了。” 江听夏听他这么说,停下了脚步,“你说偷渡?” 男人紧张地看了一眼周围,“嘘,你小点儿声。” “你就说你走不走吧。” 江听夏已经选好了一所学校,那里有她的两位闺中密友,她打算重新去读书。 没成想却卡在了这一环,她往前走了两步,却还是没忍住停住脚步,回头一看,那男人还没走。 江听夏走过去,问,“什么时候走?” 男人见生意能成,答道,“明天。” 江听夏惊讶道,“这么快!” 第95章 今晚她就要摸黑走人 江家 五六个穿灰布褂子的佣人低着头走来,把晚餐的各式菜点,摆放在红酸枝长桌上,一桌子满满当当,荤素搭配,还有不少稀奇食材。 江家人对这一桌饭食还是习以为常的,江家富了百年,江老爷子更是审时度势,早早的散了大半家产,只留一间政府合办面粉厂,给子孙后代在文海市留下了花不完的财富和一席之地。 虽然不如以前那样富贵,但靠着老爷子打下的基础,生活水平也算上乘。 江听荷用陶瓷勺喝着碗里的燕窝,问,“你说江听夏现在人在文海?” 江海回,“她下午给家里来电话了。” 江听荷满是好奇地继续问道,“打电话做什么?” 江海满不在乎道,“叫我汇五万元给她。” 江听荷,李绣同时尖叫,“什么?” 江听荷着急道,“你给她了?” 在江听荷看来,江听夏已经占了天大的便宜,一个乞丐生的孩子,在江家好吃好喝被当做富贵千金活了这么多年,她凭什么还能分江家的钱。 当初爷爷立遗嘱本想平分,可她不愿意,本以为爷爷会向着她,可最后爷爷只退了一小步,没有平分财产,江听夏还是拿到了五万块,这钱虽然不多,可凭什么,要江听荷说,一毛钱都不应该给她。 江海不快地将筷子放下,“我给了,怎么了。” “妹妹你眼皮子也太浅了,这才几个钱,对咱们江家来说根本不值一提,你看你是什么脸色。” 江海看着江听荷着急的样子,心想,这个妹妹是从乡下接回来的,十几年在乡下就给养成了这副穷酸相,一股酸溜溜的小家子气。 江听荷听江海这么说,一双眼睛不满地瞪着他,她心里知道,江海看不上她,因为她是乡下长大的。 她最听不得这个,拉着调子刺了一句,“再多的钱也禁不住败家子犯傻。” 江海一拍桌子,“你说谁败家子?” 李绣打圆场道,“好了 好了,小海你少说两句。” “小荷不是那个意思。” 江海站起身,拿起外套拂袖而去,“你就惯着她罢。” 李绣看江海走了,起身追了两步,“你不吃饭了?” 江海大步往外走,“不吃,气都气饱了,我去找朋友烤块牛扒吃,也比在家痛快。” 江听荷也把汤匙一摔,发出好大一声响,站起来推开椅子,恼道,“我也不吃了。” 李绣急忙去安慰她,“好了,你大哥他胡说的,你别多心。” 江听荷“我就算是个蠢的,也听得懂他什么意思,我看,比起我,他更想让江听夏当他妹妹。” 李绣一听这话,心疼极了,“小荷……” “是,我没江听夏漂亮,也没她有文化,可这不都因为她抢了我的位子,而我替她受了十六年的苦头吗?” 江听荷想起以前的事情,流下眼泪,“妈,你也跟大哥一样,觉得江听夏比我更好吗?” 李绣拉起江听荷的手,安抚道,“怎么会,不管怎么样,你记住,妈就你一个女儿。” 听见李绣这么说,江听荷这才缓和了些情绪,慢慢的不哭了。 她抽噎着说,“妈,你想办法查一查江听夏在银行的户头。” “来了文海也不跟我们说,只找大哥忽悠了一笔钱,我倒想知道她急着要这笔钱干什么。” 江听荷心里暗暗想,最好是江听夏遇到了什么大麻烦,叫她能好好看一次她的笑话,出一出她心里这口怨气。 李绣还是有几分人脉的,没多久就查到了江听夏干了什么。 江听荷诧异道,“她把钱都换成了黄金?” “还换了外币?” 李绣“是,本来她想都换成外币,可是银行换不了那么多,她就换了少量外币,剩下的都换成黄金了。” 江听荷念叨着,“外币?” “她想干什么?出国吗?” …… 江听夏回来已经是下午,她把买回来祭奠的东西都收好,放在竹篮里,对厉菖蒲说,“明天你跟我去祭奠爷爷。” 这幢宅子建在郊区的墓园边,就是江家守墓用的。 厉菖蒲点点头,这倒是应该的。 却又听见江听夏说,“见过爷爷,在他墓前磕个头,你也算有交代了。” 厉菖蒲正提着水桶往大缸里倒水,哗啦一声,水撒了出来,溅在他鞋面上,他下意识说道,“不行。” 江听夏“怎么了?” 厉菖蒲放下水桶,眼神有些飘忽,“我要把你亲手送回江家才行。” 江听夏说着早就想好的说辞,“不用费那些事,这桩婚事就是爷爷还有何首长撮合的,过了他们两个这关就成。” 她又说,“江家人你见过几面?跟他们有什么要交代的,别想着赔罪那套,咱俩不过是盲婚哑嫁,能坚持这些日子,最后和和气气分开都不赖了。” 厉菖蒲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江听夏打断,“记得明天起早些。” 何止起得早,厉菖蒲翻来覆去,一夜都没睡着,第二天脸上带着俩黑眼圈上了山。 江听夏倒是看着睡得很好,一张脸水灵灵白嫩嫩,比起前两天更是怡然自得,一派轻松。 她从篮子里取出蜡烛纸钱,摆在墓前,两人跪下来,磕了几个脑袋。 以前江听夏觉得人死如灯灭,什么鬼魂之说都是假的,可经历了重生这样的荒唐事情,她对此就深信不疑了。 她听着厉菖蒲在旁边跟爷爷磕头道歉,说自己辜负了他老人家的一片苦心。 江听夏也跟着重重磕了几个实心的脑袋,在心里念道,“爷爷,我跟厉菖蒲要离婚了,说来这也不是我的姻缘,糟蹋您心意的,是江听荷,她看不上您找的孙女婿,硬把人推给我的,您要是生气,就半夜托个梦收拾她去。” 两人待了半个多钟头,厉菖蒲在阿发叔的督促下,把坟边的杂草除了一遍,最后满手脏污的泥土。 江听夏看着监工一样的阿发叔,有些无奈,说道,“这边的事情都处理完了,你也买车票回去吧。” 厉菖蒲愣了一下,随即说道,“不是还有手续没办?等那些办完也还有几天,车票不着急。” 江听夏忘了遮掩这件事,如果她是以正规方式出国,那离婚手续是一定要办的,毕竟户口什么的都要转出去,可她要坐偷偷出海的船只,这些东西就用不着了,而且时间也急,今晚她就要摸黑走人了。 她没再说什么,“那你自己安排时间吧。” 等她走了,后面的事,随他和江家怎么弄,与她无关了。 第96章 孙女婿 入夜,江听夏收拾了两三件衣服,把黄金放进了手提箱的暗格里,觉得不放心又拿出来一些裹在衣服里头,万一遇到什么情况,算个障眼法,她还另外拿了两条金条藏在自己身上,以备不时之需。 收拾完,临走前,她想了想还是提笔写了一封信,告诉厉菖蒲自己有急事要离开这里了,后续自己的手续他不用管,直接在他老家走他的离婚流程就行,同意书她都签好了。 她又再三叮嘱,叫他买到车票直接回去,不用再去江家。 准备好一切,她提着个行李箱摸黑出了门,急匆匆向昨天和那人说好的地方赶去。 厉菖蒲正在铺床,突然听见有人敲他房门,他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阿发叔真是看不得他有半刻空闲,他已经被他支使了一天,还不够,大晚上还来抓壮丁。 他开了门,阿发叔举着个蜡烛,一言不发,拉住他就要带他去什么地方。 厉菖蒲“阿发叔,天都黑了,什么也看不见,有什么要做的,不如你明天再交代我?” 阿发叔拉着他胳膊的手越发使劲儿,啊啊了两声表示拒绝。 厉菖蒲只能一路跟着他,被他带去了东边的一间大屋。 江听夏也住这一边,厉菖蒲顺势看了一眼,她屋子里黑漆漆的,已经灭了灯,心想应该是去山上祭拜,起得太早,又走了几步路,她今日竟然早早就睡下了。 正看着她房间没一丝光亮的窗户,阿发叔突然推开了眼前的木门,吱呀一声,厉菖蒲向屋子看去。 里头摆着一张大桌,桌子上是一张黑白照片,那人是,江老爷子。 阿发叔大晚上带他来江老爷子的房间做什么? 厉菖蒲正感到奇怪,见阿发叔走到了屋子角落,他推开一个小箱子,露出了青色砖块垒成的墙面,只见他竟然伸手抽出了几块砖,里面露出个小空间来,阿发叔伸胳膊在里面掏了半天,然后拿出一个木制的雕花箱子,朝厉菖蒲挥了挥手。 厉菖蒲朝他走了过去,阿发叔就直接把木箱子递给了他。 厉菖蒲一接,发现这个箱子虽然不大,但却沉甸甸的,阿发叔发出几个啊啊呜呜的音节,示意他打开箱子。 见厉菖蒲只看着箱子外壳,观察来观察去,却迟迟不打开它,阿发叔指了指江老爷子的照片,似乎在说什么。 厉菖蒲指了指那张黑白照片,问道,“这是江爷爷要你给我的?” 阿发重重点了点头。 说完就拿起抹布,仔细去擦大桌上的灰尘去了。 厉菖蒲把木箱放在凳子上,木箱没上锁,铜扣一按就开了,他打开箱子,里面竟然是满满一箱子真金白银。 他几乎要被闪瞎眼。 再一看阿发叔,他正勤勤恳恳擦着灰尘,眼睛都不往这边扫一眼。 江老爷子倒是知人善用,这笔钱除了阿发叔,没人能挡得住这样的诱惑。 厉菖蒲看了两眼,正要把箱子合上,却看见金银财宝的夹缝中还藏有一张牛皮纸,他拿出来一看,是个信封,却不贴邮票,写信人还有收信人这些统统都没有写,光秃秃的。 是江老爷子要给他的信么? 厉菖蒲打开信封,看了起来。 【小厉,看来阿发认可了你,他智力虽不如常人,可也因此心灵澄澈,你一定是个很好,很有耐心的人,他才会把这东西交给你,那么我也就放心了。 既然你看到了这封信,可以说是命运如此安排,我也不用纠结该不该告诉你真相。 本来为了我那可怜的孙女,我该把这事死死瞒下来,可思来想去,总是过不了自己心里这一关,故,缠绵病榻之际写下这封信……】 厉菖蒲翻信的手因为情绪激动,慢慢颤抖起来,看完信后,内心如同海浪冲击礁石,汹涌澎湃。 他拿着那封信,飞一样出了房门,可站在江听夏屋子门外,抬起的手却怎么也落不下去。 此刻,他迫切地想跟江听夏说几句话。 顾不得她屋内没有灯火,厉菖蒲还是敲了敲她的房门,“听夏,你睡下了吗?” 屋内没有回应。 “我想跟你说几句话。” 依旧静悄悄一片。 看来她已经睡下,再敲下去不合适,厉菖蒲本该走人,可他脑子里都是那封信的内容。 江老爷子说起为什么选定他做孙女婿的原因,原来他们之前是见过面的,在林城时,驻扎部队有维护城市安定的任务,他是被派去处理红楼女子工作生活安置问题的一员。 这群女子风尘味很重,整日吵架闹事,连提着枪的士兵他们都敢上手挠,搞得工作氛围很是紧张,工作人员要不是苦口婆心劝说不管用,变得恨铁不成钢,要不就是说话刺耳,压根瞧不上她们,觉得她们烂泥扶不上墙。 两边整日针尖对麦芒,谁都跟个火药桶似的,一点就炸。 到底还是出了事情,因为住所问题,一群红楼女子在办公楼彻底闹了起来,厉菖蒲拍板,为他们说了几句话,重新给她们定了待遇,他当然没注意到,江老爷子也在场,他情绪激动地望着这个年轻人。 后来,江老爷子到处打听了他,他就这么成为了他的孙女婿。 因为他为那群红楼女子说的话,不带任何偏见。 江老爷子说,“我的孙女也如你所说,因为世事无常,遭遇过很不好的事情,她是无辜的,错的是我们这些做大人的,没保护好她,我对她很内疚。” “那些痛苦的回忆,只听听就让我这个做祖父的心痛如绞,小厉,她是个可怜人,你来到了江家老宅,说明你们结婚了,她现在已经成为了你的家人,我相信以你的人品一定会善待她,而我这个做祖父的只能恳求你,再拜托你,好好照顾她。” 厉菖蒲的视线落在那几行墨迹上,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让江老爷子那样一个豁达开朗的人都讳莫如深,不愿意提及半分。 江老爷子一直在信里说起红楼女子的事情,其实厉菖蒲何尝猜不到是怎么一回事,可他一颗心七上八下,怎么也不肯下决断。 他想敲开房门,问个清楚。 第97章 离别竟来得这样猝不及防 他拍了拍门,门内没有任何回应,厉菖蒲开始觉得不对劲了,江听夏睡觉没这么沉,以前在岔子坡住着,他要早训,起床穿衣服的动作大些,都能感觉到帘子那边的江听夏被他吵醒。 可现在厉菖蒲喊了两声她的名字,依旧是无人应答。 他站在门外,脑子里开始胡思乱想,她不会是遇到什么意外了吧,难道是不小心磕到脑袋,又或者身体太弱晕倒了? 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厉菖蒲用力拍起了门,“听夏!听夏!” 一直没有听到江听夏的声音。 厉菖蒲也顾不上其他,抬起腿一脚踹到门上,他力气极大,两脚下去,老旧的木门就轰然倒塌。 厉菖蒲踩着木门进了屋子,才发现屋子里空空荡荡,哪里有江听夏的身影。 屋子收拾得整整齐齐,干净到似乎是以后没有人要使用的桌子上,摆着一个翻开的笔记本。 厉菖蒲拿起来一看,整个人如遭雷劈。 通篇下来他就看出了一句话,江听夏走了! 明明刚才两人还坐在一张桌子上吃晚饭,就像往日里最平常的一天一样,转眼间她就消失得干干净净。 离别竟来得这样猝不及防,让他毫无准备。 他整个人都怔在原地。 再也不会见了吗? 这个想法在脑海里闪过后,厉菖蒲觉得心口就像破了一个大洞一样,忽忽地往里头灌着凉风。 他的眼前皆是江听夏的眉眼,她明亮的眸子,嫣红的唇都越发清晰,她跟他说话时狡黠的笑,她挑剔时不满倨傲的神情,甚至还有她梗着脖子跟他作对的样子,此刻都活灵活现起来。 可她离开了,从此刻开始两人就要天各一方,他连再看她一眼都没有理由。 厉菖蒲心头被不知名的落寞整个覆盖,感觉到整个世界都在此刻灰败下来。 他的手握着笔记本,无力地将它放回桌子上,脑海里一片混乱,今晚的爆炸消息一件接一件,炸得他头脑发懵。 可笔记本扉页上的几个字立刻引起了他的注意。 【赠云海女子中学十七届校友江听夏,以做纪念】 脑海里什么嘭地一声炸开。 念女子中学的那个人原来是她。 所有的事情都在此刻串联起来,江老爷子信里含糊不清的几句话,江听夏在火车站对那件事情格外的上心的原因,还有她跟他提起过的那个念女子中学的朋友。 她说起这件事时,脸上的表情那么的痛苦,本以为是她的感同身受,原来是因为这就是她难以说出口的隐秘痛苦。 她说的,我有一个朋友就等同于,我。 …… 天已经黑了,江听夏远远就看见码头边上,偷偷摸摸停靠着一艘能容纳二十来人的海钓船。 她抱着大狗,加快步子走过去。 上了船一人一猫只能窝在一个小角落里,还没小腿高的凳子坐得人有些憋屈,但想着只忍一夜,明天一早她就能到达莫伊尔港口,江听夏抱着膝盖静静等待着开船。 第一次做这种事,她有些紧张,所以比往常更警惕一些。 可是这船又破又挤,还带着一股异味,她感觉身体很不舒服,腰腿都开始慢慢的抽起筋来,一阵一阵的难受,她的心也跟着跳得越来越乱,一种慌乱和不适感将她牢牢包裹,鼻子还有喉咙堵得几乎快要不能呼吸。 大狗也不安地喵喵叫了几声。 船猛地动了一下,这破船竟然发出几声叮当响声,江听夏连忙紧张地随手抓住旁边的木板,喃喃道,这船这么破,不会在海上沉了吧。 她越想越害怕,抚着紧张难受到发疼的心口,终于站了起来,“我要下船。” 卖她船票的那个男人以为她在催促发船,没好气道,“马上就走了,你急什么。” 江听夏揉了揉因为弯腰屈膝有些发痛的腰身,抱起大狗,坚定道,“我说我不坐了。” 男人挥挥手,“随你,但是钱可不退。” 江听夏没多争执,走上了岸。 她提着手提箱走出了十来步,才觉得腿和腰没那么难受了,突然,感觉到身后有几道手电筒光闪来闪去,她心里暗叫不好,连忙躲在了一边。 果然,没几秒钟就看见一堆穿着制服的人冲到了海钓船上,那边传来几声喊叫,“不许动,老实点。” 江听夏咽了一口口水,庆幸自己劫后余生,她如果还在船上,就会被一起抓住了。 怪不得她刚刚特别想下船呢,真是神仙保佑。 江听夏本想趁着混乱逃走,可四周人也不少,她没把握神不知鬼不觉离开,干脆就一直猫在原地。 等那边嘈杂声渐渐小了,她才打算起身离开。 没想到,刚有所动作就被人发现了,好几个人注意到这边,紧张地喊了句,“谁在那儿,出来。” 江听夏赶紧捏了捏怀里大狗的尾巴,大狗立刻喵了几声。 江听夏听见有人说,“别紧张,是猫。” 她才刚松一口气,就又听见有人说,“以防万一,过去看看。” 脚步声越来越近,她还是被发现了。 黑乎乎的枪口对准了她,“嘿,真有一个人。” “你躲在这儿干什么?” 江听夏躲在树丛里,蹭上树叶的脸有几分狼狈,带着哭腔说,“我在这儿……散步?” 那几人笑了,“差点跑了一个。” 又对江听夏晃晃电棍,说,“出来吧,跟我们走一趟。” 江听夏下意识举着双手,配合地挪动着脚步,怯生生问道,“怎么,出来散步也犯法吗?” 那人不管她如何狡辩,就一句,“有什么到局子里说去。” …… 有人推门进来,“这个什么都不说?” 穿着制服的男人走进来,对江听夏说,“你以为拒不交代自己的身份,我们就查不出来你是谁。” “现在,叫你家里人过来处理。” 江听夏平静的脸上这才显出一丝慌乱,要是让江听荷知道这件丢人的事情,她还不宣扬的满世界都是,到时候她还怎么做人。 “我没上船,在路上走走也犯法?” 男人听了她的狡辩,一拍桌子,“还嘴硬!” “不管你说不说,偷渡船的船老大那边我们都控制住了。” 第98章 你真能胡闹 厉菖蒲赶到的时候,看见的就是江听夏蹲在地上的这一幕。 她死死抱着自己的箱子,“我又不是犯人,你们凭什么翻我东西。” 她不知道怎么搞的,鞋子上粘着泥巴,脖子上还有两道浅浅的划痕,他蹲在江听夏跟前,仔细看了,发现是树枝划破的。 他的手指贴在她脖颈上,担心地问道,“你这是去哪了?” 她这副狼狈样,宛如一只脏兮兮的白猫,看见他时一双眼睛闪着水光,好似又委屈又害怕。 厉菖蒲今夜猛然知道她那些遭遇后,本就不是滋味,现在看着她,心里更是心疼。 把她扶到椅子上,轻轻擦了擦她脸上粘上灰土的污痕,这才问道,“出什么事了?” 江听夏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是真不知道该找谁了,只能找到厉菖蒲那里去。 她半天开不了口,周围警察替她说了,“你是她家属?” 厉菖蒲“是,我是她丈夫。” “你爱人涉嫌偷渡犯罪。” “偷渡!”厉菖蒲转过身去震惊地看着江听夏,“你……” 江听夏拉着自己的手提箱,把脑袋埋在了膝盖里。 “你劝劝她,把皮箱交给我们,配合我们工作。” 厉菖蒲压下心里的怒火,蹲在江听夏面前,说,“把箱子给我。” 江听夏看见他,比刚才拽着箱子不放更使劲儿,厉菖蒲的大掌附在她的手上,发觉她的紧张,大脑嗡的一声,压低声音不可置信道,“你这里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她要真偷偷把什么不该带的东西带出去,间谍罪够她死一百次了。 厉菖蒲只觉得自己紧张到血液都凝固了,这时,江听夏的手慢慢松开。 工作人员把她的箱子打开,她东西不多,里面有几件衣服,三条黄金和几百外币,她的画本以及一沓照片,还有一张结婚证。 厉菖蒲微不可察吐出一口气,不再保持刚才无意识的憋气,这才开始呼吸起来。 工作人员仔细翻看过后,通知道,“没有违禁品,你们可以走了。” 江听夏将东西堆成一团,一股脑塞进箱子里,厉菖蒲则拿着箱子,两人一起出了门。 厉菖蒲铁青着一张脸,忍不住教训道,“江听夏!” 他说话咬牙切齿的,“你真能胡闹!” 江听夏心知自己惹了事,低着脑袋一言不发。 他问,“为什么偷渡?” 江听夏声音透着心虚,“因为买不到机票。” “也买不到船票。” 厉菖蒲被她的逻辑气了个仰倒,“那你就去偷渡!” 厉菖蒲低着头看她,“这世界上还有你不敢干的事情吗!” “今天你要是被当场抓获,要坐牢的你知不知道。” “上次说什么害怕蹲大牢,怕得都要哭了,我看你是不长记性。” 他气到语无伦次,“你今天是运气好,只背了个警告处分,你再这么下去,迟早要……” 听他说话过分了,江听夏这才抬头,“迟早怎么?迟早铁窗泪?” “那也跟你没关系。” 她哼了一声,“用不着你教训我。” 说完抬脚就走人,走得飞快。 厉菖蒲甚至迈着一双长腿,都落在了气鼓鼓的她身后。 突然他目眦欲裂,朝江听夏飞扑过来,将她整个人拉进自己怀里。 急促地刹车声响起,江听夏刚才站的地方,歪歪扭扭停下了一辆汽车。 厉菖蒲扒拉着被吓傻的江听夏,问道,“没事吧?” 得到肯定回答后,这才凶道,“走路不看路,你在想什么?” 江听夏拍掉他的手,“我一时没注意而已。” “再说,明明是那辆车在这大院里还开这么快,跟我有什么关系。” 说完就要从他的怀里挣脱。 厉菖蒲哪里还敢放开她,生怕一个不注意她又要出事,拉着她的胳膊不肯放,要把她控制在自己身边才行。 他拉着她,说,“一天天理由一大堆,真出事了怎么办。” 看江听夏不耐烦地要从他身边挣脱,厉菖蒲真恨不得咬她一口,可看着那张软软糯糯的脸,后牙就先酸了一半,怎么也下不了口。 再气也是气他自己,江听夏是一点没听进去。 这时,刚才那辆汽车的后座降下了车窗,“小厉,真是你!” 听到有人叫他,厉菖蒲看过去,辨认了一番,车里的人竟然是位熟人,他走上前,激动道,“老班长。” 宋平也笑了,“好小子,来文海怎么不来找我。” “对了,那是谁?” 他看向厉菖蒲身后的人,问道。 刚才汽车险些撞到这姑娘,他看见厉菖蒲一个猛子把人家拉怀里去了,那倒姑且还可以说是为了救人,可都脱离了危险,这小子手也没放开,还拉拉扯扯了好一阵,这亲密劲儿,两人关系一看就不一般。 果然听见厉菖蒲说,“是我爱人。” 宋平笑了,“结婚怎么也不通知我。” 厉菖蒲寒暄道,“婚礼办得仓促,这顿酒我单给您补。” 宋平笑笑,“行,我记住了。” 说完皱了皱眉,“不过今天不行,我现在有事要忙,你再联系我,咱俩喝一杯。” 宋平又看着江听夏笑道,“弟妹,真对不住了,差点撞着你,没事吧。” 江听夏面无表情摇了摇头,没说话。 江听夏那张脸冷若冰霜起来,倒是很有气质,宋平是个爽快人,没看出她不高兴,还以为她就是这么个冷淡性子,又问道,“小厉,你们夫妻俩大半夜在警局干什么?” 厉菖蒲知道宋平现在是警局局长,瞒不住就如实说了。 宋平“原来跟今天晚上的偷渡案有关。” 他又问,“那弟妹大晚上跑那儿干什么?” 厉菖蒲知道为江听夏找补的机会来了,不然她背着这个警告处分,也不好。 厉菖蒲装作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道,“吵架了,跟我闹脾气,离家出走。” 刚刚江听夏交代说,她在那船上坐了一会儿就觉得自己错了,不该做这种事,主动下船了。 虽然厉菖蒲一听就知道是她瞎编的,谁知道她为什么突然下船。 但是再按他找的这个理由补充一下,统一口径就说是夫妻闹别扭,她坐上那船就是吓唬他的,没想真的偷渡。 毕竟她什么也没干,那么这件事也好处理。 宋平听了长长地哦了一声,打消了怀疑。 主要是这事他有经验,他老婆也经常离家出走,不过多是回娘家,还没闹得要跑出国那么远。 宋平看了眼侧着脸生人勿近的江听夏,心里有了数,还真是女人闹脾气时那样。 他对厉菖蒲劝道,“跟自己媳妇有什么可置气的,你多说两句好话,哄一哄,什么事也没有了。” 宋平催促道,“去吧,好好跟人家说话啊,一把年纪好不容易娶上媳妇了,别把人气跑了,你还得接着打光棍。” 看厉菖蒲走过去,宋平这才跟司机说道,“走吧。” 第99章 看咱俩谁管谁 宋平的汽车飞驰而去,扬起尘土,留下了厉菖蒲和江听夏两人站在原地。 厉菖蒲拉起江听夏的胳膊,却被她狠狠甩开。 她的脸气鼓鼓的,“你怎么见人就说你是我丈夫?你应该说前夫才对。” “我们离婚了,你忘了吗?” 厉菖蒲站在原地深吸一口气,似乎做好了迎接狂风暴雨的准备,板着个脸说道,“离不了。” 江听夏似乎没听明白他在说什么,疑惑地看着他。 厉菖蒲解释道,“我说,不离婚了。” 听了这话,江听夏被气笑了,呵了一声,“你什么意思?” 厉菖蒲板着一张脸,带着火气说道,“跟我分开之后,你就跑去做这种事,上一次,诬告,这一次,偷渡,才几天进了两次局子,你像话吗。” “要是你跟我离婚就是为了方便出去惹事,作天作地,想干什么干什么,把天都要捅个窟窿出来。” 厉菖蒲顿了顿,说道,“那咱俩离不了,你别想了。” 他定定地说着,好像自己都信了这套说辞,“谁知道没人看着,你又能闯什么祸出来。” “我得看着你,得管着你,免得你误入歧途。” 他这么说,江听夏听了几乎快要被气死,骂道,“你,要管我,你做梦。” 江听夏一瞬间脱口而出,“你要是不离婚,你看咱俩谁管谁。” 厉菖蒲看着比他低了一个头,仰着脖子看她的江听夏,却偏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 唇角不由得勾起弧度,却被他硬生生压下去,斩钉截铁地说,“好,看咱俩谁管谁。” 江听夏脸上又红又粉,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跺了跺脚,“反正我用不着你管。” 说完她快速朝前走去,边走边说,“你说离就离,说不离就不离,凭什么都是你说了算。” 她走了几步,却听见身后厉菖蒲的声音,“反正,离婚报告我撕了。” 江听夏这才不可置信地回头看着他。 厉菖蒲站得直直的,板正得像一棵正直的雪松,说出的话却像极了耍无赖。 江听夏被吓得都提高了声调,“你说什么,你把离婚报告撕了?” 没有离婚报告,到了文海,以后的离婚手续也办不成。 而且当初批离婚报告,两个人被何志海三天两头揪过去教育,他俩头铁了好一阵,那边才好不容易同意的,现在当儿戏一样撕了,以后再批更困难了。 厉菖蒲站在那儿动也不动,十分淡定,“是,撕了。” 江听夏看他那副引颈就戮的模样就生气,她踩着小皮鞋噔噔噔又走回来,“厉菖蒲,你好好的发什么神经?” “我告诉你,这婚咱俩离定了。” 江听夏说着,狠狠朝厉菖蒲脚上踩去。 厉菖蒲轻巧躲开,顺势把情绪激动的江听夏揽住。 江听夏没他力气大,只好撕着他的衣袖,“你抱着我干什么,耍流氓是不是?你信不信我喊了。” 厉菖蒲没半分放开她的意思,“结婚证都在,算什么耍流氓。” 他连搂带抱,拥着人往前走了两步,劝道,“听夏,有什么事儿咱们回去说,这儿这么多人看着呢,丢人。” 江听夏可不吃他那套,对他横道,“我管谁在看,你放开我。” 看他不动。 江听夏嗷呜在他胳膊上咬了一口。 厉菖蒲没敢大声喊,怕招来人,压着声音在江听夏耳边痛呼了一声,“嘶,疼,轻点。” 其实一点也不疼。 江听夏那点劲儿,皮也咬不破,顶多留个牙印。 所以厉菖蒲躲也不躲,把胳膊送进她嘴里,却要在她耳边装作疼痛难忍,抱怨了句,“听夏,你是不是属狗的。” 以前他睡宿舍,有结婚的老兵躺在铺上不睡觉,就爱谈天说地,他们说,要是媳妇跟你动手,别傻愣愣装硬气,直接喊疼,喊得越惨越好。 厉菖蒲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跟着做就是了。 江听夏才不理他,只顾咬着厉菖蒲的胳膊,厉菖蒲则抱着江听夏的腰,谁也不肯放。 两人就这么撕扯着往外走去,活像强抢良家妇女的场面。 突然一道诧异的女声响起,“江听夏?” 江听荷看着江听夏这副狼狈模样,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说道,“哎呀,这是怎么了,你们怎么吵得这样厉害。” 江听夏看到来人,松开了厉菖蒲,然后盯着江听荷,看她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 江听荷装作熟稔的样子说道,“这一定是你的结婚对象了吧。” 她上下打量着江听夏,看着她因为在厉菖蒲怀里挣扎得太用力而皱皱巴巴的衣服,促狭地笑着说,“你结婚都这么久了,也不知道过得怎么样?” 其实,早在她观察江听夏的打扮时她就有答案了。 看看,她身上穿的衣服鞋子都是她离开文海那段时间时的旧款式,她心里痛快的想着,江听夏嫁到乡下以后,过得真是不怎么样。 江听夏看着她那副看好戏的模样,站直了身体,挤出一个笑来,“很好。” 江听荷看着她红红的眼眶,明知故问道,“真的?” “那你怎么哭了?” 江听荷把眼神放在厉菖蒲身上,这男人生得高大健壮,一只胳膊死死抓着江听夏。 她笑了,一定很疼吧,乡下的男人打起女人来,那滋味,她知道有多不好受。 多好啊,她受过的江听夏也受了。 “我刚才都看见了,你还嘴硬。” 江听荷假惺惺说道,“他要是欺负你,你可一定要告诉家里人,别为了面子忍着不说。” 江听夏淡淡地看着她,告诉她?怕不是要让她笑得脸都烂了。 她横了一眼厉菖蒲,胳膊微微使力,厉菖蒲就松了力道。 厉菖蒲抓着江听夏不放,只是怕她一转眼又消失不见,看她在跟眼前人说话,自然放开了手。 只不过还没等他的胳膊离开,江听夏就反手握住了他的手腕,她柔嫩的小手顺着他的手掌往下,直到两人的大手小手十指紧握。 江听夏挑了挑眉,举起两人交叠的双手,看着江听荷笑着说,“怎么会呢,我们夫妻感情好得很。” 江听荷才不相信,说道,“感情好?那你们大半夜在这儿拉拉扯扯?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在打架呢?” 江听夏“我们刚刚闹着玩呢,夫妻情趣,你当然不懂。” 江听荷又问,“那怎么到了文海也不登江家的门,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有什么东西见不得人。” 江听荷说这话时,眼神不时瞟着厉菖蒲,当初两人对这门婚事都避之不及,把厉菖蒲嫌弃得够够的。 江听夏回嘴道,“刚到文海,当然先去看爷爷,毕竟是他老人家选了一个这么好的孙女婿,以前不懂他的良苦用心,现在才知道还是爷爷看人的眼光准。” 江听夏带着挑衅看向江听荷,“我真要好好谢谢的,这么好的丈夫便宜我了。” 江听荷听了半信半疑,看了一眼厉菖蒲,这人虽然没有她想的那么不堪,还可以说外形条件是很优越的,但男人好看有什么用,一个乡下汉子,一年赚那么点钱,还住在偏远得不能再偏远的贫苦地区,嫁给他能是什么好事。 但江听夏说他很好? 江听荷分心的时候,听见江听夏问道,“不过,你大半夜在这儿干什么?” “还是,知道我在这儿,专门来等我?” 江听荷吓了一跳,磕磕巴巴说道,“我怎么会、知道,碰巧的吧。” 怎么可能那么巧,那日得知江听夏把银行的钱都换了黄金和外币,她就猜到江听夏有什么动作,最后真叫她打听出来了,那艘船的消息还是她举报的。 江听荷不想被察觉她举报的事情,赶紧转移话题,“既然你来了,就一定要来参加我的订婚礼。” 她又补充道,“一定带上你这么好的丈夫,让大家都好好羡慕羡慕你。” 江听荷故意把好字拉长,语气里满满的讽刺。 江听夏依旧笑得一脸幸福,“当然了,我们一定去。” 第100章 你自找的 江听荷坐上了江家的小汽车,趾高气昂离开了。 江听夏看见她那副样子,也挺直了脊背看着她,直到小汽车走远了,连个影儿都看不见,她才跟被抽了浑身力气一般,低落地往前走着。 江听荷那副看好戏的脸,真是可恶,可偏偏让她猜着了,她和厉菖蒲过得一团乱麻,都闹得要离婚了,这次,真让她得意了。 江听夏失了心气,也不跟厉菖蒲争辩什么了,整个人萧瑟得跟秋风里的落叶一样。 走了两步,觉得腿有些酸,她今天一天都没歇下来过,江听夏干脆伸手拦了一辆过路的人力车。 厉菖蒲不愿意了,“你怎么坐这个?” 江听夏声音都疲累起来,也没了跟他吵架的劲儿,淡淡地说, “大半夜也没汽车。” “我腿酸,很累。” 厉菖蒲看了看拉车的老汉,四五十的年纪,身材干瘪,在这有些冷的夜里,还流了一脑袋汗。 他说,“这不合适。” 江听夏翻了个白眼,“大街上这车跑来跑去的,就是给人坐的,谁也不坐,他们怎么做生意。” “你不坐就走开,我坐。” 厉菖蒲“我是军人,你是军属,你也不许坐。” 江听夏推开他,走到人力车跟前打算坐下,“你们这些人,条条框框一大堆,真够烦的。” 厉菖蒲有些恼了,“我什么人?” 他又压低声音凑过去,悄声说道,“看你这副做派。” “我看是你这个资本家大小姐欠改造。” 江听夏听不得这个,这可不是什么好词,本来因为见到江听荷以后,必须得去江家做一番戏,她心情很不好,不想再跟他计较什么。 可听厉菖蒲这么说,她一下子来了劲儿。 她跨过人力车前面长长的梁柄,瞪大了眼睛盯着厉菖蒲,“让我听听,你要怎么改造我!” 夜晚寂静的大路上,拉出长长的一道影子。 江听夏在厉菖蒲背上拍了一下,命令道,“厉菖蒲,你能不能走快点。” “你走那么慢,天亮了才能回去。” 厉菖蒲一手拎着箱子,箱子上还趴着一只小猫,他弯着腰背着江听夏,自然走得没那么快。 刚才被拍的背上传来酥酥麻麻的感觉,就像他骑马时会抽马鞭,督促马儿跑快些那样。 厉菖蒲把人往背上掂了掂,“江听夏,你把我当马骑?” 江听夏被颠了一下,怕摔下去,下意识扶着他的肩膀,嘴上还不饶人,回怼道,“你,自找的。” 她又命令道,“走快些,我都困了。” 听着耳边江听夏傲慢的命令,厉菖蒲也没恼,心想,果然还是习惯她这样,江听夏刚才那副可怜兮兮,低眉顺眼的模样,他真是看不得。 至于那封信,他会像从没看到过一样,只记得好好对她,他要江听夏在他身边永远都这么肆意张扬才好。 江家老宅太远,等走回去还得两三个钟头,厉菖蒲路过一边旅店,看着条件还可以,跟江听夏商量道,“不是困了,今晚在这儿将就将就行不行?” 这倒是正合江听夏的意,她刚才在渡口躲起来的时候,心里害怕,毕竟她的箱子里还放着那么多金条,万一被抓住,一定会惹上麻烦,为了以防万一,她干脆趁躲在树丛里的时候,把金条偷偷藏了起来,果然派上了用场。 她最好是趁着天黑悄悄把金条拿回来。 好在这间旅店离渡口不远。 她说,“行,在这儿住一夜吧。” 厉菖蒲把江听夏放了下来,没人的时候可以背,叫人看见就不合适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旅店,在前台开房间。 服务员看了两人一眼,直接问道,“结婚证拿来。” 旅店规定,不是夫妻不让住一块。 江听夏直接拒绝了,“不用,我们开两间屋子。” 厉菖蒲不解道,“我看见你箱子里带结婚证了,怎么不拿出来。” 江听夏不看他也不说话,把钱递过去,说道,“开两间。” 女服务员看着眼前淡定的女人和着急的男人,笑了,咚一声,给房间票盖上章,递给两人,江听夏只拿了一张,就先走了。 厉菖蒲补充道,“我要跟她离得近的屋子。” 女服务员迟疑着不知道该不该给换,一起的同事眼疾手快,给换了一个隔壁的房间。 厉菖蒲拿上票追上了江听夏。 女服务员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有些担心,“陈姐,这能给换吗?” 陈姐笑笑,“你刚来没经验,这事见多了,打眼一看心里就有数了。” “小夫妻吵架,男的又着急想一起住,女的心也没那么硬。” “你看着,用不了多久就黏糊到一起了。” 女服务员半信半疑道,“真的假的?” 第101章 睡一间 江听夏之前一言不发就离开了,要不是偷渡船被发现,有了那么一个小插曲,两人早就天各一方,再也见不着面了。 想到这儿,厉菖蒲心里慌乱得厉害,思来想去还是去敲了隔壁的门,他想在睡觉前,确定一下江听夏还在这里。 他敲了几遍,门里都没有人应答。 难道,江听夏又不在? 他着急地喊了两声江听夏的名字,这空荡荡的感觉跟他在老宅拍她房门时,一模一样。 女服务员闻声赶过来,对拍门的厉菖蒲说道,“别拍了,跟你一起来的女同志刚刚走了。” 厉菖蒲握紧了拳头,脸上表情很是难看,她又走了? 他顿了顿,才问道,“她去哪儿了?” 服务员摇摇头,“不知道,就看见她提着个箱子走了。” 提着箱子! 厉菖蒲听了,呼吸一滞,心知大事不好,立刻冲了出去。 他冲进夜幕中,在空荡荡的街道上狂奔,冷风在他耳边呼呼作响,吹干了他一身冷汗,冷得骨头都疼,那些钻心的疼痛,让他脑子里一遍遍幻想江听夏提着箱子的样子。 她又跑哪儿去了? 她又想跑到一个远得再也不回来的地方? 他大声喊着江听夏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可回答他的只有空荡的回音…… 江听夏快速往码头跑了一趟,把金条都放在手提箱里,提了回去。 她还以为这一趟神不知鬼不觉,没想到进门的时候,服务员看见她就说,“你回来了,刚才那个男同志找你去了。” 江听夏不知怎么,紧张地咽了咽口水,问道,“他现在回来了吗?” 服务员回道,“没,出去了还没回来呢。” 江听夏又听见服务员说,“你出去没跟他说吗?他刚刚那脸色可吓人了,估计是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江听夏只好说道,“他要是回来,劳烦您告他一声,就说我回来了。” 说完提着箱子匆匆回了房间。 她把箱子放下,在屋子里转了两圈,想来想去还是打算出门看看情况。 可是,她刚一打开门,就看见厉菖蒲胸膛起伏,喘着粗气要开她的房门,他头上脖子上都是汗,身上的衣服都湿了一块。 与平时不一样的是,他脸上的表情阴恻恻的,眼神幽幽地盯着她看,就像黑夜里嗜血的狼王。 这是江听夏第一次感觉到厉菖蒲有几分害怕,以前不认识他时,也只是单纯的觉得他这个人凶而已,可现在站在她面前的厉菖蒲,让她本能地察觉到危险。 江听夏不由得退后了两步,想和他拉开距离。 她退他却进,步步紧逼。 厉菖蒲的气息将她笼住,语气不善地问她,“你去哪儿了?” 江听夏紧张地扶着门,回道,“出去走走。” 他那张阴沉的脸猛地靠近了她,“大半夜出去走!” 江听夏被他盯得难受,下意识想关门,却被他一巴掌抵住,木门动弹不得。 他问,“你打算去哪儿!” 男女之间天生力量有差异,厉菖蒲又比她强壮那么多,江听夏看着他推着门的手背青筋暴起,肌肉线条突出,那样大而有力的一双手似乎下一秒就要掐到她的脖子上,而她毫无还手之力。 半夜面对这样一个暴怒的男人,她第一反应就是害怕。 而厉菖蒲,眼里燃着噼啪的火花等着她的回答,仿佛要将她吞吃入腹那般,江听夏被他这副要吃人的样子吓到,说话都带了磕巴,“我、有些东西忘拿了,只是去拿东西。” 厉菖蒲锐利的眼睛看着她目不转睛,问,“真的?” 江听夏被他一身怒火烤得口干舌燥,只好说道,“真的。” 厉菖蒲脸色缓和了些,可眼神一偏,看见屋里那只手提箱,眼睛都泛了红,“把结婚证给我。” 江听夏不去拿,只堵在门口。 厉菖蒲见她不动,就要推开房门,朝那只手提箱走去,“我自己拿。” 江听夏使劲推着房门,着急地制止他,“别、你别进来。” 比力气,她哪里是厉菖蒲的对手,眼看他往房间里走了几步,只好说道,“你不用进来,结婚证在我口袋里。” 说完,她从口袋里掏出被揉得千疮百孔的结婚证,递到厉菖蒲跟前,“给你行了吧,你快出去。” 厉菖蒲这副失态的样子很是吓人,江听夏只想赶紧打发他走。 谁知厉菖蒲走出去,把结婚证给了屋外的服务员。 服务员看过后又还给他,说道,“行,那隔壁的那间房就给你退了。” 江听夏听了,惊叫出声,“什么?” 厉菖蒲“我的房间退了,我们睡一间。” 江听夏下意识拒绝,“不行。” 可厉菖蒲不管那么多,他真恨不得拿根绳子把这不老实的女人绑在裤腰带上,腿一迈就又要进门。 江听夏吓坏了,两只手都使了力气,非要关门,嘭的一声,只听见厉菖蒲痛苦地“啊”了一声。 江听夏赶紧松了力气,看他被门夹住的胳膊,问道,“你没事吧?” 厉菖蒲捂着胳膊略带痛苦地往屋里走了几步,闭着眼睛说道,“没事。” 厉菖蒲受了伤,没了刚才那副强势模样,整个人都偃息旗鼓,江听夏也就没那么排斥他了,再加上看他疼到扭曲变形的表情,脸上带了几分内疚。 语气里带着抱怨说道,“你非要进来干嘛?” 厉菖蒲却突然说,“我刚才吓着你了?” 江听夏闷闷地说,“有点儿。” 厉菖蒲也后悔了,他一时着急,忘了江听夏有过这方面的创伤,道歉道,“对不起,我以为你又走了。” 江听夏看着他,厉菖蒲解释道,“刚刚有人跟我说,你提着行李箱离开旅店,我以为你跟刚刚一样,不跟我说一声,又偷偷走了。” 江听夏哦了一声。 厉菖蒲不放心,又问,“江听夏,你不是又想出什么歪点子了吧。” 江听夏白了他一眼,说道,“你还要我说几次,我就是出去了一趟,马上就回来了。” 她看了一眼屋子里喵喵叫的小猫,“而且,大狗不是还在吗,我怎么会抛下它就走了。” “你乱猜什么!” 江听夏发了一通火,厉菖蒲这才放下心来,“是我太紧张,多想了。” 江听夏又抱怨道,“那也不用退了屋子吧,咱俩今晚怎么休息。” 江听夏指指厉菖蒲,“你出去。” 厉菖蒲动也不动,“房子都退了,我睡哪儿?” 江听夏瞪了他一眼,“再去开一间。” 厉菖蒲叹了一口气,“都这么晚了,就别折腾工作人员了。” 江听夏开了门,说道,“那你就睡走廊去。” 厉菖蒲直接关了门,说道,“那怎么行?” 他试探道,“咱俩以前不也是睡一间屋子么。” 江听夏立马打断他的话,“你别乱说,那又不一样,你看这床多小,咱俩怎么睡。” 说完后又察觉到厉菖蒲这话有些不对,问道,“好好的住在一块,你是真不打算离婚了?” 得到的是斩钉截铁的回答,“不离。” 江听夏对他这样的态度很是不解,“为什么?” 厉菖蒲站在一边,一脸严肃道,“我仔细想过了,离婚这件事对你对我影响都不好,而且上面通知,我很快会有一个晋升机会……啊。” 他话还没说完,脑袋上就迎面砸来一个大枕头,江听夏恼道,“你出去。” 厉菖蒲顺势把枕头放在床边的一个靠凳上,一本正经提出了解决方案,“你要是嫌床上挤,我睡这儿就行。” 说完把江听夏随手放在地上的手提箱提了起来,放在了靠凳后面,提起箱子的一瞬间,察觉到了不对劲,刚才他拿的时候,这箱子可没这么重,江听夏是出去捡了两块砖头装进去了? 厉菖蒲对这些事没多问,放好箱子,坐在椅子上就要休息。 江听夏还要赶他,就看见他一脸疲倦样,“太晚了,先休息,有什么话我们明天说。” 江听夏怒气冲冲盖上了被子,留给他一个背影。 厉菖蒲堵在床和门之间,大马金刀坐在椅子上,这下看她还往哪儿跑。 旅店前台 女服务员拿着退房票,夸赞道,“陈姐,真让你给说准了,退了一间房。” 陈姐嘿嘿一笑,“男女之间不就那么回事,好女怕缠郎,只要打定了主意再脸皮厚点,啥成不了,更别说那眼睛里都带着勾子的小夫妻了。” “你偷偷看我一眼,我偷偷看你一眼,分得开才有鬼了。” 第102章 献殷勤 江听夏醒来的时候,厉菖蒲不在房间里,她掀开被子正要穿鞋,就听见门被推开的声音。 厉菖蒲拿着饭盒走进来了,对江听夏说道,“你起来了,洗把脸吃早饭。” 他把餐盒放在桌子上,也没打开,走到床边开始叠被子。 习惯使然,他把被子叠得方方正正,是最标准的豆腐块,边边角角都压得整整齐齐。 江听夏刷过牙洗过脸,坐在了餐桌边。 厉菖蒲看她过来,将饭盒打开,把里面的饭食摆了出来。 递到江听夏跟前的小馄饨还冒着热气,厉菖蒲又将一颗红皮鸡蛋在桌子上磕了磕,放在她的碗边,说道,“趁热吃,吃凉的胃疼。” 安排好江听夏,这才坐下,吃自己那份。 两人正吃着饭,他突然问道,“昨天见到的那个人是你家里人?” 江听夏听见他这话,舀汤的手顿了一下,试探着问他,“你不知道?” 厉菖蒲想了想,江家的人他只在相亲宴上见过江老爷子和江听夏,说道,“我没见过。” 江听夏听他这么说,就知道他完全没意识到他的未婚妻已经换了人,不过,她还没想好怎么解释江听荷的存在,干脆没说话。 又听见厉菖蒲说,“吃过早饭,是不是要去你家看望看望,毕竟我们到了文海。” 他又说,“按规矩,结婚就应该我陪着你回门,当初距离远就省了这一步,这次应该补上。” 江听夏瞥了他一眼,冷哼道,“你再进一步就晋升大校了,真是前途无量。” 厉菖蒲啊了一声,没反应过来她为什么这么说。 江听夏接着阴阳怪气道,“怪不得这么紧张。” “一大早就来献殷勤。” 厉菖蒲顺着她的话说道,“嗯,对。” 江听夏狠狠咬了一口馄饨,说道,“所以你后悔了,不想离婚。” 厉菖蒲摸了摸鼻子,没有说话。 江听夏吐出一口气,不甘道,“我可以帮你这个忙。” 厉菖蒲眼睛亮了起来,又听见江听夏说,“但是” “你也得配合我。” 厉菖蒲听了,得知她答应不离婚了,心头像淌着蜜一样甜。 他用手捂住嘴,低下脑袋去,瓮声瓮气问道,“配合什么?” 江听夏提出自己的要求,“你跟我去江家,不许跟任何人多嘴说我们之间的事情,什么假夫妻,离婚,一个字都不许提,我要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我让你说什么你就说什么。” “跟我演一对恩爱夫妻给别人看,在他们面前要表现得特别关心我,特别照顾我,最重要的是,要很听我的话,让我有面子。” 厉菖蒲“就这样?” 江听夏点点头,“你配合我,我就配合你,咱们各取所需,你答不答应?” 厉菖蒲抬了抬眉眼,“答应。” 他说,“你不离婚就行。” 江听夏瞪着一双大眼睛,“你想得美,等咱俩的事情都解决了,婚该离还是得离。” 这话,厉菖蒲装作没听见,端起饭盒咕咚咕咚喝完了馄饨汤,然后拿起饭盒刷碗去了。 团级到师级,没那么容易升上去,按他现在的情况至少还得三五年,时间绝对够了,只要她肯给机会,只要一年,不,半年,他就能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留得住她。 …… 去江家,那就是没有硝烟的战争,战袍必须准备好。 她带着厉菖蒲先去了她常去的裁缝铺,要参加江听荷的订婚宴,一件定制的西服不能少,这种表面功夫不做好,江听荷那张嘴还不定能说出什么讥讽的话来。 这家店开在深巷的一户人家里,师傅手艺很好,早年在文海有些名气,不允许自己做生意后,他家就关了门,江听夏也是偶然的机会认识了这里的师傅,后来就一直在这里做衣服。 江听夏看了看周围没什么人,这才敲了敲门,连续敲了三下,就停下来安静地等着,过了一会,门开了,里面露出一张俏生生的小脸,女孩看见是江听夏,笑得很是开心,蹦跳着去牵江听夏的手,说道,“听夏姐,我好久没见你了。” 江听夏也笑了,带着些宠溺说道,“安茜,先叫我们进去再说。” 安茜这才注意到还有一个男人站在一边,她好奇地打量了几眼,又用一双八卦好奇的眼睛看江听夏,好像在问,听夏姐,这个男人是谁? 安茜一边好奇一边开门让两人进来,关上门后,亲昵地拉着江听夏的胳膊,“听夏姐,你不介绍介绍吗?你以前可从没带别人来过。” 她眨了眨眼睛,“还是个男的。” 江听夏看看厉菖蒲,也不知道怎么介绍他好,合作伙伴?还是合租室友?她思索了一会,才说,“这是我……” 厉菖蒲看她吞吞吐吐那样,就猜到她不想承认他,于是迈了一步,走向前直接说道,“你好,我是她丈夫。” 安茜听了,瞪大了眼睛,“听夏姐,你……结婚了?” 第103章 量尺寸 “你什么时候结的婚,怎么以前一点消息都没有?” 江听夏责怪地看了一眼厉菖蒲,跟安茜解释道,“我们是突然决定结婚的。” 安茜看看厉菖蒲,又看回江听夏,脸上带着八卦的笑,“突然结的!” 然后凑到江听夏耳边低声调侃道,“怎么?难道是小说里写的那样,两个陌生男女,一见钟情,爱情来了挡都挡不住!立马奔赴婚姻的殿堂!” 江听夏轻轻在她胳膊上推了一下,“我就不该给你那些书,小小年纪脑子里想七想八的,你要想谈恋爱自己谈去,少来打趣我。” 安茜看江听夏眼神躲闪的样子,赶紧说道,“好好好,不说了,看你脸红的。” 安茜说完,努起嘴,“那你也该通知我一声,我都没有参加你的婚礼。” 江听夏“离得远,谁也没有通知。” 安茜疑惑道,“不在文海吗?那你嫁到哪里去了?” “浩瀚江。” 安茜轻喊了一声啊,“那么远!” “好好的怎么嫁到那地方去了。” 在他们的印象里,浩瀚江就是个地处偏僻,严寒冷酷的地方,还挨着国境线,和索国的两国关系近年来又透着股紧张,万一爆发战争,那里可是第一战场。 不管从哪方面看,都没有文海待着舒服。 江听夏想了想,避重就轻说道,“是……家里安排的。” 安茜更惊讶了,江听夏在她眼里是个很不一样的女人。 安茜以前去过她家,令她印象深刻的是,江听夏屋子里的书架上摆着一堆书,除了她能看懂的那些,还有一堆密密麻麻的外文,她好奇地翻看,虽然看不懂那些音符一样的文字,但里面的插画看得她脸红心跳。 插画上的男人女人耳鬓厮磨,亲密非常,他们牵手,拥抱,还有更进一步的…… 她当时觉得,怎么能这样呢,江听夏竟然敢把这些东西光明正大摆在书架上,不对,这些东西别说看了,想都不该想,太羞耻了。 看她被吓到了,江听夏就把书里的内容翻译给她听,等她听完那些故事,再看那些插画,她不再像刚才那样脸红,羞耻,躲避,只是单纯的为他们的故事感动。 江听夏说那是爱情,人人都渴望拥有的一种感情,无论男人还是女人,都能从爱情中得到无限快乐。 那样满脸期待,说会等待爱情,自由恋爱的江听夏,最后竟然接受了家庭包办的婚姻,和一个素未谋面的男人结婚了。 安茜怎能不惊讶。 她的情绪因为这件事低落起来,连看厉菖蒲的眼神都不像刚才那样欣喜,反而朝他飞了几个眼刀。 江听夏问道,“安茜,安师傅呢?” 安茜叹了一口气,“在呢,我领你过去。” 说着带着江听夏进了后院的一间大屋子。 “爷爷,听夏姐来了。” 安师傅正坐在后院晒太阳,“听夏来了。” “安师傅,我来找您做件衣服。” 安师傅从椅子上站起来,“那正好,我最近做了两件旗袍,码数你都能穿,刚好试试款式。” 江听夏“不是给我做的。” 她看着身后的厉菖蒲,“给他做件西装。” 安师傅也是震惊地看着厉菖蒲,安茜扣着手指,“他是听夏姐的……那位。” 安师傅听懂了,长长地哦了一声,“听夏结婚了,恭喜啊。” 江听夏点点头。 “跟我进屋选样式吧。” 几人跟着安师傅进了房间,他拿出了一架衣服,“你们先挑着,没有喜欢的也可以定做。” 江听夏“赶时间,定做来不及。” 他们已经耽误了几天,加上她想到画毁了的那件设计,随即一个愤恨的眼神落在厉菖蒲肩背上。 厉菖蒲感到背上一股火热,回头一看,什么都没有,难道是错觉。 江听夏的手指划过衣架上的衣服,“就跟着打好样的衣服做一件,细节部分改一改就好。” “这样省时间。” 安师傅点点头,“那就先量尺寸。” 说着拿着软尺走到了厉菖蒲身边,刚量了一个肩宽,安师傅就有些犯难,“哎呀,我这眼睛花的都看不清。” “安茜,过来给我看看是多少。” 安茜“爷爷,干脆让听夏姐来量,她也会做衣服的。” 安师傅想起来了,江听夏好奇心重,还对时装感兴趣,所以跟他学过几天做衣服,说道,“对啊,听夏你来吧。” 江听夏坐在椅子上,安茜走过来,“听夏姐,量尺寸这事太亲密了,还是你自己来的好。” 江听夏看着安茜稚嫩的脸蛋,来找安师傅做衣服的人越来越少,他也歇了把手艺传下去的心思,没有刻意培养安茜,她不习惯给男客人量尺寸也正常。 她站起来接过软尺,说,“那我来吧。” 厉菖蒲听她们嘀嘀咕咕,心想,文海这个大城市还比不上小地方开放,他以前量尺寸也没有这么费劲,做衣服的大姐或者大嫂拿着尺子比划两下就好了。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可当他真实感受之后,发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江听夏站在他身后,说,“把外套脱了,穿着衬衫量就行。” 厉菖蒲把外套搭在了椅子上。 江听夏站在他身后,抬手按着他的一侧肩点,拉长软尺到了另一侧肩点,看了软尺上的数字,对安茜报了肩宽的尺寸,又接着给他量衣长和裤长之类的。 两人距离挨得有些近,厉菖蒲只觉得她时远时近,柔软的发丝和几根纤细的手指在他身上若有似无地点了几下,他紧张地绷紧了身上的肌肉。 直到江听夏蹲在他面前,他才发现自己紧张得早了,她那双小手在他小腿上摸了几下,感受到柔若无骨的触感,厉菖蒲出声道,“这是、干什么?” 江听夏抬起头看他,修长的脖颈下好风景一览无余。 她毫无察觉,仰着一张脸,视线从下到上,稚嫩的脸上一派单纯天真,“怎么了?” 厉菖蒲看着她仰着的脸,紧张到吞了吞口水。 她的手又在男人腿上摸了两把,然后搭上软尺,“我在量你的小腿围,得找见小腿最粗的地方,这样做出来的衣服才合身。” 直到江听夏从他身前站起身,厉菖蒲闭了闭眼睛,终于吐出一口气。 然后,江听夏又转到他身后,知道要做什么的她紧张地握紧了手里的软尺,然后踮起脚尖,抬手按住了他的脊骨,手指往下一直到了臀线下沿。 感觉到触感的厉菖蒲,翘臀抖了一下,身体的本能反应就是躲开。 身后的江听夏立刻冷冷道,“别动,站好。” 厉菖蒲站在原地,迟疑着开口,“这么、细致?” 江听夏没说话,然后手指又点在了他的后腰。 后腰敏感,她的手指微凉,碰上他滚烫的身躯,江听夏能感觉到他肌肤的战栗,也只能硬着头皮手指一路向下路过腰臀,从裆下穿过,绕了一圈,轻拉了一下软尺。 厉菖蒲没想到还有这一步,抑制不住喉咙里哼了一声,发出了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声音。 两人同时尴尬地咳了两声。 江听夏收起软尺,转过身去,“好了,把衣服穿上。” 厉菖蒲拿起外套披上,手指一颗一颗系着衣服扣子,看着江听夏头也不回的背影,莫名有种被吃干抹净的感觉。 第104章 男士表和女士表 江听夏又跟安师傅定了一些衣服上的小细节,然后和厉菖蒲出了安家的门。 安茜嘟着一张嘴,闷闷不乐收拾衣服样子,安师傅看她这样,问道,“你是怎么了?” 安茜“爷爷,听夏姐跟那个男人结婚前连面都没见过。” 安师傅不以为然道,“很多人都是结婚前媒人带着见一面就定了,我们那辈面都不见,掀开盖头才知道人长什么样呢。” “不也这么过来了。” 安茜垮着一张脸,“别人是别人,听夏姐不应该是这样的。” 安师傅安慰道,“行了,你别郁闷了,我看他们两个挺合适的。” “而且,听夏的性格你不是不知道,喜欢谁就对谁好,什么好东西都巴巴地送,讨厌谁那是看都不看一眼,连个好脸色都不给。” 安茜却说,“嗯,我看听夏姐今天就没给那人什么好脸色。” 安师傅拿着江听夏选好的布料,“你别光看表面,你看听夏给他选的,样样都上心。” “我看,听夏对他不说多喜欢,总归是不讨厌。” 安茜摇摇头,“才不是呢,听夏姐见了那人脸刷地就冷下来了,一句话都不跟他多说,要我看,肯定是因为家里人非让她嫁,她没办法才跟那人凑活过得。” 安师傅看着孙女,“你别光操心别人,你自己的婚事呢?今年爷爷给你介绍几个小伙子,你好好挑挑怎么样?” 说到这个,安茜哎呦了几声,抓住爷爷的胳膊摇了摇,“爷爷,我不嫁人,我赖你一辈子。” 看孙女撒娇,安师傅笑了几声,同时眼里闪过担忧,自己年纪大了,还能看顾小孙女几年呢。 …… 江听夏带着厉菖蒲去了百货大楼,同样是卖东西的地方,这里跟镇上的供销社不一样,装修得富丽堂皇,东西琳琅满目。 厉菖蒲以前来过文海,却不知这里还有这样的地方存在,加上这几年都在山里集训,猛然有种恍惚的感觉,大城市都发展得这么快了。 再看江听夏,从迈进这里开始,她就自在得不得了,如鱼得水般大手一挥,买了许多东西。 刚才订好的衣服是给江听荷订婚宴准备的,今日登江家门就买几件成衣好了。 她不止给厉菖蒲买了几身衣服,也给自己挑了几件,还买了两件配衣服的黄金首饰。 给厉菖蒲则看好了一块手表,售货员把手表从柜台里拿出来,“这是咱们文海手表厂生产的,是最受欢迎的一款。” 江听夏问道,“防水吗?” 售货员介绍道,“看您什么需求了,要是洗手洗脸稍微粘上些没关系的。” 江听夏摇摇头,“那不行,他经常在水坑泥地爬来爬去的,得要个防水好的。” 厉菖蒲听了,看着江听夏认真跟售货员说话的模样,心瞬间软得一塌糊涂,他隔一段时间会有训练任务,有时会弄得脏兮兮回家,没想到她都记得。 售货员又重拿了一款,“那看看这个,绝对符合您的要求,就是价格贵些。” 江听夏看了一眼,那手表造型简单却不失为经典款式,“行,就这个。” 这手表价格偏贵,售货员还是第一次见这么爽快决定要买的客人,提议道,“要不给你丈夫戴上试试,看合不合适。” 厉菖蒲看了看江听夏,默默把手伸到了她面前。 江听夏拿起手表,戴在他手腕上。 手表线条切割得利落简单,跟厉菖蒲凌厉严肃的长相风格十分相配。 江听夏看了两眼,点点头。 厉菖蒲又对她说,“你上次说原来的手表戴腻了,不如再选一块。” 江听夏低头看着自己手腕上的编带。 这时厉菖蒲已经选好了,指着柜台里的一块手表说,“这个吧。” 售货员拿出他指的那块手表,“这个跟您手上这块是一个厂家的系列产品,一个男士的,一个女士的,你们夫妻戴正好。” 厉菖蒲拿起手表,“我给你戴上?” 说完拉起江听夏的手,就想摘下她手腕上的编带。 江听夏缩了缩手,厉菖蒲突然意识到什么,没再动那个编带,把手表戴在了编带旁边,说道,“不错。” “你喜欢吗?” 江听夏晃着手腕看了看,“那就都要了。” 又不贵,她买得起,全当个玩意,戴着玩两天就是。 等两人的行头置办完,江听夏又买了两根人参,一套酒具,两罐龙井茶,外加一张羊毛毯子,一个雪白的兔毛围脖当做登门的礼物。 结账时,厉菖蒲想出钱,可价格一算出来,高得吓人,他积蓄不多,但也做了准备,借了五百块出门,没想到还不够买礼物的一半价格。 江听夏直截了当地算了钱,厉菖蒲补上了几张票,他钱的方面囊中羞涩,好在票还有不少。 结完账,江听夏对着厉菖蒲支使道,“拿着东西走啊。” 厉菖蒲提着大包小包走在了她身边,想到刚刚结账的天文数字不免有些受挫。 这么多年,他的职业他很满意,可以说是热爱,并以此为荣,只是薪水方面,拿的是死工资,即使有时候出任务有补贴,但看江听夏这出手,怕是远远不够,看来升职的事情得好好列入计划里了。 他以前做事功利心还是占少数,可现在觉得这升职的事情十分重要,毕竟薪水方面能多一些是一些。 第105章 江家 两人提着东西去了江家。 江家公馆在市中心但却闹中取静,长长的柏油路两边是高耸的银杏树,金黄色的树叶衬出一片美景来,地面却相当干净,一片落叶都没有,他还奇怪现在正是树木掉叶子的时候,怎么这路面干净的出奇,走了一段路,这时远远看见几个拿着扫把的老大娘坐在路边,一有叶子掉下来,她们就站起来捡一片。 他疑惑道,“掉一片叶子捡一下,还不累死人,等落叶多了拿扫把扫不就成了。” 江听夏“落叶多了风一吹哪里都是,看见外面环境不好心情就会变差,所以每到这个季节这个路段的人家就会请人来收拾大街。” 厉菖蒲惊呆了,“这是雇的人,不是城市办的工作人员?” 江听夏“城市办分来扫大街的拿那么点薪水,根本没有心思做事情,拿个大扫把扫起来哪里都是土,烦死了,干脆就另外请人了。” 厉菖蒲无奈地摇摇头,心想,花钱把人当个什么似的使唤,这不是胡闹吗。 江听夏带着他走到地方,按了门铃,黑色的铁质栏杆大门里很快走出来一个穿着白色短褂的妇人,看见江听夏,她毕恭毕敬地开了门,“大小姐回来了。” 江听夏问那妇人,“家里人都在?” “是,都在。” 厉菖蒲看着眼前的三层红砖小洋楼,看来这江家果然是阔绰人家,怪不得,江听夏的大小姐脾气就是在这种地方养出来的。 厉菖蒲提着大包小包,江听夏说道,“给吴妈她们吧。” 厉菖蒲看着要来接东西的两位大娘,拧了拧眉头,“我自己拿就行。” 江听夏也没再说什么,两人走过院子,终于进了江家的屋门。 刚进了玄关,就听见一道带着笑意的女声,“我等了你一天,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江听荷从楼梯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江听夏和厉菖蒲走进来。 江听夏挺直了脊背,看着江听荷说道,“你写了那么长的一封信寄给我,要我一定来参加你的订婚宴,我当然要来了。” 江听荷听到订婚宴三个字,笑道,“你是来祝贺我结婚的吗?” 江听夏“恭喜你们结婚。” 江听荷得意道,“瑞文哥哥那么好的人,能嫁给他是我的福分。” 江听夏笑笑没有说话。 江听荷对她露出一个挑衅的笑,“虽然时间晚了些,我也要祝你结婚快乐。” 她幽幽问道,“江听夏……你快乐吗?” 江听夏掐着自己的手,指甲深深陷进肉里,说道,“很好,婚姻幸福。” 江听夏看了一眼厉菖蒲,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真为你高兴,爷爷为你定了一门好亲事。” 那天见到江听夏,她说厉菖蒲是爷爷选的好女婿,听了这话的江听荷一夜翻来覆去睡不着,终于想明白了,江听夏就是嘴硬,嫁到那么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说不定天天躲被窝里哭呢。 再说,她之前就勾引瑞文哥哥,想嫁给他,怎么可能短短的一段时间,就移情别恋了,觉得那个乡下汉子好了。 跟瑞文哥哥这样的公子哥相比,厉菖蒲的条件根本不够看的。 江听夏现在一定羡慕死她了,江听荷想到这儿,高高扬着脑袋,心里高兴极了。 江听夏虎着一张脸,江听荷刚刚竟然腆着一张脸说,爷爷为她定了一门好亲事,这亲事明明是为她定的,他们做局骗了她,她才会嫁过去的,想到这儿,她的心里无比的憋屈,李绣,她喊了二十年妈妈的女人,骗了她。 她本该难过的,可一想到上辈子,她已经是一个死人时,他们这些所谓家人的冷漠嘴脸,没有人为她流一滴眼泪,还迫不及待把所有事情推在她一个死人头上,赶她出门,连葬在他家的墓地都嫌她脏,她忘不了,她的心肠又硬了起来。 “妹妹回来了?” 江听夏对着吊儿郎当走出房门的江海打了声招呼,“大哥。” 江海常年混迹各种交际场所,面子功夫还是做得足足的,看到厉菖蒲,走上前握手,“妹夫,你好,咱们还是第一次见面。” 厉菖蒲伸手道,“大哥。” 江海到底还是个骨子里很傲慢的公子哥,打完招呼就翘着个二郎腿坐到沙发上去了。 李绣出来了,看着客厅里的两人,淡淡地说了句,“来了。” 江听夏低着脑袋喊了一声,“妈。” 厉菖蒲看着那个穿着旗袍,烫着画报里那样卷发头发的妇人,走下楼梯,看到江听荷时笑了笑,然后伸出手将江听荷揽住,安慰一般带着她坐到了大厅沙发里,她把江听荷的手放在自己腿上,这才神情淡淡地对他和江听夏说道,“坐。” 江听夏把自己带来的东西放在桌子上,想要一一拆开,给众人看。 她刚打开人参盒子,就听见江听荷带着讥讽的语气说道,“你们在乡下的日子也不好过,带这些干什么?” 这话说得恶心又恶毒。 江听夏死死瞪着她,平复了心情这才说道,“既然登了门就没有空手来的道理,怎么也是我的一番心意,看来做人的礼节你都不懂。” 江听夏自然知道江听荷的痛点,因为她是乡下长大的,最怕别人说她粗俗没教养之类的话。 而江听夏这话不止捏住了她的痛点,还暗戳戳回怼了她刚才那句讽刺的话,暗指她说的话不礼貌。 江听荷听江听夏这么说,整个人面目都扭曲起来。 李绣喝了一口茶,“听荷也是关心你,来了不用带东西,一家人何必破费。” 江听夏把自己带来的东西默默收拾好,放在一边,反正也是做个样子,满屋子没人稀罕她的东西。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也不好称一家人了。” 厉菖蒲觉得这话重了,拉拉江听夏的袖子,悄声说,“你怎么这么说话?” 李绣倒是不甚在意,依旧一副淡淡的模样,“是,我早想明白了,养你一场没什么对不起你的,早该是两家人了。” 江海挑挑眉,说道,“哎呀,妈,什么一家人两家人,你胡说什么呢。” 说着眨着眼睛,示意那边还坐着个厉菖蒲,叫她不要再乱说话。 第106章 安慰 江听荷可是得意了,拉着李绣摇着她的手臂,撒娇道,“妈妈,我也要嫁人了,跟听夏一样也是嫁出去的女儿了,你也不要我了嘛!” 李绣宠溺地摸着她的脑袋,“说的什么傻话,你和瑞文就在文海,还不天天往家跑。” 江听荷得意地看着江听夏,撅着嘴说道,“那妈妈你还不得烦我。” 李绣跟江听荷说话时的神态和刚刚那副冷淡样子完全不一样,春风和煦地说道,“不烦,怎么会烦,我巴不得你们天天来,住在家里头才好。” 江听荷高兴地抱住李绣,说道,“妈妈,我就知道你最疼我了。” 李绣刮着她的鼻尖,“我不疼你疼谁。” 厉菖蒲坐在江听夏身边,也看出了些不对劲,家庭里的兄弟姐妹,父母一碗水怎么也端不平,心总是偏着长,江听夏又是那么一个敏感脆弱的女人,她一定很难过。 两人作为夫妻登门,坐在沙发上挨得很近,他伸出一只手悄悄把江听夏的手包裹起来,安慰她。 江听夏察觉到,朝他点点头,示意自己没事。 江听荷抬眼看了一眼江听夏,见她无动于衷地坐在沙发上喝茶,还跟那个乡下人眉来眼去,这不应该呀,以前她这样跟李绣争宠的时候,总能看见她一个人在角落里偷摸哭,今天是怎么了。 于是她又加了一把火说道,“妈妈,你给我准备的首饰不拿出来给我看看嘛。” “正好听夏也在,她结过婚有经验,让她给我出主意选一选。” 李绣也没有拒绝,喊吴妈把首饰拿下来。 江听荷一脸刻薄,“听夏,你结婚的时候准备了什么金首饰?” 江听夏并不像之前那样傻,傻到和江家有血缘关系的女儿比较,自然不会再为李绣不爱她,不在意她而难过,而难堪。 她在意的只有该是她的东西。 她坦坦荡荡说道,“没有。” 江听荷就是明知故问,当初江听夏的嫁妆箱子她都经过手,李绣本来想意思意思放些龙凤镯子之类的饰品,她坚决不许,江听夏自然没有。 她装作惊讶的样子又大声重复了一遍,“没有!” “真的没有!” “谁出嫁的时候没有娘家的陪嫁饰品啊!” 江听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嘴上说道,“那倒不重要。” “以前我也攒了一些首饰,也是一样的。” 说着就假装要起身,去房间找自己的首饰。 江听荷喊了一声,“等一下。” 因为在江听夏坐上火车离开文海去嫁人的那一刻,她就把江听夏房间里能拿走的东西都拿走了。 “什么你的东西,那些都是江家的东西。” 江听夏看了她一眼,“哦。” “我不是也叫江听夏吗。” 江听荷张嘴就要骂她不要脸,她算什么江家人。 可一看到厉菖蒲也在,就不敢乱说话了。 她和贾瑞文的婚事还没彻底成了事实,要是被厉菖蒲知道她才是和他定婚的江家大小姐,非要和她在一起怎么办。 江听夏又说,“那些东西都是爷爷送我的,我的姓名也都是爷爷起的,你有什么意见。” “如果你有意见,不妨现在就说出来,当着大家的面。” 江听夏说着看了一眼厉菖蒲。 江听荷明白她是在威胁自己,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江听夏又怎么会因为她不说话就轻易放过她,反而要乘胜追击。 她指了指江听荷,看着厉菖蒲说道,“妈和大哥你都知道了,这位你还不知道是谁吧,早上你还问我,不过,她的身份有些特殊,由我开口不合适,不如让她自己告诉你。” 江听荷噌地站了起来,“你……” 她害怕江听夏说出事实,求助似地看向李绣。 李绣拉着江听荷坐下,对着江听夏和厉菖蒲的脸色对比之前有所缓和,“有什么特殊的。” “听荷也是我们江家的小姐。” 厉菖蒲听了,看向江听夏,说道,“没听说过你有个姐妹。” 江听夏意有所指道,“对啊,你为什么会没听说过呢?” 李绣匆忙接话道,“她从小身子不好,一直养在乡下老家,这几年才接回来,她又不爱出门,知道她的人少,你不知道也正常。” 厉菖蒲于是站起身打了个招呼,“二小姐,你好。” 江听荷面色很是难看,低声重复了句,“二小姐?” 厉菖蒲解释道,“爷爷相亲时说过听夏她是江家的大小姐,所以我猜想你是她的妹妹,有什么不对吗?” 江听夏笑了,拉着厉菖蒲坐下,“是啊,你说得没错,我大她小,我是大小姐,她是二小姐。” 说完又故意挑着眉眼,对着江听荷说道,“是不是啊,妹妹。” 自她今日登了江家的门,江听荷就一直用这种表情看她,现在可算还回去了。 江听荷长长的指甲掐着自己,下意识就想否认,她这辈子最不愿意的就是处在江听夏的下风,她可以输给任何人,但不可以输给江听夏。 可李绣冲她摇了摇脑袋,示意她不要冲动。 江听荷只好咬牙切齿道,“是。” 吴妈这时拿着一盘首饰过来,缓解了紧张的气氛。 江听荷看着满满当当珠光宝气,金光闪闪的首饰,又想着扳回一局,对着江听夏讥讽道,“姐姐你的日子过得很是艰难吧,看你脖子上戴得金项链,细得都看不见,你要是喜欢,从这里挑一件带走吧,就算姐夫家条件一般,我们也不会亏待你的。” “而且你要参加我的订婚宴,戴着这样的首饰,被笑话了丢的也是我家的颜面。” 江听夏有些无语,江听荷怎么这么幼稚,她的首饰只是搭衣服用的,这都被她挑出毛病来。 于是回怼道,“我就不需要了,审美不同罢了,淡雅些的倒是合我的意,不过妹妹你要是喜欢那样的,干脆把这一盘子都给融了,重新打一条,一次性全挂在脖子上,就是到时候怕你的脖子受不住。” 江听荷哼了一声,“金光闪闪的有什么不好,总比死穷酸好。” 第107章 还回来 江听荷装模作样吸了吸鼻子,视线落在沙发上的江听夏和厉菖蒲身上,掐着嗓子说道,“不知道今天是怎么回事,老能闻到一股穷酸味,待会儿得叫下人们好好打扫一遍才行。” 江听夏看了回去,“是吗?” “穷酸味我没闻到,倒是某些人一张嘴,就闻到了有很大的一股口臭。” 江听荷红了一张脸,大声说道,“江听夏,你说谁?” 江听夏一副淡淡的模样,“说谁谁知道。” 江听荷立刻拉着李绣委屈道,“妈妈。” 李绣拉着江听荷的手安抚,看向江听夏的眼神则有责怪之意,她说,“好了,一回来就闹得家里鸡犬不宁。” “吴妈,去给听夏他们夫妻收拾一间客房出来,晚些时候我还有话要跟她说。” 后半句是对着江听夏说的,这不难猜,江听夏心里有底,李绣要说的无非是替嫁的事情。 她也想听听江家的人要说什么。 江听夏同意住下,说道,“客房就不用了,我住自己的房间就行。” 江听荷抢先说道,“你嫁出去之后,你屋子就空出来了,里面杂七杂八的东西早叫人给你收拾了。” 江听夏坐在那儿也不着急,不过眉眼凌厉了起来,“我的东西,怎么搬出去的,现在就怎么搬回来。” 江听夏气定神闲道,“我就在这里坐着,等等也无妨。” 她又说,“要是有什么东西磕了碰了,不能照原样给我恢复,那就请照价赔偿。” 江听荷一听,就生气了,因为江听夏屋子里的东西几乎都是她搜刮去了,现在让她再拿出来,她怎么可能愿意。 江听荷嚎叫道,“江听夏,你算老几,敢在江家说这些话。” 江听夏毫不示弱,把杯子重重放在桌子上,“江听荷,你说话给我放客气些。” 江听夏深知江听荷对她的敌意,自她进江家门,不过一两个月后,她就发了疯一样处处针对她。 从一点小事的口舌之争,再到栽赃陷害,在爷爷和妈妈面前装哭卖惨,她吃了江听荷多少暗亏。 就比如住的屋子。 其实她现在说的这间屋子都不是她一直住的。 她本来住在二楼,江听荷哭哭啼啼说觉得她的屋子好看,想住这间,她那时正心虚,觉得自己鸠占鹊巢十六年,加上所有人也都劝她,多让让江听荷,她就同意了搬屋子。 没成想,江家这么大,她想住哪一间时,江听荷就立马跳出来反对,大家都心疼她,都依着她。 最后江听夏只能住进一间三楼的屋子,这屋子位置不好,背对太阳,而且一年四季还潮得厉害。 她以为自己是在退让,可江听荷却得意得像打了一场胜仗,从今以后,变本加厉。 江听夏干脆把事情挑明了说道,“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但凡我有的东西你都要抢过去,抢不走的就搞破坏,处处与我作对。” “那屋子里怕是被你搜刮的一干二净了。” 江听荷被点破了,也不心虚,反而更猖狂地瞪着江听夏,喊道,“那本来就是我的东西,我就是不给你,你能怎么样。” 江听夏“江家的钱财土地怎么分,爷爷的遗嘱说得清清楚楚,那间屋子和那里的东西就是我的。” “我这个人认死理,该是谁的就是谁的,我就一个要求,把我的东西都给我还回来。” 她看了一眼厉菖蒲,再看向李绣母女,“不然,有的事情我们现在就可以分说个清楚明白。” 被抓住把柄的李绣母女,气得喘着粗气,却也不敢再跟江听夏硬刚,怕她说出什么不可挽回的话来。 李绣没了贵妇的优雅从容,头发都气得不像刚才那样的油光发亮,她喊了一声,“吴妈。” “找人把这丫头的房间按原样恢复。” 江听夏也不管旁人生不生气,开口道,“我会仔仔细细检查的,缺一样我都不依。” 她说着故意把眼神落在江听荷脸上。 江听荷看到了,也喊道,“去,在我房间把那些东西收拾出来,都扔给她,那些破烂,我不稀罕。” 江听夏又说,“我从不惦记别人的东西,主要是有的人用过,再给我用,觉得恶心。” “所以,你拿走的那些也不用搬了,照价赔偿就行。” “等会儿我拟个单子叫人给你送过去,你直接把钱划到我银行的户头就行。” 江听荷指着江听夏,半天说不出话来,她故意说这话,不就是说她江听荷惦记别人东西嘛。 “好了!” 李绣发出震天响的怒吼,“吴妈,你们聋了吗?还愣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去收拾屋子。” 虽说骂的是吴妈,可一双喷火的眼神恶狠狠盯着江听夏。 无端挨骂的吴妈什么也没敢说,低着脑袋回道,“是,太太。” 江听夏也不想在这里看他们脸色,对着厉菖蒲说道,“上三楼去吧。” 厉菖蒲从小在农村长大的,村里谁家为了几亩地,几捆柴,兄弟之间闹得不可开交,打起来的有的是,本以为是人太穷的原因,没想到像江家这样富得流油的人家,抢起东西来,照样是斤斤计较,谁也不肯让一点。 厉菖蒲跟着江听夏,来到了客厅左侧。 厉菖蒲瞪大了眼睛,江家竟然在屋子里安了电梯! 他惊讶,倒不是因为没见过电梯,只是这东西现在还不普及,他以前只是在京都这样的大城市开会时,在办公大楼里坐过,没想到竟然可以安在民用住宅里。 江家阔绰奢侈到过了头。 他又想到这一屋子雇来的人,他们刚才叫那些人什么,下人,这种恶毒的称呼早该跟旧社会一起消失了,江家竟然离谱到这种程度,还留着资本主义剥削享受,寄生虫那一套。 江听夏看见厉菖蒲看着电梯有些怔愣,就猜想他是不是没见过这东西,看见身后江家人看着他们两个,她不想厉菖蒲被嘲笑。 再怎么说,在外人眼中,他们两个夫妻一体。 江听夏伸出手,搭上厉菖蒲的臂弯,悄声说,“你跟着我。” 叮咚,电梯门开了。 江听夏带着厉菖蒲走进了电梯,按下了楼层,等到电梯门关上,江家众人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她才把自己的手从厉菖蒲胳膊上放下来。 她一直紧绷着的腰背瞬间松了下来,整个人蔫蔫的。 这时听见厉菖蒲说道,“你还好吗?” 电梯狭小,两个人站进去挨得很近,他的话重重敲在江听夏心上。 江听夏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他,似乎在问他为什么这么说。 他淡淡说道,“我爹也是这样,不把我当儿子,只疼两个弟弟。” 就这么一会儿,厉菖蒲都能感受到,李绣对两个女儿的态度根本不一样,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心偏得不是一点。 江听夏是受委屈的那一个。 厉菖蒲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想了想,说了自己的事情。 江听夏看着他,问,“你难过吗?” 他眨了眨眼睛,一派云淡风轻,说道,“嗯,以前有过。” “不过,我离家太久,已经都记不清了。” 他又说,“你看,我现在不也好好的。” 江听夏点点头,“我明白的。” 狭小拥挤的电梯空间里,两个人手臂只留着几厘米的距离,甚至可以感觉到对方传来的体温。 第108章 一拍两散算了 叮咚一声,电梯门打开。 三楼到了。 两人从电梯里走出来,看见穿着同样白短褂黑裤子的几个人拿着东西在长长的楼梯上,上来下去,忙个不停。 他问道,“他们怎么走楼梯,搭电梯不是省时省力得多?” 江听夏面对厉菖蒲的时候,关于这种问题还是保持敏感度的,她不想回答,因为她答了,厉菖蒲也不爱听。 在江家,佣人们只能走楼梯,不许坐电梯的。 “嘭”一声,有个三十多岁的妇人随手将一幅画框扔在了地上,江听夏走过去,看着她,问道,“你是新来的?” 那人表情很是不在意,但还是回道,“是。” 江听夏看她这样也没发作,蹲下身把画框拿起来,看见边角的木头裂了一道缝,说道,“你把它摔坏了,我这画框是花梨木的,你赔得起吗?” 妇人一听要赔钱,吓得立马赔罪,“大小姐,我错了,别叫我赔钱。” 江听夏哼了一声,“敢拿着我的东西摔摔打打,真以为我没脾气吗?” 她毫不留情把画框摔在妇人身上,“拿着这东西,去跟管家说,该赔多少一分钱都不能少。” 妇人滴溜溜眼珠一转,狡辩道,“大小姐,我不是故意的,我是手滑了。” “手滑!” 江听夏看着众人,“既然是来做事的,就给我打起精神来,怎么,打量着我好欺负,我的事情就不用上心了。” 妇人哭道,“大小姐,我怎么敢欺负您呢?您大人有大量,就放过我这一次,这钱我真赔不起,我上有老下有小啊,您就放我一条生路吧。” 妇人呜呜哭着,心想真是倒霉,她搬东西路过大厅时,听见太太和听荷小姐把这个大小姐骂了个狗血喷头,就知道这是个不得宠的。 管家还点她来给这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大小姐搬东西,得不了一丝好处,尽是出苦力的活儿,光这三层的楼梯就要跑几十趟。 她行事带上了一股火气,没多想就开始扔东西了。 没想到一时没注意让这大小姐当场逮着了,更没想到的是,这个大小姐竟然直接发作,还要让她赔钱,这可把她吓坏了。 厉菖蒲看不得这个,这妇人比江听夏年纪大多了,此刻佝偻着腰,不停地对着江听夏哀求,江听夏则一脸不耐。 厉菖蒲对着呜呜哭的妇人说道,“你走吧。” 江听夏听见他这么说,说道,“你干什么?” 他说,“听夏,只是小事,何必这么为难这大姐。” 厉菖蒲接过画框,看了看,“一道裂缝而已,还能用。” “等会儿我给你修。” 面对着满地的佣人老妈子,江听夏压下了一肚子火,对那妇人说,“还不走。” 她又提高音量,对众人说道,“你们都仔细点,谁再给我添堵,就不是那么容易掀过去的了。” 一屋子人低着脑袋,惶恐道,“是。” 厉菖蒲看见这样,眉头拧得更深了。 众人都各忙各的去了。 厉菖蒲打量着那个画框,想着该如何下手修整。 江听夏把画框从厉菖蒲手里抢过去,直接扔进了垃圾桶里。 厉菖蒲看着垃圾桶里那个完好的画框,问道,“怎么了?” 江听夏冷冷道,“不用修,坏了的东西看着心烦。” 厉菖蒲看出她还在为刚才的事情生气,说道,“听夏,没必要吧。” 江听夏瞪着他,压着声音说道,“你以为我刚才什么都没说,是因为你做的是对的!” “我只是不想那些佣人看见我们吵架而已,你刚刚干嘛多管闲事。” 她也是后来才知道,这江家外面看着光鲜亮丽,实则最是黑暗,拜高踩低,今天你落了下去,一人一脚能把你活活踩死,要想在这地方过日子,就得浑身带刺,谁也不敢惹才行。 厉菖蒲“用人?” “你说的什么话,他们也跟我们一样是人,需要尊严的人。” “你看看你刚刚的样子,就像一个……”他顿了顿,说道,“像个地主老财。” “全然不顾别人的死活。” 他沉下声音,拉长语调,有些无奈说道,“听夏,收敛收敛你的脾气。” 江听夏瞪着他,“原来你对我很有意见。” 厉菖蒲“我是不喜欢你做事的方式。” 江听夏根本不听那些,气得眼圈都在发红,“厉菖蒲,你别忘了,是你求我不要离婚,是你答应我,到了江家会配合我,什么都听我的。” 江听夏一字一句道,“你要是这样,咱们之前说的通通不作数。” “一拍两散算了。” 说着就要从厉菖蒲身边走开。 “你什么意思?” 她又动了离婚的念头? 厉菖蒲拉住她,也恼了,“咱们一码归一码,你说到哪里去了。” 江听夏没有挣扎,说道,“放开,我不想别人看见这样。” 厉菖蒲放开了她的胳膊。 江听夏深吸了一口气,回头对着偷偷摸摸看她和厉菖蒲交谈的佣人们,发脾气道,“你们很闲吗?这屋子还没布置好,难不成要我等你们一晚上。” 看她这样,厉菖蒲知道他说的话,江听夏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厉菖蒲虎着一张脸,“我跟他们一起搬。” 江听夏挡在他面前,“你不用做这些。” 厉菖蒲冷冷道,“我有手有脚,不需要什么‘用人’伺候。” 说着挽起了袖子,他招呼道,“你们搭电梯,省时省力。” 没想到得到的回答是,“不行,不能破了规矩,下人只能走楼梯。” 厉菖蒲骂道,“什么破规矩,把人分成三六九等,我就不信哪部电梯出厂的时候定了这规定。” “你们都走电梯。” 佣人们纷纷拒绝道,“不行,那怎么能行呢,我们走楼梯就行。” 厉菖蒲被这事气得面色铁青,看着长长的楼梯说道,“你们江家真是好大的规矩。” 他噔噔噔走下楼梯,把别人手里的留声机接了过去,一阶一阶走了上去。 第109章 姐妹感情差 等东西都归置得差不多,厉菖蒲已经满头是汗,正扛着一个欧式沙发往楼梯上走。 江听荷搭着电梯上了三楼。 她听下人们说,江听夏嫁的那个男人正吭哧吭哧做苦力呢,这样的热闹怎么少得了她。 她哟了一声,看着江听夏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姐夫今天可是出了一把子力气。” “不过,乡下人嘛,就这样,闲不住。” 江听夏听了这话,心头烧起了一股火。 她讨厌江听荷这副嘴脸,也埋怨厉菖蒲不听她的话,给她丢人。 江听荷又说道,“可怜你了,听夏,跟这么个一身臭汗的男人睡一张床上。” 她脸上露出嫌弃的表情,“要是我是你,想死的心都有了。” 她又伸长脖子凑过来,悄声说,“幸亏不是我。” 江听夏看着她,脸上带着残忍的狠意,说道,“你从乡下回来这么多年了,都不知道可以洗澡吗?” 江听荷听了这话,简直怒不可遏,乡下,她怎么敢在她面前提乡下这两个字,她怎么敢! 江听夏看着她愤怒的表情,“怎么?讽刺别人的时候很痛快,到你身上就受不了了。” “江听荷,别在我面前张牙舞爪的,我不会再忍你了。” 江听荷还是第一次看江听夏这副反击的模样,以前她从没这样过。 江听荷一时间反应不过来,被她的变化震惊到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 过了好半晌,她眼睛里还燃着怒火,咬牙切齿地说,“江听夏,你别得意,妈妈让你晚些去书房找她,我一定把你刚才说的话都告诉她。” “你只会告状。” 江听夏并不在意,说完这句话,转身要走。 江听荷火从心头起,一把推在她背上。 江听夏被这突如其来的力道一推,猝不及防,眼看要整个人摔趴在地上。 她没办法停下来,闭上了眼睛,认命地等待即将到来的疼痛感。 却落入了一个结实的怀抱。 “听夏,没事吧。” 江听夏睁开眼,回头一看,江听荷已经急匆匆坐上了电梯。 她赶紧从厉菖蒲身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尘土。 厉菖蒲也从地上坐起来,“你们姐妹感情差到这种地步?” 他看着电梯,有些动怒,“她想害死你。” 刚才厉菖蒲扛着沙发往楼梯上走,就看见江听荷脸上那阴狠的表情,如果不是他拦了那一下,江听夏就直接从楼梯上滚下去了。 这么长又阧的楼梯,摔下去,不死也残。 得亏他是个军人,平时有很多训练任务,身体素质好,爆发力强,他赶紧丢下沙发,快得如同一只豹子。 就这,他还是在最后一刻才接住她。 厉菖蒲看了一眼滚下楼梯摔得四仰八叉的沙发,心有余悸。 江听夏并不回答他的话,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看她这样,厉菖蒲伸出手拉着她,急忙道,“怎么了,是不是伤到哪儿了?” 江听夏不耐烦地甩开他的手,看着他汗津津的模样,又无奈又恼火,“家里那么多人,发他们薪水请他们工作,用你去做什么苦力。” 她凶道,“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 江听夏指着刚给他买的昂贵时装,埋怨道,“你看,新衣服都变得皱皱巴巴,被你折腾得半点版型都没有了,还不知道在哪里沾了灰尘,脏死了。” 看她活蹦乱跳的,还有心思发脾气,厉菖蒲放开了手。 看了看自己被汗浸湿的衣服,说道,“衣服重新洗过就好……” 现在只有他们两人,江听夏不用顾及其他人看他们笑话,她直接打断厉菖蒲的话,拔高音量,发火道,“洗什么洗,等会儿你脱下来直接扔了。” “再去箱子里找身新的换上。” 江听夏想到刚刚江听荷的阴阳怪气,斥责道,“我叫你来江家给我装门面,你倒好,只会丢我的脸。” “我怎么丢你的脸了?” 厉菖蒲不解道,“我不觉得我做错了。” 他又说,“你要我看着一帮五六十的大伯大娘为咱们的事情忙来忙去,而我却坐在一边,跟个大爷一样叉着腰等着,我做不到。” 江听夏又急又恼,“你觉得你没做错?” 厉菖蒲一脸板正的模样,“我应该这么做。” 江听夏指着电梯,“你刚刚就没听见江听荷怎么笑话我吗?” “她笑话你寒酸,笑你跟那些佣人混在一起,搬搬抬抬做苦力,笑我嫁给了一个乡下人。” 她急得跺脚,“我不想被她那么说,不想被她看不起。” 厉菖蒲脸上没有半分被笑话的不好意思,理直气壮道,“是,我就是个乡下人。” “这有什么丢人的。” “她这么说,是她思想有问题,是她不对。” “听夏,我们何必……” 江听夏一点耐心都没有了,她摊开手说道,“我现在不想搞清楚谁对谁错,我只要你听我的安排。” “你连这个都做不到!” 厉菖蒲不说话了,他根本接受不了这种家庭。 这时,吴妈带人端着菜盘走上楼梯。 江听夏看见有人过来,转过身去平复心情,再回身,脸上表情变得淡淡的,就像无事发生。 吴妈“大小姐,大少爷出去见朋友了,夫人有些头疼,今天的晚饭就不在一起吃了,我吩咐人给您端到房间里。” 江听夏“好。” 一行人把晚餐放下就离开了,圆形餐桌上,两人一人坐一边,谁也不跟谁说话。 寂静的屋子里,只有吃饭的声音。 可就是这吃饭的声音,再一次激怒了江听夏。 厉菖蒲习惯使然,吃饭时动作粗鲁,一口恨不得吞下半个馒头,发出些稀里呼噜的声音。 看他这吃相,江听夏想,今晚这顿算躲过去了,明天呢,跟江家人一张桌子吃饭,不知道被怎么看笑话。 她都能猜想到,江听荷会说什么,无非是说乡下人吃不起饭,一时间见了江家这些精致的好东西,吃得狼吞虎咽的。 不,她一定能想出比这更恶毒的话。 江听夏越看越气,饭也不吃了,把筷子搭在碗上,发出极大的陶瓷碰撞声。 厉菖蒲察觉到江听夏的情绪,放下手里的白面馒头,问道,“怎么了?” 江听夏板着一张脸,“你能不能注意一下你的吃相。” 厉菖蒲看着生气的江听夏,无奈地摇摇头,“我连吃饭都不对了?” 江听夏“你小口吃不行吗?细嚼慢咽,而且吃饭不要发出声音,难听死了,稀里呼噜的。” “像猪一样。” 厉菖蒲心中一痛,“我一直这么吃饭。” 他们一起吃了那么多顿饭,难道她一直这么想他? 如果是别的人,拿这些破事挑刺,厉菖蒲根本不会在意,因为他知道,他没错。 可如果那个人是江听夏,是她看不上这样子的他,嫌弃他乡野汉子,粗鲁武夫,这就不是谁对谁错的问题。 厉菖蒲攥紧拳头,感觉到一股难以忍受的心痛和屈辱还有难堪慢慢溢上心头。 头顶的灯光打下来,白得晃眼,让人如同身在雾中。 两人坐在餐桌边,一人一侧,那么远又那么近,明明盯着对方,却什么也看不清。 第110章 他是你的了 江听夏洗过澡后,换了一身月白色的睡裙,她从衣柜里抽出两床被子,扔在地上,什么话也没说。 厉菖蒲知道,这是让他睡地上的意思,自觉把被子铺好,钻进了被窝。 两人沉默,但无眠,一个睡在床上,一个躺在地上。 到了时间,江听夏从床上坐起来,寻到自己的拖鞋,慢慢往屋外走,她去见李绣和江听荷,不想吵醒在地上睡觉的厉菖蒲。 在岔子坡,因为没有娱乐活动,两人吃过晚饭,洗漱过后就会睡觉,可在文海,大半夜好玩的多了去了,灯红酒绿,舞池晚会,谁也不会早早睡觉,李绣母女才会约在这个时间。 倒是也正好,厉菖蒲睡了,不会发觉什么。 可江听夏不知道,厉菖蒲根本没有睡着。 他亲眼看着江听夏从床上坐起身来,轻手轻脚一步步走出去,直到她的手碰到门把手。 他再也忍不住,坐起身。 “你去哪儿?” 在这寂静的夜里,江听夏身后,冷不丁发出阴沉沉的这么一道声音,吓得她面色一变。 她冷着一张脸,没有回头,握着门把手的手一拧,开了门走了出去。 回答他的就是两道吱呀声,厉菖蒲看着一开一合的木门,觉得这夜静得让人心烦意乱。 书房里 江听夏推门走进去,看见脸色阴沉的李绣,喊了一声妈。 李绣听江听夏这么叫她,冷哼了一声,突然甩了她一巴掌,狠辣无情,不留半分情面。 江听夏半张脸都被打偏,脸上立刻火辣辣一片。 李绣指着她,气得鼻孔大张,骂道,“你为什么故意刺激听荷,你明明知道她以前的日子过得多么辛苦,你还在她面前提起乡下,你安的什么心?” 若是以前,江听夏一定会解释,是江听荷先挑衅的。 可现在她知道,解释没用。 如果李绣愿意听她的解释,就不会在她一进门,一句话没说的情况下,不由分说给了她这一巴掌。 对的人做什么都对,错的人做什么都错。 她捂着半张脸,无视站在一边,看她挨打洋洋得意的江听荷,问道,“您的身体好些了?” 李绣瞪大了眼睛,露出大片眼白,“你什么意思?” 当初她是装病,才骗江听夏答应去替嫁。 听荷心里憋不住事,早把事实忍不住告诉江听夏了。 江听夏早都知道了,她生病的事情都是假的,她还故意问她身体好些了没,明显是讽刺。 看江听夏这态度,李绣气道,“十六年锦衣玉食,精心呵护,只要求你做了这一件事,你就拿那种怨恨的眼神看我。” “你好得很。” 李绣气愤地点着江听夏的脑门,尖锐的红色指甲戳在江听夏白嫩的肌肤上,“我这些年原来养出一头白眼狼。” 江听荷走近一步,帮腔道,“江听夏,如果不是江家,你会是什么样子?你妈是乞丐,你就是小乞丐。” “小乞丐嘛,不就配个瞎子瘸子过一辈子。” 江听荷恨恨道,“那厉菖蒲好歹不傻不残,还是个军官,江家也不算亏待你。” 按她想的,江听夏嫁厉菖蒲都是便宜了她,本来应该整死她的,只是没办法,需要她替嫁,便宜她了。 今日再仔细看这厉菖蒲,身材长相都是上等,配江听夏,更是让江听荷心梗。 江听夏低下脑袋,说出的话却十分坚定,“嫁人是一辈子的大事,我想说清楚……” 她不为自己着想,不为自己争取,还有谁会为她想,谁会为她争。 “不行。” 可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李绣和江听荷齐声打断。 “你什么都不许说,从今天起,你给我记住了,这婚事就是你爷爷给你和那个当兵的定的。” 李绣看着江听夏,“你要的我们都给你了,你要钱,要屋子,我没说个不字,我们够大方了。” “你就嫁给那个男人,全当还了江家对你的养育之恩。” 江听夏终于能在她们面前抬起头,她看着两人,眼里怀着期冀,说道,“只要我嫁给他,我就不欠你们的了?” 江听荷握着拳头,指甲深深陷入肉里,脸庞已经恨到扭曲,可一想到和贾瑞文的婚事,还是从牙缝里吐出几个字,“是,只要你嫁给那个土包子,你跟江家就没关系了。” 这诱惑实在是太大了。 所有人都认为,她欠江家的,欠江听荷的,包括她自己。 这些杂乱的情绪像一座大山无时无刻不压在她的心上,害她几乎要发疯,现在摆在她面前就有一个机会,只需要一场婚事,就能摆脱这一切。 江听荷说出自己的要求,“我要你一辈子都不许跟任何人说起这件事,你记住了,当初定亲的人就是你。” “你不许出去抹黑江家和我的名声。” 江听夏看着江听荷,“你为什么不相信爷爷给你选了一门好亲事?” 江听荷一听这个就来气,心里一阵难受,她过得那么惨,还不是怪江家,怪江听荷,可爷爷都不心疼她,还怕她败坏江家名声,都不肯真正的把她认回来,只对外说她是养女,人人都以为江家的大小姐是江听夏,她怎么能不恨,不怨。 她冷哼一声,说道,“我才是他的亲孙女,可他只偏心你,他能给我选什么好的,找了那么个人,他巴不得我嫁得远远的,把我打发走,不影响他的名声就行。” 江听夏最后一次提醒道,“你不愿意嫁厉菖蒲,却看上了贾瑞文那个垃圾。” “他今天能为你抛弃我,明天就……” 江听荷扬着下巴,“好了,你再怎么污蔑瑞文哥哥,那个土包子你也嫁定了,我不会把瑞文哥哥让给你的。” 江听荷眯起眼睛,想起了什么事情,“你不是说,你跟那个人夫妻恩爱嘛,怎么,是骗人的,其实你也不想嫁他?” 江听夏吐出一口气,说道,“好。” “以后,厉菖蒲就是我的了,我嫁他,你不要后悔。” 江听荷跟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笑个不停,“一个粗鲁野蛮的乡下人。” “你还怕我跟你抢。” 江听荷笑得前仰后合,“他是你的了,你快拿走。” 她的脸上闪过怨毒,她怎么可能这么轻易放过她,“江听夏,我等着你在乡下过苦日子过到哭。” 第111章 你的态度 怕挨打的脸没法见人,江听夏做了紧急处理,用冷帕子敷在脸上,换了好几遍水,直到觉得脸上没那么烫了,才回房间去。 夜已经深了,伸手不见五指,江听夏推开门,小心翼翼走着。 厉菖蒲终于等到她回来,站起身要打开灯。 江听夏察觉到窸窸窣窣的动静,看到一团黑影在墙上找电灯的开关,她立即冷声道,“别开灯。” 厉菖蒲又伸回了胳膊。 “怎么了?”他问。 江听夏又不说话了。 即使知道现在一片漆黑,厉菖蒲看不清她脸上伤的情况下,江听夏还是下意识侧着脸,躲开厉菖蒲的方向,快速朝自己的床边走去。 可她看不见,又走得快,黑暗中,突然传来嘭的一声,声音极大。 江听夏的小腿狠狠撞在了床边上。 “磕到哪儿了?” 厉菖蒲急匆匆朝着这声音传来的方向走过去。 可江听夏已经极快地钻进了被窝,一言不发。 刚才那一下,厉菖蒲一听就知道撞得不轻。 更别说江听夏那么娇气的一个人,脚上被鞋子磕破一块皮,伤口还没蚊子咬得厉害,她都要喊半天疼。 可现在却拿被子把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吭都不吭一声。 厉菖蒲看着床上那生气的人儿,拿着个背影对着他,浑身都散发着沉闷的低气压,她不高兴时就这样,不爱搭理人,把他当空气。 他终于开口道,“你要我怎么做?” 江听夏把自己捂在被子里,听他这么说话,语气不善,还带着恼火,她躺在床上,动也不动。 厉菖蒲半天等不到回答,忍住想把床上被子掀开的冲动,说道,“你要我吃饭文雅些?还要我不许乱说话做事给你丢人?还有呢?你说。” 江听夏只当没听见他发脾气,用被子捂住了耳朵。 厉菖蒲又对着床上那毫无反应的背影说道,“我答应你,都答应你。” 他无奈道,“行了吧。” 只要她别一声不吭又不知道要跑哪里去。 江听夏皱着眉头,厉菖蒲他答应? 他这个人又认死理又倔得不得了,说他答应? 江听夏动了动,被子里传来闷闷的声音,“真的?” 厉菖蒲“真的。” 江听夏松开手上死死拽着的被子,“不是说反话?” 厉菖蒲吐出一口闷气,“不是。” 她又问,“都听我的?” 没听到厉菖蒲反对的声音,江听夏说道,“那你把现在穿的衣服扔了,去洗个澡,把新衣服换上。” 临睡前,两人谈不拢,她很生厉菖蒲的气,懒得管他一身臭汗,自顾自洗了个澡,就睡了。 厉菖蒲听她这么说,像搬开了一块堵在心头沉闷的大石,江听夏肯对他提要求,他还安心些。 江听夏又说,“这个房间不能洗澡,出了门左拐有浴室。” “去吧。” 江听夏躺在床上,没等到脚步声响起,她还能感觉到厉菖蒲依旧站在她的床边。 就在她想翻个身看看情况的时候,听见厉菖蒲说道,“你为什么答应不离婚?” 他说,“一开始,我以为你是不想家里人担心,可现在看来,你的家庭关系并不是我想的那样。” “那么,你为什么答应我?” 江听夏想了想说道,“很简单,我就是不想被人看笑话,尤其是别人越想把我踩在脚下,我就越要让她知道,我可以过得很好。” 厉菖蒲握了握拳,有些事情他必须问清楚。 他迟疑着开口,生怕戳破那层薄薄的窗户纸后,一切再无余地,他的嗓子干涩,一出声喉间被扯得生疼,“你妹妹把乡下人挂在嘴边嘲笑,你呢?你也觉得这是丢人的事情?” “包括我,也让你难堪。” 厉菖蒲语气淡淡,可江听夏忽觉心脏涩得像一团正在被攥干水的海绵,她摇摇头,“没有,我……不是。” 她坐起身来,看着站在她床边的身影,可一片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江听夏心头有几分慌乱。 她今天对他是有几分不客气,那些话伤到他了吗? 她是不是只顾着自己,忘了顾及他的感受? 厉菖蒲攥着拳头,又问,“你跟你家里人的想法一样?” 江听夏有些着急,解释道,“我不是这样想的。” “我说那些话,是我太着急,所以才口不择言。” 厉菖蒲步步紧逼,“我只问你,是不是,讨厌我?” 讨厌么?江听夏想,厉菖蒲这个人是很讨厌,可他这么认真地问她,那句讨厌怎么也说不出口。 不讨厌么,那样,她还要为他退多少步。 江听夏进退两难,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一瞬间崩了情绪,“你答应我陪我在江家演一场戏,这里什么都是假的,你就是要那么较真,明明只有我们两个的时候,我都随你自在,可是在江家我不想做异类,不想被指指点点,也不想你被当做挑起话题的争端,这很过分吗?” 听她这样说,厉菖蒲松开了拳头,原本灰败的眼底恢复正常,“你说的,我知道了。” 江听夏看着他,紧锁眉头,眼角含泪,好在谁也看不见她这样,她维持着平稳的声线,“你生我气了?” 没等到回答,江听夏快速在眼睛上抹了一下,破罐子破摔道,“随你吧,想气就气,我还气你呢,我气得更厉害,厉菖蒲,我一辈子都不想理你了。” 厉菖蒲得知了她的态度,心终于落在了肚子里,看她那副久违的小孩子模样,有些想笑,说道,“听夏,我没有生过你的气。” “我说这些,只是想跟你重新谈谈。” 江听夏不耐烦地问他,“谈什么?” 厉菖蒲把这些天在心里过了千万遍的话说了出来,“我们两个以前都以为离婚是件简单的事情,但是自从咱们结婚之后,从哪一方面来看,这段关系都不容易结束。” “不管我们私下如何,可在大家看来,我就是你的男人,你就是我的女人。” 江听夏几乎要跳起来,像只被踩到尾巴的猫,“你以为我离不开你!” “不” 厉菖蒲解释道,“你想脱离这段关系带给你的影响,还要躲到天边去,何必呢。” 厉菖蒲顿了顿,又说,“我今天问你这些,是想确定你的态度,如果你觉得我不是那么难以接受,那么” 他紧张到喉结滚动,才终于说道,“你可不可以跟我回岔子坡去?” 其实自从得知她那些不幸的遭遇后,他就做了决定,要担负起她的一生,一个失了贞洁的姑娘,过好以后的日子不大容易,可他不在意。 厉菖蒲说道,“我答应过你爷爷,好好照顾你,我不是言而无信的人。” 可他答应爷爷要照顾的人是江听荷,又不是她。 江听夏刚想张口说些什么,就被厉菖蒲打断,“你不用急着回答我,我给你时间考虑,你认真、想一想,再给我答复。” 第112章 瑞文哥哥 厉菖蒲说完转身就走,就像后面有什么女鬼要追上来。 江听夏听着他慌乱的脚步,喊了一声,“你,去哪儿?” 厉菖蒲转过身来,“洗澡。” “你让我去的。” 江听夏哦了一声,说道,“你去吧。” 江听夏躺在床上,想到刚才的事情,她答应了李绣和江听荷,认下了这门婚事,可在面对厉菖蒲的时候,又无法坦然自若,毕竟她要骗他。 她要报江家的养育之恩,要跟他们清算个彻底,她迫切的想要丢掉作为一个小偷,偷了江听荷幸福生活的负罪感,让自己以后可以不欠任何人,轻松的去生活。 可厉菖蒲呢,他要娶的是江家真正的大小姐,最后却由她一个冒牌货顶上。 她能从江家拿走的财富只是毛毛雨,厉菖蒲从她这里什么也得不到。 更糟糕的是,她是假的江家大小姐这件事,一定会有瞒不住的一天,或许等江听荷和贾瑞文的婚事板上钉钉,她们就不需要一个替嫁的她,到那时,事情败露,她该怎么面对厉菖蒲的责怪和愤怒…… 厉菖蒲洗过澡,穿着宽松的背心和长裤走进房门,屋子的西边角落里竟然亮起了一盏昏黄的小灯,是江听夏开的。 洗澡后没擦干的水珠,顺着他的脖颈流下去,厉菖蒲用毛巾胡乱一抹,脸上带着几分笑意,躺进了被窝。 他将两手撑在脖颈下,看着小灯在暗处隐隐发着光,不亮却也足够照亮一方小天地,他想,说出来,事情也没他以为的那么差,好歹还看到了几分希望。 第二天,江听夏起床,看到地上的被子已经被收了起来,地面干干净净。 她登时清醒了几分,穿着睡裙从床上起身,第一时间去搜寻厉菖蒲的身影,听见门外有动静,她刷一声拉开房门。 在门外走动的只是江家打扫的佣人。 江听夏在走廊里看了看,问道,“姑爷呢?” 看着大小姐急匆匆的模样,佣人赶紧答道,“姑爷大早上起来,在外面晨跑。” “晨跑。” 她又说,“知道了。” 江听夏回身向房间走去,她走到窗户边,往楼下看去,果然看见厉菖蒲在下面跑步。 她冲了个澡,又给脸上多敷了几层粉,遮一遮脸上的痕迹,这才换了一身衣服下了楼。 可等江听夏走下楼的时候,楼下的大门口已经站了三个人,除了刚跑完步进门的厉菖蒲,还有江听荷,以及和她亲密挽着手的贾瑞文。 江听夏隐约觉得不对,快步走了过去。 却听见江听荷那假惺惺的声音,“是啊,听夏和瑞文哥哥认识很多年了,是青梅竹马呢。” 江听夏真觉得江听荷在发神经,她都要跟贾瑞文结婚了,扯这种事情出来,对她有什么好处。 江听夏快走了几步,到了厉菖蒲身边,半点眼神都没有留给江听荷和贾瑞文两人。 她拿出一块紫色丝绢,踮起脚尖,轻轻点在厉菖蒲脑袋上,“瞧你,流了这么多汗。” 厉菖蒲微微低头,将就江听夏的身高,看着女孩近在咫尺的面容,发觉了不对劲,“你脸怎么肿了?” 江听夏拿手背碰了碰挨过打的半张脸,遮掩道,“哦,可能是昨晚没睡好,水肿了吧。” 江听荷喊道,“听夏,你没看见我和瑞文哥哥吗?” 江听夏这才做作地看着两人,“哦,原来这还有别人。” 说完,她又转过身不看他们,只盯着厉菖蒲看,边给厉菖蒲擦汗,边温柔地问道,“你跟他们聊什么了?” 厉菖蒲一时哽住了,眼前的江听夏竟然如此的小意温柔。 他又看看江听荷他们,看来这就是江听夏昨晚说的做戏了。 他有些想笑,不自觉把脸再靠近她一些,感受她微凉的指尖划过他的脸颊,那一瞬间酥酥麻麻的感觉。 江听荷看不惯江听夏不把她放在眼里的样子,尤其是她现在身边站着的是她最喜欢的那个男人,贾瑞文。 可她却跟看不见他们一样,把他们当空气。 江听荷装模作样道,“我跟瑞文哥哥看到你以前写给他的信,心想你都嫁了人,我也要和瑞文哥哥结婚,这些信留着不合适,干脆就还给你,这不是,一大早碰见姐夫,就让他转交给你。” 让厉菖蒲转交她以前写给贾瑞文的信,怎么想都是不安好心。 江听夏看见厉菖蒲手里果然拿着一沓牛皮信封,说道,“这些信我都记不清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直接扔了就好。” 她的脸上带着厌烦,“什么破烂东西还专门来送一趟。” 说着就要去拿厉菖蒲手里的信。 江听荷又阻止道,“我是怕糟蹋你的心意,你以前跟修文哥哥感情那么好,成天待在一块说不完的话,有那么容易忘吗?” “感情的事情可说不清,有可能嘴上说一个,心里又想一个,谁知道呢。” 江听荷说话时,眼神不停打量着厉菖蒲的脸色,看他面色难看的那副样子,她得意了,她知道这些乡下男人,最受不了女人给他们戴绿帽子,看厉菖蒲那张虎脸,私下没人的时候,江听夏还不得被他收拾得爬都爬不起来,江听夏想嫁人离了江家过好日子,她想得美。 江听夏疑惑地啊了一声,“既然我们感情像你说的那么好,那怎么最后是你跟他结婚啊。” 江听荷看了一眼贾瑞文,“当然是瑞文哥哥觉得我比你好啊。” 话音刚落,江听夏装作干呕了一声,说道,“怎么大早上起来直犯恶心呢。” 说着又带着笑去拉厉菖蒲的胳膊,情绪转变如此之快,她软软的声音跟撒娇一样,“菖蒲,走了。” 厉菖蒲被江听夏带着上了楼,终于在人少的地方忍不住问道,“你们姐妹感情这么差,难道是因为抢一个男人。” “当然不是了。” 江听夏立马否认,想想都觉得自己当时眼瞎。 她往前走了几步,却突然想到什么,一把把厉菖蒲手里的信抢了过去,“你没看吧?” 厉菖蒲摇摇头,“没有。” 看着没有被拆开的信封,江听夏放心了。 她叮嘱道,“江听荷说的话你不要相信,有什么问题,直接来问我,我会告诉你的。” 厉菖蒲点点头,看着江听夏离开的背影,嗤笑了一声,“瑞文、哥哥。” 第113章 江家的早餐 江家厨房,吴妈看见锅里的鸡蛋滋滋冒油,赶紧关了火对刘妈说道,“你也不操心,这鸡蛋都煎老了。” 她又看向准备好的其它食材,面带愁容,“青菜是蔫的,牛肉也没泡好,看看,这还流血水呢。” “大小姐嘴最挑了,你敢拿这种东西给她吃。” 刘妈不甚在意切了一声,“她又不是江家的亲生女儿,一个冒牌货,还挺能摆谱。” 吴妈听她这么说,急得几乎要去捂她的嘴,环顾四周没人听到她们谈话,这才稍微放下心来,“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事现在就咱们两个老人还知道些,你乱说传到太太她们耳朵里怎么办?” “老太爷还在世的时候,就下了命令,这可是禁止外传的,谁也不许乱说。” 刘妈又往锅里打了一个鸡蛋,“我看太太对她没以前那么上心了。” 吴妈“不管怎么,还是让她进门了,也认她大小姐的身份,里头的事情咱们也不知道,做好自己手头的事情吧。” 厉菖蒲在外面跑了几圈,江听夏让他冲个澡换了衣服,再跟他一起下楼去吃饭。 厉菖蒲换上了常服,不像穿军装那样严肃冷酷,整个人的气质都温和下来,换了一个人似的,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一众人都落座后,江听荷看着江听夏,心里一阵痛快,当初她死活不愿意替她嫁给厉菖蒲,现在又如何呢? 昨夜她还不是亲口答应了。 江听荷心中得意极了,江听夏远嫁了也好,江家是她的,妈妈是她的,瑞文哥哥也是她的,江听夏一个冒牌货怎么比得上她真千金。 江听荷高昂着脑袋,跟打了胜仗一般,越发猖狂。 “听说姐夫昨天跟下人们混在一起。” 江听夏和厉菖蒲听到江听荷这么说,面色皆是一变。 江听荷看见江听夏脸色不好看,越发来劲,“姐夫在乡下地方待久了不知道也正常,其实咱们这样的人家是用不着自己动手的,你慢慢就习惯了。” 厉菖蒲面色阴沉,刚想说话,就看见江听夏对着他摇了摇脑袋。 厉菖蒲握紧了拳头,他昨天答应她了,不会乱说话。 他凌厉的眼神扫过众人,这江家真够乌烟瘴气。 江听夏看厉菖蒲平静下来,这才看向江听荷,“爷爷交代过,要江家以后低调行事,谨言慎行,他老人家在的时候,江家都不搞这种排场,结果他一走,你们把他的话都忘了。” 她又说,“别说菖蒲看不惯,连我都被这一屋子佣人老妈子吓坏了,这跟把资本家三个大字刻脑门上有什么区别,某些人还沾沾自喜,真不怕有天被人盯上。” 厉菖蒲看了江听夏一眼,他因为这些事跟她争执过,是着急她有那些剥削别人,贪图享受的资产阶级思想,现在看来,她并没有歪到那一步,她和江家人不一样。 江听荷才不信这套,爷爷在的时候念得她脑袋都大了。 他老人家年纪大了,胆子也变小了,江家已经拿出了大半家产保平安,而爷爷又是有名的爱国商人,她真不明白,爷爷在怕什么?手里拿着大把钱不敢花,不敢享受。 她江听荷才不,她前半辈子够苦了,后半辈子怎么也要够本。 她对着江听夏说道,“没有的人才说这些酸话。” “佣人老妈子怎么了,你有吗?你嫁到乡下以后,洗衣做饭劈柴种田,样样都得你自己做,你做个够吧。” “到时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看你怎么办。” 江听荷看了一眼一边坐着的贾瑞文,“是吧,瑞文哥哥。” 贾瑞文心里有事,心不在焉嗯了一声。 他想起刚才江听夏给厉菖蒲擦汗的模样,心里冒起一股火气,他和江听夏认识那么多年了,她从没有那么温柔地伺候过自己,也没有对自己如同刚刚那样,大献殷勤。 如果她那么做,即使江听夏不是江家真正的大小姐,或许,他也不会那么快地放弃她,转而选择了江听荷。 佣人们端着餐盘上菜,江家赶时髦,吃得是西式早餐,一人一盘,里面是煎蛋,煎牛肉,面包以及切片的西红柿还有腌酸黄瓜。 江听夏和厉菖蒲两个人挨着坐的,她看见银制的刀叉,有些担心,于是偷偷把手伸到桌子底下,在厉菖蒲大腿外侧拍了拍,示意他看自己。 看厉菖蒲转过脸看她,江听夏左手持叉,右手持刀,然后给了厉菖蒲一个眼神,意思是跟着我学。 她用叉子固定住食物,顺着叉子的侧边用刀切下大约一小口的食物后,再用叉子扎起食物送进口中。 江听荷看着两人的小动作,笑了一声,对下人大声吩咐道,“听夏你费那个劲干什么,吴妈,姐夫没吃过西餐,也用不惯刀叉,给他拿一双筷子来。” 江听夏听见这话,给了江听荷一个白眼。 刚想怼她多管闲事,就看见厉菖蒲用刀叉吃起了饭,动作还很是熟稔。 他说,“用筷子还是用刀叉都一样,工具而已,只是不用麻烦,我在国外待过一段时间,入乡随俗,只好吃西餐,刀叉也用得惯。” 厉菖蒲看见稀稀拉拉流着蛋黄的鸡蛋,在心里默默补了一句,“吃不惯倒是真的。” 一直沉默的江海听了这话,这才抬起脑袋问道,“妹夫还去过国外。” 厉菖蒲“我们需要和别的国家交流或者开会。” 江海啊呀了一声,这才认真打量起厉菖蒲来,“看来妹夫很受重视。” 厉菖蒲淡淡道,“正常任务而已。” 江海又问,“妹夫现在在部队任什么职位?” 他记得定亲那会厉菖蒲只是一个副连职,根本不够看的。 听了厉菖蒲的回答后,江海还有些惊讶,“都升团长了!升得够快的。” 虽说有那么一些刮目相看,但江海又带着些不服气地想,一个乡下小子,走到这一步也就到头了,况且跟他们江家通天的富贵比起来,也不过如此,普通得很。 要搁以前,自家联姻肯定比厉菖蒲还得再高好几个级别不止,厉菖蒲这样的穷小子,连他家门槛都挨不着。 江听荷就不一样了,听了心里又急又气,本以为厉菖蒲就是个乡下人当了兵,碰巧立过几次功,当上了军官,不过没有家里的关系扶持,以后难有前途,谁知他还去过国外,这年头,一般人能去吗?江听荷气得几乎要从桌子上跳起来,真是便宜江听夏了。 他恨不得厉菖蒲是个彻彻底底的泥腿子,有一点优点那都跟往她心里扎刀子一样。 第114章 烫伤 吃过早饭,照例是要来一杯咖啡的,促进消化。 江听荷用鼻子嗅了嗅,炫耀道,“这是妈妈专门托人从国外带回来的咖啡豆,大家都来一杯吧。” 贾瑞文镜片一闪,眼里有着一丝嫌弃,这江听荷就是在乡下养坏了,小家子气,一杯咖啡也值得炫耀,恨不得吵得全世界都知道。 江听荷拿着长嘴铁壶先给李绣和江海倒了一杯,又走到江听夏跟前,他看着江听夏挺直的脊背,又冒起了坏水。 壶身瞬间向下倾斜,只是目标不是朝着江听夏桌子旁边的杯子,而是径直朝着她怀里而去。 江听夏忽觉身体晃动了一下,接着凳子腿摩擦地面的震天响在耳边响起。 她一看,就在她眼前,她刚才坐着的位置上,倒下一道棕色液体,滚烫到还冒着热气腾腾的蒸汽。 下一秒,那些滚烫的咖啡竟然倒在了厉菖蒲手背上。 厉菖蒲刚才察觉到江听荷的动作,想也来不及想,身体反应比脑子更快,直接拉开了她的椅子,可另一只手还是下意识伸过去,想替她挡一下。 他把手收回来一看,发现手背处已经红了一大片,肌肤木然没有了知觉,随即开始发痛。 江听夏喊了一声,“没事吧?” 看到厉菖蒲手上的惨样,江听夏起身推了江听荷一把,力气之大,几乎要把江听荷推倒在地,“你干什么?” 江听荷扶着桌子才没有摔倒,她站直了盯着江听夏,只恨没有烫死她。 她做事简单直接,针对江听夏的事情可从来没有遮遮掩掩过,她就是讨厌她,想搞死她。 她轻飘飘说道,“我没拿稳而已。” 江听夏咬牙切齿道,“江听荷,你太过分了。” 江听荷眼中含笑,双手抱胸,无所畏惧,“那你要怎样?” 江听夏看着江听荷毫不在意的笑模样,恨不得撕烂她的脸,“我不会放过你的。” 江听荷才不怕她,“好啊,我看你能做什么。” 江听夏心思不在这边,她更担心厉菖蒲的伤,于是不多纠缠,拉着厉菖蒲离开了这地方。 烫伤不能耽搁,得立刻处理才行。 厉菖蒲走在她身后,被她扯得踉跄了几步,他想拉住暴走的江听夏,安慰道,“听夏,我没事的。” “没几天就好了。” 江听夏嗓音发涩,一直往前走着,脚步匆匆,“烫成那样了,还说没事,先赶紧用凉水冲一冲。” 水龙头里的凉水哗哗流淌,厉菖蒲按江听夏说的,让凉水不停冲刷着手背。 江听夏拿着药膏走过来,嘴里还喋喋不休,“你就看着她把咖啡往你手上倒,也不知道躲。” 厉菖蒲想起刚才,他只看着江听夏,全部注意力都在她身上,结果忘了自己的手还在原地替她挡着。 凉水冰得手都木了,他看着自己的手,说道,“一时没注意。” 过了一会儿,他刚想把手从水龙头底下拿开,就被站在跟前的江听夏呵住,“还没半小时呢。” 厉菖蒲“我感觉好些了。” 江听夏却十分坚持,“不行,到时间了手再拿开。” 厉菖蒲又乖乖把手伸了出去。 好不容易到了时间,又被江听夏拉住上药,他看着江听夏给他裹了好几层纱布,迟疑着开口,“听夏,是不是太夸张了,我这只是小伤。” “而且,我等会儿还要出门。” 江听夏“小伤?你那个手都不成样子了,这个药是止疼的。” “而且要不是我给你上药,你手上会留很大一块疤的。” 厉菖蒲笑了,“我一个大男人,留点疤怕什么。” “留疤不好看。” 江听夏这么说完了,知道他不在意这个,又吓唬道,“我好不容易给你包的,你可别偷偷拆了。” 她又顺便问了一嘴,“你要出门?去哪儿?” 厉菖蒲说起上次见过的宋平。 “他是我的老领导。” 江听夏正在专心包扎伤口,没什么反应。 厉菖蒲没得到江听夏的点头许可,又补充道,“趁这个机会跟几个老战友一起吃顿饭。” 厉菖蒲举着手让江听夏上药包扎,又说,“我们好多年不见了。” “都是同生共死过的兄弟,感情特别好。” “当初我们……” 江听夏给纱布绑了一个结,大功告成,这才放开厉菖蒲的手,说道,“说这么多干什么。” “你去吧。” 她盯着他手上的纱布,“不过,不要喝酒,你有伤,自己注意。” 厉菖蒲忙不迭答应了。 两人相伴往门外走去,在门口腻腻歪歪了一会儿,厉菖蒲才出了门,就这江听夏还跟个望夫石一样看了好半天才离开,简直是一对难分难舍的小夫妻。 当然,不是这样的。 江听夏拉着厉菖蒲,“别动,讨厌鬼看着咱们呢。” 江听夏只顾看着江听荷和贾瑞文的方向,她朝着厉菖蒲往前挪了一小步,说道,“你离我再近点。” 厉菖蒲被她拉着往前一步,她柔软的发丝划过他的脸,一股清香萦绕在他鼻尖…… 突然,江听夏一把把他推开,“差不多了,你往外走,走两步记得回头看看。” 厉菖蒲无奈地笑笑,按她的吩咐做了。 …… 看着搂抱在一起的江听夏和厉菖蒲,贾瑞文心里一阵烦闷,想起刚才在饭桌上看见那男人被烫伤,江听夏那副跳脚的样子,贾瑞文就心里不舒服。 更别说他竟然看到江听夏看着那男人红了眼圈,一张绝世芙蓉面,眼睛里闪着晶莹的泪光,分外引人疼惜。 可她这副样子却不是为了他。 以前江听夏身边只有他一个关系亲近的男人,可交往再密切,她却从没和他如此亲密过,贾瑞文在心里默念着,江听夏啊,江听夏,你何曾那么关心过我呢。 要是你肯这样对待我,我是肯再给你一个机会的。 第115章 他也是你们能议论的 江家的两个女佣正发愁呢,“唉,太太给小姐订婚准备的两百盆玫瑰还在院子里摆着,管家叫咱俩收拾呢。” “就咱们两个?等弄完了,咱俩的腰也废了。” “没办法,搬吧。” 谈话的两人愁眉苦脸,认命地要去搬花,其中一个说道,“可惜大小姐带回来的那个男人出门了。” “怎么这么说?” “你不知道,昨天下午搬家具,陈叔他们以为要累坏了,各个都不情愿,结果那男人一口气搬了大半,谁都歇下了,就他吭哧吭哧扛东西,听说还抢着干活呢。” 两人嘻嘻笑了两声。 “听说那是个乡下人,想来在老家种地,练了一把子力气。” 两人说着,笑作一团。 “可不是,四五个人的活他一个人就包圆了。” “是啊,要是他在,只需要跟他说一声,这搬花的活就不用咱俩干了。” “瞧你说的,他能帮咱们。” “怎么不能,那可是个实诚人,我听陈叔说,本来他要搬桌子的,结果那个乡下人就说要帮他忙,陈叔就瞎扯了句,说自己腰疼,那人二话不说,自己一个人搬上楼了。” 那人虽说厉菖蒲实诚,可脸上的表情却满是嘲讽和看不起。 “还喊他大叔呢,让陈叔歇着,他的活他都干了,陈叔昨天坐了好半天,可悠闲了。” 说话的人捂住嘴巴,笑道,“他那称呼我听了都想笑,什么大叔大姐的,把咱们江家当那乡下地方了。” 另一个人接话道,“到底是没见识,不懂这高门大户的规矩,露了怯。” 另一人则阴阳怪气道,“我看是有福都不会享,天生受苦受累的命。” 两人正说得起劲,突然看见一道粉色裙摆出现在她们眼前,两人被吓得不轻,赶紧低下头,喊了一声,“大小姐。” 江听夏看着两人,声音冷寒,说道,“头抬起来。” 两人对视了一眼,没办法,缓缓抬头,就看见江听夏抿着嘴角,面容不悦的样子。 两人刚想张嘴解释些什么,就听见清脆的“啪”的两声,还没反应过来,一人脸上就挨了一下。 江听夏显然气得不轻,手指指着她们,语气激烈,“你们是什么东西!” “他也是你们能议论的!” 两个女佣被一巴掌扇得晕晕乎乎的,又听见江听夏骂,赶紧说道,“大小姐,我们不是故意的,我们再也不敢了。” 江听夏可不管她们说什么,还指着两人鼻子骂,“你们这帮人还真是给脸不要脸,畏威不畏德,姑爷心肠软,拿你们当个人看,却没想到你们早习惯当狗了,好,我就看看当狗,你们的尾巴能摇多欢。” 她声音极大,话里话外有着杀鸡儆猴的意思,满院子的佣人听了都赶紧低下头去,受了这一番敲打。 江听夏平复了心情,冷笑了一声,接着说,“太太不是让你们搬花吗,我看顺便把其中要布置场景的花都处理好了,这事还是你们两个做,拿手把玫瑰花上的刺一根一根收拾干净,要是弄不好,扎着人,给订婚宴添了晦气,仔细你们的皮。” 两人一听赶紧求饶,“大小姐,拿手拔刺,那么多玫瑰花,手也废了,您就饶过我们一次,我们以后再也不敢乱说话了。” 江听夏怎么可能听两句求饶就放过她们,“你们那么多话,我看就是闲的,这下手上忙起来了,嘴自然就闭上了。” “走吧,我就在旁边看着你们。” 两人欲哭无泪,也只能跟着江听夏,一步一步走到院里收拾玫瑰花。 …… “怎么了这是?” 江听荷跟着贾瑞文出来的时候,看见江听夏站在院里,她面前是两个女佣,捧着一双颤颤巍巍的手在哭诉什么,于是问了一嘴。 吴妈解释道,“她们两个在背后议论大姑爷,让大小姐听见了,罚她们拿手拔玫瑰花的刺,一双手上扎得全是血也不许停下来呢。” 江听荷不满地切了一声,眼里满是不屑,说道,“护得还真紧。” 刚才吃早饭的时候还为了那个男人,推了她一把。 江听夏竟然使了那么大劲,害她差点摔倒。 江听荷看着江听夏盛怒的背影,疑惑道,“你说江听夏怎么突然变了态度,以前哭着喊着不愿意嫁,要不是我想了个办法让她坐上火车,看她那反抗劲儿,就是一刀抹了脖子都不愿意嫁那人的。” “可你看现在,跟那人腻腻歪歪的,一刻也分不开的样子,眼睛里哪还有别人,难道她是真愿意了?” 贾瑞文看向江听夏的方向,听了这话,拳头不自觉握紧。 对江听荷来说,要是江听夏哭天抹泪不愿意的,那这就是好姻缘,要是江听夏但凡有那么一丝乐意高兴,那就该江听荷不高兴了,难道阴差阳错的,她还上赶着给江听夏成就了美满姻缘不成? 那比杀了她还难受。 再想到厉菖蒲的样子,偏偏那乡下汉子生得不错,是高大阳刚那种类型的,江听夏看上他也不是没可能。 江听荷咬紧牙关,语气不甘又烦躁,“难不成,江听夏真看上那人了?” 吴妈年纪大了,夫妻之间的事情也见过不少,说道,“结婚了就这样,大小姐和姑爷年纪相差不大,两个人又都生得好看,就算以前看不顺眼,一起相处上几天,也就亲亲热热的,分不开了。” 江听荷一听,想到厉菖蒲那壮实的身材和一把子力气,骂道,“这个小乞丐,小贱人,天生的下贱胚子,跟男人在床上滚上几天,也不哭了,也不闹了,还上赶着贴上去。” 吴妈吓了一跳,江听荷还在骂,说的那话脏得她都不敢听。 吴妈心想,这听荷小姐一个没出嫁的姑娘,男女之事上怎么懂得这么多,这也就算了,怎么全然没有小女儿家的羞怯,说话也不害臊,也不脸红,竟然把这事放在嘴边就这么说出来了。 江听荷骂完,依旧恨恨道,“要是她真跟在家里说的那样不愿意,她怎么不结婚的时候一头撞死,谁也干净了,结果到最后,真让那乡下汉子给征服了,对着那么个男人笑得那么风骚,呸。” 江听荷恨得几乎要吐血,江听夏怎么能愿意呢,她怎么突然就愿意跟一个从没见过面的男人过日子了,她不是应该痛苦不堪,整日以泪洗面,活在折磨里么? 贾瑞文听了这些话,脑子里想象着江听夏和那乡下男人在农村黄土飞扬,家徒四壁的土屋里,颠鸾倒凤的一些画面,气得气血翻涌。 这么多年,江听夏顶多让他拉拉小手,就这还是他跟个奴才一样求来的,转眼间,就让别的男人…… 不,不可能,江听夏不会那样的。 她眼睛长在头顶上,怎么可能屈服于那么一个穷酸的,陌生的男人,她怕是死都不愿意的。 他握着拳头,用力到身体都开始颤栗,“不可能。” 第116章 身世 江听荷看见贾瑞文这不寻常的反应,心里有几分不舒服,她早就知道,贾瑞文和江听夏两个人是有感情的。 不过那又如何呢,他们马上要结婚,瑞文哥哥人是她的,最后就是她赢。 她挽着贾瑞文的手臂,整个人贴上去,一派天真地问道,“瑞文哥哥,你说什么呢?什么不可能?” 贾瑞文瞬间找回些许理智,也怕江听荷察觉到什么,毁了婚事,这才说道,“我是回答你的问题呢,江听夏不可能看上那个男人。” 江听荷抬头看着身边的贾瑞文,他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 江听荷自我安慰地想道,江听夏一直喜欢的可是这种类型的,名门贵公子,一身书卷气。 而那厉菖蒲可不是,他是威猛凌厉那一挂,尤其是一张脸冷漠严肃,让人看了只想躲,半点没有想要亲近的样子。 她挽着贾瑞文的胳膊得意道,“那土包子再怎么也比不上瑞文哥哥。” 这话半是恭维半是自我洗脑。 贾瑞文也知道自己失态了,再加上对江听荷说的话很是受用,在江听荷胳膊上拍了几下以示安抚,“我都有你了,可看不上她。” 江听荷听见这话,勾起了唇角。 贾瑞文又接着说道,“我的意思是说,江听夏是装给我们看的。” “她故意跟那个男人亲热,其实都是假的。” 江听荷“什么意思?” 贾瑞文看着远处江听荷趾高气昂的背影,开口道,“江听夏这个人刁蛮任性,飞扬跋扈,从小到大被娇养得一身大小姐脾气,就算现在落魄了,可我知道再怎么着,她也不可能软下腰来对着一个男人献殷勤,上赶着伺候人。” “就是装给咱们看的。” 江听荷震惊道,“装的?” 贾瑞文点点头,忽地笑了,“厉菖蒲” “不知道乡下哪里长出来的野草,她江听夏眼高于顶,你当她真能看得上。” 说了这些话,贾瑞文心里畅快了许多,转身回了屋子。 江听荷立在原地,满脑袋问号,“说江听夏的事儿呢,瑞文哥哥他好端端的,说什么野草?” 吴妈凑上去解释道,“菖蒲是一种绿色植物,瑞文少爷说大姑爷是野草呢。” “他这是拐着弯地埋汰人呢。” 江听荷脸上露出几分尴尬,随即不耐烦道,“什么野草杂草的,就不能直接说嘛,烦人。” 接着又想,都怪江听夏,不然她也能从小念书识字,不会像现在这样,连瑞文哥哥说话都听不懂。 她恨恨地想,江听夏,我一定不会让你好过的。 接着回屋追上了贾瑞文。 …… 江听夏盯了那两个女佣两个多小时,这才觉得出了一口气,不管她们了。 她想回屋去,却看见大门外有个裹得严严实实的女人,鬼鬼祟祟地往江家的院子里看。 江听夏好奇地看了一眼。 谁知那女人一看见她,就急切地摆着手。 江听夏见状往前走了几步,隔着铁栅栏,终于看清了那女人的样貌,很是震惊。 那女人见她走过来,赶紧说道,“大小姐,你还记得我吗?小时候我跟着我妈经常来江家,还陪着你玩。” 江听夏沉默着没有说话,那人急了,又说道,“我妈是林妈呀。” “大小姐,我有话要跟你说,你出来我们见一面。” 江听夏对跟林妈有关的人和事有些抗拒,她的人生就在林妈突然出现在江家的那一天,全部乱套了。 江老爷子在世的时候,把家里的佣人散了一大半,只留下几个老人,而且很是谨慎,从不说他们是佣人身份,谁问起来都说是老家里来的远房亲戚,住在家里帮忙的。 而那批被散了的江家老人,他还按月给钱,帮衬他们生活。 就在林妈把她做的事情都说出来,江家从乡下找回江听荷后,一向好脾气的江老爷子动了大怒,断了他们一家的生路,把他们赶出了文海。 在那之后,江听夏就没有了关于林妈一家的消息。 那女人见江听夏动也不动,把脑袋上的帽子按得严严实实,说道,“你过来些,我有东西要给你。” “我等你很久了,好不容易等到你回来,求你了,听我说几句话吧。” 江听夏还是没有朝她走去,女人急了,“是关于你亲生母亲的事情。” 江听夏一听,浑身血液凝固一般,等她反应过来,已经走到了大门边。 女人隔着铁栅栏,伸出手来,把一根红色的细绳交到她手上。 女人说道,“这是你的亲生母亲放在你身上的,我妈换孩子的时候拿走了,一藏就是这么多年,她让我一定交给你。” 女人哭着说,“我妈她走得时候,很难受,她说自己良心难安,却不是为了江家,她说她老想起那个下着雪的夜里,从那个身体还有余温的女人怀里把孩子抱走。” 不知为何,就这么几句话,江听夏听完已经泪流满面。 江听夏紧紧握着手里的红绳,颤抖着声音问,“她,是什么样子的?” 女人说,“我妈说她衣服破破烂烂的,脸上也很脏,满身都是泥土,我妈不知道那是个孕妇,只以为是个女疯子,一时心软,就把她带进后院里,等她端了一碗水再去看她的时候,发现人已经没了,还生了一个孩子,走之前,她拿雪把自己的脸擦干净了,这才发现她是个很年轻的女人,看着也才二十来岁,眉目清秀,是个很漂亮的女人。” 江听夏急切地想知道更多,“还有吗?” 女人努力想着,点着自己的鼻头说道,“她的鼻尖有一颗小痣。” 她又说,“没有了,我妈就说了这么多。” 女人把衣服裹紧,“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我要走了,不然被江家的人发现我就惨了。” 她看向江家的小楼,眼神里面带着浓烈的恨意,“我们一家即使被赶出了文海,也都不后悔,心里只有痛快,可惜,这罪孽只由他家一个小孩子受了,要是有机会,这江家上上下下,没一个不该死的。” 第117章 好心提醒 厉菖蒲走进了一户小院,刚进屋子,几个男人兴奋地站起身,招呼道 “菖蒲来了。” “多少年不见了,你小子变得这么壮实了。” 厉菖蒲大笑了几声,认出了老友,“庄哥”“老贺” 几人迎上来,热情地握手,拥抱。 这时有人注意到厉菖蒲手上包着一层厚厚的纱布,惊讶道,“这是怎么了?负伤了?” 厉菖蒲尴尬道,“什么负伤?只是被热水烫了一下。” “哦,包成这样,我以为你断了骨头,吓我一跳。” 厉菖蒲有些不好意思,“媳妇给包扎的。” 众人调侃道,“听老班长说你结婚了,瞧瞧,你现在也是有人疼的人了。” “可不是,”众人说起认识厉菖蒲那会儿,每次受伤他都跟没事人一样,一声不吭,众人说道,“我们还以为你是铁人,不知道疼呢。” “那会儿领导都把你当正面典型,拿你教训我们了,关键是你小子那会儿才多大,我们这帮老哥还得向你学习,想想你可真招人恨。” 众人说起当初,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宋平端着一盘花生米进了屋,“说什么呢,这么高兴。” 他又看向厉菖蒲,“小厉,来了。” 厉菖蒲提着一瓶酒,“老班长,有啥要帮忙的。” 宋平看着厉菖蒲提着的礼盒,想了想,“还真有,你进厨房给我搭把手。” “行。” 众人在外间忙着搭桌子,搬椅子,厉菖蒲和宋平进了厨房。 厉菖蒲刚端起一盘子菜,就听宋平来了句,“嚯,小厉,你发财了。” 宋平正盯着他左手腕上的手表,他说,“这表可不便宜。” 厉菖蒲刚想说什么,又听宋平说道,“还有你提的那酒,那包装盒我看着可眼熟。” 宋平说了个地址,“是不是在那儿买的?” 厉菖蒲这么多年没来过文海,对这地方有几分陌生,所以今天一说来宋平家里做客,想着要提些礼品,第一时间就想到上次江听夏带他买东西的百货大楼。 宋平开玩笑一般说道,“好多人只看见有那么一幢高楼,都不知道那是个什么地方,我在文海这么多年,那地方也没去过几次。” 看厉菖蒲有些疑惑,宋平解释道,“去不起呗,左脚刚迈进去就能听见钞票哗哗碎了的声儿。” “逛上一趟,一个月工资都搭进去了。” 厉菖蒲听的听的皱起了眉头。 又听见宋平说,“我上次看了你媳妇的档案,她姓江,我也就知道你这表哪儿来的了。” “不过,我得跟你说一句啊,那地方你还是注意身份,少去。” 厉菖蒲觉得宋平说的话似乎有些深意。 “最近风声紧了。” 宋平说道,“上次你媳妇想出国是吧,手续办不全,还跑去坐黑船,结果还没开船就被抓了,这事现在可不少见,你们还是要注意。” 厉菖蒲有些惊讶,“你是说……” 宋平摇摇头,“没发生的事情谁也不知道。” “况且,我可什么都没说。” 宋平指着菜盘,“把菜端出去,咱们开饭了。” 厉菖蒲也没再追问,对于宋平想要说给他听的话,已经是心知肚明。 等他回去天已经黑了,江听夏看他进门就拉着他换药。 看着厉菖蒲的手背又红又肿,江听夏安慰道,“烫伤就是这样,一开始没感觉,后面越来越疼。” 她又问,“怎么样,疼得厉害吗?” 厉菖蒲倒是面无表情,“不疼,有些痒而已。” 江听夏用棉签给他涂药,药膏冰冰凉凉的,女孩低着脑袋很是认真,嘴里却不饶人,“幸亏你皮厚,烫得这么严重,竟然不喊疼,还说只是有一点痒。” 她板着脸,“不过觉得痒也不要用手抓,不然好得更慢。” 她又交待了伤口不能碰水,让他晚上简单擦洗一下就行。 厉菖蒲看着坐在他身边给他抹药的江听夏,说道,“你上次出国没买到机票?” “怎么突然提起这件事。” 江听夏轻轻控制着棉签的力度,嘴上说道,“是啊,他们让办的手续可复杂了,我是觉得彻底没戏了,才上了黑船。” 厉菖蒲提醒道,“你也发现了,局势有变,我看江家这样子很容易被盯上,你劝劝你家人,还是让他们以后低调行事好些。” 按厉菖蒲这个人的性格,是不会管这些事情的,该如何就如何。 只是好歹是江听夏的娘家,这也不是小事,行差踏错的后果就是万劫不复,该说的话还是要说。 只是,他也就言尽于此了。 江听夏看着厉菖蒲严肃的神色,突然觉得可能是真的变天了,爷爷他老人家活着的时候就一直担心这一天,到底还是来了。 她又下楼找江家众人说了这件事,谁知无人在意。 江海又搬出以前给爷爷的嘉奖说事,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自信满满指着墙上的字,说道,只要有这玩意在墙上挂着,抄到谁家也不可能是江家。 江海都这样,更别说一看见她就跳脚的江听荷,“我还不知道你,就爱出风头,见没人搭理你,你就编这些话来吓唬我们,借此想过上以前那种谁都捧着你,谁都看着你的日子。” “可笑。” 江听夏见说不通,站起身来,“我也只是猜测,听不听是你们的事情。” 好心提醒却换来这么个结果,她心里憋着一股气离开了。 江听夏烦闷地围着喷泉走了一圈,江家养得边牧狗狗围着她跳来跳去,江听夏就陪狗狗玩了一会儿。 谁知竟然撞见了一个她不想看见的人。 江听夏转身就要走,却被贾瑞文拦住。 “听夏,今天一整天你都不肯跟我说一句话。” 江听夏不想听他说话,横了他一眼,“滚开。” 贾瑞文眼里闪过伤心,“你在怪我?怪我抛弃你,现在还要娶江听荷。” 江听夏说道,“你的事情跟我没关系。” 她怪江家骗她,也怪贾瑞文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又给她补了重重一击。 可对江家,她躲不开,还得回来跟这帮人虚以委蛇,勾心斗角,贾瑞文就不一样了,断了就是断了,她能很轻易忘了这个人,彻底把他抛在脑后,一个字也不想和他多说。 第118章 你哭什么 “江听夏,你没资格怪我。” 贾瑞文对着江听夏那双平静到淡漠的眼神嘶吼着,“你少拿那种看垃圾的眼神看我。” “我做错什么了!我什么都没做错。” 贾瑞文的声音带着委屈,“就你那样的性格,谁能忍你多久,一年?两年?” “可我忍了你十年!” 他痛心疾首道,“你把我当什么?你把我当你的下人,当你的奴隶,对我从来就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听了这些话,江听夏脑袋嗡嗡地响,“我什么时候把你当奴隶?什么时候……” 贾瑞文眼中带恨,“你的眼神,你的每一句话,你做的每一件事,连你自己都不知道,可我知道,我在你面前一点做男人的尊严都没有,整日得舔着你,哄着你,这样的日子我受够了。” 贾瑞文突然笑了,“你知道最好笑的是什么吗,江听荷告诉我,你根本不是江家的大小姐,只是一个卑贱的乞丐生的孩子,江听夏,你凭什么在我面前趾高气昂。” “江家真正的大小姐反而温柔贴心,对我百依百顺。” “你说,我该选谁?” 江听夏鼻头发酸,尽力保持平静,可颤抖的声线还是暴露了她内心的难过, “我们认识了那么多年,你从来没有提起过这些,一个字都没有。” “你现在突然跑来说这些,是想表达什么?告诉我我有多坏,多可恶,我被你们这么欺负,是我自食恶果,我活该给你和江听荷的幸福婚姻当垫脚石。” 她盯着贾瑞文,“我以前真是瞎了眼。” “你真让我觉得恶心,我们过去的一切都恶心。” 江听夏转身就走,可人已经是泪流满面,正好碰见走过来的江听荷,她无力和她纠缠,一句话不说径直离开。 “她怎么了?” 江听荷问道。 贾瑞文站在原地,紧握双拳,这些年憋在他心里的话,他终于发泄出来了。 “我和她叙旧而已。” 江听荷却激动得眼睛都闪着光,“可她哭了,我看见了。” 厉菖蒲看见江听夏推门进来,眼圈红红,问道,“怎么了?哭了?” 江听夏侧了侧脸,“没什么,外面风大,迷了眼睛。” 厉菖蒲凑过去看了看,“都肿了,你别用手揉,我去打盆水给你洗一洗。” 厉菖蒲匆匆走出门,却碰见了赶来看热闹的江听荷。 她虚伪道,“听夏她还好吗?” 厉菖蒲对眼前的女人满脸戒备。 江听荷对江听夏发狠的样子他记得清清楚楚,怎么可能被她这假惺惺关心人的模样骗到。 “姐夫,你一定要好好安慰安慰姐姐,叫她别哭了。” 厉菖蒲冷冷道,“你要说什么?” 江听荷掐了自己一把,装出难过的样子,“刚刚听夏跟瑞文哥哥碰见,说了几句话,她就哭成这样了,想来她还是没忘了瑞文哥哥,也是,毕竟他们两个人十几年的感情,怎么能说放下就放下。” 江听荷瞥了一眼厉菖蒲难看的脸色,又添了一把火,“不过,她都跟你结婚了还这样对老情人念念不忘,真是不应该。” 她幽幽说道,“她这么做,把你的面子放在哪里呢?” 厉菖蒲绷着一张脸,“我们夫妻的事情不用你操心。” 厉菖蒲声音本就冷厉,加上心情不佳,听着就像呵斥一样。 江听荷呆了几秒,面色涨红,“我也是为你们好才说这些的。” 厉菖蒲直接撕了她虚伪的面具,“以你跟你姐姐的关系,说关心她未免可笑。” 江听荷不甘地说道,“都是一家人,我怎么会不关心她。” “对了,你知道我们为什么关系这么差吗?我告诉你吧,是因为当初瑞文哥哥选了我没有选她,听夏就为了这个生我气,跟我疏远了。” “是吗?” 厉菖蒲动了动受伤的手,一股火辣辣的疼痛感袭来,“连对自己姐姐都下狠手,你这种蛇蝎心肠品行卑劣的女人,她远离你是对的。” 厉菖蒲不想再听江听荷说话,留下没达到目的,气急败坏的江听荷,直接上了楼。 江听夏坐在床边默默垂泪,厉菖蒲走进屋子,看见她这样,低声骂了一句,“没出息。” 江听夏抬起脑袋,脸上还挂着泪珠,“你说我?” 厉菖蒲冷哼一声,“出去一趟哭成这样,江听夏,你真有本事。” “你平时对我那股劲儿呢?” 江听夏直接抄起一个枕头朝厉菖蒲砸了过去,“你说什么?” 厉菖蒲顺势把枕头抱住,“那你哭什么?” 江听夏一改默默掉小珍珠的样子,突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我哭怎么了,我心里难受,我还不能哭了。” 她嚎了两声,泪如泉涌,“全都是这样,明明很讨厌我却什么都不说,最后抛下我离开,还要把问题都推到我身上,一切都怪我,好像我这个人真的差劲得不得了。” 其实江听夏心里一直无比介意厉菖蒲当初提出离婚的事情,她永远记得自己站在门外,听见何志海和厉菖蒲的谈话。 他们说,她不是厉菖蒲理想的妻子,她任性,胡闹,娇气惹人烦,不会做家务事还只会拖累他。 现在她知道了,不是一个人这么评价她,她遇见的人都这么想她,全都彻底否定了她。 她怎么活得这么失败。 厉菖蒲只觉得心里窝火,“你不是为外面那个叫什么瑞文哥哥的男人哭?” 江听夏不想再听见有关贾瑞文的一切,骂道,“别跟我提他,那种人也配我哭一场?” 厉菖蒲突然蹲在她面前,握住她的手腕,“这个呢?是不是也是因为他?” 听见他这么说,江听夏突然被吓到,连哭声都突然停了下来。 她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心慌意乱,想把手从厉菖蒲手中抽出来,可在他的力量压制下,江听夏根本动弹不得。 她的心跳得极快,只想着这件事很难解释,搞不好会扯出替嫁的真相。 她刹那间六神无主,装傻道,“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厉菖蒲盯着她,大拇指挪了挪她手上的表带,露出了被手表遮挡的褐色的疤痕,“你命都不要了,是不是因为你心里想着那个男人,死都不想嫁我?” 第119章 情敌相见,分外眼红 “你怎么知道的?” 江听夏自认藏得很好,却没想到厉菖蒲早就看见了她手上的疤。 厉菖蒲看着江听夏的眼睛,“回答我的问题?是不是为了那个男人?” 江听夏立刻否认,“不是。” 她还在拼死挣扎道,“这只是我以前留下的伤口而已……” “撒谎!” 厉菖蒲环住她手腕的手指突然用力,“你坐火车来的那一天,我看得清清楚楚,你手腕上根本没有伤口。” “这分明是在我们结婚的前一天,你自己割破的。” 厉菖蒲的情绪有些激动,“你当时想干什么?自纱?” 江听夏听着厉菖蒲带着怒火的质问,摇着脑袋,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一切。 想起她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她就是觉得天都是黑的,突然被人欺骗,被人放弃,被人逼迫,江听夏陷入了那样悲观的情绪里,才会一时冲动。 可她现在要怎么跟厉菖蒲解释,但又不能扯出江家替嫁的真相。 看着盛怒的厉菖蒲,江听夏眼神都开始躲闪。 “不,不是为了贾瑞文。” 厉菖蒲明显不信,但又希望她能说出些什么可以令他信服的话来。 “那是为什么?你说啊!” “因为……” “你!” 两个人之间的紧张气氛忽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江听夏突然抬起头,直视厉菖蒲,“因为你。” 厉菖蒲的脸上显出几分诧异,“我?” 江听夏说话斩钉截铁,“你忘了,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对我冷冰冰的,还骂我,凶我!” “我什么时候骂你……” 厉菖蒲刚说了这一句,江听夏却不听他说什么,竹筒倒豆子一样诉说着自己的委屈,“突然把我放到那么一个陌生的地方,还那么偏远贫瘠,谁能接受,那天我被车子颠得简直胃都要吐出来,还有,我去的时候还碰上停电了,简直让人两眼一黑。” 江听夏指着厉菖蒲,“最可恶的就是你,对我那样的态度,话也不愿意跟我好好说,一整天都对我板着个脸,那么凶,我多害怕呀,那才是第一天,以后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一时冲动才会这样。” 厉菖蒲还是很介意,“你确定不是为那个男人?” “当然。” 江听夏的手被他握住,很不舒服,于是挣扎了几下。 可厉菖蒲听了她的话以后,一脸怀疑,还没有放开她的意思。 江听夏侧过脸,装作伤心干嚎了几声,“还不是都怪你,你现在还来质问我。” “要不是我命大,早就死了。” 呜呜 江听夏光打雷,不下雨,一滴眼泪也逼不出来,只觉得慌张,怕这件事糊弄不过去。 突然,抓住她手腕的大掌松了松,厉菖蒲的声音低沉,“我以后再不凶你。” 他的大拇指在江听夏结痂的疤痕上微不可察的摩擦了一下,“以后,别这么冲动了。” 江听夏一只手拿着手绢捂住大半张脸,“我不会了。” “疼吗?” 江听夏听他这么问,低落地点了点头。 她的眼神变得落寞,“就是因为这么疼,我才清醒过来。” “痛过一次就不会想再痛第二次。” 江听荷坐在梳妆镜前面涂雪花膏,问站在身边的女佣,“他们吵起来了没有?” 女佣有些不安,江听荷脾气不好,一有不合她心意的事情,自己就完蛋了。 她小声说道,“听不清。” 江听荷的脸瞬间拉了下来。 女佣赶紧补充道,“我怕被发现,只敢远远地躲在门外偷听,听不清他们说话,只听见大小姐哭了。” 江听荷把梳子拍在桌子上,“废话,她哭了我知道,就是这样我才让你去偷听的,结果一句有用的都没打听出来,真是个废物。” 女佣看见江听荷动了怒,又把自己看见的都说了出来,“我看见大小姐和姑爷用两床被子。” 江听荷来了精神,“两床被子?你仔细说说。” “姑爷开门出来的时候,我躲在一边,往他们屋子里看了一眼,看见地上还铺着被子呢。” 江听荷又问,“还看见其他的没有?” “没有了。” 江听荷心情好起来,也就不为难人了,“你走吧。” 她拿梳子梳着头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说道,“夫妻还分开睡,看来,就是瑞文哥哥说的那样,江听夏这是演戏骗人呢。” …… 厉菖蒲早上早早就起床了,洗漱过后,搭着个毛巾就到楼下跑步,等他再跑回江家大门前的时候,看见那个叫贾瑞文的穿着一身运动衣站在门前看他。 贾瑞文打量着眼前高高大大的男人,眼神落在厉菖蒲胳膊和小腿上的肌肉上,因为刚运动完,男人浑身爆发着粗鲁的男性荷尔蒙,他想,江听夏最不喜欢的就是这样的男人了。 厉菖蒲也看回去,心里冷哼一声,这人生得跟个小鸡崽子一样,不知道江听夏看上他哪儿了,他想起那些信封,每一张上面都是江听夏的笔迹,她还挺肉麻,瑞文哥哥,叫得可真亲热。 贾瑞文手里拿着两副球拍,眼神带着几分挑衅,“打一局?” 接着把玩着手里一颗绿色的网球,语气里带着几分嘲弄,“怎么,不会?” 厉菖蒲用脖子上挂着的毛巾擦掉了脑门上的汗,“来啊。” 江听夏到的时候就看见两个男人正在球场酣战,江听荷看见她,开心地挥着手,“听夏,过来坐。” “瑞文哥哥要和姐夫比一场呢。” 这一嗓子喊得球场上的两人都看了过来。 江听夏坐在旁边的长椅上,江听荷夸张地叫了一声,“听夏,你眼睛怎么肿得这么厉害,昨天哭过之后没拿鸡蛋敷一敷吗?” 江听夏白了她一眼,自己出门刚照了镜子,她的眼睛只是有些发红,被江听荷说得跟什么似的。 江听荷又说道,“你说你哭有什么用呢,瑞文哥哥都要跟我结婚了。” 江听夏把手里的白毛巾叠起来放在膝头,慢悠悠说道,“多亏你接手了贾瑞文这个垃圾,不然我还得满世界找垃圾桶。” “你俩在一起倒是绝配。” 听了这话,江听荷被气得鼻子都歪了,不过立刻又不在意起来,“江听夏,你还在嘴硬。” “你要是不喜欢瑞文哥哥了,怎么他昨天跟你说几句话你就哭成那样。” “还有,”江听荷又说道,“你说你跟那个乡下来的土包子夫妻恩爱,你对他很满意,结果呢,你们两个竟然分床睡。” 江听荷说完掩嘴偷笑起来。 江听夏看着她,江听荷则得意道,“我派去的人亲眼看见的,怎么,你还想不承认。” 江听夏骂道,“你的手段越来越下贱。” 江听荷毫不在意,“管用就行。” 江听夏又说,“就算是感情再好的夫妻,也难免吵架,不过刚好让你们碰见了而已。” 江听荷咯咯笑着,“还不承认呢。” “你骗得了别人,骗得了自己吗?就像你现在,盯着看的到底是你那个穷小子丈夫,还是瑞文哥哥?” 江听荷已经认定江听夏放不下贾瑞文,说道,“你过你想也没用,瑞文哥哥是我的。” 第120章 吻 江听夏骂了句神经,拿起毛巾离开。 打球的两个男人中场休息,厉菖蒲也朝江听夏走去。 江听夏拿起毛巾擦去他脖子和脑门上的汗,柔声问道,“累吗?” 江听夏这个人就不会是嘘寒问暖,低眉顺眼的样子。 厉菖蒲凑在她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问道,“这是演给谁看的?” 他语气有些不善,“贾瑞文?” 江听夏气得手上加重了力气,在他脖子上狠狠按了一把,“你别听江听荷发神经,我昨天跟你说的还不清楚?” 厉菖蒲看了一眼站在一边,静静看他们夫妻二人互动的贾瑞文,他眼里那份战斗欲可是明晃晃的。 同为男人,贾瑞文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他心知肚明。 厉菖蒲问,“真不是为了气他?” “当然不是。”江听夏想也没想回答道。 “好,”厉菖蒲接过江听夏递过来的汽水,喝了一口,“那你可别生气。” 江听夏还想问问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厉菖蒲已经拿着球拍杀气腾腾地走了。 江听夏只好又坐回去。 江听荷还在说着那些发神经的话,江听夏听得忍无可忍,“你还要我说几遍,我根本不稀罕贾瑞文这个人。” “你们两个自己过自己的日子去,干嘛老往我身边凑。” 江听荷哼道,“口是心非。” “江听夏,其实你心里现在羡慕我羡慕得要疯了吧。” 两人没说了几句,这时,听见球场里传来一声惨叫,贾瑞文捂着鼻子半蹲在了地上。 厉菖蒲架着球拍的样子有些嚣张,“没事吧。” “这球的速度够慢了,没想到你也躲不开。” 贾瑞文看着他一脸怨恨,刚才他打了几个专冲厉菖蒲去的球,没想到都被他躲开了,更可恨的是,他直接拿球打自己脸。 厉菖蒲得意道,“还打吗?我倒是可以让让你。” 贾瑞文休整片刻,力道极大地打出一个球…… 江听夏这下明白了,厉菖蒲说的别生气是这个。 好不容易憋住没笑出来,就听见江听荷说道,“你别拿那副关心瑞文哥哥的表情勾引他。” 江听夏一看,身边坐着的江听荷脸上带着火气,而贾瑞文抛球的时候,则向她们两人这边看了一眼…… 江听夏笑笑,“狗找到一堆屎的时候,总是格外激动,因为它以为一边站着的人一定会跟它抢屎吃。” 听她这么说,江听荷气得扬起了巴掌,大喊大叫道,“江听夏,你敢这么说我?” 江听夏这次不会由着她打,替嫁的事情她认了,以后再不欠江家的。 她一手遏制住江听荷的胳膊,用力把她甩到一边,“我最后再跟你说一遍,贾瑞文我不稀罕,你要是真那么喜欢,就带着他滚远些,别在我跟前晃悠,我觉得倒胃口。” 江听荷被甩得往后退了几步,“江听夏,你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信了,你上次还说你跟厉菖蒲好得不得了,结果就是夫妻两人睡两床被子的好法,你以为我还会信你的鬼话。” “瑞文哥哥条件那么好,家里钱多得花不完,很快在家里的安排下还要到国外读书,这不是你一直期待的吗?你会舍得放弃他要那个乡下男人!” 江听荷凑上来,“你就说实话吧,你现在特别的羡慕我,嫉妒我,对不对?” 江听夏也算是见识了江听荷的固执,她根本不听人说话,只认自己心里认定的那一套。 两人正在对峙的时候,又听见那边传来贾瑞文啊地惨叫的声音,这次他捂着脸彻底坐在了地上。 江听荷见状,赶紧跑过去,关心道,“瑞文哥哥,你没事吧?” 厉菖蒲也朝江听夏走过去,看着因为跟江听荷生气而余怒未消的江听夏,解释道,“他先出脏招的。” 接着语气变得有些迟疑,“我收拾他,你不高兴了?” 江听夏气鼓鼓的样子像极了一只可爱的小动物,眼珠子亮晶晶的,看向厉菖蒲,说道,“做得好。” 厉菖蒲瞪大了眼睛,“你真的对那小子一点意思都没有了?” 江听夏“当然了,我说得清清楚楚,别让我再说一遍了。” 她的心里有些烦躁,“这话我说了能有八百遍,怎么都不信我,你们听得不累,我说都说得累死了。” 看江听夏这副暴躁样,厉菖蒲的心这才放进肚子里,勾了勾唇角。 这时,两人耳边传来江听荷的吼叫,“江听夏,你男人怎么把瑞文哥哥打成这样了。” “你让他给我们道歉。” 江听夏听了,故意大声道,“哎呀,菖蒲,你手没事吧,使那么大力气干什么?” 她拉起厉菖蒲的手,心疼道,“你手上的伤都还没好呢。” 听了这话,江听荷冲他们喊叫道,“江听夏,你有完没完,别装了行不行,瑞文哥哥都流鼻血了,你就不心疼他吗?” 江听夏看着江听荷和贾瑞文走过来,突然凑到厉菖蒲跟前说道,“你别动。” “怎么了?” 厉菖蒲虽然嘴上这么问,身体却已经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结果只觉得江听夏的气息突然靠近,不让他动的话刚说完,厉菖蒲眼前什么东西动了动,就感觉嘴唇上压上来一片轻柔的触感,软得像一朵云,却又香甜万分。 她竟然亲了他。 江听夏踮起脚尖,粉嫩的唇贴在厉菖蒲嘴唇上覆盖了半天,她的眼睛还在不断慌乱地转动着。 感官被刺激的厉菖蒲下意识把怀里的人拉近,揽住了她的腰,嘴唇动了动,开始在江听夏的嘴唇上摩娑…… 直到感觉到宽阔的背上被掐了几下,在几分痛意的提醒下,他这才理智回笼,刚才的一切宛如梦境初醒。 江听夏从他的怀里挣脱,小脸变得粉扑扑的,低着脑袋不敢看眼前人。 她只是受不了被一直追问对贾瑞文的感觉,所以心一横亲了他,不过本来想的是贴近他,用视觉差做个样子就好,谁知她太紧张,力气使大了,竟然直接贴上了厉菖蒲的嘴唇,她吓得动也不敢动。 厉菖蒲却开始回吻她。 这就稀里糊涂的变成了真正的一个吻。 此刻,江听夏有些慌张,说道,“他们看见了吧。” 厉菖蒲胸膛里那颗心脏还在砰砰乱跳,整个怀里都留着少女甜美的芳香,他整个人也是乱的,听江听夏这么问,看着如遭雷击愣在原地的两个旁观者,点点头,“看到了。” 江听夏磕巴道,“这下,都……总该相信了吧。” 第121章 惊艳 江听夏和厉菖蒲要去安师傅那里,取做好的衣服。 一进门,江听夏先兴奋地把迎上来的大狗抱了起来,在它圆滚滚的脑袋上么么么地亲了几口,“大狗,我好想你,你有没有想姐姐。” 厉菖蒲云淡风轻站在一边,几天没听到江听夏喊猫这破名字,再猛地一听,又有些不习惯了。 江听夏抱着大狗跟安茜说话,“安茜,谢谢你了,这几天麻烦你和安师傅帮我照顾它。” 她去江家前,觉得不方便带着猫咪去,所以顺便拜托安家照顾大狗几天。 安茜笑着说,“听夏姐,你还跟我客气什么,再说,你知道我很喜欢小动物的。” 她又问,“你们是来取衣服的吧,都做好了,跟我进来。” 江听夏把做好的衣服交给厉菖蒲,让他去试,有什么不合适的方便改。 等厉菖蒲穿着西服走出试衣间的时候,江听夏看得有些愣怔。 衣服还得穿量身定制的,这衣服格外衬他,缓缓走来的厉菖蒲竟有了几分平时看不到的清贵公子的既视感。 文质彬彬,进退有度,成熟稳重,就是她喜欢的那种类型。 江听夏抱着猫咪,不由得哇了一声。 在她身边的安茜噗嗤笑了出来。 厉菖蒲目光灼灼朝江听夏走过去。 江听夏则脸皮滚烫,在他赤裸裸的眼神下看也不敢看他,慌慌张张看向了一边的安师傅,补救道,“安师傅身材……手艺越来越好了。” 幸亏她改口快,没人发觉。 厉菖蒲已经走到了江听夏身边站定,江听夏微微躲开了些。 因为从两人那样接吻之后,厉菖蒲整个人的压迫感突然变得很明显,像要攻城掠地那般,两人离得远了还好,一旦距离过近,站在他身边,江听夏都会觉得有些不安。 安师傅笑呵呵对江听夏说道,“还是你选的款式好,看看,多合适。” 对匠人师傅来说,最满足的就是自己的作品被发挥到完美,安师傅一高兴,就更要精益求精,走到厉菖蒲身边细细打量,“我看,小细节还能再改改。” 他又说,“就一些小地方,我出手,一会儿就能改好。” 他带着厉菖蒲走了,留江听夏和安茜两人待着。 江听夏忍不住在安茜腰上拧了一下,“还笑。” 安茜见只剩她们两个,笑得更欢快了,满屋子都是她银铃般的笑声,直把江听夏弄了个大红脸。 安茜笑着说,“听夏姐,你这次来跟上次完全不一样了。” “上次你可是一脸不高兴,对姐夫那么冷淡,话都不愿意跟他说,弄得我都对他有意见,才几天,你看你那表情。” 江听夏捂着涨红的脸,“什么表情。” 安茜看江听夏这样,忍不住戳戳她的脸,“你脸红了呀。” 安茜凑上来,“听夏姐,你喜欢他?” 江听夏立刻否认,“才没有,胡说。” 安茜一脸不信,“你俩的眼神都在滋滋冒电,还说没感觉。” “你就承认了吧!” 江听夏边给猫咪顺毛边笑,“谁说我喜欢他,只能说是,勉勉强强,不讨厌他而已。” 她又说,“不过,要是他喜欢我呢,我倒是可以给他一个机会。” “我敢保证他也喜欢你。” 安茜有些着急地说道。 她并不认同江听夏的话,“而且你不要管他如何,你喜欢他的话就去跟他说出来啊,像小说里那样,夕阳西下的时候,公主牵着白马王子的手,跟他说,我爱你,多浪漫。” 江听夏出声打破了安茜的幻想,“才不要,先说喜欢那我不就永远矮他一头,打死也不说。” 安茜哦了一声,“所以你在等他先说。” 她又问,“可我看姐夫那么一个板正的人,你得等到什么时候,他才会开口跟你说这些肉麻话?” 江听夏眨眨眼,“等不到那我就逼他一把。” 安师傅这里早就有专门为她做好的版型,她选衣服就方便多了,不用提前订做,江听夏就为订婚宴挑了两件衣服。 她正试穿那套米色旗袍的时候,厉菖蒲走来了。 他第一次见江听夏穿旗袍,瞬间被惊艳到。 在贴身的衣服修饰下,她的腰肢纤细不盈一握,玲珑曲线凹凸有致,厉菖蒲顿时眼前一亮,看得目不转睛。 安茜看着他眼睛都直了的样子,笑着喊了他两声,“姐夫。” 见他眼神微动,像是回了神的样子,捂着嘴笑了起来。 江听夏被他盯得有几分害羞,眼神含羞带怯,看着他问道,“好看吗?” 厉菖蒲看着江听夏回道,“好看。” 安茜看两人这样,凑到江听夏耳边悄声说道,“你说逼他一把,原来是靠色诱。” 江听夏羞得悄悄在安茜胳膊上拧了几下,又听见安茜笑着说道,“我看这招挺管用的,你看,他看你那眼神,跟个呆子一样。” 江听夏抬手打过去,“你还说。” 安茜躲了一下,“听夏姐,我不说了,不说了还不行。” 江听夏把门关上,脸还发红,但声音保持着平静,对门外的厉菖蒲说道,“我要关门换衣服了。” 随后站在院子的厉菖蒲听见屋里安茜带着笑的求饶声。 两人拿着衣服离开了安家,江听夏还是拜托安茜再照顾大狗两天,等到江听荷订婚宴结束,她就会来带走大狗的。 安茜抱着猫咪跟他们告别。 江听夏和厉菖蒲并排走在一起,两人虽然话少,但气氛明显欢快多了。 这时江听夏看见了一个很熟悉的身影。 厉菖蒲看她不走了,问道,“怎么了?” 江听夏“我见到一个认识的人。” 她盯着目标走上前去,却看见那人压了压帽子,慌慌张张走进了他附近的巷子。 江听夏看着留在原地的女人,问道,“好久不见,林雪。” 女人也很惊讶,回道,“听夏,是你啊,听说你嫁到外地去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江听夏笑道,“这两天。” 她看着林雪跟前那个小不点,问,“这是?” 林雪摸了摸小男孩的头,“我儿子。” 江听夏有些惊讶,还是问道,“是吗,你都有儿子了,孩子几岁了?” 林雪一脸幸福,“快两岁。” 江听夏又问,“刚刚跟你们一起的那个男人是孩子爸爸?” 林雪面上有几分尴尬,“不是,路过的吧,我不认识。” “是吗?”江听夏看着小孩脖子上挂的玉佩,心生怀疑。 林雪急忙岔开话题,看着厉菖蒲说道,“听夏,你也不跟我介绍介绍。” 江听夏这才说道,“厉菖蒲,我丈夫。” 又看看林雪,介绍道,“这是林雪,我的老同学。” 第122章 求婚仪式 和林雪寒暄了几句,几人就告别分开了,一路上江听夏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快进家门的时候,眼看一脚就要在楼梯上踩空,厉菖蒲一把拉着她的胳膊,声音里又是担心,又是埋怨,“想什么呢?” 江听夏想了想,这才说道,“刚才跟林雪在一起的那个男人,你看到没有,你有没有觉得背影很眼熟。” “那个人好像是贾瑞文。” 厉菖蒲睁大了眼睛,“是他!” 江听夏“而且那个小孩应该也是他的,他脖子上戴的玉佩就是贾瑞文一直戴在身上的那块。” 厉菖蒲“你是说贾瑞文已经有孩子了。” 他惊讶道,“可他不是要跟你妹妹结婚。” 江听夏一拍巴掌,颇有躲过一劫的感觉,“对啊,跟别的女人不清不楚,连孩子都有了,结果把这些事瞒得死死的,还要结婚,这个脏男人。” 听她这么骂,厉菖蒲这下把心放肚子里了,看来江听夏是真的对那个人彻底无意了。 回到江家,屋子里气氛不怎么好,人人都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 “怎么了?” 江听夏问。 吴妈走过来,悄声道,“二小姐又发脾气了。” “明天订婚宴,张王李三家都回了帖子,说不来,这是文海最有头有脸的三家了,二小姐正跟太太哭呢。” 吴妈又把江听夏拉到一边,好心提醒道,“你躲着些二小姐,我听她的意思,又把这事算你头上了。” 江听夏苦着一张脸,“别人不来她的订婚宴关我什么事?” 吴妈是少数几个在江家待了很久的老人,什么事情都知道,她说道,“二小姐跟太太说,都是因为老太爷当初没把她认回来,只说她是养女,那些有头有脸的人家因为这个看不上她,连她的婚宴都不来,人人都觉得你才是江家的大小姐,她可不就气你了。” 江听夏无奈摇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反正江听荷不管遇到什么让她不顺心的事情,绕上几遍这事都能砸到她头上,还不如直接说,她的存在就让江听荷不爽。 江听夏在江家待得身心俱疲,想着离开的事情也该提上日程,她现在就想赶紧上楼,躲开江家人,不然又是一场骂战。 厉菖蒲刚才听吴妈说订婚宴没人来,就瞬间想起了之前他跟江听夏提起的事情,他问江听夏,“你跟他们说让他们以后低调些的事情了吗?” 江听夏点点头,脸上带了几分怨气,“我说了,可他们又不信我。” 厉菖蒲有些无奈,“别家连宴会都不敢参加,这样还没察觉到情况不对。” 江听夏慢慢走着,“别管他们这些事了。” “他们?” 厉菖蒲疑惑道,“听夏,我发现你跟你家人的关系很奇怪。” 江听夏心里咯噔一下,回道,“不奇怪啊,有什么奇怪。” 厉菖蒲“你知道你的准妹夫在外面乱搞,你一点都不担心你妹妹就算了。” “以后你家可能会因为一些事遭难,你知道这不是小事,可你好像并不在乎你的家人,这还不奇怪。” 江听夏走到一边,背对着厉菖蒲解释道,“他们对我那么坏,我生气不行吗。” 厉菖蒲还是觉得怪怪的,“你不在乎他们的死活,这已经不是生气的范畴了,你好像要跟你的家人决裂那样。” 女孩的声音有些低落,“所以,你说这些,是觉得我六亲不认?觉得我是坏女人?” 江听夏思维跳得有些快,厉菖蒲愣了一下,都不知道她怎么得出的这个观点。 而江听夏这段日子活得很是纠结,她也在想自己这样做得对不对,她的脑子里有小人在打架。 一个说,都说好了不拖不欠,答应替嫁就还干净了,而且又不是没劝过,他们不听有什么办法。 另一个说,你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江家作死,是不是太冷血无情了。 江听夏快速走开,“好了好了,我刚才气坏了,随便说的,我怎么可能不管她们呢,现在我就再跟她们谈谈这个事情。” 厉菖蒲拦住她,“我不是这个意思,这段时间我看得清清楚楚,你家里人对你不好,你这么做无可厚非。” 他又说道,“这里虽然是你娘家,可看样子你也待不下去,而且照这种形式发展下去,江家早晚会出事。” 厉菖蒲条条是道地分析道,“岔子坡虽然没有文海繁华,也没有这里生活条件好,可那里至少能保证你的安全。” “你跟我回去总比你待在这里好。” 江听夏听他说着,然后眨巴着眼睛看着厉菖蒲,“还有呢?” “什么?” 江听夏期待落空有些生气,“你没有其它要说的了?” 厉菖蒲有几分慌张,“你忘了?这是我们上次聊的事情,你说会给我答复。” 江听夏一阵气结,甩开他,“我困了,要睡觉。” 厉菖蒲看她这样,又不敢逼得太狠,怕江听夏一怒之下直接判他死刑。 两人正在铺床,打算睡觉就听见几声轰隆响声,然后窗外映出了五颜六色的光。 江听夏站在窗边,兴奋地指着天空,脸上闪过彩光,绚丽非常,她喊了一声,“是烟花。” 厉菖蒲也站过来看着。 两人顺着烟花升空的方向,在找是哪里在放花。 结果源头就在江家的院子。 站在三楼,两人隐约能看见贾瑞文捧着一捧玫瑰花,看向一袭长裙的江听荷,单膝下跪。 江听夏耸耸肩,忽然觉得这场烟花索然无味,“原来是他们的求婚仪式。” 厉菖蒲看着窗户里江听夏的倒影,她由刚刚的激动兴奋整个人变得失落起来,眼神都黯淡了几分。 他站在她身后一米左右的距离,看着她的侧脸想,她也是江家的大小姐,如果不是嫁给她,她也该有这样的一场求婚仪式。 江听夏则有几分心累地想,明天碰见江听荷她是一定会向她炫耀的,她都能想象到她脸上得意洋洋的表情。 不过她又想到下午的事情,江听荷在知道贾瑞文已经有了孩子的时候,脸上又该是什么表情。 第123章 炫耀 江听荷的订婚宴还是请来了不少人,一部分是江家之前的交情,还有和江海混在一起的一些富家公子,同时贾家也有不少人脉,到了宴会要开始的时间,江家院子里宾客云集,富贵逼人。 厉菖蒲看到楼下这副纸醉金迷的场景,人明显有些不自在,“你妹妹的婚事竟然办得这么奢靡,还能请来这么多人,看来这文海昏了头的不止你家里人。” 江听夏看也没看窗外一眼,把厉菖蒲的西服拿出来放在床上,“你看到的这场面都是已经收敛过的了。” “要是以前,还得请戏班子来唱几天大戏,闹得红红火火才行。” 她又给自己选了一套今天穿的衣服,拿着衣服在全身镜前比来比去,“你也不用老念叨这个事,事情以后怎么发展谁知道呢,就是你说那天见到的老战友不是也说得含含糊糊没确定消息吗,总之,最后都相安无事就皆大欢喜了。” 厉菖蒲眼不见心不烦,他看不惯这帮人这种生活调调,转身离开了窗户边,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无事发生?我看够呛。” “早晚要翻车。” 江听夏把西服扔给他,“你别烦我了,去把衣服换上。” 她又看着厉菖蒲手上的纱布问道,“手上的伤好些了没有?能不能自己扣扣子?” 听到厉菖蒲肯定的回复,她才赶他出门,“那你出去吧,我也要换衣服了。” 厉菖蒲只好打开屋门,准备找间屋子换衣服。 门刚打开,江听夏看见门外走动的佣人,随口招呼道,“跟厨房说,送两份早餐上来。” 她又跟厉菖蒲说,“吃过早餐再下楼,不然等会儿只顾着应酬,什么也吃不好还要饿肚子。” 厉菖蒲出了房门,刚才被江听夏叫住的两个人一边走,一边嘀嘀咕咕道,“她只说要早餐,谁知道她要吃什么。” “是啊,她可挑剔了,老是这个也不好吃,那个也入不了口,不管送什么都能挑出花儿来。” “我看还是找吴妈给她送早餐。” 厉菖蒲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心想江听夏哪有她们说得这么挑剔,这江家真是上上下下都让人不舒坦。 不知道什么时候江听夏才会答应他一起回去。 两人吃过饭之后才下了楼,江听夏挽着厉菖蒲的手臂跟在场的宾客打招呼。 “陈世叔,您好。” “哟,是听夏,你身边这位是?” 江听夏介绍道,“我丈夫。” 厉菖蒲伸出手,跟着江听夏的称呼问了声好。 那人吃了一惊,“你这丫头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就结婚了。” 江听夏回道,“是爷爷给我定的婚事。” 提起江老爷子,那人也赞许地看着厉菖蒲,“你爷爷挑的人,那一准没错。” 到场的还有不少贾瑞文的老同学,自然也是江听夏的老同学,成年人的默契,都很自然地没有提起江听夏和贾瑞文的曾经,三三两两个老友,来庆祝贾瑞文和江听荷订婚的同时,也纷纷祝福江听夏结婚快乐。 一行人说说笑笑,好不欢快。 江听荷牵着贾瑞文走过来,硬生生挤开了人群,大声道,“谢谢大家来参加我和瑞文哥哥的订婚宴,今天我和瑞文哥哥是主人,大家一定玩得开心。” 众人听她这么说,纷纷举杯庆祝。 江听荷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露出手指上鸽子蛋大的钻石戒指,有女同学哇了一声,“好大的钻石,好漂亮,好闪。” 听人这么说,江听荷立刻抬起了下巴,笑了,同时把手抬起来给大家看,手掌绕了一圈停到了江听夏眼前,炫耀道,“这是瑞文哥哥送我的,可贵了呢。” 钻石折射出的光差点闪瞎江听夏的眼睛,她嫌弃地后退了一步。 江听荷立刻抓住江听夏的胳膊,将她光秃秃的手指展露在众人面前,“听夏,你结婚了手上怎么不戴钻戒?” 江听夏把自己的手用力从江听荷手里抽出来,“不喜欢。” 江听荷收回手,看着自己手指上的钻戒,啧啧了一声,“哪个女人不喜欢钻石呢,还是结婚这样的大事情,只是不是谁都像我这么好命,能遇见瑞文哥哥这么好的男人。” 厉菖蒲沉下脸去,江听夏这个妹妹真能作妖,自己的婚宴上还要挤兑江听夏不可。 他看着江听夏,“一个钻石,你喜欢我就送你,送比她手上那个还大的。” 江听夏敢肯定厉菖蒲一定不知道鸽子蛋钻石的价格,就敢说要送她一个。 她对他笑笑,凑到了他耳边,众人以为是小夫妻的亲昵。 其实江听夏悄悄说道,“我不喜欢,一块会闪光的石头有什么意思。” 江听荷则嘲笑了一声,“每月领那么一点薪水,还想买钻石,累到死也买不起的。” 江听夏看着她,怒极了反而笑道,“我结婚呢,主要是看这个人怎么样,以后又不是要跟一块石头生活一辈子。” “反倒是你,得了一块钻石就高兴得找不着北,嫁的是什么人都看不清了。” 江听夏阴阳怪气道,“我倒是羡慕你,不过不是羡慕你的钻石,是羡慕你这么没心防,这么好哄,一定每天都是快快乐乐的,睡觉都比别人香些。” 众人听了皆是低头一笑,这明面上说江听荷好哄,其实就是讽刺她好骗,人傻。 江听荷没去深究江听夏话里的意思,无不得意地说道,“有的人就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 众人一看气氛不对,纷纷站在了两姐妹中间,把两人分开。 江听夏气鼓鼓走了几步,这时看见侧门外有个鬼鬼祟祟的熟悉身影。 林雪! 她想到了什么,支开厉菖蒲,“你去给我拿一瓶冰汽水,我要降降火。” 厉菖蒲还想说什么,就被她推开,“快去啊。” 等看着厉菖蒲离开,她才走到门前,叫住了那个女人,“林雪!你躲在外面干什么,怎么不进来?” 看见江听夏,林雪一副被吓了一跳的样子,转身就想走。 江听夏立刻叫人打开门,迎林雪进来,“你跑什么,快进来啊。” 林雪还有些迟疑,“我就……不进去了。” 江听夏笑道,“怎么也是同学一场,你都到了这儿了,怎么不进来庆祝贾瑞文结婚呢?” “你刚才不在没看见,他跟我妹妹可幸福了,走到哪里都黏在一起,分都分不开,简直羡煞旁人。” “过了今天,他们就在大家的见证下,要真真正正地变成一家人了,以后更分不开了。” 她又看着林雪怀里的小孩子,“你把你儿子都带来了,快进来吧,外面冷,别冻着这小家伙。” 林雪看着眼前富丽堂皇的江家公馆,终于一狠心走了进来。 江听夏看着她慢慢坚定的脸庞,脸上露出一抹微笑。 第124章 两人一起消失了 江听夏专门让人给林雪安排了一个最显眼的位置,确保贾瑞文和江听荷走上台子完成仪式的时候,一眼就能看见她们母子。 那可是贾瑞文的女人和儿子,就不信他会没反应。 他们念书时的老师正在台上讲话,贾瑞文牵着江听荷在远处候场,江听夏则眼也不眨地盯着贾瑞文的表情。 果然看见他朝林雪看了好几眼,脸上的表情也随之变得神经兮兮的。 厉菖蒲坐在她身边,察觉到她目不转睛的眼神,微微偏了偏脑袋,问,“看什么呢?” 厉菖蒲不由得怀疑,她突然看贾瑞文干什么?脸上的表情还那么激动。 江听夏看也没看他一眼,漫不经心地回道,“没事。” 这时,她看见贾瑞文朝着林雪做了个眼神,又在江听荷耳边说了些什么,就离开了,林雪也抱着儿子走了。 有情况! 江听夏也站起身要离开。 厉菖蒲拉住她的手腕,“你去哪儿?” 江听夏急着看情况,来不及解释,慌慌张张说道,“你就在这儿坐着,我马上回来。” 怕被发现,江听夏离得林雪远远的,险些跟丢,好在她有对江家地形熟悉的优势,躲在了一处拐角,听见了贾瑞文的声音。 “你来干什么?” 林雪哭诉道,“你真的要结婚,不管我和儿子了吗?” 贾瑞文的声音里是满满的不耐烦,“林雪,今天是什么日子,你怎么敢来,赶紧带着孩子离开,别在这儿捣乱。” 林雪哭求道,“不行,瑞文,我不能没有你,你别跟别的女人结婚好不好?” 随后就是一阵撕扯拖拽声,“林雪,你有完没完,我实话告诉你,我跟谁结婚也不会跟你结婚的。” “你有江听荷家世显赫吗?你像她一样有花都花不完的财富吗?你跟她比什么?” 林雪吼道,“那你就不管我们母子的死活了?” 她的声音吓哭了抱在怀里的小孩,小孩子边哭边含糊不清地叫了几声爸爸。 女人小孩的哭声混在一起,乱糟糟的。 贾瑞文心烦意乱,就快要到他上台了,他也着了急,发了狠,“林雪,你再不滚,我弄死你。” 林雪哇地一声哭出了声,“你不要我和孩子,跟要我们死有什么区别。” 贾瑞文看强硬的不行,又换了个法子开始哄林雪。 “你先走,我会去找你的。” 林雪看着他突然变脸,怎么会信他的话,呜呜哭着,“你怎么这么狠心,我可是给你们家生了个儿子。” 贾瑞文摸了摸口袋,今天情况特殊,他口袋空空,只好摘下了手腕上的手表,塞给林雪,“这个你先拿着,可以换些钱,等我结婚的事情忙完我就去看你。” “我不会不要你和孩子的,前几天只是说的气话,只是想要先瞒着江听荷,半年,不,三个月,我就能带你们回家,到时候,我们都结婚了,她还能说什么,就会接受你们了。” 贾瑞文又说,“你现在突然这么闹,能拿到什么好处,只会给我添麻烦,林雪,你让我好失望。” 林雪听了贾瑞文的保证,心里有了底,又听他说对自己失望,有些着急地解释,“不是,我本来只是打算远远地看你一眼,是江听夏她非要拉着我进来,我也没打算破坏你的婚礼,就是怕你不要我和孩子。” “江听夏!” 贾瑞文变了音调,“她知道我和你的关系了?” 林雪解释道,“应该不知道,可能就是看见老同学才邀请我进来坐坐。” 贾瑞文则完全不信,“她又不是多管闲事的人,上学时你们接触也不多,看来她是知道了什么,故意给我添堵呢。” …… 而外面,讲话的老师说完了,掌声雷动。 他说,“让我们欢迎我的学生贾瑞文先生和他的挚爱江听荷小姐上台。” 一阵掌声过后,台上空无一人,人们好奇地探头去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江听荷也慌了,贾瑞文跟她说去去就来,怎么都要上台了还不回来。 厉菖蒲看着拎着裙摆慌张无措的新娘,她的身边空空荡荡,今天的新郎不在。 今天的新郎是贾瑞文。 而他的座椅边也是空的,江听夏也不知所踪。 就这么巧吗?在这个微妙的时机,马上就要礼成,他们两个却一起消失了。 厉菖蒲握紧了拳头,江听夏不是说她对贾瑞文没意思了吗。 他站起身离开,脸色铁青,气势逼人,没谁敢靠近他。 等他找到江听夏的时候,场面混乱得简直没眼看。 江听荷哭得很厉害,冲林雪打了几巴掌。 两个女人撕扯在一起,贾瑞文在中间拦架。 江听荷突然指着江听夏的方向,“你躲什么?我看见你了,江听夏,你在看我热闹是不是!” 江听夏干脆不躲了,从角落里走出来,忍住想为眼前热闹鼓掌的冲动,只是凑到江听荷身边讽刺道,“幸亏你接手了这个垃圾,不然今天这么狼狈的就是我了。” 江听荷又骂道,“这女人说是你带她进来的,你什么意思,存心毁我婚礼?” 江听夏“我回来这两日你多可恨,恨不得整死我。” 她抬起脸看着眼前混乱的场面,“这是我回你的礼物。” 江听荷看她承认,气急了,又要甩下一巴掌,江听夏本来想躲开,眼前多了一个宽阔的背影。 厉菖蒲挡住江听荷的手臂,把她甩开。 江听夏站在厉菖蒲身后,颇有几分得意地盯着江听荷,刚想嘲讽她几句,结果她还没开口,就被厉菖蒲抓着胳膊拽走。 这是多么完美的时机,眼看就要看到江听荷发大疯,厉菖蒲带走她干什么? 江听夏挣扎着,“你干什么?” “快放开我。” “我不走。” “还有事情没解决呢。” 厉菖蒲一言不发,在走廊里大步走着,看到有间会客室半掩着门,他把怀里的江听夏推进屋子,自己站在门边,反手关上了门。 第125章 不如你看看我 厉菖蒲站在原地,看着离他不到一米距离的江听夏,问道,“那对母子是你找来的?” 那天他们两人在街上碰到了林雪,她有跟厉菖蒲说起过她的猜想,厉菖蒲知道林雪和那个孩子跟贾瑞文的关系,所以隐瞒也没用,她干脆地承认道,“是。” “你想干什么?搞砸今天的订婚礼?” 江听夏一脸坦荡,看着厉菖蒲,“是!” 厉菖蒲的半张脸隐藏在黑暗里,看不清表情,语气倒是还算温和,“外面那么多的宾客都在等着今天的新人,别闹了好不好。” 听他这么说,江听夏反而轻声笑了,“是吗,外面现在一定乱套了,那太好了。” “我把林雪带进来,这就是我想看到的场景。” 江听夏急着想出门,去看看外面的乱象,却在走到厉菖蒲身边的时候,被他挡着胳膊拦住。 “江听荷是你的妹妹,贾瑞文他就是你的妹夫,你们就是一家人了,你怎么能这么做。” 虽然厉菖蒲不知道她和江家的恩恩怨怨,以为她们是一家人,可这些日子,难道他看不到她受了多少欺负吗? 江听夏心里生出一股气闷,连他都不站在她这边。 她有些恼火,“那又怎么样。” “你高风亮节,宽宏大量,我睚眦必报,鬼蜮伎俩,卑劣无耻,行了吧! ” “你不要管我。” 江听夏把贾瑞文的事情捅出来,毁了婚事,也是受了些良心谴责的,她也想息事宁人,可江听荷对她什么时候有过仁慈,次次出手狠辣,她忍不下这口气,还是做了。 但她心里难免忐忑不安,所以厉菖蒲一这么说,她就立刻炸了毛。 推开厉菖蒲,江听夏径直朝门口走去,刚伸出胳膊想开门,厉菖蒲长身一迈,大手狠狠拍在门板上。 他再也忍不住,喊了一声,“江听夏!” “你疯了!” 看着厉菖蒲这副样子堵在门边,整个人戾气满满,眼眶都好似充血一般。 江听夏还想去拉门把手,厉菖蒲却用手将开关一拧,将门反锁。 江听夏看着他,“你这样子看着才像一个疯子。” 江听夏伸出两只手拉扯他坚硬如铁的手腕,“让我出去,你凭什么把我关在这儿。” 厉菖蒲纹丝不动,“让我别管你,我怎么不能管你!” “咱俩的婚姻关系在这儿摆着,只要我在,你今天别想出去。” 听了这话,江听夏更生气了,他还是那一套,想管着她,用他们的话说,想改造她。 他想得美。 江听夏在他胳膊上打了几巴掌,她没收力,自己手上的骨头生疼,厉菖蒲也好不到哪儿去,皮肤上红了一片,但他依旧跟堵墙一样挡在那儿。 “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什么也没答应你,我们两个什么也不算。” 听了这话,厉菖蒲一直安然不动,坚若磐石的身躯动了动,不可置信道,“这就是你这些天没给我答复的原因。” 厉菖蒲气极了,额头上的青筋跳了跳,“你当我是死的!” 江听夏突然觉得这话有些不对,什么当他是死的,他为了江家仗义执言也说得有些太过了,脑子里还糊涂着,突然一股极大的力道将她拉住,她的唇上一热,厉菖蒲的气息已经将她整个人笼罩,覆盖,然后重重碾压。 她刚感觉到他温热的脸颊,就觉得嘴唇一疼。 不同于上次,厉菖蒲用了好大的力气,几乎是将她整个人按在怀里,夺走了她所有呼吸后,再像疯了一样噬咬。 江听夏因为窒息感想推开他,可无论双手多么使劲,他的胸口就像堵墙一样,纹丝不动,他反而得到机会撬开她的牙关,江听夏嘴巴被死死堵住,只能从喉咙里发出些嗯嗯的抵抗声。 这根本不是吻。 江听夏被吓坏了,她不停地后退,厉菖蒲又绝不肯放过她,一只手按住她后缩的后脑勺,两人拥在一起后退,直到将她抵在门上掠夺…… 终于 他松了力气。 江听夏一把推开他,想也不想,一巴掌甩在他脸上。 清脆的一声响,厉菖蒲直接被扇偏了脸,似是不敢面对,他沉默着一句话也没说。 他整个人动也不动,江听夏不解气,抬起手又狠狠补了一巴掌。 声音还是又响亮又清脆。 她的嘴唇又红又肿,声线极其紧张,还有些因为窒息导致的微微颤抖,“谁许你这么对我?” 厉菖蒲脸颊处被扇红了的地方,呈现出几道纤细的指痕。 他目光灼灼,“你就这么对我了。” 上次她就吻他了,她还说再也不喜欢那个男人。 江听夏一时语塞。 这时看见厉菖蒲一步一步走近,“我们抱过了,亲过了,你说我们算什么。” 江听夏骂了句神经,就转身要开门,手刚碰到门把手,就听见身后厉菖蒲绝望又愤怒地低吼,“为了那个小白脸,你什么都做得出来。” 冲动过后,他不敢再跟江听夏有什么肢体接触,她眼里的厌恶太过明显,扎得他心脏都疼。 他不再有所动作,只能在她身后看着她,话语里隐隐约约带着些被欺骗的委屈,“你这个女人根本说一套做一套,上次为了他哭得死去活来,你都看清那是个什么货色了,结果看到他要结婚你又着急了。” “想方设法破坏他的婚礼,你想做什么,抢婚么!” “抢婚?”江听夏移开了要开门的手,慢慢转过身去,看着厉菖蒲,整个人风中凌乱。 老天爷,他怎么会这么想。 看到江听夏转过来看着他,厉菖蒲缓缓开口,语气中有些不甘,“那种男人有什么好。” 他低下脑袋,“不如你看看我。” 这话简直将自己放低在了尘埃里,满身的泥土,希望月光照在他身上又怕被她看见自己的狼狈。 江听夏想解释的心顿了一顿,又听见他开口道,“我知道我和岔子坡都不是你最好的选择。” 他露出格外真挚的神情,“但是只要你愿意跟我一起好好过日子,我保证对你好,这辈子就你一个女人。” 江听夏屏住了呼吸,看着他。 厉菖蒲见江听夏没有出门,又燃起希望那般,正视着她,迫不及待表忠心,“以后家里的事情都是你说了算,赚的钱全部上交,都归你管。” 他没经验,心想娶了媳妇应该就是这样的吧,什么都听她的,钱也给她,照顾她,保护她,让她的日子过得舒坦,高兴。 他信誓旦旦保证道,“要是以后我欺负你,对不起你,我就杀了我自己。” 第126章 谈恋爱 厉菖蒲话说完,紧张地等待着江听夏的回应。 两人隔着半步的距离,他看见江听夏朝他迈了一步,瞬间,柔软的身体拥住了他。 江听夏的脸伏在他胸口,“厉菖蒲,那天早上江听荷是不是给你看了我和贾瑞文的书信往来。” “你看到了,所以你很介意我和贾瑞文的过去,是不是?” 厉菖蒲一顿,他确实看到了,内容他没有细看,江听荷拆了一封,只一瞥,信里江听夏的欢喜和亲昵,让他嫉妒得发狂。 江听夏的声音有些委屈和无奈,“我到底要怎么说,你才会信我?” 因为怀里柔软的触感,他的心跳越来越有力,越来越急,他抱住江听夏的后背,“不,你的过去我不在乎,我要的是你的以后。” 江听夏的心脏猛地一跳。 她感觉搂住自己肩背的那一双手臂越发用力,“你没有答应我,还对我若即若离,忽远忽近,我不想哪天一醒来,才得知你又拎着个行李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再也不回来。” 江听夏的脑袋埋在他身前,“我们是来参加江听荷的婚礼的,我想今天过后也该离开了,等把我屋里的东西收拾收拾,就可以回去了。” 厉菖蒲生怕自己理解错了她的意思,小心翼翼问道,“我买车票。” “买两张?到浩瀚江?是不是?” 江听夏叹了一口气,“厉菖蒲,你是怎么了?怎么这么心虚?这种问题还要问?不买两张,难道我们两个其中一个人跟着火车跑吗?” “当然是了。” 厉菖蒲没被她故意说的笑话逗笑,依旧一脸严肃。 有些话就是看不见对方的脸的时候,才能说出口,就这样他也抱着江听夏好半天才开口道,“我还要跟你做真夫妻。” 听了这话,江听夏面色发红,抱着厉菖蒲的身体开始僵硬,像个鸵鸟一样埋着脑袋。 “是不是……太快了。” 被拒绝,厉菖蒲有些失落,抱着江听夏的胳膊松了松,太亲密会有些逾矩,“是,你还不能接受我,我们慢慢来。” 江听夏察觉到他在拉开两人距离,抱着他的腰身,自己又往前挪了挪,两人瞬间贴在一起,她训道,“厉菖蒲,你脑子里是不是又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我是说,我们一见面就结婚了,都没有谈恋爱的过程。” 江听夏的声音格外认真,“正确流程应该是先谈恋爱,再结婚。” “所以,我们现在虽然扯了结婚证,但是要保持纯洁的恋爱关系。” 其实江听夏心里也没底,哪个男人会答应跟自己明媒正娶的妻子谈恋爱,而且重点还放在纯洁两个字上,他们可能觉得上床比谈恋爱更重要些吧。 没听到厉菖蒲的回答,江听夏靠着他半是哄骗半是撒娇,“你相信我,谈恋爱可好了,比结婚好一万倍,你答应嘛。” “嗯?好不好?” 厉菖蒲抱着在他怀里撒娇的江听夏,看着她毛绒绒往自己怀里钻的小脑袋,问道,“那我现在就是你对象了,我们现在在谈恋爱。” 这两句话似乎有什么魔力,厉菖蒲说出口就觉得心里美滋滋的,一边说话一边已经颧骨升天,“那也行。” 两个人紧紧抱在一起,怎么也不想分开。 他弯下腰,下巴无意识地蹭着江听夏柔软的发丝,“恋爱?怎么谈?” 江听夏抱着他的腰,近距离的接触,让她像个熟透的虾子,声音羞涩又快乐,“现在就在谈啊。” 两人紧紧相拥,闻着对方身上的味道,听着对方胸膛里的心跳,感受着对方身上的体温,幸福得像踩在一块软乎乎的云朵上。 厉菖蒲心想,江听夏说得对,谈恋爱果然是一件很美妙的事情。 等两人难分难舍好不容易分开的时候,身上的衣服都变得皱皱巴巴的,这都是名贵的料子,娇贵得很,受不了半分磋磨。 江听夏有些尴尬,“这怎么出去见人。” 这时她看见了什么,又伸出手,抓住厉菖蒲的下巴,厉菖蒲很是配合,她手指只需稍稍用力,就把他的脸扭了过去。 她踮起脚,去看他的侧脸,他的脸微微红肿,交错的两个巴掌印还是蛮明显的。 厉菖蒲笑出了一排大白牙,“没事,我不疼。” 江听夏立刻松了手,做样子啐了一口,“谁关心你了?” “你活该!” 江听夏揪了揪自己的嘴唇,“你竟然敢咬我!” 厉菖蒲一看,花瓣一样娇嫩的嘴唇边果然破了一块皮,看着可怜极了。 厉菖蒲凑过去看了看,很是认真,“回去上些药,不然发炎了就糟糕了。” 江听夏拍开他的手,对他哼了一声,“咬都咬破了,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用?” 厉菖蒲有些委屈,“我没有咬你,是磨破的。” 江听夏气鼓鼓的,“你还不承认,你那是嘴巴,是肉,你以为是石头呢,还能磨破。” 厉菖蒲解释道,“你也说了,我皮糙肉厚。” 他拉起江听夏的手,按在自己嘴唇上,“你试试,是不是?” 江听夏认真地用手指摸了摸他的嘴唇,试了试触感,然后骂道,“明明是一样的。” “好好好,”厉菖蒲笑道,“是我太用力,弄疼你了。” 他提议道,“要不,你再扇我一巴掌出出气。” 江听夏呵了一声,“你那脸才是比石头硬,打完我手还疼。” 江听夏说完,想把手从他手里抽出来,却被厉菖蒲按在自己脸上,他的眼睛亮晶晶地盯着自己,江听夏有几分脸热,“怎么这么看我?” 厉菖蒲突然很是直白,“想亲你。” 他摸着江听夏的手背,“但是又怕你手疼。” 江听夏噗嗤笑出了声,“难不成你要我每次都打你脸。” 她又吓唬道,“我的脾气那么坏,你还敢来。” 厉菖蒲摇摇头,“我不怕疼。”这话说完自己也笑了。 江听夏被他逗得开心了,把头一转不看他,说道,“我允许你亲我的时候,就不会打你了。” 听她这么说,厉菖蒲立刻抓住重点,询问道,“现在亲行不行?” 江听夏摇摇头,侧着脸也看出笑得很是开心,“不行。” 厉菖蒲握住她的手在自己脸上蹭了蹭,“哦。” 第127章 我也觉得太不像话了 江听夏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会觉得我是要抢婚?” 厉菖蒲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临到新人上台的时候,你和贾瑞文一起不见了,我当然就以为……” “老情人旧情复燃。” “呸,”江听夏骂道,“你别说这种话恶心我。” “还把我跟贾瑞文那种人扯在一起。” 厉菖蒲接话道,“那种男人在外面沾花惹草的,简直混蛋一个。” 江听夏有些气愤,“你也知道!” “我就是看他们夫妻两个不顺眼,给他们找点不痛快,我等着看一出好戏,叫你脑补成什么了。” 江听夏狐疑地看着厉菖蒲,“所以,你刚刚还说什么妹妹妹夫的,”江听夏指着厉菖蒲,声音都抬高了,“你以为我要跟妹夫、私奔。” 厉菖蒲有些心虚,不是之前情绪上头的时候,突然觉得自己刚刚的想法可笑得很,“我太冲动了。” 看他尴尬起来,江听夏变得面带调侃,“思维还挺发散的。” 她幽幽道,“看不出来,你平时装得一本正经的样子,脑子里都是这种阴暗的想法。” 厉菖蒲可不想被江听夏误会是这种人,解释道,“当然不是了,只是我碰巧听说过这种事情。” 这话说得勾起了江听夏的好奇心,“什么事,说来听听。” 厉菖蒲尴尬地咳了两声,“小孩子家家,别听这些。” 江听夏却不依不饶,“你说来听听嘛!” 厉菖蒲拗不过,只好低声说道,“就是以前天南海北的兄弟们,爱说些荤段子下酒,什么叔叔嫂子,妹妹姐夫的,乱得很。” 江听夏听完,神秘兮兮问道,“你说不说?” “啊?”厉菖蒲顿了一顿。 江听夏又问,“就是那些话啊,你说不说?” “我不说。” 厉菖蒲说得很是肯定,看着江听夏一双狡黠的眼睛在他脸上打量着,他又只好说道,“我就听着。” 男人一脸严肃认真,“不过我也不爱听,是他们老爱说。” “我也不能堵着耳朵。” 江听夏一脸,编,再接着编的表情。 厉菖蒲摇摇头,“我也觉得太不像话了。” 江听夏长长地哦了一声,语调抑扬顿挫,“那你可千万不要跟流氓混在一起哦。” 厉菖蒲重重点了点头,“当然了。” 两人在屋子里整理好了仪容仪表,这才出了门,只是江听夏还能感觉到自己嘴唇又红又肿,她走路都微微低着头,怕被人发觉,这样简直狼狈极了,江听夏不解气,挽着厉菖蒲的手在他胳膊上掐了一下。 厉菖蒲嘶了一声,没躲。 奇怪的是,这订婚宴没有像江听夏想的那样乱糟糟的,四分五裂,早早散场,反而一切井井有条。 江听夏四处打量着,突然发现江听荷和贾瑞文亲昵地挽着手,在人群里捧着酒杯社交。 平静地就跟林雪没出现过那样。 江听荷带着贾瑞文走过来,面上带笑,说得话却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那样,“你想毁了我和瑞文哥哥的婚事,你做梦。” 江听夏也笑了,语气里满满的嘲讽,“你都知道他做了什么事,这句哥哥竟然还能喊出口。” “你倒是好脾气。” 江听荷挽着贾瑞文的手臂,“男人总会犯这些小毛病,只要肯改就好。” 江听夏拍了拍手,鼓掌道,“那太好了,看看,你们多配,以后都要一直在一起。” 贾瑞文的眼神带着阴鸷,“借你吉言。” 江听荷无不炫耀地说道,“明天就是我们的婚礼,订了文海大饭店的一号大厅,我给你留了一个最靠前的位置。” 她高抬着下巴,趾高气昂,“那可不是一般人能订到的,只是我一定要在那儿办,多亏瑞文哥哥家里想了办法。” 贾瑞文家里是和江家差不多的老一辈富商,人脉钱财都有,加上贾瑞文本人年轻英俊,外人不知道里面的弯弯绕绕,只看这条件,跟他结婚当然是令人羡慕的事情。 江听夏是真累了,拒绝道,“不了,祝福送你了,我们决定今天就走,你的婚礼我就不参加了。” 江听荷却不乐意了,她人生中最闪耀的几天,江听夏不在,那多令人遗憾,“你走那么急干什么,参加完我的婚礼啊,我敢保证,你一定没见过那么大的场面。” 她又故意说道,“你和姐夫在村子里的婚礼一定很随便,明天叫你开开眼界。” 江听夏听出她的讽刺,毫不在意道,“再盛大的婚礼,我也不稀罕。” “你那么喜欢,就自己好好享受吧。” 反倒是厉菖蒲心里有些难受。 他们的婚礼办得还没江听荷订婚礼十分之一体面,对江听夏这样出身的人来说,寒酸得不成样子。 江听荷想拉住江听夏,却被她甩开,她着急地看向李绣。 一边站着的李绣突然说话了,“来都来了,也不差这一天,急着走干什么。” 她又说,“放心,过了这次,也没别的事找你了。” 李绣这么说,颇有要与江听夏割席的意思,江听夏听完,内心古井无波,答应了。 过了明天婚礼的日子,她不会再到江家来。 订婚宴下午就结束了,客人纷纷离开。 两人上了三楼,进了房间,江听夏吩咐道,“最迟明天下午也要离开,你先收拾收拾东西,除了那些大件的,其余的都要到邮局邮递。” “墙上这些画可是我当初一幅一幅精心选的。” 她指了指墙上的一幅星空油画,“这个还是我画的呢,都要拿。” 她轻巧地在屋子里选着,“还有,我的留声机一定要拿,还有收音机,照相机都要拿。” “还有柜子里这些茶具和玻璃杯,你记得拿棉花厚厚裹住,不然路上一磕就碎了。” “还有这些书。” 厉菖蒲看着满满当当的书柜,光是这些书就能装两个大箱子。 他忍不住问道,“听夏,你以后都不打算回娘家了?” “那么远,能跑几趟。” 江听夏随口说着糊弄道,“而且,这些都是我平时要用的。” 江听夏埋怨道,“到了那边也没什么好玩的,这些肯定要拿,不然我要无聊死了。” 厉菖蒲想了想也有道理,点点头,“行,还要什么?” 她交代完这些家具,又走到衣柜边,“这些衣服也拿上吧。” 以后都不会回来了,丢在江家也是被别人祸祸了。 江听夏把里面的衣服都抱了出来,放在床上,她找出了几件最近几天穿的,其余的都收拾进了包袱里。 第128章 逗狗狗玩 两人收拾了一个多小时,东西才差不多都收进了箱子里。 江听夏喊了几个男帮工搬东西,为了放心,厉菖蒲也一起走了一趟,把这些东西都送到邮局,邮寄到岔子坡去。 江听夏也跟着下了楼,送走厉菖蒲正要回去,路过院子的时候,突然听到汪汪地叫声,一道黑白身影扑到了江听夏腿边。 “宝贝。”江听夏惊喜地叫了一声,蹲下身摸着狗狗的脑袋。 这是江海养的边牧犬,养了三四年了,机灵又聪明,江听夏在江家的时候经常和它玩。 今天江家客人多,就把狗狗锁在了笼子里,宝贝又生性好动,这一天下来早憋坏了。 想到以后都见不到这么可爱的狗狗,江听夏有些难过,正好她也没别的事情做,索性陪它多玩一会。 宝贝很聪明,知道江听夏陪她玩,叼来了一颗粉红色的球,这是它最喜欢的游戏,在泳池里玩,半透明状的好像气球那般大,上面连着一根长长的透明细绳,在水里拽来拽去,逗狗狗玩。 虽然现在已经是初冬,可是文海根本不冷,人们都还是穿薄衣薄裤,江听夏在泳池里撩了一把水,水温被太阳晒得暖洋洋的。 她从宝贝嘴里拿出球球,扔进了泳池里,宝贝立刻冲下了水,朝目标球游过去,快碰到的时候,江听夏就一抽手里的线,球被扯开,狗子就又跟着换个方向。 直到宝贝能用嘴抓住球,它再叼着球送到岸边的江听夏手里。 江听夏就摸摸他的脑袋,夸它几句,宝贝就玩得更欢快了。 不知不觉就忘了时间,直到宝贝玩得累了,上了岸静静躺在江听夏腿边晒太阳,它好像能预知分离那样,今天特别黏江听夏。 江听夏也就一直给它顺毛,直到宝贝被带走,厉菖蒲也从邮局回来,她还在泳池边。 看她不大开心的模样,厉菖蒲走过来问道,“怎么了?” 江听夏眼神看着泳池,想着刚才和宝贝玩的场景,内心有些感慨,看着很低落,“没事。” 厉菖蒲顺着她眼神的方向看过去,水面上飘着一个粉色的球,猜测道,“怎么?东西掉下去了?” 江听夏笑笑,刚才低落的情绪突然破了,想到了什么,转过脸看着厉菖蒲,指指泳池里的球,“嗯,不小心掉下去了。” “你能帮我捡回来吗?” 她的眼神落在厉菖蒲脖子上,他的衣扣总是系到最上面一颗,永远包裹得严严实实,整个人都板板正正的。 越是这样,她就越想逗逗他。 “等着。” 厉菖蒲直接下了水,水池的水还不到他的腰,碍于水中的阻力,他慢慢朝那颗粉色球的方向走去。 看他走过去,江听夏面带坏笑抓住了飘在水面上的绳子,蓄势待发。 等厉菖蒲刚伸出手,江听夏轻轻一拉,粉色球就换了个方向,眼睁睁从厉菖蒲眼皮子底下飞走了。 江听夏已经在岸边笑了起来,看厉菖蒲在水池中石化的样子,她笑弯了腰,几乎要趴在地上。 厉菖蒲意识到被耍了,咬牙喊了一声,“江听夏。” 江听夏朝他伸出手,“好好好,不逗你了,你快上来。” 突然,传来一道女声,打断了两人的交流。 江听荷双手叉腰,“江听夏,你可真能糟践人,拿逗狗的玩意儿逗人玩。” 江听夏一听这话,就变了脸色,她只是刚好碰见这么个机会,突然萌生了想逗逗厉菖蒲的想法,根本没想到这是逗狗的玩具。 她顾不上和江听荷吵嘴,立刻去看厉菖蒲的反应。 却见他已经黑了脸,江听夏心里一慌,下意识就想摆手解释,结果缠着细绳的那只手突然一动,水里的粉色球被拉得在水里快速移动。 厉菖蒲却飞身一扑,将球抱在了怀里。 他从水中起身,用手抹了一把沾满水的脸,将球举起来,冲江听夏说道,“拿到了。” 一张脸格外明媚,哪有刚才黑脸的样子。 刚刚他是装的。 江听夏放心了,冲他笑笑。 然后看向江听荷,有了底气,“我们夫妻间的情趣而已,要你多嘴。” 说完也不管江听荷如何,伸手接住了从水里走过来的厉菖蒲的胳膊。 厉菖蒲灵巧地上了岸,江听夏踮起脚,把毛巾盖在他脑袋上。 “冷不冷?先回去吧。” 两人也不管旁边站着的江听荷,亲昵地靠在一起离开了。 江听荷看江听夏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可厉菖蒲又在跟前,她又不敢说什么重话,唯恐身份露馅,她气得一脚踹翻了凳子,“江听夏,明天有你哭的。” 她刚刚出门就是为了交代人办一件事,等这事一成,江听夏还不身败名裂。 看她跟厉菖蒲那副亲热模样,先让她得意得意,明天就什么都不是了,这也是她要再留她一天的原因,别以为江听夏今天毁了她的订婚礼,得罪了她,就能这么轻飘飘揭过去,她非得好好教训她一顿,出了这口恶气不可。 两人进了房间,厉菖蒲整个人都湿透了,衣服贴在身体上,显现出线条分明的几块腹肌,江听夏偷偷瞄了几眼,再看到厉菖蒲这副落汤鸡的模样时,还是有些想笑,但掐了自己一把,忍住了。 她想给他擦掉身上的水,另外拿了毛巾,从脸上一直擦下去,到了脖子那儿,她伸手解开了两颗扣子,再用毛巾擦他的脖子。 扣子是不敢再往下解的,湿透了的衣服也是擦不干的。 江听夏有些后悔,早知道不搞这个事了。 她小心翼翼解释,“你没有不高兴吧,你问我是不是东西掉水里了,我就突然脑子抽了,没别的意思,也没想到这是狗狗玩的玩具,就是跟你闹着玩的。” “有什么好生气的。” 厉菖蒲颇有些无奈,“我还不知道你是跟我开玩笑。” 江听夏这才笑了,找出了一身干净衣服递给他,“你去洗个澡,把衣服换了。” 她心虚,所以此刻特别温柔,柔柔地说道,“得注意点,别感冒了。” 但是,下一秒,她看着厉菖蒲身后的水渍,忍不住调侃道,“我去擦地,不然还以为是什么水鬼索命。” 厉菖蒲听了又好气又好笑。 最后还是拿着衣服洗澡去了。 厉菖蒲换了一身衣服回来,江听夏已经换了睡衣躺在床上拿个本子写写画画,见他回来,笑容满面说道,“回来了。” “被子我都给你铺好了。” 这两天他睡的地板上已经摆好了一床厚实的被子。 看她这副心虚讨好的模样,厉菖蒲摇摇头。 江听夏又说,“桌子上有姜汤,驱寒的,你把它喝了。” 厉菖蒲走到桌边,端起骨瓷碗一饮而尽。 第129章 相拥而眠 两人睡到半夜,窗外突然轰隆隆震天响,江听夏迷迷糊糊坐起身来,“下雨了。” “嗯,”厉菖蒲睡觉也不是特别沉的那种。 江听夏细白的胳膊摸索着,啪嗒一声,打开了灯。 “怎么了?怎么开灯了?” 厉菖蒲被突如其来的光照得眯不开眼,问道。 江听夏又缩回到被子里,“外面打雷了,我有些心慌。” “开着灯安心些。” 厉菖蒲起身披上了衣服,边穿衣服边问,“害怕?” 江听夏摇摇头,“不是。” 她看着一室明亮,“还有灯呢,不害怕。” 她睁着眼睛看着划过明亮闪电的窗户,想到了什么,说道,“上次也是这么大的暴雨。” “只有我一个人在,还碰上了停电,那次才害怕呢。” 厉菖蒲皱着眉头,“哪次?在岔子坡?” 那里电压不稳定,偶尔会遇到停电。 江听夏轻轻嗯了一声,她还印象深刻,“修小学屋子塌了砸到人那一次,你不在,我一个人在家。” 厉菖蒲心里酸涩万分,看着躺在床上把自己裹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张小脸的江听夏,她上次该是怎样度过暴雨天,那么可怜巴巴的一个人。 他生活的地方条件艰苦,他一个大男人可以,江听夏柔柔弱弱的,怎么能行,还有他职业的特殊性,十天半个月出任务。 在厉菖蒲看来,江听夏随便挑一个男人都比他好。 只是他们现在牢牢绑在一起,他就不会再想着推开她,重要的是江听夏愿意给他这个机会,他会竭尽全力给她好的生活。 “厉菖蒲,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好像是外面有水流进来了?” 厉菖蒲掀开被子起身,看见雨水从窗户缝隙蔓延进来,流在地上,他回道,“雨太大,窗户进水了。” 江听夏也坐起来看,看见雨水越流越多,从窗户流到了地板上。 厉菖蒲走过去看了看,跟江听夏说,“你睡你的,我找个东西把窗户堵住就没事了。” 江听夏怎么放心,坐起身看着窗户,到底是许久没人住的屋子,没人打理,碰到这样大的暴雨,就开始渗水。 厉菖蒲鼓捣了一会儿,这才止住雨水再往里流,可是流进来的水已经把地面打湿了一层,厉菖蒲铺在地上的床铺,挨近窗户的边角上也沾了水。 江听夏问,“褥子都湿了,你还怎么睡?” 厉菖蒲掀开床铺看了看,褥子背面变得湿漉漉的,不过,就一小块。 他看了一眼穿着睡衣露出大半白嫩肩颈的江听夏,脑海里天人交战一番,最后还是说道,“没事,将就一晚。” 江听夏有些担心,问道,“能行吗?” 厉菖蒲站起身去拿抹布,打算擦一擦蓄了水的地面,“能行。” 他在屋里找了几块干抹布,又找了一只红色塑料桶,这塑料桶已经变得有些发白,看着年数久了,厉菖蒲也没在意,直接拿来用了。 他蹲在地上,用抹布吸水,然后把水分拧干到桶里,等地面擦干,他就提着塑料桶打算出门。 谁知这桶刚提起来,哗啦一声,桶底裂了。 里面的雨水流了一地,这次,离他睡觉的地方距离更近,彻底弄湿了厉菖蒲铺在地上的床铺。 江听夏听见这动静,坐起身一看,厉菖蒲提着个裂底的塑料桶,正一脸凌乱地看着自己的床铺。 “还能将就吗?” 厉菖蒲可以发誓,他真的不是故意的。 他看着水淋淋的被子,喉结上下滚动,“不能了。” 厉菖蒲看着江听夏,试探般开口询问道,“要不今天晚上,我睡床上,你……跟我挤挤?” 江听夏呆愣着,点了点头,其实刚刚第一次问他,就是担心地面潮湿,睡觉不舒服,不过厉菖蒲说不严重可以接受,她也就没再问。 她大方地往一边挪了挪,留出一个人的空位,“不挤,这床挺大的,睡两个人也没问题。” 厉菖蒲看她掀开了一半的被子,听见自己的心跳开始砰砰狂跳,心里暗骂自己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只是纯睡觉而已,心绪慢慢冷静下来,他一手提桶,一手拿着脏抹布,说道,“我把这些收拾了。” 他把地面的床铺胡乱收拾了一通,脚步极快地把这些东西拿出了门,又好好洗了把脸和胳膊,这才又进了屋子。 他走到床边。 江听夏这时半坐起身,香香软软的身体靠在枕头上,说道,“被子也没有了,你也盖这个吧。” 厉菖蒲大手掀开被子,动作轻缓地上了床,装作轻松地问道,“关灯吗?” 他解释道,“外面闪电,开灯不安全。” “嗯,可以。” 看江听夏躺好了,厉菖蒲啪嗒一声关了灯。 两人躺在床上,中间隔着微小的距离。 窗外响起轰隆隆地雷声,厉菖蒲手微微一动就不小心碰到了江听夏的手臂,他干脆没躲,直接握住她的手,“怕的话我抱着你?” 下午都抱那么久了,也算有经验,不过还是紧张。 江听夏没有说话,一片黑暗中慢慢变得脸红心跳。 厉菖蒲感觉到自己握着的小手乖乖的,被他包裹着,他心中一动,然后尽量放慢动作,侧身将她整个人搂进怀里。 江听夏果真配合地环住他的腰身。 厉菖蒲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别怕,睡吧。” 两人紧紧相拥,外面是风雨漫天,屋内小床上一片安宁。 第二天起床,江听夏一睁开眼睛,眼前就是厉菖蒲呼吸起伏的胸膛,她的整条胳膊还搭在他身上。 被子也都裹在她身上,厉菖蒲只分到了半条被子,一半身子都露在外面。 他睡觉只穿了一件纯白背心,一晚过去,背心下摆从肚子上撩起,堪堪露出一点点腹肌。 将露不露,分外勾人,更别提腰上那根腰带还系得紧紧的,露出的那一小片肌肤,内容格外丰富,腹肌人鱼线以及鼓起的青筋,江听夏瞥了一眼,赶紧移开眼睛。 江听夏看见厉菖蒲闭着眼睛睡得正沉,她躺在他胸膛上也不好动弹,但是她又睡不着,有些无聊,一双手慢慢不老实起来。 第130章 谎话 江听夏小心翼翼揪住厉菖蒲的纯白背心,往上提了一点点,一点一点地露出一整块壁垒分明的腹肌。 江听夏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真是硬的,她有些惊讶,又再碰了碰,嗯?怎么感觉比刚刚还要硬邦邦的。 厉菖蒲笑了一声。 他的声音突然响起,嗓音暗哑低沉。 江听夏抬起脸看他,笑眯眯问道,“你什么时候醒的?” 他答道,“刚刚。” 江听夏往他身上靠了靠,手掌也顺势直接按在了腹肌上,被发现了就躲开才显得做贼心虚,直接摸上两把又怎么了。 厉菖蒲感受着腰上的小手,心想,她喜欢这个?昨天他从泳池里出来,就看见江听夏朝他腰上偷瞄了好几眼。 厉菖蒲紧绷着肌肉,问,“摸着感觉怎么样?” 江听夏表情一派自然,“谁说我摸你了。” 她把手大大方方放在他腰上的肌肉上,“我是看我的手放在你肚子上,显白,挺好看的。” 厉菖蒲常年晒太阳,一排巧克力腹肌,江听夏则白得发光,手放在他身上,确实衬得更白嫩了。 “真的?”他问。 “不然呢。”江听夏说假话气也不喘,手还在他腰上搁着。 厉菖蒲一只胳膊放在后脑勺上枕着,一只手揽着江听夏,被她摸了一会儿后,忍不住问道,“这就是你说的谈恋爱?” 他的眼神落在江听夏那只不安分的手上。 江听夏嗯了一声。 振振有词道,“城里都是这么谈恋爱的。” 厉菖蒲忍俊不禁看了江听夏一眼,江听夏就知道厉菖蒲在笑她,想把手拿开,结果刚有所动作,厉菖蒲一把按住了她的手,这次结结实实的按在了他的腹肌上。 江听夏感觉到他的肌肉一紧,随即听见他说,“就这么放着吧,你说得对,是挺显白的。” 江听夏和厉菖蒲下楼的时候,江家已经忙起来了,不过跟他们没关系,两人慢悠悠吃了一份早餐,熬得浓稠的米粥还有几份清淡的炒菜。 两个人刚吃到一半,就听见出事了,急匆匆赶到大厅,才知道有人报信,说是昨天雨下得太大,把江家的祖坟冲塌了一块,爷爷的墓也有损伤。 江听荷很不开心,当即就发了脾气,“今天是我结婚的大日子,一大早遇见这些晦气的事情。” “爷爷活着的时候就不疼我,现在还能给我添堵。” 她吼叫道,“是不是我干什么,他都不满意我!” 李绣安慰道,“乖女儿,你别多想,就是天气不好,跟你结婚没关系,婚礼你该怎么办怎么办。” 江海看着很是心烦,“我找几个人去收拾这乱摊子。” 李绣立刻反对道,“你妹妹结婚,孰轻孰重你不知道?今天别沾那些事,再怎么也得等个几天,等婚事了了再说,再说,你懂什么,等我过两天找人去修就是。” 江海也犯懒,不过是碍于家里就他一个男人,必须管这事而已,现在李绣都发了话,他早躲一边乐得清闲了。 江听夏越听脸色越难看,“要不我过去看吧。” 众人看向江听夏,江听荷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哪儿都有你,就你爱表现。” 江听夏黑着脸,“反正我离开前也要回老宅一趟,顺带找人修修就是。” 江海接话道,“也行啊,那还挺巧的。” 江听荷急得抓住了李绣的袖子,如果江听夏现在走了,她的计划怎么办。 李绣看她这样,凑到她耳边说了句什么,江听荷才放开了她,脸上一副运筹帷幄的表情。 江听夏还有厉菖蒲跟那报信的人聊了几句,问清楚了墓地的损坏情况。 就在他们两个毫无察觉的时候,从侧门里进来一个弯腰驼背的糟老头子。 江听夏看那人有些眼熟,瞬间脸色苍白。 江听荷趾高气昂走进来,“江听夏,你还记不记得蔡罗锅?” 其实江听荷本来是想等人多了之后,再把蔡罗锅叫出来说这事的,没想到江听夏竟然急着走,眼看留不住她,只能把计划提前。 江听夏看了江听荷一眼,随即拉住了身侧厉菖蒲的衣袖。 厉菖蒲察觉到她怪异的神色,将她拉近自己身边。 江听荷更是得意,“说来你也不该忘了他,毕竟是一夜夫妻。” 厉菖蒲瞬间目眦欲裂,看向那个面目丑陋的男人。 江听夏摇摇头,“没有,你胡说。” 她看向厉菖蒲,“江听荷污蔑我,我跟这个男人没关系。” 厉菖蒲想起江老爷子的信,将她拥在怀里,“没关系,听夏,这不是你的错,不管怎样,你都是我媳妇。” 听他这么说,江听夏情绪很是激动,“你别听她胡说,听我解释,我是差点被他欺负了,但是有人救了我,还把我送回家,什么都没发生。” 江听荷笑了一声,“江听夏,这就是你不对了,你瞒着所有人也不该瞒着你男人。” “还说这些瞎话骗他。” “你是仗着蔡罗锅是个老哑巴,事情就随着你说了,可我们都是知道的,还能让你糊弄过去。” 没有哪个男人会不介意这种事,江听荷打定主意,江听夏会因为不洁,被厉菖蒲嫌弃,抛弃,这段时间,她真是看过了这男人和江听夏甜甜蜜蜜,加上昨天订婚礼,她才突然发现,他们好像不是装的,江听夏和这男人夫妻关系处的还不错,江听荷就是要毁了这一切,江听夏身边就不该有这么一个对她好的人。 她抱着胳膊,嘴里说着残忍恶毒的谎话,“你那一年,被蔡罗锅骗到荒郊野外的破庙被他欺负了,这可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 江听夏怒火攻心,“江听荷你胡说什么?那天我明明回家了,你们都知道。” 她急切说道,“大哥,你帮我解释。” 江海一脸为难,“听夏,我也想帮你说话,但是我又不在,只是听说了这件事,我能说什么呢。” 她又看向李绣,“妈,你知道的,那天明明有个好心人救了我,还把我送了回去。” 李绣看着江听夏,眼里闪过一丝不忍,她也是女人,当然知道名节对女人的重要,但是她又看向一边的江听荷,想起她昨天订婚宴被毁,那副崩溃的模样,最后把脸偏向了一边,不再理会江听夏的恳求。 江听夏的表情颓败灰白下去,彻底对江家人寒了心,她看着李绣,缓缓开口,“我以后再也不会叫你妈了。” “从今以后,我跟你们恩断义绝,再不会进你们江家的大门。” 她又看向厉菖蒲,紧张地拉着他的衣袖,眼底一片水光,手指还在微微发抖,“我可以原原本本跟你解释这件事,那个人是原来在江家帮忙的,他在江家呆了很久,有十几年了,我很信任他,爷爷病了,他说他家那边有村民正好要卖一味药材,是爷爷需要的。” 江听夏指了指江听荷和李绣,“我和她们都去了,只是那天我单独跟蔡罗锅出去,我没想到他会那么对我,”江听夏似乎陷入什么痛苦里,表情难过,厉菖蒲伸手把她揽进怀里,内心燃着无尽的怒火。 江听夏继续说着,“他扑上来要抱我,我吓得推开他,就往外跑,本来以为死定了,可就是那个时候,有人出现救了我。” 她看着厉菖蒲,“他也是文海人,叫莫云扬,只是他搬走很多年了,不过我可以写一封信让他跟你解释,你看见那人走路一瘸一拐的没有,就是云扬哥打的。” 厉菖蒲看着江听夏面皮涨得发红,眼睛里已经蓄满了眼泪,他安抚着说道,“你别激动,我信你,只要你说,我就信。” 江听荷冲厉菖蒲喊道,“你别傻了,哪有女人肯承认自己身上发生过这种不光彩的事情,我们这么多人,还比不上她一个人说的可信。” 厉菖蒲看向她,眼里都是恨意,仿佛嗜了血那般,吓得江听荷不由得后退了几步。 他终究没有做什么,只是看着江听荷,咬牙切齿道,“你们到底是不是她的亲人,你们没看到她多难过吗?” 众人听到这句话,生怕江听夏身世曝光,一个个泄了气。 厉菖蒲又说,“听夏刚才说,跟你们恩断义绝,以后她就跟我走,你们对我们夫妻来说就是一群没关系的外人,我没必要听你们说什么,我妻子说,我就会信。” 他拉着情绪不太稳定的江听夏离开,“我们收拾好东西就离开这儿,现在就走。” 江听夏收拾着包裹,厉菖蒲关上门走出了房门。 蔡罗锅刚走出院子,就看见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堵住了他的去路,看清来人的脸,他吓得半死,本来想跑,可看见那人凶神恶煞的样子,腿软得动也动不了,他几乎要跪下来。 只见那人沉着一张脸,一边把衣袖挽起来,一边一步一步朝他走过来…… 第131章 落水 江听荷心里想着刚才的事情,有些气闷,那男人绿帽子都戴头上了,竟然没有当场收拾江听夏这个小贱人,也不知道他是真这么想的,还是那男人只是在众人面前做戏。 江听夏明面上还是江家人,她至亲至爱的家人都作证,那男人总不可能完全相信江听夏,不管怎么说,也是在他们夫妻心里扎下一根刺。 女佣给她去拿婚宴上的礼服,其中一个鼻子灵一些,问道,“我怎么闻见这衣服上有股奇怪的味道。” 另一个说道,“你别给自己找麻烦,听荷小姐心情不好,再出什么岔子,咱俩都完蛋。” 慢慢的来了一堆客人,江家还请了专门记录的摄影师,江家热闹了起来。 江听夏和厉菖蒲提着行李要离开,江听夏刚走出屋子,就听见一声惨叫,那声音似乎是江听荷的,接着大门口的小汽车旁边燃起一道火光。 有个穿着礼服的身影慌张大叫,一群人围上去拍打撕扯着。 那火光还是没灭,江听夏看见众目睽睽下,一道被扯的衣不蔽体的身影,狼狈地跑开,纵身一跃跳进了院子的喷泉里。 一群人围上去给江听荷披上衣服,接着汽车驶离江家。 江听夏有些奇怪,问道,“她身上怎么突然着火了?” 厉菖蒲一双眼睛深不见底,看着汽车扬起的尾气,淡淡回道,“不知道,意外吧。” “你要去看看吗?” 江听夏摇摇头,目光一片冰冷,“不关我事,我们走吧。” 江听夏走出江家的大门,头也没有回。 两人到了老宅,先在附近的住户里找了些年轻力壮的汉子帮忙修墓地,这一修整,又是一周时间,江家至始至终没人来过,眼看到了最后收尾的时候,文海也没什么事了,厉菖蒲就去买了回去的火车票。 工期最后一天,帮忙的人都下了山,江听夏,厉菖蒲还有阿发叔在江老爷子墓前点燃三炷香,摆好了贡品,祭拜完之后,一行人才往山下走。 江家墓园占了好大一块地,这山里风景也不错,甚至还有一片湖,不过这湖不是本来就有的,是江老爷子后来特意找人造的。 江听夏正在湖边走着的时候,突然背后一股力气一推,她整个人不受控制摔进了湖里,耳边是厉菖蒲嘶吼的喊声,“听夏……” 随即就被冷水淹没了全部感官。 厉菖蒲看见江听夏掉下水,来不及多想,纵身一扑朝江听夏而去。 这湖面积不大,加上厉菖蒲体能和水性都很好,按说应该立刻就能游到江听夏身边,只是就在两人落水的那一刻,纷纷感觉到湖底似乎有一阵漩涡将两人卷起。 就这么耽搁了一会儿,厉菖蒲看着在水里挣扎着的江听夏,慢慢的身体动作越来越小,似乎不再挣扎。 不好,她在水里窒息昏迷了。 厉菖蒲看到这种情况,心里着急,更加奋力朝她游过去,只凭一己之力抵抗着水底的漩涡,好在,一番挣扎之后,终于让他拉到了江听夏的手臂,他不敢放手,用尽力气把江听夏整个人紧紧揽住。 厉菖蒲还想带着江听夏上岸,可这水下翻涌一波强过一波,他抵抗不及,慌乱中只能先保护好江听夏的脑袋。 水下漩涡开始翻涌,将两人卷入其中。 电光火石间,两人被一股极大的力量裹挟着,在一片混乱中,厉菖蒲感觉到自己磕在了什么石头上…… 江听夏迷迷糊糊醒来,发现自己浑身湿透,躺在一片空旷的河岸边,旁边是脸色苍白,紧闭着眼睛的厉菖蒲。 她记得刚刚掉下水的时候,厉菖蒲跟着她跳下来了。 江听夏吓坏了,赶紧摇了摇厉菖蒲,喊着他的名字,可他毫无反应。 江听夏以为他出事了,又去拍他的脸,她的声音已经带着哭腔,“厉菖蒲,你醒醒,你别吓我,睁开眼睛跟我说句话。” 看着躺在那儿没有鲜活气的厉菖蒲,江听夏忙着去按压他的胸膛,整个人慌乱万分,她怕极了,喊他名字的时候忍不住哭出了声。 “厉菖蒲,我一个人在这儿好害怕,你赶快醒过来好不好……” 躺在地上的厉菖蒲睫毛轻颤,由于脱力,身体半分力气也没有,只能勉强睁开眼睛,发白的嘴唇发出些声响,他尽力装得很有精神的样子,“都哭成小花猫了。” 江听夏泪眼朦胧中看见他有了反应,破涕为笑,“你没事了。” 厉菖蒲一动胳膊就觉得后背一片疼痛,他面不改色伸出手去拉江听夏的手腕,“我能有什么事,看我,比牛还壮。” 厉菖蒲看江听夏哭得可怜巴巴的样子,心想,要是知道他受伤,又要哭了,而且,他的身体自己知道,都是小伤,没必要说出来让人担心。 看他一派轻松,江听夏有些生气,甩开他的手,“那你一直躺在这里不动也不说话,你是不是故意吓唬我。” 厉菖蒲笑了笑,用手指抹去江听夏脸上的泪珠,“我的错,别哭了。” 江听夏傲娇地把脸扭到一边。 厉菖蒲用手腕一撑,缓缓坐起身来,随着这个动作,原本在后背上被水泡得发白的伤口,又渗出一片血,好在他穿的是深色衣服,现在还是傍晚,天色昏暗,江听夏注意不到。 江听夏这才有功夫追究自己是怎么落水的事情,她问道,“你看见我怎么掉下湖的没有?当时我感觉到身后有人推我,可是当时就你我还有阿发叔三个人,这是怎么回事?” 厉菖蒲也想着刚才的事情,眼神里也是困惑不解,“我看到是阿发叔推的你。” “啊!”江听夏真不敢相信,“为什么?” 她想着阿发叔痴痴傻傻的样子,说道,“难道他年纪大了,脑子的病越来越严重,才会突然发狂把我推下水?” “不知道。”厉菖蒲如实说道,不过从上次阿发叔给他江老爷子写的信之后,他觉得这事可能没那么简单。 “你觉不觉得这湖透着古怪?” 江听夏看着说话的厉菖蒲,问,“哪里奇怪?” 她一下水挣扎了几下就晕了过去,或许根本没感受到湖底那诡异的漩涡。 厉菖蒲解释道,“刚才我抱着你,湖底好像有一股力量,会拉扯着人往湖心坠,根本挣不脱,我以为我们要死在这儿了,谁知道一醒来又躺在了地上。” 两人沉默的思索了一会儿,厉菖蒲又说道,“算了,不管怎样,我们先找到回去的路,离开这儿。” 江听夏点点头,然后感觉有些不舒服,赶紧捂着鼻子打了个喷嚏。 厉菖蒲问道,“冻着了。” 两人都是湿漉漉的,冷风一吹可不就冷了。 他说道,“你把衣服脱下来,拧干水,拿火烤烤再穿。” 江听夏环顾了四周,这可是在外面,“没事,我就这么穿着,回去了再换。” 厉菖蒲听她声音越来越小,知道让她在这样的空旷地换衣服,女孩子容易害羞。 “穿着湿衣服,你这小体格肯定要生病的。” 他不自觉放柔了声音,“看这地方也不会有人来,你放心换,”他又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递过去,“我衣服大,你拿这个挡着点也行。” 江听夏伸手接了他的衣服。 厉菖蒲又主动说,“我转过去,不看你。” 两人都转过身去,江听夏把他的外套披在身上,厉菖蒲身材高大,他的衣服披在江听夏身上自然是大了,把她遮得严严实实。 江听夏把手伸进衣服里,慢慢把自己的湿衣服脱了下来,拧开水分,那边的厉菖蒲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已经生起了一个小火堆,把江听夏的湿衣服架在一边烘烤。 第132章 怕鬼 厉菖蒲为了隐藏自己背后的伤口,他侧着身子,微微躲避一边江听夏的视线,江听夏身上只围着厉菖蒲的大衣,有些害羞,把身上的衣服捂紧了些,乖乖坐在一边。 这时她往旁边看了一眼,觉得远处好像有一些东西,她问道,“那边是什么?” 厉菖蒲看着她指的方向,刚才他捡柴火的时候在附近走了走,摸清了附近地形环境,答道,“那边是一片墓地。” “墓地!”江听夏顿时毛骨悚然,现在可是晚上,四周黑漆漆的,只有借着这堆火光,才能隐隐约约看见周围有些什么。 有风吹过来,江听夏看也不敢看她刚才指的方向,觉得自己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要是以前她还能安慰自己相信科学,可自从死过一次之后越发觉得这些东西恐怖。 她的声音有些发抖,“晚上,这里……会不会……有鬼……” 厉菖蒲往火堆里扔了一块木头,安慰道,“那都是假的,别怕。” 江听夏又冷又害怕,搂着两只细胳膊,感觉自己四周空荡荡的黑暗空气里,都飘的是那玩意儿,眼睛也不敢睁。 厉菖蒲看她这样,觉得有些不对劲,伸出手背在她额头上试了试温度,“听夏,怎么了?发烧了?不舒服吗?” “不是……” “我怕鬼。” 厉菖蒲看她那样,似乎真的被吓到了,身体往她那边挪了挪,将她整个人抱在自己怀里,下巴磕在江听夏发顶上,抚着她的后背说,“这世界上根本没有鬼。” 他脸上带着笑,又说,“就算有,有我在,他们敢来吓你我就把他们都打跑。” 江听夏埋在他怀里,整个人缩成一团,身体的一丁点部位都不敢暴露在外面,厉菖蒲说什么她一句没听进去,反而听见了身后墓园传来的一片呜呜呜的风声。 她像只可怜的猫儿,说道,“你往后看一眼,真的什么都没有?怎么我刚刚看见那里有什么东西在动。” 厉菖蒲往后看了看,远处一片平静,他掂了掂怀里的人,“什么都没有,要不你自己看,看了就不怕了。” 江听夏感觉到身体被他抱起来,慌张地喊了几声,拉住了厉菖蒲的衣服,往他怀里缩得更厉害了,“不,我不看。” 她煞有介事说道,“人家说,晚上不能回头的,会被鬼勾走。” 厉菖蒲抱着江听夏的胳膊僵了僵,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那你让我看!” 他有些好笑,哭笑不得道,“你让鬼勾我!” 江听夏抬头看着他,一脸纠结却又理直气壮,“你不是不怕嘛。” 厉菖蒲摇摇头,无奈道,“让我给你当肉盾?” 江听夏在她胳膊上拧了一把,只是他的肉太硬,拧不动,“怎么,你不愿意?” 看着她一张白皙可爱的小脸,就算做些刁蛮的表情也无损她半分美丽,反而看得人心痒,厉菖蒲挑了挑眉,拉长了调子从喉咙里发出声音,带着些混沌不清道,“愿意。” 他一个硬邦邦的大男人,让他说什么腻死人的甜言蜜语,那不是他的性格,所以哪怕他是真的愿意,也不会含情脉脉地说,一定要带些搞怪。 “为大小姐效劳,别人还没这个机会。” “大小姐”这词在外面不敢乱说,可是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厉菖蒲说得又一脸真诚,没有攻击性,调笑的意味居多,江听夏不会反应很大,伸手推了他一把,“去你的。” 随后就要起身。 厉菖蒲笑着追上去,伸手在江听夏大腿下一抬,轻轻松松一个公主抱把人搂回去,让她又重新像刚才那样贴着他坐好,“我说真的,给你当肉盾,我的荣幸。” 江听夏伸手拧着他的脸,“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嬉皮笑脸的。” 厉菖蒲伸着脸让她捏,呵了一声,“你以前都不看我能发现吗?” “嫌我是个泥腿子,”厉菖蒲啧啧道,“配不上你。” 江听夏回想着初见的场景,有几分心虚,但还是不示弱地回嘴道,“你不是也看不上我嘛,咱俩谁也别说谁。” 本来就是,他当初天天沉着个脸,说话跟个冰块一样又冷又硬,动不动教训她,说她脾气不好,真要翻起旧账来,他也不占理。 厉菖蒲想到相亲那会儿他跟领导推了好几次这婚事,也很识相地没嘴硬。 他也心虚呗。 两人等到衣服烘干,换上了干爽的衣服,这才起身,打算去找回去的路。 第133章 宝藏 厉菖蒲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拉着江听夏的手,稳稳走在路上。 火把的光映出眼前的景象,江听夏看着出现在他们眼前的一座座墓碑,觉得阴风阵阵直往脖子里钻,于是,她又往厉菖蒲胳膊边靠了靠。 察觉到她害怕的情绪,厉菖蒲干脆松开了手,转而将她的肩背搂住,这样会更有安全感一些。 走着走着,江听夏发觉有些不对劲,这场景很熟悉。 “你等等,”江听夏喊住了厉菖蒲,两人停下了脚步,“你把火把放近些,我要看看上面有什么字。” 厉菖蒲闻言把火把递了过去,江听夏拉着厉菖蒲凑到墓碑边,看到上面光秃秃一片,竟然没有写姓名生辰之类的。 江听夏指着墓碑最底下,那里写着一行小字,她说道,“这是爷爷修的墓地。” “你看,这上面写的是墓主人的最后的信息,这个写的是他被发现的地址。” 她又拉着厉菖蒲到了另一处墓碑,“这个写的是他的面目特征。” “这是爷爷当年为一些尸骨无人收殓的可怜人修的一块墓地。” 厉菖蒲听了,感慨道,“江老先生博施济众,是一个好人。” 江听夏突然想到什么,“爷爷还为这座墓园作了画。” 她依着记忆里的地图画像,一边踢开脚边的石头和枯枝,一边说道,“爷爷身体不大好的那段时间,经常看着画,跟我们念叨一位葬在这里的老友,既然碰巧到了这里,不如过去祭拜了再走。” 厉菖蒲点点头,江听夏按照以前的记忆,真叫她找到了那座墓碑,就在墓园最北边,与其它墓碑不同的是,这座墓碑上是有字的,跟普通墓碑一样。 这种情况少,但是也有,有名有姓却没有了办后事的可托付之人,江老爷子也会给他们留一个收容之地。 只是年岁久了,随着江老爷子的离去,这里慢慢无人打理,厉菖蒲见状将墓前简单清理了一下,这时墓前那块棋盘就显现了出来。 江听夏凑过去一看,笑了,“爷爷在的时候经常摆这个棋局,成天念叨没在他老友在世时想出破局的法子,后来因为年纪大了身子骨不好,也不能往山里跑,很是遗憾。” “不过这棋局爷爷摆过无数遍,我早记住了。” “我把它复原好了,也算补全爷爷的遗憾。” 说着,江听夏伸出手指一步步将残棋补全。 棋局已破,她得意地看向厉菖蒲,两人眼神刚一交接,就感觉到一片天旋地转。 好在厉菖蒲离她很近,赶紧朝她扑过去,轰隆一声,两人拥在一起掉入了脚下的陷阱。 还好地下有个斜坡,留了缓冲,两人从那处滚落下来,都没受伤,他们站起身来,眼前竟然是一座古朴厚重的大门,没想到这片墓地底下还别有洞天。 大门上是奇怪的文字,江听夏走上前去,“这会不会和刚才那个棋盘一样,是爷爷留下来的机关。” 厉菖蒲也走过去,观察着四周环境,目光落在门上奇怪的文字上,“很有可能。” “阿发叔明明就是故意推你下水的,会不会就是因为这里。” 厉菖蒲眼神深邃,把他的猜想说出来,“就像你说的那样,无论是挂在你家的关于这片墓地的地图,还是江老先生经常提起的老友和未破的棋局,都像他给你的提示,一步步把我们引到这里。” 他用手指试探大门上凹凸不平的文字,“听夏,你再想想爷爷还有没有留下什么暗示?” 江听夏努力回想着,想起爷爷留下的线索,“我知道了,这是爷爷经常哼唱的曲子。” 江听夏一边哼唱,一边根据曲调调整大门上文字的顺序,终于,大门打开了。 两人看着眼前的景象,惊呆了,里面满满一屋子的金银财宝,金光闪闪,衬得屋子都亮堂起来。 江听夏摸着箱子里的黄金和珍珠,“这是爷爷留下的,他以前总是念叨,如果有天江家遭难,一家人就搬回山里的宅子去住,山里有吃有喝,饿不死人。” “原来他说得是这些财宝。” 厉菖蒲看着这一屋子珠光宝气,也有些震惊,这么多财富,普通人十辈子也赚不到。 江听夏看着他,见他脸上并没有什么特别夸张的表情,问道,“看着这些黄金,你什么想法?” 厉菖蒲的脸在黄金的映衬下闪着光,看向江听夏,十分诚实地说道,“你家很有钱。” 江听夏被这话噎住了,“呃…… “我是问你想不想把这些都打包带走?” 厉菖蒲并没有被眼前富贵影响,勾出哪怕是一点点贪婪之心,脸上表情与平时无异,说道,“这些钱跟我没关系。” 这话说得,要不是江听夏知道他的经济状况,兜比脸干净,都要以为他是什么大富豪,看不上眼前富贵了。 “这些你都不要!”江听夏有些惊讶,随手在手边的木箱里捧起一把金子珍珠和宝石,“这里头的钱够你花十辈子了。” 见厉菖蒲不为所动,江听夏啧啧道,“这世上还有你这么傻的人,钱都不爱。” 厉菖蒲确实不爱钱,他每天那么忙,一心扑在事业上,吃饭就是食堂,穿衣服就是部队发的军装,和他一样的战友们每月领了薪资就惦记着老家的父母,家里的老婆孩子,他呢,光棍一条,老家除了一个妹妹,其他人他也不想了,拿着一堆钱又有什么用。 看着眼前的江听夏,厉菖蒲不自觉脸上带了笑,问道,“你爱钱?” 江听夏正一脸笑地把一串粉红珍珠链子往胳膊上缠,一副财迷样,“当然了,我爱死了。” 说着手指勾勾让厉菖蒲递一下他手边那个金锁,厉菖蒲伸手拿给她,说道,“我每个月都有工资。” “出任务也有补贴。” 江听夏忙着看这一屋子宝贝,哪有空听他说什么,随口应了他一声。 看她在这一堆金银财宝里,跟狗熊掰棒子一样,拿一个扔一个。 厉菖蒲在江听夏旁边,默默把她刚才扔下来的珍珠链子放回原位,状似无意地说道,“以后还能升职。” 江听夏这才不看财宝,只看着他,一脸期待,“能当将军?” 将军!这小丫头知不知道职位晋升是怎么一回事,还真敢想。 厉菖蒲愣了一下,“我努力。” 江听夏双手放在腮边,笑得宛如看见太阳的花儿,“你是将军,我不就是将军夫人了。” “听着好威风啊。” 厉菖蒲也笑了,“我看出来了,你不但是个财迷,还是个官迷。” 第134章 礼物 听厉菖蒲这么说,江听夏回道,“那怎么了,说明我对生活有上进心。” 厉菖蒲总是说不过她,看她也过了对这堆财宝的新鲜劲儿,问道,“这些你打算怎么办?” 江听夏看了这屋子一眼,她是喜欢钱,可好不容易通过这桩婚事跟江家割席,现在再拿江家的东西,不就又欠了他们的了。 厉菖蒲在这儿,她只糊弄道,“这是爷爷留给家里避难用的,等真到了那地步再说,这里就当我们没来过罢。” 她一毛钱不拿已经是底线了,要是还让她屁颠屁颠去给江家报信,她做不出来,反正,她能找到这里来,那么江家人自然也能找见,她就不多事了。 况且自己身体一阵疼痛,那是今天摔摔打打留下的伤,她胳膊和腰间都有不同程度的淤青,江听夏心想,江家人想得到宝藏,自己去受这份罪去。 厉菖蒲又说,“我突然想起来,江爷爷还给了我很多钱。” 他拿手比划了一下,“这么大的箱子里全是黄金。” 江听夏疑惑道,“什么时候?” 厉菖蒲说起他被阿发叔领着发现那个箱子的过程,只是隐藏了那封信的内容,上次在江家,江听夏被当众戳伤口,整个人崩溃的不成样子,说话时连牙床都在发抖,他不想再经历一次,有些事还是就当不知道的好。 江听夏点点头,“这是给你的礼物,爷爷很大方的,尤其是对家人,看来他很满意你做他的孙女婿。” 拒绝婚约并且在这件事上做手脚的是江家,厉菖蒲从始至终都履行了承诺,那么这笔钱他拿了也没错。 “给你的你收着就是。” 厉菖蒲想了想,“那我给你。” 一箱黄金,爷爷送给了厉菖蒲,厉菖蒲又送给了她,这么想没什么问题,但是中间还夹杂着真假未婚妻,就有些奇怪了。 江听夏拒绝道,“我不要。” 厉菖蒲皱起眉头,“怎么了?” 江听夏说道,“爷爷送的礼物我也收到了,不比你那份轻。” 厉菖蒲也不疑有他,江家的财力他这次是真正感受到了。 江听夏不乐意了,“你不问我是什么?” 厉菖蒲听了,笑笑,又问,“是什么?” 江听夏抬起头,看着厉菖蒲的脸,神神秘秘道,“金饭碗,能吃一辈子的那种。” 厉菖蒲看着女孩夸张的表情,顺着她的话说道,“这么厉害。” “那可不。” 两人从藏宝地出去,再到走回老宅,已经是深夜了,阿发叔还没睡,守在门口等他们,看见两人回来,喜滋滋地起身迎他们。 江听夏有些无奈,水下那么危险,就这么没一点防备地被推下去,差一点她小命都交代了,可是责怪阿发叔也是多余,一方面他听不懂,一方面,他只是简单粗暴地执行了爷爷的任务。 她长叹一口气,对走在她身边的厉菖蒲说道,“时间也不早了,去休息吧。” 厉菖蒲挑了挑眉眼,他真的不喜欢老宅,屋子太多了。 面上还是云淡风轻,“好,你也早点休息。” 两人回了自己房间。 这几天本就忙着修墓园,都累坏了,再加上今天这一大堆事,先是掉湖里,又是掉进密室里,身体疲惫,神经紧张,现在一察觉到环境安全,放松下来,人就更累了。 可这一天下来在野外不是泥就是土的,就算很困,江听夏也一定要洗过澡才肯睡觉,至于厉菖蒲,看他疲倦的神色,江听夏也没多说什么,毕竟只要他不跟自己睡一张床,江听夏也不会非要管他。 厉菖蒲进了自己的屋子,脱下外套,裸着上衣,对着红色塑料壳子的镜子一照,肌肉紧实的后背,肩胛骨处巴掌大的一块伤口,被水泡过有些发白。 他落水的时候抱着江听夏护着她,整个人被漩涡裹挟在水中乱飞,不知道磕在了哪儿,弄出来一个大口子。 伤口看着狰狞,但其实没什么大碍,他这里还有些治外伤的药,简单涂过药之后就趴在床上睡了。 第二天,江听夏直接睡到日上三竿,等她起来的时候,厉菖蒲从大门走进来,像是刚出去了一趟。 看见江听夏说道,“起来了?” 江听夏懒懒道,“嗯。” 她打着哈欠问,“你干什么去了?” 厉菖蒲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两张车票,“我去买车票,咱们明天早上的火车回去。” 他手里还提着好几兜东西,“顺带买了些特产送人。” 江听夏看着他买的那些,有茶叶和酒,说道,“买特产怎么不叫我,你买的这些可不是正宗的文海特产,哄外地人的。” 厉菖蒲把东西放到一边,“我是看见了随手买的。” “你要是休息好了,下午我们再去买些东西。” 他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了,“还要给你买些药,上次坐火车你整个人都没精神,这次可跟上次一样,也是好几天的车程。” 江听夏想了想,“对,我都忘了,是得买些晕车药备着。” 厉菖蒲这么一说,她就想起上次坐火车多煎熬了,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 厉菖蒲又说,“还要准备些吃的,别跟上次一样,饿得脸都黄了。” “啊!”江听夏捂着自己的脸要去照镜子,“不会吧!我的脸都黄了?” 厉菖蒲笑着拉住她,“没有,我的意思是说看着没精神。” 江听夏撇了撇嘴,又听厉菖蒲说,“想吃些什么,我看大家都带些卤菜什么的,你吃不吃?” 江听夏想了想,“不要,太腻了。” 厉菖蒲想以前出门,看见别人都带一兜子家里煮的鸡蛋,又问,“那就煮几个鸡蛋?” 江听夏又摇头,“鸡蛋一凉又腥又臭,我不吃。” “麻花,撒子?” “那么油。” “点心呢?” “没意思。” “水果罐头?” “太凉。” …… 厉菖蒲一时也想不出来还有什么,只好说,“去街上逛逛,看有没有想要的,到时候再买。” 江听夏摇摇头,“大包小包的,那么麻烦,就在火车上吃两口算了,也没有几天。” 她胃口小,什么东西吃两口就饱,既然条件不允许,那就少吃,维持生命体征就行了。 厉菖蒲“你操那个心,又不用你拿。” 第135章 上街 江听夏看看手上的腕表,“要是上街的话,过一会儿再去,不然下午太阳太大。” 厉菖蒲感受着周围的温度,倒是觉得温度正好,问道,“你觉得热?” 文海是比浩瀚江热多了。 江听夏摇摇头,“太晒。” 她最看重自己那张脸,可不能晒黑了。 现在主流审美是健康,阳光,人们晒黑一些那是劳动的美,对江听夏这一套,厉菖蒲有些不明所以,江听夏补充解释道,“会晒黑的。” 厉菖蒲抬头看看天空,“行,那先吃午饭。” 他挽起袖子往厨房走,“想吃什么?” 江听夏想了想,跟在他身后,“刚睡醒没什么胃口,煮碗面条,清淡一些。” 厉菖蒲生火烧水,江听夏在面粉中间趴窝,倒入清水和鸡蛋清,搅和搅和之后,把和面的活儿交给了厉菖蒲。 她力气小,皮肤也嫩,和这种又干又硬的面团容易手疼。 厉菖蒲洗着手,江听夏像只快乐的黄莺一样,叽叽喳喳道,“你手劲大,和的面更劲道。” 厉菖蒲拿毛巾擦手,站在面缸旁边,“是吗?” 江听夏就站在他左侧的案板边,准备蔬菜,回道,“当然了,你做的面就是好吃些。” 厉菖蒲边笑边和面,江听夏就是不这么吹嘘他的手艺,这活他也干,就是听她这么夸了两句,别说,还真觉得挺有劲。 江听夏打开锅盖,里面的沸水咕噜咕噜滚了几下,她往锅里放了一把黄豆芽,这个吊汤最鲜,又加了香菇,蘑菇,白菜心进去煮,又煎了几个荷包蛋一起放进去,这样就能把汤底煮成浅白色。 汤好了之后,拿出三只大公鸡碗,盛半碗鲜香汤底,再加入煮好的面条,江听夏就吃这个清淡口的,厉菖蒲和阿发叔的面,则要加几大勺炒好的油香油香的榨菜肉丝,才能吃得爽快。 吃过饭,江听夏在炉灶灰里扒拉出来几个烤红薯,做完饭熄了火之后,她就往里头塞了几个,等一顿饭的时间,红薯就烤好了,香甜的味道直往人鼻子里钻。 厉菖蒲正在灶台边洗碗,看她被红薯烫得手足无措,擦干了手走过去,直接从地上拿起烤红薯。 江听夏刚想喊一声烫,就看见厉菖蒲已经撕开了红薯皮,露出里面橘红色的瓜瓤。 扒好皮后,厉菖蒲用一块格子棉布在红薯底部缠了一圈,“给。” “拿好。” 江听夏接过去,小口咬着,“好甜啊。” 厉菖蒲走回灶台,拿丝瓜瓤刷着碗,“吃饭的时候不好好吃,这些零零碎碎能填饱肚子。” 江听夏回道,“我想吃烤红薯,吃饭的时候就留肚子了好不好。” “再说,那么大一碗面我都吃完了,你还说我不好好吃饭。” 厉菖蒲想到江听夏中午吃的那碗面,她就给自己盛了小半碗,也就他两筷子的份量,还没小孩吃得多。 等他洗完碗,江听夏拿着吃剩的半个红薯,心不在焉,吃东西都在走神。 看见厉菖蒲走过来,江听夏举着红薯,“你要不要尝一尝,可好吃了。” 厉菖蒲无奈道,“吃不下了。” 江听夏笑了笑,没回答他的问题,只说,“你吃不吃?” 厉菖蒲弯腰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红薯,江听夏见状把红薯塞在他手里,“都给你了。” …… 两人等过了大太阳那会儿才出的门,坐公交到了市区。 江听夏认真推荐道,“中正街的点心很有名,不如打几个点心盒子回去。” 厉菖蒲自然没有意见,江听夏推荐的是老店铺,排队都排了半个钟头,打了几个点心盒子,江听夏又挑了几样自己爱吃的。 另外又买了十几盒雪花膏,可以送给家属院的嫂子,江听夏自己也要用,岔子坡那边买的不如文海本地产的品质细腻。 江听夏看着厉菖蒲,“你也可以用。” 厉菖蒲提着大包小包,“男人涂脂抹粉的干什么。” 江听夏咦了一声,“看你的手,干得快赶上老树皮了,上次做的炛子油你抹了吗?” 厉菖蒲一开始还抹一些,后来觉得繁琐,每天都记不住,干脆束之高阁了。 江听夏继续嫌弃,“你现在还不觉得,等过两年还不保养就显老了。” 厉菖蒲在自己脸上摸了一把,跟江听夏白嫩的脸蛋比粗糙得不是一点。 “你就喜欢那些油头粉面的小白脸。” 江听夏听他阴阳怪气的语气,忍不住笑道,“好好的吃哪门子干醋。” 听到江听夏说他吃醋,厉菖蒲不自在地拉了拉衣领上的扣子,“我又不吃饺子吃什么醋。” 江听夏看着他,“那你说的是哪个小白脸?” 厉菖蒲眼睛就是不看江听夏,说话少见的跟蚊子哼哼一样,“瑞文哥哥呗。” 江听夏立刻捂住了耳朵,贾瑞文这种前任,简直可以算她的前科和人生污点,“恶心死了。” 看着厉菖蒲笑嘻嘻看她,江听夏忍住想踹他一脚的冲动,“老提他干什么?你以前就没跟别的女的谈过朋友?” 厉菖蒲摇摇头,一脸自豪,“我没有。” 看着江听夏明显不信的神情,厉菖蒲说道,“部队里一帮大老爷们,女同志最多的地方就是医院里的护士,可是一进医院,身上就不舒坦,哪还有别的心思。” 江听夏脸上挂着标准的笑,语气温柔,诱导一般说道,“你不用骗我,没关系,你说实话,我不会不高兴的,我又不是那么小气的人,那个时候咱俩还不认识呢,你就是跟别的姑娘谈朋友不也正常嘛。” 厉菖蒲想了想,“我二十一就跟你订了婚,谁还招惹我。” 江听夏突然想起那桩婚约,啧啧道,“听你这口气,没谈上朋友,你怨气很大嘛!” 厉菖蒲挑挑眉,道,“可不,谁知道你在这里还有个好哥哥。” 看江听夏挂了脸,厉菖蒲这才拉住她,“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话赶话,你不爱听,我以后不说了还不行。” 江听夏一阵憋屈,冤枉死了,有婚约的人又不是她。 “我跟贾瑞文就是认识的时间久,又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从小孩子起我就喊他哥哥,有什么奇怪,就你在这儿阴阳怪气。” 江听夏漂亮的杏眼剜了他一眼,“再说了我叫你守身如玉了。” 她又说,“你还冤枉上了,就是你说的二十一岁,也早能谈朋友了,我不信你没有。” “就是你老奸巨猾,藏得好我不知道而已。” “等回去了,我要好好打听打听你的事,把你以前的事儿都查个清清楚楚。” 厉菖蒲看着江听夏气势汹汹的样子,笑道,“你还怪厉害的。” 他又说,“那不如我自己告诉你,省得你查出来。” 他认真地想了一想,“不过你保证你不生气。” 听了这话,江听夏笑了,“不会生气的,你说说看。” 她也要时不时把厉菖蒲以前的事拿出来说说才解气。 第136章 馋了 厉菖蒲从口袋里拿出一块怀表,“我还有她照片呢,你看不看。” 江听夏伸手接过去,看着他,哼了一声,“多少年了还留着人家的照片,看得出来你很是念念不忘。” 说着就迫不及待打开了怀表,她倒要看看是什么仙女,有没有她好看。 怀表一打开,江听夏凑过去一看,里面的一小块镜子上露出了她一本正经的模样,随即噗嗤笑了出来。 厉菖蒲“不生我气了。” 江听夏把怀表扔还给他,“拙劣,你的把戏太拙劣了。” 话虽然这么说,她已经变得眉开眼笑,剜厉菖蒲的那一眼也不像刚才那么冷硬,带着些俏皮可爱。 厉菖蒲提着东西,“咱们再去前面的铺子看看,还要买些什么?” 江听夏又认真挑东西去了,跟在后面的厉菖蒲松了一口气,他就是一想到江听夏喊别人哥哥,都没那么亲密地喊过他,就有些脱口而出,结果差点玩脱了。 江听夏挑了几条印花丝巾,又买了文海很有名的红茶,还有一些印着文海景色的明信片。 厉菖蒲又提醒,还是要买一些吃的带上火车。 “我来拿,不用你动手,你别嫌麻烦。” 江听夏只好随他去,“那你看着买好了。” 厉菖蒲买了些水果,特别是橘子买了一大兜,这个味道清新,坐火车闻一闻能舒服些,点心刚才就买了,又拿了一个铁桶饼干,几瓶罐头,干粮他就没买,江听夏嘴挑,干巴巴的还噎人,她肯定不吃。 暂时也想不到什么,两人就打算回去,江听夏在一家看着很气派的饭馆前停下,“我饿了。” 厉菖蒲看了一眼饭馆牌子,文海大酒店。 江听夏眼睛亮晶晶的,“我要吃烤鸭。” 厉菖蒲抬脚要进去,看着江听夏,“进来啊。” 两人落座,除了烤鸭,江听夏又点了一个土豆炖牛肉,给厉菖蒲的,他好像就喜欢这些酱香味道的菜品。 又点了一个银耳雪梨甜汤,一个排骨藕汤,再加六只大螃蟹。 对美食江听夏如数家珍,“这个季节螃蟹味道还可以的,我们一人两只,再给阿发叔带两只回去。” 江听夏不吃生葱,嫌嘴里味道重,难受,就用又酥又脆的鸭皮蘸细细的白糖吃,吃了几口,满足中又带着些遗憾,“说不定是最后一次吃了。” 说的是盘子里的烤鸭,其实不然,厉菖蒲生生听出些离别惆怅。 浩瀚江太远了,远嫁的姑娘肯定会思乡,厉菖蒲不觉有些心疼她,夹菜的筷子顿了一下,“还会回来的。” 江听夏觉得这话也不过是安慰她的,还是朝厉菖蒲笑了笑,“好在这里的烤鸭我也会做,就是步骤麻烦了些,以后想吃这个味道就只能自己动手了。” 厉菖蒲“……” 原来就是馋了。 伸手给她夹了一筷子烤鸭,“你多吃些。” 江听夏嗷呜一口塞在嘴里,脸上都是幸福的笑,“好吃。” …… 两人回到老宅,给阿发叔带了饭馆打包回来的晚饭,又给他买了一些奶粉,点心之类的吃食。 然后就开始收拾行李,把要带的东西分门别类放好。 好在大部分东西都邮递了回去,他们要拿的只是些衣服,吃食,还有今天刚买的做礼物用的特产。 两人早早收拾好了,洗漱过后就要睡觉,江听夏躺在床上都要闭眼睛了,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对。 厉菖蒲也打算睡觉,明天一早就要坐火车,以后几天也休息不好,所以早早就要睡觉。 这时听见有人敲他的房门,很是急促,江听夏在外面喊他。 他以为怎么了,随手拿起刚脱下的外套披在身上,就去开了门。 他皱着眉头问道,“怎么了?” 江听夏看着他,一脸严肃,“你就不觉得忘了什么吗?” 厉菖蒲“什么?” “我们把大狗忘了。” “哦菖蒲突然想起还有那个小东西,去江家前把它留在裁缝铺里了。 江听夏愧疚中又带着些好笑,他们两个人竟然齐齐把它忘了,“我们现在去接它。” 厉菖蒲一边穿衣服一边往外走,“我去就行了。” 江听夏想了想,“不行,你跟安师傅他们才见过几面,大半夜的你一个人去不合适。” 厉菖蒲又问,“你走得动吗?晚上可没有公交车。” 江听夏把羊毛大衣的扣子扣好,“走不动你就惨了。” 厉菖蒲随口问道,“你走不动,怎么是我惨?” “你要背我啊。” 看着江听夏的细胳膊细腿,厉菖蒲叹了句,“那确实是惨了。” 江听夏拉着他的胳膊,“别耍贫嘴了,快走。” 两人走走停停,江听夏果然一半路是要厉菖蒲背的,倒不是多累,就是山路老是踩一脚泥,只能麻烦他了。 终于到了安茜家里,两人朝大门走去,还没来得及敲门,就听见里面传来一声尖叫,接着是叮铃咣啷的声音。 江听夏脸色不好,道,“是安茜。” 两人也顾不上敲门,厉菖蒲助跑了一小段,身手灵巧地跳进了安家院子,破门而入。 只见里面有个穿着一身黑的男人,和安茜在屋子里撕扯,男人把自己围得严严实实,看见厉菖蒲明显有些慌乱,然后就朝厉菖蒲冲了过来。 他哪里是厉菖蒲的对手,两下就被打翻在地。 厉菖蒲找绳子把他捆了起来,然后去打开大门,把江听夏带了进来。 安茜也回屋披了一件外套,人被吓得有些战战兢兢。 江听夏拉着安茜,“没事吧。” 安茜摇摇头,“还好有你们。” 说完就开始扑簌扑簌地掉眼泪。 第137章 安家 江听夏拉着安茜坐在椅子上,安慰了好一会儿,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据安茜所说,安师傅年纪大了,但身体还算硬朗,可前几日却突然昏倒在地,人事不知,安茜把他送到医院,人是救过来了,可却变成了一个神志不清的瘫子。 江听夏到里屋一看,前几天还很精神的安师傅此刻躺在床上,盖着一条被子,只有两个眼睛能转动,看见有人过来,只能发出呜呜几声,流出了口水。 安茜赶紧拿手绢给他擦干净,好好的一个小姑娘,不过几天时间,原本稚嫩的一张脸上带上了些痛苦的麻木。 她说,安师傅病了以后,周围人家打着上门看望的名义,纷纷上门提亲,安茜都拒绝了,结果不少人就开始给她找事,要不就是往她院子里扔垃圾,要不就是故意堵上她家院子,要不就是大半夜咣当咣当敲院门,她才明白过来,他们哪里是提亲,就是看她一个小姑娘好欺负,她有一个这么大的院子,爷爷还给她攒了不少嫁妆,他们一个个的都是打着吃绝户的心思。 江听夏气得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骂道,“这些垃圾。” “报警了吗?” 安茜摇摇头,“没用,根本不知道是谁干的,警察一走他们更过分了。” 安茜低声啜泣,“我这几天被他们吓得都不敢出门,昨天还有人跳进院墙,不知道想干什么,好在被我喊了一嗓子吓走了,今天就又来了,听夏姐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厉菖蒲问,“今天抓到的那个人,你认不认识?” 安茜说,“没看见他的脸。” 于是三人走到院子里,那男人被五花大绑,正在地上扭得跟条蛆一样,厉菖蒲上前一把扯开他脸上的面巾,让安茜认人。 安茜一眼就看出这人是前面巷子里住的,平时和他们家也有些来往,没想到他会做出半夜跳墙的事情。 江听夏,厉菖蒲听安茜这么说,心里又是难受又是愤怒,安师傅病成那样,他们这些左亲右邻不说帮忙,反而趁火打劫欺负人。 江听夏在他身上踹了一脚,“你大半夜跑别人家要干什么?” 那人支支吾吾不肯说,气得江听夏又踹了他几脚。 厉菖蒲淡淡道,“我来吧,有的是办法让他开口。” 江听夏看见厉菖蒲背对着她们,不知道做了什么,那人一阵惨叫,连连求饶,“我说,我说。” 他疼得脑门上一脑袋汗,在厉菖蒲的注视下颤抖着牙床,说道,“我就是想进来偷点值钱东西。” “偷东西,连个包都不拿。” 厉菖蒲打量了他几眼,直接戳破了他的鬼话,他居高临下看着地上那垃圾,“还不说实话。” 说着就又朝那人走了两步。 那人已经被厉菖蒲吓破了胆子,哭嚎道,“我是……我就是一把年纪了还没老婆,想趁着晚上生米煮成熟饭,让安茜不得不嫁我。” 安茜听着脸都白了,“叔,我可是叫你一声叔,你还是人吗?” 那人看着安茜,竟是一副教训的语气,“小茜,你爷爷病成那样,你一个女人守得住这个家吗,不如你跟了我,咱俩好歹也认识了十几年不是。” 安茜哭骂道,“你这个畜生,我看你一眼都恶心。” 那人挨了骂,不服气道,“你还嫌弃我,你没看见这两天趴你家墙头的那帮二流子,你不找个男人撑门户,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安茜有些被吓到了,“昨天跳墙进来的人不是你?” 那人梗着脖子,“不是我。” “我躲在外面,看得真真的,是左大娘家的二小子,那小子真够怂的,还喝了酒壮胆,人醉醺醺地就跑你家了,结果你一吼就把他吓跑了。” 男人咧着嘴对着安茜年轻美妙的身姿笑了一声,极其恶心,“要是我,早都成事了。” 他今年快四十了,娶不到老婆,素了大半辈子,也就刚才摸了安茜两把,这辈子头一回尝着这滋味,身上疼都顾不上了。 他一双猥琐的眼睛盯着安茜,“小茜,你跟了叔,叔肯定好好疼你。” 男人这副发\/情的样子,真把人吓坏了。 安茜哭着躲在江听夏身后,对这种人渣,厉菖蒲也不客气,一脚踹在他脸上,男人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几人报了警,男人被带走了。 江听夏抱着大狗,有些为难,“安茜这个样子,咱们就这么走了是不是不好。” 走,安茜就听见这个字,哭得眼睛都肿了的她立刻拉住了江听夏的衣袖,“听夏姐,你要走了,不能再陪陪我嘛,我好害怕等一会又有人来敲我的门。” 江听夏为难地看着厉菖蒲,厉菖蒲看着瑟瑟发抖的安茜也于心不忍,“我假期还有富余,不用着急。” 江听夏陪安茜待了一夜,厉菖蒲则在一间空屋里将就了一宿。 安茜这几天一直吃不下睡不好,可江听夏夫妻在,她也不能让他们饿肚子,早早的就起来想做些早饭,可是她都几日没出门了,厨房里没米也没菜,她想了想,还是出了门。 谁知刚一出门就被人堵在巷子口,堵她的是这条街有名的二流子,“妹子,去哪儿?我送你。” 安茜吓破了胆,赶紧往回跑,那人竟然跟了上来,差点被他抓住的时候,安家的院门开了。 厉菖蒲体格健壮,又穿一身绿色军装,一双眼睛冷厉非常,“怎么了?” 安茜朝屋子跑过去,“姐夫。” 那人嘿嘿笑了两声,“解放军同志,误会误会,我就是看安茜妹子一个人出门,我就想送送她,谁知道她胆子这么小。” 那人举着手放在脑袋边,“我就跟她说了两句话,什么也没干。” 安茜低着脑袋点点头。 厉菖蒲冷冷道,“滚。” 那人赶紧转身走了,听见身后院门关上的声音,吐了一口痰,骂道,“吓死老子了,她家什么时候有个解放军亲戚了。” 看着安茜家的大院子和家底,那人遗憾地搓脸,“可惜了,沾不上手喽。” 厉菖蒲关上了门,问道,“你一大早出去要干什么?” 安茜面上带着些窘迫,“家里没吃的了。” 厉菖蒲说道,“我去买。” 他又交代道,“你和你姐在家把门关好,要是有人找麻烦别逞强,等我回来。” 第138章 踏上旅途 安家现在那么乱,只有两个小姑娘在家,厉菖蒲心里担心,胡乱买了些吃食,脚步匆匆赶了回去,好在没发生什么事。 等江听夏起来,安茜已经做好了早饭。 她刚想去厨房帮忙端饭,就听见一阵嘻嘻哈哈的声音,转头一看,院墙上趴着两三个十几岁的男孩,喊着安茜的名字。 江听夏破口大骂,“你们几个干什么呢?大白天耍流氓。” 那几个人听江听夏开骂,笑得更大声了。 安茜拉住江听夏,“听夏姐,别理他们,我们快进屋。” 两人刚要转身,那几个青少年随手往院子里扔了几个土块,江听夏见状就要上前理论。 这时厉菖蒲推开了屋门,冷冷扫了墙头上的人一眼,吼了一声,“干什么呢!” 几人立刻从墙头上跳了下去,还有个人脚下一软,摔了个狗吃屎。 江听夏听见墙外一阵惊慌失措,“快跑,她家有男人。” 江听夏听他们这么说,心里一阵憋闷,“这都是什么事啊。” 她拉住安茜的手,“这几天你都是这么过来的。” 安茜流了一串眼泪,“一开始不是,慢慢的就变成这样了。” 安茜回握住江听夏的手,“听夏姐,你知道这么多年,我都是跟爷爷相依为命,没有别的亲人了,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找谁了,求你帮帮我。” 江听夏叹了一口气,“我该怎么帮你呢?” 安茜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你能不能帮我介绍一个结婚对象。” 江听夏啊了一声。 安茜赶紧说道,“我要求不高,只要是个好人,愿意跟我组一个家,一起照顾爷爷就行。” 江听夏本想劝劝她别冲动,可这两天在安家所见到的境况,又觉得摆在安茜面前的出路少之又少,她一个姑娘,带着个瘫痪的爷爷,还被人知道手里有家底,除了找一个信得过的人托付,又有什么出路呢。 可江听夏也不认识什么和安茜合适的男青年,面色有些为难,安茜哭诉道,“听夏姐,我周边这些人我一个也不敢信,我就信你。” “而且,打死我也不敢一个人住在这儿了。” 江听夏心疼地抱住了安茜,想到她吃的苦,心里一阵酸涩,这个忙她得帮。 厉菖蒲正在屋子里收拾,江听夏走了进去,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还是厉菖蒲看出她扭扭捏捏的,问道,“有事?” 江听夏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拍了拍床铺,“你坐这儿。” “怎么了?神神秘秘的。” 厉菖蒲边说边坐了过去。 等厉菖蒲坐好,两人相对而坐,江听夏这才说道,“你看安师傅和安茜这个情况,我想,把他们一起带回去行不行。” “啊!”厉菖蒲坐不住了,站起身来,“为什么?” 江听夏拉住他的胳膊,“这么激动干什么,你先坐下来。” 厉菖蒲又坐了回去。 江听夏解释道,“安师傅瘫痪在床,安茜今年才十八九岁,她一个女孩子,周围人老是使坏欺负她,他们以后要怎么生活?” 厉菖蒲“他们就没有别的亲人能帮忙吗?” “没有,安师傅就一个孩子,安茜父母很早就不在了。” 厉菖蒲皱着眉头,“遇到了什么问题可以找政府机构帮忙,我也会跟警局的老战友说一声,让他们多照顾照顾。” “部队又不是救济所,怎么能随便带人进去。” 江听夏说道,“他们生活过得去,跟我们回去不是为了救济,那不是部队男人多吗,你给介绍一个靠得住的,他们日子也能过下去了。” 厉菖蒲沉下了眉眼,见他不肯松口,江听夏不乐意了,“你不是大好人吗?你就不可怜他们爷孙两个?” 厉菖蒲疑惑不解道,“我什么时候成大好人了。” 江听夏噎了一下,随即指着大狗,“它是你捡回来的吧,还有谁家有个事你都帮忙,火车站你还把我丢下追劫匪去了,还有章鸣老家来人那次,就在你面前说了几句不容易,你忙前忙后,又是找医院,又是安排住所的,现在你就不肯帮忙了?” 厉菖蒲愣了一下,然后笑了,“那也是我该做的事情我才帮忙,总不能看见什么人可怜就都帮忙吧,我又不是救世主。” 江听夏见他这么说,“不帮算了,我找别人去。” 厉菖蒲跟着站起来,拉住她,“找谁啊!” 他把江听夏拉回来,看着她恼了的一张小脸,终于松了口,“你急什么,我也没说不答应。” 江听夏听他这么说,心里也没那么生气了,“安茜的事情我一定要帮忙的,你不知道,以前我掉河里,要不是她把我救起来我就没命了。” “现在她这么困难,我怎么能不管呢。” 厉菖蒲接着话说道,“是,救命之恩一定要报。” 听他这语气,江听夏抬头看他,“你答应了?” “……答应。” 江听夏又说,“那你就上心点,想想身边有什么年纪跟安茜差不多的小伙子。” 她絮絮叨叨道,“人一定要好,靠得住,模样要周正,最好你能镇得住,这样安茜不会受欺负……” 厉菖蒲只觉得这一大串要求听得他一个头两个大,江听夏这是拿他当阿拉丁神灯了,嘴皮子上下一碰就能许愿,不过还是说道,“好好好,我这就给你找去。” 江听夏跟安茜说要带她回去的事情,安茜听了,眼泪啪嗒啪嗒的,“听夏姐,姐夫,给你们添麻烦了。” 安茜抱着江听夏哭道,“其实我特别怕你走了不管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江听夏也不由得哽咽,“我不会不管你的,别怕。” 这种举目无亲的感觉她也明白。 江听夏厉菖蒲陪着安茜到居委会开了出行证明,只能开出一个月的,希望时间能够用吧。 也是正好,厉菖蒲在文海的一个老战友正有心思买房子,安茜答应了,江听夏最后又问了一遍,“你真的要把房子卖掉。” 安茜脸色发白,看来之前的事情给了她很大的阴影,加上因为闯到安茜家被送到警局的那个人被判了,这两天附近已经传出了很多难听的风言风语。 安茜一脸认真,“我不要在这里住了。” 就这样,江听夏,厉菖蒲,安茜,安茜爷爷,四人一猫踏上了去往浩瀚江的旅途。 第139章 为了你 由于安师傅的特殊情况,一路上只能由厉菖蒲背着,他腾不手来,少了他这个壮劳力,再加上还有两人买的特产什么的,怕两个女孩子拿不动,所以几人没有再带什么东西,江听夏和安茜一人提着一个包,就简单上路了。 谁知走到半路,突然出了状况。 安师傅其实已经属于不清醒的人,只有心跳和转动的眼珠像一个活人,他就这么突然失禁了,厉菖蒲的背后湿了一片,一股子很难闻的味道。 安茜内疚地赶紧想去把安师傅放下来,眼圈含泪地道歉。 厉菖蒲看着就跟平时的冷脸没什么区别,“先找个旅馆,换身衣服。” 安茜给安师傅擦洗过后,换了一身干净衣服,敲了敲江听夏的房门把她叫到了走廊里,她低着脑袋,“我和爷爷给你们添麻烦了。” 安茜以前是个多活泼的小姑娘,说话时眼睛都亮晶晶的,才几天,就被生活磋磨成这样,江听夏安慰道,“你别这么说,安师傅的情况就是这样,怎么能怪你们。” 安茜摇摇头,“听夏姐,是我冲动了,被之前的事情吓得昏了头,我不跟你们一起走了。” 江听夏拉住安茜,“这边的房子都卖了,怎么又不走了。” “你遇到什么事情,好歹还有我们能帮你一把,真要只有你一个人,你还是个小姑娘,又应对不了。” 安茜压下心底对江听夏的依赖,“可……我不能麻烦你们。” 江听夏“当初要不是你救我,我早都没命了,我们认识这么多年,我把你当我最好的朋友看,只是帮你介绍一个结婚对象,谈什么麻烦不麻烦。” “可,还有姐夫呢。” 安茜知道江听夏是真心想帮她,她们之间比亲姐妹还亲,她遇到困难,能毫不顾忌地找江听夏帮忙。 可她现在毕竟结婚了,她的事又要她丈夫出力,就像刚刚,谁能接受一个无亲无故的老人尿到自己背上,安茜绝不是怪厉菖蒲,换作她,她更是完全不能接受。 江听夏看向了自己的房门,厉菖蒲正在里面洗澡,“安茜,你别多心,你姐夫他刚才不是对你摆脸子,他那个人天生一张冷脸。” 安茜摆摆手,“姐夫生气也是应该的。” 江听夏宽慰道,“他生没生气我还看不出来,你放心吧,他一个粗汉子,不在意这些小事。” 江听夏又安慰了好久,才把红着眼圈的安茜哄回去,然后走进了自己的屋子。 文海的旅馆条件好些,加上江听夏肯花钱,住的是最好的房间,洗澡都是专门隔开的屋子。 她敲了敲门,对着屋里的厉菖蒲说道,“还没洗好吗?皮都要洗破了。” 厉菖蒲从来就是洗战斗澡,通常十几分钟搞定,有时快得江听夏都怀疑他是不是拿水一泼,然后擦干就行。 可这次他洗澡快用了一个小时,还没有从里面出来。 里面哗啦哗啦的水声停下,传出厉菖蒲冷硬的声音,“好了。” 厉菖蒲又拿水冲了一遍,鼻子在自己身上闻了闻,觉得没味道了,这才抽了一条毛巾擦干净身上的水珠,换了一身干净衣服,然后打开了房门。 说到底这事还是膈应人的。 看见门口的江听夏,厉菖蒲不自觉拉开了些距离。 江听夏看见他这样子,调侃道,“终于肯出来了,洗得这么认真,人都白了不少。” 她刚才注意到了厉菖蒲后退的动作,现在抬腿走到了他身边,拉住他的衬衫袖子,“用了我给你的香胰子。” 她踮起脚尖,凑到厉菖蒲脖颈间,“真的香喷喷的。” “我多给你准备几块,你以后洗澡就用这个,别老拿一块黄肥皂洗全身,那么糙。” 江听夏靠在厉菖蒲脖子边说话,温热的嘴唇时不时擦着他的皮肤。 厉菖蒲身体有些发热,转移话题道,“哪有老爷们天天用香胰子,弄得身上一股味道。” 江听夏不高兴了,“这味道不好闻吗?我天天用的就是这个。” 看着近在咫尺的江听夏,红唇一张一合,微微鼓着嘴巴,像一朵清晨带着晨露的玫瑰花,惹人疼爱。 厉菖蒲喉结滚动,说话语速都慢了下来,看着江听夏的脸,满满的宠溺,“你又胡搅蛮缠,我是那个意思吗。” 他还是解释道,“我是说,在你身上就好闻,在我身上不好闻。” 江听夏嘻嘻笑了,“谁说的,在你身上也好闻,我喜欢。” 厉菖蒲伸手在她脸上掐了一下,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伸手,就是看着江听夏的脸,太勾人了,脑子瞬间停摆了一刻,手就这么伸了出去。 掐了一下,手掌又在掐过的地方轻轻摸了摸,“在你这儿,甜言蜜语不要钱,一箩筐一箩筐的。” 江听夏脸被掐了,幸好他没使力气,要是弄疼了她,她是一定要恼的,此刻她心情还不错,加上对厉菖蒲还带着些可怜,愧疚和感谢,只是看着他,“谢谢你。” 见江听夏没把自己的手打掉,厉菖蒲的手还继续放在她脸上,触感又嫩又滑,舒服极了。 江听夏则顺势抚着他的手,把自己的脸放了上去,蹭了蹭,“你人真好。” “我就知道你是个心善的人,一定会帮安茜他们爷孙两个,就算刚刚……”江听夏指了指浴室,一切尽在不言中,“你一定会继续帮忙的哦。” 听了这话,厉菖蒲瞬间抽回了自己的手,一张脸涨得有些红,“什么好人,什么心善。” 江听夏有些发懵,突然听见厉菖蒲吼道,“我是为了你。” 厉菖蒲此刻真是憋屈,合着他忙活来忙活去,惹得一身骚,最后,就是个好人。 他看着江听夏,“要不是你,我不会帮忙的。” “我哪有那么好心。” “哪有那么多闲工夫做好人好事。” 他有些急了,事情是一件不落地做了,眼看好处却得不了,他就是为了讨好她才做的,总得让江听夏知道吧。 江听夏看着厉菖蒲脸红脖子粗的样子,噗嗤笑了,“你着什么急。” 厉菖蒲一屁股坐在了床边,叹了两口气,一江春水,付之东流。 第140章 试探 江听夏觉得这么一个站起来比门还高的汉子,此刻气呼呼地坐在床边,这场面还有几分好笑。 厉菖蒲刚刚说的话和他的表现,让江听夏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她跟着走过去,坐在厉菖蒲身边,揽着他的胳膊,“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要说实话。” 厉菖蒲感受着温软的身体靠着他,重重嗯了一声。 江听夏缓缓开口道,“假如有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要结婚了,但是两个人并不熟悉,而且这个女人对这个男人很不客气,可以说是有那么点看不上他。” 厉菖蒲皱了皱眉,“这个故事有点耳熟。” 江听夏嘶了一声,“别打岔,你听着就是。” 厉菖蒲闭了嘴,静静往下听着。 江听夏又说,“可是最后两个人婚没有结成,这个女人死在了结婚前一天,她还给男人带了一顶绿帽子,害他被他的朋友同事和邻居耻笑,议论,女人留下遗愿,想回家。” 虽然当初她并没有给厉菖蒲戴绿帽子,可是因为她留下的信,所有人都是那么以为的,站在厉菖蒲的角度,江听夏就这么问了。 江听夏看着厉菖蒲,一脸认真,“如果你是那个男人,你会怎么做?” 厉菖蒲表情很是迷惑抗拒,他刚刚听到的事情让他无法理解,“我不做这么窝囊的男人。” 江听夏的情绪被破坏,吸了一口气,好像生气了那般,“假如!” 厉菖蒲看江听夏不高兴,只好想了想,然后说道,“叫她家里人把她带走。” 上辈子他确实通知了江家这个消息,可江家拒绝了接江听夏回去,他才千里迢迢自己跑了一趟。 江听夏又问,“她家里人不管她呢。” 厉菖蒲真的讨厌这个问题,表情都不耐烦起来,“那叫那个间夫来。” 江听夏看着他,终于烦躁起来,“没有,没有,都没有,只有你能帮忙,你帮不帮?” 厉菖蒲表情很是理所应当,“你当我傻?” “还是脑门上刻一个字,贱。” “既然人家死也不愿意跟我在一起,我还凑上去干什么。” 江听夏有些不解,怎么不一样了呢。 她又问,“再怎么说,人也是要入土为安的,你不帮忙吗?” 厉菖蒲“就非要让这个和她什么关系都没有的男人帮忙。” “那不是越帮越乱,傻子才去沾手。” 江听夏看着他,不敢相信道,“即使你发现这女人无依无靠的,你也不心软 “人都那么可怜了。” 厉菖蒲斩钉截铁,“不心软,我是军人,从不可怜自己的对立面。” “那样的女人,可怜也跟我无关。” 江听夏着急了,想了半天,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原因在于她吗? 于是,她又问,“要是,要是这女人生得美若天仙呢。” 厉菖蒲听到这话,一直皱着的脸此刻笑了出来,“那跟长相没关系。” 他又不是那种好色之徒。 江听夏清了清嗓子,“像我一样。” 说着半个身子贴着厉菖蒲的胳膊,对他眨了眨眼睛。 看着朝他抛媚眼的江听夏,厉菖蒲的心忽然软了下来,那颗冷硬的心不再像刚才那么肯定,他看着江听夏漂亮的脸蛋,瞬间牙都软了,不自觉伸出手在她挺翘的鼻尖上点了点,问道,“跟你一样?” 江听夏看着他的眼睛,露出一个标准的笑,“嗯。” “那……我……” 厉菖蒲说着说着,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对,“江听夏,你试探我?” 江听夏的心猛地一跳,有些慌乱。 被他发现了! 厉菖蒲看着她的脸,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出真相,“你想给我戴绿帽子?” 江听夏刚刚言笑晏晏的表情一下子垮了下来,很想冲厉菖蒲翻个白眼。 看江听夏突然变了的表情,厉菖蒲怒了,“你敢!” 江听夏无奈道,“你想什么呢。” 说完起身就要走,却被厉菖蒲一把拉住胳膊,他身体甚至都不用离开床面,力气就足够把江听夏整个人拉到他怀里。 猛然这样一股力气,江听夏直接摔在厉菖蒲硬邦邦的身上,两人鼻尖轻点,接着分开。 厉菖蒲凑过去,挨得她特别近,“我告诉你,不行。” 他一张脸变得严肃认真,又重复道,“绿帽子不行。” 江听夏看他好像当了真,只好看着他认真地回答道,“知道了。” “我又不是那种人。” 此刻,江听夏因为两人面对面坐着,有些害羞,“快把我放下来。” 厉菖蒲却两只手将她的细腰环在手掌里,一抬,两人离得更近了,中间只隔着些灼热的空气,他咬牙切齿道,“说,你以后安心跟我过日子。” 江听夏在他灼灼目光下,躲避不开,察觉到他要吃人的眼神,面上烫得厉害,只好含含糊糊说道,“嗯,以后好好过日子。” 厉菖蒲却很是严谨,“跟我。” 江听夏两只手堵在他的胸膛上,“跟你,跟你。” 厉菖蒲听了,眼里的戾气消散了几分,脸往江听夏那边靠了靠,可又想起上次的两个耳光,嘴唇轻移位置,在江听夏脸颊处碰了碰, 可是,厉菖蒲没想到,就这,江听夏还侧着脸躲了躲。 男人眸光冒火,“你嫌弃我?” “刚刚你还说闻着是香的。” 江听夏看着厉菖蒲那当真的模样,简直哭笑不得。 她抿着唇,摇了摇头,“我没有。” 看着故意露出搞怪表情的江听夏,厉菖蒲明显不信,“真的?” 江听夏看着厉菖蒲眼里不易察觉的破碎了一秒,莫名觉得他一副小可怜样儿,重重点了点头。 “真的。” 厉菖蒲听了,脸往前探了探,像刚才一样要亲她的脸蛋。 就在他快要亲过来的时候,原本乖乖不动的江听夏突然起了坏心思,偏了偏脸。 厉菖蒲吻了个空气,整个人如遭雷击,停在原地。 他咬着后槽牙,“江听夏!” “不许躲。” 厉菖蒲一脸严肃,脸却涨得通红,江听夏看着他笑了,越笑越停不下来,最后只能捂着脸笑。 厉菖蒲见状,又憋着一股劲去亲她,非要亲到她不可。 江听夏偏偏不要他得逞,厉菖蒲亲她左脸,她就往右边躲,厉菖蒲亲她右脸,她就往左边躲,实在躲不开,就拿手挡在脸上。 厉菖蒲费了半天劲,要不就是亲到空气,要不就是亲到手指。 到最后黑着一张脸看江听夏。 江听夏看他这样,笑得花枝乱颤,“傻样。” 厉菖蒲放开搂住江听夏腰身的大手,往后一躺,整个人倒在床上,一脸生无可恋。 江听夏笑累了,也顺着他的腰身倒下去,翻倒在他身边的位置,侧着脸看厉菖蒲。 屋子里安静下来,只有两人喘气和心跳的声音,可好像还带着一点江听夏欢快的笑的回响。 厉菖蒲这时转过脸来,伸出一只手,覆在江听夏因为笑得太厉害而有些发红的小脸,他的一双眼睛低垂着被浓密的眼睫毛遮盖住,看不清瞳仁,慢慢凑了过去…… 江听夏一副心思都在刚刚的打闹上,察觉到厉菖蒲的靠近后,脸上的笑意都没褪去,嘴巴还微张着,整个人就被跟被定在原地一样,一双柔软的嘴唇像羽毛一样落在她的唇上,拂了两下,然后细细吸吮,江听夏不自觉闭上眼睛,觉得这个吻格外的深情缱倦,红唇微动,慢慢地去回应他。 第141章 坐火车 江听夏和厉菖蒲腻歪了好一会儿,才出了房间,两个人站在一起,看着和以前没什么区别。 可再仔细看,两人都面色微微发红,眉眼舒展,带着藏也藏不住的笑。 他们还要赶火车,不能再耽搁了,一行人退了房间,就往火车站出发。 四个人刚好占满一个卧铺车厢,厉菖蒲把安师傅放在床铺上,安茜坐在一边照顾他,厉菖蒲和江听夏就坐在另一边。 上次坐火车可把江听夏折腾坏了,她再次坐在火车上,内心还留着些阴影,整个人显得蔫蔫的。 厉菖蒲把准备好的晕车药拿出来,“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吃药?” 江听夏点点头,把药片接过来,吞了,又拿起绿色军用水壶喝了一口水,她看向安茜,“安茜要不要吃点药?你以前也没出过远门,会不会不舒服?” 安茜感觉还好,说道“我没觉得不舒服,等难受了再吃药吧。” 吃了晕车药以后,江听夏就觉得一阵迷糊,睡了个昏天黑地,连午饭时间都没醒。 厉菖蒲买了两盒饭回来,安茜一边给安师傅喂糖水一边问,“姐夫,不叫听夏姐起来吃饭吗?” 厉菖蒲看了一眼睡得正沉的江听夏,拽了拽她腰边的毯子,“叫她睡吧。” 江听夏就这么睡到了下午五点,她睁开眼睛,照进车窗的太阳都变成了橘黄色,厉菖蒲正坐在她的脚边,靠着栏杆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了。 她要坐起身,察觉到江听夏的动静,厉菖蒲突然睁开眼睛,“醒了。” 江听夏靠在墙边,“你怎么不回床上睡。” 厉菖蒲睡上铺,江听夏睡下铺。 “我就在这儿眯了会儿。” 江听夏指指桌子上的水壶,“我要喝水。” 厉菖蒲伸手递给她,江听夏喝了一口,这才舒服了,嘟囔道,“睡得太久,我嗓子都干了。” “真不知道喝的是晕车药还是安眠药。” 江听夏睡了那么久,额前几缕头发散乱,厉菖蒲忍住想伸手给她整理头发的想法,毕竟这车厢里还有其他人在,夫妻还是关起门来再亲密的好。 他问道,“饿了没?” 她午饭都是睡过去的。 江听夏捂着肚子,“有点。” 厉菖蒲看看了腕上的银色手表,“晚饭时间还没到,我带你去餐车吃饭。” “好啊。” 江听夏笑眯眯地去穿鞋,跟安茜打了声招呼就出了车厢。 江听夏在床上睡得太久,就叫厉菖蒲走得慢些,她正好活动活动筋骨。 路过一节车厢的时候,江听夏突然拉住了厉菖蒲,闭着眼睛,鼻子朝着前方吸了吸,“好香啊!” 她扯着厉菖蒲问,“你闻见了没有?” 厉菖蒲正要顺着江听夏说话的方向寻找,江听夏已经拉住他的胳膊,兴奋地指着离他们七八步远的一个座位边的桌子,“在那儿。” 厉菖蒲一看,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正在拆油纸包,里面是一只大烧鸡。 江听夏看向厉菖蒲,眨巴着眼睛,弱弱道,“我想吃。” 厉菖蒲“餐车应该也有烧鸡,我们去看看。” 江听夏摇摇头,眼睛看向远处的小桌子,棕色油纸包已经被烧鸡的油脂浸得发亮,“我就想吃那个。” “闻起来好香,跟普通烧鸡不一样。” 厉菖蒲挑了挑眉,“那,我去问问?” 江听夏嗯了一声,就去推他的背,“那就麻烦你跑一趟。” 厉菖蒲被江听夏往前推了几步,他回身问道,“你不跟我一起过去?” 江听夏往后缩了缩,“我不好意思。” 厉菖蒲“我就好意思!” 江听夏朝他挥了挥手,“快去,快去。” 厉菖蒲走到了大哥身边,伸手挠了挠眉毛,酝酿了会儿,然后来了句,“大哥,吃什么呢?这么香。” 正在拿煎饼的大哥停了手里的动作,狐疑地看了厉菖蒲一眼。 这年头谁家条件也将就,粮食是最重要的,别说陌生人了,就是朋友亲戚也不会在人吃饭的时候凑过来,跟要蹭饭一样。 大哥身边坐着的好像是他的媳妇孩子,他们也看着厉菖蒲,在他说出那句搭讪的话之后,默默把桌子上摆着的食物挪开,离厉菖蒲远了一些。 厉菖蒲……尴尬了,他好像被当成了什么奇怪的人。 江听夏站在远处,看着厉菖蒲交涉,两边聊得热火朝天,好不热闹,大哥豪爽地笑了几声,然后从自己的袋子里掏出来一个油纸包。 是烧鸡! 最后,江听夏看见,厉菖蒲手里拿着烧鸡,大步流星朝她走了过来。 江听夏笑盈盈迎上去,“我还以为你是去问这烧鸡是在哪儿买的。” “没想到,你直接拿过来了。” 江听夏眼睛一直盯着烧鸡,虽然是跟他说话,但看也不看他,厉菖蒲看她这样,笑了,“回去吃饭。” 江听夏点了点头,跟厉菖蒲一起走回去了。 她跟在厉菖蒲身边,毫不吝啬拍着马屁,笑着说道,“你交际能力一流啊,跟我说说,你是怎么做到的,萍水相逢,人家怎么愿意分给你一只。” 厉菖蒲看着双眼亮晶晶的江听夏,一双冷眸如同春雪消融,带着笑意,“我说,我媳妇是个馋猫,吃不着烧鸡就要哭鼻子,人家就愿意卖我一只了。” 江听夏一听他说自己馋,不乐意了,“你编排我!” 厉菖蒲把手里的烧鸡晃了晃,“看你,都要流哈喇子了,还说不馋。” 江听夏朝他扑过去,脸都红了,“你真的跟别人这么说?” 看见厉菖蒲脸上促狭的笑意,伸手在他胳膊上拧了一下。 “你真说了?” 厉菖蒲嘶了一声,这才说,“好了好了,我逗你的。” 江听夏抓着他的胳膊,“那你怎么说的?”她脸上带着威胁,仿佛厉菖蒲不好好说就再拧他一把。 厉菖蒲这才正经回答道,“我就聊了几句,夸这烧鸡味道香,直接问人家能不能卖我一只。” “一个字都没提你。” 江听夏放开他,“这还差不多。” 厉菖蒲又说,“大哥说这是他们老家的特产,烧鸡撕下来撒上调料,用烧饼卷着吃好吃。” 他把手里的油纸包在江听夏眼前晃了晃,“我就都要了点,烧饼,烧鸡,都有。” 江听夏咽了咽口水,拉着他往回走,“你走快点,我饿死了。” 第142章 回来了 江听夏这次坐火车跟上次完全不一样,能吃能喝,烧饼卷鸡肉就吃了大半个,还吃了半瓶水果罐头,一个大苹果,简直胃口大开,连他们带的干巴巴的大饼她都有兴趣撕一口吃。 她状态很好,接下来几天根本不用吃晕车药,不像上次,难受得吃不下睡不着。 旅途的时间好像嗖一下就结束了,他们很快到了浩瀚江。 长途奔波劳累之后,为了安师傅的身体状况着想,还是要先把他送到医院去看看情况。 厉菖蒲在市里给几人订好旅店之后,还得赶回岔子坡一趟,因为安师傅家的事情在文海耽搁了几天,本来今天就该归队的。 只是虽然迟了点,还是要赶回去。 江听夏有些不满,“有那么急吗?” 厉菖蒲看了看手表,说道,“时间也不早了,你就别跟着我跑一趟了,回去的路又不好走,刚下火车也累坏了,先歇歇再说。” 江听夏只说,“安茜一个人我也不放心,我肯定得留在这儿陪她。” 她有些闷闷不乐,“你走吧。” 厉菖蒲往门外走了几步,“行,我明天就回来,到时候再带安师傅去医院,你们等着我就行。” 他又有些不放心,折返回来,检查了窗户的情况,然后关了个严实,又走到门边看了看门,交待道,“睡觉把门窗关好,要是有人敲门,不要开门。” 江听夏“你当我小孩子啊。” 厉菖蒲还是不放心,“要不你今天跟安茜睡一间,凑合凑合,你们两个人也有个照应。” 江听夏真不知道他担心什么,“她就住隔壁,有什么区别。” “好了好了,你快回去吧,眼看天都要黑了。” 厉菖蒲出了门,看着屋里,“那我走了。” 江听夏挥挥手,“走吧。” “门关好。” 听他这么说,江听夏关了门,声音从屋内传来,隔着一扇门,闷闷的,“关好了。” 厉菖蒲这才转身走了。 厉菖蒲回到岔子坡后先去了办公室一趟,处理了一些着急的工作。 何志海看见他,虎着一张脸,“回来了?” “是。” 何志海又问,“小夏安全送到江家了?” 厉菖蒲表情不自然了半分,“她、跟我回来了。” 听见这话,何志海从椅子上一下子弹了起来,坐直了问道,“你们不是去离婚?” 厉菖蒲压制住嘴角的笑意,面色依旧严肃正经,就像跟上级汇报工作情况一样,“不离了。” 何志海本来对他们离婚很不满意,可是两人铁了心要离,他好不容易给自己做了心理建设,松了口,结果两人闹了半天又啥事没有了。 他一挥手,“你们两个搞什么鬼。” “真够能折腾的。” 何志海又一想,说道,“不管怎么样,到底还是不离婚好。” 厉菖蒲跟着点了点头,十分赞同。 何志海可以说是看着厉菖蒲长大的,看他那双亮晶晶的眼神,就知道他现在挺春风得意的,他眯着眼睛看着厉菖蒲,问道,“这次真不离了?” 厉菖蒲立刻回答,“不离了。” 何志海又问,“以后也不离了。” 厉菖蒲不自觉笑了,“以后好好过日子。” 何志海松了一口气,半仰着身子躺在椅背上,调侃道,“以后也不堵我办公室,让我给你签字了!” 当初他想打回他的离婚报告,这小子是一趟一趟地找他,现在还不是后悔了。 最后让他猜着了,这婚,离不了。 何志海指着厉菖蒲教训道,“年轻人,冲动。” …… 厉菖蒲手里的活儿刚停下,办公室的门吱呀一声开了,岔子坡地方小,但是战略价值高,军区派了大量人才过来,人多地方小,所以这是厉菖蒲和几个军官共用的办公室。 门外走进来几个战友,章鸣一看见厉菖蒲高兴地打招呼,“团长,你回来了。” 厉菖蒲点点头,“啊,回来了。” “啥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才从首长那儿过来。” 副团看见厉菖蒲,说道,“菖蒲,正好你回来了,咱们叫上老宋他们几个,商量商量新的战略部署。” 厉菖蒲回道,“行,我不在的这几天有什么新情况没?” 副团吸了一口烟,“就是因为这个,要不我着急呢。” 听了这话,厉菖蒲面色严肃起来,走到沙盘旁边,听周围人讲解起来。 众人散去已经是四五个小时以后的凌晨时分。 厉菖蒲在办公室里站着,看见要走的章鸣,想了想把他喊了过来。 “团长,找我有事?” 厉菖蒲于是问道,“上次你娘来也挺着急你的婚姻大事,要不我给你介绍一个。” 章鸣乐了,“团长,您还干上保媒拉纤的活儿了。” 厉菖蒲无奈笑了笑,他这不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嘛。 章鸣问道,“谁呀?您还挺上心。” 厉菖蒲说起了安茜的情况,“你嫂子有个妹妹,年纪比你小三岁……” 后面的话章鸣已经听不进去了,按理说厉团介绍的人,他一百个放心,可是嫂子就…… 江听夏那脾气,他可是见识过,厉团都搞不定。 章鸣摸了摸脑袋,磕磕巴巴道,“团长,您知道我还不着急成家。” 厉菖蒲“都不见见就这么肯定。” 章鸣又说,“嗨,我这不是向往自由恋爱嘛。” 厉菖蒲看着他,玩笑道,“你小子还挺会赶时髦。” 章鸣嘿嘿笑了两声,提起暖壶给厉菖蒲杯子里倒了杯水,“喝水不,刚才开会,也说半天话了,润润嗓子。” 厉菖蒲也是看见章鸣想起他个人问题还没解决,顺便提了一嘴,要是他不乐意,就算了。 他喉咙有些干,看见茶杯,舔了舔嘴唇,接了过去。 最后又放在了桌子上。 章鸣看见,问道,“厉团,咋了,咋不喝?” 厉菖蒲搓了搓指尖,“烫。” 他等不及凉。 厉菖蒲抬腿要走,章鸣在后面问道,“这大晚上,您要干啥去,还这么着急?” “你嫂子还在市里。” 看着厉菖蒲脚步匆匆的背影,章鸣摇摇头,“这一天天,折腾死人了。” 第143章 宿舍谈话 章鸣回了宿舍。 屋子里整整齐齐摆着六张上下铺铁床,今天副团找他有事情,厉团又叫住他聊了一会儿,他就耽搁到现在才回来,怕吵醒其他人,他本想静悄悄上床睡觉,谁知从左手边的床铺里钻出来一个脑袋,喊了他一声,“哎,章鸣。” 那人笑着,咧着个大嘴,“听说厉团给你介绍对象了?” 章鸣低声骂了一句,然后大跨步过去,拽着战友脑袋,锁住了说话人的喉咙,逼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那人连连求饶,“不是我,是天儿说的。” 这时只见被点名的章鸣上铺,撑着个脑袋朝他嘿嘿笑了一声,接着所有人都动了动。 章鸣骂道,“原来你们都没睡!” “嘘,小点儿声儿。” 战友纷纷阻止道,“大半夜说话那么大声,你想出去负重跑?” 章鸣于是压低了声音,但还是有些恼火,“天儿,你跟他们说啥了?” 赵天拿眼神剐了一眼出卖自己的兄弟,又看向章鸣,嘿嘿一笑,“也没说啥,就是我听见的那些。” 章鸣扔过去一个枕头,“你偷听我和厉团说话?” 赵天接住枕头,“我当时也在办公室,正好蹲在地下收尾处理,是你俩都没看见我,咋能说是我偷听呢。” 有人说道,“章鸣,咋还急眼了,这有啥不能说的。” “就是,介绍对象,大喜事啊。” 章鸣看着自己上铺骂道,“你这个大嘴巴,现在都知道了。” 郭彪躺在床上,八卦道,“听说要给你介绍的是嫂子妹子。” 他的语气中带着羡慕,“嫂子长那么漂亮,她妹子肯定也好看,还是城里姑娘,这不送上门的大好事,你咋不去?” 章鸣也不锁喉了,站起身坐回了自己床铺上,“得了吧,嫂子那脾气,她妹子估计也够呛,城里来的大小姐,脾气大,厉团都搞不定。” “我还是算了。” 章鸣恐惧地摇摇头,“我可不想跟厉团一样,天天当牛做马,吃苦受累的。” 章鸣把刚才的事一说,感叹道,“天儿,你们几个刚才也在办公室,不是看见了,厉团才回来,忙得团团转,好不容易忙完,歇都没歇,大半夜还要跑市里去接嫂子,连口水都顾不上喝,换我来,我做不到。” 赵天躺在床上,“这倒是,娶媳妇是回家伺候咱的,找个祖宗那不是裹乱。” 有人接话道,“也是,我看结婚还是找老家的姑娘好,一回家热锅热灶,把你伺候得舒舒服服。” 又有人说,“娶媳妇,那别的都是虚的,老子就看两点,一看能不能给我爹娘养老,二看能不能给我生个大胖小子。” 最后结论就是,“我看团长介绍得这姑娘不是啥香饽饽。” 有人笑了,冲说这话的人调侃道,“你们几个还不愿意了,看你们那寒碜样,说得跟厉团看上你们了一样。” 这几个人确实没有章鸣条件好。 章鸣家里条件好,加上他本人模样周正气派,能说会道,人缘好,小小年纪在哪里都吃得开,眼看就能提干,要不厉菖蒲怎么能找上章鸣呢。 不过他们还是不乐意被这么说,“老梁,又不是说你,你急什么?” 梁满仓“我说实话咋了,你们在这儿嫌这嫌那的,好像团长把妹子介绍给你们似的。” 有人回嘴道,“老梁,团长不是也没找你吗?人家也看不上你。” 梁满仓气哼哼睡在床上,他虽然没结婚,但是一把年纪了,条件确实不行。 “我说,你要动了心思就自己到团长那儿争取去,别拿兄弟们出气。” 看气氛紧张,赵天赶紧打圆场,“不是,兄弟几个扯哪儿去了,咱们不是说章鸣的事儿呢。” 他又说,“章鸣,要我说,团长跟你开了这个口,别人不说了,你就该答应,上次你被砸了送进医院,要不是厉团到京都给你请了专家,你腿都锯了,人家对你可是有恩的。” “就是,而且又不是让你干啥,给你送个老婆你还不乐意。” 章鸣梗着脖子,“团长对我有恩,我记一辈子,别的事都行,要我命都行。” 说着他又跟泄了气一样垮着腰,“可结婚跟这些都不一样。” “这事咋能拿来报恩呢。” 郭彪说道,“这有啥,我记得团长跟嫂子结婚就是为了报恩来着。” 有人好奇道,“咋回事?说来听听。” “听说,嫂子爷爷救过团长的命,团长为了报恩娶的她。” 有知情人说得更详细了些,“ 我也知道,我们排长说过这事,嫂子家不是资本家吗,老有钱了,之前打仗的时候,嫂子爷爷费了好大力气往战场送了一批紧缺药品,救了很多人,里面就有团长。” “后来,嫂子家看上团长了,想让他做女婿,说起这事,团长就答应婚事了。” 章鸣摸着脑袋,“为了恩情,拿自己后半辈子去报恩,这不对吧。” 郭彪不以为然道,“你咋这么轴,啥报不报恩的,送个媳妇还不愿意,你看团长现在不也过得挺……” 郭彪没说下去,厉菖蒲家的情况他也知道,以前就家里家外一把抓,远的不说,就说刚才,人累成那样,刚回来一忙完又跑市里接媳妇去了,累得跟个老黄牛一样,连轴转,又有点说不下去。 章鸣斜着眼睛,“挺啥?你咋不说了,……挺充实,是不是。” 郭彪充实? 嗯,怎么不算呢。 第144章 雪花膏 江听夏还在睡觉,这时听见屋外有人敲门,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是我。” 是厉菖蒲?他怎么又回来了。 江听夏迷迷糊糊地起身去开门,刚想问他几句话,厉菖蒲突然伸手把她身上的睡衣拉紧,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速将她推回了房间,关上了房门。 厉菖蒲这才松开她的衣服,露出漂亮的锁骨,和大片白嫩的肌肤,他不由得想,江听夏怎么这么大大咧咧地穿着她那身又薄又短的衣服就出来了,也不想想万一有别人看见怎么办。 他埋怨道,“怎么穿这个?” 江听夏这身睡衣是件浅蓝色睡袍,胳膊腿都露出来,腰间只有一根系带把腰身勒得紧紧的,极其勾人。 让别人看见怎么好。 江听夏打了个哈欠,“我一直都是这么穿的啊。” 厉菖蒲皱着眉头,“在家才能这么穿。” 江听夏困死了,根本不想听他说话,整个人迷迷糊糊的,眼睛也不睁,软软地倒在自己面前的厉菖蒲身上,声音又轻又软,好像没力气那般,“好困,我要睡觉。” 厉菖蒲在她背上顺了一把,像给小宠物顺毛那样,抱着江听夏的腰背,把人抱了起来,让她踩着自己的脚,把她放回了床上。 江听夏顺势滚进了被子里,眯上了眼睛。 厉菖蒲摘下帽子,脱了外套,也上了床。 江听夏只感觉到身下软垫一沉,一个滚热的身躯就贴了上来。 她微微动了动,脑袋埋在他胸膛上,闭着眼睛,说话像哼哼一般,“怎么又回来了?” 天都还没亮呢。 厉菖蒲侧着身一只手抱着江听夏,有一下没一下地爱抚着她乌黑的长发,“咱们出门这么久,家里都没收拾,也不能住人。” 他一本正经道,“我就直接过来了。” 江听夏的手臂伸展,纤细的手指扣在身边人的肩膀上,紧紧贴着他,说话却好似埋怨一般,说道,“你都吵醒我了。” 厉菖蒲伸手把她额头上的头发整理到两边,露出女孩光洁的额头,看她困成这样,心头发软,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声音温柔得不像样,轻哄道,“你现在睡,我晚点叫你。” 两人就这么抱着,沉沉睡去,一觉睡到大天亮。 不过,也不能起得太晚,今天还要带安师傅去医院检查身体呢。 江听夏洗完脸,正要涂雪花膏,看见厉菖蒲一边戴手表一边走过来,出声叫住他。 “你过来。” 厉菖蒲扣好手表,走到江听夏身边。 江听夏从盒子里挖出一块白色膏状,在厉菖蒲额头,脸颊,下巴处各点了一下。 江听夏吩咐道,“涂匀了。” 厉菖蒲感觉到脸上凉凉的,听江听夏这么说,就两只手齐上阵,在自己脸上一顿搓。 正在拿指腹涂雪花膏的江听夏…… 厉菖蒲“好了。” 他凑到江听夏身边,要照镜子。 红色塑料壳的小圆镜里头,照出两个人的脸。 厉菖蒲看着自己的脸上看不见那些白白的雪花膏,放心地说道,“涂匀了。” 这玩意,不管什么方法,涂匀了不就行,他这样还快呢。 看着厉菖蒲被搓得发红的脸蛋,江听夏吐槽道,“你就不能对你的脸温柔点吗?” 厉菖蒲正凑在江听夏身边照镜子,看见江听夏正拿手指细致地把雪花膏往脖子上涂,也没听她说什么,不由得转头在她脖子上闻了闻,声音有些飘,“这雪花膏是挺香。” 江听夏的脖子被他的呼吸蹭得有些痒,笑着伸出手去推厉菖蒲的脸,“你不是也有吗?自己闻自己去。” 厉菖蒲的鼻尖点在江听夏脖子上,“我又闻不见自己的。” 江听夏干脆把桌子上的雪花膏拿起来,放在厉菖蒲脸前,揶揄道,“喜欢这个味道是吧。” “呐,这一盒都给你,你拿着慢慢闻。” 厉菖蒲看着逃走的江听夏,笑着拿起挂在椅背上的军绿色外套,眼睛盯着她看,手指则一颗一颗地系着外套扣子。 吃过早饭,几个人到了医院,安师傅身体倒是没什么大碍,就是需要打点滴补充营养。 厉菖蒲和江听夏去拿了开给安师傅的药,就又得回队里去了。 这段时间局势紧张,他得回去开几个会,分析局势,做出几项应对措施方案。 “安师傅那边输液也要一天,我就先回去一趟,顺便把家里收拾出来,晚上来接你们。” “好。” 只是他没走一会儿又回来了,还推着一辆轮椅。 江听夏惊喜道,“你哪弄来的。” “找朋友帮忙买的。” 厉菖蒲把轮椅放在床边,“安师傅的情况,用这个方便。” 安茜见状立刻站起身,拿出一个粉色小包,“姐夫,多少钱?我拿给你。” 厉菖蒲想拒绝。 安茜着急了,“这轮椅很贵的,还是给爷爷用的,我早就想买一辆,一直没找到门路,能帮我买到就很好了,怎么能让你出钱呢,而且这又不是一笔小钱,你们已经帮我很多了,要是再因为我花这么多钱,我不就又给你们添麻烦了。” 江听夏看着面红耳赤的安茜,知道她自从跟着他们两个坐上火车,一直都小心翼翼的,加上安师傅的身体状况,她更是不安敏感,于是说道,“你拿着吧,不然安茜心里会过意不去。” 安茜点点头,把自己的包递了过去,“嗯,姐夫,你看是多少,你自己拿。” 安茜不缺钱,爷爷给她攒了不少家产,加上卖房子得来的钱,她该是衣食无忧的,这是好事也是坏事,她因为家底丰厚被人盯上,没办法投奔了江听夏,人家愿意帮忙拉她一把,她已经很感激了,不能再让他们因为自己的事情破费。 厉菖蒲见状,看见安茜的包里满满当当的家当,于是从里头拿了工业票和一百多块,再把包还给她,“就这些。” 见他们肯收钱,安茜终于安心了些。 厉菖蒲走了,江听夏,安茜待在医院里,午饭的时候江听夏要去买些吃的,安茜怎么都不同意,非要自己去,江听夏拗不过她。 安茜这才说道,“听夏姐,你想吃些什么?” 江听夏一时间也想不出来个什么,加上没什么胃口,就随口说道,“包子吧。” 包子随便找一家国营饭店就有卖的,加上没有汤汤水水的,方便拿,出餐速度又快,江听夏就点了这个。 安茜说道,“我马上就回来。” 接着一溜烟出了门。 她问了路,找见一家叫做和平饭店的国营饭店,安茜闻着炒菜香走了进去,点了三个包子,另外点了一个炒菜,一个酱牛肉,装进自己带的铝盒里,付了钱和票出了门。 谁知走了几步,就被人一撞,她刚站稳,就觉得有什么不对,撞她的那人快走了两步,就开始狂奔。 安茜摸了摸自己的口袋,那里空空如也,她的钱包不见了,里面可有小一百块钱和好多票呢。 安茜想也没想,立刻追了上去,可是她哪里跑得过一个壮年男子,只好无助地大喊道,“有人抢劫,有人抢劫。” 这时安茜看见身边飞过一道军绿色身影,朝那个抢了她钱包的男人飞奔而去。 第145章 到家 那抹军绿色身影极为矫健,凌空而起,一脚将抢钱的男人踹翻在地,三下五除二把那人制服,拿回了她的钱包。 安茜看着那人拿着钱包朝她走了过来,于是也小跑了过去,深深鞠了一躬,“谢谢解放军叔叔。” “啊!” “叔叔?” 章鸣摸了摸后脑勺,面皮有些发烫,“其实,我年纪不大,应该跟你差不了几岁。” 他看着眼前的姑娘,穿着一件蓝色短褂,黑色裤子,头发用碎花布条扎在脑后,整个人就像一朵素净的小花,安静淡然还美丽,刚才他在车里看见她的背影,就想看看她的脸长什么样子。 谁知,刚好那么巧,就在那个时候,她就那么一转身。 看见她脸的一瞬间,章鸣确定了,这就是他说的,一看见就挪不开眼睛的人。 看见她包被抢了,他是从副驾驶座上跳下来的。 章鸣愣住了,这么近距离看这姑娘,好像更好看了,她的眼圈红红的,面容好像被一层朦胧烟雨笼罩,整个人看着柔柔弱弱,章鸣心里猛然升起一股强烈的保护欲。 安茜看着章鸣手里的钱包,疑惑这人怎么不把钱包给她,一看,发现他脸上直愣愣的表情,心里又羞又怕,可她人生地不熟的,又没个依靠,说话做事没有底气,于是只是弱弱地说道,“我的……钱包。” “哦,”章鸣这才反应过来,把钱包递过去,傻笑道,“给你。” 安茜拿到钱包,转身就要走,章鸣赶紧拦住她,说道,“别急着走,你不数数钱少没少?” 安茜又打开钱包看了看,“没少。” 她又要走,章鸣着急地开口喊她,“哎,你叫……” 这时,安茜又转过来,冲他点点头,“真是谢谢您了,解放军同志。” 章鸣就是个嘴比脑子快的人,下意识接话说道,“这没什么,向雷锋同志学习,做好人好事。” 两人距离离得远了,再看章鸣,觉得这人笑得傻乎乎的,而且到底是军人同志,对他们有天然信任感,安茜不像刚才那么害怕,低着头笑了一下,转身跑了。 章鸣被这个笑迷得呆了,等回过神来,姑娘早跑远了。 看着安茜的背影,他整个人晕乎乎的,掐着嗓子学道,“谢谢解放军同志。” 说完后心里跟开了一地小花一样,呵呵傻笑道,“声音也这么好听。” 突然哔哔两声车喇叭响,把他拉回现实,郭彪隔着一条马路,趴在副驾驶窗户边,探出脑袋,怒喊,“章鸣!你**疯了!!跳什么车!!!赶紧滚回来!!!!” 章鸣整个人还处在飘飘然的状态中,看见郭彪怒目圆瞪,又听见他‘热情’召唤,于是对着他自信挥手,声音洪亮又开朗,“来了。” 郭彪骂得更脏了,“你丫神经病,&%&*%” 厉菖蒲中午休息的时候赶回家把房子打扫了一下,好在他们离开之前,江听夏的东西都收进箱子里了,东西没落灰,就是屋子里空空荡荡的。 他先开了门窗通风,清扫干净以后,又拿抹布擦了个遍,然后把被子褥子挂在外面晒,还升起了一炉火暖炕,这样晚上睡觉不用挨冻。 等这一切都收拾好,厉菖蒲从箱子里把那些东西拿出来,又都摆回原处。 直到屋子里变得满满当当,他看了一眼饭桌上的红蓝格子桌布,摆着的琉璃花瓶,还有江听夏的洗漱架上的一摞陶瓷盆,以及鞋柜上整整齐齐的女士皮鞋…… 环顾四周,满意了,这才像个家。 只是最让他头疼的是那块火炕上的布帘,这东西应该拆了,以他和江听夏的关系,何必挂这块布上去,可是,现在的情况是,还有安茜爷孙俩,他们也要住进来。 厉菖蒲一阵气闷,这么一来,什么事也成不了。 厉菖蒲只能黑着个脸挂帘子,不由得想起,以前在文海老宅,他觉得房子太多,现在,又觉得房子太少。 傍晚时分,一辆军绿色吉普停在小院边,听见汽车的声音,赵勇一家出门看热闹,今天厉菖蒲还回来收拾屋子了,他们知道隔壁两口子要回来了。 张红香端着个黄色瓷碗走出来,看见江听夏,在自家院子里热情地招呼道,“听夏妹子回来了,吃过饭没呢,进来一起吃点。” 江听夏边下车,边回道,“嫂子,我们吃过了。” 张红香的三个皮儿子已经出了院门,围在汽车旁边打量着,江听夏看见他们,打招呼道,“大柱,你长高了呀。” 大柱不好意思地笑笑,张红香骂道,“跟你们说话呢,大柱你们几个哑巴了,不知道喊人?” 大柱于是喊了一声,“婶婶,厉叔。” 江听夏笑笑,从自己提着的小包里拿出几个橘子,“大柱,跟弟弟分着吃。” 几个孩子拿了吃的到一边玩去了。 这时安茜也下了车,张红香亮着眼睛,问道,“听夏妹子,这姑娘是?” 江听夏介绍道,“这是我妹妹。” 张红香最爱这些家长里短,把碗放在一边,急匆匆跑出来,上上下下打量了安茜一番后,呦了一声,“你们姐妹俩长得都这么俊。” 江听夏也让安茜喊了句嫂子,几个女人站在外面聊了几句。 厉菖蒲正在从后备箱拿出轮椅,接着把安师傅抱进去,说道,“先进屋吧。” 他招呼着张红香,“嫂子,进屋坐坐。” 赵勇伸手拉住抬腿要进门的张红香,“老厉,你们今天刚回来,一路上也累坏了,赶紧歇着去吧。” “我们明天再过去串门。” 这下,张红香也停了动作,跟着说道,“是,有啥要帮忙的,你们就说话啊。” 第146章 闺蜜夜谈 江听夏跟隔壁一家道过谢,开了院门,几人先后进了屋子。 家里地方小,就这一间屋子能住人,虽然说这大炕上也能住下,可男男女女的总不能挤在一起,尤其是安茜还是个未婚的小姑娘。 厉菖蒲对着江听夏安排道,“你和安茜睡炕上,安师傅就睡在我下午搬回来的折叠床上。” 江听夏这才看见,屋后原本摆着两只箱子的地方换了一张绿色折叠床,已经铺好了褥子和被子。 “那你呢?”江听夏问。 “我去宿舍睡。” 厉菖蒲戴上帽子,“热水都烧好了,灌进暖壶里,你一进去就能看见,够你们用了。” 他嘱咐道,“洗个澡早点休息。” “听说你回来了,明天应该就会有人来串门,你还得招待。” 江听夏看着地上摆得一堆东西,“这些拿回来的特产怎么分?” 这倒不是什么大事,厉菖蒲一脸轻松,“看你,平时跟谁来往多些就送个人情。” 其实在岔子坡,江听夏也就认识那么几个人,还真分不出去什么东西。 她突然想到何志海一家,问道,“南芳嫂子呢,她最近在不在这儿住,我们一起去送些礼物过去。” 何志海和南芳也算是他俩媒人,对他们两个的婚姻生活还很关注,加上还是厉菖蒲大领导,人情来往还是要有。 厉菖蒲在地上那些特产里找着,说道,“烟酒什么的都留出一份,还有点心盒子也拿一个,不是还买了雪花膏和丝巾么,那个可以送给嫂子。” “这样也差不多了。” 厉菖蒲把准备出来的东西单独放在一边,“到时候咱俩一起把东西送过去。” 对这个安排,江听夏没有异议,“行。” 厉菖蒲打着手电,身影消失在一片黑暗里,这里是军区大院,安全还是有保障的,倒是不用担心江听夏他们。 江听夏带着安茜熟悉了屋子布局,带她去澡间把洗漱用品摆好,等几人洗漱完毕后,就准备睡觉。 她和安茜都是女的,以前也睡过一张床,也用不着拉帘子,就是屋里还有个安师傅,换衣服什么的不太方便,江听夏还是把帘子拉上了。 听见隔壁安茜翻身,江听夏问道,“怎么?睡不着。” 安茜睁着眼睛,“嗯,有点。” 江听夏对她说道,“刚来你肯定不习惯。” 她又问,“这里的条件挺艰苦吧?” 安茜看着简陋的屋子,什么也没说。 隔壁的江听夏不知想到了什么,笑了,“这里还会停电呢,真难以想象。” “用水呢没有自来水,要去井里担水。” “厕所更别提了。” 她压低了声音,跟小姐妹说着这些抱怨,她也只能跟安茜说了,在这儿的其他人都习以为常,不觉得她说的是什么问题。 江听夏像聊八卦那样给安茜说着,小脸都皱在了一起,“我跟你说,这里的厕所不能冲水。” “咦,想想都恶心。” 安茜睡在一边静静地听着。 江听夏躺在枕头上,欢快地调侃道,“安茜,跟着我你算上了贼船了。” “咱们来的那路况你也知道,这是什么深山老林,你跑也跑不掉了。” 安茜这才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听夏姐,你是说我,还是说你呢?” “你是说你上了姐夫的贼船,跑不掉了,是吧。” 江听夏幽幽道,“可不是。” 安茜也恢复了调皮的样子,“那你怎么不跑呢?舍不得姐夫?” 江听夏说道,“我当然是为了他才待在这地方了。” 江听夏痴痴地笑着,“你不懂了吧,我这叫投资,等他以后当了将军,我不就能跟着他住大院子了。” 安茜促狭地笑了,“你对姐夫还挺有自信的,知道他以后肯定能当上将军。” 江听夏突然神神秘秘道,“才不是呢,他要是有出息我就跟着他,要是跟着他当不上将军夫人,我就……” “就怎么?” 江听夏低声道,“就踹了他。” 安茜听了,叹了句,“真是可怜的姐夫呀。” 说完,两人都笑了。 两人笑了会儿,安茜突然说道,“听夏姐,你还挺乐观的。” 这里的条件跟文海比起来可是天差地别。 安茜又问,“你刚开始也不习惯吧。” 江听夏以前是个多么娇贵的人,在她家做衣服的布料都只用固定几种,其余的她嫌粗糙,磨得皮肤疼。 “当然不习惯了,”江听夏拍着身下的被褥,“就这土炕,硬得要命,睡一觉起来跟被人打了一顿一样,累得要死。” 她又说,“不过慢慢的总能习惯。” 想到安茜估计跟她一样,江听夏坐起身,“我去箱子里给你找些褥子,铺厚点就好了。” 安茜赶紧拒绝道,“不用去,这炕我睡得惯,我是因为心里有点担心,才睡不着的。” 江听夏问,“你担心什么?” 安茜的表情一下子变了,秀气的眉头拧着,说出了自己的担忧,“居委会开的出行证明只有一个月,我怕这一个月内找不到结婚对象。” “到那时,该怎么办呢?” 江听夏又躺回被窝里,“为这事啊,这军营里那么多男人,还找不见个结婚对象。” “你这么年轻漂亮,放心吧,到时候给你提亲的人怕是门槛都要踩坏了。” 安茜叹了一口气,“听夏姐,你别安慰我了,我的情况我知道,带着爷爷,他身体不好,常年要有人在身边照顾,每隔几天还要去医院,花钱倒不说了,谁能愿意把那么多时间精力都搭进去呢。” 安茜看得明白,“就算我是个仙女,人家男方也得掂量掂量值不值。” 江听夏听安茜这么说,有些揪心,上一次见面她还是个渴望爱情的活泼小姑娘,现在说的这几句话,好像对生活都没什么盼头了一样。 “你不要着急,慢慢挑一个你满意的,结婚是一辈子的事情,不能冲动。” 安茜苦笑道,“但愿吧。” “我这边时间紧张,这事情就拜托你和姐夫了。” 安茜低垂着眉眼,“还是越快越好,我……没什么可挑的。” 江听夏听她这么说,就知道安茜没把她的话听进去,但是也还是顺着她的话说道,“我已经跟你姐夫说了,等他那边找好了合适的人,就立马安排见面,到时候看你们当事人意见。” “好。” 江听夏早上起来,拿着外套披在身上,拉开帘子,安茜已经在生火做饭了。 她一边穿鞋一边问道,“怎么不多睡会儿。” 安茜笑笑,“我睡好了。” 在别人家还是要有礼貌的,再好的关系也是,别叫人家讨厌。 江听夏也能理解安茜的敏感多心,也就随她去了。 第147章 要个孩子 几人吃过早饭,收拾干净屋子,江听夏拿一个大长盘子,玫瑰花底的,往里面摆了些糕点,又洗了些水果,摆在桌子上,果然,上午就有人过来串门子了。 张红香先领着她家孩子来了,接着就是杨金凤,最后是章昕冉和两个孩子,顾亦琛和顾亦姝。 江听夏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小脑袋,给一人拿了一块桃花酥。 章昕冉有些不好意思,“这么好的糕点,还是你们自家留着吃。” 江听夏看着顾亦琛和顾亦姝白白嫩嫩的脸蛋,“我看他俩就喜欢。” “乖乖,拿着吃吧。” 顾亦琛道了谢,被大柱几个拉着玩去了。 顾亦姝扎着两个小揪揪,乖乖站在原地,奶声奶气道,“谢谢婶婶。” 然后把糕点捧在鼻子间闻了闻,这才咬了一口,点心碎沾在白白胖胖的小脸上,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好好吃呀。” 可爱的小模样惹得江听夏蹲下身拿手绢温柔地给她擦脸。 张红香调侃道,“听夏你这么喜欢孩子,跟你家厉团长自己要一个。” 众人听了一阵笑。 只有杨金凤,正在剥橘子,听到这话,笑容僵在脸上,恨得手上动作都发了狠,橘黄色的汁水顺着手心流了下来。 江听夏听了,大大方方坐在椅子上,把顾亦姝搂在怀里,“行,我把小姝要过来,就看昕冉你肯不肯给我。” 张红香啊了一声,“孩子还能这么要呢!” 她看着顾亦姝,说道,“那我也要,我就想要个丫头。” 顾亦姝不知道大人们在说什么,正全神贯注吃着糕点,一脸陶醉。 安茜走过来给茶壶里添水,江听夏叫住她,“安茜,你别忙了,坐一会儿。” 她拉开自己身边的凳子,让安茜坐过来。 张红香看着对面的美人,感叹了句,“你俩是吃啥长大的,咋那么白,看这小脸蛋,比那剥了壳的鸡蛋还嫩。” 她掐了自己一把,“我这张老脸,跟你们一比都没法看了。” 江听夏听她这么说,从袋子里拿出了三个小盒,正好趁这个时机,分给三人,“这是在文海买的雪花膏,平时洗了脸涂在脖子上,脸上,对皮肤好。” 章昕冉连连摆手。 张红香则笑得一脸灿烂,“那咋好意思嘛。” 东西都给了,也不差几句好听话,江听夏把盒子推到三人手边,“拿着吧,就是专门给你们买的。” “这个玫瑰的味道适合金凤姐,昕冉用这个茉莉香的,味道淡一些,嫂子呢,就用这个玉兰香,最润肤了。” 张红香爱不释手地拿着,“还得是听夏啊,出了远门还想着我们。” 杨金凤拆了盒子,眼神炙热地盯着手里的铁皮小盒,用了这个就能跟江听夏一样,脸上又白又嫩,那样,他,也能喜欢。 收了礼物,张红香很有眼色地看着安茜问道,“听夏,你这妹子长得真水灵,今年多大了。” 江听夏答道,“十九了。” “不念书了?” 江听夏替安茜回答道,“毕业了。” “那是来咱们这儿玩几天?” 江听夏回道,“是呢。” 张红香心里有数了,她最懂这些家长里短的弯弯绕绕了,突然把自己妹子带来,说是来玩的,这岔子坡有什么可玩的,不是山就是树,剩下的就是驻扎的军队,全是男人,照她的经验来说,哪家适龄有年轻姑娘找来,投奔亲戚,多一半是为了找婆家,于是直接问道,“说婆家了没有?” 江听夏见问到点儿上了,拉着安茜的手,说道,“嫂子说笑了,她年纪还这么小,刚念完书,还没想到这方面呢。” 女方说亲总不能像追着撵着着急了那样,还是得端着。 张红香也知道在这种事情上,女方要拿乔,再说,江听夏这话也不是拒绝,还没想说亲的事情,那就是现在可以说呗。 张红香说着客气话,“我看呐,就在咱们这儿找一个,你们姐妹也还能在一个地方,互相有个照应,多好。” 江听夏装作被说动了的样子,看着安茜,“听着倒是也不错。” “安茜,你觉得呢?” 安茜到底还是个小姑娘,说到自己的亲事,脸蛋红红的,低着脑袋,声音细若蚊蝇,“行。” 江听夏在安茜手上拍了一下,以示安抚,又对着张红香说,“嫂子,介绍对象这事你有经验呀,你看,”江听夏看向章昕冉,“昕冉和顾研究员不就是你撮合的。” 章昕冉突然被点名,闹了个大红脸,不过眉眼里都是笑意,她确实感谢张红香介绍她和顾允谦认识。 张红香同样觉得这桩婚事她撮合得不错,得意地笑了。 江听夏于是说道,“那就拜托你帮忙给我妹子留意着了。”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张红香立刻拍胸脯保证,“那当然了,你的事情我肯定是一百个用心。” 江听夏笑道,“到时候,我肯定给你包一个大红包当媒人钱。” 张红香一听更来劲了,只是面上还要推辞道,“我都拿了你的雪花膏,帮个忙还要什么红包。” 江听夏说道,“一码归一码,媒人钱也是图吉利,肯定不能少。” 张红香这下放心了,“我这就给你们打听着,有好的就给你们介绍过来。” 她又问道,“就是不知道你妹子这边有什么要求,喜欢啥样的,黑的,白的,壮的,高的,老实话少有安全感的,还是能说会道能哄人高兴的,尽管说。” 一直低着脑袋的安茜开口道,“找个愿意跟我一起照顾我爷爷的。” 张红香回头看着床上那个生活不能自理的老人,心里打起了鼓,原来这事情难在这儿,她还以为这事很容易呢,这么个要模样有模样,要文化有文化的姑娘,喊一嗓子,别人能抢破头。 可是加上照顾老人这一条,就犯了难,看着这姑娘的爷爷还是个卧病在床的瘫子,这对哪个家庭来说都是个大累赘,这就能劝退一大半人了。 张红香心里这么想着,嘴上还是说道,“是个孝顺姑娘。” “家里其他人呢?” 安茜摇摇头,“就我和爷爷。” 张红香在心里嘶了一声,看来照顾老人这事是脱不开的。 这媒人钱不好赚呐。 但是张红香还是说,“行,到时候有门儿了,我跟你们说。” 第148章 聊八卦 这事暂且就这么说定了。 几个人又坐了会儿,张红香憋不住说道,“听夏,你记得李春苗不?” 江听夏点点头,怎么不记得,不怀好意给她农药,还跟她儿子偷拿她手表,竟然恶人先告状,告到厉菖蒲那儿去了。 自从她家赔了二百块钱给自己之后,两人偶尔碰见了,李春苗都是一副怨恨非常的表情。 江听夏和她算是交了恶。 张红香也不嗑瓜子了,看了一眼门外,没人来,然后说道,“她死了。” “啊!” 江听夏很是惊讶,却看见章昕冉和杨金凤都冲她点了点头,“真的。” “怎么回事?” 她才出门几天,好端端的一个人说没就没了。 张红香说道,“病死的。” 江听夏皱起了眉,“她也才三十来岁,怎么会?” 张红香挥手让周围人凑过去,压低声音说道,“我看就不是病死的。” “这李春苗是让她男人打死的。” “啊!” 这下不止江听夏,一桌子人都震惊了。 章昕冉磕巴道,“嫂子,这话可不敢胡说,这是杀人。” 张红香卡巴嗑开一个瓜子,“咋是胡说,以前我就老看见她身上动不动就有伤,青一块紫一块的,冬梅住她家附近,说有时候能听见她挨打的声音,还能听见她哭呢。” “冬梅说,有一次还听见她儿子喊,让他爹别打了。” 听着这事,江听夏心脏扑通扑通的,是吓得。 她问,“军队里不是有规定,不许在家里跟媳妇动手吗?要是李春苗被家暴了,她告到军部去,郭刚直接就受处分了。” 李春苗摇摇头,“还告状呢,她什么都不说。” “我之前也问过,她身上伤是哪来的,她都说是自己摔的。” 张红香一脸疑惑,“她人没之前去过一次医院,从医院回来没两天,医院的大夫就带着妇女主任去她家了,最后也没定论。” “谁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张红香眼珠子转了转,“不过,我猜的是医生跟我一样,发现她身上有伤,就带着妇女主任去问情况,她不肯说,两口子的事儿,又没证据,谁还管呢。” “没几天,人就没了。” “他家说她是病死的,我看不一定,她那么年轻,什么病才几天人就不行了,郭刚他也说不明白是什么病。” 张红香坚持自己的猜测,说道,“这事不对劲着呢。” “然后呢?”江听夏问。 张红香两手一摊,“没然后了,人都入土了。” 江听夏还是不相信,疑惑道,“要是她跟嫂子说得那样,是被她男人打死的,那她怎么不说出来呢?” 张红香一扭身,“为了她儿子呗。” 她解释道,“要是郭刚被处分了,就得回老家种地去,以后她儿子就不是军官的儿子,变成农民的儿子了,李春苗当然什么都不肯说了,还得死死替他瞒着。” 张红香的说法也说得通。 章昕冉坐在一边,感慨道,“要照你这么说,李春苗也是个可怜人。” 张红香吐出一片瓜子皮,“谁说不是呢。” 一条生命的逝去,是容易在人心里留下涟漪的,大家情绪都有几分低落。 张红香看不得这样的气氛,过了一会儿,又说起了别的事情,“听夏,你刚回来,不知道,你家旁边院子里换了一户人家住。” “是吗?” “原来住的不是钱嫂子么,她男人调走了,就换了新来的营长住进去。” 说起这事,张红香一肚子火,“那家住的女人傲着呢,跟她说话都不搭理我们,眼睛简直长在头顶上。” 江听夏倒是不在意这个,邻居住得近,互相之间能处得来就说几句话,处不来就算了,她不勉强。 张红香一脸鄙夷,“听我家老赵说,那小媳妇是个城里人,还是个大学生,家里阔绰过,听说是资本家,有钱,切,那有什么了不起,最后还不是二十多岁的姑娘嫁了个三四十的男人,还在那得瑟呢,她也好意思。” “上次,我就在院子那的墙头上跟她说话,你猜怎么着,她扭着屁股就进家门了,一句话都没说。” “别说个笑脸了,那脸拉得比驴脸都长。” 张红香骂道,“一个人人喊打的资本家小姐,都混得当上后妈了,还跟我摆架子。” 好家伙,张红香一句话就得罪了两个人。 一边的江听夏和章昕冉对视了一眼,两人都表情尴尬。 张红香反应过来,慌张解释道,“我不是说你们。” 她急得去打自己的脸,“你看我这张嘴,就会胡说。” 张红香挨个解释,“听夏,虽然你们都是城里来的,可人跟人不一样,再怎么说,你都比那女人好多了,好歹见人会打招呼,一点不像个资本家小姐。” “还有,小章,你也别多心,不是说当后妈不好,你看你这两个孩子多好,又不用你自己生,白得俩这么大的孩子,还是你从小带大的,跟自己亲生的有什么区别。” 江听夏和章昕冉越听越不是滋味,张红香她还不如不解释呢。 江听夏递了个橘子给她,“嫂子,来,吃个橘子。” 几人坐了几个钟头,也该散了,中午还要回家给男人孩子做饭。 江听夏把她们送出门,这时隔壁院子里走出一个长发女人,一身当下城里最时兴的打扮。 张红香看了一眼,对着江听夏她们挤眉弄眼,“就是她。” 几人看过去,双方没有交谈。 庄雪也往这边看了一眼,眼神精准地落在江听夏身上,心里想着,这个女人倒是不像这山里的妇人一样,臃肿邋遢,一身打扮倒是不俗,看她身上穿的那件羊毛大衣,价格昂贵,最重要的是,有价无市。 自从到了岔子坡,庄雪心里一直觉得自己是高人一等的,那些农妇丑陋粗鄙又土气,她在这地方可以说是一枝独秀,格外亮眼,可猛然来了一个比她还漂亮,还精致,气质还好的女人,庄雪心里瞬间升起了敌意。 第149章 说了算的 有了安茜帮忙生火,两人就鼓捣起了午饭。 上次做的一堆腊肉腊肠也可以吃了,江听夏从杂物间里取了一条腊肉,两条腊肠,洗干净切盘后,香肠上锅蒸,腊肉就炒着吃。 今天的主食吃红薯,因为家里有一麻袋,特别多,江听夏担心吃不完坏掉。 在岔子坡,谁家都是这样的,物资车隔一个月来一次,所以每家每户都有屯东西的习惯,厉菖蒲在杂物间里准备的,不只有一大麻袋红薯,还有一麻袋土豆,萝卜和白菜。 多就算了,还不好吃,江听夏也是到了这里才发现,原来不是所有的红薯都是香甜软糯的,这些红薯筋多味淡,口感一言难尽,她想了想,把红薯皮削掉,再把红薯切成小块,和米粥混在一起煮,等粥熟了,红薯也碎成了小块,融进粥里,只留下甜滋滋的味道。 她得意地想,自己果然聪明,化腐朽为神奇,想出这么个好办法。 等粥煮好香肠也蒸好了,江听夏把腊肉混着葱叶一炒,又用猪油炒了一个白菜,就开饭了。 厉菖蒲刚好进门,看见锅里的红薯粥,皱了皱眉,“怎么吃这个?” 他问,“家里大米不够吃?” 细粮混着粗粮吃,这红薯粥就是省粮食的吃法。 江听夏不知道这茬,说起了自己的巧思,“那个红薯蒸着吃烤着吃都不好吃,我想煮成粥能好吃些。” 要是换在以前,厉菖蒲不会太在意这件事,红薯粥也算不错的伙食,就是,他跟着江听夏去了一趟文海,切实体会了她以前过得是什么日子,再一对比,跟着他就太委屈了。 厉菖蒲帮忙端菜,凑到她跟前,有些埋怨,“不好吃就别吃,留着我吃,你吃米饭不就行了。” 江听夏倒不知道他心里想了那么多,顺着他的话说道,“老吃米饭也会腻的,我换换口味不行。” 厉菖蒲看着江听夏懂事的脸庞,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开口说道,“你不用这么精打细算的,再怎么我也不能短了你的口粮,你该怎么过日子就怎么过日子,千万别委屈自己。” 江听夏听明白了,笑道,“你觉得我是为了省钱才吃这个的?” “想什么呢?我这么有钱,会在一口吃的上面委屈自己嘛?” 厉菖蒲这才想起来,江听夏比他有钱多了,是个小富婆。 不过,她有是她的,人家跟着他生活,他就得好好照顾她。 厉菖蒲午饭过后问道,“想不想吃兔子?” 江听夏一瞬间想起了麻辣兔肉,口水都被馋出来了,“有吗?” 厉菖蒲笑道,“有,想吃就有。” “我去山里下个套子,还能赶上晚上开饭。” 江听夏想起上次进山,别人说山里很危险,她有些担心地说道,“那算了,山里有狼,还是别去了。” 何止狼呢,山里还有熊瞎子,要不这附近怎么会少有进山打猎的呢,不过,厉菖蒲根本不怕这个,以他身体素质应对这些状况,小菜一碟。 不过看江听夏皱眉的样子,厉菖蒲也没说什么,只是缠着麻绳哄道,“抓野兔不用进后山,在山外面就行,没有危险。” 江听夏半信半疑,不过厉菖蒲真的很快就回来了,他大气都不喘一下,自信满满地说道,“等着晚上吃兔子。” …… 厉菖蒲走到柜子前取了两本资料,刚翻开,于参谋就走了过来,他顶着两个大黑眼圈,幽幽道,“菖蒲呀,你可把我害惨了。” 厉菖蒲一头雾水,看了他一眼,“于哥,你没头没尾说什么呢?” 于茂实接着说,“你说,你都成了咱们男同志的叛徒了。” 原本靠在桌边的厉菖蒲站直了身体,“这话怎么说?” 于茂实说道,“我媳妇昨天晚上在我耳朵边念叨你一晚上了,听得我耳朵都长茧子了,她是事事拿你跟我比,最后,把我比得一无是处。” 厉菖蒲一脸疑惑,他们两夫妻的事情关他什么事。 于茂实一脸埋怨,“就因为你昨天去挑水,让你嫂子看见了,回来这顿跟我发牢骚。” 就因为他闲着没事去挑水,他媳妇把厉菖蒲夸成了天上有地下无的好男人,把他骂成了个王八。 厉菖蒲也很是无语,把手里的资料放在手边,“我说老于,就因为这,你还专门跟我说一趟,嫂子跟你发牢骚,你也去挑水不就行了,有跟我抱怨的这闲工夫,你家里水缸都装满了。” 于茂实脖子一扭,不赞成道,“本来就是女人挑水嘛,是你不按套路出牌,我媳妇看见了,就心里不平衡,最后,破坏我们夫妻关系,我可不得找你。” 厉菖蒲根本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听于茂实唠唠叨叨说了这一通,说话也带着刺了,“我说老于,那你也不是个东西,嫂子挺着个大肚子,你还让担水。” 周围一群正在办公室里的年轻小伙听了,哈哈大笑。 于茂实白了他们一眼,“一帮青瓜蛋子懂什么。” “老话说,男主外女主内,这规矩不能乱,上一天班了,到家里谁还有劲儿动弹。” 他又对着厉菖蒲循循善诱道,“你新婚,啥也不懂,老哥教你,女人不能惯,就得收拾她,不然早晚登鼻子上脸,听哥一句劝,你回了家就拿出男子汉气概来,跟她说,去,给老子挑水去,去,给老子做饭去。” “你那个媳妇就是脾气再大,再刁蛮,看她还敢使唤你。” 厉菖蒲咬了咬牙,“你也说了,我那是媳妇,又不是老妈子。” 于茂实一脸不可置信,“那你天天家里家外忙活,我就不信你不累。” 他一脸真挚,“兄弟,回家歇歇不好吗。” 厉菖蒲摇摇头,“我不累,我这个年纪,浑身都是劲,用不完。” 说着,还拍了拍于茂实的肩膀,“当兵的,身体素质还是得跟上,老于,你要是不行,以后训练得给你加码。” 于茂实后退了两步,嚷嚷道,“我身体好得很,我是说咱们大老爷们在媳妇面前那一定得硬气起来,看我媳妇,我让她往东她不敢往西,我让她打狗她不敢撵鸡。” 说完他面带得意看着厉菖蒲,“你媳妇行吗。” 谁不知道厉菖蒲娶得媳妇难搞。 厉菖蒲上下打量着于茂实,脸上就一个表情,不信,“你刚才还说嫂子昨天把你耳朵都念叨起茧子了,你要是真跟你说得那么厉害,你怎么不收拾你媳妇,忍到今天,最后一肚子火都冲我来了。” 他推开于茂实,笑了,“硬气,我看只有嘴硬是真的。” 于茂实突然一口气堵在心口,说不出话来。 又听见厉菖蒲说,“但是我跟你不一样,我在家那肯定是说了算的。” 他指了指腕上的手表,“到点了,我下班了。” 于茂实看着厉菖蒲走远的身影,翻了个白眼,“吹,还在家说了算,怕别是是说了算了,谁不知道他媳妇跟个地主婆一样,把他当长工使唤,还装起来了。” “哼,这个厉菖蒲,牙尖嘴利的,走着瞧,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有福不知道享,天生伺候人的命,早晚有他后悔的。” 章鸣听着这些话,一脸若有所思。 第150章 一无所获 这个时候的兔子又肥又大,厉菖蒲正提溜着两只往家里走,章鸣突然拦住了他的去路。 他问道,“章鸣,有事儿?” 章鸣低垂着脑袋,一副低落模样。 他心里有点难受,要是那天没遇见那姑娘,他也不至于这么难受,但是前天在宿舍兄弟几个说的话,他也听进去了,他只能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怎么那么巧呢,那姑娘但凡早几天或者晚几天出现,他也不用这么纠结了。 章鸣在心里不断给自己打气,厉团长都能为了报恩娶个刁蛮媳妇,每天活得水深火热的,他章鸣也没什么不行的。 他握着拳头,目光坚定,说道,“团长,上次你说的婚事我答应了。” 厉菖蒲有些奇怪,疑惑道,“怎么又改主意了?” 章鸣真心实意说道,“团长,上次要不是有你在,我这条腿肯定保不住,你救了我的腿,就是救了我的命。” 章鸣深吸一口气,声音洪亮,“我决定了,要以身相许。” 厉菖蒲听了这话,嘴角抽了抽…… 接着,脸上表情有些尴尬和生气,“这词是这么用的?” 他指着章鸣骂道,“组织你们上文化课的时候,你在课堂上光睡觉了是不是,多读点书吧平时。” 章鸣摆摆手,“不是,我的意思是我愿意娶嫂子妹妹。” 厉菖蒲伸出一只手,挡住章鸣的脸,“可别,这事自愿,别说得跟要你去送死一样,不想去就不去。” 章鸣梗着脖子,“我是自愿的。” 厉菖蒲看了他一眼,是不是自愿的,他还能看不出来,章鸣这个表情沉重的跟要上刑场一样。 厉菖蒲声音沉下来,“行了,结婚这事不是开玩笑的,你回去吧。” 章鸣拦住厉菖蒲还想争取争取。 厉菖蒲不客气地教训道,“你以为你嫂子她妹子嫁不出去非要嫁你,少给自己脸上贴金。” 他有些懊恼,“我当时多余找你,就你这样,你嫂子那边也说不过去。” 厉菖蒲挥挥手,“这事以后别提了。” 被严词拒绝后,看着厉菖蒲远去的背影,章鸣的心里充满了欢快和自在。 心里不再压着报恩这块大石头,瞅着个机会,章鸣就去市里那次相遇的地方等人去了,这次,他能毫无顾忌地打听人家姑娘的联系方式了。 只是一连好几次都是一无所获,那个让他念念不忘的身影再没出现过。 厉菖蒲和隔壁的许大壮一边说话一边往家走,看见江听夏站在院门边,正捂着身上的外套,无聊地看着地面。 厉菖蒲跟许营长打了声招呼,两人分开,他大步朝江听夏走过去,站在她面前,挡住了寒风,语气带着责怪,“怎么站在这儿?” 江听夏小脸冻得微红,“我等你呢。” “先进屋。”厉菖蒲说着就要去开院门。 江听夏拦住了他,“就在外面说。” 她着急地问道,“来家里跟安茜相看的那个张排长,他那边怎么说的?能不能成?” 安茜就在家里,她这才专门在外面堵厉菖蒲的。 厉菖蒲摇摇头,“不行,吹了。” “为什么?” 江听夏有些不高兴。 “还是觉得安茜带着个卧病在床的病人,负担太重,而且以后也没娘家人能帮衬,结婚了怕吃不消。” 江听夏一双眼睛黑白分明,满脸的不满意,“他不愿意算了,我们还没看上他呢。” 她又对着厉菖蒲催促道,“你那儿就没有别的合适的人了,赶紧都找来呀。” 厉菖蒲有些为难,“你当挑结婚对象跟买猪肉一样,你要哪块就给你切哪块,急不来。” “跟安茜条件匹配的未婚青年,还要能接受她的特殊情况,哪有那么容易碰上合适的。” 江听夏声音都高了,“不着急!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去,安茜的出行证明是有期限的,就一个月。” 对着厉菖蒲,她有几分像耍无赖那般,“我不管,你就把你身边没结婚的青年才俊通通叫过来,相看相看再说,人一多,机会肯定就大了。” 厉菖蒲一只手按着她的肩膀,“我这边没意见,那安茜呢,面子不要了。” 短时间内相亲太多人,对女人的名声还是有影响的。 江听夏没了刚才的气势,有几分泄气说道,“那怎么办呀。” 厉菖蒲看着江听夏,“你着急上火有什么用。” 他又说,“我看,这种情况下,你这边条件要求适当放松些。” “我这边有个人选,是个干部,就是学历要求够不上你的标准。” 江听夏觉得,她要求也不高呀,就要求男方初中毕业。 她咬咬牙,“行,小学毕业就小学毕业,约个日子见一面。” 厉菖蒲咳嗽了一声,“没上过学。” 江听夏惊呆了,“什么?” “是文盲?” 厉菖蒲纠正道,“不是文盲,也还认识几个字。” 江听夏一脸探究地盯着厉菖蒲,厉菖蒲于是又说道,“认识的不多。” “厉菖蒲,你在跟我开玩笑呢?” 第151章 答应相看 江听夏给有些蔫的安茜夹了一块排骨,“安茜,你多吃点。” “看你,才几天,人都瘦了一圈。” 安茜勉强扯出一个笑。 江听夏伸出手在坐在她身边的厉菖蒲大腿上掐了一把,对安茜说道,“上次那个来相看的,我觉得不好,咱们再看看别的。” 安茜眼神黯淡了几分,“是不是人家没看上我。” 江听夏赶紧岔开话题,边说边掐厉菖蒲的大腿,“这地方最不缺的就是男人,这个不行,咱们就看下一个,你千万别把这当成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厉菖蒲疼得嘶了一声,看了一眼正在跟安茜说话的江听夏,她下手可真够狠的。 他压低声音,从牙缝里挤出几句话,“你掐我干什么?” 江听夏靠过去,皮笑肉不笑,小声说道,“谁让你介绍的人不靠谱。” 江听夏的手指在厉菖蒲大腿上拧了一个圈,厉菖蒲简直倒吸一口凉气。 他睁开眼睛,不动声色把江听夏的手拉住,按在自己大腿上,不让她再下死手掐自己。 安茜神情低落,“听夏姐,文海那边开的出行证明,时间要不够了。” 她叹了一口气,“再这么下去,我恐怕就得带着爷爷回去了。” 江听夏听着这话,也是一阵沮丧,看着厉菖蒲,她无奈地想,难道真要考虑他介绍的文盲。 …… 张红香突然从被窝里坐起来,吓了赵勇一跳,“大半夜不睡觉,抽什么风?” 张红香颇有些兴奋,“我知道该把谁介绍给听夏她妹子了。” 赵勇看她那副高兴模样,不禁好奇地问道,“谁呀?” 张红香神神秘秘道,“梁满仓咋样?” “我今天在食堂碰见他了,说了几句话,说的说的,我就想起听夏她妹子了,两人多合适。” 赵勇切了一声,翻了个身,“我还以为你想到了什么好主意呢。” “老厉他们家要是能看上梁满仓,还用你说媒。” “老厉自己就去说和了。” 张红香说道,“她家妹子这几天被人拒绝了多少次了,就是仙女,脚也得落地不是。” “她那个条件,梁满仓算是不错的了,要模样有模样,要文化有文化的,这问题不就是年纪大点,职位低点儿嘛。” 张红香越想越觉得可行,这事说成了可有一个大媒人红包呢。 “明天我就跟她们说去。” “就凭我一张嘴,还说不成这婚事。” 赵勇却说,“我看你要是去说了,老厉他媳妇能拿个扫帚把你打出来。 张红香啊了一声,“不能吧。” “咋不能,老厉他媳妇那个脾气。” 赵勇啧了一声,一切尽在不言中,他对江听夏的印象可一直不怎么样。 张红香却想,她先试着提一提,要是看她们脸色不对,她再改口不就行了。 于是第二天她就去了江听夏家里串门。 她拉了几句家常,然后喝了一口水,缓解了紧张的心情,说道,“听夏,我昨天去食堂给我家那几个皮猴打了几个菜开荤,结果就碰见一个人,这人呢,叫梁满仓,说起来还是我和老赵的老乡,都是一个镇上的,大家有这层关系,倒是也常来往。” 江听夏听着听着就知道张红香的意思了,就是给安茜介绍对象的事儿,她接着听下去。 张红香说,“这人是个大高个,个子跟你家厉团长差不多,还读过书,写的一手好字,我家过年的对联就是他写的。” 张红香又接着把昨天想好的夸梁满仓的词说了出来,“这可是个热心人,有什么事找他帮忙,他一准帮你。” “是个内秀的人,拿绣花针给自己补衣服都会。” 张红香一拍大腿,“他还没结婚,我一下子就想到你这妹子了,你这边觉得咋样?” 江听夏看了一眼在旁边抹桌子的安茜,没有下结论,张红香说了这么久,都是挑着夸人的话,她于是问了几句。 “这人多大了?” 张红香一下子没了刚才那股兴奋劲儿,“这人年纪大了些,二十……九。” 江听夏脸色沉了下来,比安茜大十岁了。 她都没心思往下打听了,可这几天安茜的婚事到处碰壁,她也只好耐下性子又问道,“他在部队里是什么级别?” 张红香心里发虚,这怎么一上来就问了两个撞到枪口上的问题,但也只好回答道,“班长。” 江听夏心里一沉,又问,“他是城里人?” 张红香咽了一口口水,“老家是农村的。” 江听夏看了张红香一眼,吐出一口气,面色不好,这张红香怎么这么不靠谱,什么人也敢介绍。 二十九的年纪,还没有提干,到最后很大可能是要退伍回家,安茜要是跟他结婚了,还得跟着他回农村老家种地。 张红香也看出江听夏不满意了,赶紧找补道,“他人可精神了,模样也端正,最主要的是他人好,那对媳妇不就更好了。” “我跟他说了你妹子的要求,他那边说能接受。” 江听夏都想撵人了,她让厉菖蒲给安茜介绍的再怎么也要是个军官,这张红香倒好,上下嘴唇子一碰,这么个条件都让她说出花来。 张红香见状慌忙解释,“我没有给你瞎介绍,你只要见过他,就知道嫂子是真心实意给你妹子找对象的。” “不管怎么说,先见了面再说。” 江听夏越听越生气,这种条件还有什么见面的必要,安茜跟着他能有好日子过。 这时一直安安静静的安茜却突然说道,“听夏姐,我同意见一面。” 张红香面露喜色,“对嘛,咱们就当坐一块说说话,成不成的还不是要你们点头。” 江听夏面色不虞,却也不能下安茜的面子,板着一张脸把张红香送走后,这才拉着安茜,“你怎么就同意了,那人都快三十了,跟你不合适。” 安茜摇摇头,“听夏姐,我这个条件,别人不挑我算好的了,我哪还能挑别人呢。” 江听夏不高兴了,“你怎么这么想。” “你哪儿比别人差了,你年轻漂亮,又读过书,手里还有余钱,配个军官不是绰绰有余。” 安茜一脸苦涩,“什么军官不军官的,我不在乎,最重要的是人要老实厚道。” “听夏姐,你知道我和爷爷的情况,跟我过日子是很麻烦的事情,照顾瘫痪在床,连吃饭和上厕所都不能自理的老人,一趟一趟地去医院,日子一久,对我们爷俩如何,全凭那个男人的良心。” 安茜看着门口,“我刚才听隔壁嫂子说那是个热心肠的人,这样挺好的,很适合我。” 江听夏看着安茜麻木的一张脸,心疼万分,“安茜,你不要这么悲观。” 江听夏无奈地想,要是一个独身的女人不会被人盯上,受欺负就好了,那样安茜拿着钱也能和她爷爷安稳地过日子,何必非要找一个男人撑腰,只是环境如此,也不由人。 在文海的那段经历,安茜差点被当成一块肥肉生吞了,真是想想都后怕。 江听夏拉着安茜的手,试图安慰她,“还有我呢,我不会不管你的。” 安茜心里五味杂陈,最后只是说道,“听夏姐,谢谢你。” 即使江听夏说她不会不管她,可站在安茜的角度,也没办法再赖在她家里打扰她和姐夫了。 这几天,因为她和爷爷,厉菖蒲都是在宿舍里睡的,两口子天天分居,安茜哪里过意得去,而且,因为她爷爷的身体状况,这屋子里总是充斥着一股散不去的味道,江听夏是那么讲究的一个人,也是硬忍着罢了。 安茜答应相看,也是着急,她不想再给江听夏两口子添麻烦了,男方条件差点她也认,反正她的人生已经这样了,还有什么可挑剔的,不如快刀斩乱麻,再怎么也比在文海被人盯上吃绝户的好。 看着江听夏愁容满面,安茜笑了笑,不想让江听夏太担心,于是安慰道,“听夏姐,你不要这个表情,我只是说同意相看,又不是立马结婚,说不准,那真是个不错的人呢。” 安茜都这么说了,江听夏也就答应了他们相看的事情。 第152章 见面 “章鸣,又去市里?” 章鸣开了车门,“啊。” 那人有些奇怪,“怎么最近出任务你都抢着去。” 章鸣扬了扬脑袋,笑道,“我干活积极呗。” “你们不干,我都抢着干。” 那人切了一声,“你以前可不这样。” 外出任务去市里的路又远又不好走,分的任务还老是那些又杂又乱的碎活,做不出成绩,就是打杂,还得担责任,自然大家都躲着不去了,尤其是章鸣,精得跟猴一样,能干这活。 章鸣于是说道,“谁说的,我可是优秀老兵,还不得起带头作用。” 那人还想说些什么,章鸣已经坐上车,嘭地关上了车门,火急火燎开车走了。 那人看着飞驰而去的汽车,疑惑道,“这么着急干什么?” …… 安茜和梁满仓的相看就约在下午,比起前几次的相看,江听夏这次什么也没准备,就当是厉菖蒲的战友到家坐会儿,绝口不提是来相看的。 厉菖蒲觉得有些不对劲,上次那个张排长来家里相看,江听夏准备了满满一大桌子菜,还摆了几瓶他从文海带来的好酒,十分的有排面。 这次,连茶杯都没准备一只。 厉菖蒲回到家,看到这冷板凳的待遇,有些疑惑,他问,“你就这么招待客人。” 看安茜不在屋里,江听夏撇撇嘴,“这次这个,我不满意。” 厉菖蒲问道,“怎么了?梁满仓不是你叫来家里的。” 这次这人又不是他找来的,能上门,他还以为怎么也是过了江听夏那关的。 江听夏满腹牢骚,刚想说两句话,又觉得算了,人都要来了,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算了。” “你还是跟我说说这个梁满仓,他人怎么样?” 厉菖蒲把外套搭在椅子上,梁满仓他也认识,于是说道,“人是个好人,没什么问题。” 江听夏追上去,“那他怎么一把年纪了,连个干部都不是。” 厉菖蒲伸手在江听夏脑袋上拍了一下,“你别跟个官迷一样。” 江听夏把他的手打掉,不想听厉菖蒲说什么人人都一样,只是分工不同那一套,于是换了一套说法,“我是怕他能力有问题,毕竟他的年纪就算混资历也该往上走一走。” 厉菖蒲在脸盆里洗了一把手,用淡蓝色毛巾边擦手边说,“不过就是没碰到什么上升机会。” 他打开橱柜,找了几只同色的茶杯摆在桌子上,“其实,我早想跟你说了,找结婚对象你定了那么多标准,最后也没用,正好趁着这次的机会,试着抛开那些条条框框,就单纯的看梁满仓这个人怎么样。” “说不定事情的转机就来了。” 厉菖蒲试着语气轻松些,江听夏却完全不认同,争辩道,“抛开这些条条框框,你说得轻松,现在抛开,以后生活抛得开吗?工资,待遇,福利,全都关系着以后的日子怎么过,结婚以后,安茜的日子应该要比现在好,能过得舒服一点,结果还要过苦日子,那结这个婚有什么用。” 她有些心烦,“早知道还不如答应你说的那个营长呢。” 厉菖蒲笑了,“文盲大老粗也能接受了。” 江听夏白了他一眼,“我倒是想找个又有文化,又是军官的,有吗?” “形势迫人,这样,你明天叫那个营长来见面。” “不管怎么说,他物质条件是有的。” 厉菖蒲明白她的担忧,劝道,“你考虑的太多了,安茜已经是个成年人了,她会自己选。” “你老站在她前面,替她做决定,不如问问她的想法呢。” 江听夏却忧心忡忡,“她这段时间心神恍惚,我怕她乱做决定。” 门外传来脚步声,厉菖蒲做了个表情,示意江听夏别说了。 院门被推开,张红香爽朗的声音响起,“听夏,在不在家?” “在,这就来了。” 江听夏应了一声,和厉菖蒲一起出了门。 江听夏看见张红香跟前站着一个瘦高的男人,打量了几眼,长得倒是还行,能看,但也谈不上出众到能忽略他的不足。 厉菖蒲已经把人迎进了院子,“进屋坐。” 梁满仓看着有些紧张,脸都在发红,“团长。” 厉菖蒲笑了,“你看见我紧张什么。” “怎么?你没见过我。” 梁满仓也笑了,“不是。” 正好安茜也洗衣服回来了,她端着一个木盆,里面是安师傅换下来的褥子。 张红香招呼道,“安茜回来了。” 安茜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低着脑袋不动了。 江听夏走过去,把她手里的木盆放在地上,“先进屋。” 看着安茜冻得通红的手指,她心里也不是滋味,其实江听夏也发现了,安茜在这里住得时间越久,人越客气,别扭,就比如安师傅弄脏的褥子,安茜一定要拿出去洗,这么冷的天,从河边回来她手都冻僵了,江听夏一直说让她烧水在家里洗就行,可安茜还是一不注意就端着木盆偷溜出去了。 第153章 转正 把张红香和梁满仓迎进门,厉菖蒲给两人倒了一杯茶,“坐。” 梁满仓的眼神落在安茜脸上,他冲着安茜笑了笑,“你好,安同志,我叫梁满仓。” 话还没说完,脸先红透了。 就他那眼神,众人一看就知道他是看上安茜了。 安茜点点头,“你好。” 几人坐在座位上,闲聊了几句,看出相看的两人有几分害羞,张红香哎了一声,“我家那几个皮猴也不知道去哪了,我去找找去。” 其实这就是借口,男女相看,其他人要给他们留下些独处的空间,让他们自己聊一聊。 厉菖蒲也站起身,拿起自己的外套,“嫂子,我们送送你。” 梁满仓和安茜也站起身,被张红香按回去,她笑道,“你们俩坐着。” 张红香,江听夏和厉菖蒲三人出了门。 张红香进了自己家门,叫他们两口子也进去坐会儿,厉菖蒲拒绝了。 等张红香进了屋,厉菖蒲看着江听夏,“咱俩在外面走走。” 两人好久没有单独相处了。 江听夏笑笑,“好。” 两人并排走着,江听夏有些忧心地说道,“你说安茜他们现在干嘛呢,不会就今天见一面,两个人就成了吧?” 就像担心自己养的花被人连花盆一起端了那样。 厉菖蒲没有回应,江听夏停下脚步,抬头看他,厉菖蒲这才应付一样回道,“谁知道呢。” 然后拉着她继续往前走。 看见厉菖蒲这副敷衍样子,江听夏不高兴了,“你认真听我说话行不行。” 厉菖蒲正色道,“行,你说。”可依旧脚步不停。 江听夏不满道,“敷衍我是不是。” “你态度一点都不认真。” “你想什么呢?” 厉菖蒲突然拉起江听夏的胳膊,“就是这儿。”然后加快了步伐。 江听夏被他拉着前进,十分想要抬腿踹他一脚,“你带我去哪儿?” 走在小路上,厉菖蒲改为用胳膊环住她,半搂半抱地带着她往前走,“找个没人的地儿。” 江听夏警觉起来,“你要干什么?” 厉菖蒲笑了,“不干什么。” 然后说道,“抱会儿。” 江听夏看他那表情,才不信他的话,可来不及说什么,下一秒就被抵在一棵粗壮的大树上,厉菖蒲的气息将她整个人严密包裹住。 猝不及防的拥抱让江听夏有几分害羞,加上两人好久没这么亲密了,他的身体对她来说,变得有几分陌生。 江听夏慌张到下意识伸手推了他两把,厉菖蒲的手臂抱着她的腰身和肩背,语气里带着些心碎和不可置信,“你还推我?” 他不满地控诉着,“你算算,自从咱俩回来,几天了。” “手都没拉过!” 这几天,他可都是一个人在宿舍的单人床上辗转反侧,孤枕难眠,尤其是想到两人之前都是相拥而眠,越想越睡不着。 江听夏觉得厉菖蒲说的话莫名带着一股子委屈,也不躲了,伸手环住他的腰。 厉菖蒲察觉到她的动作,改为用手扶住江听夏的脑袋,开始吻她的脸颊。 江听夏看他这样,有些害怕,“被人看见怎么办?” 厉菖蒲在她白嫩的脸上啄了一下,随即虎视眈眈盯上了她的嘴唇,“没人,这的地形图我布置的我还不知道,肯定没人,谁也看不见咱们。” 江听夏握住在自己脸侧的厉菖蒲的手腕,银色的手表带有些凉,她摇摇头,“那也不行。” “安茜他们还在家,我们……” 话还没说完,就被堵住了嘴唇,厉菖蒲轻吻了一下,看着她,一副被气笑的样子,“江听夏,你的心思在哪儿呢,啊。” 意识到厉菖蒲有了情绪,江听夏也不说其他的话了,踮起脚尖,揽住眼前人的脖子,在厉菖蒲唇角啄了一下,好听的话跟不要钱一样,“在你这儿呢。” 厉菖蒲听了自然是心花怒放,笑了一声,低头压了过去,江听夏乖乖仰着脸给他亲。 唇齿交接,一刚一柔,难舍难分。 好不容易舍得分开,厉菖蒲看着怀里的人,眼睛水润,嘴唇微肿,眼角眉梢带着股不自知的勾人魅惑。 因为呼吸急促,他胸口上下起伏着,说道,“什么时候给我转正?” 见江听夏不说话,他又追问道,“感情培养的也差不多了,什么时候能给我做真夫妻?” 两人紧紧相贴,江听夏明显感觉到他的身体变化,脸更红了,这种事情,她又不能直接答应,害羞着嗫嚅道,“我要看你表现的。” 厉菖蒲“你也不给我表现的机会。” 他一把将江听夏抱起来,弥补了身高差距,两人可以平视,厉菖蒲一脸认真,“表现?我这一身劲儿,你让我往哪儿使。” 他提道,“不然你给指个方向,我保证马上完成任务。” 江听夏哭笑不得。 厉菖蒲却不依不饶,“要不你说,我哪儿表现得不好,给我指出来,我改。” 江听夏忍无可忍,伸手堵住他的嘴,眼睛都不敢看他,“现在这个情况……不方便。” 厉菖蒲听懂了,眼睛亮了亮,然后又泄了气,叹了一口气,抓起她的胳膊咬了几口。 天冷了,穿得厚,隔着几层衣服,江听夏只觉得酥酥麻麻的,连带着刚刚被亲得腿软,让她都有些站不住了。 厉菖蒲恨道,“下次我一定要申请分个大房子。” 他补充道,“卧室一定得分开。” …… 屋子里,安茜和梁满仓都有些紧张,谁也不敢看谁。 还是梁满仓先说道,“安同志,我给你介绍一下我的情况。” 他坐得板正,“我叫梁满仓,今年二十九岁,初中毕业,家里有个老娘。” 他这才换了一口气,又说,“我在家排行老三,上头一个哥哥,一个姐姐,底下一个妹妹,他们都成家了。” 梁满仓不是个话多的人,这次说这么多,也是因为他挺喜欢安茜的,模样气质都是他想要的妻子的类型,怕安茜不愿意,于是尽可能说着自己的好话,“我家的条件中等,不算好,但也不算差,我一个月拿二十五块工资,我娘身体还行,每月给她五块养老,剩下的都是我自己拿着。” “不过她总是舍不得花,说都给我攒着呢。” “我家里人都挺好相处的,家里的老屋和地也有我的份儿,这些年我自己也攒了点钱,回家盖几间新屋子不是问题。” 梁满仓小心翼翼地说道,“你看我……怎么样?” 安茜脸红红的,抬起脸看了梁满仓一眼,见他脸上竟然流汗了,安茜把目光转到床榻上的安师傅身上,问道,“我的情况你知不知道?” 看着那个无知无觉的老人,梁满仓点点头,“知道,张嫂子跟我说了。” 安茜问,“你能接受?” 不管她对梁满仓是什么想法,他能接受爷爷,那么两人才有交谈下去的必要,如果他不接受,那么就什么都不用再说了。 梁满仓其实一开始也是勉强来相看的,张红香太热情,而且这姑娘又是厉团的妻妹,有这么一层关系在,他也不好直接拒绝,而且听说这姑娘读过书有文化,还很漂亮温柔,他有几分动心。 最后,他还是怀着纠结万分的心情来了,不知道该拒绝好,还是该答应好,可见到安茜的那一刻,什么担忧顾虑都烟消云散,他打定主意了,他要娶她,就算以后要跟她一起照顾瘫痪在床的老人,他也可以接受。 在他们老家,他这个年纪早该结婚了,可梁满仓一直抗拒,就是因为他对另一半是有标准的。 他读过书,一开始也自命不凡,他想要一个跟他有共同话题,红袖添香的妻子,可这样的姑娘,谈一个崩一个,无他,他的条件不够好,结果拖到这把年纪,他也认了,想着找不见就算了。 没想到,安茜就这样来到了他的身边,就像生命给他的馈赠一样。 第154章 靠谱的男人 梁满仓毫不犹豫回答道,“我能接受。” “我已经做好了和你一起照顾老人的准备。” 听他这么说,安茜这才认真地看了他一眼,“你能接受。” 她问,“那你的家人呢?” “他们能不能接受你娶我,”安茜顿了顿,又说,“这样一个累赘的妻子呢?” 梁满仓一听,觉得安茜似乎有和他谈婚论嫁的打算,立刻说道,“我都这么大人了,我的婚事应该自己做主。” 他说,“而且,我娘他们不逼我,要不我这么大年纪,早被绑回去结婚了。” 安茜有些担忧,“要不你还是跟你家里人商量商量。” 梁满仓答道,“我会给他们拍个电报。” “不过,这方面你不用担心,我娘很好说话,这么多年,我的事情都是我自己说了算。” “以前我也跟家里人说过,不许掺合我的婚事,我要自己找,他们也答应了。” 梁满仓再三保证,安茜点了点头。 梁满仓看着安茜,内心有些焦躁,“那你看……我们……” 安茜于是说道,“我明天要带爷爷去医院做按摩,你要是有时间,可不可以送我们过去?” 安茜觉得这是个好机会,正好通过这次医院之行,观察观察梁满仓是不是个可以托付的男人。 梁满仓一口答应了,“行,明天我来接你。” …… 江听夏和厉菖蒲走上大路,江听夏还想着安茜的事情,从心底里就不满意梁满仓,于是问道,“你上次跟我提起过的那个营长,要不明天叫来家里吃饭?” 厉菖蒲摇摇头,“今天相看的还没结果呢,你就找上下一个了。” “这不好。” “而且,梁满仓人挺好的,你怎么这么不满意他。” 江听夏眼神不虞,“反正我跟你说了。” “我不管,刚才你不是说保证完成任务嘛,要是搞不定……” 厉菖蒲心头发毛,问,“搞不定怎么?” 江听夏指着他,“在心里扣你的分,你表现的一点都不好,不过关。” 厉菖蒲又急又气,“就,又,不转正了!” 江听夏不说话,一脸‘是的,就是如此’。 厉菖蒲无语问苍天,立刻说道,“行,都不用等明天,我今天就带你去见。” 他说完拉着江听夏去了食堂。 江听夏还是第一次到食堂来,现在食堂人还少,厉菖蒲带着她找了一张桌子,两人一起坐在一把红漆长条凳上。 他点了点自己的手表,“正好,老耿每天这个点准时到食堂来。” “你先看看人怎么样。” 江听夏满意了,“这还差不多。” 两人等了一会儿,厉菖蒲指着窗外一个带着帽子,面色黝黑的男人指了指,“那就是老耿。” 江听夏扭头,顺着厉菖蒲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心沉了沉,外貌条件不好,她先歇了一半心思。 在她看来,男人的长相是很重要的,毕竟一张看得顺眼的脸蛋是以后朝夕相处过日子,必不可少的。 厉菖蒲问,“怎么样?” 江听夏苦笑道,“长得不好看。” 厉菖蒲批评道,“评价他人的外貌是不正经的行为。” 江听夏不以为意,又听见身后的男人说道,“况且,男人长得好看干什么。” 江听夏看着窗外,嘀咕道,“你要长得不好看,我还瞧不上你呢。” “更别说你想亲就亲,想抱就抱了。” 厉菖蒲严肃的一张脸上,升起一片火烧云,他咳了一声,环顾四周,“这是在外面,嘴上没个把门的。” 他揉了揉自己的脸,看着江听夏的背影,然后又说道,“回家说。” 他也是没想到他的脸还能这么好用。 以后可以多用。 这时,江听夏听见了嘿忒一声,窗外那人吐出一口痰,他还动了动,好像是用鞋底蹭了蹭。 江听夏一阵恶心,不愿再看,她坐直了身子,这下彻底歇了心思,这人不行。 她表情有些沮丧,发出了一句感叹,“靠谱的男人怎么这么难找呢?” 厉菖蒲一听,扭脸看着她,也不说话。 江听夏疑惑道,“怎么了?” 没想到却听厉菖蒲说,“我不是吗?靠谱的男人。” “不难找,就在这儿。” 江听夏一愣,随即被他逗笑,看着他那张一直以冷硬态度示人的严肃帅脸,嘴里却在说这样的玩笑话,不由得想摸一摸。 结果她刚挨到他的脸,就被厉菖蒲一把抓住,放回凳子上,一张脸严肃依旧“有人在看,注意影响。” 江听夏看他这副板正严肃的模样,更来劲了,没骨头一样要往厉菖蒲那边倒。 厉菖蒲精准扶住她的肩膀,“坐好。” 江听夏不服,看着厉菖蒲,把脸伸了过去。 她闭上眼睛,红唇娇艳欲滴,说道,“来,亲一下。” 这么主动!以前可没有过。 厉菖蒲第一反应就是看看周围有没有人在看,没人看也可以…… 最终还是别扭地说道,“别闹。” 这个声音,江听夏闭着眼睛,都能想到厉菖蒲此刻咬牙切齿的样子,她得意地笑了。 突然,有几个军人走到他们这边,厉菖蒲看见来人,立刻站起来,行了个军礼,“旅长。” 话音未落,他又慌张喊道,“听夏!” 因为他突然站起来,长条凳失衡,他原本坐的地方翘了起来,江听夏还闭着眼睛,直接被摔在了地上。 事情太过突然,周围人都是一脸懵。 包括,侧身坐在地上,双手撑着地面的江听夏。 江听夏的头发凌乱散在脸上,正如现在的她一般,没脸见人。 她呵了一声,“靠谱的男人……?” 第155章 乖,好孩子 梁满仓迈着欢快的步伐回了宿舍,嘴里还哼上了小曲。 有战友看他满面春风的样子,打趣道,“老梁,看你笑成这样,有啥好事?” 有人立刻接话道,“你今天不是相亲去了,看来是能成啊。” 梁满仓没否认,一脸得意。 嚯,宿舍立刻沸腾起来,五六个男人凑了过来,围着梁满仓,“老实交代,是哪家的姑娘?” 梁满仓不好意思道,“厉团长媳妇的妹子。” 章鸣正倒在床上郁闷着呢,别人的事他也没心思掺合,直到听见梁满仓这么说,他一下子坐起身来,“厉团长?” “你去跟厉团媳妇的妹子相亲去了?” 想到安茜,梁满仓脸都快笑烂了,“啊,我去了。” 有人急着问,“咋样,成了没。” 梁满仓被众人围着,说道,“今天才第一次见面,算成个七七八八的吧。” 郭彪锤了梁满仓一拳头,“兄弟,可以啊。” “以后不用打光棍了。” 有人凑上来,“那姑娘咋样,漂亮不。” 梁满仓听了,笑得一脸傻样。 众人笑道,“看他那样,走两步路都要飘起来了,那姑娘指定漂亮。” 梁满仓推开身边的人,在床底拿出自己的军绿色脸盆,准备去洗漱。 有人拍着他的肩膀,眼里带着羡慕,“你是找着捷径了,以后成团长连襟了。” 梁满仓端着脸盆,作势要锤说话的那人,“滚。” 章鸣看着梁满仓满脸笑意,轻蔑地笑了一声,“哼,捷径。” 接着又倒回自己的床铺上,看着眼前的床板,内心无限苦闷。 这段时间,他每隔个两三天就去一趟市里,可连那姑娘的影儿也没见着,他又在附近打听了一番,都没有任何线索,章鸣都怀疑,那天他是不是在做梦。 可明明不是,他印象那么深,那姑娘的长相跟刻在他脑子里一样,挥之不去。 章鸣气闷地踹了一脚床板,那天就犹豫了那么一下,就这么失去了那姑娘的消息。 郭彪察觉到他的不对劲,坐到他床边,问,“章鸣,你咋了?最近老是蔫了吧唧的。” 他以前是最爱说说笑笑,跟别人玩闹的,现在突然谁也不理了,睁着俩眼睛呆呆地躺在床上,怪吓人的。 章鸣沉着脸,翻了个身,“别管我。” 郭彪看他这态度,在他背上推了一把,“什么态度?” “抽风了你。” …… 第二天,梁满仓急着要带安茜和她爷爷去医院的事情,早早来了。 就在厉菖蒲想要像平时一样,把安师傅从床榻上抱起来的时候,站在一边的梁满仓说道,“我来吧。” 安茜看了他一眼,然后点了点头。 就这么,梁满仓把安师傅抱到了轮椅上,然后推着他出了门,安茜在一边跟着。 江听夏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内心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就这么让安茜跟他走了,她觉得不行,可是想起昨天那个吐痰的营长,她又觉得梁满仓也还可以。 算了,等他们回来,她问问安茜的意见好了。 梁满仓也算有心,特意借了汽车过来,看着汽车离开,江听夏看见厉菖蒲长腿一迈,关了院门,看着她,笑得不怀好意,“家里没人。” 江听夏皮笑肉不笑,回道,“所以呢?” 厉菖蒲往前走了两步,目光炽热,“进屋。” 江听夏双手做出防御姿态,眯起眼睛,“你要干嘛?” 厉菖蒲说着就要拉她的胳膊,江听夏轻巧躲过,看穿他又要做坏事的心思,正色道,“厉同志,注意影响。” 昨天在食堂,他就是这么说的。 厉菖蒲哪里不知道江听夏是故意说这话,‘报复’他的。 他陪着笑脸,“那不是在外面,现在就咱们两个。” 言下之意就是就他们两个人的时候,想怎么就怎么。 江听夏鼓起嘴巴,扭脸不去看他。 厉菖蒲走到她身前,“等他们回来,再碰到这样的机会,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他要去拉江听夏的手,声音里带着难以压抑的急躁,“进屋,快点。” 江听夏又扭过身去,手指有意无意地搭上自己的腰,揉了两下,昨天摔了,她还在生气呢。 她说话带着小女孩的娇俏,“你做梦去吧。” “鉴于你昨天的表现,我要扣你的分。” 她气鼓鼓地说道,“厉菖蒲,你现在在我这里就是一个大零蛋。” “希望你有点自觉。” 厉菖蒲被她生气的模样可爱到,手指抵在额头上,遮住脸低声笑了,“昨天那个凳子,我是真忘了。” “它怎么就倒了呢。” 江听夏被笑得脸红,哼了一声,给了正笑得开心的男人一个白眼。 厉菖蒲走过去,“我的错,我的错。” 他伸手按在江听夏腰上,“还疼呢?” “进屋我给你按按。” 江听夏扁着嘴,不看他。 厉菖蒲扶住江听夏的肩膀,笑道,“走吧。” 江听夏这才有所松动。 厉菖蒲拥着江听夏进了屋,“你趴下,我去找药油。” 江听夏脱鞋上炕,乖乖趴好。 厉菖蒲拿着一瓶红色的药油过来,伸手拉开了她的上衣,露出腰间的皮肤。 扎眼的白中,有一块突兀的青紫色。 厉菖蒲皱了皱眉,他没想到会伤得这么厉害,竟然都有淤青了。 他把药油倒在手上搓开,按在江听夏的腰上,他手上放缓了动作,“怎么样,疼吗?” 江听夏感觉到腰上暖暖的,惬意地闭上眼睛,“不疼。” 厉菖蒲给她揉了会儿腰,不知道是他手太大还是江听夏太瘦弱,他一只手几乎可以盖住她大半个腰身,那细腰好似一掐就断,看着更可怜了。 他手上刚用劲儿,江听夏就哼道,“疼,你轻点儿。” 厉菖蒲绷着脸,“要把瘀血推开才好得快。” 虽然这么说着,手上力道还是轻了些。 厉菖蒲的大拇指轻轻揉着江听夏腰间肤如凝脂的肌肤,似是埋怨一般,“真是细皮嫩肉的,磕一下碰一下就又青又紫的。” 他叹了一口气,“以后你哪儿也别去了,得把你供起来才行。” 江听夏下巴枕在自己胳膊上,“是当祖宗那样供起来吗?” 厉菖蒲听了一愣,江听夏已经坐起了身,捏了捏他的脸颊,“乖,好孩子。” 安静的房间里,只有厉菖蒲的一声轻嗤,“哈。” 厉菖蒲笑了,却是被江听夏的调皮样气笑了,他一把抓住江听夏掐他脸的手,黑漆漆的眸子看着她,“你胆子怎么那么大呢。” 看着江听夏笑吟吟的样子,厉菖蒲有些咬牙切齿,“还想当我祖宗!” 他迫人的气势靠近过来,对着江听夏说道,“你还想干嘛?” 看他这样,江听夏却没有一丝害怕,思索片刻后说道,“还想干嘛。” 她说,“那你叫两声祖宗来听听。” 厉菖蒲胸膛里烧上来一股火,手掌在江听夏肩膀上按了一下,另一只手扶在她的背上。 江听夏被一股力气一推,还没觉得怎么呢,人就不受控制地朝后倒去。 厉菖蒲也跟着倒下去,“看咱俩谁叫祖宗。” 江听夏惊叫了一声,察觉到危险,先用手死死捂着嘴巴,软软地说道,“我腰疼,你别……” 厉菖蒲停下动作,一双手正停在她腰侧,丝丝缕缕药油的味道传来,原本不规矩的手停了动作,然后挠了挠,又顺着一路向上。 江听夏惊慌的脸蛋变了神色,开始不受控制地笑了起来,“厉菖蒲,你干嘛,别挠我痒痒。” 厉菖蒲不停地逗着她,问道,“知道错了没?” 江听夏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只能举双手投降,“错了,错了。” 他恶狠狠地盯着她,装作凶狠的模样,“以后还敢乱说吗?” 江听夏笑得没了力气,喘着气求饶道,“不说了,不说了。” 两人正闹作一团,江听夏突然听见有人在院外叫她的名字。 “听夏,你在家吗?” 江听夏慌忙应了一声,“在。” 然后立刻推开了厉菖蒲,从炕上坐了起来。 厉菖蒲有些不高兴,还是站起身,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又把江听夏脖颈前的一颗小扣系好,“人缘还挺好,天天有人来串门。” 江听夏看他臭着脸,快速在他脸上啄了一口,“好了,别那么多牢骚。” 然后转身去开房门。 杨金凤走进来,看见厉菖蒲正微微弯腰出了房门,她立马打招呼道,“厉团长也在家。” 厉菖蒲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就坐在柴火垛前面劈柴,江听夏招呼杨金凤进屋,“金凤姐,进屋坐。” 杨金凤用手掐着自己的掌心,两人大白天还屋门紧闭,江听夏出来时,脸颊粉红,呼吸还有些喘,衣服也皱皱巴巴的,一看就是躲在屋里做那事。 她想着刚才她偷溜进张红香家的院子里,躲在墙角下,听见了他们两人那样亲密的笑声,她一颗心气得快要爆炸,却还是保持着平常那样热心和乐的笑脸,直到进了屋子里,闻到一股药油的味道,她看着窗外劈柴的那个身影,担心地问道,“怎么一股药味?” 江听夏正在桌子边,给她倒水,回答道,“我有些腰疼。” 杨金凤放心了,在江听夏转过身来时,不再看窗外,假意关心了江听夏几句。 第156章 失之交臂 梁满仓把车还了,推着轮椅和安茜一起往家走着。 经过这一趟,两人对彼此更多了些了解,安茜看梁满仓对爷爷的事情温柔细致,很有耐心,也许他的保证会骗人,可他藏在每件小事里的一点一滴的举动和情绪骗不了人,梁满仓真的是个骨子里很好的人。 安茜已经下了决定,就他了。 她脸红得可以滴血,“听说你们部队里结婚,要先打结婚报告。” 梁满仓啊了一声,“是,我们有规定。” 安茜停下脚步,转身对着梁满仓,“要是你觉得我……可以,我们……” 她的话没说完。 梁满仓这才反应过来,一时间,巨大的喜悦涌上心口,他竟然直接愣在原地,听见安茜低声说道,“我的情况特殊,时间不是很多……” 梁满仓欣喜若狂,声音都有些浮,“你愿意跟我结婚?” 安茜点点头。 “我没别的要求,只要你愿意跟我一起照顾爷爷,给他养老就行。” “好,好,”梁满仓一下子乱了分寸,想起刚才说起的结婚报告,说道“我愿意。” “我这就去打结婚报告。” “咱们结婚。” 不远处的土路上,跑过一支全副武装正在做训练任务的小队。 隔着一片光秃秃的树林,队员们嘀嘀咕咕道 “哎,那不是梁满仓吗?” “他跟前那个就是他昨天说的相亲对象吧。” “真漂亮嘿,真不愧是大城市来的。” “老梁这次捞着了。” “章鸣,这么漂亮的姑娘你都不要,便宜老梁这个老光棍了。” 这人说话一股子酸味,章鸣心情不好,正背着负重,垂头丧气跑着,听话题扯到他身上,切了一声,“关我屁事,”他抬起头朝梁满仓那边看了一眼,“再漂亮我也……” 剩下的话再也说不出口,因为他发现梁满仓身边那个人就是他在市里遇见的那个姑娘…… 眉眼,身形与他这些日子魂牵梦绕的模样,分毫不差…… 他慢慢停下了脚步,一脸不可置信,激动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如遭雷劈,就这么呆呆地看着不远处的两道并排而行的身影,他几乎要崩溃,怎么会!怎么会那么巧! 她,就是她? 厉团长要给他介绍的对象,就是他在市里遇见的那个姑娘!!!就是这些日子,他在市里找疯了的那个姑娘!!! 有人磕在章鸣身上,骂道,“章鸣,你突然停下来干什么?” 队伍自章鸣开始,一个碰一个,都停了下来。 章鸣什么也听不见,耳边似有刺耳电流,他就这么看着安茜和梁满仓缓缓走过来,与他相遇,又离他而去,再与他失之交臂。 小队长看见队伍乱了,走过来骂道,“怎么回事?” 队伍里有人在喊,“章鸣!” “你干什么呢?” “不对,怎么脸都白了!” “是不是中暑了?” “冬天中什么暑!” “章鸣,你小子别装啊!” 以前他就干过这事,把带队的吓坏了,结果屁事没有,就是吓唬人。 章鸣终于回过神来,“……我没事。” 他定了定心神,又说了一遍,“没事。” 小队长没见过这样的章鸣,他向来是最皮实,最活泼,最闹腾的一个,心里觉得不对劲,也没追究什么,多看了章鸣几眼,想着下来再单独找章鸣聊,于是喊道,“继续前进。” “不许交头接耳。” “不许说话。” 第157章 要结婚 “梁满仓!” 章鸣衣服都没换,还穿着那身训练服,一身汗臭,鞋底粘着泥巴,他焦急地走进来,冲向正坐在桌子边的梁满仓。 “你们下午干什么去了?” 梁满仓看见章鸣走过来,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丝毫没注意到章鸣表情和语气不大对劲。 他握着手里的钢笔,嘴角含笑,回道,“带安茜爷爷去了一趟医院,怎么了?” 章鸣心下一动,安茜,原来她的名字叫安茜。 他走到梁满仓身边,眼神有些躲闪,四处乱看着,“你们……” 话还没说完,章鸣就看见了桌子上的信纸上,赫然写着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结婚申请。” 章鸣一把拿起那张信纸,可怜的纸张几乎被他捏碎,他瞪大了眼睛,声音疑惑又愤怒,“你们不是昨天才第一次见面!” 他张着嘴巴,吸了几口凉气,似乎有些不可置信,“加上今天,你们也才见过两次,就要结婚!” 他本来想问梁满仓,他和安茜现在到哪一步了,他想他们一定只是还在谈朋友阶段,那他也还有机会。 可是,怎么就突然要结婚了。 章鸣大脑一阵阵发懵,跟他妈做梦一样。 随后回来的战友们冲了上来,看见那张结婚申请,一帮大老爷们,跟花果山的猴子猴孙一样吼吼喊叫了起来,把那张纸从章鸣手里抢了过去,众人纷纷传看起来。 屋子里一片喜气洋洋。 有人勾着梁满仓的脖子,“可以啊,老梁,事都定了,这就要结婚了,够速度的。” “你真走大运了,城里姑娘,长得漂亮,读过高中,人那么年轻,还不嫌你年纪大,不嫌你职位低。” “啧啧啧,真让人羡慕。” 有人起哄道,“必须请兄弟们喝酒啊。” “还有喜糖,不能少。” 梁满仓人逢喜事精神爽,大声笑道,“肯定有。” 章鸣在一片热闹中,眼神彻底黯淡下去,他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忽地沉了下去,一直往下落,一直往下落,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他不愿再看,挪着仿佛有千斤重的双腿走出了门。 屋外寒风萧索,章鸣走得越来越远,路上再没有其他人,可宿舍里那些吵闹的声音似乎还追在他的耳边,章鸣再也无法忍受,一拳锤在粗糙的老树干上,手指骨节处立刻鲜血淋漓,疼痛感让他终于感觉到一丝爽快,他开始疯狂地挥拳,捶打着这棵冬季里死气沉沉的老树…… 章鸣最近试着在厉菖蒲家附近绕圈,说真的,他也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他就是不由自主地走来了。 章鸣的脑子里不停地在想,明明是他先遇见安茜的,比他梁满仓早多了,是他先喜欢的,而且,相亲也是先介绍给他的,他不信,他们之间这么没缘分。 可事实就是,他来了好几次,一次都没见到安茜的面。 厉菖蒲走出院子,看见在暗处鬼鬼祟祟的身影,走了过去,谁知那人看见他就跑,厉菖蒲以为怎么了,警铃大作,快跑两步一把将人拎住,看清那人的面孔,语气里都是不解,“章鸣?” “你跑什么?” 厉菖蒲又问,“不是,你猫这儿干嘛呢?” 章鸣一脸的丧气,声音也闷闷的,深深叹了一口气,有气无力的样子,“我,路过。” 厉菖蒲一头雾水,最后也只是说,“行了,回去睡觉去,几点了都,宿舍都要关门了。” 章鸣点点头,游魂一样‘飘’走了。 看着章鸣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厉菖蒲更不理解了,“这小子,发什么神经。” 梁满仓的结婚报告已经交了上去,他看了,两人的资料都没问题,估摸着一个礼拜就能批下来,他本来想带安茜买些结婚用的东西,只是他有些事情,没办法请假,最后就请江听夏带着安茜去买。 厉菖蒲送两人走了一段路,安茜对他道谢,“姐夫,谢谢你帮忙照顾爷爷。” 厉菖蒲点点头,“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安师傅的。” 安茜面上带着些焦虑,说道,“我们很快回来。” 要买结婚用的东西,当然应该重视起来,江听夏本来打算去市里,可安茜担心安师傅,又怕给厉菖蒲添麻烦,坚持去距离近些的镇上,赶紧买完赶紧回家。 章鸣开着吉普车过来,看见几人按了两下喇叭,“厉团,嫂子。” 厉菖蒲看见章鸣,问道,“出任务?” 章鸣头探出车窗外,“是,去市里送文件。” 他着急地朝窗外喊道,“你们去哪儿,我捎你们一段。” 江听夏认识章鸣,回答说,“去镇上。” 章鸣听见,高兴地笑了,拉开车门,下了车。 他往前走了几步,看着安茜,“正好顺路,嫂子,你们上车吧。” 厉菖蒲带着江听夏走过去,打开了后座的车门,跟江听夏说,“上车吧。” 江听夏在座位上坐好,看着把手搭在车门上的厉菖蒲,脸上挂上盈盈笑意,“辛苦你了。” 好不容易休息,还要负责照顾安师傅。 厉菖蒲见章鸣和安茜都在汽车另一边,低下头,凑过去,“现在不是大零蛋了吧。” 他很是认真地提醒道,“给我加分。” 江听夏点点头,“你表现这么好,加!” 第158章 你还记得我吗 汽车的另一边,章鸣趁机走到安茜身边,瞅准机会开口拦住她,语气里带着些热切,“你还记得我吗?” 他提醒道,“我们见过面。” 安茜看了眼前穿着绿色军装的男人一眼,点点头,礼貌地说道,“记得。” 她笑了笑,“上次谢谢你帮我拿回钱包。” 章鸣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又酸又涩还带着点苦涩,还有那么一丝甘甜,他急着说道,“我那次就想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安茜的声音好似黄莺出谷,婉转动听,“我叫安茜,平安的安,草字头一个西,我叫安茜。” 章鸣张嘴无声叫了两遍她的名字,安茜,安茜。 安茜看见他还是像上次一样直勾勾盯着别人看,只是不像上次那样傻笑,他的眼里莫名混杂着渴求与哀伤,他说,“我叫章鸣,章鱼的章,打鸣的鸣。” 安茜笑了,笑容比盛开的花儿还好看,章鸣也跟着笑了。 可他心里突然怅然若失般,猛地一痛,接着听见安茜说,“你好,章鸣。” 厉菖蒲和江听夏说完话,抬起头看见章鸣和安茜在说什么,他喊道,“章鸣,走吧。” “是。” 章鸣这么说了,却没上车的打算,反而先打开后座车门,等安茜上了车,小跑着绕回了厉菖蒲这边的驾驶座。 汽车发动,厉菖蒲看见车里跟他招手再见的江听夏,露出一个笑来。 看着远去的汽车,脸上又恢复一贯的严肃冷漠。 刚才章鸣凑到安茜身边是在干什么?还有,他昨天真的是路过他家? 章鸣在前面开车,眼睛时不时看一眼车内后视镜。 他清了清嗓子,貌似爽朗地说道,“嫂子,你们这是去哪儿?” 江听夏睁了睁眼睛,说,“去镇上。” 这个问题,刚才他是不是问过了。 章鸣哦一声,又说,“嫂子,你们回去也可以等等我,我下午就回,还能把你们再送回去。” 安茜接话说道,“不用了,我们自己回去就行。” 章鸣有些着急,“怎么了?” 安茜解释道,“我们不会逛很久,很快就要回去,等不到下午。” 章鸣还想再争取争取,找补地说道,“我把你们带出来的,肯定要有始有终,这样才能跟厉团长交代,这样,你们时候什么回去,到时候我单独送你们一趟就是。” 江听夏摇摇头,“不要耽误你工作。” 章鸣“不耽误,来得及。” 不过是半天能做完的事他要耗一天罢了。 江听夏却不答应,“我们自己搭车回去就行,你忙你的。” 被彻底拒绝后,章鸣再无余地,只好又换了一个话题,“嫂子,你们去镇上有事?” 江听夏嗯了一声,“买东西。” 说着看了一眼身旁的安茜,其实都到谈婚论嫁这一步了,江听夏还是觉得安茜有些草率了,于是问道,“安茜,结婚的事情,你真的想好了?” 听见这话,驾驶座的章鸣握方向盘的手一紧。 心里生出几分希望。 江听夏劝道,“安茜,我觉得你太着急了,你们才见了两面。” 江听夏并不顾及章鸣这个第三人在场,反正她说的都是实话。 章鸣则竖着耳朵,听着身后的谈话。 “他比你大太多了,而且家庭条件一般,他自己能力前程都一般,你怎么就答应了呢。” 听了江听夏的话,章鸣心里生出期待,不自觉握紧了方向盘,等着安茜的回答,可接下来的对话,让他的心如坠谷底。 他听见安茜的声音说道,“听夏姐,梁大哥他人挺好的。” 安茜好听的声音如同一把尖刀,直插进他的心口。 她,看上梁满仓了。 安茜还在说话,“那次他送我和爷爷去医院,为我们忙上忙下的,没有一点不耐烦,梁大哥他是个好人。” 江听夏手指在安茜额头上点了点,“这世上好人有很多,你真是病急乱投医。” 安茜拉着江听夏的手,“听夏姐,你不用担心我,再说,结婚报告都交上去了,你就别想这个事了,还不如花心思帮我选选结婚要穿的布料。” 安茜只是觉得他们爷孙两个在江听夏家待得太久了,姐夫已经住了很久的宿舍,平时爷爷有什么事情也要他帮忙,翻身,抱下床,送医院,都是他们帮忙,她真的不能再这么赖下去了。 别人能帮你一时,却不能指望人家帮你一世。 而且,梁满仓真的挺合适她的。 江听夏知道是安茜是在岔开话题,也不说了,最后无不遗憾地说了句,“我也不说别的了,但凡梁满仓他再年轻几岁呢,那样就好了,跟你也相配些。” 安茜听了只是笑,江听夏看她这样,摇摇头,开始商量要给她结婚准备什么东西。 江听夏细细打算着,“喜被,龙凤枕巾,都是细致活儿,来不及做了,而且这边商店里卖的也没多好,不过我那儿还有,是我的嫁妆,回去了我拿给你,是我给你的新婚贺礼。” 她又说,“还要准备几样压箱底的首饰。” 安茜想着,“这个我有,爷爷给我准备了。” 江听夏又问,“梁满仓那边怎么说,给你准备些什么?” 安茜握着手里的布包,“梁大哥给了我钱和票,让我挑喜欢的买。” …… 听着后面座椅上,两个女人鸟雀一般叽叽喳喳欢快地谈着婚事,章鸣彻底沉默下来。 等到了镇子上,章鸣把车停到路边,江听夏安茜下了车,看着安茜离开的背影,他也没离开,就这么把车停靠在路边,一个人坐在车里。 章鸣不由得想,他的条件比梁满仓好多了,他比梁满仓年轻,比梁满仓有前途,家里也比他家富裕,甚至跟厉团长的关系他都比他梁满仓更亲近,他恨得在自己大腿上锤了一拳,要是那次他答应了相亲见面,现在和安茜结婚的人,就该是他。 可该死的,他们的婚事都定了,他现在再冲出来,安茜会选他吗?听安茜那意思,她好像认准了梁满仓。 章鸣目视前方,他不比梁满仓差,要是他去争取,事情会不会有转机? 傍晚 章鸣心里思绪万千,他待不住,一个人走在路上,等回过神来,已经到了厉家院子外面。 是,他心里憋着许多话要说,他要告诉安茜他的想法,反正她和梁满仓又还没有结婚,他为什么不能说。 至少给他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他绝不会比梁满仓差。 到那时,安茜选谁,还另说。 他鼓起勇气拍门,出来的人是厉菖蒲。 章鸣看见是他,不由得紧张,“厉……团。” 厉菖蒲看见好似换了一个人的章鸣,心里有种不好的直觉,“章鸣,有事?” 都到这儿了,章鸣握了握拳,“我找安茜。” 听他这么说,厉菖蒲脸色沉了下去。 “你要干什么?” 到底是他的上上上级领导,章鸣是有些怕他的,躲避着他极具威压的眼神,还是说道,“厉团,你跟我说过相亲的事情,我现在……” “章鸣!” 厉菖蒲打断了他的话,看了一眼亮着暖黄色灯光的小屋,把章鸣推出了自家院门。 厉菖蒲把章鸣带走,寻了个空旷处。 漆黑的夜里,他的声音很严肃,“你不知道安茜跟梁满仓的事情?” 章鸣低着脑袋没有回话,整个人陷入一片沉默。 好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知道。” 第159章 路是你自己选的 章鸣话音刚落,不敢等厉菖蒲说话,他就又迫不及待解释道,“我跟安茜见过面,就在您跟我说让我去跟安茜相看的第二天,我们就在市里碰见了。” 他情绪有些激动,“我们那么早就见过了。” “而且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喜欢她。” 章鸣已经在崩溃的边缘,时间紧迫,安茜和梁满仓的婚事像把刀一样悬在他的头顶上,他顾不上其他,一股脑把自己心里的话都说了出来。 “团长,让我跟她见一面,我想跟她说清楚。” 厉菖蒲面色铁青,伸手在章鸣肩膀上猛捶了一拳,打得章鸣站不住,后退了几步。 厉菖蒲咬牙道,“你要说什么?” “她跟梁满仓都要结婚了。” 厉菖蒲真生气了,章鸣太离谱了,别说梁满仓是他的战友同事,就是一个陌生人,他也不该做这种道德败坏的,破坏人家婚姻感情的事情。 章鸣看厉菖蒲这态度,心凉了半截,喉咙里带上了哭腔,对着厉菖蒲委屈道,“现在不是还没结婚吗?结婚报告都没批下来。” 厉菖蒲呵斥道,“章鸣,你简直不像话,脑子里有没有基本的道德观念?” “梁满仓是谁?那是你战友,是你兄弟,他和安茜的关系已经定了,你要跟他抢女人!” 厉菖蒲指着章鸣的脑袋,骂道,“难不难听!难不难看!你还要不要脸了!” 章鸣什么也听不进去,脸皱成了一团,去抓厉菖蒲的胳膊,“团长,能再给我一个机会吗?我就想要一个机会。” 厉菖蒲呵退了他,“你什么样子!” 看章鸣这副油咸不进的样子,厉菖蒲直接命令道,“什么都别说了,把这些话给我烂肚子里,以后也不许再提。” 章鸣弯着腰,声音很低却很倔强,“我不。” 厉菖蒲被他的话猛地顶住。 章鸣站在厉菖蒲跟前,垂下脑袋,寂静的夜里,他的嗓子都哑了,“团长,我难受。” “这几天,我后悔死了。” 他突然提高音量,“我怎么也没想到那个人就是她呀。” 厉菖蒲刚想骂人,却看见低着脑袋的章鸣腰身佝偻着,颓败的不像话,他也是一愣,剩下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看来他是真的走心了。 要是以前他一定会直接开骂,骂章鸣这样不像个男人。 一个女人,还是一个只见了几面的女人,为了那看不见摸不着的感情什么也不顾了,它会让你流血,能要了你的命吗? 可这话他现在说不出口,这种感情他也有过,只一眼,他一颗心都扑在一个女人身上,跟着了魔一样,明知不可能却想再试一试。 好在他是幸运的,他得到了回应。 作为过来人,章鸣现在内心的绝望和挣扎他也能理解几分。 何况这一切,他本来触手可得。 这比从来没有过希望更让人难以接受。 厉菖蒲走上前,两只手扶住章鸣的肩膀,厉声道,“直起腰来。” 他的声音随之放缓,“你现在说这些话,除了让大家都难堪,什么作用也不起。” 他问,“你告诉我,你有几分把握,你觉得就算你现在去跟安茜说明情况,她会选你吗?” 这话就像一盆凉水迎头浇下,章鸣看着厉菖蒲,“厉团……” 他说不下去了,他再清楚不过,答案就是,不会。 不管他心里如何,对安茜而言,他只是一个见了一面的陌生人。 他做的一切,不过是困兽之争,毫无作用。 厉菖蒲见章鸣沉默着不说话,拍拍他的肩膀,“你有过机会。” “路是你自己选的,什么结果你都要认。” 厉菖蒲也有些不忍,却也只能说,“好好调整自己的心态。” …… “老梁,干啥去?收拾得这么板正。” 梁满仓正在对着镜子梳头发,今天他特意换了一身新衣服,还把压箱底的皮鞋也穿出来撑场面。 战友把他桌子上的小铁盒拿起来,大笑道,“还抹了蛤蜊油,这么臭美,咋,又去跟你对象约会?” 梁满仓一把把东西抢回来,“不是,你别瞎说,安茜叫我去团长家吃饭。” “又不是只有我俩。” 小伙儿一脸羡慕,“你就好了,天天去团长家蹭饭,吃得满嘴流油,兄弟们还得抢食堂,可怜呦。” 梁满仓和周围的几人说说笑笑了会儿。 章鸣站着倚靠在自己床边,手里端着个绿色脸盆,一直看着几人闹腾,他冷着脸突然从嘴里吐出一句,“人模狗样。” 他的床铺就在梁满仓几人说话的对面,声音又不小,几人都看向他。 梁满仓还以为章鸣和其他兄弟们一样,在开玩笑,笑着回了句,“章鸣,你说啥呢。” 章鸣靠在床边的身影一动,不再是吊儿郎当的模样,人站直了,一双眼睛阴恻恻地盯着梁满仓,“一天能往团长家跑八百趟。” 梁满仓这下可看出他态度不对了,以为章鸣在意厉团长,于是开玩笑一般刺了回去,“咋了,厉团长以后就是我姐夫,我天天去他家吃饭,气死你。” 章鸣心里本来就冒火,说话更是毫不客气,“你比团长大了那么多,还好意思喊姐夫,不要脸。” 听了这话,梁满仓也收起了笑,“章鸣,你吃枪药了。” 听了这话,章鸣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跟条疯狗一样,把手里的脸盆一摔,叮铃咣啷砸在地上,他走上前挑衅,“我就看你不顺眼。” 他恶狠狠盯着梁满仓,“你是跟人家姑娘结婚,还是跟团长结婚,天天把团长挂嘴边。” 这话就是指着梁满仓鼻子骂了,骂他攀关系,不老实,走后门。 到底是血气方刚的汉子,梁满仓上前一步,语气不善,“章鸣,你胡说什么?” 第160章 臭着睡 “咋了这是?” 身边的几个兄弟们看情况不对,已经手忙脚乱挡在了两人中间,“老梁,章鸣,干啥呢,好好说着话,怎么就翻脸了。” 两个室友抱着章鸣,就这都拉不住他,章鸣硬生生往前走了几步,冲着梁满仓吼,“我就骂你了,怎么了。” 他盯着梁满仓的拳头,巴不得下一秒那玩意就捶到他的脸上。 梁满仓满肚子火气,朝章鸣冲过去,“你找揍。” 章鸣也毫不示弱,迎了过去。 两人的肩膀硬邦邦撞在一起。 下一秒就被其他室友拉开,“你俩疯了,还动手了,想挨处分吗。” 几个室友分成两拨人,一边人把梁满仓推出宿舍,“老梁,你不是要去团长家吃饭吗,赶紧去,别迟到了。” 一边人把章鸣控制住,骂道,“章鸣,你这两天抽风了,跟个疯狗一样,逮谁咬谁。” “人家梁满仓招你惹你了。” 看不见梁满仓了,章鸣甩开众人,蹲在地上把散落在地上的牙膏桶,牙刷,毛巾什么的捡起来放在洗脸盆里,这才站起身来。 有人推了他一把,“你到底咋了?” 章鸣端着洗脸盆,“没事。” 梁满仓边走边顺气,到了厉家,也差不多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推门走了进去。 安茜正在往桌子上端菜,见了他说道,“梁大哥,你来了。” 梁满仓看着安茜温和的脸庞,想起章鸣说的那些混话,他想,找个机会他要把一切说清楚,他根本不是因为厉团长才要娶安茜的,不需要那些附加条件,安茜她本身就已经是他梁满仓想要的那种妻子。 他想事情的时候,安茜又喊了他一声,“梁大哥,过来坐。” “啊,好。” 梁满仓跟屋里的江听夏,厉菖蒲打了声招呼,坐在了座位上。 厉菖蒲在柜子里找了一瓶白酒出来,放在桌子上,“满仓,一起喝点。” 梁满仓笑道,“好。” 正在端菜的江听夏闻言,皱了皱眉,她不喜欢男人满嘴烟酒气,但她什么都没说,在外人面前还是要给厉菖蒲留点面子。 可厉菖蒲又掏出了一个烟盒,递给梁满仓一支烟,江听夏坐不住了,他喝酒是喝到自己肚子里了,可抽烟不一样,他们吸得云烟缭绕,她也跟着受罪。 她把一盘炒腊肉直接摆在厉菖蒲的烟盒上,招呼道,“饭都好了,你们先吃点菜。” 然后装作烟盒碍事的样子,把它往一边移了移。 江听夏又挥了挥手,“这炒菜的油烟也够呛的。” 听了这话,厉菖蒲反应过来,拿着烟的手顿了顿,然后把烟放在了一边,站起身来,提起酒瓶给正要点火的梁满仓倒了一盅酒,“来,尝尝这酒怎么样。” 梁满仓赶紧双手扶着酒杯,点烟的事情也放到了一边。 两个男人举杯,厉菖蒲喝了一口白酒,然后让梁满仓坐下,又冲着江听夏她们说道,“你们也过来坐,吃饭。” 江听夏在厉菖蒲身边坐下,安茜则挨着她,她和梁满仓到底没正式结婚,两人还是要保持距离。 江听夏给厉菖蒲碗里夹了一个素馅的水晶蒸饺,“你吃点东西再喝酒。” 厉菖蒲用筷子夹起来一看,夸道,“这个饺子做得好看。” 江听夏笑笑,“跟平常的饺子一样,就是用淀粉做的皮。” 又对着梁满仓说道,“我和安茜一起捏的。” “你也尝尝。” 梁满仓也夹了一个吃了。 厉菖蒲看了看梁满仓,又看了看安茜,想到章鸣,也是无奈,希望他能想开些吧。 厉菖蒲说道,“结婚报告已经批了,你们接下来什么打算?” 梁满仓听见结婚报告批了,脸上露出笑来,“我打算带着安茜到老家公社办结婚证,顺便在老家举行婚礼。” 他看向安茜,“咋样?行不?” 安茜点点头。 梁满仓笑道,“安茜的出行证也没几天了。” “这样,我明天就去请假,咱们越快回去越好。” 这事就这么说定了,几人吃过饭,梁满仓先走了,厉菖蒲待了一会儿,也要回宿舍,江听夏出门送他。 大家都睡得早,晚上的路上没什么人,厉菖蒲心痒难耐,要往江听夏脸上凑,却被她嫌弃的推开。 “怎么了?我没吸烟,也不让碰。” 江听夏皱着眉,躲了躲,“一身酒味,真难闻。” 厉菖蒲侧着脑袋闻了闻自己肩膀上的衣服,“我就喝了两口。” 他问,“有味儿?” 江听夏疯狂点头,却被厉菖蒲一把拉进怀里,在她嘴上啃了两口。 还是带着些酒气上头,说话不像平时那么一板一眼的,“那也不许嫌,我是你男人,你不能嫌弃我。” “噗。” 江听夏喷了他一脸口水,骂道,“不要脸。” 厉菖蒲闭着眼睛,然后放开了她,笑道,“我回去了。” “你也进屋去。” 江听夏叮嘱道,“看你这一身酒气,回去记得洗漱了再睡。” 厉菖蒲一脸无赖,“别管我,我今天就这么臭着睡,反正我一个人一张床,又没人嫌我。” 语气里带着些孤枕难眠的幽怨。 江听夏直接转身走了,“谁管你,臭着吧,保管明天能腌入味。” …… 章鸣进了宿舍,郭彪扔给他一个红色塑料皮的糖果,“给。” 章鸣接住,“给我糖干什么?” 郭彪嘴里咬着一颗糖,“不是我给你的,是梁满仓发的喜糖。” 章鸣拿着糖果的手僵在原地,想也不想把糖扔到了桌子上,硬质水果糖磕在木头桌子上,发出一声响。 其实,他昨天就听说他们两个的结婚报告批下来了。 郭彪见他这样,又把一颗糖扔在他身上,“别没劲儿啊。” “大男人怎么那么小心眼,不就昨天吵了几句,到底是人家的喜事,吃个糖怎么了。” “是不是兄弟了。” 章鸣坐在床上,声音还算平静,“喜糖都发了。” “没说什么时候结婚?” 郭彪想了想,“说是要回老家领证。” “刚才把喜糖发了就走了。” 章鸣神色如常,问道,“不摆酒席了?” “谁知道呢,估计婚事就直接在老家办了。” 有人说,“也是啊,梁满仓又没有家属能随军的资格,估计这次回去,他媳妇就直接留老家了。” “那咱们份子钱怎么给?” “也不会吧,他媳妇不是团长他媳妇的妹子吗,估计还得回来,不能随军也没事,到时候在附近村子里住着,还能跟她姐来往,不然人姑娘嫁他图什么,不就是为了嫁得离她姐近点儿。” “咱们操这心干嘛,到时候看梁满仓咋安排,在这儿摆酒咱们就去呗,回老家摆酒的话,份子钱直接给他就是。” 章鸣心里像乱成一团的麻绳,没个思绪,他问,“他们走了?去车站了?” 有人答道,“梁满仓走的时候,说是去团长家接他对象,然后去坐火车。” 章鸣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就是好奇,他又问,“刚走?” “走了没多久。” 章鸣觉得屋子里逼仄得很,起身出去走了两步,寒风一吹,他人也清醒了不少。 他走得时候,鬼使神差拿走了床铺上那颗糖。 他把那颗红色的喜糖捏在手里看了又看,最后松了劲儿,把糖果放进口袋里,看向雾蒙蒙的天空,突然觉得一切都寡淡无味。 “真没意思。”他骂。 第161章 走快点 章鸣就这么漫无目地乱逛着,眨眼间已经到了门口的岗哨,他也没停,继续往前走着,他想,等梁满仓和安茜出来,或许还能再见一面。 他心里只想着等梁满仓和安茜从这儿过去的时候,他要说些什么话,结果一抬头嘭地撞到了一个人,还是个女人。 女人哎呦了一声,后退了几步。 章鸣赶紧问道,“你没事吧?” 他抱歉地说道,“真对不住。” 女人穿着灰衣黑裤,一直在摆手,看见章鸣身上的军装,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同志,你是在这儿当兵的?” 章鸣回道,“是。” 女人面色很是着急,“我跟你打听个人。” 他人缘还不错,哪个连里都熟,想找个人不难。 章鸣于是说道,“行,你找谁?哪个部队的?” 女人说道,“一九六团一营三连,梁满仓,你认不认识?” “梁满仓!” 章鸣瞪大了眼睛,声音都拔高了。 女人于是问道,“对,你认不认识?” 章鸣想了想,脸上又恢复了无味疲惫的表情,“你跟我来吧。” “我知道他在哪儿。” 女人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一脸感激地跟着他。 章鸣又突然停了脚步,转过身来,“你找他干什么?” 他都有些糊涂了,这才想到,不问清楚,也不能随便带人到军营里。 女人有些着急,怕解释不清楚,急得都带上了肢体动作,“我们是来探亲的,可是路上行李被偷了,他娘一着急人就病了,现在在医院呢,我一路打听着,好不容易找到这儿。” 女人朝他作了两个揖,“你帮帮忙,快带我去见他吧。” 章鸣听完差不多知道了是怎么一回事,听说梁满仓他娘病了,人在医院,于是赶紧走了两步,“那快走,赶紧把这事告诉他。” 他走在前面,迈着大步,女人两条腿倒腾着跟在他身后。 等等,这女人刚才说的是,“他娘”,她不是梁满仓的妹子,却跟他家里人一起来探亲。 章鸣于是问了一嘴,“你是梁满仓什么人?” 女人答道,“我是他还没过门的媳妇。” 这话如一声惊雷炸在章鸣耳边,他停下脚步,如同卡壳的机器一样,转过身看了女人一眼。 “媳妇!” 他甚至在怀疑自己的耳朵。 女人点点头。 得到肯定的回答,章鸣立刻说道,“你跟我来。” “我现在就带你去找他。” 章鸣在心里暗骂,梁满仓你个老东西,家里都说下媳妇了,还要娶安茜。 他脚步极快,甚至小跑了两步,回头看,发现那女人跟不上他,他急得往回走了几步,恨不得拉着女人跑,可一想到这是梁满仓媳妇,他先是笑出了声,随后想,还是要避嫌。 他嗓子极亮,催促道,“走快点。” 可女人走路的速度着实太慢。 见状,章鸣后退着走了两步,“算了,你跟着我就行。” 章鸣快步走着,保证女人能看见他一个背影,他则一路朝厉菖蒲家而去。 他想,这次可一定要赶上啊。 江听夏送安茜出了门,两人并排往院门外走,她叮嘱道,“领了结婚证就跟着梁满仓一起回来。” “千万别待在乡下老家。” 虽然这地方跟农村也差不到哪儿去,可好歹没有公公婆婆,妯娌兄妹什么的。 安茜朝江听夏撒娇道,“听夏姐,等我回来,咱俩天天腻在一起,怕你要嫌我烦呢。” 江听夏不舍道,“我一个人待着才没意思呢,你在还能陪我说说话,一起做做衣服。” 安茜眨眨眼,“不是有姐夫吗?” 她说,“我可不凑上去讨人嫌。” 江听夏没好气道,“他那么忙,一天天又不着家。” 厉菖蒲在一边推着安师傅的轮椅,听了这话不乐意了,“我除了工作,不都在家待着,什么时候不着家了。” 江听夏白了他一眼,“谁管你,你爱去哪去哪。” 脾气真够大的,厉菖蒲一脸受气包的模样,“看见了,我才是讨嫌的那一个。” 众人听了一阵笑,氛围很是轻松。 这时,院门‘嘭’的一声被推开,厉家那扇可怜的木门本就不怎么结实,这下彻底拍在了地上。 紧跟着,章鸣像颗炮弹一样冲了进来,吓了众人一跳。 厉菖蒲看见他这样,又顺着他的眼神看了看安茜,心想章鸣这是憋不住了,要坏事。 下意识就想赶紧把他拉走,还没等他有所动作,章鸣着急地张口就喊,声音又大又洪亮,“梁满仓,你媳妇来找你了。” 随着这句话,四周陷入死一般的沉寂,章鸣看见安茜转头去看梁满仓,他侧开身子,喊着身后那个女人,“梁满仓就在这儿。” “你看,你是不是找他?” 梁满仓听了更是疑惑,朝他身后看去,看清来人的样子,说了句,“枣儿!” “你咋来了?” 林枣看见梁满仓,一路上的委屈害怕终于有了发泄的地方,她委屈地走上前,哭诉道,“满仓哥,可算找到你了。” 她急着去拉梁满仓,“大娘病了,现在人在医院,你快跟我去看她。” 梁满仓啊了一声,“我娘来了。” 他面上带了焦急,“怎么还进医院了,她怎么了?” 林枣哭道,“我和大娘还有翠儿一起来看你,在火车上我们的包袱丢了,大娘心疼得着急上火,加上她年纪大了,刚下火车,人就晕了,我和翠儿就把她送去了医院。” “现在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赶紧跟我走一趟,我们身份证明什么都没有,好说歹说医院才答应宽限几天,要是再找不到你,大娘连医院都没法住了。” 梁满仓听了,急忙要跟着林枣出门。 看两人交谈的模样,很是熟络,江听夏一双漂亮的眸子满是怒火,张嘴就骂,“梁满仓,你什么情况,这女人是谁?” 安茜倒是平静得很,伸手把江听夏拉住,一直冲着江听夏摇头。 梁满仓这才想起,章鸣刚才进门的时候说林枣是他媳妇。 他看着安茜,慌忙解释道,“误会了,枣儿不是我媳妇,她只是我一个同村的妹子。” 安茜没有接话,事情发生的太快,她也在发懵。 “你别听别人胡说八道。” 梁满仓急了,“我要是结婚了,怎么敢带你回老家结婚呢。” 厉菖蒲拉住愤怒的江听夏,“你冷静点。” “组织部能把结婚报告批下来,梁满仓他肯定是没结婚的。” 今天事儿太多了,梁满仓又急又乱,都忘了这茬,听厉菖蒲这么说,点头道,“是啊。” 一边的章鸣补充道,“谁知道?” “老家有的是只摆酒不领证的。” 他又说,“要不就是男女关系不清楚,人家找到部队来了。” 梁满仓本就一肚子气,这下都冲罪魁祸首章鸣去了,“章鸣!就是你胡说八道,你还没完了!” “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你一直找我麻烦,前两天在宿舍跟我过不去,现在更好,在大家面前说这种话抹黑我,你安的什么心?” 章鸣指着梁满仓身边那个女人说道,“是她说的,她是你媳妇。” 众人的目光就又到了林枣身上。 梁满仓问道,“枣儿,你跟他说的?” 林枣被突然指出来,她看了看梁满仓,又看了看安茜,然后摇了摇头,“我……我没说过。” 第162章 谁在说谎 林枣年纪不大,眉眼青涩,通身还带着些怯懦气场,她唯唯诺诺地开口,众人对她的话当下就信了一半。 梁满仓看向章鸣,“你还有什么好说。” 章鸣也是一脸震惊,刚迈开步子问林枣,“不是你告诉我……” 话还没说完,就被梁满仓一把拎起了衣领,“章鸣,你说,你为什么污蔑我?” 章鸣也立刻伸手扯住梁满仓的胳膊,“我污蔑你什么,就是她说的。” 两个男人怒目圆睁,好像下一秒就要打起来,江听夏和安茜往后躲了躲,心里都有些害怕。 梁满仓肯定是信林枣,不信章鸣的,“枣儿骗你干什么?她都不认识你。” “我看你就是跟我过不去,故意整我。” 梁满仓有些咬牙切齿,“章鸣,我忍你很久了。” 章鸣也吼回去,“我也忍你很久了,来啊,打一架。” 厉菖蒲见状,呵了一声,“住手。” 两个男人面红耳赤的男人恶狠狠地瞪着对方,虽没有再挥拳,但谁也不肯让。 “你俩还不放开。”厉菖蒲又喊了一声。 再不情愿,两人还是一脸不服气,气势汹汹放开了对方。 有厉菖蒲在,两人也打不起来。 梁满仓脑子里还有一堆事,他走到安茜身边,解释道,“你刚才也听见了,我得去趟医院,去看我娘。” “咱们今天走不了了,剩下的事情等我回来再跟你说。” 安茜什么也没说,躲闪着他的眼神,点点头,“你去吧。” 梁满仓恶狠狠剜了站在院子里的章鸣一眼,带着林枣一起走了。 安茜也说不出自己此刻是什么心情,她把手里的行李放在了地上,沉默着接过了安师傅的轮椅,推着安师傅就要进屋。 江听夏看着安茜的背影,对厉菖蒲说道,“梁满仓和章鸣他们两个谁说的是真话?” 厉菖蒲摇摇头,对江听夏说道,“你先跟着去看看安茜怎么样了。” 安茜和江听夏两人正在往屋里走。 厉菖蒲一步步走向章鸣,压迫的眼神几乎让章鸣不敢直视。 可他看见了即将走进屋门的身影,下一秒,章鸣握着拳头,朝屋子的方向大声喊道,“我说的是真的。” 厉菖蒲看着他眼神的方向,这就是他怀疑章鸣的原因。 章鸣他会不会因为对安茜的心思,选择故意抹黑梁满仓,想要毁了他们两个的婚事。 他看着章鸣,一字一句,“要是你刚刚说的话是假的,你的问题,性质很恶劣。” 章鸣一脸坦荡,声音也很大,似乎是故意说给谁听,“我承认,我这么做有我的目的。” 他说,“我是不想让安茜跟梁满仓结婚。” 这话一出,安茜和江听夏都停住了脚步,转头看向章鸣。 看着章鸣热切的眼神,安茜明白了什么。 见章鸣不管不顾说了出来,厉菖蒲也不瞒了,“所以,为了破坏他们的关系,你说谎了?” 安茜脸色一白,看向章鸣的眼神带着震惊。 为了她吗? 他撒谎污蔑了梁大哥。 章鸣不想被误会,立刻说道,“不,我没有,我说的是真的,这话是那个女人亲口告诉我的。” “梁满仓和那个女人一定还有别的关系。” 可是章鸣说了这番话,干巴巴的,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信。 他只好尽量把自己要说的都说出来,“我不知道那个女人为什么改口。” 章鸣看向厉菖蒲,“但是,厉团,你告诉我,不管是什么结果,让我要认,我听你的话了。” “我认。” “这些日子我心里想的什么,我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 章鸣又说,“厉团,你知道的,我要是想用这种恶心的办法破坏他们的婚事,我不会等到今天他们要结婚了才说。” 厉菖蒲看向安茜的方向,见安茜转身推着安师傅的轮椅走了。 章鸣也看见了,心里一阵失落。 厉菖蒲说道,“看见了。” 他下了逐客令,“你也走吧。” 章鸣不想走,却没有能留下的理由。 他刚转身,就看见了那扇掉在地上的木门,又回过头来,可怜巴巴看向厉菖蒲,“厉团,你家门坏了,让我给你修门吧。” 厉菖蒲被一个大男人看得毛骨悚然,随他去了。 屋外传来斧子敲敲砸砸的声音,江听夏看着窗外章鸣忙碌的身影,见他不时往屋子里看一眼,问道,“他怎么回事?” 站在江听夏身边的厉菖蒲也往外看了一眼,解释道,“他自己说之前在市里见过安茜一面。” 他声音不低,正在屋后收拾行李的安茜听了,想起了他们在市里的那次见面,小脸一红。 江听夏转身去问安茜,“你们见过面?” 安茜这才点点头,声音有些低,“上次我钱包被人抢了,是他帮我拿回来的。” 江听夏笑笑,“还是英雄救美的情节。” 厉菖蒲说道,“所以,他问我能不能安排一次相看,可是那个时候,安茜和梁满仓的结婚申请都交上去了,我就没同意。” 厉菖蒲没有说,之前给章鸣介绍过安茜,但他拒绝了的事情,都到这一步了,他就不给章鸣的人生再加路障了。 江听夏依旧看着窗外,思索着,“那他今天是因为喜欢安茜,故意污蔑梁满仓的吗?” 厉菖蒲摇摇头,“不像,我了解章鸣,他想不出这种下三滥的招数。” 江听夏听了,脸上愤愤不平道,“那看来这个梁满仓也不是个可信的人。” 江听夏问道,“安茜,照你看来,梁满仓,章鸣,他们两个人,哪个好?” 安茜叠着衣服,有些害羞,“听夏姐,别开我玩笑了。” 两个男人因为她差点打起来,这种事情丢人死了,她不想再提。 厉菖蒲救场,对着江听夏问道,“你呢?以旁观者的角度来看,你觉得谁好?” 江听夏摇摇头,“要我看,两个都不好。” 厉菖蒲听了抿了抿唇,“我知道你向来是高标准,严要求。” 要不最后选了他。 江听夏看着厉菖蒲那张向来肃杀的脸,此刻带着些洋洋得意,更觉得有意思,她拉长了语调说道,“某人好像,自夸得有些过头了。” 听着江听夏的调侃,厉菖蒲看向她问道,“是自夸吗?我也够不上你的标准?” 江听夏忍着笑,深深叹了一口气,慢慢摇了摇头。 厉菖蒲追问道,“你摇头什么意思?” 他面上带笑,其实还是有些心虚,“我不好?” 江听夏故意意味深长看了他一眼,还是摇头。 看见她忍不住勾起的唇角,厉菖蒲伸出手,在江听夏光洁的额头上轻轻拍了一下,“真是越来越皮了,成天拿我寻开心。” 第163章 说的媳妇 梁满仓跟着林枣去了医院,看见了他娘和他妹妹。 他娘躺在病床上脸色有些苍白,看见梁满仓就要坐起来,“满仓来了。” 梁满仓赶紧去扶她,“没事吧,医生怎么说。” 梁满仓他娘也是快七十岁的人了,病一下也了不得。 好在他妹子梁翠翠说道,“就是着急上火,没其它的毛病。” 梁满仓这才放心了,坐在了床边的凳子上,忍不住埋怨道,“来了怎么不提前跟我说一声,我好去接你们。” 梁满仓他娘摆摆手,“知道你忙,心想我们娘几个坐上火车就来了,最好是不给你添麻烦。” 他娘泪眼混浊,“没想到行李丢了不说,自己还进医院来了。” 梁满仓见老娘流泪,赶紧安慰道,“东西丢了就丢了,别再给您老人家气出好歹来。” “娘,你就别想那些了,好好养身体最重要。” 他又从自己口袋里拿出一把钱和票,递给自己妹子吩咐道,“翠儿,你好好照顾娘。” 他又问,“对了,你们怎么把枣儿也带来了,是有什么事吗?” 一旁的林枣已经低下了脑袋。 梁满仓娘表情也僵住了,过了一会儿才说道,“我们这次来就是为了这个事儿。” “我把枣儿说给你当媳妇了。” “什么!” 梁满仓从椅子上一下子蹦了起来,章鸣说的是真的。 他看了一眼林枣,又觉得对她发火不好,可心里实在一肚子气,没办法,他冲着自己老娘唉了几声,“这不是给我裹乱子吗。” “我不是说过,我的婚事你们不要插手。” 看见梁满仓不高兴了,林枣的头越埋越低,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梁满仓他娘也有些心虚,“这不是遇上特殊情况了吗。” “枣儿家的情况你也知道,她爹娘要把她嫁给隔壁村齐老六的大儿子。” 梁满仓皱了皱眉,“齐老六的大儿子?那不是个傻子吗?” 梁满仓娘说道,“对呀,说是嫁过去,其实就是把枣儿给卖了。” 林枣在一边听着,难堪和难过涌上心头,默默抽泣起来。 梁满仓娘骂道,“她爹娘真够狠心的,就为了给她弟凑彩礼,这不是要枣儿的命吗。” “村子里人看不过去,好说歹说,他们一点不听,是越劝越来劲了,非要把枣儿给卖了。” “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我能忍心吗,我当时就想到你了,把枣儿说给你当媳妇不是正好吗。” “你寄到家里的钱,娘一直给你攒着呢,这次干脆就拿来给你娶媳妇了。” 他娘又说,“小的时候,你老陪着枣儿在一块玩,你忘了?” 说起这个,梁满仓看了一眼林枣,脸有些发烫,烦闷道,“那都是小时候的事儿了。” 梁满仓有些窝火,“这么大的事儿怎么不先跟我说一声。” 站在一边的林枣终于说话了,“满仓哥,你不要怪大娘,是我跪在你家求她帮我,大娘她是可怜我。” 到底是一起长大的妹子,看见林枣这样,梁满仓也有些心酸。 林枣又说道,“我来的不是时候。” “害了你。” 女孩皴裂干燥的脸上满是愧疚,“对不住,满仓哥。” 梁满仓的心像是被水泡了一样,肿胀不已,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林枣想着刚才看见的那个和梁满仓站在一起的姑娘,说道,“我看见你的对象了,她很好看。” 林枣低头看着自己带补丁的鞋尖,“她比我好。” “对象!满仓你自己谈了一个对象!” 梁满仓娘惊讶地叫了起来,然后懊恼地拍了拍大腿,“这咋办,那我这不是耽误了你吗!” 林枣赶紧说道,“既然满仓哥有对象了,我的事……咱们就当没这回事,你们不用管我。” 梁满仓看了一眼林枣,刚才在厉家,她一口咬定自己不是他媳妇,是因为看事情不对,在帮他? 他问,“枣儿,你是因为看见我要结婚,所以改的口。” 林枣点点头,他一进了那院子,听他们几个人谈话,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梁家人是她的恩人,她不能做对满仓哥不好的事情。 梁满仓承诺道,“枣儿,我以后就拿你当我亲妹子看。” 林枣眼中含泪,怕眼泪掉出来,头都不敢抬,却装出一个笑来,“行。” 安茜第二天带着爷爷去了医院,一是因为爷爷到了复诊按摩的时间,二来,她也应该去看看梁满仓他娘。 梁满仓他娘看见一个相貌端正,文文气气的姑娘走进来,梁满仓立刻起身去迎她,接过她手里的一兜子苹果,看两人的语气神态,她就猜出来,这姑娘就是她儿子自己谈的对象。 她面上带笑招呼着来人,即使看见安茜推着一个轮椅,而轮椅上坐着一个半死不活的瘫子,她脸上的笑也一直没落下去过。 梁满仓娘一边聊家常一边问了些大概信息,安茜坐了一会儿,就打算起身离开。 梁满仓跟着出了病房去送她。 到了要分别的时候,梁满仓说道,“你的出行证明也要到期了,我娘又在市里住院,等这边事情了了,咱们再回老家结婚可能会来不及,我想了想,还是找队里开证明,咱们就在这里结婚。” 安茜并没有给他答复,只是说,“先等你娘的身体好起来。” “咱们的事……不着急。” 她和梁满仓娘聊了一会儿,发现他的家人并不像他说的那样,相反的,对梁满仓的婚事还是很看重的,不可能不插手,虽然态度热络,可安茜知道,梁满仓娘不满意她嫁给她儿子。 梁满仓看着安茜恬淡的面容,感动于她的温柔体贴,说道,“谢谢你,安茜。” 病房里 梁满仓他娘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梁翠翠问道,“娘,你咋了,好端端地叹什么气?” 梁满仓娘苦着一张脸,“你三哥这些年来不让我们掺和他的婚事,眼看奔三的人了,好不容易自己谈了一个对象,结果,还是个这。” 梁翠翠啃着安茜带来的苹果,“怎么了,三哥找的这个对象人漂亮,有文化,还是城里人,条件算好的了。” 梁满仓他娘在床铺上拍了一把,“是,条件好,可也带着累赘,她爷一个瘫子,等以后结婚了,不得你三哥管。” “家里养着个病号,拖也把你哥拖死了。” 梁翠翠不以为然道,“我看三哥他挺愿意的,对人家那个殷勤劲儿。” “娘,你别管了,随他去吧。” 梁满仓娘伸手就要打梁翠翠,“你是你哥的亲妹子不是,娶了那个女人,这不是眼睁睁看他进火坑。” 梁翠翠不乐意了,“咱们不愿意有什么用,三哥那个人倔的跟头驴一样,我敢打包票,你不让他娶,他也不能听你的。” 梁满仓娘想了想,也是,心里发愁,突然想到什么,对梁翠翠吩咐道,“你去把枣儿给我叫来。” 刚才安茜来的时候,林枣就一个人默默地躲了出去。 第164章 想不想留住你满仓哥 梁满仓提着刚打的一暖壶热水要上楼,突然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只见林枣低着头一直朝前走着,梁满仓心里犯嘀咕,这层就是病房,枣儿她还上楼干什么。 他喊了一声林枣的名字,可林枣好像没听见,越走越快,梁满仓见了,把暖壶放在墙角,赶忙追了上去。 林枣余光看见梁满仓过来,也小跑了起来,噔噔噔爬着楼梯,她脑子里想着梁满仓娘刚刚拉着她的手说,“枣儿,大娘就中意你给我做儿媳妇。” 想到安茜,林枣有些难过,她说,“大娘,满仓哥已经有对象了,我没那个福气。” 梁满仓娘拍了拍她的手背,“你只管说,你想不想留住你满仓哥。” 林枣脸上表情有几分苦涩,她当然想。 小的时候她就爱跟着梁满仓玩,她父母在村里名声不好,别的小孩都欺负她,因为是小孩打闹,别人看见了也不会管,只有梁满仓会帮她,看她挨饿,还会给她窝窝头吃,那都是从他自己的口粮里省下来的。 两家人住得很近,梁满仓年纪比她大,在镇子里读书,她最开心的就是等他每个月放假回来,她站在自家屋顶上,看见他从村头慢慢走过来,她就立刻去找他,看他的书,听他讲故事,讲那些书里的故事还有他在学校里的事情。 林枣想,她多想像以前那样,跟他待在一个屋子里,听他给自己讲故事。 梁满仓娘一眼看出林枣的心思,又说道,“枣儿,我知道你对我家满仓的意思,你想留住他,就听我的。” 梁满仓他娘目光里透着自信,她说,“我儿子我知道,他最心软了。” 林枣快步朝前走着,生怕梁满仓追上来,她想着大娘的话,径直朝天台边缘冲了过去。 梁满仓还奇怪林枣上天台干什么,刚迈上最后一节台阶,就见林枣飞一样要往楼下跳,看见这一幕,他人都吓傻了,喊着林枣的名字,跑过去拦住了她。 他拦腰拉着情绪激动的林枣,“枣儿,你这是干什么?” 林枣也不说话,就呜呜地哭,本来只是听梁大娘的话,吓吓梁满仓,可是哭得哭得就成了真情实意,她情绪太激动,加上最近没有休息好,竟然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 梁满仓给林枣盖好被子,他娘睡在一边的病床上,看着林枣摇摇头,“这孩子命苦哇。” 到底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妹妹,看林枣这样,梁满仓心里也不是滋味,缓缓坐在了他娘旁边的凳子上。 “枣儿她怎么突然想不开了?” “要跑去跳楼。” 只见他娘摇摇头,“是咱们家做事有问题,说好了娶她,可跑了一趟,婚事谁也不认账了。” “这孩子肯定是心里委屈,这才做了傻事。” 梁满仓愣怔在原地。 他娘又添了两把火,“唉,也不怪她想偏了,村里人都知道咱家把她说给你当媳妇了,这要是就这么回去了,她又还能嫁谁,难不成又回去嫁那个傻子,你让她以后咋活呢。” 梁满仓很是紧张,“娘,我已经有结婚对象了,怎么能跟枣儿结婚。” 他娘也有几分无奈,“这次,是娘给你添麻烦了。” “也是因为巧了,碰上枣儿家出了那么个事,我也是为了帮忙。” 她急得拍大腿,“你说现在这事弄的,可怎么办才好?” “这苦命的闺女呦。” 她边说边扭脸偷看梁满仓的反应。 梁满仓看了一眼病床上脸色发白的林枣,烦躁地抱住了脑袋。 …… “梁大哥,你找我有事?” 安茜看着对面满脸胡茬的梁满仓问道。 梁满仓摇摇头又点点头,他昨天一夜没睡,却想不出什么解决办法,他只好找到安茜,说了林枣的事情。 他本来是想跟安茜谈谈这个烦心事,却没想到安茜竟然直接说,“既然这样,咱们两个人的婚事就算了。” 梁满仓听了,慌张道,“安茜,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有些心烦,想跟你倾诉。” 他又问,“你说这话,是不是怪我管枣儿的事儿?” 梁满仓解释说,“那是一条人命,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枣儿去死。” “你放心,我是把她看做自己亲妹子的。” 他看着安茜,言辞恳切,“我是要跟你结婚的。” 安茜摇摇头,笑了,他来找自己说了这些,难道不是因为他内心也在犹豫迟疑吗? 她说,“梁大哥,你不用跟我解释什么的。” 他们的婚事是看对方合适,就打算一起搭伙过日子的,只要没到真正领证圆房的那一天,他要反悔,安茜是会尊重他的。 梁满仓这才觉得安茜反应太平静了,平静的有些过头。 他心里一阵害怕,去抓安茜的两只胳膊,“安茜,我知道了,枣儿的事情我想别的办法,你别生气,我们的婚事还是照旧。” 安茜扒开他的手,只是说,“梁大哥,我没生气,真的。” “相反的,我还觉得我当初的选择没有错,你真的是个好人。” 她说,“我的事情还是有转圜余地的。” “现在那个姑娘比我更需要你的帮助。” “你去帮她吧。” 梁满仓察觉到不对劲,说道,“安茜,你别说气话好不好。” 安茜很认真地解释说,“不是气话,我说的都是真心的,我也认真想过了,梁大哥,咱们两个人的事就算了吧。” 她说话的语气虽然很柔和,可安茜眼里的坚定,让梁满仓心生悲凉。 他问,“为什么?” 安茜说道,“你家里的情况和我想的不一样,你的家人并不接纳我和爷爷。” 梁满仓看着安茜,“就因为这个理由?” “不是的,我娘她人很好,你想多了。” 梁满仓又说,“好,就算我娘她可能现在有那么一点点的不开心。” “那也只是因为她刚知道这件事情,一时间心里有那么点不舒服。” “但她并没有反对我们,真的,她提都没有提过你半句不好。” 他还期待安茜能改变主意,他说,“你担心这个事情,我能理解,但是这些都不是问题,我愿意娶你,我就一定会娶你,只要我们结婚,你过门之后,我们就是一家人,我娘她自然会对你好的。” “再说了,只要我们一起面对,没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 “你不相信我吗?安茜。” 安茜摇摇头,“我只想好好照顾爷爷,不想分心。” 梁满仓愣了愣,“只为了照顾爷爷……” 他艰难开口,问道,“你和我结婚的理由,有一条是因为想要嫁给我吗?” 安茜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梁满仓眼底的光渐渐暗淡,他放开了安茜,嗓音沙哑,“你想好了?” “嗯,想好了。” “……不会变了?” 安茜摇摇头。 梁满仓明白了,苦笑了两声,离开了。 第165章 我来,让我来 这些日子,天气越来越冷,江听夏就想着做几双棉手套,她和安茜找到了棉花和布,正坐在炕边忙活。 安茜刚才说她和梁满仓不结婚了,江听夏看着安茜,小心翼翼问道,“安茜,你还好吧?” 安茜倒是与平时没什么不同,“我挺好的。” 江听夏松了一口气,“那就好,这个不行就找下一个,你可千万别把这当成一回事。” 安慰完安茜,江听夏又对梁满仓很不满,说道,“那个梁满仓有什么好的,不行就不行了。” 江听夏剪着手里的布条,“就是你啊,才见了两面的男人,就敢跟他结婚,看你还敢不敢冲动了,要是真嫁到他家去,才遇见这些麻烦事,可怎么办。” 安茜笑笑,“听夏姐,你说得对,结婚的事情确实急不来。” 这时院外传来几声交谈声,江听夏从玻璃里往外看去,一看就笑了,对安茜说道,“你不着急,有人着急呢。” 安茜也往外看去,是章鸣从院外走了进来,在跟厉菖蒲说话。 她有些害羞,“听夏姐你就别逗我开心了。” 江听夏笑着问,“你觉得章鸣人怎么样?” 安茜低着脑袋扯棉花,“没什么想法,我都还不认识他。” 江听夏于是说道,“章鸣人长得还不错,性格也开朗,跟你年纪上倒是还挺合适的,不过他是三代单传,听着都吓人。” “他有七个姐姐。” 江听夏微不可察摇摇头,“在家里不定多受宠呢,他娘我原来见过几次,简直把他当眼珠子一样照顾,而且章鸣这能说会道的嘴皮子,估计也是随了他娘了。” 江听夏意有所指,“那可是个很有精神的老太太。” “这一大家子,想想都头疼。” 江听夏知道的都说了,最后对安茜说,“满不满意他,你自己看吧。” 厉菖蒲拿着水桶和扁担正要出门,就被章鸣堵住了,“厉团,要打水,我来吧。” 说着就从厉菖蒲手里拿过了打水工具。 章鸣很快就把水桶装满,担着水进屋的时候,表情控制得很好,一点都不乱看,好像就是单纯来担水的。 厉菖蒲看他这副殷勤模样,都觉得有些好笑。 章鸣跑了十几趟,把屋内和澡间的两个大水缸都装满了,把扁担立在院子里,连汗都没来得及擦一把,就又凑到了拿着大扫把扫地的厉菖蒲跟前,积极道,“厉团,我来扫吧。” 接下来的几天,厉菖蒲被章鸣追得团团转。 “厉团,倒垃圾呢,我来吧。” “厉团,劈柴呢,我来吧。” “厉团,砌墙呢?我来吧。” “我来……让我来……” …… 简直余音绕梁。 厉菖蒲终于有几分不耐烦,“章鸣,你成天围着我转干什么?” 章鸣摸了摸后脑勺,一脸无辜,“我给您帮忙呢。” 厉菖蒲一阵气结,把他拉到一边,“少装蒜。” “你要是为了安茜来的,成天跟着我转,没用。” 家里一共四个人,他,江听夏,安茜,安师傅,章鸣想讨安茜喜欢,随便朝哪一个献殷勤都比跟他强。 章鸣一脸纠结,他也想找其他人,这不是正在找机会呢嘛。 谁让这家里他就厉菖蒲一个熟人,当然要从这唯一的人脉下手。 章鸣看着厉菖蒲问道,“厉团,你看我有机会没有?” 厉菖蒲看着章鸣小心翼翼的模样,心里疑惑,男人追起女人来,竟然是这副模样,跟变了一个人一样。 他说,“我怎么知道。” “张嘴干什么的,想知道答案,你直接去问不就行了。” 章鸣有些退缩,他知道安茜对自己没什么感情,于是说道,“厉团,算了,我先多干点活,混个好印象再说。” 章鸣一连好几天上门,整个人跟个田螺姑娘一样,不说话,没存在感,就是框框干活。 连冬季分的煤炭,章鸣都抢着去扛。 他和厉菖蒲回来时,把足有一个人高的大麻袋扔在墙角,也不喊累,又跑了好几趟。 厉菖蒲站在院子里,江听夏给了他一块毛巾,让他拍拍身上的土,见他后背还蹭着拍不干净的煤灰,就给他拿了一件新外套,让他先洗洗,再换上。 厉菖蒲接过江听夏递过来的香胰子,抹在脸上,脖子上,手臂上,一边洗漱一边跟江听夏说话,“章鸣天天往咱家跑,我看得都有些心酸了。” “他干活是真下力气。” 江听夏站在一边,看厉菖蒲顶着满脸的白色沫沫说话,回道,“你来给他当说客了。” 厉菖蒲边搓脸边说,“我这不是看他对你妹子痴心一片嘛。” “也算不错了。” 江听夏哼了一声,把干净毛巾扔在他身上,“你看哪个男人都好,上次那个你也说他人好,结果呢。” “我发现了,你看男人的标准就是,不痴不傻,你就觉得都好,张口就是好话。” 厉菖蒲拿起毛巾擦着脸,立刻改口道,“我就那么一说,也是想从你这儿问问安茜的意思。” 他正色道,“要是你们觉得烦,我让他以后别来了。” 章鸣正扛着最后一袋煤块,兴冲冲进门,厉菖蒲虽然有些同情,但还是别过眼去,跟着江听夏进了屋。 再替他说话,自己也没好果子吃。 安茜看见背上,手上黑乎乎的章鸣,什么也没说,从澡间端出一盆温水,放在院子里的凳子上,轻声唤道,“你来洗洗手吧。” 章鸣心中一喜,快步走了过去,“好嘞,谢谢。” 安茜什么也没说,离开了。 看着院子里两人的互动,厉菖蒲指给江听夏看,“这么看来,你妹妹对章鸣也不是完全没意思。” “你想多了吧。” 江听夏撇撇嘴,“这能说明什么,基本的礼节而已。” “只能说安茜她对待客人有礼貌。” 第166章 打蛇随棍上 厉菖蒲又提回来两只野鸡,“晚上可以炖着吃,配上蘑菇和粉条。” 江听夏和安茜站在一边,想着天气冷了,吃一个暖和的炖菜最好不过,自然没有异议。 厉菖蒲撸起袖子就要杀鸡,江听夏拉住他,“你等一下。” 她说,“你别动。” 然后在厉菖蒲和安茜疑惑的眼神中,伸出三根手指,倒数计时,“三、二、一” 她的话音刚落,院子里就响起一道爽朗的男声,“我来。” 章鸣跑过来,“杀鸡吗?我来吧,我可会放血了,两下就能搞定。” 江听夏已经捂住脸笑了起来,看她这样,厉菖蒲也忍俊不禁。 只有安茜,脸蛋都红彤彤的,转身进了屋子。 章鸣干活确实利落,杀鸡褪毛一气呵成,不一会儿就弄好了,提着只肥鸡进了屋子,递给安茜。 “还有什么要帮忙的吗?” 安茜摇摇头,“没有了。” 看安茜似乎不想跟他搭话,章鸣有些失落。 江听夏正在一边把白面和玉米面搅在一起,准备等会炖鸡肉的时候顺便在锅边贴一层小饼子,看章鸣要走,叫住他,邀请道,“章鸣,留下来一起吃饭。” 章鸣大喜过望,脚步一转,“行,那我帮忙烧火。” 说着就坐到了灶台边,往炉子里添了一把柴火。 被抢了活儿的厉菖蒲转而坐到江听夏旁边的椅子上,开始摆弄收音机,他朝江听夏挑了挑眉眼,看了一眼灶台边害羞的章鸣和安茜两个人,压低声音,“留章鸣在家吃饭,你同意他们的事儿了?” 两个人偷偷嘀咕着。 江听夏说,“我可没有。” “我是看人家帮忙了,当然要留他吃饭了。” “再说,我同不同意有什么用,主要还是看安茜的意思。” 厉菖蒲把收音机天线拉长,“那你前两天跟我说再给安茜再看个结婚对象的事情,还找不找了?” “当然找了,你先看着,有合适的就介绍过来。” 厉菖蒲看了一眼傻小子一样的章鸣,耸了耸肩,看来他还有的熬呢。 晚饭是热腾腾的野鸡炖蘑菇,主食是贴的二合面小饼,配上一盘辣味拼五香味腊香肠,蔬菜是醋溜白菜,江听夏把饭菜都盛放在她带来的一套青花瓷餐具里,看着倒是精致了不少。 章鸣闻着饭菜香就狠狠夸了一把江听夏和安茜的手艺,然后招呼道,“嫂子,你们也别忙了,快坐下来吃饭。” 江听夏解下围裙,“你也坐。” 几人落座,章鸣不是个拘谨的人,坐在饭桌边吃了不少,赞道,“这香肠好吃,特别像我家里做的味道。” 江听夏回道,“是吗?等会给你拿些带走。” 章鸣却说,“我住宿舍也不能做饭,嫂子你不嫌我烦,叫我以后多过来蹭几顿饭就行。” 江听夏心想,这个章鸣还真是个打蛇随棍上的人,挺会抓机会的。 “行,你以后想吃了来家里就是。” “那就谢谢嫂子了。” 章鸣夹着一块香肠,笑得很是高兴。 一桌子人有说有笑吃完了一顿饭。 吃过晚饭,厉菖蒲和章鸣一起出了门,回宿舍,厉菖蒲忍不住提醒道,“安茜和梁满仓吹了。” 章鸣点点头,笑了,“真的,确定了?” 他说,“我就知道。” 看着章鸣一脸春心荡漾,厉菖蒲简直没眼看,又说,“你嫂子又让我给安茜介绍对象。” 章鸣急了,“嫂子和安茜都觉得我不行吗?” 他这两日大献殷勤,她们都不考虑他吗?放着他这么个现成的还找其他人干什么。 “我都跟你说了,你要是真铁了心要娶安茜,就去直接跟她谈谈,整天扭扭捏捏,搞这些边缘战术,难不成还让人家姑娘先开口。” 章鸣握着拳头,转身就要回去,“我这就去找安茜谈。” 厉菖蒲一把把人拽了回去,“这么晚了,有事明天说。” “还有,你收敛收敛你的表情,吃饭的时候我就看见了,你那俩眼睛直勾勾地往人家脸上看,你没看见人安茜脑袋都快埋到碗里去了,你这样,容易被小姑娘当成色狼。” 章鸣啊了一声,“没有吧。” “厉团,有那么明显吗?” “我已经控制着不看了。” 厉菖蒲点点头,“不能再明显了。” 章鸣瞬间紧张,追上走在前面的厉菖蒲,“那安茜不能讨厌我吧。” 章鸣哀求道,“我也没跟姑娘相处过,厉团,你有经验,你教教我,该怎么追姑娘。” 厉菖蒲想了想,“追姑娘,我不会。” 章鸣脱口而出,“那你跟嫂子怎么好的?” 厉菖蒲想了想,“我俩八百年前就定了婚约,到日子她就来嫁我了。” “不用追。” 他略有些得意,“还是看缘分。” “我怎么知道我和安茜有没有缘分呐。” 章鸣哀嚎了两声,“厉团,你这么说,今天晚上我还睡得着吗?” …… 章鸣到了厉家,却迟迟没有进门,不停地在心里组织着语言,“安茜,你愿意嫁给我吗?” 他摇摇头,不行,太直接了。 “安茜,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太好看了,我就想让你给我当对象。” 说完,章鸣抽了自己一巴掌,“听着真像个流氓。” “安茜,你要是想结婚的话,你看我……” 院门突然被推开,安茜端着个木盆走了出来。 章鸣赶紧停下神神叨叨的自言自语,“安茜,早啊。” 他看见安茜手里的木盆,“洗衣服去?这多重啊,来,我来给你拿着吧。” “不用。” 安茜说完就要走。 章鸣死活要帮她拿,安茜不好意思跟他拉扯,他就硬生生把木盆抢了过去,抱在怀里,跟抱着个宝贝一样。 两人一前一后往河边走去。 安茜不想接受他的帮忙,偏过脑袋,“其实我自己拿就好。” 她客气道,“你去忙你的去。” 章鸣回道,“我不忙,我休息,我没事。” 他这么说,安茜也不好意思说什么。 两人继续走路。 章鸣看着走在他前面的安茜,想着确实也不能再拖了,不然再来一个竞争对手,哪儿还有他的位置。 于是他起了个话头,“我听说你和老梁的事情不算数了。” 他试探着开口,“你要是觉得心里难受,千万别忍着,哭出来就好。” 安茜嘴角抽了抽,他从哪里看出自己难受的。 看着潺潺水流,章鸣又说,“你放心,这没其他人,你哭就哭了,就我知道,我不告诉别人。” 章鸣在河边找了块大石头,把木盆放好,整了整衣服,“你坐这儿,想哭就哭吧。” 最好能靠着他哭,他还能安慰安慰。 安茜也不理他,端着木盆就要走。 “我是来洗衣服的,不是来哭的。” 第167章 好像嫁给谁都可以 安茜把木盆放在河边,拿出一件衣服用木棒捶着。 章鸣见状,把活儿抢了过去,“你别弄了,这水这么凉。” “你是个姑娘家,不要沾凉水,我来。” 安茜定定地看着章鸣,她指着木盆,“你知道这些都是什么吗?” “这些是我爷爷用脏了的褥子和衣服。” 安茜顿了顿,提醒道,“他吃喝拉撒都是在床上的。” 章鸣嗨了一声,拿出一件衣服在河里弄湿,放在青石板上捶着,“那怎么了,我一个大男人还讲究这个。” 表情态度都不甚在意。 安茜的心像烟花炸开那样,因为他说的话,猛地跳了一下。 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有木棒捶在石头上的声音有节奏地响起。 章鸣的话在肚子里过了几遍,终于问道,“安茜,你要是找结婚对象的话,你看我怎么样?” 没得到安茜的回答,章鸣有些心慌,又说道,“你不是急着结婚吗?我现在立刻就能跟你去领证。” 安茜的脸白了一瞬,带着沮丧喃喃道,“我是着急。” 她结婚的事情闹得风风雨雨的,一个急着嫁出去的女人,估计名声也不好听了。 章鸣看安茜有些不高兴,立刻说道,“不不,我说错话了,不是你着急,是我,我着急,我求着你嫁给我。” 这话一出,两人都有些脸热,移开眼神,不敢看对方。 章鸣昨天想了一夜,生怕被安茜拒绝,把自己想好的说辞都说了出来,“虽然我现在级别不够,家属还不能随军,但是我去问过战友了,他可以在附近村子里帮忙找个房子,我们带着爷爷住那儿,一来,你能离嫂子近点,二来呢,我也能经常回家,照顾你和爷爷。” 安茜看着章鸣,没想到他心里是这么安排的,替她想了也替爷爷想了,说实话,她的安排很合她的意。 章鸣看见安茜圆圆的眼睛盯着自己看,但是并不说话,章鸣又急着说道,“要是你觉得这么安排不好,我的工资在市里租一间房子也够用,那样的话爷爷去医院方便一点。” 他承诺道,“你觉得怎么好就怎么安排。” 安茜好半天才说,“娶我你会很累的,我和爷爷会拖累你,你不怕吗?” 听着安茜隐隐有松口的意思,章鸣好像看见了希望的曙光,想也不想,说道,“不怕,我愿意。” “而且,都是一家人了怎么会是拖累。” 安茜却还是有些退缩,“你家里人不会愿意的。” 她劝道,“你再考虑考虑吧。” 梁满仓也承诺过照顾爷爷的事情,可他家人的态度也很明显,其实,她也不好意思拖累谁,不过是要厚着脸皮做这件事罢了。 而且,安茜听江听夏说,章鸣是家里受宠的小儿子,他娘还是个能说会道的厉害女人,安茜就有些打退堂鼓。 章鸣看着安茜这样,没说什么,洗完衣服把她送回去,人就走了。 安茜以为他把她的话听进去了,可是,她刚把衣服晾在院子里的晾衣绳上,就听见章鸣敲门的声音。 他怎么又回来了。 安茜去开门,章鸣站在大门口,气喘吁吁道,“安茜,你跟我来。” “去哪儿?” 章鸣说道,“我借了个办公室打电话。” “我把你的事儿跟我娘说了,她同意了,你跟我去一趟,跟她聊聊你就知道了。” 安茜瞪大了眼睛,就这么一会儿的时间,他就说通了他家里人。 章鸣见安茜并不抗拒他,大着胆子去拉她的胳膊,“跟我走吧,我叫我娘等你的电话呢。” 安茜退后两步,章鸣眼里闪过失望,“你又不愿意了。” 刚才在河边她明明松口了。 安茜却看着院子里洗衣服的木盆,“你等等,我先把东西收拾好。” 章鸣乐了,安茜这么说,跟答应做他对象有什么区别,他终于实实在在握住安茜的胳膊,拉着她就走,语气欢快,“回来再收拾。” 章鸣很是着急,拉着安茜越跑越快,恨不得立刻打完电话,定下他们结婚的事情。 …… 安茜放下电话,还觉得不太真实,脸上的表情木木的。 章鸣着急地问道,“怎么了,我娘她没有对你态度不好吧。” 他急着要去拨电话,“她怎么这样呢,她都答应我了。” 安茜拉着他的胳膊,“你干什么?” “我再给我娘打个电话,问她跟你说什么了。” 安茜解释道,“没有,你娘她挺和善的。” 章鸣这才放心了,放下电话听筒,看着安茜,“我娘亲口说答应的。” “这下,你放心了没。” 安茜看他这样,忍不住问道,“你怎么跟你家里人说的?” 刚才章鸣娘说话很和善,笑声不断,还问起爷爷的身体状况,好像一点都不介意她的情况。 章鸣摸摸脑袋,“我就说有个姑娘漂亮又有文化,我想娶她,问我娘答不答应。” “你猜我娘怎么说?” 安茜好奇道,“说什么?” “我娘说,她肯定答应,就怕人家姑娘不答应。” “我娘在电话里就骂我了,她说,”章鸣眼睛一眯,起了个范,“你这个臭小子能娶到那么好的姑娘吗?要是你真娶回家来,那真是咱们老章家祖坟上冒青烟了。” 章鸣说话抑扬顿挫,尖着嗓子学妇人说话,耍宝的样子逗笑了安茜。 章鸣见气氛不错,瞅准机会直接问道,“那你愿意嫁给我吗?” 还没等安茜答应,他脸上就带着些哀求,“求你了,别真叫我娘猜对了,不然我都没脸回家见她老人家了。” 安茜脸上还带着红晕,郑重地点了点头。 章鸣见了,内心欣喜若狂。 其实他跟他娘说,他认定这个姑娘了,他娘不同意,他打一辈子光棍,他娘知道他的脾气,肯定耗不过他,骂了几句,就由他去了。 章鸣兴奋地说着他的打算,先打结婚报告,再回老家,他这就跟他娘说,让给他准备新房,再准备好在家里摆酒的事情。 “安茜,你有什么意见,你尽管提。” 安茜看着章鸣,认真地问道,“你会不会觉得我好像嫁给谁都可以?” 第168章 这一拳当我送你出气的 章鸣立刻肯定地回答道,“不会。” “不是都说了,是我求你嫁给我的。” 安茜知道章鸣是在安慰她,有些感动,又问,“哪怕我对你没有那么深的感情就答应跟你结婚,你也不在意吗?” 她必须得把这些话说清楚,不然又会造成什么以后相处上的误会,要是人家不愿意,干脆就别开始。 听到这话,章鸣表情都没变一下,眼睛依旧亮晶晶的,这事他早就知道啊,有什么好在意的。 他说,“感情本来就是需要培养的。” 章鸣看着安茜,暗戳戳表白道,“当然,除了偶尔会有我这种特殊情况,一眼就够了。” 安茜被他突如其来的表白说得有几分脸红。 章鸣的表情带着少年人的勇敢无畏,自信张扬,“不过你放心,我完全不会在意,我是一个很有自信的人,我相信,昨天你不喜欢我,是因为你还不认识我,今天你不喜欢我,那是因为你刚认识我,只要给我们时间和机会,明天,你一定会喜欢我。” 安茜的表情慢慢舒展开来,又听见章鸣很是臭屁地说,“毕竟这个世界上不喜欢我的人还是占少数。” 安茜一愣,都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想笑但是看章鸣很是认真的样子,他好像不是在开玩笑,是真的那么以为的,于是又把笑意憋了回去。 …… 章鸣的结婚报告前两天闲着没事,早就写好了,他得意地想,这不就用上了。 他交报告的时候,还在组织办费了好久的嘴皮子,终于磨得人家答应给他加急办理,三天就能安排。 章鸣美滋滋地要回宿舍,却被来人挡住了去路。 “梁满仓,你回来了?” 梁满仓一双眼睛死死盯住章鸣,他刚回了宿舍一趟,听说章鸣要跟安茜结婚。 他瞬间想起那天章鸣带着枣儿闯到他和安茜面前的样子,那么兴奋,那么迫不及待。 他眼里冒火,质问道,“听说你要和安茜结婚了?” 章鸣笑笑,“对,我们还要在这儿摆酒呢,到时候一定给面子,来喝我们的喜酒。” 梁满仓情绪有些激动,一把拉住章鸣的衣领,“什么时候的事儿?” 章鸣也不着急,想了想,顾左右而言他道,“先回老家办,具体什么日子还没定呢。” “到时候通知你。” “少装蒜!” 梁满仓吼道,“我问的是,你什么时候对安茜动了心思的?” 章鸣这下开始正视梁满仓,毫不示弱道,“你们还没认识的时候。” 他一字一句,戳着自己的肩膀,“我比你更早认识她。” 梁满仓怒从心头起,一下子想到了很多事情,章鸣那段时间的神经兮兮,对他多有挑衅,原来是因为安茜。 怪不得,他和安茜在一起的时候他没少唱衰。 甚至最后他们婚事告吹,他也搅和了不少,要不是他直接把枣儿带到安茜面前,一切该有转圜余地的。 ‘嘭’一拳,梁满仓一点没收力,狠狠打在章鸣脸上,“王八蛋。” “你故意害我。” 章鸣从地上爬起来,吐了一口带着血水的唾沫,“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不管怎么说,这一拳,当我送你出气的。” 章鸣警告道,“还有,别觉得自己冤枉,比起你,我更喜欢安茜,更在意她,更想要好好照顾她。” “我能做到的你都做不到,你输得不冤。” 梁满仓又想挥拳,“这就是你用损招破坏我们关系的理由?” 章鸣骂道,“你放屁。” “你自己就是一个有缝的蛋,”这话脱口而出,章鸣有些后悔,他是蛋自己不成苍蝇了,立刻改口道,“我用什么损招了,我都是实话实说,你自己先把你自己的男女关系搞清楚吧。” “幸亏安茜没嫁你,不然你还不得让她受委屈。” 梁满仓满腔怒火,“枣儿跟你说她是我家里说的媳妇,你故意不说,避重就轻,直接在安茜面前说她是我媳妇。” “你敢说你不是故意的。” 几字之差,区别大了去了。 章鸣舌头舔了舔受伤的唇角,没说话,等于是默认。 梁满仓恨得眼睛都红了,“安茜是我对象的时候,你心里时时刻刻巴不得我们闹崩,你好有机会追她,是不是?” 章鸣毫不避讳,“我承认我做梦都梦见你俩闹崩,那又怎么了,我喜欢安茜,我想跟她在一起,我当然会这么想。” “我就是等着,盼着,你别给我机会,有机会我一定牢牢抓住。” “你自己守不住,跟我发什么疯。” 梁满仓听了,骂道,“章鸣,你真恶心,小人,你就是个彻彻底底的小人。” 章鸣回道,“我是不是小人不是你说了算。” 他又提醒道,“不过我知道你不会做小人,是吧,老梁。” 梁满仓的表情很是难看,他当然不是。 只是章鸣这话说得占便宜极了,他先来破坏他和安茜的关系,等他把安茜撬走了,又要他别做小人,做个君子,别去破坏他们。 梁满仓一脸愤恨。 章鸣脸上带彩,倒是平心静气,说道,“老梁,你和安茜的事儿,说到底是你没解决好,你仔细想想,难道你们没成就是因为我少说了一个字两个字? “现在这个结果,你就认了吧。” 梁满仓不甘地握住双拳,“你不来搅和,我们不会是这种结果。” 章鸣见状,面上露出防御性十足的表情,“随你怎么想,你认不认也不重要,我不会给你翻盘的机会的。” 章鸣用肩膀撞开梁满仓,往宿舍走去,“还有,以前的事情别再提了,对安茜不好。” 章鸣回了宿舍,周围人见他左脸高高地肿着,还流着鼻血,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郭彪问道,“这是怎么了?” 章鸣当然不会说他和梁满仓因为安茜打架的事情,抹了一把鼻血,糊了半个手背,“哦,不小心摔了一跤。” 郭彪刚想反驳,谁摔跤摔到脸上,话还没说出口,就看见一脸阴沉的梁满仓走了进来。 舍友们互相使了使眼色,谁也不说话了,大家心知肚明,都不想掺和这破事,各自做各自的事情去了。 郭彪看着章鸣,做了个口型,无声骂道,“该。” 章鸣切了一声,“屁。” “他发神经,我不跟他计较而已。” 章鸣养了两天,他伤得不重,问题就是伤在脸上,不好去见安茜。 好不容易伤淡了些,他就往安茜那儿跑了。 见安茜正在扫院子,他一把拿过笤帚,“你歇着去。” 安茜跟在他身边,“你工作忙完了?” 这两天没来找她,章鸣给安茜带了个信,说这几天自己忙,先不过来了。 章鸣点点头,“忙完了。” 他又说,“爷爷是不是该去医院了,等会儿我送你们过去。” 第169章 担心你对他还有那么点意思 章鸣说这话的时候抬了抬头,安茜这才看见他脸上青紫的痕迹,赶紧凑近了问道“你脸怎么了?” 她的语气里带着些焦急和关切。 章鸣见安茜有所发觉,捂着脸闪躲着,他不太愿意让安茜看到自己的伤势。 他说道“没事。” “就是不小心摔了一跤。” 安茜伸出手想要去查看章鸣的伤口。 “真的没什么大碍,只是一点皮外伤而已。过几天就好了。”章鸣解释道。 “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安茜盯着章鸣的眼睛,试图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一些端倪。 章鸣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如常。 他摇了摇头,说“没有,你别多想。” 安茜摇摇头,“受伤了你就自己注意点嘛,要及时去医院看看。” 她问,“你抹药了没有。” 章鸣看着着急的安茜,心里涌起一股温暖的感觉。 “嗯,抹过药了。” 安茜皱起眉头,忍不住埋怨道,“这么大人了,好好走路还能摔跤。” 章鸣看安茜为他着急,心里甜得像吃了蜂蜜一样,开始油嘴滑舌起来,他痴痴地盯着安茜说道,“一想到有你这么漂亮的姑娘愿意做我对象,我美得路都不会走了。” 安茜听到章鸣这么说,第一反应就是赶紧去看有没有别人听到。 好在江听夏在屋子里,她嗔怪地拍了章鸣一巴掌,“胡说什么?让人听见怎么办。” 章鸣也呵呵地笑了两声。 安茜看他那副傻样,也跟着笑了一下。 少女的脸红彤彤的,像熟透了的苹果,眉眼含笑看着章鸣,语气软绵绵的,嗔怪一样,“你说话总是没个正经。” 两人在院子里聊了一会儿天儿,便转身进到屋里,准备带安师傅去医院去。 安茜照顾得非常细致入微,尽管安师傅瘫痪在床,但整个人看上去还是挺齐整的,并没有显得特别邋遢不堪。不过到底是身患疾病之人,面色难免有些苍白灰暗。 章鸣丝毫没有嫌弃的意思,并不在意会不会得到回应,热情地唤了声,“爷爷,咱们去医院。” 接着便动作熟练地将安师傅抱到轮椅上,然后与安茜一同走出家门。 等到安师傅完成所有的检查和按摩治疗时,已经过去了一整个上午。 正当他俩准备离开医院之际,碰巧遇到了一位老熟人。 梁满仓。 章鸣想到梁满仓他娘现在也住在医院,遇到也正常。 此时此刻,梁满仓就静静地站在不远处,默默地注视着他们。 安茜这时轻声对章鸣说道“我跟梁大哥有几句话要说。” 章鸣立刻表示要陪她一起过去,“我跟你一块儿去吧。” 但安茜却摇了摇头,委婉地拒绝道“不用了,你就在这里照看好爷爷吧,我跟他讲两句话就马上回来。” 章鸣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安茜一步一步地朝着梁满仓走去,看着他们俩在一起交谈的样子,他的内心犹如被千万只蚂蚁啃噬一般,焦躁不安。 然而,由于距离较远,他根本无法听清他们在说些什么,这让他感到无比的困惑和焦虑。 他不停地在原地踱步,心里紧张万分。 他的心中充满了疑问“他们到底在说什么?安茜怎么不让他过去,有什么话还要背着他说?”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对于章鸣来说,每一刻都是一种煎熬。 终于,当他看到安茜转身向他走来时,他那颗悬着的心才稍稍安定下来。 “回来了,走吧。” 章鸣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如释重负的笑容,声音也变得轻松了许多。 安茜点了点头,简单地回应道“走吧。” 她的语气平静,并没有察觉到章鸣内心的波澜。 章鸣推着安师傅的轮椅走着,手越握越紧,但还是尽量保持镇定自若,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在闲聊家常一样,随意而又轻松地问道“你刚才跟老梁聊什么呢?” 安茜听到他这么问,便如实回答道“之前梁大哥给了我钱和票,让我去买东西,既然……婚事都不做数了,我肯定不能收,只是一直没有再碰见过他,正好今天碰到了,就赶紧把这些东西还给他。” 章鸣听完之后,呼出一口气,如释重负道,“原来是这个事。” 安茜看到他这副模样,觉得有些好笑,于是好奇地追问道“那你以为我们在聊什么事情?” 章鸣被她这么一问,顿时有些尴尬,支支吾吾地嘟囔着“我……我不是担心你对他还有那么点意思嘛……” 安茜听了他的话,脸上露出一副哭笑不得的神情。 她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心里有些窘迫,又有一丝甜蜜,因为她知道这是章鸣在乎她的表现。 章鸣立刻说道,“不过我知道你肯定是没有的。” “我就是有些后怕,你想啊,要不是碰见梁满仓家里这事,我哪儿还有机会,咱俩就是真完蛋了。” “说真的,我到现在都感觉跟做梦一样。” “不真实。” 安茜看着章鸣这个样子,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柔情蜜意。 她慢慢地伸出手来,小心翼翼地牵住了章鸣那宽大厚实的手掌。 章鸣突然间感觉到有一只小巧白嫩、宛如柔荑般的小手轻轻地落在了自己的掌心里,仿佛一股温暖的电流传遍全身。 与此同时,他听到了安茜那略带羞涩的声音“现在能感觉到是真的了吧?” 这句话如同天籁之音,让章鸣的心都化了。 章鸣毫不犹豫立刻紧紧地回握住安茜的手。 他高兴地说道“真,没有比这更真的了。” 在这一刻,他们的目光交汇,彼此的眼神中充满了幸福的爱意,两人都沉浸在这美好甜蜜的氛围之中。 …… 今天是个晴天,江听夏把她压箱底的书籍、漂亮的裙子以及精致的丝绸布料等宝贝全部搬出来晾晒。 这些东西吸引了隔壁院子的庄雪,她忍不住多看了好几眼。 回到屋里后,庄雪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询问自己男人,“隔壁院子里住着的是什么人?” 许大壮正在抽烟,头也没抬,随口回答道“防区的团长。” 听到这个答案,庄雪的好奇心愈发强烈起来。 毕竟许大壮已经三十多岁将近四十岁了,却只是一个营长而已,那么这个团长岂不是更老一些? 然而,隔壁院里的女人跟自己年龄差不多大。 抱着这种想看热闹的心理,庄雪继续追问道,“你说的这个团长今年多大岁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