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偏差时》 1. 夏日 《夏日偏差时》全本免费阅读 清既市一家名为“音”的livehouse酒吧,刚过晚上十点,依旧光影交错,座无虚席。 舞台中央的乐队表演,女主唱富有磁性的烟嗓缓缓淌出一曲低醇抒情的音乐,柔和的氛围灯光线散漫,随意打在台下人群。 酒吧大厅一楼的某一处沙发卡座里,坐了四个高中生,两男两女,举手投足之间难掩一股学生气。 其中一个穿着白衬衫的女生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东张西望,左顾右盼。 一支乐曲结束,乐队鞠躬退场。 不待停歇片刻,音响骤然发出巨响,震得耳膜颤动,驻场DJ忙碌地打碟擦盘,流光溢彩的光束四射,闪得睁不开眼睛。 梁悦宜收回视线,扯扯身旁男生的衣摆,怕他听不见,提高音量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啊?” 男生兴致正高,没搭理她。 梁悦宜又转向另一边的女同学,梁悦宜和她其实还不太熟。 “你走吗?”梁悦宜凑近她,问道。 女生回过头看她,吐吐舌头说:“再玩十分钟,马上要到我家门禁了。” 梁悦宜放下心来,重新坐下,拿起还剩半杯的菠萝啤小口地啜着。 气氛到达顶峰,全场所有人沉浸其中,她却仿佛不为所动。 今天是高三上学期最后一天,一打下课铃,江知霖拖着她一定要来“见世面”,美名其曰他们十八岁了,该体验成年人的夜生活了。 因为酒吧八点才营业,他们俩早早地打电话给家里,向爷爷报备,找的理由是他们晚上在同学家写作业讨论学习,很晚才回来。 十分钟又十分钟,最后超时半小时,几个人恋恋不舍地离开人潮喧嚷的酒吧。 “真没什么意思。”梁悦宜评价这场夜生活。 与两位同学分别后,梁悦宜和江知霖上了一辆网约车。 “我身上有没有味道?”江知霖像只小狗一样东闻闻西嗅嗅,闻完有些不放心地问她,“这个点儿爷爷应该睡了吧?你打电话给他的时候,他还说了什么?” “让我们早点回家,别学太晚。”梁悦宜的怀里抱着书包,闭上眼睛开始打盹儿。 说实话她心里也没底,她这还是第一次在外面逗留这么久。 网约车停在别墅区门口,两人一前一后下了车。 门口站岗的保安见状,出来招呼他们:“今天妹妹也被老师留到这么晚啊?” “哪能啊?”江知霖跳过一道台阶,笑嘻嘻地说,“我们是和同学一起学习。” 梁悦宜抱紧书包,冲保安大叔笑笑,随即跨上台阶。 两三分钟的脚程,两人到了家门口。 穿过一片花园,屋里客厅似乎亮着灯,梁悦宜和江知霖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对视一眼,脑海里忽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现在已经十一点,爷爷肯定是睡了。 而陈妈就算给他们留灯,只会开一盏落地灯,不会开吊灯。 江知霖后退一步,示意她先进去。 梁悦宜压低声音说:“如有必要,我会供出罪魁祸首。” 话音刚落,不等他反应,她蹑手蹑脚进去换了鞋。 穿过一道玄关,客厅亮光如昼,黑色的钢琴键沙发上坐着一个身形挺拔的男人。细细看去,五官立体分明,高挺的鼻梁架着一副银色边框的眼镜,往下是微抿的薄唇,隐约透出几分冷峻寒意。 他的身上穿着一件慵懒宽松的黑色套头毛衣,随意靠在沙发的低矮靠背,修长的手指握着一个平板,时不时滑动屏幕。 他微垂着眼眸,视线落在那平板上,脸上的表情被光线映得不甚清晰。 梁悦宜刚伸出去的脚登时又缩了回去。 然而为时已晚,男人微微抬头,正好对上她的视线。 梁悦宜低下头,稍转头朝后面的江知霖努努嘴。 两人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同一个意思——他怎么回家了? “去哪儿了?”江阅川摘下眼镜,面露疲色地捏捏鼻梁。 梁悦宜上前一步,没说话。 江知霖指使不动她,只得硬着头皮回道:“我们去同学家写作业了。” 江阅川轻笑了声,靠向沙发后背,视线在两人脸上一一划过,“是吗?” 梁悦宜装作没察觉到那道视线,继续作鸵鸟状。 “嗯嗯,傍晚的时候已经和爷爷说过了。”江知霖说,意思就是他们提前和家里报备过了,是爷爷同意的。 “这样啊。”江阅川抬眸轻飘飘地看了他俩一眼。 江知霖大力地点着头,抽空间隙不停拿眼神示意梁悦宜。 梁悦宜撇不清,只得点头道:“对。” 客厅里顿时没了声,梁悦宜抬头瞧了一眼,又飞快地低下头,手指绞着书包带,俨然一副认错的模样。 而她身侧的江知霖双手插着口袋,怕他哥不信又添了句:“我们都是一个学习小组的,还讨论了下寒假的学习计划。” 江阅川踱步慢慢走过来,掌心朝上伸出手,慢条斯理地说:“那你说来听听,你们的学习计划。” 江知霖被问住了:“呃……”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突然凝滞,梁悦宜清晰地听见针脚走动的声音,一下一下刮着头皮。 江阅川是江知霖的兄长,大他们六岁。出于工作原因,平时工作日他都是在另一个住处,只有周末才会回来陪爷爷吃饭。 如果知道他今天在家,他们俩绝对没这个胆子在外面待到九点。 后面的衣摆不断被人拉扯,梁悦宜硬着头皮主动认错:“阅川哥哥,我们明天放寒假,所以去同学家玩了会儿。” 江阅川问:“然后他带你去喝酒?” 被点名的那人缩缩脖子,想辩解却又不敢吱声。 梁悦宜连忙摆摆手否认:“没有没有,我没有喝酒。” 江阅川不作声,一双漆黑的眼眸被头顶的璀璨吊灯映出一点亮,像是带了几分压迫和灼人,静静地落在眼前两人身上。 客厅靠墙的一尊古董落地钟晃动着钟摆,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从另一处由远及近传来。 “悦宜,你先上楼。” 江阅川扔下一句话,像拎小鸡仔一样拎着江知霖进了一楼的书房。 关门的时候,江知霖向她投来救命的一眼,下一秒厚重的实木门隔断两人的眼神交流。 梁悦宜无奈地看看,她也没办法。 如果是江爷爷,大 2. 夏日 《夏日偏差时》全本免费阅读 梁悦宜十分后悔傍晚没有听江知霖的话多吃点。 除了傍晚吃的那个比拳头还小的茄汁火腿饭团,还有酒吧里一盘海苔花生米,她没再吃其他东西。 肚子开始咕噜咕噜叫唤,梁悦宜摸了摸空腹,暗自叹了口气。 算了,等楼下没人,她再下楼找吃的。 她开了桌上的台灯,从书包里取出一叠试卷整齐地归置在右边,然后把文具一样样放在桌面上。 一中高三生的寒假作业是各门课的高考试卷,以及一中教研组老师出的模拟试卷大礼包。 许是知道在这短短半个月大家肯定做不完,这寒假作业后面还被贴心地附上了答案解析。 暖黄色的光线映得整个房间暖融融,梁悦宜拉开椅子打算做一套数学卷子压压空腹感。 偏偏这时候桌面左侧的手机伴随着振动亮了亮。 江知霖给她发消息,是一张照片和一行文字:“陈妈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 鸡汤面色泽浓郁,青草、鸡枞菌和虫草四仰八躺随意盖在面上,中间还卧了个溏心煎蛋,正被筷子戳开个洞,金灿灿的流心淌出来。 瓷碗旁边配了一叠草莓车厘子小拼盘。 紧接着又跟了一句消息:“对了,你吃了吗?” 梁悦宜:“……” 肚子咕噜噜又不受控制叫唤。 这鸡汤面不是她能消受的。 她一字一顿地回复道:“吃过了。” 发完倒扣手机,梁悦宜却再也没有写作业的心思,纷乱的思绪占满她的脑海,还是洗洗睡吧。 十一点过半,夜色愈发浓重,一轮弯月却明亮地高高悬起,像是被别在一袭黑色晚礼服上的胸针,夺目耀眼。 “咚咚咚”—— 房间外,有人在叩门,有节奏地叩了三下,然后停下。 梁悦宜打开门。 门口没有人,而地板上安静地放了一个木质端盘,端盘上摆着一眼热气腾腾的牛腩面和一杯牛奶。 梁悦宜探出身子,左右扫视一圈,空荡荡的过道,没有看到人影。 她的房间在别墅二层,走廊尽头是一扇冰裂纹花窗,冬日的月光仿佛染上一层寒意投在地上。 不会是江知霖。 他进她的房间从来不敲门,基本都是在门口大叫让她赶紧开门,而晚上他很自觉地不会出现在她的房间。 难道是陈妈?可…… 梁悦宜揣着满腹疑惑把东西端进房间。 一碗番茄牛腩面,浓稠的番茄汤底,酸酸甜甜沁入心脾,大块牛腩被炖得很烂,面条劲道软弹,她还从面底下翻出一颗卤蛋。 这陈妈转性子了吧? 牛奶是温的,只是她从来没有晚上喝牛奶的习惯。 梁悦宜一口气喝完了温牛奶,嘴上沾了一圈可爱的“白色小胡须”。 她给江知霖发消息:“阅川哥哥和你说什么了?” 江知霖回得很快:“也没什么,还是老生常谈那些话,我耳朵都快听出茧了,让我不要在关键时刻惹事生非,不就晚回家了一会儿,有必要这么兴师动众吗?” 梁悦宜松了口气,看来这次是被江知霖糊弄过去了。 江知霖又发来一段:“他还让我学聪明点,不要扯一些经不起推敲的谎话。你知道他还说了什么吗???” 梁悦宜眨眨眼:“……” 她似乎有被内涵到。 消息一条接着一条蹦出来,可想而知那头发消息的人有多激动。 江知霖:“他说从我嘴里说出学习这个词,都侮辱了学习!怎么?我好歹也是正儿八经考上一中的人,我怎么侮辱学习了?” 梁悦宜被逗乐了,很难想象这话竟然是从江阅川的嘴里说出来。 好损! 吃饱喝足,梁悦宜端着盘子下楼。 楼下客厅的灯熄了,巨大的落地窗敞亮,一缕缕月光穿过漆黑透进来,地上投出一道纤长的暗影。 梁悦宜也没开楼梯灯借着这微弱的月光,小心翼翼地一步步下楼,转过客厅,她差点儿把手里的碗扔出去。 开放式的厨房立着一道人影,就这么依在岛台前,右手撑在台面上,另一手握着个马克杯,低头专注看手机。 听到门口的动静,那人抬头,眼神极淡地扫了她一眼,往下移落在她手上的端盘,与她微微颔首。 江阅川没作声,转而低头又浅抿一口咖啡,咖啡的味道蔓延在周身,清香中带了点苦仿佛擦过她的脸颊。 大晚上不睡,一个人在厨房喝咖啡,不知道是什么特殊爱好。 厨房地窗半开着,银灰色的月光毫不吝啬地洒落在大半个台面,江阅川半靠在上面,大半个身子浸在月光里,像染了点寒意。 梁悦宜挤出一抹微笑,主动解释道:“我来放碗。” 江阅川喝完最后一点咖啡,拿起手机给助理发语音:“下周一之前把竞品分析报告发到我邮箱,还有周一通知市场部各二级部门负责人开会,提前把资料发放下去。” 梁悦宜背对着他把东西放进水槽。 今天是周五,下周一之前交报告,岂不是周末就要赶出来? 看来他下属的工作强度比高三生的学习强度还大。 她打开水槽,水哗哗流下,梁悦宜顺手把碗给洗了,但牛奶杯的内壁积了一层奶渍,一时间难擦干净。 她抬头寻找刷杯子的海绵,身后的那道人影向她靠近,一不留神,杯子从指间滑落,“啪嗒”清脆地砸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梁悦宜沉默了,她有些不敢看江阅川的脸色。 “上去睡觉。”江阅川快速打开厨房的灯,蹲下/身,捏起最大的两块杯子残渣扔到垃圾桶里,转过身,发现她仍站在原地,他加重语气唤她的名字,“悦宜。” 梁悦宜似乎有些被吓到,连连后退两步,看着有些狼藉的地面,小声地说:“对不起。” 她扯了张纸巾弯腰心急地捻小碎片,忙乱之中,指腹似乎被戳到,细微的疼像小虫子钻入手指,一点点啃噬。 江阅川取了个扫把过来,拦住她,说:“这里我会收拾,你不用管上去休息,不要让我说第三遍。” 梁悦宜背过手,轻声地说:“好。” 她微垂下眼睫,抵挡住光线的试探,往厨外慢吞吞走去。 “悦宜。”她停下脚步,回头望去,他立在灯下,光影柔柔地晕开,显得那张原本冷淡严肃的脸庞,渐渐柔和。 “家里的事有陈妈他们,还有小半年,你和小霖安心准备高考,别让爷爷担心。” 江阅川说完,转而低头继续收拾那些残片。 梁悦宜悄声上楼,回到房间查看手指,中指指腹间卡了一颗细小但又尖锐的玻璃渣,不是很疼,却难以忽略。 3. 夏日 《夏日偏差时》全本免费阅读 家长会那天,早晨下起了小雨,雨势淅淅沥沥,落个不停,像极了江知霖的心情。 临出门前,江阅川接了个公司的电话,正要走到远处接听电话,被过来“巡逻”的老爷子吼了一顿:“到底是他们的家长会重要?还是你的工作重要?” 老爷子顶着一头银灰色的头发,精神矍铄,一根拐杖杵着地,骂起人来不带一丝喘气。 两个小的默默地对视一眼,在心里回答,当然是哥哥的工作重要,家长会什么的,不重要的。 可惜天不遂人愿,江阅川放下公司的事,开车载他们去一中。 车里的气氛紧绷得像一张拉开的弦,梁悦宜和江知霖像两个小学生一样端端正正坐在车后座,扭过头各自看着车窗外的风景。 没人敢出声,毕竟前两天晚归才刚被抓。 前排江阅川正在开车,仿佛丝毫察觉不到车内的诡异氛围,他的手机响个不停,好几通都是公司的电话。 他没接,任由铃声从头响到尾,一轮挂断接着一轮,听得梁悦宜忍不住转过头看去,张了张嘴又合上,一脸欲言又止。 车子驶入学校路口,缓缓地停在一中路边,这会儿已经停了不少车,都是高三的家长和学生。 梁悦宜和江知霖先下了车。 江阅川还坐在车里,缓缓地降下车窗,对两人嘱咐道:“你们先去班级,我讲个电话,马上进来。” 梁悦宜站在车旁一时没动,善解人意地说:“阅川哥哥,您去小霖班级开家长会吧,我这里没什么重要事情,班主任提前和我们都说过了。” 她在车上思考了一路。 江阅川一人得分两头,既要到她的班级,又要去自个儿弟弟班,每个班的家长会还是同时进行,梁悦宜想想就替他累。 江知霖一听她的话,瞬间头皮发麻。 梁悦宜这一出就是把火力往他一个人身上拱啊。 他赶紧说:“哥,你去给小宜开家长会吧,好歹不会让你没面子。” 还好意思说? 江阅川面无表情地扫了他一眼,拨通助理的电话后,摆摆手让他们进学校。 “江总,对接方说他们上午就到公司……”电话那头助理向他交代公司的事。 江阅川“嗯”了声,目光始终追随那两道背影,他看着两人还没走进学校开始打打闹闹,摇了摇头。 这一个两个的都挺不省心…… — 梁悦宜和江知霖不是同一个班,她在一班,而江知霖在十班,两人一进学校,各走各的,分道扬镳。 一班的班主任是教数学的女老师,此时站在讲台前,与刚来的几位家长聊学生的情况。 “小宜!” 梁悦宜站在教室外,听到声音立马转头,一个扎着马尾的女生笑吟吟地小跑过来,一把挽住她的手臂。 “你哥哥人呢?在教室里了吗?”林骊燕拖着她往教室里东张西望。 梁悦宜冲校门口的方向努努嘴:“在外面打电话呢。” 林骊燕改换成揽她的肩膀,凑在她耳边叽叽喳喳地八卦。 林骊燕是她高中三年的同桌,班上唯一知道她家里真实情况的同学,听她说起江阅川要来学校开家长会,挺好奇人家长什么样,毕竟弟弟江知霖是一中的校草,长得还挺帅。 梁悦宜扑哧一笑,突然压低声音,一副生怕被人听到的样子:“粉丝滤镜不要这么厚。长得确实蛮好看的,但是人太严肃了,成天板着张脸,不苟言笑,其实我们都有些怕他。” 林骊燕突然拿手肘推推她。 梁悦宜转过视线,发现她口中的主角站在几步之远,静静地看着自己。 她有些心虚,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过来的,她刚才说话声音应该不大吧? 梁悦宜被他看得瘆得慌。 像听见了,又像是没听见。 “阅川哥哥,我们班在这里,我们班主任正在教室里面。”她指指一班的教室说。 江阅川点头,长腿迈进了教室。 “果然,长得一副凛然不可侵犯的样子,他们家基因真不错,兄弟俩长得都很帅。不过我觉得江知霖他哥更帅更有味道。” 梁悦宜不说话,有没有味道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江阅川若是真的听见她的话,那她在江家的日子不会太好过。 都怪她最近日子过得太舒坦,得意忘形了。 梁悦宜东想西想,短短几分钟,悲观地把所有苦哈哈的可能性都想了个遍,她甚至都做好了今天开完家长会,打包行李离开江家的心理准备。 她看见班主任笑着向她招手,而江阅川背对着门口站在班主任身边。 梁悦宜快步走进教室,听见班主任正在夸她。 “悦宜的学习能力很强,而且从来不用老师操心,教过她的几个老师都很喜欢她,这点倒是和你当年挺像的,现在罗老师还常常在他班上夸你。”班主任转头笑着对她说,“悦宜,你哥哥没和你说吧?他也是我教过的学生,我之前说过难度很大的那次市模拟考,考了满分的那个学生就是你哥哥。” 梁悦宜诧异地瞥向江阅川。 她微微笑着,夸着不要钱的彩虹屁,“阅川哥哥很厉害,之前我有一道题不会做,哥哥三两下就做出来了。” 她唯一一次问他题目,事后她被陈妈说不懂事,哥哥这么忙,她还拿初中生题目打扰他。 江阅川看了她一眼,“赵老师,我们悦宜麻烦您多加照看,我弟弟在另一个班级,我过去找他们班主任聊一聊。” 临走前拿走了她的成绩单。 梁悦宜跟着他走出教室,心下稍稍松一口气。 江阅川停下脚步,看到她微微低垂的脑袋。 她今天扎着低低的马尾,发间别着两枚星星发卡。 他嘱咐道:“你和小霖结束后,打车来公司,中午我带你们到外面出去吃饭。” 她没抬头,低声说了声“好的”。 “抬起头来说话。” 梁悦宜有些茫然地抬头,半晌才重复过:“哦,好的。” — 家长会结束得早,梁悦宜帮着班长把教室收拾一番,拿走了另一部分寒假作业。 随后她便和江知霖一起打车去了公司。 江阅川从一班离开后,只浅浅地到了到他的班级,和他班主任聊了两句后提前离开。 “我要和爷爷说。”江知霖坐在车里说。 梁悦宜泼他冷水:“你说吧,然后爷爷让阅川哥哥不上班天天盯着你学习,直到你考上大学。” 江知霖自讨没趣,摸摸鼻子放弃,“那还是算了,我不配。” 车子停在常青集团门口。 前台认得江知霖,主动引他们到电梯口,帮他们按了15层——江阅川的办公室在15楼。 梁悦宜第一次来这里,目光东溜溜西跑跑。 她听江爷爷曾经说起过,这常青集团是江爷爷地三个儿子共同创办,公司名称是从三兄弟的名字健柏、若竹、文松而来。 后来老二江若竹和妻子因为一次飞机失事意外去世,而老三江文松在某一年突然不知所踪。 公司的掌权者最后成了老大江健柏,也就是江阅川江知霖兄弟的大伯。 电梯门缓缓打开,门口站着一个戴眼镜的年轻男子等他们。 是江阅川的助理小叶,特意等在电梯口领他们到江阅川的办公室。 临江的落地窗办公室,冬日的暖阳透过玻璃窗慵懒地铺进来,空气中似乎浮着飞舞的微尘颗粒。 旁边一扇木质隐形门微微虚掩,江知霖直接推门而入,里面有一间小小的休息室。 简易的单人床上铺着干净的灰白色四件套,旁边则是一个奶白色衣柜,中间隔了两三个人的过道距离。 江知霖一声哇塞:“我怎么不知道这还有个小房间?我哥难道成天不回家就睡这里?” 小叶笑笑,替老板关上休息室的门。 “那也没有。有时候江总应酬累了会直接在公司休息,但他平常还是回绿翡星澜。” 梁悦宜适时吹捧一句:“阅川哥哥工作很辛苦的。” 刚一说完,江知霖立马向她抛了一个狗腿子的白眼。 梁悦宜没搭理他,取出从学校带来的作业,主动询问道:“小叶哥哥,我能坐这里写作业吗?” 助理忙替她拉开椅子,还把桌上的东西收一收。 他看了一眼腕表,“江总正在开会,预计还有一个半小时才能结束。你们俩如果无聊,看书写作业,或者桌上 4. 夏日 《夏日偏差时》全本免费阅读 江知霖收到礼物,果真气得中午一口饭都没吃,甚至连梁悦宜也不怎么搭理。 梁悦宜暗中叫苦,安慰的时候不小心说了句她都做过,又把他气着了,只用鼻腔回应她。 整整一下午,江知霖没理会过她。 到了晚上饭间,连江老爷子看出些不对劲,不问两个小的,反倒去问他的大孙子。 江阅川若无其事地夹起一块牛腩,转头便看见自家弟弟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他淡声道:“他是不满意我送他的礼物。” 老爷子一听,心中越发好奇,问:“你送他什么了?” “五年高考三年模拟,还有各种模拟真题卷!他这是生怕我寒假闲下来。”江知霖含泪控诉。 他到现在都没有缓过来,房间里那一堆试卷看得他想打人。 “你带去‘音’写吧,在那里肯定写得完。”江阅川面上含笑,那语气仿佛在问,今天是阴天还是雨天。 两个小的当即互相惊疑地看着对方。 江知霖脑袋一片空白,问了句:“你说的?” 梁悦宜迅速捂上嘴,连连摇头,一双杏眼圆睁,像是被吓到,滴溜溜地看看这看看那。 才不是她告的状,她以为这坎已经过去了。 在场唯一不知情的老爷子看他们打着暗语,听得莫名:“什么阴不阴的?这又是哪一出?” 江知霖“跪”得飞快:“没什么?我觉得哥哥是为了我好,谢谢哥哥送教材给我。” 江阅川敷衍着点头,之后便不再理他们,和老爷子说着明天的准备。 江阅川江知霖父母的忌日是在明天,往年这个时候家里都会操办祭祀流程,今年亦是如此。 这一天,梁悦宜起得格外早。 天色方一擦亮,她自然而然睁开眼,没了睡意。 拉开窗帘,窗外天气阴沉沉,风声呼呼而过,像要拼命挤过窗户缝隙灌进来,偶尔掉落几颗雨点,在玻璃窗上留下长长一条水痕。 楼下的露天泊车位上停了辆黑色suv,是江阅川惯常开的那辆添越。 江阅川与江知霖一前一后从屋里出来,手里各自拿着东西放在后备箱,没几分钟,车子慢慢驶出别墅。 每年这天,江阅川会带着弟弟去墓园探望父母。 梁悦宜起床下楼。 江家的气氛如同天气那般沉闷与压抑,她捏了个包子悄然推开书房的门。 老爷子弯腰站在黑檀木书桌前习字,这是他一直以来排解心情的习惯,估计写了已经有一两个小时。 梁悦宜安静地坐在窗边。 推窗不知何时打开,浸着寒意的冷风争先恐后顺着那条缝隙钻进来,她缩了缩脖子,手里的包子都变冷了。 “把窗关了吧。”老爷子背对着她,开口道。 梁悦宜囫囵吞枣地把冷包子塞进嘴里,忙把窗关上:“爷爷,你怎么知道我冷?” 老爷子放下狼毫搁在砚台上,把写完的最后一张摊平,转头说:“因为我也冷。” 书房外传来一阵说话声。 老爷子背着手走向门口,“走吧,小孩子家家一大早坐着不无聊吗?你大伯他们来了,找你姐玩儿去。” 梁悦宜从椅子上跳了下来,她听见了江芷的声音,快步跟在老爷子后面走出书房。 江健柏带着一双儿女早早地来到揽云筑。 身边的一个女生看见梁悦宜,拉过她的手说:“小宜,来来来!我给你带了东西。” 女生手里提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一脸的迫不及待。 老爷子打趣道:“咱们小芷虽然去上大学了,但心里还是念着小宜。” “可不是吗?今天一大早就催我过来了。”江健柏也插了一句,笑着说,“这个家里,还是她们小姐妹俩最要好。” 江芷牵着梁悦宜的手,点头道:“哥哥们不理人,还是小宜好。” 说话的工夫,兄弟俩从墓地回来,一前一后从外面走进来。 走在前头的江阅川微抿唇角,沉着脸,像暴雨前乌云密布的天空。 而江知霖落后几步,脸色也不太好看。 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谁都不想触霉头。 江芷和梁悦宜不约而同地敛了敛脸上的笑容,瞬间成了两个矜持的淑女。 对着兄长沉静如水的面庞,面不改色,礼貌微笑。 江阅川看见她们的时候脸色稍缓了缓。 等人进去后,江芷小声地说:“哎你说我们江家是不是风水不好?这一个两个的……” 老爷子也说过类似的话,他们江家男人婚姻不顺。 老大健柏的媳妇离婚嫁到外地了,老二和媳妇早早离世,老三呢,这辈子大概就打光棍了。 现在到了江阅川这一辈,家里两个适龄男性——江阅川和小两岁的堂弟江煊,没人催找对象,更没有人催婚。 忙完祭拜仪式,梁悦宜带江芷去她的房间。 江芷送她的盒子里装的都是S大的纪念周边,保温杯、IP形象玩偶、渔夫帽、帆布包和笔记本,装满了整整一个盒子。 梁悦宜从初中开始心仪的大学便是S大,全国数一数二的知名学府,而且还是江阅川的母校。 “这是啥?包吗?” 江芷眼睛尖得很,眼神溜达一圈立马发现了江阅川昨天送的大牌包。 她腾腾腾小跑过去,下手前扭头询问梁悦宜,“小宜,我打开了?” 梁悦宜还在看她送的S大周边,摆摆手让她随便看。 江芷拿出来,惊讶地“哇偶”一声:“这个包包我想买很久了,我求了我哥好久,他都不愿意给我买,小气!” 梁悦宜抬头看看她,又看看包,看她一脸爱惜地轻抚包包表面,“这放我这儿也是落灰,要不你拿走?” “那多不好意思啊!” 话虽是这么说,手却还是摸着不放,江芷不忘问道:“是爷爷送的吗?” “阅川哥哥送的。”梁悦宜说。 江芷迅速放下包包。 梁悦宜解释说:“你知道,除了书包,我很少用到别的包。” 江芷迟疑着没说话。 梁悦宜见她实在很喜欢,替她想了个理由:“你不是下个月生日了嘛?这个包就是你的生日礼物。” 江芷眉间略微松动,“对哦!我马上过生日了。”她重新又拿起包包,如珍宝一般把包装进盒子,“等你高考结束,咱们出国玩吧,姐姐带你畅游欧洲。” 门掩着没关紧,一个身影探进来,冷不丁地问:“你们要去欧洲啊?” 江知霖推门而入,接着说,“带我去啊,我给你们拎包跑腿。” 他知道做决定的是江芷,腆着脸能屈能伸道:“姐,小芷姐姐……” “咚咚咚。” 门口又出现一人,江阅川拿眼神点数,抬眸道:“你们仨,表姑在楼下,下去打声招呼。” 三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互不作声。 — 表姑是江老爷子兄长的小女儿,平常只在逢年过节才有往来。 自从江阅川父母去世,表姑一家来得勤快,曾经还提出住在□□忙照顾老二留下的两个孩子,自然被老爷子婉拒。 无事不登三宝殿几个字,明晃晃地挂在三人眼中。 客厅里有一个女声叽叽喳喳地叫着:“我们家小皓孝顺,今天一早说要来看望爷爷,他知道每年这个时候最难过的还是爷爷。” 江芷和江知霖俩姐弟默契地做了个往外呕吐的动作。 梁悦宜掏掏耳朵,也有些听不下去,表姑每年都说这些话,她都能倒背如流了。 三人迫不得已同表姑一家打招呼,陪着说了几句后,实在坐不住各自找理由走了。 梁悦宜闲着无聊庭院闲逛。 夏天的时候,她在庭院的一处角落栽下一棵金桔树,大片绿色叶子中间坠下些许金黄色的金桔。 昨天早上她摘过两颗,出奇地甜。 梁悦宜踮起脚尖,伸手摘那颗成熟得透透的果子。 “梁 5. 夏日 《夏日偏差时》全本免费阅读 江知霖把整件事添油加醋地告诉了江老爷子,后果就是向来眼高于顶的表姑脸色突变,低声下气地在客厅向她道歉。 梁悦宜作为晚辈,对于长辈的道歉不好说什么,她只是一副受到惊吓的模样,低着头不说话。 “悦宜你别往心里去,别和杨皓计较,回去我就让他把狗栓好了。”表姑握着她的手,语重心长地说,“杨皓他对小动物太有善心了,怕汤圆留在家里会出事,所以今天才把它抱过来。” 梁悦宜抬起头,小声地说:“可是狗到外面出事了呀!它扑到我身上,还把阅川哥哥咬了。” “我看杨皓就是故意的,他也不是第一次欺负小宜了!”江知霖说话不知尺度,说完还十分唾弃地冷哼一声,把表姑说得面色难堪,嘴唇动了几回,一副欲说但又不说的神情。 表姑为难地看向老爷子和江健柏。 江老爷子老僧入定一般不作声,而江家老大看了一眼三个小的,尤其是看到被吓到的梁悦宜,江健柏咳咳说:“这个确实是杨皓做得不对。大家都知道我们家小宜怕狗,就算他不知道,你做人姑姑的,难道也不清楚吗?” 表姑:“这个我……” 她怎么会不知道? 江家人的爱好和生活习惯,她事先做过功课,暗地里背过好多遍,就连在梦里她也在叽里呱啦背这玩意。 只是她不在意,梁悦宜不过一个寄养的,哪里用得着费那么多心思? 江阅川从外面大步走进来,离他几步之远杨皓一脸委屈地跟在后面,慢吞吞地拖拉走着,他的怀里抱了条狗,小狗初到陌生环境,看见这么些陌生人,当着人面一连“汪汪”了好几声。 江健柏接收到自家老爹抛过来的眼神,忙不迭地起身问道:“阅川你没事吧?” 江阅川环视一圈,视线最后落在梁悦宜身上,如蜻蜓点水般略作停顿,飞快转开。 “没事。”他随即转向中年女人,他面色肃然,语气却没半点恭敬,“表姑,您是长辈我就不多说了。只是……” 他的声音略作停顿,那似带压迫的目光在表姑身上稍作停留。 他冷下了脸,“杨皓这个孩子,请您带回家好好教育,您要是教不会,我可以让专业的人过来教。” 表姑的脸一阵红一阵青,大叫道:“杨皓,你还不给我过来道歉?!” 表姑转向江老爷子,“叔叔对不起,不用阅川派人,我这就带杨皓回家好好管教。” 老爷子躲不过去,故作严厉地说:“阅川,你怎么说话的呢?你表姑明事理,回去自然会好好管教小孩,轮得到你出人又出力?” 梁悦宜默默地同身边的江芷对视一眼,爷爷这护短护得,生怕表姑听不出他的意思。 再看表姑的脸色,黑得能滴出一吨的墨汁,但又不能发飙。 梁悦宜抿紧嘴唇,转过脸背对着他们,她怕自己憋不住。 表姑撑不住脸面,连午饭都不吃了,迅速带着她的好大儿和狗子走了。 狗子汪汪又叫了几下,像在表达不满。 江阅川冷眼旁观,淡淡地说:“走之前,表姑不要忘了让杨皓道歉。” 表姑和杨皓脚步略停,下一秒表姑扯着儿子的手,让他回去。 杨皓不理,她直接按着杨皓的头,迫使他转过来。“小皓,你做错事就要道歉。” 杨皓的脸色苍白,极慢地走到梁悦宜的面前,他似是不爽,眯起眼盯着她的脸许久。 身旁传来一声不耐烦的啧声。 那杨皓最后还是低下高贵的头颅,硬着头皮却是和江阅川说了声“对不起”。 江阅川看都不看他,“错了。” 垂在裤缝处的手紧了又紧,杨皓闭上眼睛深呼一口气,说:“梁悦宜,对不起,我不是有意吓到你的。” 梁悦宜对他的道歉不甚在意,迫于压力的道歉,没多大意义。 没关系三个字,她说不出口。 她敷衍地点头,抬头恰好对上了江阅川的眼眸,不像方才面对杨皓时的冷漠,此时那双黑亮的眸子眼尾微翘,眼底像融化了冰,映出几分极浅的笑意。 梁悦宜顿时松了口气。 表姑一家来得突然,走得也迅速。 梁悦宜犹豫片刻,看着江阅川往地下室的方向走,她连忙追上前问:“阅川哥哥,你有被那只狗咬到吗?” 被狗咬可大可小,而且要不是因为她,江阅川也不会被那只狗咬到。 江阅川停下脚步,回头看她,她又低下了头,耳边的发丝滑落到脸侧,露出精致柔和的侧脸。 她的脸小小的,恐怕都没有他的手掌来得大。 江阅川说:“我没被咬到,你不用担心。” 她终于抬起头,面露几分怀疑。 江阅川好整以暇地问:“你要不要检查看看?” 梁悦宜一愣,随即像个拨浪鼓摇摇头,她可不敢放肆。 江阅川突然想起个事,边走边同她说:“我找了一个英语的金牌家教,明天上午八点老师来揽筑云,你和小霖做好准备。” 见她没有跟上,他回头耐心地等她。 梁悦宜赶紧跟上脚步,听他继续说:“对了,帮我提醒小霖,他要是不准时出现在小书房,寒假没有生活费,压岁钱也会减半。” 梁悦宜:“……” 这种缺德事就不要找她了吧。 身旁的人仿佛听到了她的心声,改口说:“算了,我同他说,免得他到时候迁怒于你。” - 第二天一早,两人早早地提前坐在小书房。 江知霖前两天睡到自然醒,今天乍一早起,被折磨得不行,连早饭都来不及吃,随便刷了个牙,赶紧来小书房坐着打呵欠。 在他打了第十个呵欠的时候,他摆摆手说:“我不行了,扣压岁钱就扣吧,我实在是撑不住了。” 梁悦宜想了想,好心提醒道:“他说的可能是你全部的压岁钱。” “啥?”江知霖惊得瞬间跑飞了睡意,“其他人给我的压岁钱他也管,太狠了吧。” 哥哥他一向不都是这样的吗? 楼下传来些许动静。 小书房的窗户推出去是地面的露天停车场,一辆黑色添越缓缓驶入停车位上。 一男一女从车里走了出来,停在车旁说话。 两人像吃瓜群众趴在窗前,窸窸窣窣地讨论着种种可能性。 这位年轻的女性应该就是江阅川口中教他们英语的金牌家教,年纪看着不大,五官耐看 6. 夏日 《夏日偏差时》全本免费阅读 “悦宜。”伴随着声音,梁悦宜面前的卷子被人敲了三下笔头。 她蓦地回过神,抬头撞上周老师略显疑惑的眼神,梁悦宜抱歉地说:“周老师,不好意思。” 稍稍转开视线,梁悦宜瞥见另一张书桌前江知霖笑得一脸幸灾乐祸,她没好气地瞪着他。 江知霖反倒笑得越发猖狂。 上午的补课时间结束,周老师被老爷子热情地留在家里吃午饭。 梁悦宜正在收拾桌上的教材,满满两大摞的课本被她分别堆在书桌两侧,平时写作业都用得上。 相反,江知霖的书桌很空,桌面上象征性地放了几本书,其中还有一堆他崭新的寒假试卷。 “难得啊,咱们家小学霸竟然有注意力不集中的时候。”江知霖好奇地凑过来,非常欠扁地问,“你刚才想啥呢?说出来让我高兴高兴呗。” 梁悦宜没搭理他,直接扔了个白眼过去。 她神思恍惚了半节课,实际上心里一直在纠结江阅川那话是什么意思。 他那是在兴师问罪呢,还是在敲打她呢? 那只送出去的包,她肯定不会再往回要。 更何况江阅川又不缺这一只包,能送她这个妹妹,也能送江芷那个堂妹,送哪一个妹妹不是送? 她提心吊胆,悬着的心始终放不下来。 这件事的连锁反应就是她连吃饭都吃得心神不宁,全然没注意到老爷子想在饭桌上牵线搭桥,撮合那两个年轻人。 “阅川,你怎么光顾着自己吃?给周老师多夹点菜呀。”老爷子使唤道。 江阅川拿公筷夹完菜,又听见自家爷爷在使唤他,“等下你开车送周老师回家,别让周老师一个女孩子独自回去,咱们这里可不好打车。” 他的筷子顿在半空,慢悠悠地对上老爷子的目光。 敢情他这半天请假,是为了当车夫? 周老师在一旁忙推拒:“江老先生,不用这么麻烦的,我朋友也住在这附近,我刚好要去找她。” 老爷子不达目的不罢休,从客气的周老师改口到小周,“你朋友住哪儿?让阅川送你过去啊,他下午正好要上班。” 江阅川面色淡然地往江老爷子脸上扫去一眼,老爷子接收到大孙子的意思,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有外人在,江阅川不好发作,抬眼看看仿佛没被波及到的另两人。 那两个小的全程眼观鼻鼻观心,低头夹菜,就连最闹腾的弟弟此时也安分地吃着饭,没插一句嘴。 江阅川看了眼坐在另一边的女孩,那张小巧的脸就差埋进饭碗里。 “现在都流行用脸吃饭,是吧?”他说。 梁悦宜察觉到他说的是自己,猛地抬起来,环顾四周。待触到他的目光,她像看见了什么不该看的,立马弹开视线。 江阅川简直要被气笑了。 饭后,江阅川把他老同学送到门口,转头和老爷子在书房待了大半个小时。 江知霖的八卦DNA又动了,猜测道:“我猜就是在说周老师,爷爷嘴上不说,心里估计也着急。” 梁悦宜平静地看他:“你又知道了?” 江知霖一脸理所当然:“那当然了。你看我哥今年二十四岁,煊哥比我哥小两岁,他和他女朋友交往四年了,而且我听大伯说,煊哥已经见过他岳父岳母。” 还岳父岳母?梁悦宜可是听江芷说,大伯压根就不同意江煊的那个女朋友,这所谓的婚事八成得黄。 成年人的事还真麻烦。 书房的门从里面被打开,他们俩立刻闭上了嘴,索性江阅川忙着赶去公司,没工夫理会他们。 待人走后,梁悦宜和老爷子立刻报备行程:“爷爷,我下午和燕子约了去书店学习,估计要到傍晚才回家。” “早知道就好让你哥哥开车送你过去。”老爷子说。 梁悦宜笑嘻嘻地挽住老爷子的手,陪他先去逛了花园。 今年冬天气温比往年低不少,露天花园的许多植株和鲜花虽都挪进了温室,但一大半的植物显然没有好好打理,全都蔫儿吧唧的,和死了差不多。 老爷子摸着蔫掉的吊兰叶子,心疼得不行:“这个陈妈,我让她照顾这些花花草草,你看都照顾到哪里去了?” 梁悦宜只是看看,不说话。 她对这种事从来不发表意见,主人家可以责怪底下人做得不行,但她不行。 老爷子回头问她:“你和你同学约了几点?小李出去办事,估计半小时后才回得来。” 梁悦宜乖巧地回答:“咱们这里打车其实也挺方便的,很多网约车都约得到。” 哪想到,他们刚回到客厅,江阅川中途又折了回来拿东西。 老爷子招招手,说:“那正好,小宜要去书店,你送她过去。让她一个人坐车,我不放心。” 江阅川向她投来一眼,不说好,也没说不好。 梁悦宜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走到车旁停顿下来。 她下意识地往后面侧了侧身子,转瞬间想起到有个说法,坐后座的不是领导,就是乘客。 她当即拉开副驾驶车门,战战兢兢地坐了上去。 “哪一家书店?”江阅川问。 梁悦宜停下系安全带的手,愣了两秒,脑子似乎有些空白,没转过弯来。 她迟钝地回道:“就是一中旁边的那家,老师说有套卷子只有他们家才有。” 江阅川淡淡地“嗯”了一声,随即发动引擎,由慢变快驶出别墅区。 梁悦宜从没坐过他的副驾驶座,这与后座的体验完全不同,速度仿佛更快,好似没什么安全感。 她不经意间转头,随意瞥到他的侧脸,江阅川微抿嘴唇,半边的轮廓线条紧绷冷峻。 所以,还是主动再认个错。 梁悦宜在心里打着腹稿,和江阅川说话必须打起十分的精神。 在整个江家,她和江知霖最怕的还是这个大哥,光是像他此时这样沉着脸不说话,够他们提着胆小心翼翼好久。 “阅川哥哥。”梁悦宜小声地唤道。 江阅川神情微动,脸庞极小幅度地向她那处侧了侧,她继续说下去:“那个包是我考虑不周,这是您送给我的礼物,我确实不该转送给其他人,对您不尊重,同时 7. 夏日 《夏日偏差时》全本免费阅读 林骊燕坐在窗边,听完前因后果,安慰她:“我觉得你哥哥不会放在心上的,他一个大男人,好意思和你这个小孩子计较?” 梁悦宜托着下巴暗自思索,这话虽说得不好听,不过确实是这个理。 “顶多以后不给你送礼物了呗。”林骊燕接着补了一句,见她出神一般,拍拍她的肩,“又不是什么大事,你就别纠结来纠结去的,记住凡事都不要自我内耗!” 梁悦使劲摇摇头,甩开那些恼人思绪,当即起身走出座位。 “不想了,我下楼去找点学习资料。”她拉开高脚椅往外走。 因是放寒假,劝学书店里没多少人。 书店一共两层,其中一楼劝学,中小学生的教辅资料、文学书籍作品都放在一楼。 二楼设置了六套书桌椅,其余位置摆满了初高中生喜欢的青春小说、漫画书和各种文创文具用品。 梁悦宜走下一楼,老板身材膀大腰圆,一大个儿窝在前台的犄角旮旯斗地主。这把是刚开,“抢地主”的声音此起彼伏。 她拐到高中生教辅区,数学老师放寒假前提过,有兴趣的同学可以买一本教辅资料刷刷题。 因为寒假布置了很多作业,他也不做强制要求,只留了资料的名字。 资料被放在了一个角落的区域里,很隐蔽,她来来回回走了好几圈,最后才意外发现那本被其他教辅压在下面的资料,而且剩下最后一册。 梁悦宜欣喜地抽出资料,没注意到身旁走来一人,不等她翻看,那人迅速抢了过去。 梁悦扭过头,是杨皓。 他站在旁边,神态自若地翻阅着从她那里抢来的资料。 “原来王老师说的是这本啊?”男生恶劣地咧着嘴角笑说,像故意说给她一样,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 梁悦宜的掌心还隐隐作疼。 她这三番两次被欺负,再好的性子也被磨没了。 那副得意洋洋的笑容实在很刺眼。 梁悦宜一把撞开杨皓的肩膀,扭住他的手腕往后一掰,听得他“啊”地一声痛呼,学习资料落到了她的手里。 杨皓痛得龇牙咧嘴,他甩了甩手,怒目而视道:“梁悦宜,你他妈昨天就是装的吧!” 梁悦宜笑了笑说:“不好意思,我没妈。还有我就是装的,你想把我怎么样呢?” 杨皓铁青着脸恶狠狠地瞪她,胸口剧烈起伏,仿佛气极了,一个拳头直愣愣地打过来。 梁悦宜下意识地迅速避开。 拳头擦过她的头发,结结实实地打在书柜上。 一声巨响,架上的书哗啦啦地倒了一地,惹得楼上的人咚咚咚迅速跑下来看热闹。 老板听见动静,也忙得赶过来,看见洒落一地的书,心痛得不行。 他迅速地跑过来劝架:“哎哎哎!都是同学别吵架。” 梁悦宜一脸警惕地看着杨皓,见他痛得弯下腰,她立即帮着老板捡起地上的书。 老板在那边没好气地数落:“一个男生怎么好意思欺负人家小女生?太丢人了,我要是有这种打女生的儿子,我先抽他几顿让他明白挨打的滋味。” 老板边捡边撸起袖子,露出半胳膊的纹身,而后一掌拍在书架上。 二楼几个看热闹的人渐渐走近,杨皓捂着发疼的拳头,看着老板那花臂,气势弱了不少:“到底是谁打谁啊?现在谁受伤了看不见啊?” “哦?难不成还是我家书柜打的你啊?”老板直起身子,饶有兴致地问他。 杨皓不敢惹壮汉老板,瞪着梁悦宜,手指着她放狠话:“梁悦宜,你给我等着!” 说完,气气势汹汹地大步走出书店,顺带半路踢飞了一本教辅。 老板捡起那本资料,破口大骂:“小兔崽子,你也给我等着!以后你要能进得来,我就是你爷爷!” 梁悦宜帮着老板收拾那一角。 老板把最后一本落在外面的书塞进书柜,疑惑地问她:“我说你什么时候惹上这种傻/逼了?打么,又打不过你,还要学别人放狠话,这嘴皮子我看也不利索。” 梁悦宜笑笑说:“人家学习很好的,可是重点大学的预备生。” 老板一脸不信:“就这?” 梁悦宜点点头。 老板感慨道:“那你们一中要不行了!竟然让这种傻/叉榜上有名。还好你没丢下那点猫脚功夫,不然肯定被那傻/逼欺负得去!” 说起来,梁悦宜和这劝学书店老板是老相识。 早些年老板还没开这家书店,在一家跆拳道馆当教练,梁悦宜和江知霖都曾是他的小弟子,跟他学了两三年的跆拳道。 后来两人都不学了,老板也不干了,在一中附近盘了个店面开起这家劝学书店。 梁悦宜在书店偶遇老板后,重新捡起跆拳道,隔三岔五过来练习。 — 梁悦宜做完英语试卷的最后一题,合上笔盒,江知霖提前给她通风报信。 “等下你先别回来了,在外面吃个好的再回来。表姑又来家里告你状呢,说你揍了他儿子一顿,真的吗?厉害了我的妹,你竟然会还手了!”他的语气里是藏不住的兴奋。 梁悦宜默默地翻了个白眼,也不知道他在兴奋个什么。 她出声打破江知霖的幻想:“别污蔑我,我没揍他。” 顶多就是碰巧撞到他的肩膀,又一不小心折了下他的手腕,最严重那一拳是他自己打的,和她没关系。 江知霖说:“好好好,我替你狡辩去。” 挂电话之前不忘让她带吃的回来。 挂了电话,梁悦宜和林骊燕去了学校附近的一家小餐馆,点了份中辣的麻辣香锅。 两个女生吃辣的水平不怎么样,刚吃下没几口,吃得热气满满,辣得开始灌水, 一通电话突然进来,梁悦宜当即伸出一根手指在唇边“嘘”一声, 林骊燕看了看她的手表,显示了“哥哥”两个字,瞬间懂了,脸色不由得严肃起来。 梁悦宜连忙又喝下半杯凉白开,才接通电话。 她瞬间想起来,白天下车他说会来接她,不会这个时候就在书店门口等她吧? 梁悦宜头皮发麻,有种闯了祸又被他抓到的感觉。 她轻声唤道:“阅川哥哥。” 嗓音略微停顿,喉咙仿佛要喷出火来。 林骊燕站在她对面冲她使眼色,梁悦宜接着说,“我同学心情不太好,我在陪她吃饭。” 听筒传来敲击键盘的声音,江阅川淡淡地应声,嘱咐道:“回家注意安全。” “好的,哥哥再见。”梁悦 8. 夏日 《夏日偏差时》全本免费阅读 这是她第二次来他的房间。 第一次是误入。 那个时候她刚到江家没几天,因为躲避江家的佣人,不小心闯入他的卧室。 当时他还在念书,周末回家找资料写作业。 他坐在电脑前,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四目相对,梁悦宜像一只受精的小鹿定在门后。 他叫来了走廊外的佣人,让人把她带出去。 此时重新踏入这个房间,梁悦宜粗略扫了一圈。 江阅川的房间是一个起居套间。 推开大门,是一间书房,书房的左手边是他休息的双开门卧室,右边则是一个黑色系衣帽间。 套间的风格一脉相承,黑白灰色调,简约低调,符合他一贯的作风。 江阅川似是刚回来,黑色西装解开扣子微微敞开,露出内搭的黑色针织稍显松弛,外穿的大衣早在他进来时,被他随手搭在单人沙发上。 书桌上摆了一个印有迪士尼LOGO的礼品袋,江阅川走到桌前,转身发现她仍站在门口,没有要进来的意思。 “怎么不进来?”江阅川挑了挑眉,抱臂依靠在桌前,笑道,“我看着是想会吃人吗?” 梁悦宜连连摇头,垂眸,快步走到他面前。 “阅川哥哥,您找我什么事?”她问。 江阅川拎起那个礼品袋,递给她。 梁悦宜没立刻接,只是看向袋子,里面是几只玩偶,粉的狐狸、紫的兔子、棕色的小熊。 她似乎没反应过来,抬头望着他。 房间点了一盏落地灯,暖白色的光线铺洒一地,映得暖融融的。 梁悦宜穿了一件薄薄的奶白色针织开衫,拖着一双棕色鹿角的家居鞋。 地暖温热,梁悦宜的脸颊红扑扑,像颗垂涎欲滴挂在树梢的小樱桃。 “拿着。”江阅川眼神示意她,解释道,“我去问了下公司的女同事,她们说现在的小女生都喜欢迪士尼的玩偶,希望这次我真的投你所好。” 梁悦宜没被数落,被送了礼,一时间有些恍惚,“谢谢阅川哥哥,这个我很喜欢。” “我有这么吓人吗?你们几个看见我,就像老鼠看见猫一样。”江阅川看起来心情不错,同她开起了玩笑。 梁悦宜尴尬地笑笑。 看来他自己也知道啊,她偷瞄一眼,被他抓个正着。 江阅川这副样貌不论放在哪里都是颜值佼佼者。 梁悦宜还记得他上大学那会儿,周末经常有女同学打电话到家里找他,甚至有个漂亮的小姐姐暑假追他追到家里。 可惜当时他冷着脸把那个漂亮姐姐说哭了。 “本来只是想给你东西,但是刚才知霖说了我不知道的事。” 江阅川坐在桌前,一双修长的腿上下搭着,抬抬示意她坐下说话,“悦宜,你说说看。” 梁悦宜回神,蓦地抿起嘴,不是很想开口的样子。 江阅川收回腿,站起来,一米八八的个子站在她的身前,衬得她越发娇小。 江阅川说:“我听说表姑傍晚来了一趟。当然,你不说的话,我可以听知霖说。” 他略作停顿,目光始终落在她的脸上,缓缓地说,“不过,我还是想听你亲自告诉我。” 既然说到这里,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梁悦宜嘴唇翕动,慢吞吞地说:“下午我在书店碰见了杨皓,他和我抢书,但没抢过我,所以他比较生气吧。” 她看看江阅川,见他没什么反应,梁悦宜继续说下去,“杨皓原本是想打人,只不过没个准头,打到书架上,然后表姑就来告状了。” 江阅川的面色凝重,沉吟片刻,沉声道:“不像话。” 梁悦宜抿紧唇,不吭声。 “以后发生这种事,直接和我,或者和爷爷说。”江阅川从没想过她会被人欺负,忍不住多说了句,“别傻乎乎地忍着。” 梁悦宜小声嘟囔:“其实我也没忍。” 对上江阅川投来的疑惑目光,她的声音低了几分,“我稍稍折了折他的手腕。” 江阅川猛然想起,她和江知霖曾被爷爷送去学过几年跆拳道,倒也不是完全没用处。 江阅川安抚她:“表姑的事,我会去处理,你不用放在心上。” 这是给她撑腰的意思了,那就行。 梁悦宜那颗悬着的心慢慢地放下来,放心地提着东西离开。 走到门口,江阅川又叫住她:“对了,后天是梁爷爷的祭日,我开车送你回东溪镇。” 梁悦宜愣了两秒,潜意识里她不想和他单独出去,太有压力了。 她问:“小霖也去吗?” 东溪镇是她从小生活的地方,风景秀丽,景色怡人,她的爷爷和她的父亲长眠于东溪镇的某处山头。 往年这个时候,都是江老爷子带着她回东溪祭拜她爷爷和父亲。 江阅川回道:“他愿意的话可以去。” 那她去求一求江知霖,三个人总比两个人要来得没有那种紧张与压迫感。 梁悦宜直接替江知霖作答:“他愿意的。” 江阅川没再说什么,挥挥手让她回去。 梁悦宜替人回答的直接后果就是,她要给江知霖当一周的“丫鬟”,帮他拿东拿西。 梁悦宜认了,谁让她有求于人呢? - 两日的行程,被江知霖整得像去春游一样,一个人收拾一个满满的二十四寸行李箱。 随身衣物、洗漱用品、游戏机、耳机、漫画书和零食,就是没一样和学习相关的东西。 江阅川进他的房间看到那堆东西,忍无可忍,最后说了句:“你好歹考虑下悦宜的心情。” 梁悦宜是回乡祭拜长辈,不是过去旅游看风景。 江知霖思索片刻,把不该拿的东西全部都放回去。 出发的那天早晨,烟雨蒙蒙,寒气逼人,似乎比前两天又冷了几度,寒风吹在脸上,像刀片一样刮得人生疼。 江阅川开车载着两个小的驶上了高速。 东溪镇距离清既市有四个小时的车程,中途会经过一个服务站点,估计到梁悦宜的老家得下午两三点。 车里打了暖空调,暖风呼呼对着后座的两人,吹得人又漫起层层困意。 这回梁悦宜和江知霖还坐在后座,江阅川当他们的司机。 江阅川把风速关小了些,他从后视镜里瞧着梁悦宜:“车里有晕车药和果脯,你们谁觉得不舒服就吃。” 当然,后座压根没人理他。 一个在看书,另一个仿佛生怕他看不见,大剌剌地拿着手机在打游戏。 江阅川蹙了蹙眉,转回视线专注地看向前方路况。 高速上车速很快,两边街景飞速滑过,窗外忽然飘起了粒粒小雪。 南方的冬天不下雪,印象中十几年里也就下过两三次大雪。 “下雪了。”江阅川说。 梁悦宜当即合上书,半个身子趴在车窗上,十分稀罕地看着雪景。 其实压根不算雪景,这雪粒子在空中飞舞片刻后落到地上,转瞬间融化消失。 从小生长在江南水乡的梁悦宜自是没有见过这般光景,好奇地东张西望。 梁悦宜降下一小扇车窗,冷风扑腾地灌进来,她却丝毫不觉凉意,仰头望着那一条缝隙,雪花降落进来,星盘状轮廓清晰可见。 “快看!”她拿给江知霖。 可惜,落到掌心随即消失。 梁悦宜有些失落,但转眼又兴奋起来:“不知道这雪会不会积起来。” 一旁埋头奋战的江知霖,头也 9. 夏日 《夏日偏差时》全本免费阅读 下午三点,车子下了高速,正式驶入东溪镇。 进入熟悉的地界,梁悦宜瞬间来了精神。 她因为晕车食欲欠佳,中午随便吃了点东西对付过去,上车后又被江阅川塞了一杯柠檬茶,说是防晕车。 坐车是不晕了,但坐久了也有些疲惫。 梁悦宜趴在车窗上,新奇地望着窗外的一切。 从收费站出来的路口立着一块巨大广告牌,印着东溪欢迎您五个大字,字的下方是东溪镇有名的旅游景点仙女潭。 尘封已久的记忆铺天盖地向她袭来,梁悦宜仿佛回到幼年光景,坐在父亲肩上俯瞰仙女潭上的灯光。 身旁的江知霖一个激灵,也来了精神,冲江阅川说:“哥,你快找个地儿,我想上厕所。” 他中午喝下满满一杯杨枝甘露,由于喝完甜腻,又接着干了一瓶矿泉水,此时一个半小时过去,他憋了一兜的尿意想去倾泻而出。 江阅川从后视镜里投来一个嫌弃的眼神,碍于梁悦宜在车里,没把话说得太透,“东溪镇是文明城市。” 梁悦宜回头,面色古怪地扫了眼那个尿急的人,仿佛生怕他随地大小便。 她指着前面的路,和江阅川说:“阅川哥哥,前面有一个公共厕所,不到二十米左右。” 江阅川一脚油门踩到底,眨眼的工夫,车子停在公共厕所门口。 江知霖来不及同他们说话,以百米冲刺的速度飞奔进公厕,由于跑得太急,差点儿进了女厕所。 江阅川问她,要不要也去一趟。 梁悦宜满脸嫌弃地摇头:“我想不去。” 她从小在某些方面有洁癖,宁可不喝水憋着她也不愿意在外面上厕所,年纪渐长这个习惯倒是改了不少。 但在梁悦宜幼年的记忆里,这个公厕的卫生条件堪忧得令她印象深刻。 江知霖解决完需求后,叽叽喳喳像打开了话匣子,问这问那,仿佛真的是来旅游一样。 梁悦宜耐着性子回答他的各种问题。 这些年东溪镇发展得没那么迅速,熟悉的大街小巷里是淳朴自然的人间烟火气息,那些连片的古朴建筑随着岁月的流逝,仿佛也在一并慢慢褪色、老去。 她家的老房子位于东溪镇的偏远郊区,正好处在两个镇之间的边界地带,隔了几百米就是隔壁镇。 老房子是爷爷留给她的唯一念想,当初江老爷子带她离开,特意拜托了隔壁的邻居帮忙照看,只不过长久未回去,一时半会儿住不了人。 现在开车过去也得一个小时,赶到那里天色也相当晚了。 当天晚上,他们下榻在市区的一家环境尚可的四星级酒店。 江阅川定了两间标间,一间给她,另一间他和弟弟住。 酒店工作人员正在江阅川介绍附近好吃的餐馆:“附近两三百米处有一个很热闹的夜市,各种吃的都有,那里最近每天都有表演活动。” 工作人员翻出一张宣传海报,指着上面的时间表说,“今天晚上八点会有非遗文化表演,看得人可多了,你们如果有兴趣也可以去看看,这个不要门票。” 江知霖这人喜欢凑热闹,向工作人员要了宣传单,拉着梁悦宜往外走。 他怂恿道:“今天晚上没什么事,反正来都来了,我们过去看看呗!” 梁悦宜没什么意见,不过她很乖巧,回头看向他们的大家长,征询他的意见。 江阅川对去哪儿没意见,点点头表示可以,任由两个小的在前面跑着。 如今的夜市和她小时候去过的庙会有些像,不宽不窄的古朴街道两旁,摊位林立,吃的玩的用的穿的,卖什么的都有。 每个摊位前都挤满了人,人头攒动,光影映人,沸反盈天,瞬间冲淡了梁悦宜心中的那股酸涩和烦闷。 江阅川不远不近地跟在他们身后,以防他们逛得兴起,各自走散。 江知霖精力旺盛,好奇地东看看西瞧瞧,哪里人最多他就往哪里凑。 梁悦宜跟不住他,索性撇下他,慢吞吞地顺着人流沿路逛过去。 她停在一个糕点摊位,目光落在后面,一摞方形蒸笼被架在炉子上,蒸的过程中不断溢出腾腾热气。 摊位前的人不多,老板捧过三个蒸笼,掀开蒸笼盖,热气散去,里面是一板印满福字的方形大糕,白色、黑色、紫色和黄色各一排,每排四个,都是同一种豆沙馅儿。 这是东溪的特色糕点,很多人家里都有祖传的专门制作大糕的模具。 江阅川不知何时跟过来,停在她身边,弯下腰凑近她,问道:“想吃。” 梁悦宜摇头,低声说:“就是想起了小时候的事。” 她从小就不爱吃这种糯叽叽口感的食物,嫌弃太甜腻,只不过父亲和爷爷爱吃。 江阅川扫码支付,示意老板装一盒。 梁悦宜连忙扯扯他的大衣袖子,小声地说:“阅川哥哥,我没想吃。” 老板笑呵呵地把盒子递出来,“小姑娘,很好吃的。我送你一块,保证你吃了还想再吃。” 一块白色的大糕递到她面前,热气散开来,梁悦宜迟疑两秒,接过那块大糕,礼貌地向老板道谢。 她掰了一半伸手递给江阅川。 他却摇摇头:“你自己吃吧,我不爱吃甜的。” 周围不断有人过来,他拎着手里的东西,虚虚揽过梁悦宜的肩带她出去。 江阅川说:“这些带回去给爷爷尝尝,今年没让他过来,指不定在家里怎么嘀咕。” 梁悦宜吃着顿了下,忍不住转头看他。 她面色不显,心中却掀起轩然大波。 近些年江老爷子的身体陆陆续续检查出小毛病,确实不适合长途跋涉,她以为是老爷子提出让江阅川开车送她过来。 “其实我可以自己坐车。” 她想说,她已经成年了,她可以自己回来。 这样不用耽误他们的正事。 周围人声鼎沸,不断有人涌进来挤出去。 江阅川没听见,带她走到路边,说:“爷爷的电话来了。” 路人人少,声音仿佛也如潮水退下去不少,她看见江阅川拿着手机接通了电话。 江老爷子的脸出现在屏幕 10. 夏日 《夏日偏差时》全本免费阅读 第二天一早,江阅川开车载她前往东溪公墓。 天气预报说,这两天的气温比往常会低3-4度,同时还会伴随着下雪。 梁悦宜走出酒店,迅速地上拉黑色羽绒服的拉链,戴上帽子,抽紧帽檐下的绳子,把自己裹成一只小企鹅。 天空中飘起了盐屑一样的细雪。 她仰头望着头顶这片灰蒙蒙的天空,细碎的雪片落在她的脸颊、鼻尖和唇瓣,没一会儿,她的脸被冻得红彤彤的。 后方传来汽车的鸣笛,江阅川坐在驾驶座上。 梁悦宜小跑回去,迅速地拉开车门,呼出一口热气搓搓手。 车里的热空调刚刚打开,凌晨的露水湿哒哒地残留在车窗,雨刮器摇头晃脑,左右摇摆,仿佛也在驱赶寒意。 梁悦宜坐在副驾驶上,摘下帽子,转头看见江阅川系着安全带,身上只穿了件薄薄的羊毛大衣。 她忍不住问道:“阅川哥哥,你不冷吗?” 江阅川正在掉转方向,随口回道:“不冷,你很冷?” 他顺手把空调调高了一些。 梁悦宜摇头:“我还好。” 她的印象中,从没见他穿过羽绒服、棉衣,整个冬天他最多穿一件大衣。 她的视线不禁往下看,不会连秋裤也没穿吧? 江阅川察觉到她的视线,间隙里转头瞥她一眼:“你在看什么?” 梁悦宜被抓个正着,急忙摇头,眼眸略含心虚地四下转动:“没什么,就随便看看而已。” 车后座摆着江阅川准备的两束花。 圆滚滚的乒乓菊绽开得正盛,几支蝴蝶兰洁白如初穿插其中,仿佛有种纯粹到极致的白。 梁悦宜回头张望,不小心瞄到后座上的东西,暗自嘀咕,以往这些东西是江老爷子让人准备,但今年临时换了人,她不好问太多。 昨天没在车里看见东西,她以为出发前没准备,没想到……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买的,明明昨天晚上回酒店,车里并没有这两束花。 空调渐渐起了作用,暖气散开来,布满车里的每处角落。 梁悦宜突然想起了什么,迅速拉下羽绒服的拉链,像变戏法一样从内兜里掏出一瓶红星二锅头。 昨天晚上,她又偷偷跑出去了一趟。 附近的超市没有记忆中的那种白酒,她又不懂酒,在店员的介绍下稀里糊涂地买了一瓶二锅头。 一旦遇上一个红灯,后面全都会有碰到,车子缓缓停在路口。 江阅川看了过来,目光落在她手上的白酒,面露几分诧异。 梁悦宜忐忑地看他,解释说:“我爷爷和我爸喜欢喝酒,我就买了一瓶,毕竟一年到头也就这天才喝到酒。” 江阅川没什么意见,点头道:“都带上吧。” 话题触及到去世的人,气氛难免沉重起来,加之两个人都不是活络之人,之后的一段路程没有人主动开口,安静地稀松平常。 半个小时后,车子驶入公墓的露天停车场。 现在这个时节,很少会有人特意过来探望,一大片空旷的停车坪只有他们这辆黑色添越孤零零地停在里侧,砖缝里长出了野草和苔藓,周围栽着两排丛密的龙柏,四季常青,一如当初。 这雪还没停,碎盐已然成了鹅毛,下得纷纷扬扬,大有要下一整天的趋势。 梁悦宜兜上帽子抽紧绳子,重新裹得严严实实才下了车,她弯腰取出后座的两束乒乓菊。 江阅川也在后备箱拿东西,撑了把黑色的伞,手里提一个袋子向她走来。 往年都是这个时候过来,管理公墓的还是原来那个老大爷,笑呵呵地向她招呼:“今年又来了啊。” 梁悦宜点点头,笑着回应。 父亲梁许当年意外遭遇车祸去世,被安葬在东溪的南郊公墓。 第二年,梁悦宜的爷爷梁又平身体不适,被查出来是肝癌晚期。 事出突然,梁又平强忍着把身后事一桩桩安排妥当,最后把小孙女托付给好友江鸿后,撒手人寰。 按照他的遗愿,他被葬在梁许旁边。 江阅川把东西提到父子俩的墓地前。 他主动指指不远处的石阶,说:“我去旁边,你和叔叔他们说会儿话。” 说完他便大步走去,留下给她足够的叙旧空间。 梁悦宜扭头瞧他,高大的身躯立在台阶上,像一棵挺拔的松树,视野似在眺望。 梁悦宜把伞放在地上,打开他提过来的袋子,里面装了一瓶茅台酒和一套酒盅,还有一盒海苔花生下酒菜。 她忍不住又转过头。 他把伞留给了她,雪片落在他的肩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融化,紧接着又落下另一片,一片跟着一片,争先恐后似的。 梁悦宜打开那瓶茅台,给她爸和她爷爷各倒了满满一杯。 她低声开口:“爷爷、爸爸,今年我又来啦!刚才 那是江爷爷的孙子江阅川,今年是他开车送我过来的,你知道江爷爷一家人都蛮好的,所以你们也不用担心,今年又是顺遂平安的一年。” 梁悦宜取出下酒菜,往两个空碟里倒了点花生,分别端给爷爷和父亲。 她往嘴里丢了颗,碎海苔的清香溢满唇齿间,她说:“这是阅川哥哥带过来的酒和下酒菜,你们俩先吃着,还想吃什么,托梦给我,下次我给你们带。” 梁悦宜从兜里掏出纸巾,仔细地擦着石碑。 擦到父亲的照片,她忍不住又絮絮叨起来:“对了老爸,昨天晚上我在夜市上看见阿姨和于慕了。阿姨再婚了,对象还是于慕他爸,他们一家三口看样子过得蛮好的,您呢,在下面不用为他们担心了。” 擦完她爸的,她开始擦爷爷的墓碑,随后把酒洒在墓碑前,“你们俩先喝着。” 她打开昨天晚上买的白酒,重新倒入酒盅,“爷爷,这是孙女给您买的二锅头,随便喝点,等我赚了钱再给您买点好的。” “江爷爷今年身体不太好,您保佑他身体健康,还有保佑……” 梁悦宜的声音停顿,第三次转头望向石阶方向,熟悉的身影依旧立在原地,他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眉目之间露出些许温和。 她倏地回过头,盯着墓碑上的黑白照片,轻声道:“保佑他的孙子事业顺利吧,不过最重要的千万不要忘记保佑您的宝贝孙女高考顺利,考上S大。” 洒之前,梁悦宜浅浅地抿了口。 好辣!好烈! 她皱起了眉,嗓子眼像被火烧了一样,视野模糊,眼角不经意间滑下泪来。 她把酒洒在地上,两片雪花恰好落在潮湿酒渍上,融化在苦辣的酒里。 梁悦宜吐了吐舌头,余味萦绕在唇间,后段有些淡淡的苦。 她用谁也听不到的音量说:“其实,还有最后一句。” “我真的很想你们。” 梁悦宜撑着伞,手提袋子从过道里走出来。 江阅川向她伸出手,什么话都没问,自然地接过了那把伞,撑在她的头顶,大衣上抖落掉层层雪 11. 夏日 《夏日偏差时》全本免费阅读 这场雪下得纷纷扬扬,一会儿的工夫,屋檐上积了厚厚一层积雪,眺望远处,连绵起伏的山丘茶园上也盖上了棉被,这里像是穿上了冬天的一件雪白新衣。 江阅川接了一通秘书打来的电话,随即拿上车里的笔记本进屋里处理工作。 梁悦宜和江知霖围坐在桌子上涮火锅。 趁着哥哥不在,江知霖往自个儿杯里倒了小半杯白酒,一脸稀罕的样子说:“我还没喝过二锅头呢?小宜你也来点儿?” 梁悦宜警惕地回望屋里,江阅川在里面打电话,估计一时会也结束不了,她把杯子往前推了推。 江知霖嘿嘿笑了笑,当即给她倒了满满一杯。 “你不觉得这两天我哥很好说话吗?”江知霖仿佛看破了什么,“放心啦,他要骂也只会骂我,不会骂你的。” 这倒也是,每回他们俩一起犯错,挨骂的总是江知霖,对她,从来都是轻轻放过。 次数多了,梁悦宜反而会生出一种生分感。 她举起酒杯,轻轻地同他碰了碰,好心提醒道:“这酒度数高,你慢点喝,浅尝辄止。” 江知霖不管她,一口干掉所有,他第一次喝白酒,酒劲有些大,一下子喝上头了,脑袋晕晕的。 “这有些猛啊!”他喃喃道,酒气上头,原本白皙的脸庞迅速地泛红。 梁悦宜也喝下了一半,酒液滑过喉咙进入胸腔,不仅辣还热,这威力比上午的浅尝辄止强多了,她仿佛感觉脸颊在慢慢发烫。 再一看江知霖,隔着火锅蒸腾的水汽,那张脸好像更红了,嘴唇也红得像涂了唇釉一样。 他在夹锅里的一颗牛筋丸,手抖得像得了帕金森,夹了两三次,怎么都夹不住。 梁悦宜拍拍自己发烫的脸,赶紧去厨房倒了两大杯温开水,左右各一杯。 路过客厅的时候,她听了一耳朵,江阅川冷冷说汇报上来的数据有问题,梁悦宜不由得分神看去。 江阅川蹙着眉冷下了脸,脸上的表情完全称不上一个好字。 好巧不巧,他也投来一道视线,梁悦宜一个激灵,左脚绊右脚,杯子里的水洒了一半。 梁悦宜完全不敢看他的脸色。 借着那小半杯白酒的劲,她鼓起勇气扔下一句“我去帮婶婶”后迅速地落荒而逃。 两杯水剩下了三分之一,梁悦宜把水往桌上一放,小跑着跑出了院子。 冷风吹在她脸上,吹得她脑袋隐隐作疼。 她眯着眼望向院门口的那块空旷田地。 家门口有一块田地,邻居婶婶会在地里种些蔬菜,大包小包带回清既。 今年也是如此,婶婶刚才便说,要收些新鲜的瓜果蔬菜,让他们开车带回去,家里还有满满两大瓶的鸡蛋,都是自家老母鸡下的。 梁悦宜抹了把脸,正要下地里,紧接着一道略显迟疑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身后:“悦宜?” 梁悦宜一时没反应过来,回头疑惑地看着来人,似乎是在辨认这来的是谁。 “悦宜,好久不见。” 梁悦宜迟钝地想起这张熟悉的脸庞,昨天晚上刚在夜市里见过。 她走回到院门前,露出困惑的表情,她来做什么? “我听说你回家了,过来看看你。”女人上前一步,举起手似乎想牵她的手,“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吗?” 梁悦宜迅速地后退避开她的触碰。 “过得好怎么样,我过得不好又怎么样。”梁悦宜认真地看着她,“阿姨,您说说看您想听什么答案?” 曾经,她真的把宋彤当成最亲的亲人。 梁许和宋彤结婚的那几年,梁悦宜很喜欢宋彤。 宋彤会给她梳其他同学妈妈都不会编的辫子,宋彤也会给她买漂亮的小裙子,把她打扮得像个小公主一样,还会在她生病的时候抱着她哄她睡觉。 梁悦宜私底下偷偷喊她妈妈,被宋彤的儿子听见,与他吵了一架。 然而,父亲离世后,宋彤迅速地带着儿子离开了家。 有人说她回娘家了,也有人说她和她的前夫复婚了。 从那以后,梁悦宜没有再见过她。 爷爷的葬礼结束后,是江爷爷牵着她的手说,他带她回家。 只是年幼的她明白,她没有家了。 宋彤面露难堪,沉默半晌,讪讪地解释:“我听说你爷爷把你托付给他的朋友,那家人能资助你上完大学。清既是大城市,各方面的资源都很好,而且我打听过,收养你的那家人条件很好,你跟着他们,总比你跟着我在东溪受苦要……” 酒意被这凛冽寒风吹得全都逼了出来,梁悦宜的头越发得疼。 梁悦宜倏地打断那些冠冕堂皇的借口:“我说我过得不好,您会把我带走吗?” 宋彤脸色微变,嘴唇翕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梁悦宜替她作答:“您不会的,我又不是您的女儿。” 她看向被雪压弯了腰板的青菜,雪花不经意间落到了她纤长的睫毛上,稍纵即逝融化成水珠,眨了又眨,抖落一层透明小珍珠。 梁悦宜吸了吸鼻子,自顾自说:“您的东西,我已经收拾出来,有一部分是我爸爸的,抱歉,那部分我不能给您,其余的您等我不在家的时候再过来拿吧。” “慢走,不送。” 她不再看宋彤,转过身,目光远眺在那墨色山峦,隐隐约约展现出一簇簇白色。 脚步响在耳边,越来越远,最后完全被周围的嘈杂声覆盖。 梁悦宜慢慢蹲下身,整张脸埋在膝盖上。 强撑了大半天的情绪,终于在这个时候,借着酒意,克制却又难忍地发泄出来。 她不过也只是一个十八岁的小女生,心事纵然藏得再好,就像一滴又一滴盛满水的容器,积水成渊,终有一天会慢慢地溢出来。 梁悦宜克制着不发出声音,闷头小声地哭着。 周遭好像彻底安静下来。薄薄的雪压在黄角兰的树梢上,寒风吹过,树叶一瞬抖落。 雪落进她纤细的脖颈,冰雪消融,她似乎感觉不到彻骨凉意。 手脚渐渐发麻发凉,起身的那一刻,梁悦宜感觉眼前发黑,脑袋沉沉有些发晕。 “悦宜。”不远处传来那个熟悉的嗓音。 梁悦宜仿佛听到一连串的脚步迭声而至,她想回头,却发现身体不听自己的使唤,整个人往一侧倒去。 她紧绷地太久了,算了,就这样吧,她摆烂地想。 下一秒,她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她闭着眼睛,鼻尖不经意蹭到柔软的针织面料,有一股极淡的木制清香窜入鼻腔,梁悦宜心安地蹭了蹭。 她被拦腰抱到屋里,暖气吹在脸上,泪痕干涸,眼角有些紧巴巴。 意识逐 12. 夏日 《夏日偏差时》全本免费阅读 之后的一个星期里,梁悦宜照常寒假补习,写作业刷真题。 除去吃饭,其余时间不是在书房就是在房间,仿佛过着一种深居简出的大家闺秀生活。 江老爷子在饭桌上感慨,家里最忙的两个人,一个是江阅川,忙着在公司当工作狂;另一个是她,忙着在家当学习狂。 想要同时见到他们俩啊,难度堪比让江知霖一个下午都安安分分学习着。 江知霖一听,最爱的糖醋排骨也不夹了,十分不满地说:“爷爷,你这就没意思了。你夸就夸,怎么还带拉踩的呢?” 梁悦宜低头轻笑,看热闹。 江爷爷刀子嘴豆腐心,明明很疼江知霖,嘴上总是喜欢逗着他。 战火不经意间蔓延到她身上。 江知霖突然凑了过来,小声地说:“话说,我觉得你和我哥之间怪怪的。” 梁悦宜像被按下开关,瞬间收了笑。 江知霖好奇地问:“那天他和你说了什么?” 梁悦宜扬起笑容,一句话堵住他的嘴:“这你就要去问阅川哥哥了。” 江知霖说不过爷爷,也说不过她,面色怏怏地吃起了饭。 自从那天回家后,梁悦宜再也没见过江阅川。 集团公司年底的各种项目工作收尾,他不是睡在公司,就是回离公司不到五百米的绿翡星澜。 绿翡星澜是江阅川名下的产业,大平层江景房,地段位置极佳。 梁悦宜没有去过,倒是江知霖去过几回,每回都在感慨,等他上大学也要搬出来住。 一个人住多自由自在啊,没人催着学习,没人管着回家。 临近新春,整栋别墅处处洋溢着过年的喜庆氛围。 大门口贴着老爷子亲手写的对联,两个红彤彤的灯笼高高悬挂在廊檐上,陈妈他们在进行今年最后一次大扫除。 梁悦宜和江知霖在小书房,上最后一节家教补习课。 周老师把自己的联系方式抄给他们,说:“之后你们有什么不懂的地方,你们都可以在线问我,尤其是知霖,你其实很聪明,只要花点心思在学习,考本地的大学不成问题。” 江知霖笑眯眯地点头,嘴上说着一定一定,心里不以为意。 梁悦宜加上周老师的微信,送她下楼。 江老爷子给管家、司机以及家里的保姆阿姨都发放了年货,周蓝临走前也收到一份。 东西有些多,周蓝叫了住在附近的朋友过来帮她搬,梁悦宜便在廊檐下陪她等车子。 周蓝作为一名教师,很喜欢像梁悦宜这样的好学生,乖巧、省心,成绩又好,而且还能帮着老师管理班级。 “悦宜,你和知霖是双胞胎吗?”周蓝好奇地问。 梁悦宜睁大了眼睛,惊讶道:“不是,我们俩长得很像吗?” 周蓝摇摇头笑说:“其实不像,是我先入为主了。” 她解释道:“我之前听说你俩同年同月同日生,知霖又比较听你的话,所以我以为你们是龙凤胎呢。” 梁悦宜忍不住轻笑,还是第一次有人觉得她和江知霖是双胞胎。 她反驳道:“哪有?小霖比较听阅川哥哥的话,家里人他谁都不怕,就怕阅川哥哥。” 周蓝的神色一滞,状似无意地接过这个话题:“你哥哥最近很忙吗?这几天好像都没在家里看见他。” 门口有物业管家的电话进来,询问有一辆外来车子想要开进来,问了车牌,确定是周蓝朋友的车子。 梁悦宜挂了电话,接过刚才被打断的话题:“公司年底比较忙,我也好多天没见到他了。” 周蓝轻轻地“啊”了一声:“这样啊,我还想说要谢谢他。” 梁悦宜给她出主意:“周老师,你可以打电话给哥哥啊,” “我怕打电话打扰到他工作。”周蓝说,面上露出几分赧然。 事实是她打过一回,接电话的是他的秘书姓叶,说会替她转告给江阅川,然而她等了两三天,也没等到那通电话。 梁悦宜没话说了。 别人家的事,她不掺和。 谁喜欢谁主动。 就算她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班上的那些恋爱同学都这样,他追她,她追他,总有一方要主动。 她看向大门口,“滴”的一声汽车鸣笛,一辆车子缓缓停在铁门外。 周蓝朋友的车子到了,周老师欲言又止地看看她。 这种目光,梁悦宜很熟悉,那些喜欢江知霖的女生想要她帮忙递情书、递礼物便是如此模样。 她当作没发现,微微含笑目送她出门。 家里的司机师傅正好开车回来,陈妈提着大包小包从屋里出来。 梁悦宜搭了把手,把东西帮忙放进后备箱。 全都是陈妈他们做的一些吃的,江老爷子担心江阅川忙于工作,吃饭不规律,这些天都让陈妈把吃的送过去,监督他把饭吃完再回来。 老爷子背着手走出来,向梁悦宜努努嘴说:“小宜你也一起去,帮爷爷盯着你哥哥吃饭,吃完让他带你去买点你们小姑娘过年穿的衣服。” 那她可不敢。 梁悦宜摇摇头,走过去挽住老爷子的手,乖巧地说:“爷爷,上次买的衣服还没拆吊牌呢。” 江老爷子面露嫌弃地看着她的衣服,“我怎么看你天天就穿这几件?” “爷爷,我也去!”江知霖在玄关穿好鞋子,立马奔出来,“不用我哥带,我和小宜送完东西,我们自己逛,爷爷你记得给我们报销。” 他怕梁悦宜不肯走,拉过她的手腕,要带她上车。 江老爷子问:“你要买什么?” 江知霖笑嘻嘻地回:“我要买球鞋,我已经看好一双新年战鞋。” 江老爷子说:“你有几只脚啊,一堆鞋子也不够你穿,也不是,你买鞋是供起来的,房间里半面墙的限量版鞋。” 江知霖嬉皮笑脸地没否认,迫不及待地推着梁悦宜上车。 老爷子挥挥手,走到车旁,温和地叮嘱:“小宜喜欢什么就买,千万别给爷爷省钱。” 转向江知霖的时候,老爷子的表情从温暖如春瞬间转到寒冬腊月,“小宜不买,你也别买了。” “好好好,我会盯着她买衣服的。”江知霖早已习惯,完全没当回事。 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梁悦宜:…… 车子缓缓驶入绿翡星澜。 江阅川刚结束一个应酬,才回到家中,坐在沙发闭目养神不到五分钟,即将迎来一队关爱大军,电话里还有他弟那大嗓门声音。 他顿时有些头疼,疲惫地捏捏鼻梁,身上一股难闻的烟草味。 江阅川放下没管,取了衣服去洗澡。< 13. 夏日 《夏日偏差时》全本免费阅读 “我打算建议爷爷,重新再找个阿姨替她。” 梁悦宜愣了一下,随即看向一侧的江知霖,他似也是没料到事情的走向,有些蒙。 他结结巴巴地说:“哥,不是,陈妈在我们家也待了好多年了。” 江阅川抱臂倚靠,眼神上扬,似笑非笑,嘴角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 江知霖却被他看得有些慌,“我的意思是她也没有犯多大的错,咱们不能就这么开除她吧?” 说着,他朝梁悦宜使眼色,“小宜,你说是吧?” 梁悦宜渐渐反应过来,或许刚才发生的那件事只是一个引子。 她摇摇头,说:“我不知道,不过我想阅川哥哥这么做有他的道理。” 门铃骤然响起,江阅川起身过去开门,走了两步,他像想起什么,停下脚步回头打量自家弟弟。 江知霖俨然一个叛逆小子,非常不爽的表情挂在脸上,完全没料到他会突然转身,脸上的不爽没来得及撤回。 江阅川沉声道:“江知霖,你回去之后好好想想是哪里错了。” 餐厅留下两个小的,你看我,我看你。 江知霖凶巴巴地瞪着梁悦宜,他隔着屏风过道望一眼,小声地骂了句:“狗腿子!” 梁悦宜眼观鼻鼻观心,装作没听见那句低骂。 江知霖气急败坏,踢踢她的脚,示意她:“说话。” 梁悦宜淡定地往旁边挪了两步,目不斜视地说:“我看你是完全没把阅川哥哥的话放在心上。” “他说的就一定是对的吗?”江知霖有些不服气,他江阅川就没有做错的时候吗? 嗓门不轻不重,足以让走进来的两人听到。 江阅川走在前面,身后跟着叶秘书。 后者看见他们,礼貌地颔首,问候他们。 江知霖的勇气只在他哥不在的场合,此时很快熄了火,干站在一旁。 “今晚七点半莫奈酒会,温先生叮嘱您一定要到场。”叶秘书边走边说,一路跟着江阅川进了衣帽间,他转过身背对着老板,接着说,“老爷子打来电话,嘱咐您带弟弟妹妹买衣服。” 江阅川随意地取了一套黑色西装,从一排黑衬衫里面挑了一件穿上,抽出配饰抽屉,取出一只玫瑰金陀飞轮腕表和一条深暗纹领带。 他面对镜子慢慢地系着,“知道了。同老爷子说一声,明天我回揽云筑。” 江阅川利落地换了身衣服走出卧室,外面那两个小的一看见他,立刻从沙发上跳起来。 江阅川递给叶秘书一张银行卡,说:“密码是他们俩的生日。小叶你送他们过去,顺便再帮我送他们回家。酒会我自己开车过去。” 他说完,大步流星向门口走去,突然又想到什么,原本走出去的步伐又折回,对叶秘书说:“对了,从明天开始到初七,你都不用来公司,好好在家陪父母,辛苦了。” 经过方才那一遭,梁悦宜和江知霖实在提不起兴致逛商场,只让叶秘书带他们草草逛了一圈,随便买了点东西回去敷衍老爷子。 除夕夜,江家上上下下忙碌地热火朝天,灯火通明。 江健柏带着一双儿女回揽云筑,一群人坐在客厅长谈阔论,从现今国际形势谈到对国内经济发展的金融和市场,再提及年终企业和个人总结。 谈完一圈,只有江阅川一人此时还没到家。 江芷一到就窝在梁悦宜身边,说着新鲜出炉的八卦:“我听说大哥把陈妈给开了。” 梁悦宜点点头。 陈妈今天一上午都没有出现,下午回来眼睛红红的,想必是已经被通知走人,但具体什么时候走,她也不太清楚。 “麻烦让让。”江知霖冷着脸从身前路过,梁悦宜瞬间收起腿,给他让出过道。 江芷却伸着腿一动不动,骂了句:“脑子拎不清。” 江知霖绷不住,不高兴地骂道:“你骂谁呢?谁拎不清?” 他们这一处离客厅远,吵吵闹闹影响不到那边,因此说话完全不顾忌。 “谁应就骂谁,”江芷忍不住,“我说你在摆脸色给谁呢?小宜不说那是她修养好,我可不惯着你。” 江知霖积累了一天的郁闷情绪瞬间炸了:“你们怎么每次都说我?我帮陈妈说句话我也有错了?” 他转向梁悦宜,一定要她开口:“小宜你说,虽然陈妈昨天说了你,但她对你好不好?她在我们家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们有必要这么狠心?” 江芷嗤之以鼻,“对你是好,对小宜就不好说了。不是不虐待就叫做对人好的。” 江芷是最早察觉到陈妈区别对待的人,还是前两年她发现他们都有的吃的,就梁悦宜没有。 她后来实在忍不住和梁悦宜说了,梁悦宜让她不要告诉别人。 江知霖一愣,皱起了眉:“什么意思?” 江芷摊摊手,可有可无地说:“你不知道就算了,大哥考虑换了她,应该还有别的原因,你要是不明白,建议找大哥聊聊。” “小宜你说。”江知霖赶紧坐到梁悦宜身边,“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其实以她的立场,不适合说这些。 别人以为她能够被接到江家生活,已经是对她的最大恩惠。 确实,江家人都对她很好,有时候她差点儿以为这里就是她的家。 但总有人提醒她是寄人篱下,她只是一个暂时的寄居者。 梁悦宜思索一番,委婉地说:“陈妈有自己的考量,她对你和我,是不一样的。” 空气仿佛静滞下来,江知霖闷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梁悦宜和江芷对视一眼后,向她摇摇头。 她主动说:“我出去一下,很快就回来。” 梁悦宜收到了同桌的消息,林骊燕在揽云筑外面等她。 她三两步跑出家门口,绕小路迅速奔出别墅区。 小跑喘的热气遇冷消散,她冷得摸了摸耳朵,冰冰凉凉像冰块一样。 一盏昏黄路灯下,两个身影立着,许是也觉得冷,女生跺了跺脚。 “林子!”她唤道。 那两人立刻转身,林骊燕奔了过来。 她的好同桌冲她挤眉弄眼,小声地说:“是他求我的,我也没办法。” 梁悦宜毫无杀伤力般瞪她,而后侧过身笑着和一旁的男生说:“班长,新年快乐!” 男生名叫林旻,长相干净秀气,是他们班的班长,也是林骊燕的邻居加发小。 上个学期林旻突然向她表白,说喜欢她很久了,表白完又澄清不是让她立刻做选择,等高考结束后再给他答案,末了希望她不要感到困扰。 梁悦宜被表白的那一刻很困扰。 不过后面因为男生对她如常的态度,她没放在心上,只是在见到他的时候多了几分尴尬。 林旻腼腆地笑笑,礼貌地说:“悦宜同学,也祝你新年快乐!” “给你。”男生从随手携带的袋子里掏出一把仙女棒递给她,“林子说女生都喜欢玩儿。” 梁悦宜不忸怩,大大方方地收下了仙女棒。 这些年烟花爆竹管制严格,很少能买得到这种东西。 林骊燕带了打火机,点燃一把仙女棒,分给梁悦宜一半。 滋滋滋迸射的火花在夜晚犹如发着光的星云,又如黑色礼服上镶嵌的璀璨钻石,耀眼夺目。 “嘭!”头顶的夜空绽 14. 夏日 《夏日偏差时》全本免费阅读 江阅川作为江家的长孙,是江家最出色的年轻一辈。 外界有传闻,常青集团下一任的接班人不是江健柏的儿子江煊,而是他的侄子江阅川。 类似的传闻在江阅川大学毕业后进入集团重要部门,进行一系列大刀阔斧的改革中也能略见一斑。 而江家小辈对这位大哥,除了尊敬,便是敬畏。 “大哥今天怎么回事?”江芷还没从方才的情形中回过神,“他看起来心情很不错啊。” 梁悦宜说:“过年嘛,总不能一直板着脸。” 江芷想想也是,话锋一转,她忽地凑近,神秘兮兮地说:“我发现你和大哥的关系亲近不少,以前你都是直接绕着他走的。” “哪有这么夸张?”梁悦宜反驳道。 真不至于绕道走,不过就是等他先走。 吃完年夜饭,小辈们排队领压岁钱。 年纪从小到大,先是江芷,而后梁悦宜,最后才是江知霖。 一个个说完吉利话,各自从爷爷和大伯手里领到厚厚两叠红包。 然后排队再去江阅川和江煊两个哥哥手里领红包,三人在江阅川面前不约而同不敢造次,领了压岁钱乖乖站在一旁。 “哥,你应该多笑笑,你看看他们仨看到你都不敢说话。”江煊不禁嘲笑道,他把红包一放,一声令下,“走!煊哥带你们放烟花!” 江知霖一脸掩饰不住的嫌弃:“不去,煊哥你水平不行。” 去年放烟花,江煊点炮仗的动作不利索,把江知霖穿出去不到一天的新鞋熏出了个洞。 江煊不承认:“那是你离得太近,跑得不够快。” 他看向梁悦宜,招招手:“小宜、小芷,哥哥带你们过新年。” 梁悦宜和江芷犹豫地看着他,一动不动。 江阅川在一旁看着,最后没忍住,笑着替堂弟说好话:“走吧,他专门跑去下乡给你们买的炮仗烟花,你们仨不要浪费他的心意。” 江煊买了整整一个后备箱的烟花,从大到小,什么种类都有。 这个时候,江知霖不担心他的限量版球鞋,跑上前先整了波大的。 他把几个方形盒子烟花放成一排,接过江煊递过来的打火机点着,然后迅速地捂着耳朵跑回来,生怕被点着似的。 一束接着一束的烟花直冲上天,犹如火树银花,瞬间点亮整个大地。 黑如绸缎的夜空上镶满了点点瑰丽的钻石,又似金边勾勒的锦绣画卷,有一种闪耀的华美。 除夕夜的烟火簇簇常新,绚烂不止,孤寂了一年的天空从未像现在这样热闹过。 梁悦宜微仰脑袋,一双杏眼亮闪闪,烟火映在眼底的光忽明忽暗,脸颊两侧隐隐显露出小小的酒窝。 江煊拿出了加特林,一人一个递过来。 递给梁悦宜,她没接,连连摇头。 在这方面,她胆子有些小,怕操作不当,把自己给点了。 “嘭!”地一声巨响,近在耳边,周围的空气仿佛起了一丝颤动。 梁悦宜当即捂着耳朵,脚步不由得后退几步,稍不留神踩到后面的人。 她下意识地转身,在冷风中被冻红的鼻尖蹭到柔软的毛衣,熟悉的清冽雪松沁入心脾。 梁悦宜抬头,撞入一双深沉的幽黑眼眸,眼底光束绽放,仿佛笑意盈满。 她无措地站着。 江阅川板正她的身体,让她面向天空。 “快看。”下一秒,宽大的手掌捂住了她的耳朵,温热指腹轻贴她的脸庞,有些灼人。 “怦怦怦”——梁悦宜揪着掌心的衣袖,仿佛听见心脏跳动的声音。 次日大年初一,梁悦宜跟着江家人回老家祠堂祭拜祖宗。 昨夜他们兄妹几个边大牌边守夜,熬到两三点才肯回房间休息。 现在一个个面露疲惫,困顿不堪,在车后座睡得东倒西歪。 家里的司机过年放假,今天开车的是江阅川。 他从后视镜里望了望。 江芷和江知霖分别坐在车窗两侧,靠着车窗睡得天昏地暗。 反观梁悦宜,她并起腿斯文地坐在中间,脑袋向下一点一点,像只招财的小猫不住地招手。 车子碾过石子路,免不了摇来晃去。 梁悦宜睡眠轻,车身抖了几下,立马醒了过来。 她睡眼惺忪地看向车窗外,车子已经在古镇,沿着一片碧绿的湖面缓慢地驶在石板路上。 右手边是高低不一的住宅建筑,白墙黑瓦,古朴却又寻常。 江家早年是镇上有名的大户,江老爷子往上几辈,是开私塾搞教育的,祖上出过几个有名望的文人。到了江老爷子这一辈,几个兄弟姐妹走出小镇,做学问、搞艺术、开公司,各个领域都有出色的人才。 如今大部分江家人都在外定居,只有逢年过年才会聚在一起祭祖。 车子停在江家老宅路口。 梁悦宜作为外姓人没有进祠堂,她百无聊赖地逛了一圈老宅子,没什么可看的,索性蹲在门口观察一只橘色的流浪猫吃火腿肠。 流浪猫看起来并不怕人,面对她的小步挪动,毫无反应,继续闷着头啃肠吃。 不知道是谁投喂的火腿肠,外包装只剥开半根,小猫一啃就掉,压根没吃上多少。 梁悦宜替它着急,伸手拿起火腿肠,剥开包装,然后掰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放在地上喂小猫。 路口开进来一辆车,紧接着有人下车,三三两两的脚步声渐渐传来。 梁悦宜抬头随意地瞟了一眼,一家三口在往老宅走来。 人走到跟前,梁悦宜象征性起来说:“表姑、表姑父。” 女人没作声,只看向身旁的儿子,问道:“杨皓,你要不要进来?” 杨皓懒懒地说:“不去,没意思。” 女人看了眼梁悦宜,叮嘱他:“你在外面安分点,别给我惹事。” 杨皓挥挥手,不耐烦地说:“知道了。” 门口很快只剩下两人一猫。 杨皓玩味地看着蹲在墙角的人,他捏捏拳头,之前被砸到手背,直到前两天淤青才刚刚消下去。 “梁悦宜,你不是江鸿的孙女吗?怎么不进去?”杨皓走了两步,以一种高位者的目光俯视她,嘴角露出轻蔑的笑,“哦忘了,你姓梁,不姓江。” 梁悦宜抬起头,蹙紧眉头,眼中闪过一丝厌恶。 杨皓漫不经心地按着手指关节,随口说:“江家的人怎么不帮你改姓呢?看来是为了保全名声,只得委屈你这个私生女了。” 梁悦宜有些 15. 夏日 《夏日偏差时》全本免费阅读 江家的老宅和家族的一些产业都由江阅川的一位族叔打理,族叔在家族的名望甚高,就连江阅川也得恭恭敬敬称他一声“二叔”。 “这个雪兰,越活越回去了,真是太荒唐了!”江二叔的脸色铁青,显然也是被气得不轻。 他扶着江老爷子在正堂的八仙椅坐下,询问道:“鸿叔,您看这事该怎么处理才好?前些时候雪兰还在打老宅产业的主意。” 梁悦宜默默地立在一旁出神。 江老爷子面容和蔼地向她招手,叹了口气说:“你和阅川商量着办。就是委屈了我们小宜,江雪兰不敢在我这里撒野,背地里却变着法子欺负一个小孩。” 老爷子愧疚地握着她的手背,“我们家对不起她,也对不起她爷爷和她爸爸。” “爷爷,我都没往心里去,您也别太在意。”梁悦宜搂着老爷子,安慰道,“为这种人生气难过,不值得。” 江二叔也在一旁劝道:“是啊鸿叔,小宜说的没错,别为她伤了身体。” “爷爷我给您泡杯茶,消消气。”梁悦宜翻过八仙桌上的茶具,往空杯捻了些龙井茶叶,倒上热水,茶叶的清香被沁润在水里,透着一股淡雅清新的茶香味。 老爷子接过那杯茶,刚要喝一口,又抬起头嘱咐她:“下次再有这种事,你不用怕,有爷爷给你撑腰呢!” “爷爷!”江知霖从后屋腾腾腾地从后屋快步走来,急切地问,“我听说杨皓那孙子又来找事了?怎么回事?” 老爷子见他咋咋呼呼的,没好气地横他一眼,“长辈面前,说话稍微注意点。” 江二叔见状,连忙道:“鸿叔,您对小霖也太严格了。” 他转头看向江知霖,大笑说,“二叔是自己人,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用拘着。” 江知霖走过来,捏手指活动筋骨,跃跃欲试道:“他现在还在吗?我去揍他一顿!” 江老爷子低下头浅浅地品了品那杯龙井,淡淡地说:“揍什么揍?你哥哥会处理的。” 江芷也从后屋小跑着赶过来。 她和江知霖才知道外面的事,她跑到梁悦宜面前,拉着她上上下下仔细查看:“小宜,你怎么样啊?” 梁悦宜挽着她的手,摇头撒着娇:“我没事,有事的是他。” 她故作凶狠做了个打人的手势,“我狠狠踢了他的下面,估计他到现在还疼着呢。” “真是便宜他了!”江芷冷哼一声,“小小年纪这么跋扈,也算是废了。” 江知霖气得咬牙切齿:“等开学有他好看的!我要广播台轮播一整天,让一中的师生们都知道,所谓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实际上有多卑鄙龌龊。” 江芷一拍八仙椅的扶手,附和:“我找几个朋友,抽个时间好好教训他一番。” 老爷子看着几个孩子互相打嘴炮,没说话,只是无奈地笑了笑。 正说话间,一道身影从外面大步走进来。 “爷爷,今天是大年初一,先让他们离开,不破坏大家的心情了。”江阅川向老爷子汇报。 老爷子没有意见,指指三个小的,尤其是受委屈的梁悦宜,叮嘱说:“中午吃完饭,阅川,你带他们出去外面逛一逛散散心。” 老宅提前叫了厨师准备午饭。 一年到头,老宅里也就这时候人多热闹,偌大的空院子摆上四五桌,都是从天南海北赶回来的江家人。 江知霖几个跟着江阅川坐一桌,时不时总会有人拿着酒杯过来敬酒。 “待会儿得开车,带他们仨出去。酒就不喝了,我以茶代酒,见谅。”江阅川浅抿一口他的茶。 几次下来,渐渐没人过来劝酒。 吃完午饭,兄妹几人提前离场,出了老宅。 “有东西要给你们。”江阅川走到停车位前,绕过车头,打开SUV的后备箱。 三个礼盒排成一排,包装盒隆重得还用丝带扎成蝴蝶结系起来。 “温北给你们的礼物,三个人都有份。” 江阅川拿出来递到每个人手上。 梁悦宜打开盒子,是一双Jimmychoo的奶白色漆皮尖头高跟鞋,缠绕脚踝的水晶链闪闪发光,轻飘地坠下一颗璀璨的钻石,像仙女遗落在人间的明珠。 目测,鞋跟足足有10cm高。 嗯……确实是浮夸的礼物。 梁悦宜咂咂嘴,她估计这辈子都穿不了几次。 见她一直盯着,江阅川主动解释说:“温北这人虽然吊儿郎当看着不靠谱,审美还是可以的。” 江知霖登时在一旁大叫了声:“靠!” 几人纷纷望过来,听他激动地说:“温北哥太牛了!我宣布,从此刻起他就是我亲哥。” 江阅川瞬间黑了脸:“……” 江芷和梁悦宜凑过去,黑色盒子里装了一双看似平平无奇的运动鞋。 “全球只有两百双,哥,温北哥怎么知道知道我特爱这双。”江知霖喜气洋洋地捧着他的限量版鞋子,左看右看,细细抚摸。 盒子旁边还有他最爱的篮球明星的签名照,他激动地嗷嗷叫了好几声。 江阅川懒得理他,关上车门,示意他们坐上车。 小镇逢年过节总有各种民俗。 广场的空地上搭上了戏台子,从外面请过来的戏班正在后面化妆,据说要连唱三天的戏剧。 梁悦宜第一年过来的时候,曾目睹过这种盛况。 戏台之前的空地摆满了长条凳,小镇村民津津乐道地磕着瓜子,观赏台上的表演。 不仅成人爱看,小孩也爱,绕着戏台追逐奔跑,快乐的时候便是过年。 梁悦宜落在最后,对周遭的一切似乎都很好奇,转来转去,然后就看见了慢慢走在身侧的人。 江阅川双手插兜,垂眸看着她:“心情怎么样?” 她知道他们都担心她。 梁悦宜扬起一抹笑容说:“阅川哥哥,你们不用担心,我都这么大了,没那么脆弱。” 两人走过一座石拱桥。 午后的冬日暖阳融融,像带着温度的薄纱洒在石板桥上。 江知霖和江芷在前面停下脚步,同坐在亭台旁拍视频的老爷爷搭讪。 “表姑觊觎江家不是一天两天了,她们一家不敢拿其他人怎么样, 16. 夏日 《夏日偏差时》全本免费阅读 “看傻了?” 耳旁忽地传来一声轻笑,梁悦宜的心瞬间漏跳半拍,有种莫名的心虚感蔓延过全身,江芷笑眯眯地望着她。 梁悦宜瞪着她,嘟囔道:“我要是得心脏病,那肯定有你一份!” “下次一定不吓你了,我保证。”江芷亲热地搂住她,一同看向香樟树下的那道修长的身影。 江芷忍不住啧啧两声,感慨道:“这么一看,大哥这长相、这身形、这气质,绝对秒杀娱乐圈那些小鲜肉。” 梁悦宜的睫毛轻颤,视线没再继续往那处望去,扫了一圈,四下无人,她问:“小霖呢?又跑哪儿了?” “在后面的抄经堂抄经书呢。”江芷说,她指了指大雄宝殿一侧后方的方向,“刚到庙里,就去了。他也就这个时候才能安静下来。” 梁悦宜默然不语。 她从认识江知霖那会儿起,见过他沉迷于各种各样的兴趣爱好,跆拳道、网球、滑板,就连篮球他现在也不打了,顶多就是多看几场NBA。 但这么多年,唯一坚持下来的爱好似乎就是这个抄经书。 梁悦宜剥开石栏上疯长的野草,轻声问道:“我听说筱姝阿姨信佛。” “是啊,婶婶信佛,我听爷爷说过,婶婶以前每年都会在这里当义工,捐香火钱,当年还出资给这座寺庙作修缮款,不过这事儿现在应该交给大哥在做。”江芷努努嘴。 梁悦宜顺着视线看去,百年老香樟树下,江阅川面含一抹极淡的笑容,与一位身穿黄色僧服的僧人低声交谈。 两人似乎相识,僧人从宽大的僧服袖中取出一枚香囊,递给他。 江阅川接过后,双手合十,微微鞠躬,目送僧人渐渐远去。 落日缓缓下坠,淡青色的天空逐渐转暗,一点点侵蚀那片橘色海洋。 傍晚的微风轻轻送来,树梢稍稍拂动,眉眼松动。 梁悦宜轻声细语:“不过这里,真的是一个能让人心静下来的地方。” 天气彻底暗下来,江知霖开车带他们回江家老宅吃晚饭。 往年若是结束得晚,他们偶尔会宿在老宅,这里的空房间很多,江二叔也会帮他们安排妥当。 宴席照例摆在空旷的院落,在隔壁的宅子多摆了几桌宴请关系交好的街坊邻居。 小镇民风淳朴,走过路过碰到,都会互相打招呼。 梁悦宜下车,看见一个中年女人在江阅川打招呼,语气熟稔,操着一口地道的小镇方言。 “他问的是什么?”梁悦宜听不懂,小声地问江芷。 江芷也没听懂,她从没在小镇上生活过,听力水平和梁悦宜半斤八两。 去问江知霖,他更不知道,一问三不知。 三个人就这么傻乎乎地站着,见人看过来,礼貌得体地笑笑。 江阅川同街坊打完招呼,过来主动给她们答疑解惑:“他问我们是不是刚从外面回来?有没有去看街头的戏剧,现在这个点,刚好开场。” 江知霖主动报名:“那吃完我要去逛逛,待着也是无聊。” 梁悦宜没立刻答应,说要看情况。 老宅有人出门喊他们吃饭。 江知霖飞快地跨过门槛,一溜烟消失在后堂,江芷快步走在后面,还不忘回头催促。 梁悦宜嘴上应着,依旧慢吞吞地跟着,眼睁睁地看着前面两人瞬间无影无踪。 江阅川落后一步,走在她的身侧。 两人一同跨进门槛,江阅川唤了声她的名字:“悦宜。” 梁悦宜蓦地停住脚步,回头看他。 他站在门槛前,屋檐下悬着两只红色灯笼,光影煌煌,流苏晃动,一双狭长的黑眸像漾开了一束温柔。 下一秒,江阅川伸手递过来。 手掌心上静静地躺着一枚平安符香囊,方形的红色香囊中央绣着平安两字,再无其他装饰。 梁悦宜不解地看他:“阅川哥哥?” “清缘法师请的平安符,拿好了。”江阅川开口道。 见她不动,他拉过她的手,掌心摊开,把香囊放到她的手上。 她的手冰凉,冷得通红。 江阅川垂眸看着她,她错愕仰着脑袋,脸上的鼻头红红的,像兔子一样。 他没说什么,只抽回手,叮嘱道:“以后出门把手套戴上。你的围巾在车里,吃完饭跟我过去拿。” 梁悦宜整个人处于蒙的状态,听到他的话愣愣地点头,而后跟在他后面亦步亦趋走进老宅。 她紧紧地捏着掌心的物件,低垂眼帘。 地上的影子相交,走得快了,两道影子像是互相依偎。后退一步,影子彻底分开,毫无干系。 —— 高三生在元宵之前提前开了学。 开学前两天是江知霖赶寒假作业的ddl,借了梁悦宜的一部分作业,边参考边自己写,没日没夜通宵赶,终于顺利开学交上了作业。 开学伊始,一中的头条新闻变成了年级前十学霸杨皓在高考前夕突然转校。 据杨皓班上的同学透露,他们班主任对外宣布的原因是,杨皓家里遭遇特殊情况,迫不得不转学到其他学校,以便更好地照顾到家里。 高三生艰苦奋斗这么些天,好不容易有瓜能吃,自然不能放过各种揣测。 有人说是因为杨皓得罪了一中的国际生校霸,也有人说杨皓是被别的学校高价挖走,还有传闻杨皓是因为申请了国外名校的offer,转校是他在准备名校的材料和考试…… 传闻传播得沸沸扬扬,最后一通广播站的播报终结杨皓身上的种种传闻。 全校哗然,跌破学霸滤镜,好长一段时间连高一高二都在谈论某个学霸表里不一。 而那个擅自使用广播站的罪魁祸首自然少不了一顿骂,还被找了家长在办公室教育一通。 梁悦宜战战兢兢地蹲在办公室门口。 事情因她而起,江知霖是因为给她出气才干的事,好歹要同他一起担责。 办公室的门开了,江知霖的班主任和家长从里面出来,江知霖垂头丧气跟在后面。 “等回去后,我会好好同他谈一谈,麻烦李老师这阵子操心了。”江阅川客气地同班主任说。 江知霖冲她眨眨眼,一脸轻松的模样,转脸又装成一副沉重苦闷后悔。 < 17. 夏日 《夏日偏差时》全本免费阅读 距离高考越来越近,日历一页页地翻到了五月末,一晃眼距离高考只剩下一周的时间。 梁悦宜那“起得比较早,睡得比狗晚”的状态稍稍又缓了下来,尽人事,听天命,连老师都让她别绷太紧,正常发挥没问题。 再过几天是江阅川的生日。 梁悦宜以往从没送过任何生日礼物,今年这回特意提前了三四天,向江知霖打听江阅川的喜好。 哪知江知霖没心没肺,压根儿不打算准备礼物,一问就是不知道,要么就是他没生活费,买不起他哥用的那些东西。 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动,江知霖给她出主意:“要不咱俩凑一份得了,咱们都是穷学生,我哥他不会介意的。” 梁悦宜默默地看了一眼他脚上的球鞋。 上回在学校小卖部,林骊燕碰见他,回来后便向她说起,直呼他穿的那双鞋是跨界联名款,得好几万。 她当时没好意思说,那只是江知霖房间里的某一双普通球鞋。 “给钱!”梁悦宜伸出手掌,“不然把你鞋当二手卖了。” 江知霖什么都不宝贝,就宝贝他的鞋,他认命地从他的储钱盒里掏出个红包交到她手里。 梁悦宜拿了钱,拖着他到商场挑了一对黑色男士袖扣,边缘处点缀一颗小钻石。 — 一中要提前布置考场,给这些高三生放三天假,回家好好休息。 放了学,司机小李没来,来的是江阅川,他那辆黑色SUV停在一中门口。 车窗缓缓降落下一半,江阅川系着安全带坐在驾驶座上主动开口:“爷爷下午出门会客,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温和的目光转向梁悦宜身旁的女孩子,问道,“先送同学回家?我再带你们去吃饭。” 林骊燕听多了有关他的传闻,连连摇头婉拒好意,和梁悦宜他们打了声招呼后,飞一般地跑向一中附近的公交站牌。 江阅川不甚在意,示意他们赶紧上车。 江知霖一上车,迫不及待地问道:“哥,我们去哪儿吃啊?我能点菜吗?” 江阅川没搭理他,发动引擎,车子驶离了一中。 半晌,他轻飘飘地说:“你亲哥哥在莫奈攒了个局,找你亲哥点菜去。” 江知霖语塞。 他哪里能料到大年初一打的靶,那颗子弹现在还能往回打到他这里。 梁悦宜迅速向窗外,抿嘴憋笑,生怕一不小心笑出声。 莫奈是清既的一个高档私人会所,坐落于繁华的市中心CBD。 幕后老板是一位艺术收藏家,姓于,这位于老板斥巨资请来世界顶级的知名建筑师设计了现代加工业风格的莫奈会所,并在旁边建造了他的一个私人博物馆,放置他的收藏品。 江阅川那一圈子的人常常在莫奈办私宴,这次是温北攒了个生日局,叫了一帮关系还不错的狐朋狗友为他庆生。 车钥匙交给门童代客泊车,梁悦宜和江知霖一前一后下车,亦步亦趋跟在后面。 “哟!大寿星今天姗姗来迟,是不是应该先自喝三杯?” 话音未落,只见今天的寿星推开包厢的双开门率先踏进,他的身后跟着两个穿校服背书包的高中生,一个左顾右看,一个漫不经心。 “弟弟妹妹也来了啊。”温北忙向身旁的人使眼色嘱咐道,“今天说话都注意点,别教坏小孩。” 温北身旁一个小胖子小声地嘀咕:“江哥是不是知道我们要整他,特意找了两个小保镖保护他。” 温北摸了摸下巴。 也不是没有可能,他熟知好友的性子,他在江阅川可是从来没有讨到过一次便宜。 一转眼,小胖子认真地看着他,温北挥挥手,不耐烦道:“管这么多?今天要招待好咱弟弟妹妹。他俩现在可是家里的国宝。” 此时两个国宝歪着脑袋凑在一起小声嘀咕。 “我饿了,什么时候能吃上饭?” “看样子他们不像是吃饭的,像喝酒的?” “酒也行,给我先来一杯路易十三白兰地。” “直接被阅川哥哥扁!” 温北扬起笑容,向弟弟妹妹招手。 江阅川扫了一圈桌上,皱眉道:“怎么都是酒?上点吃的,他俩饿了。” 温北赶忙使唤小胖子,让他叫点吃的。 “哟,咱们小宜现在出落得越来越漂亮了。小霖也不赖,是你们学校的校草吧?”温北笑眯眯地说。 两个被夸的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温北和江阅川的性格简直南辕北辙,他们俩到底是怎么成为至交好友的? 梁悦宜主动开口向他道谢:“温北哥哥,您先前送我的新年礼物,我很喜欢,谢谢您。” “你哥还说你不会喜欢,女孩子哪会有不喜欢高跟鞋的?”温北得意地冲江阅川挑挑眉,一脸“我就说吧”的表情。 梁悦宜呵呵笑着,稍转开视线,她不小心对上江阅川似笑非笑的眼眸,眸色里略含几分戏谑,仿佛看穿了她的谎话。 梁悦宜的神色不自然,清了清嗓子。 所以,那件事绕不过去了,是吧? 两个高三生占着桌子吃饭。 小胖子给他们上了不少东西,许是不知道他们的口味,把莫奈的招牌菜都上了一遍。 “这里的中餐很赞,厨师是于老板特地从国外请回来的。” 梁悦宜:“从国外请中餐厨师,这大厨做出来的中餐难道比国内还正宗?” 小胖被问住了:“呃……” 江知霖在一旁拆台子:“和淑琴阿姨做的也差不多嘛。” 他夹起一块鸭,品鉴道,“这个花椒鸭还是家里做的好吃。” 小胖:“呃……” 吃了一顿饭,围了不少人,你问我答,主要还是对他们俩好奇。 圈子里的这些朋友都知道江阅川有弟弟妹妹,只不过家里家教严,江阅川甚少带他们出来。 这里面一圈人,只有温北见过江阅川的弟弟妹妹。 “咱弟弟妹妹都哪个大学的啊?” “去!人高中还没毕业,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那等考上大学了,哥哥带你俩挑礼物,作为哥哥给你们的见面礼。” 江阅川走过来冲他们几个说:“行了,让他们好好吃饭,以后有的是机会让你们出钱送礼的。” 寿星出现,一行人奔着寿星去了。 梁悦宜抬起头 18. 夏日 《夏日偏差时》全本免费阅读 梁悦宜愣了一下,紧抿着嘴,有种不小心闯入私人领域的尴尬。 她垂下眼睫,讷讷地解释:“我来送东西。” 目光平视落在黑色家居服的纽扣上,鼻间萦绕着一股极淡的清茶气味。 梁悦宜不敢看他,起身把解酒茶递给他,“阅川哥哥,这是解酒茶,喝完会好受一些。” “还有落在客厅的领带。”她一并递过去放在他的手腕上,地上还有一份方形包装盒。 整条过道只点了一盏灯,昏昏暗暗,她站在门口,被笼罩在照不到光线的阴影下,脸庞的表情看得并不分明。 临夏的晚风肆意妄为,穿过走廊的花窗,白色纱帘摇曳晃动。 江阅川看见那只方形礼盒,问了句:“那是?” 风有些大,碰掉了窗前边几上的一只中古琉璃花瓶。 “嘭!”,花瓶清脆地跌落在地板上,四分五裂,惊得梁悦宜一个激灵,她转头望去,几支淡粉色的风铃花静静地躺在一片狼藉中。 她挪动步子想去收拾,听得江阅川开口说:“明天阿姨会收拾,先进来再说。” 他拿着东西转身进屋,留她一人干站在门口。 江阅川瞥见那道身影,挑挑眉,反问:“不想进来?” 梁悦宜回过神,立马摇头,拿上生日礼物再次踏进他的房间。 她看见他一口气喝完那杯解酒茶,转过身来看着自己,她忙把礼物拿过去:“我和小霖合买的礼物,是一对黑色袖扣,不是很贵重,但我想哥哥您可能用得上。” 递出去的瞬间,梁悦宜仰起头,嘴角上扬,露出两个浅浅的小酒窝。 她轻声道:“阅川哥哥,生日快乐。” 今晚的月亮圆得出奇,也亮得出奇。越过背后那扇落地窗,银灰色的清辉洒落一地,映得她的脸庞白皙清透。 江阅川定定地望着她,低沉的嗓音仿佛浸润了月光,他打开礼盒,低调小巧的袖扣嵌在深灰色丝绒内衬。 “悦宜谢谢你,我很喜欢。” 他补充了一句,“这个是真心话,哥哥不骗你。” 梁悦宜顿时窘迫,红着脸小声地嘀咕:“哥哥您能别再一直提那件事吗?” 她也要面子的,总是提醒她,她以后闭着眼睛都会说喜欢,再也不会表达真实想法了。 江阅川无奈地笑道:“好好好,我以后再也不提了。” 见她不信,他竖起两根手指发誓,“我保证。” “好吧。”梁悦宜点点头,完成任务,双肩像卸了担子轻松,“您早点休息,我也去睡了。” 她转身便要走,手握在门把上,替他关上房门。 江阅川唤道:“悦宜。” 梁悦宜抬头,他站在落地窗前,月光洒落在他身上,像为他的轮廓镀上一层银边。 她不解地眨眨眼,“阅川哥哥,还有事?” 江阅川笑了笑:“晚安。” 梁悦宜回到房间,先去卫生间洗澡。 合上玻璃门,温水从头顶淌了下来,脑海里闪过那道熟悉的身影。 她猛地睁开眼,甩甩头。 最近江阅川又变得极好说话,尤其是今晚,大概是喝了酒,整个人变温柔了。 画面一帧帧划过,停顿在他洗完澡出现在房门口的那一幕,梁悦宜使劲搓搓脸,迅速地冲了个澡,洗完才发现,她的衣服没拿来。 — 六月七号到十号是清既市的高考时间,梁悦宜和江知霖被安排在一中的另一个校区考试。 第一场考语文,江家的司机小李早早地开车送他们到考场。 中午十一点半,两人准时走出考场。 发现中午过来接他们的却不是小李,而是江阅川和他的秘书小叶。 江阅川坐在车后座看文件,全程没问他们考得怎么样,仿佛这只是偶然路过,顺便接他们吃个午饭。 江阅川在考场附近定了个套房,两间卧室让给两个高考生午睡休息,他则坐在起居间处理工作。 梁悦宜睡不着。 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大脑处于高速运转的状态,完全静不下来。 折腾个三四回,还是没能睡着,梁悦宜索性起来,拎着书包从卧室出来刷数学题。 “吵到你了?”江阅川摘下眼镜问道,当即半合笔记本。 梁悦宜摇摇头,解释说:“没有,我只是睡不着。” 她坐在起居室另一头,取出书包的一叠试卷和铅笔盒,开始做题。 笔尖“沙沙沙”在纸面滑动摩擦,写出最后的答案,她咬着笔杆,有些苦恼地扭头看向江阅川:“阅川哥哥,你说要是考不上S大,怎么办?” 江阅川抱着手臂靠在沙发上,静静地看着她。 他合上手里的笔记本,调开手机上的舒缓音乐,一只耳机塞入她的左耳。 耳畔流水潺潺,鸟鸣啾啾,仿佛全身心走进一个隔绝外界的清静桃源。 接着雨声淅淅沥沥,一滴滴落在池塘里,荡开一圈圈平静的涟漪,意识犹如蜻蜓低飞停歇在池塘旁的树梢上。 酒店的隔音不太行,江阅川说话的时候刻意压低着嗓音:“我有时候烦躁会听音乐,人的身体和意识就像紧绷的弦,偶尔也要学会松一松。” 梁悦宜的神经一寸寸放松下来,她半靠着椅背,慢慢地合上眼睛。 江阅川的声音低缓,仿佛有种催眠的魔力,钻进她的耳边:“高考只是你漫长人生中的一次体验,看作是一次在享受,它不会成为你的负担。” 梁悦宜鼻息渐渐趋于平稳,意识轻飘飘地浮在那一池潭水里,耳边没了其他声音,隐隐约约只听见晨雾悄然散去,微风轻拂脸颊。 江知霖舒服地睡了个午觉,在床上伸了个懒腰,立马跳起来大叫一声。 他打开门走出卧室,正欲说话,目光不经意定在侧躺在沙发上的那道身影。 他哥坐在沙发的另一侧,冲他比了一个安静的手势,继续看他的文件。 江知霖摸摸后脑勺,一时之间没看明白现在这状况是怎么回事。 他哥何时有过这么岁月静好与世无争的时候? 之后的几门考试安稳地度过,梁悦宜被接回揽云筑后,大睡特睡,从下午开始睡一直睡到凌晨才醒来。 下楼觅食的时候路过江知霖的房间,里面传来打游戏的声音,这人估计是在报复性熬夜玩游戏。 高考结束后,江知霖约了同学成天四处撒欢,不到晚上绝不回家。 梁悦宜喜静 19. 夏日 《夏日偏差时》全本免费阅读 两人与店长约好正式上岗的时间,很快便回去了。 一路上两人喜滋滋地盘算,打整个暑假的兼职能有多少收入,甚至在车上提前规划好这笔钱该怎么用。 “一部分用作我一学期的生活费,如果还有剩余我想买个ipad,电脑估计不够买了。”林骊燕掰着手指头算未来的各种账。 她早早地在网上搜过各类大学的物价,“听说大学里还有勤工俭学,我想报名去图书馆,打工的同时顺便可以看小说。” 梁悦宜对此完全没概念,她思考半天:“那我还是先存起来。” 高考结束后没几天,叶秘书连忙给她和江知霖送来了准大学生电子产品全家桶,包括手机、笔记本和平板。 她只用了手机,另两个连塑封都没拆,全新地放在房间里。 她的第一桶金连买个手机都够呛,所以还是存起来吧,积少成多。 两人在中转地铁站分开,梁悦宜坐地铁回揽云筑。 到家碰上才回不久的江知霖,拦住她,痞里痞气地问:“去哪儿玩了?竟然不叫我?” 梁悦宜打开他的手,随口应道:“你和同学出去玩也不见得叫上我啊!” 他们俩半斤八两,大哥别说二哥。 江知霖一把搂上梁悦宜的肩膀,推搡着她进客厅。 “我们俩出去那是打游戏了,你会打游戏吗?”他理所当然地说。 梁悦宜一脸“我不想和你说话”的表情,后肘一拳打在他的肋骨,江知霖吃痛地嚎叫。 两人还像刚学跆拳道那会儿打打闹闹,一不留神打到了江阅川跟前。 梁悦宜和江知霖立马收了手,像老鼠看见猫一样,端端正正地站好。 “回来了。”江阅川向梁悦宜点头。 她乖巧地回道:“唔,刚刚回来。” “江知霖,到书房来。”江阅川扔下一句话,径自走向朝南的大书房。 江知霖被一句话砸得懵了,完全摸不着头脑,这些日子终于解脱,他玩得也就放肆了一丢丢,不至于为这出训他吧。 江知霖莫名,在他哥背过身的同时连忙摇头,向她做了一个救命的口型。 梁悦宜摊摊手,她救不了他。 不过她好奇心重,踮起脚尖悄悄跟了上去,关门前,她只听到一句严肃的斥责——“像什么样子”。 江知霖怕不是又是惹什么祸了吧。 晚间饭桌上,一家四口人围坐在面朝花园的餐厅。 淑琴阿姨帮梁悦宜和江知霖各盛了一碗鱼头豆腐汤,奶白色的鱼汤,鲜得快掉了眉毛,鱼肉肥嫩,炖得非常入味,没有半点土腥味。 梁悦宜喝了一碗鱼汤,肚子已经六分饱了。 淑琴阿姨把枇杷和洗净的大蓝莓端上桌。 老爷子有个学生毕业后回乡创业助农,每年都会送过来自家果园种植的水果和农产品。 江老爷子把枇杷往梁悦宜那边推了推,说:“阅川,你和小北的公司不是也在搞直播吗?你们评估看看有没有合作的可能性。” 江阅川擦净手,回道:“已经在接触相关人员,这个月能推进项目。” “赚钱的同时也要多做点实事。”老爷子突然想起件事,指指还闷头苦吃的两人,问道,“对了,给他们俩报个名去学车,这些天闲着也是闲着,等填完志愿,事情又多起来了。” 江知霖好奇地问:“爷爷我考出驾照,你给我买车吗?” “不给你买,你就不学是吧?”江老爷子掀了掀眼皮问。 他这孙子懒驴上磨屎尿多,一定要在他头上挂一根胡萝卜,他才肯动起来。 老爷子看向梁悦宜,她正捏着一颗枇杷,仔细地撕着表皮。 男孩子就是没女孩子听话、乖巧。 乖巧的梁悦宜抬起头,递给老爷子一个剥干净的果子,说:“爷爷,我学不了车,我和林子约了去咖啡馆做兼职。” 桌上的老中小三个男的,分别三种表情,一个愕然,一个呆滞,唯有江阅川面不改色,仿佛早就知道这个消息。 老爷子放下枇杷,试探性地问:“小宜啊,咱驾照不考没关系,反正家里有司机。但这咖啡馆的兼职,要不也别去了?” 语气虽是询问,梁悦宜却听出里面的反对,“可是……” 老爷子语重心长地说:“咖啡馆鱼龙混杂,还是服务行业,你性子温顺,在外面肯定会被人欺负。” 江知霖在一旁附和:“对啊,你一看就很好欺负,先前我们去‘音’,不是还有人往服务生头上倒酒?” 梁悦宜转过头不理他,一脸为难地看着老爷子说:“可是我都和林子说好了,我们已经答应店长,临时反悔不太好。” 老爷子沉吟了片刻,替她下决定,语气不容置喙:“这样吧,你要是真的想兼职,就来家里公司,让你哥哥给你安排个实习生岗位,小霖跟着一块儿去。” “爷爷,我不想……”梁悦宜很少忤逆不听爷爷的话,话到一半,她顿住了。 江知霖见缝插针插了一句:“我不去。” 只不过没人理会他。 梁悦宜低下头,僵着不说话。 气氛一时有些僵滞,老爷子使使眼色,示意江阅川劝劝。 江阅川干坐着看了半天,仿佛刚刚才接收到自家爷爷的需求,开口道:“爷爷,她想去就让她试试吧。那家咖啡馆的老板是我朋友认识,我让他多照看着点。” 梁悦宜蓦地抬头,感激地看着江阅川。 看来阅川哥哥还是好说话的。 她立马嘴甜跟上说:“爷爷,您别担心我,我同学他们都在找暑期工呢!我主要就是陪我同学去的,要是有不对劲,我们立马跑。” 这脸变得比翻书还快,江老爷子气笑了:“在外面受欺负了就回家,咱们家不缺钱,没必要去别人的气,知道了吗?” 梁悦宜嗯嗯用力地点头,解决完一桩事,开开心心地给老爷子剥枇杷。 黄澄澄的枇杷香甜多汁,两根手指轻捻着表皮,下手没个轻重,撕开的一瞬汁水四溅,然后……溅到江阅宜的白衬衫上。 她眨眨眼,随即默默地移开视线,很想假装不是她干的。 江阅宜的眼眸幽幽地望过来,梁悦宜吞咽口水,主动道歉:“阅川哥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其实白衬衫上这小小的一点污渍并不明显,但那是江阅川,那可是有些洁癖又要求甚高的一人。 果不其然,他很快站起来,“我去换身衣服。” 第二天一早,梁悦宜和林骊燕在中转地铁站会合,先去办了个健康证,然后启她们暑期工事业。 上午店里还没有客人,店长带着两人先熟悉了一圈环境和工作间,第一天让人带她们。 梁悦宜跟着老员工开始学做咖啡,林骊燕则在打包和清洁,偶尔还铲铲冰。 20. 夏日 《夏日偏差时》全本免费阅读 小叶秘书开车,把三位小同学送回家。 车内气氛沉重得犹如打了败仗,谁都不敢主动说话。 林骊燕坐在副驾驶座上,频频抬头从后视镜里看后面的人,一不小心对上后座江阅川的目光,吓得她立刻缩回,像只蜗牛窝在座位上。 如果没有江知霖的这位兄长,他们恐怕没能这么快出来。 当然,这暑期兼职是做不成了。 她和梁悦宜的事业还没开始,速速结束,整一个出师不利。 小叶秘书先把林骊燕送回家。 江知霖第一时间跟着一起下车,换坐到副驾驶座上,打算避避炮火。 后座少了个人,位置空了不少,梁悦宜不由得往车门边上挪了挪,但来自于身边这位的压力有增无减。 她气鼓鼓地瞪着前面正在开车的小叶秘书。 好说歹说,小叶秘书还是把把卖了,电话里的话都白说了! 江阅川翻过一页平板文件,淡淡地说:“别看了,小叶接电话的时候在我办公室,看见是你的号码,开了免提。” 那岂不是所有的话都被他听到了?梁悦宜的脸彻底绿了。 她猛地转头看着江阅川,他低垂眼眸,视线专注的落在手上的平板,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点在其中一处屏幕上,似乎在打字。 江阅川没抬头,语气听不出好坏:“你们俩凑在一起,还真让人省不了心。” 梁悦宜想辩解,被副驾上的江知霖抢先一步:“哥!刚才你也看到了,又不是我们惹的事,是那个女的不对,她胡乱占座还有理了?” “是啊,本来她男朋友还想打人呢。”梁悦宜用力点头,“要不是小霖长得壮实,我们肯定都被打了!。” 江知霖越听越激动,扭过身来说:“对……哎不是,什么叫我长得壮实?” 梁悦宜挥挥手:“这不是重点,重点就是我们差点被打了,那个女生素质太差了!” 江阅川看着两人七嘴八舌,脸上挂了几分无奈,“难得从你嘴里听到你对别人的负面评价,看来是真的被气到了。” 梁悦宜赧然地笑笑,声音立马低了下来:“主要是他们太欺负人了。” 江阅川和秘书到达立夏咖啡馆后,随即让江知霖带着两个女生去外面等候。 十分钟后,店长恭敬地把他们送出来。 梁悦宜和林骊燕在网络上搜索到,占座那个女的是个小网红,各平台粉丝数有几十万的,不算头部网红,但粉丝也不少。 若是她在网上发布一些事实而非颠倒是非的内容,经过舆论发酵,粉丝每人一口唾沫都能把他们淹死。 小叶秘书缓缓停下车,等候红绿灯的间隙,说:“店内的监控加上其他顾客拍的视频证据,足以证明闹事的事,而且我并不觉得其他人围观拍摄的视频不会私下传播。” 江知霖插了句:“早知道我们也拍了,先下手为强。” 小叶秘书接着爆料:“对了,我们还发现那位女士签的MCN机构是北川科技。” 江知霖惊讶地捂住嘴,和她露出一样的表情,“我可以让温北哥把她开了吗?” 江阅川像看傻子一样扫了他一眼。 北川科技是温北创业的公司,江阅川也是创始人之一,只不过他工作重心在自家的集团公司,很少参与北川的经营。 梁悦宜一脸“你懂不懂啊”的表情,忍不住说:“当然不行了,随意解约公司也要赔钱的,但是这样的话她应该会有所忌惮吧?” 车子驶入揽云筑,江阅川合上平板,象征性地叮嘱:“这件事你们就不用管了,吃一堑长一智,记住这次经历。” 梁悦宜和江知霖下了车,车门嘭地关上,后座的车窗降下一半,江阅川稍稍倾身转过来:“悦宜要是想实习,小叶你帮她安排一下。” 梁悦宜吓了一跳,忙不迭地冲他摆手摇头,说:“不用不用,我想了想,以后有的是时间再上班。” 江阅川也不勉强她,应了她。 这次过后,梁悦宜歇了暑期工的想法。 小叶秘书按照老板的想法给他们俩报了vip班,一对一教学,在驾校学还不够,家里还有个小李等着他们俩。 两人成天早出晚归,仿佛重回高三,尤其是江知霖学完车,黑了整整一圈,晒成一块黑炭。 拿到驾照那天,也是一中高三的散伙饭。 志愿已经填完,大学录取也确定下来,就等通知书的发放了。 梁悦宜如愿考上S大,而江知霖堪堪过了清既大学的录取线,正好被录取。 散伙饭安排在晚上,班主任家里有孩子要照看,吃喝得差不多先离了场。 剩下的同学约着进行下一轮,唱K、电影、喝酒,提议什么的都有,梁悦宜没什么兴趣,先溜了出来。 江知霖和班上其他同学继续第二摊唱K喝酒,估计不到12点不会结束。 梁悦宜收到他的消息,不打算等他一起回家了。 这些天酒店宴会厅办的全是高三毕业生的谢师宴,喜气洋洋,灯火辉煌,红色横幅一条换着一条,就没空过。 梁悦宜出来的时候,正碰上另一个班散场出来,她被人群混着裹挟出了酒店大堂。 “悦宜,悦宜!”身后隐隐约约有一个声音传来,梁悦宜回头看见一个人影小跑着追出来。 林旻气喘吁吁地跑上来,站定在她面前,喘匀气息后接着说,“我和你一起走。” 梁悦宜迟疑几秒,看向他身后,酒店门口有几个男生正在向他们这处张望。 她认出是林旻的舍友,见她望过来,不好意思地四下张望,左顾右盼。 她知道他有话要说,慢吞吞地同他并肩走着。 酒店附近是一条繁华的街道,灯火斑斓,人影憧憧。 梁悦宜以前从没来过这条街,对什么都很新奇,路过一家耳饰店,不由得进去逛了一圈。 今天在谢师宴上,女生们纷纷打扮起来,四五个个女生不约而同地烫头化妆,与平时读书那会儿判若两人,就连交流的话题也变成了“哪个牌子的粉底液好用”、“今天戴的戒指是什么牌子的”。 “美女,这个很合适你的啦,你让你男朋友过来看看是不是很漂亮?”老板站在一旁,热情地推销她拿在手里的一对珍珠贝母蝴蝶耳钉。 梁悦宜瞬间没了购买的心思,放下那对耳钉,澄清道:“他不是我男朋友。” 林旻仿佛没听见,盯着那对蝴蝶耳钉认真地评价:“挺好看的,不过还是看你自己喜不喜欢。” 梁悦宜没有理会,忙不迭地逃出商铺,全程忽略身后老板的招揽:“哎哎,美女别走啊!你要是不喜欢这款,看看别的款,有非常合适你的。” “悦宜!” 林旻在后面叫住了她,“我有话想和你说。” 梁悦宜暗自叹了口气,看来,躲是躲不过的。 她转过身,林旻的目光紧盯着她,脸上的表情欲言又止,他避重就轻地说:“先进去喝点东西吧,我请客。” 旁边就是一家奶茶店,林旻不等她的回答,径自走向店里,点了两杯奶茶。 他给她点的是杨枝甘露,拿给她的时候主动解释:“先前看你点过这个,你好像挺喜欢的。” 梁悦宜道了声谢,吸管入口吸到一口芒果椰奶,满嘴甜腻,是那种甜得厚重,不想再张开嘴。 她看了眼杯体贴的标签,点的是全糖。 林旻坐在对面,他没喝,清清嗓子把憋了许久的话说出来:“现在 21. 夏日 《夏日偏差时》全本免费阅读 车厢里静了一瞬,降下的半截车窗被夏日的晚风刮得猎猎作响,梁悦宜出门前扎得整齐的鱼骨辫低马尾,此时发丝乱飞,凌乱得贴在脸颊上。 江阅川轻笑了一下,却没说话,把着方向盘向右拐入熟悉的通衢大道。 梁悦宜把发丝撩在脑后,抿了抿唇,找补道:“阅川哥哥,你喜欢的人就是你的工作吧。” 江阅川挑了挑眉:“又听爷爷说的?” 江老爷子在家常说的一句话就是,你们哥哥啊,我看干脆和他的工作过日子得了。 江阅川自从进入集团公司,成天不着家,忙得连吃饭都是有一顿没一顿,吃饭从来不准时。 用网上的话说,他那工作就是996,全年无休,老爷子心疼孙子,和大儿子健柏说过好几回。 但没用啊,董事长也架不住自家侄子自发加班工作。 “爷爷那是担心你忙得顾不上自己的身体。”梁悦宜眨巴眼睛,一脸无害地说。 她现在差不多能够揣摩到位江阅川的实时心情,至少这个时候他的心情还不错。 她扭过头接着说:“淑琴阿姨这几天都没过去送晚饭,您没落下一顿吧?” “爷爷天天给小叶打电话,我还能忘吗?”车子放缓速度,揽云筑门口的道闸感应地向上一抬,江阅川缓缓驶入别墅区。 他说:“现在新项目平稳下来,倒是可以天天回家陪你们吃晚饭了。” “爷爷肯定会很高兴。”梁悦宜说。 平常一家四口人全在场的次数寥寥,更不说大伯和江芷兄妹俩,那样的场合一年到头十个手指也能数得过来。 这段时间江芷倒是回来住了,轮到她和江知霖忙得一个星期没两天在家准时吃过晚饭,不是在练车就是去同学聚会。 高中毕业意味着一次分别,大部分人将来都不会再有交集,许多年后再回想,那些都是生命中的匆匆过客。 车子停在庭院内的车库,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别墅灯火通明,淑琴阿姨端着一个黑色的中古花瓶穿过餐厅,花瓶里是刚从花圃里剪下的裸粉色卡布奇诺玫瑰。 老爷子坐在廊下,藤椅边放了个风扇,手上又拿了把蒲扇,时不时地扇着微弱的风。 藤编茶几上放了个收音机,蹦出一连串叽里呱啦的法语。 江老爷子虽是理工科教授,但早年留学海外,精通多国语言,整个家还是他最有文化,学历最高。 老爷子看见他们俩走过来,淡淡地说一句:“今天回来还挺早。” 梁悦宜默然。 不知道说的是江阅川,还是她。 晚间梁悦宜洗完澡,躺在床上回消息。 身上的波点睡裙上残留着橘子的清甜香味,四件套是白天刚换的,带着阳光的温度软乎乎地贴着她的肌肤。 中央空调的冷风呼呼地吹得温度刚刚好。 梁悦宜回完信息,顺道接了一通诈骗电话,骗子操这一口不标准的普通话,让她明天去一下办公室,拿录取通知书。 她懒得理会,听完立刻挂断。 她靠在床头,百无聊赖地翻着通讯录,这些日子接到的广告推销和诈骗电话特别多。 目光随着手指往下移动,当看见那一串熟悉的号码,顿时凝住。 梁悦宜迟疑地复制那串号码,在添加好友一栏里输入他的手机号,点击搜索,立马搜到相对应的人——孤零零的J。 她点开头像,那是江阅川去年在云南旅游时照的,照片中的他穿着黑色冲锋衣,脸上戴着一副黑色的飞行员墨镜。 他的背后是白雪皑皑的梅里雪山,清晨阳光普照,金色的日光铺满雪山,像罩上一层闪闪金光。 确定没搜错人,梁悦宜随即点下添加到通讯录,在添加栏里输入:阅川哥哥,我是小宜。 打完一行字,她又觉得怪怪的,删掉重新输入:晚上好,阅川哥哥,我是悦宜。 这回没删,从头看到尾又从未看到头,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才点下那个添加键。 林骊燕发了消息过来,她跟着班里的同学去了KTV唱歌,结束后才有心思打听今天林旻表白的进展。 梁悦宜:我拒绝他了。 林骊燕:哎,其实林旻人不错的,我爸妈都夸他,就是你不喜欢他,可惜了。 梁悦宜:没什么可惜的,等时间一长,他可能会发现我也不过如此。 林骊燕:你有没有喜欢的人啊? 今天第三个人这么问她了。 梁悦宜刷刷刷发过去一行字:伤心,你原来不懂…… 一条新的消息进来,她打了一半的字立刻停下,点开消息栏,发现是江阅川发过来的,不是通过好友的消息。 江阅川刚到家,带了夜宵回来,让她下去吃。 梁悦宜无端地叹了口气,回道:饱着,不来了。转而又去回林骊燕的消息。 聊天被打断好几回,只是从来没有一次是打断对的。 临睡前她把手机倒扣,放在床头。 梁悦宜睡得断断续续,一场梦断了,另一场梦能顺畅接上。 她梦见林旻,表白被拒后,不停地问她喜欢的人是谁。 画面转换,主角成了江阅川,他也在问她,为什么不答应林旻的表白。 梁悦宜像经过一场接力赛,从梦中醒来,有些疲惫地按摩脑袋。 夏天的清晨来得特别早,天光从云层探出头大开,透过薄薄的一层幻影纱,光影摇晃。 她像想到了什么,意识没完全清醒,手却伸出去拿床头的手机。 突如其来的手机亮光刺到眼眸,梁悦宜眯了眯眼,随即继续看。 好友申请已经通过,显示的时间是五点一刻,她躺在床上迟钝地想,是他起床健身跑步的固定时间。 梁悦宜不着急起床,举着手机刷江阅川的朋友圈,越看越精神。 他的朋友圈和他的生活一样,单调寡淡,除了两条转发的行业新闻,便再无其他,仿佛这只是一个摆设功能。 梁悦宜撇撇嘴,还不如他的头像有意思。 她从网上找了个头像换上。 那是一只白色小猫咪,猫咪前面立着一本书,封面写着几个大字——论如何变得有趣。 —— 梁悦宜与江知霖、江芷前些日子一起办了申根签证。 正好江阅川要出差去欧洲和 22. 夏日 《夏日偏差时》全本免费阅读 江阅川和女人谈笑风生,一面走向附近的一座私宅。 在门口停留片刻后,有人出来开门,江阅川绅士地抬手,示意女人先进去。 女人略微颔首,两人一前一后,转瞬间,熟悉的身影消失在门后。 “小叶秘书今天怎么不在?”江芷推推江知霖,使唤他,“你去问问是什么情况?难得吃一回大哥的瓜。” 江知霖收回视线,一脸不屑地说:“我才不去,你好奇你自己去问呗。” 他说着一屁.股坐在路边,提东西提得他够呛。 他拿脚尖踢踢梁悦宜,嚷道:“小宜,梁悦宜,我要喝冰美式。” 梁悦宜置若罔闻,仿佛自动屏蔽周遭的噪声。 江知霖皱着眉不满道:“我帮你们提了那么多东西,快,给我买杯咖啡解解渴。” 江芷被他吵得不行,凑过来推推梁悦宜问道:“想什么呢?我们去那家咖啡馆坐坐啊。” 梁悦宜回过神,转眼注意到身旁的人挤眉弄眼,朝街对面那家咖啡馆使眼色,一看就是对方才那一幕还没歇下那份好奇心。 “走走走,我也逛累了。”梁悦宜当即挽着江芷的手臂,穿过空旷的街道来到咖啡馆。 咖啡馆的艺术气息浓重,二楼建筑周围坠着一圈艳丽的花束,自由与浪漫氛围扑面而来。 三人坐在先前江阅川所在的那一桌,点了三杯咖啡,又配上一份拿破仑和一叠淋了枫糖浆的水果松饼。 梁悦宜点的是拿铁,唇齿间香得微微甜腻,覆盖了咖啡的酸苦味儿,这口味于她刚刚好。 而她对面的江知霖一口干下去,一杯黑咖立即见底,梁悦宜替他苦得皱起了眉头。 手机忽地发出一丝振动,梁悦宜的微信收到一条新的消息,江老爷子发了一张图片过来。 梁悦宜点开图片,是S大的录取通知书,她笑道:“我的通知书到啦。” 还没等展示给另外两人,江老爷子的视频电话打过来,梁悦宜立刻接通,藤编椅往里挪挪,她把手机前置镜头对转他们仨。 三颗脑袋出现在屏幕上。 清既市此时已是晚上八点。 揽云筑灯火通明,亮如白昼,花园却一片漆黑,被屋里的余光扫到,飞舞的蚊虫若隐若现。 江老爷子坐在花园廊檐的躺椅,竹制的躺椅微微摇晃,打在他身上的一盏光影也随之晃动。 老爷子戴着一副老花眼镜,慢悠悠地说:“小宜的通知书已经到家了,小霖的还没收到,估计也快到了。” 江知霖提醒道:“我的还早呢,如果我通知书到了,爷爷你别发朋友圈。” 老爷子轻哼道:“放心,我已经发朋友圈了,没你的份。” 梁悦宜抿嘴笑笑,这爷孙俩,一天到晚拌的嘴能下饭。 江老爷子没见着大孙子,随口问了句:“你们哥哥呢?工作还没忙啊?” 话题正好戳中江芷的点,她迫不及待地和爷爷交换刚看到的八卦:“爷爷,你是不知道,刚才我们看见大哥和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小姐姐一起喝咖啡,就坐我们现在这个位置。” 她说着冲梁悦宜使使眼色,“是不是?他们的关系看样子不太像是合作伙伴,倒像是认识很久,爷爷你说有没有可能是咱们未来嫂子?” 梁悦宜不作声,脑海中闪过那副画面。 他只有对待相熟的家人和朋友,才会一副随意慵懒姿态,他和那个女人之间似乎很熟悉。 老爷子一看自家孙女那脸色,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他吐槽道:“咱们家就属你最八卦!那是他大学同学,做翻译的,好像是这次客户的陪同口译吧?听说已经在欧洲定居了。” 淑琴阿姨来喊老爷子去休息。 临挂电话前,老爷子嘱咐道:“你们哥哥还在忙他的工作,你们少让他操心,等他忙完了,随便你们怎么烦他。还有出门在外千万要小心,听到了吗?” “听到啦!”三个小的异口同声地应下。 三人喝完下午茶,在附近逛了逛卢浮宫,等到傍晚很快便回了酒店休息。 江阅川提前给他们打过一通电话,让他们自己到酒店的餐厅吃饭,介绍了一家米其林的西餐厅。 梁悦宜他们懒得下去,叫了餐到套房,吃完又瘫在床上。 走了一下午,两条腿虚得发抖,躺在床上也不舒服,梁悦宜把枕头搁在小腿下面,才稍微舒服些。 天色渐渐转淡,天空的晚霞像被染了色一般,有浅浅的粉红色,慢慢地变成了浓烈的橘色,最后一寸寸被染成暗灰蓝。 路灯次第亮起,在昏暗的夜幕下,如群星闪耀夺目璀璨。 梁悦宜一个挺身,从床上坐起来。 她握着手机下来,探出脑袋向对面房间说:“小芷姐姐,外面景色很好,我去楼下逛逛。” 江芷没作声,估计已经睡着了。 梁悦宜悄悄打开门出了酒店房间,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静谧无声,走廊尽头的黑色边几上立着一个雕塑,两个裸男背靠背做着环抱相拥的姿势,据说是一位知名雕塑家的真迹。 梁悦宜走出酒店大堂,眼神四下流转,外面的天色全然转黑,街上的人比白天少了些。 她不敢走太远,怕错过回酒店的人。 所幸等的时间不长,梁悦宜刚转过身,看见不远处的路口有两个熟悉的身影边走边低声交谈。 人越走越近,待看见她,两个男人不约而同地愣了愣。 “小叶你先上去吧。”江阅川主动开口。 小叶秘书点头,目不斜视地走进酒店,进入电梯。 江阅川垂眸看了眼,带她也进酒店,在酒店大堂的休息区坐下,他随口问道:“饿了?” 梁悦宜先是飞快地看了他一眼,而后又看向别处,摇摇头说:“不是。” “那是特意出来等我?”他又问。 梁悦宜犹豫几秒没说话。 江阅川面容严肃地看着她说:“这里的治安不比国内,白天都有偷窃抢劫的,到了晚上,不要一个人在外面逗留,很危险。” 梁悦宜张了张嘴,想说她就在酒店外面,再怎么危险不至于在公共场合犯事吧? 江阅川缓了缓脸色,语气和缓下来:“我说的是真的,不骗你。有事你直接给我发消息或者打电话,我看到会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