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嫌走崩虐恋剧本》 1. 这剧本 《万人嫌走崩虐恋剧本》全本免费阅读 “砰——!” 响亮的踹门声在耳边炸开。 结实的木门几乎是在眨眼间就碎成齑粉。 裴朝朝被这声音惊醒。 她被关在柴房里,没有点灯,只有一点月光从门口透进来,能瞧见门口站了个人。 因为背着月光,所以只能瞧见他身形的轮廓,宽肩窄腰,身姿笔挺。 与此同时。 裴朝朝脑海中响起好几道声音—— 【命簿上写了,裴朝朝在十六岁这年,魔修屠村,她爹为了保命,把她送给魔族少主当药人!】 【那她要完蛋了,接下来就要狠狠被折磨到死了吧?】 【啊,诸位,这是可以说的吗……】 【有什么不能说的?她又听不见。】 【再说了,她现在在凡间历劫呢,记忆和法力都被封住了,这命数都是为了针对她写的,她怎么可能渡劫成功!】 【渡劫失败就直接魂飞魄散了,她根本没法活着回仙界,还怕她找咱们算账不成?】 …… 议论声一句接着一句在脑子里响,有点聒噪。 裴朝朝听见这些话,倒也不恼,反倒笑了笑。 她是九重天上的朝露仙子,身份还算尊贵,不过结仇众多。前段时间因为被几位神君和魔君一起追杀,她走投无路,情急之下跳了轮回道。 这一跳,就被封住记忆和法力,投生成了个凡人。 于是她像一个真正的凡人一样活了整整十六年—— 天生眼盲,先天心疾,爹不疼娘不爱,生活困苦。 她以为自己所经历的都是真实。 直到昨晚,她被一缕灵息唤醒了记忆。 这灵息是她跳轮回道前偷偷留在天界的,和她神魂相连,会在危急时刻唤醒她神魂。 因此,她恢复记忆后,能借这缕灵息窥见天界的场景。 她听见仙人们的议论声,也感知到了自己命簿上的内容。 那时候,她才猛然发现,她人间这一世,本就是虚幻! 她所经历的一切,不过是神仙们的恶作剧! 天上的神仙们想对付她,却无法插手人间事,于是就在她凡间这一世的命簿上做了手脚,加上了重重劫数,现在正看她笑话。 这些劫数,将从她十六岁这年,正式开始。 眼下,就是她命簿之中,劫数开始的时候。 按照命簿上写的,现在踹门的这人,是魔族少主江独。 他受了重伤,是来剜她血肉入药疗伤的,之后会把她手脚筋挑断、舌头割了,拴上锁链,像牵条狗一样带走。 裴朝朝:挺荒谬的。 她小幅度抬了抬头,往门口“看”去。 她这一世是天生眼盲,所以眼睛被白色绸布覆起来。 一抬头,月光就落在她脸上,虽暗淡,却也能清晰照出她面容来—— 皮肤因病有些苍白,月光下,有种透明感。鼻梁小巧,嘴唇丰润。 虽看不见绸布下的眼睛,却也能看出这是一张相当漂亮的脸,纯净明澈如朝露。 门口的江独见状,脚步微顿。 他突然“呀”了声,没头没尾笑了声:“可惜了。” 裴朝朝闻言,歪了歪头,回了句:“可惜什么?” 江独走到她面前。 因为夜里冷,所以裴朝朝这会儿正抱着膝盖,缩在柴房角落的草垛里。 江独顺势蹲下身,回答她:“可惜你这张脸。” 他抽出佩刀,用刀背轻轻拍了下她的脸:“一会儿我取血,会避开你脸下刀子的。” 即使蹲在她面前,和她齐平,他身上却仍有种居高临下的味道。 裴朝朝问:“你在夸我好看吗?” 江独坦然地“嗯”了声:“不过——好看也要当药人。” 裴朝朝恢复记忆后,试着用过法术,但法力却还被封印着,唯一能支配的只有留在仙界的那缕灵息。 不过也亏恢复了记忆,她还能念仙咒。 她念了仙咒,恢复了一点视力。 也不算恢复视力。 她的眼睛还是看不见东西,但是脑海中却能有画面。 这种情况下,眼睛看不看得见其实就没那么重要了。 此时她也能瞧见江独的模样,是偏野性肆意的少年人长相,很出挑。 他现在一身血,脸上也有点血迹,却不显狼狈,反而衬他气质,有种大开大合的锋锐感。 裴朝朝笑了下:“你需要药人?” 她问:“为什么呢。因为你要死了吗。” 裴朝朝身上有种人畜无害的纯净感,就算说着这样的话,也像是在关心人。 江独搓了搓指尖的血迹,没说话。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似乎在分辨她究竟是真关心他,还是在嘲讽他。 虽然不管是真关心还是嘲讽,他都要把她当药人用。 不过他活了这么大,还没人敢嘲讽他—— 他脾气不好,让他不高兴的人,就直接送去见阎王。 江独微微一笑。 心想, 如果她刚才那话是嘲讽,他会让她后悔的。 一时间没人说话,屋子里又恢复安静。 但裴朝朝脑子里热闹得很,她听见天界那些人又开始议论: 【笑死了,要死的是你吧裴朝朝!到底怎么敢这么说话的?】 【她一直有点小聪明,现在应该是在拖延时间吧。】 【拖延时间有什么用?她现在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瞎子。】 【快割她肉取她血啊!我等不及看她被虐了!】 …… 裴朝朝听着天界众人的议论,突然觉得有点意思。 她这命劫,若是能渡过,就能回到天界继续做神仙。 若是渡不过,就神魂俱灭。 封印了记忆和法力,来经历这样的命本,确实很难不死。 但谁能想得到,她不仅恢复了记忆,还提前知道了命簿上的内容呢。 她弯了弯唇,饶有兴味地想—— 她可不会按照既定的命数走,所以仙界那些人,注定是看不见她渡劫失败、魂飞魄散的样子了。 这可真是太遗憾了。 那边江独看见她笑。 他隐隐直觉她这笑容不对劲,但她那张脸实在人畜无害,实在很难把这笑解读出“不怀好意”的意思。 江独有些拿不准。 他不喜欢这种飘忽感,如果面前换做是别人,他这时候就该一脚踹人脸上,让人好好说话了。 但裴朝朝…… 江独看着这张脸,竟诡异地生出个念头:不忍心让她那么狼狈。 他要她做药人,要取血剜肉,都准备绕开她的脸下刀子。 于是他一时间倒没想起要往她脸上踹, 只是把刀锋往她手臂上压了压:“你笑什么?” 裴朝朝没有说话,她手腕挪了挪,然后反手用指尖捏住刀背。 动作间,手指被刀刃划破了,一点血色从苍白的指尖溢出。 她却始终没有预料中的慌乱无措。 江独有点诧异,心说她怎么能看起来一点都不害怕呢? 她看起来这么羸弱,甚至还眼瞎,他只需要动动手指就能弄死她,她凭什么不害怕呢。 一点不忿感升起来,他持刀的手略微用力,青筋鼓出来,绕在手臂上:“问你话呢,说话。” 裴朝这时候,才似乎听出他语气里压着的不悦。 她没回答他,而是有点无奈地笑笑。 随即,她捏着刀背,把刀往自己这儿拉了一点:“过来些。” 江独就顺势朝她靠近了一点。 然而刚靠近了一点,他动作倏然停住。 裴朝朝轻声问:“怎么了?” 江独蹲在原地盯着她,表情变来变去,像调色盘一样。 半晌,他笑骂了句,戾气十足:“你算个什么东西,叫我靠近我就靠近?我凭什么听你的?” 裴朝朝听笑了。 她心说,这个江独,长得倒是很漂亮,但怎么像条暴躁疯.狗一样? 只是她心中虽这样想着,脸上的笑容却纯粹干净,看不出什么嘲讽的意味,只像是听见了令她高兴的话。 江独心里更不高兴了。 他颐气指使:“闭嘴!你过来!” 凭什么他靠过去?她把他当狗使唤呢? 他使唤她一句,她能乖乖过来吗?过来干什么,被他下刀子取血? 他这边正思忖着。 那边裴朝朝听了他的话,似乎有点无奈,轻轻叹了口气。 江独嗤笑一声,心说,看吧。 她心里知道要当药人,离他远点还来不及呢,会乖乖过来就有鬼了! 然而这念头刚落下, 下一秒, 裴朝朝就微微倾过身,朝他这里靠了过来。 两人的距离在一瞬间拉得极近,却又克制了分寸,保留了一点距离。 她身上的气味也在这瞬围拢过来,像是花木间朝露蒸发后的气味,干净柔和。 江独指尖一抖,本能展现出性格里的攻击性:“叫你过来你就过来?行,这么听话,那一会儿取你血你也别躲。” 他话这么说,持刀的手却暂时没动,似乎在等她反应。 不过裴朝朝刚才就被刀刃划破指尖了。 她手指这会儿还捏着刀尖,距离一拉近,手掌心也顺势被刀锋划破一刀血口。 伤口不太深,但已经开始往外汩汩涌血。 血珠子滴滴答答往下落,浸润衣衫一角。 她松了松手,不轻不重笑了声:“嗯?这不是已经在取血了吗。” 仿佛取点血,抑或当个药人,于她来说真的是很微不足道的小事。 听这语气,甚至像是取不取血的不重要,能帮到他,她就很开心了。 江独:“……” 江独觉得这和他想象中的有些不一样。 他见过很多人,在这样的情境下,或是哆哆嗦嗦求饶,或是佯装镇定拖延时间。但眼前这人,他竟是完全搞不明白她究竟是个什么想法。这太荒谬了,她总不能真的这么乐于助人吧?她又不是菩萨! 心里那种异样感翻腾得更厉害了。 也就是这时候,裴朝朝抬起手来。 她一根指尖抵住他唇:“不过是一点血而已,你需要的话,我当然会给你。” 她说着,手指微微用力按了下他唇珠,于是血液就顺势落入他唇间。 一股清甜在唇齿间蔓延,不像腥涩的血,反倒像晨间朝露。 江独呼吸一顿,大脑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搅得有点空白。 他身体下意识绷紧,一时甚至不知道该先注意唇间的触感,还是嘴里的甜味。 他垂下眼,再一次打量裴朝朝。 白色绸布搭在她鼻梁上,所以看不见她眼睛,却依旧能从她脸上读出人畜无害来。 他却忍不住想, 或许她是在伪装呢? 做出一幅出柔顺听话的样子,甚至主动取血,只为了降低他的戒心,等一个合适的时机逃走? 总不能是知道自己打不过他,于是直接乖乖就范了吧。 这时候, 天界众人瞧着这幕,也忍不住出声议论,声音落进裴朝朝脑海里: 【她干什么?这就乖乖就范了?这么怂。】 【是想着听话一点或许能少受点苦吧,乖乖喂血,喂完江独就会放走她了。】 【可惜她不知道命簿早都写好了,乖乖就范也没用,不管怎么样都会被带走当药人的。】 裴朝朝没理会脑中这些声音。 她小幅度抬了抬头,凑到江独耳边,补全刚才那句话:“就是不知道,我的血你能不能受得住?” 声音很小。 神仙们看人历劫,需要借助上古神器昆仑镜。 然而昆 2. 谁家这么寻人啊 《万人嫌走崩虐恋剧本》全本免费阅读 裴朝朝拿着江独的腰牌,当即就感应到了他同门们的具体位置—— 就在隔壁镇上,乘牛车过去大约一个时辰。 然而裴朝朝却没立刻动身。 她现在虽说已经可以“看”见了,但仙界那些人还盯着她。 为了避免他们察觉到她恢复记忆,从而给她使绊子,所以她还要继续装瞎。 瞎子可认不得从村里去镇上那么远的路,更不会赶牛车。 她捏着腰牌,准备想个别的法子过去。 然而手指捏紧的一瞬,却感觉到那腰牌突然开始发烫! 她手心还有伤,被这样灼了下,一阵痛意窜上天灵盖,本能地要松手。 可就在这时,手中的腰牌却开始颤动起来。 她见状,忍着痛把手指按上去。 与此同时,她脑海中再一次浮现出江独同门的位置。 这一回却感应到他们正在往这边来。 他们似乎用了缩地术,不过几息间,就已经到了村里,正在往柴房这来。 裴朝朝:? 归元宗的人为什么会过来? 虽说她本来就准备去找他们,但现在她连糊弄他们的瞎话都还没编完,他们就先过来了。 这就多少有点措不及防了。 裴朝朝觉得奇怪,但还没来得思索,就听见柴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柴房门早就被江独踹坏了,所以只要微微抬头,就能毫无阻隔地看见外面的情况。 裴朝朝在柴房角落里,这是个视觉死角,外面的人看不见她,但她能看见外面。 就见月光下,几个修士正走过来。 他们身上穿着白色衣袍,腰间系着天青色丝绸束带,制式和江独身上的这件一样。 只要再走几步,他们就能进到柴房里了。 到时候他们就能看见角落里的裴朝朝和江独。 江独被一刀穿心,而她还醒着,不仅醒着,还捏着江独的腰牌。 这多说不过去。 裴朝朝心想。 她想到这,当机立断地把腰牌往旁边一抛,开始装晕。 于是外边的修士们一进来,就瞧见这场景—— 屋子里满地木屑,血淌了满地,而角落里倒着两个人。 其中一个人被一刀穿心,身下血泊都快淌到门口了,墙上也喷溅的都是血迹。 赫然是江独。 江独旁边还有个姑娘,身上也溅上不少血,侧身蜷在草垛里,一动不动,生死不知。 修士们见状,都愣了下。 半晌才有人说话:“这……怎么会这样?江独怎么——” 这人话说了一半,就没有说下去了。 他转眼看向后面的一个修士,结结巴巴说:“大师兄,这……这……” 大师兄? 那修士半晌说不出来个所以然,但裴朝朝听见这话,却突然想到刚才天界神仙们说: 琼光君为了拿回天铁,也跳下轮回道,投生成了归元宗的大师兄。 神仙们在命簿中给她写了好几道情劫,十分苦情,虐身又虐心。 其中有一道情劫,就是和那归元宗大师兄的。 按照命簿上写的,她被江独带回归元宗后,又被归元宗长老关进地牢,每日被剜肉取血,后来她会被那大师兄救出来,并且因此爱上大师兄。 只可惜对方都冷心冷情,不仅不会爱上她,而且按照命簿上写的,她最终会死在这位大师兄手上。 被他毫不留情地一剑穿心。 裴朝朝:“……” 裴朝朝之前还觉得这剧情挺离谱的。 但如果这位大师兄就是琼光君,现在再想想,裴朝朝又觉得有那么一点合理。 因为她抢走了天铁。 天铁认主,已经融进她神魂里了,如果琼光君想要拿回天铁,必须亲手打散她的魂魄。 她起初还在想,琼光君下来这一趟,都被封住记忆了,该怎么把天铁拿回去。 但如果他就是这位大师兄,是她的情劫之一,那不管他有没有记忆,反正最后他会亲手把她杀死。 不管他出于什么原因杀她,她都会魂飞魄散,他都能拿回天铁。 裴朝朝这边正思忖着。 那边,那位大师兄已经走到裴朝朝身前。 他走路声音很轻,几乎听不见动静。 裴朝朝这时候有点庆幸自己眼瞎了。 她眼睛上覆了白绸,别人瞧不见她眼睛,而她念了仙咒,也不靠眼睛视物。 但如果她不瞎,那现在躺在这装晕就得闭着眼睛,根本看不见周围环境了。 她等那位大师兄走近了,也终于看清对方的模样—— 黑发一丝不苟地用玉冠束起,剑眉星目,瞳孔深黑,皮肤又很白,和黑眸黑发碰撞出强烈的对比。 他气质很冷,整个人像一块冰,光是出现在这,就好像能把周围的空气全都冻住。 裴朝朝:“……” 还真是琼光君。 这就是琼光君的脸。 有那么一瞬间,裴朝朝觉得有点意思。 她视线落在他心口。 所谓情根,就是心脏。 拿到情根有两种法子,一种简单粗暴,直接挖出琼光君的心脏就好, 另一种迂回一些,骗琼光君的感情,让他爱慕她。 裴朝朝不想浪费时间,所以准备先接近他,然后找个机会把他心脏剖出来。 结果现在人家直接成了她的情劫,按照命簿里写的,还得把她一剑穿心呢。 我要剖你心,你要把我一剑穿心, 嗯,怎么不算双向奔赴呢。 这时候, 琼光君也在打量裴朝朝—— 她蜷缩在草垛上,头发有点乱了,只露出小半张脸,但也相当漂亮,看起来人畜无害。 即使她现在手上脸上都沾着血,却依旧能给人一种纯净的感觉,像晶莹剔透的露水。 他看见她胸腔还有微弱起伏,道:“她没死。” 他声音和他的气质极为相符,像冬日浮冰一样,有种强烈的冷冽感。 后面几个修士闻言,有人去探江独的气息。 还有人低声说:“大师兄,今晚的事情太诡异了,我们一感应到魔气就赶来了,可村子里的人都死完了。” 那人分析道: “这说明我们感应到魔气的时候,魔修已经屠完村了! “他们屠村的时候一点魔气都没外泄出来,这怎么可能呢?而且江独也在这,还被一刀穿心了,要不要把这姑娘带回去?等她醒来问问来龙去脉。” 裴朝朝闻言,心说,屠村的时候魔气没外泄,是因为江独修为高,他用法术掩藏了魔气啊。 她想到这,突然明白过来归元宗的人为什么会在这—— 她捅死江独后,掩藏魔气的法术就无法运转了。 江独的腰牌是归元宗的东西,感应到魔气才会开始发烫,也是这个时候归元宗的人感应到魔气,然后缩地过来。 命簿中没有这一段,也算是她改变命数带来的连锁反应了。 裴朝朝心下稍定。 而那边琼光君闻言,并未回答。 他手隔着衣袖落在她手腕上,指尖凝出一点灵力,开始查探她气息。 这是在检查她气息,确认她是不是妖邪。 隔着一层衣袖,倒是很难感觉到皮肤的温度了,但脉搏却一下下微弱跳动,似乎和他指尖血管的搏动融在一处。 琼光君默数着她的脉搏,心里本能般地生出个念头来, 像是她神魂之中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他,让他有点想要剖开她的皮肤,将她的神魂一并拉扯出来,再打散。 ——这是一种伤害欲。 鬼使神差地,他指尖微微用力,压住她手腕上那根蓝色的血管。 这是人身上最脆弱的地方之一, 只要划破这里的皮肤,她就可能会死。 裴朝朝被压着手腕,虽然不疼,但还是有些不舒服。 于是她手腕微动,反手在他掌心挠了一下。 她手心伤口还在淌血,一点血就顺着动作蹭在他掌心。 温热的,湿漉漉的,带点痒意。 琼光君回过神来。 他蜷了下手指,垂目看她:“不装了?” 声音还是冷冷淡淡的。 他手指搭在她脉搏上,应该刚才从她心跳次数上就已经察觉到她在装晕。 裴朝朝这时候也搞清了状况,于是就不装晕了。 她脸上表情很是无辜,低声说:“别杀我。” 她一边说,一边又用指尖在他掌心划了几下。 这动作很轻,轻到甚至有些轻佻了,调.情似的,触感像是羽毛拂过。 琼光君隔着袖子捏住她手腕,阻止她的动作。 他再垂下眼看她。 她眼睛被白绸覆住,瞧不见眼神,嘴唇却无措咬紧,留下一点齿痕。 这样一幅模样,看起来很可怜。 好像刚才的动作只是在讨好,在哀求,小心翼翼地,就像被逼入绝境的小动物一样。 琼光君脑中掠过这样一个想法。 然而与此同时, 他脑海中又突然闪过个画面。 画面里也是她的脸,只不过她眼睛上没覆白绸。 画面里的她置身漫天云霞间,浑身带血,笑得很漂亮,琥珀色的眼里似盛有流光。 有种能蛊惑人心的危险感。 和眼前所见的这种可怜兮兮、人畜无害的感觉撞击出强烈的反差。 脑中这画面来得毫无理由,却莫名有些熟悉,就好像他曾经认识她。 甚至于,他身上的每一根神经都在提醒他,要他对她戒备些、警惕些。 真奇怪。 可他以前从未见过她。 琼光君掐着她的手腕,有那么一瞬,想把她搭在鼻梁上那根白绸拉下来,瞧一瞧她的眼睛是不是和脑中那画面里的一样,是琥珀色的。 他压住这念头,原本想问她为什么装晕, 结果话到了嘴边,说出来的却是:“……不杀你。” 裴朝朝却好像听不明白他的话,手不停挣扎。 她挣脱开他的钳制,然后又开始胡乱摸索, 在触碰到他手背的时候,又讨好似的,小心翼翼地碰他:“别杀我。” 血顺着手上伤口淌下来,滴滴答答渗入两人指缝间,竟也给人一种密不可分的错觉。 琼光君能分辨出她是不是装晕,但分辨不出她现在这幅神智不清的样子是不是装的。 他本能戒备她,但又很难从她这张可怜兮兮的脸上看出什么危险感来。 他一时间没动作,下意识放软声音问:“刚才为什么装晕?” 他话落,却感觉到她身体又颤抖起来,紧接着她手忙脚乱地摸索起来,抓住他袖子:“别杀我。” 她脸上染了血迹,更显苍白,覆在眼睛上的白绸落上一点湿润的液体,好像是哭了,一幅被吓坏了的样子。 嘴里也翻来覆去只会说这三个字。 琼光君就算想问话也没法问。 她手捏着袖子乱揉,或许是因为眼瞎,迫切地想要探知外界,所以她揉了一会袖子后,又抬手往上摸索。 这一下,手直接落在他脸上。 她似乎在辨认摸到了什么,手在他侧脸抹蹭过,从他脸颊到唇角抹开一大片血色艳痕。 琼光君眼睫抖了一下,随即再一次捏住她的手。 他一时间没说话。 他素日里冷冰冰的,身上也是有些压迫感在的。 归元宗的人都知道这大师兄不好接近,且有些洁癖,现在看见他被裴朝朝抓着,手上脸上都被蹭了不少血。 大家都有点惶恐 3. 琼光君什么时候 《万人嫌走崩虐恋剧本》全本免费阅读 客栈里很安全,脑中也没了吵人的议论声, 床很软,裴朝朝睡了个好觉。 然而到了黎明时分,裴朝朝被外面一阵动静惊醒。 她的房间在客栈二楼,临着街市,打开窗就能俯瞰街上的行人。 动静就是从楼下街道上传来的。 这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听起来颇有些气势汹汹。 伴着这脚步声,还有模糊的人声,听不大清楚在说什么。 裴朝朝往窗边看了眼,发现是窗户没关紧。 她揉了下额角,从床上起来,摸到窗边,准备把窗户关紧。 然而就在手落在窗沿的那刻,她顺势往下看了眼,就看见—— 下面正疾走着的那人,竟是江独! 现在天光还很暗,屋里屋外的东西都隐没在暗色里,影影绰绰的只能看见个模糊轮廓。 但江独身型挺拔,气质张扬乖戾,他拎着刀站在那,也只需要看见个轮廓就能认出来。 他身后还有个归元宗弟子追着, 现在离得近了,能隐约听清那人在劝江独:“师弟,你倒是说呀,你要找的那人长什么样?我帮你一起找!” 裴朝朝:“……?” 此时, 天界众人也从昆仑镜的画面里捕捉到江独的身影,顿时又来劲了: 【看见江独了,他真没死!他在找裴朝朝?】 【裴朝朝这回真完了。】 裴朝朝之前暂且掐断了和灵息的链接,倒是听不见神仙们的议论声。 但她还记得要装瞎,于是这会儿也只是在心里骂了句爹,脸上表情如常。 她就像没看见江独一样,若无其事地把窗户关上了。 紧接着,她摸索着,慢慢出了门。 【她要去哪?逃跑吗?】 【不能吧,她不是眼瞎吗?刚才明显没看见江独啊。】 【就是逃跑吧!她可能听见江独的声音了。】 天界的人看着裴朝朝的举动,都有点疑惑,目光牢牢抓在她身上。 然而却见—— 裴朝朝穿过走廊,到了琼光君房间门口,然后摸索着推开门,轻手轻脚走了进去。 天界众人:?? 不是,您去琼光君房间又是要做什么?! 昆仑镜能转播画面和声音,但视角就像是旁人在看裴朝朝,隔着一定的距离。 若裴朝朝和人说悄悄话,神仙们是听不见的。包括她她捅江独刀子之前,和江独说的那几句耳语。 加上她后来又在琼光君面前装疯,到现在,神仙们都觉得她是被吓出失心疯来了。 他们甚至觉得裴朝朝捅江独的那一刀,也是因为当时已经被吓疯了,神智不清的举措。 那她现在进琼光君的房间……? 神仙们看着这幕,一口气卡在心口上不去也下不去,都有点心梗了,就怕她再跑去把琼光君也捅个对穿。 如果裴朝朝知道神仙们的想法,肯定会欢快地说:是的,我就是去捅人的。 就算恢复了记忆,但法力也还是被封印住了,她现在就是凡人病躯,打不过江独。 最好的法子就是趁着江独找到她之前,离开归元宗的队伍。 但就这样放弃剖琼光君心脏的机会,裴朝朝又不甘心。 她把匕首藏在袖子,又往房间里走了两步。 琼光君还在休息,裴朝朝把床帐撩开了一点点。 不得不说,琼光君的睡相很好。 裴朝朝目光从他脸上扫过, 室内暗光把他脸上线条氤氲得柔和了些,不如清醒时那样冷锐,却仍清冷矜贵,像用上好的玉石雕琢而成。 裴朝朝一只手藏着匕首,另一只手上伤口刚勉强愈合。 她将手抬起来,悬空落在琼光君心口。 琼光君似乎没有转醒的意思。 裴朝朝却没有把手落下去,仍是悬空着,往上挪了点,停在他脖颈上方。 琼光君仍旧呼吸均匀。 然而被衾中的手指却动了下。 他睡眠浅,在她进来的时候就醒了。 在这里装睡,只是想看看她究竟要做什么。 然而她的手先是悬空落在他心口上方,然后又挪到他脖颈上方,依旧是悬空的,没有碰到他。 然后她就不动了。 琼光君五感灵敏,即使两人之间仍有些距离,他却依旧能闻见她身上的气息—— 她回来后沐浴过,还换了干净衣裳,身上的气息干净温和。 时间好像在这一刻变得粘稠起来,很难判断她的手究竟在那停了多久。 好像很久,又好像没多久。 她要干什么? 琼光君忍不住想, 她还疯着吗,还是已经清醒过来了? 又或是因为眼睛看不见,她只是在摸索,所以手才一直都没有落下来? 就在此时, 她的手猝然落下来。 天界众人见状,一口气提起来: 【她到底要干什么?!】 【她要掐死琼光君吗?】 然而裴朝朝却没有掐琼光君的脖子。 只见她指尖落在他脖颈间,只停了一瞬,然后顺着往上,掠过他喉结和下巴。 【?】 【命簿里写她会对琼光君一见钟情,她现在提早和琼光君有了交流,应该是提早一见钟情了?】 命簿上只写命数的大转折和大节点,诸如日常吃了什么、和什么人说话这样的小事是不可能一笔笔全都详细写出来的。 即使裴朝朝捅了江独,但她还是跟着归元宗的队伍走了,也算是殊途同归, 故而神仙们虽担心,却也不认为裴朝朝能偏离命数太多。 【对对对,她肯定提早爱上琼光君了。】 【那她现在是在勾引琼光君吗?怎么都失心疯了还记得这些,不知廉耻!】 【她在天界的时候可是出了名的感情骗子,琼光君不会被她勾引到吧——】 【不可能,她现在都成凡人了。】 这一边,裴朝朝不知道仙界已经炸开锅了, 她手往上点了点。 动作很轻,带起连绵痒意。 琼光君眼睫轻轻抖了下。 裴朝朝注意到,心想,这人果然是在装睡。 她弯了弯唇,又若无其事地将手向上移,动作间掐了把指尖,把上面刚愈合的伤口又撕开一点。 紧接着,指尖就落在他唇畔。 一点点血迹顺着动作,落在他下唇,带上些危险的美感。 血液只是温热,但被她的手点在唇上,却好似淌了火,有些灼人。 琼光君睁开眼。 而她却仿若浑然不知他醒了,又把指尖往他唇间探了探。 琼光君忍无可忍,往旁边偏了下头:“干什么?” 约莫是刚醒来,声音还有点哑。 裴朝朝心说您怎么不继续装睡呢。 再多装一小会儿,我就能把血喂进你嘴里了。 琼光君也被封了法力,现在就算修仙也仍是凡驱,受不住她的血。 血一喂进去,会被定身一会儿,她就能趁着这时间剖心了。 裴朝朝觉得有点遗憾。 她顿了下,然后弯弯唇,做出一幅惊喜的表情:“是你。” 毕竟她是个“瞎子”,瞎子看不见,只能靠着听声音认人。 这样简单一个表情一句话,直接就让人觉得,这是盲女误闯了别人房间,正伸手探索。 琼光君掀了下眼皮子,目光从她眼睛上的白绸掠过。 他想, 她甚至可能并不知道,床上还躺着个人。 顿了 4. 退一万步来讲 《万人嫌走崩虐恋剧本》全本免费阅读 气氛在这一瞬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周围陷入短暂的安静,可同时,空气里却像有根无形的弦绷紧起来。 屋子里几人的视线同时落在裴朝朝身上。 但裴朝朝对这些视线恍若未觉。 她尽职地扮演着一个瞎子,脸色苍白,表情茫然,手也攥紧了琼光君的衣袖。 琼光君问:“怕什么?” 他不习惯和旁人太亲近,被措不及防抓住衣袖,原本想抽出来。 然而话音刚落,垂眼就瞧见她那副无措模样。 琼光君顿了下。 他心道,也是。 一个刚被屠了全村的盲女,现在又在陌生的环境里,连神智都未必彻底清醒了。 她像惊弓之鸟,江独突然踹门,她害怕也是正常。 被吓坏了,却会往他身后藏。 会紧紧抓住他袖子。 他手指不自觉摩挲了下,按住了抽手的冲动。 任由她攥着袖子,他低声说:“别怕。” 琼光君淡薄冷锐,从没说过哄人的话,即使现在安抚她,也只是有些生硬地向她解释:“刚才是我师弟。” 声音也冷冷淡淡的。 裴朝朝听见这话,情绪好像缓和了一点。 她松了松手,怯怯道:“对不起仙长,我、我听那声音有点陌生,所以一时有点害怕……” 话音未落。 门口的江独直接听笑了:“陌生?” 他把自己手指捏得嘎吱作响,像是气得不轻,随后拔高声音,几乎是一字一顿道:“你再听听,陌生吗?” 裴朝朝:“……” 裴朝朝微微抬头。 她看着江独,突然之间计上心头。 于是她弯了弯唇,露出一点笑意来。 白绸覆着她眼睛,瞧不见她全脸,却依然能看出这笑容柔软纯净。 她看起来毫无恶意,甚至有点友善。 琼光君将她护在身后,因为背对着她,所以看不见她的表情。 所以这笑就只有江独和门口另一个归元宗弟子看见了。 那归元宗弟子被她这笑容晃花了眼,晕乎乎地想—— 她可真好看, 哪怕只看她一眼,都能让人生出无限保护欲来。 怪不得就连大师兄那样冷淡的人,也会为她包扎,更是破天荒地出声安抚她。 而那厢江独看见这笑,满腔怒火直冲肺腑,烧得他肝胆俱裂,心说—— 摆出这个表情,她又想干什么?! 他脸色森然,忍无可忍,直接大步走上去,抬手就要拽裴朝朝。 与此同时, 琼光君微微抬手,拦住江独。 他微微侧身,将裴朝朝挡得严实了些,冷淡问江独:“做什么?” 江独勃然大怒:“不会吧季慎之,你不会信了她的鬼话吧?她害怕?她害怕个屁!” 季慎之是琼光君的名字。 在天界时,众神尊称他为琼光君。 就像裴朝朝一样,在天界的时候,大部分神仙即使心里再不喜欢她,当着她面却还要尊称她一声“朝露仙子。” 如今下凡, 倒是无人管季慎之叫琼光君了,但是也很少有人叫他名字, 外面的人要尊称他一声仙长,归元宗的人得尊称他一声大师兄。 不过江独性格暴烈,盛怒之下,别说是尊称了,他能直接和琼光君动手。 他这会儿倒是没有动手的意思,就是看着裴朝朝那张脸,觉得心烦,恨不得直接揭穿她的真面目,说出她一刀把他捅了个对穿的事, 但话到嘴边,又觉得丢脸。 他修为甚高,而她就是个瞎子,谁能信她捅他刀子啊? 更何况他和季慎之本来就不是一道的人,没什么说的必要。 顿了顿,他只神色森然道:“别挡我,我——” 话音未落。 他突然感觉到自己袖口被人轻轻扯了一下。 话音猝然顿住。 他猛然抬眼,就看见裴朝朝从琼光君身后探出头来。 是她在扯她袖子。 哈。 江独瞪着她,难以置信,心想: 她还敢扯他袖子! 她怎么还敢扯他袖子?! 紧接着,就听见她说:“不陌生。” 她歪了歪头,声线柔软,语带惊喜:“我想起来了,你是昨晚那人。” 然而这对于江独来说,就是火上浇油了。 他反手抓住她手腕,直接把人从琼光君身后给拽出来,怒极反笑,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行,你记得就好。” “你跟我出来!”他作势把她往外拉。 然而刚一动, 另一边,琼光君就拉住裴朝朝另一边衣袖,把人拽回来:“江独,松手!” 裴朝朝两只胳膊被分别拽着。 一边琼光君拉着她,不让她被拉走。 另一边江独根本没有撒手的意思, 他还扯着她,但却突然感觉到她手动了下。 江独以为她要挣扎,心说死到临头知道怕了? 他捏紧他手腕,刚要开口嘲讽她两句,好让她知道捅他刀子是个多么错误的决定,然而下一秒,却感觉到她手腕用巧劲翻转过来。 紧接着,她反扣住他的手。 极具强.迫性的姿势在一瞬之间扭转,变成牵手似的姿势,有种说不出的亲昵感。 而她衣袖有点长,垂落下来,将他们手上动作掩住。 于是这略显亲昵的举动又变得很隐秘。 分明他们就在琼光君身侧,分明琼光君就拉着她另一只手腕。 挨得这样近,可是琼光君却看不见衣袖交迭下他们的姿势。 江独脚步一下就顿住了。 满腔的怒火在这一瞬好像被按下了休止键。 不是不怒了,只是脑子突然空白,连生气都短暂地忘了。 他有点僵硬地扭动脖子,回头看裴朝朝,张了张嘴想要说话。 然而裴朝朝却没在看他。 裴朝朝这时候正和另一边的琼光君说话,她怯怯地笑:“没事的仙长。” 她掩在袖子下的手也轻轻捏了捏琼光君的指尖:“他是仙长的师弟,那一定也和仙长你一样,都是好人,不会伤害我的。” 这动作很像是在安抚。 琼光君顿了顿。 她刚才被吓成那样,现在却还记得要叫他放心吗? 她的皮肤很光滑,体温也温温热热,指尖轻轻捏过,有点绵软的痒意。 对于琼光君来说,这感觉有些陌生。 他想把手收回来,于是松了松手,然而她却先一步把手抽走了。 他手里就骤然一空。 那边江独听见裴朝朝的话,一时间多看了她两眼,不知道她究竟又要玩哪一套。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就又感觉到她手动了下。 这一次,借着衣袖遮掩,她手指轻飘飘在他手心写下一句话。 江独觉得手心有点痒。 他按下捏住她手指的冲动,将这句话默读出来:你也不想你的魔修身份被发现吧。 这句话,火上浇油。 江独气得一瞬间甩开手:“你——!” 裴朝朝捏了捏空空如也的手心,对他的怒火恍若未觉,轻轻笑:“江仙长不准备带我出去了吗?” 江独脸色变了又变,和调色盘一样精彩纷呈。 而裴朝朝不等他再出声,又快速接话,语气愉快:“正好。我一听见你的声音,就想起昨晚的事情了。” 她朝着琼光君那转了转身:“季仙长刚才不是问我昨夜之事吗?” 琼光君颔首:“想起来了?” 裴朝朝说:“都想起来了。昨夜江仙长……” 她说到这。 那边江独突然抓住她手腕。 宽大的衣袖遮盖住他们的动作,于是在琼光君的眼皮子底下,他掰开她的手指,飞快地在她掌心写:“不许说。” 光是写了几个字,裴朝朝就已经感觉到他的怒火了。 她看了他一眼,少年人眉眼锋利,很是养眼,只是阴着脸,一看就压着怒火。 裴朝朝饶有兴味地想, 她喜欢这样。 她就喜欢看乖张暴戾的人敢怒不敢言。 她弯了弯唇,在他掌心写:“好啊。” 她慢吞吞写:“帮我留在你们队伍里,或者进归元宗,我就不说。” 江独默读出这句话,然后看了她一眼。 他心里咀嚼这句话,然后冷笑一声。 留在队伍里? 好!好!好! 他还愁找不到机会报仇,现在她要留在队伍里,那再好不过了。 他掐了把指尖,在她掌中写:“好。” 那边裴朝朝收到他的答复,把手收了回去。 刚才看见江独的那瞬间,她就想到这招了。< 5. 真这么想的? 《万人嫌走崩虐恋剧本》全本免费阅读 裴朝朝说话的声音是很小的。 然而她这话却像往江独脑袋上当头敲了一棒。 江独有一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难以置信这世上竟有人能说出这样的话。 他冷笑一声,拉近两人的距离,目光定在她脸上。 她表情无辜又暗含无奈,看不出半点在诡辩的样子。 然而江独现在一看见她这模样,就条件反射地警惕起来,觉得她就是在诡辩。 他恨不得把她的嘴给撕了,心想她长了张人畜无害的脸,心思怎么就七弯八绕,歹毒得很? 编起瞎话来连脸色都不变一下,惯会拿这幅楚楚可怜的样子唬人! 她已经拿这幅样子骗过他一回,现在顶着这表情鬼话连篇,是想再骗他放她一马? 她是以为他还会再上一次当吗? 江独想到这,觉得自己看破了她的心思。 他心头怒火竟诡异地平息了一点,手虚虚搭在她脖子上,半晌,喉头溢出声轻笑来。 这笑声十分短促,却颇有些危险。 像戏耍猎物的猎人,有种势在必得的味道。 他比裴朝朝高出许多,这样的姿势之下,裴朝朝一只手不得不撑在他胸膛。 他闷笑时,自胸腔生出来的微弱震颤,就隔着衣物传达到她掌心,有些麻痒。 裴朝朝不知道他突然笑什么,于是出声问:“仙长?” 江独说:“其实我刚才想让你死得体面一些,比如说找根绳子让你自己吊死。” 裴朝朝问:“现在呢?” 江独略略俯首,直视她的脸。 她依旧是那样无害的表情,但江独心想,他不会再被她蒙骗了。 所以她的诡辩注定没有用。 不过,他不妨听一听她要怎么诡辩。 说的这种没道理的屁话,她自己能圆回来吗? 他才是掌控着她生死的人,而现在她落到他手上,也只能用这样的方式笨拙求生了。 看着猎物挣扎一番,先给予希望,再亲手扼杀, 就这样拿捏她,好像更有趣一些。 他想到这,内心诡异地升起一点平和,还有一点兴味。 “但我现在改主意了。你说说我错哪了,要是让我觉得没道理——”他眨眨眼:“那我就直接掐死你。” 与此同时,落在她脖子上的手突然收紧! 手背上青筋却随着动作凸起得更加明显,力量感十足。 在外人的角度看来,修长有力的手掐着纤细的脖颈,几乎是再动一动就要拧断裴朝朝脖子! 【啊啊啊啊啊——!】 【江独脾气那么差,不会一个不小心,用点力就把裴朝朝的脖子拧断吧!】 天界不少神仙看见这一幕,甚至身临其境能感受到那种危险感。 即使不喜欢裴朝朝,但一颗心也跟随着画面提到嗓子眼! 【谁要裴朝朝非要这么说话?激怒江独有什么好处?她这不是自己找死吗!】 【再说不出像样的话,江独真的会掐死她吧……】 【她还能编出什么啊?看她前面那几句话,后面不管接什么都没法让江独满意的好吗?】 【我不敢继续看了。】 【倒也不是不想她死,但是她不按照命簿写的死法死,琼光君的天铁怎么拿回来?】 江独的手虽然收紧了,却没有掐到裴朝朝说不出话的程度。 她倒是没什么害怕的表情,只是抬手点了点他的手指,轻轻喘气:“你吓到我了。” 嘴上是这么说的。 可她心跳甚至都没有乱一点。 江独手掌贴着她的脖子,隔着薄薄一层皮肤,能感觉到她规律的脉搏。 掌心血脉跳动与她的脉搏交融,好似有一瞬灵魂交融般的共感。 江独觉得掌心好像被烫了一下,但他没有松手:“是吗?我看你一点都不怕。” “我是说那天晚上你吓到我了,”裴朝朝语气温和,偷换概念:“魔修来屠村的时候我已经很害怕了,你又拿着刀过来,说什么取血剜肉,我当时被你吓得没理智了,才拿刀子捅你……” 她循循善诱地总结:“如果不是你吓到我,我不会失去理智,我不失去理智,就不会拿刀捅你。” 江独:? 江独几乎要听笑了,心说她一刀把他捅穿,还成他的错了? 他神色危险,指尖按住她侧颈血管。 然而就在这时,裴朝朝微微仰头。 她叹息道:“我都不知道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你要对我生这么大的气。” 江独指尖微顿。 两人现在距离很近,近到什么程度呢? 江独略略低着头,能看清她覆目的白绸上有一点水渍,像是哭了;只要再稍稍俯一俯身,他的鼻尖就几乎要贴上她鼻尖了。同样的,他的手紧贴着她的脖颈,只要收紧手掌就能掐断。 于是他目光不自觉掠过她脖颈, 很细,很直,皮肤苍白到有点透明,能隐约看见下面细细的青色血管。 是啊。 他毫不费力就能折断她的脖颈,她或许都来不及出声挣扎。 这比折断一根木头还要容易。 他指尖有点泛痒,想要顺着心意直接将她掐死。 然而该死的是,他的手像有自我意识一样和他对着干,不仅没掐死她,反倒松了松,鬼使神差落在她覆目的白缎子上。 指尖隔着缎子按住她眼角,触碰到缎子上那点温热泪渍。 他动作顿了下,随即重重按了下:“哭?不许哭!你先往我身上捅的刀子,我都没哭你哭什么?” 裴朝朝眼睛被他按得有点不舒服。 她微微偏头,避开他的手:“你都要杀我了,我还不能哭吗?” 江独一顿。 他垂眸看了她一会,左看右看,想从她脸上瞧出一点端倪来—— 他总觉得她这样就是故意想勾起他的恻隐之心。 但她那话说得振振有词,要真按照她的话思考,也有因果可循。 心绪莫名其妙被她牵住,思绪都像被劈成两半。 江独有点恼怒,心说她就是那种表里不一的人。 他对此一清二楚,难道还要上当吗? 他有点烦躁地合掌,却又感受到指尖刚沾上的那点潮湿泪意…… 又过半晌, 他终于还是咬了钩,阴着脸问:“真这么想的?如果不是我吓到你,你不会捅我刀子?” 就再给她一次机会。 江独想, 要是她真是这么想的,也不算全无道理,就留她一命。 ……日后再换个别的法子报复回来。 【?】 【怎么回事?不杀了?】 【手都从她脖子上放下来了,江独心软了。】 【吓死我了,真的太刺.激了。】 【……不过江独怎么连这都信?】 【裴朝朝说得也挺有道理的,江独要是不招她,她也不至于捅他。】 细碎的议论中,有个小散仙忍不住说。 她其实有些不理解, 为什么神仙们对朝露仙子的恶意这样深,深到连事实也不顾了,就好像裴朝朝做什么都是错的。 然而这话刚落,又被更汹涌的恶意压下去: 【裴朝朝的鬼话听听就行。】 【就是。别被她骗了。】 那边厢,裴朝朝听不见神仙们议论,她听见江独问的话,垂头思索一下。 然后她摇头:“不是。” 江独:? 江独听见这话,第一反应是—— 荒谬,太荒谬了。 他心底那点怒火蹦跶着,但这会儿他整个人已经有些麻木了。 于是那点火气就压在了肺腑,他冷着脸问:“那是什么?耍我玩?” 话音刚落。 外面就传来一阵敲门声。 与此同时, 裴朝朝摊开手掌,掌心里是被撕碎的符纸。 这是琼光君走前留给她的传讯符,说是如果有意外,可以撕碎。 届时就会有归元宗弟子回来。 江独修为甚高,身份也尊贵,从小到大骄横暴戾,是唯我独尊的性格。 没人敢在他面前造次,所以他平时需要动脑的时候也不多。 但他只是脑子转得慢,不是没脑子。 裴朝朝怎么可能觉得几句拙劣的瞎话能糊弄过他。 她把细碎符纸扔掉,冲江独笑了下, 然后声音温和地回答他:“也不是,只是拖延点时 6. 他早该 《万人嫌走崩虐恋剧本》全本免费阅读 百十里的路程被缩地阵缩于足下, 从客栈楼下的熙攘街市,到荒无人烟的山林,也不过只走了一点距离。 周围光景变换,裴朝朝装作似无所觉,像瞎子一样抬手摸索。 直到手触碰到旁边的树干,她才明知故问:“我们现在是进山里了吗?” 江独瞥了她一眼,没说话。 倒是旁边那归元宗弟子应道:“是的,裴姑娘。” 这里就是那妖物的老巢。 那妖物很狡猾,和归元宗的人打了个两败俱伤,然后施法扭曲空间逃走了。 琼光君也受了重伤,但在空间扭曲时,他用灵力锁住那妖物,然后和它一起消失了。 这妖物能隐匿气息,归元宗的人感应不到它和琼光君的位置,这林子又大,就只能分头找。 刚才裴朝朝撕传讯符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在分头找琼光君和那大妖了。 那弟子给裴朝朝简短说了下情况,然后往林子深处看了眼: “裴姑娘,这里还算安全,我布个结界,你在结界外等我们出来吧。” 裴朝朝闻言,心说那怎么行。 琼光君都受伤了,她来得正是时候。 于是她摇摇头:“我和你们一起去。” 那弟子闻言,连连摇头:“裴姑娘,里面很危险。” 他劝道:“你这样柔弱,又没有修为,若是遇上危险,我或许没余力护你周全。” 裴朝朝朝江独的方向偏偏头:“还有江仙长呀。” 她语气亲昵:“江仙长修为这么高,又对我颇为照顾,定然可以护我周全吧?” 照顾? 江独胸腔中溢出声冷笑来,心说我现在还没拧断你的脖子,就已经是对你颇为照顾的表现了。 从刚才到现在,他火气一直压在心里。 压着压着,他发现自己竟然有点麻木了。 麻木到什么程度呢? 他暂时没力气发火了,连话都懒得说。 于是他没有回答她,只是冷脸盯着她。 像是想她由此感觉到他的不满。 气氛在这一瞬变得有点剑拔弩张。 裴朝朝似乎察觉到他在看她。 她按了按眼睛上的白绸,弯唇朝着他笑了下:“江仙长?” 这是一个相当友好的笑容。 直接把那点剑拔弩张的氛围戳得粉碎—— 她是个瞎子,根本看不见他阴沉的脸色! 江独看着她眼睛上的白绸,猛然意识到这点。 像一拳打在棉花上了。 他强行把目光从她脸上挪开,语气暴躁:“闭嘴,往前走!” 进山! 让她死! 裴朝朝闻言,对那弟子含笑道:“你瞧,江仙长答应了。” 江独听见她这语气,加快脚步往山里走去。 大步流星,看起来有点无能狂怒的意思。 裴朝朝就亦步亦趋跟着,还不忘装瞎,一边走,一边伸手往前摸索。 走了一段后, 眼见着周围的妖气越来越重,那弟子忍不住劝:“裴姑娘,你进山是有什么事吗?这里真的很危险,你要是有事,可以告诉我,我帮你办了。” 裴朝朝摇头:“你没法帮我。” 那弟子问:“何意?” 裴朝朝腼腆一笑:“我是来找——” 她原本想说来找琼光君,然而突然想起人间没有琼光君,人间只有季慎之。 她顿了顿:“我是来找季仙长的。” 她循循善诱:“你也知道,我体质特殊,血能入药。季仙长如今受了伤,我理当报恩呀。” 话音一落, 江独和那弟子脚步皆是一顿,然后同时朝她看过来。 两人神态各异,心里想法也不同。 那弟子心里想的是: 裴姑娘性格单纯,知恩图报,还这么舍己为人,谁能不怜爱她呢! 江独心里想的是: 装,接着装! 报恩? 哈。这是他今天听过最好笑的笑话。 江独也真的忍不住嗤笑出声:“去给季慎之当药人?用自己的血给他疗伤?” 裴朝朝点头应道:“如果他受了重伤的话。” 江独真是恨不得撕烂她这张尽是瞎话的嘴。 他忍不住要说话,但余光瞥见那归元宗弟子在旁边。 他顿了顿,然后微微俯身,用只有他和裴朝朝能听见的音量反驳:“你说的鬼话你自己信不信?你当时也喂了我血,然后反手捅了我一刀。” 裴朝朝听见他这话,但无意解释。 她闭着嘴,淡笑着一言不发。 江独目光在她那幅纯善面孔上停留。 他心下飞快地划过个念头, 想知道她去找季慎之究竟要干什么。 总不至于真是报恩。 她这种人,应该只会恩将仇报。 他语气森森:“你把他支开,我带你去找季慎之。” 反正他也要去找那妖物。 而季慎之现在应该和那妖物在一起。 裴朝朝歪了歪头,听明白他的意思。 他要她把旁边那归元宗弟子支开。 她声音很小:“如果他走了,那就剩下我和你两个人了。” 她指了指自己脖子,笑意渐深:“你要趁机杀了我吗?” 话是这么问的。 但她语气不咸不淡,并没有什么戒备感或警惕感,甚至有种闲适感。 江独忍不住掐了把指尖。 从遇见裴朝朝开始,他的情绪就没平稳过,不是在暴怒就是在暴怒的路上。 然而裴朝朝呢? 她的语气从始至终是一样的柔软亲昵,现在也依旧是这样的语气。 就连他掐着她脖子的时候,她的心跳也依旧平稳。 她根本不怕。 这幅姿态,就像高高在上的神明正俯瞰他,蔑视他。 江独意识到这点,心里无法抑制地生出些不忿来。 这感觉和之前那种暴怒又不太一样。 想一劳永逸撕碎她,又想拽着她一同沉入情绪失控的深渊。 他下颌线绷紧,张嘴要说话。 然而裴朝朝却先一步出声,编了个理由,把那弟子支开了。 于是这里就只剩下她和江独两人。 嘴上问着:你不会把人支开要杀我吧。 实际上又根本不是个惧怕的姿态,还先把人支开,这就多少有点挑衅的味道了。 江独那股趋近于麻木的怒气,终于再一次被点燃:“你什么意思?挑衅我?真以为我不会杀你是吧?!” 裴朝朝语气无奈:“别误会。” 她温和解释:“你说带我去找季仙长,一定是有法子找到他的位置。不过,想来是一些魔修的法子。” 她指了指自己:“这里只有我知道你的身份,我当然要快点支开他。”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语气太温和,只是随意解释两句,看起来都像是对他拥有无限耐心。 甚至于,她的语气和面貌实在太过纯善,太容易让人心生亲近。 江独甚至生出一点隐秘的……亲昵感。 她是这里唯一知道他身份的人。 而他好像也是这里,唯一知道她真面目的人。 江独指尖有点麻,他压下这一闪而过的念头,皮笑肉不笑:“那又不怕我趁机杀你了?” 裴朝朝笑容依旧纯善:“怎么会呢。” 她放软声音,语气几近蛊惑:“你不是那种喜欢胜之不武的人,对吗?” 她用这种语气夸人的时候,有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魔力。 哪怕知道她这幅姿态是砒霜外面裹了层糖衣,有毒, 但江独还是莫名其妙地“嗯”了声。 他挪开眼生硬道:“一会再杀你,先找季慎之。” 江独确实是用魔族的法子找那大妖,他在手上割了道口子,用血里魔气做引,直接引那妖物再一次扭转空间。 扭转空间的同时,他们就会被传送到那妖物所在之处。 江独的血落地的一瞬, 四周的景物也开始飞速扭曲,像融化了一样,甚至于地面都开始震颤。 不过须臾,再一次物换星移! 裴朝朝发现他们到了一处山间破庙里。 天色暗沉沉,风里都带着腥味,地上好似还垒起无数骷髅白骨。 她正准备再仔细观察下周围环境, 然而还不等挪步,就听见稍远些的地方传来声尖锐嚎叫! 她循声望去, 就见一只庞大妖物正张嘴咆哮。 那妖物身侧,琼光君正提剑与之缠斗。 他一身白衣染血,已有些落了下风。 而此时的琼光君也注意到周遭变故,飞快朝着裴朝朝那方向看了眼。 只一眼,就远远看见裴朝朝的身影。 她站在满地白骨之中,很羸弱,好像被妖风一吹就要散了,像转瞬即逝的朝露。 琼光君出招动作慢了一瞬—— 她为什么来这? 也就是这时,大妖周身突然爆发出一阵妖力! 它用妖力震开琼光君,然后飞速抽身,朝着裴朝朝和江独冲来! 准确说, 它是冲着江独去的。 它被江独血里的魔气引诱,想要活吞江独。 裴朝朝不想被波及,于是着往后退了点。 她找了棵大树,准备在树后躲一下。 绕到树后的时候, 江独已经和大妖打起来了。 那大妖修为强悍,但先前和琼光君缠斗许久,虽处于上风,但实力依旧被削弱不少。 现在和江独交手,就有点落下风了。 不过江独心口的伤没完全愈合,所以也没讨到多少好。 他招招朝着那妖物的丹田攻打。 裴朝朝在树后看着,觉得江独这趟应该是来拿这妖物的妖核的。 妖核是好东西。 尤其是这样修为的妖物的妖核,光是拿在手里,就能震慑到 7. 谁要我对他 《万人嫌走崩虐恋剧本》全本免费阅读 【裴朝朝什么时候这么好心,还会回头救人了?】 【这地方危险,她要是不救江独,自己也没法顺利下山。】 【这地方确实危险,我还以为她跟上来纯粹是找死的。】 【我也是,本来想看看她的惨样,结果最后就她一个人毫发无损。】 有神仙感慨道。 裴朝朝投生成凡人的这些年,生活困苦,为了讨生活,即使眼盲也总跟着村里人上山采药,然后拿去集市上换钱。 所以她会走山路、认灵草也并不奇怪,神仙们没太在意这事。 比起她采了灵草回头救江独,显然,神仙们更在意她这一路安然无恙的事—— 她怎么就能安然无恙呢?! 神仙们气得牙痒痒, 然而这一路发生的事都很合理,神仙们最终也只能遗憾感叹: 【太荒谬了,她运气怎么这么好?】 【你也说了是运气,这次侥幸,下次再有这种事就该她倒霉了!】 如果裴朝朝听见这些话,肯定会说,这哪是运气呢。 这是她一早就算好了。 然而现在裴朝朝并不知道神仙们都说了什么, 她耐心蹲在江独身边,拿着灵草的手按在他唇畔。 江独一直没张嘴,她就一直没把手挪开。 两人都没有多余的动作,就好像无声对峙一样。 江独正注视她。 他眉眼染血,视线也被血氤氲得有点模糊, 即使眼前裴朝朝笑得纯善,但这笑沾染上血色,莫名有种脆弱与邪气共存的矛盾感。 他目光有些阴翳,却又多了点复杂意味,这样看着她,像在审视。 裴朝朝觉得很有意思。 她有意逗他,装作对他的视线毫无所觉:“为什么不吃这些灵草?” “怕有毒吗?”她自问自答,撕了一小片灵草叶子,塞进自己嘴里:“没有毒。” 说完,她又朝着江独温和一笑,再次撕了片灵草叶子,喂到他唇边。 江独:“……” 江独挪开眼。 他想,她的伪装无懈可击,任谁看了都觉得温和善良。 即使看她再多眼,也无法从她脸上看出一点表里不一的痕迹。 她拿灵草回来给他治伤,的确是他没料想到的。 但刚才那点微妙的受宠若惊感,最终还是被他对她的戒备感给压了下去。 他实在难以置信她是什么好人,嘶哑冷嘲:“又打的什么主意?” “只是想帮帮你,一定要有目的吗?”裴朝朝歪了歪头,声线蛊惑:“别把我想得那么坏。” “需要你帮?我又不是要死了,没有你的灵草也能活。”江独几乎要听笑了,忍不住道:“而且不把你往坏了想,难道我还得把你往好了想?好人能反手捅我心窝子?好人能威胁……唔!” 他话音未落,突然闷哼一声,然后瞪住裴朝朝—— 刚才裴朝朝趁他说话,直接把灵草往他嘴里一塞。 紧接着,纤白手指探进他口腔,直接压住他舌根和喉咙,逼迫他咽下那灵草。 他呼吸不畅,被压着喉咙忍不住咳嗽,咳嗽间被迫咽下灵草,难以抑制地干呕了几下。 锋利锐气的眉眼也被逼出泪光,眼尾晕红一片,水光混着血迹,竟生生给他乖戾的模样里添上几分脆弱感。 像把虚张声势的,战损的刃。 他这样瞪着裴朝朝,实在没什么威慑力。 裴朝朝手指又在他舌根按了下,确定他把那灵草咽下去,声线亲昵:“我不太喜欢别人拒绝我。” 她慢条斯理把手收回来,无奈笑道:“而且我采药很辛苦。” 语气是很温和。 然而这份人畜无害的温和下,一点危险与恶劣悄然冒头。 江独盯着裴朝朝的脸,一开始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 他向来是不可一世的性子,从来没有这样受制于人过,几乎是怔住两秒,他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有多狼狈! 他胸腔不停起伏,心口未愈的伤早裂开了,现在随着呼吸悄然冒血,扯着疼。 眼尾被怒火晕上猩红,他理智直接崩盘! 感觉到裴朝朝正抽出手指,他动作先于思考,直接咬住她指尖! 牙齿狠狠碾在她手指骨肉上。 裴朝朝“嘶”了声。 她虎口掐住他下颌,指尖用力,反顶住他的牙尖:“要喝我的血吗?” 手指已经在被咬破的边缘了。 即使现在抽出来,一定也能看见深深的牙印。 但她声音还很平稳,在江独耳边悄悄道:“喝我的血会被暂时定身,不怕我趁机再捅你一刀?” 江独松了松嘴。 忽略了自己咬人的幼稚举动,他瞪着裴朝朝。 哪怕知道她是个瞎子看不见,但他还是死死瞪着她。 如果不是他现在重伤,灵力耗尽,他真的会直接杀了她! 他犬齿尖尖的。 松开嘴后,裴朝朝指尖在他犬齿尖上点了下。 她觉得江独当真像条漂亮的暴躁疯狗。 他现在这样看着她,好像想要随时扑上来,用尖锐的利齿咬断她脖子。 裴朝朝把手收回来。 江独得了空,开始狂吠:“我杀了你。” 裴朝朝说:“可我帮了你。” “如果没有我,你灵力耗尽倒在这,之后如果来了什么妖怪怎么办?随便一个小妖怪都能杀了你。我采灵草帮你恢复灵力,是我救了你,”她循循善诱:“你要杀自己的救命恩人吗?” 吃了灵草,体内的灵力确实开始恢复了。 因为灵力加速恢复,身上的伤也开始缓慢愈合。 江独力气恢复,捡起刀打量她:“救命恩人?你差点杀了我怎么不提?” 裴朝朝说:“真的不能怪我。” 她叹气:“你要把我抓去当药人,如果我当时不反击,我现在还能好好站在这吗?我当时是真的很害怕。” 刀已经横到她脖子前。 江独没出声。 他想, 确实,如果当时他这样带走她,她就没法好好站在这了。 他会把她带回归元宗,为了避免她暴露他身份,或许还会割去她的舌头,卸去她的四肢。 他也不会有机会知道,她这样人畜无害的一张脸下面,是这样一张恶劣面目。 裴朝朝推开脖子前的刀:“就算我捅你一刀,又救你一命,一笔勾销,好吗?” 她说这话时笑意柔软。 像是在讲道理,像是在求和,像是在服软。 但江独心里觉得,都不是。 她根本没有怕过。即使他现在把刀往前推,她还是有别的办法逃脱。 她只是在用这样柔软的、平静的一面哄着他玩,像戏弄他一样,仿若高高在上俯瞰众生喜怒的神明。 先前那一闪而过的念头,再一次萌出新芽—— 她的情绪到底会不会失控? 她情绪失控时会是什么样的,会和他一样歇斯底里吗? 他注视着她,然后顺着她的力道收了刀,冷笑:“行。” 裴朝朝直接无视他的语气,欣慰夸赞:“好讲道理。” 这姿态有点像主人在夸赞逐渐被驯服的疯犬。 江独没察觉出来。 他闻言,只是冷笑一声,心说讲什么道理? 他们魔修为非作歹,做事从来没有道理可讲。 只是他突然发现,他确实没那么想杀掉她了。 或许比起让她就这样死了,他更想看一看她失控的样子? * 裴朝朝和江独在庙前耽搁了一会,琼光君至今都没找过来,只能说明他暂时没有行动能力。 或许是晕过去了。 裴朝朝没忘记此行目的, 等江独恢复了一点灵力,她问:“你刚才看见季仙长了吗?我眼睛看不见,你能带我去找他吗?” 江独听见这话,突然想起,她来这好像就是为了找季慎之。 嘴里还泛着灵草余味,那股有点酸有点涩的气味从喉头反到舌根:“怎么,给我采药不会是为了让我带你去找季慎之吧?” 江独勉强和她达成共识,不再对她喊打喊杀,但和她说话时气氛依旧剑拔弩张。 裴朝朝哄他:“当然不是,给你采药只是想帮帮你。” 江独垂眼看着她。 她脸上笑意真诚,好似确实如她所说,她想帮他。 他对她本能戒备, 但这一回,他鬼使神差地没去剖析她这话究竟真不真, 只是脑中飞快划过个念头—— 她哄人的样子,真的很漂亮。 江独捏了下指尖,盯着她没说话。 就在裴朝朝以为他不会答应的时候,却听见他说:“行,我带你去。” 裴朝朝温声道:“那多谢你。” 江独听见她这话,冷笑道:“谢我什么?你以为我想带你去?只是怕你趁机拿着妖核跑了。” 他现在伤重,若要疗伤,则需要运转灵力流经全身。 如果妖核拿在他手里,就会被动地被他疗伤的灵力激出妖力,打在他身上。 以他现在的身体状态,扛不住妖力的反噬。 所以疗完伤之前,妖核只能放在裴朝朝手里。 裴朝朝也知道妖核特性。 她闻言,没提归还妖核的事,准备在江独疗完伤前就把事情做完。 她只恍然大悟似的点头,然后纤白的手腕在他眼前晃了晃:“你不想陪我去,其实可以用灵力锁住我。我没修为, 8. 而我与她 《万人嫌走崩虐恋剧本》全本免费阅读 裴朝朝这次是真的错愕了。 她甚至预料到琼光君身上有灵力护体,要用妖核补刀, 这回本该万无一失,但琼光君伤成这样,怎么可能这么快就醒了? 除非…… 裴朝朝脑子转得快, 她小幅度抬头,朝上看了一眼,然后快速和自己留在天界的那缕灵息恢复了链接。 下一秒, 神仙们的声音即时涌入脑海—— 【吓死我了,怎么感觉她在看我们?她明明是个瞎子!】 【做贼心虚吧,我刚才也吓一跳……但仔细想想她就算不是瞎子,也不可能在看我们。】 【是啊,她记忆都被封住了。】 【罢了。好在琼光君醒了,不枉我动转生阵。】 【我觉得您有点草木皆兵了,琼光君就算不醒来也不会怎么样,但动转生阵这事……您差点就触犯天规了。】 …… 声音十分嘈杂,能听出来天界这会儿也炸开锅了。 裴朝朝从零碎话语中拼凑出事情全貌—— 神仙们至今仍不知道她已经恢复了记忆,也不知她刚才是要用妖核给琼光君补刀。 他们以为她如命簿中一样,对琼光君一见钟情。 但命簿之中的她爱上琼光君以后,每一次想帮琼光君都会帮倒忙,每一次想救琼光君都会添麻烦,像个克星。 现在琼光君状态不好,有神仙怕她像命簿上写的一样,靠近琼光君帮倒忙,直接把重伤的琼光君克死。 于是他们动了转生阵。 裴朝朝:“……” 裴朝朝都快听笑了。 转生阵中存放着每一位历劫神仙的封印,有神仙动了琼光君的封印,又很快将封印复位。 封印只是松动了一下就被复位,倒是不至于让琼光君恢复记忆和神力,但松动的那一下散逸出的星点神力,足够让琼光君的状态快速好转,苏醒过来了。 只差临门一脚。 裴朝朝觉得自己该生气,但她却忍不住玩味—— 天界这些人就这么害怕? 甚至都不知道她刚才是准备剖琼光君的心,就冒着触犯天规的风险动转生阵了。 裴朝朝唇角忍不住弯了弯。 这太有意思了。 礼尚往来,他们坏了她的事,裴朝朝觉得自己也该给他们回赠一份大礼。 比如弄坏昆仑镜,又或者给他们找点别的麻烦,好让他们再害怕一些,也省得在这碍她的事。 裴朝朝思绪运转,同时偏了偏头。 她发现之前那个白发男人无声无息消失了。 就好像从来没来过这。 她的手被琼光君反扣住,手被他包在掌中,妖核就变成了被她一个人握在手里。 于是她没再念仙咒,不过也没把手从琼光君掌中抽出来。 她一动不动,就维持着这个姿势。 是琼光君先收回手,出声道:“裴姑娘。” 他声音冷冽,与周身冷锐的气质很是相符,总容易让人想起万年不化的冷硬寒冰,令人心生敬畏。 仿佛只是和他站在一起,和他说几句话,就会被冻住。 裴朝朝却不像别人一样对他敬畏。 她语气很亲昵,惊喜道:“你醒了!” 琼光君:“……嗯。” 他问裴朝朝:“你怎么在这?” 裴朝朝腼腆笑笑:“我听说你受伤了,想来帮你,你之前也说了,我是药人体质。” 她这样柔弱,却说要帮他? 琼光君想起刚才看见的画面—— 大妖咆哮,大地震颤。 而漫天妖风中,满地白骨里,她就安静站在那,柔弱易碎。 危险与脆弱,组成这样冲击力极强的画面。 那股难以抑制的伤害欲又一次冒出头来。 心跳鼓噪,血液奔腾,带来奇异的战栗感,连指尖也开始泛痒,想彻底摧折这份柔弱,却又矛盾地想小心呵护,怕无意间磕碰撞碎。 而这样的念头, 不管是伤害还是保护,似乎都只对她一人。 手上还有伤,他指尖抵住掌心,用力按压。 伤口被撕开,血流得更加汹涌,琼光君却面无表情:“无需如此。” 裴朝朝固执道:“要的。” 琼光君声音疏淡:“为何?” 裴朝朝歪了歪头:“仙长问我为什么?” 她柔声问:“你刚才没听见吗?你刚才听见了吧。” 说的是他睁开眼前,她说的那句话:我对他一见钟情。 裴朝朝不给他反应的时间,继续说:“我刚才说,我对仙长你一见钟情。” 她把话说得坦荡:“因为我对你一见钟情,担心你的安危,所以想要帮你。” 毫无半点拐弯抹角的意思。 琼光君一时间没说话。 指尖再一次按上伤口,血滴滴答答顺着掌心淌落。 因为没人说话,空气有片刻的寂静。 裴朝朝的脑袋里却很热闹。 神仙们七嘴八舌: 【还要不要脸了?不知羞!】 【她怎么这么能倒贴,琼光君一句话都不说,拒绝的意思很明显了。】 【肯定的,琼光君哪看得上她啊。】 【我记得命簿里也有这段,写她和琼光君表露心意,然后琼光君毫不留情地拒绝了她。】 裴朝朝听着,也想起命簿里的内容。 命簿里,她向琼光君表露心意后,琼光君非常冷漠地说:你我殊途,绝无可能。 拒绝得干脆冷硬,非常符合琼光君的性子。 裴朝朝并不在意琼光君怎么回复,她刚才那么说,只是解释一下自己为什么出现在这。 不过现在这样很有意思。 琼光君会像命簿里一样回答吗? 她唇角微弯,笑意渐深,很期待。 琼光君垂下眼,就对上她满脸纯粹笑意。 他缓慢地眨了下眼。 很奇怪,他和大妖交手,明明受了很重的伤昏死过去。但刚才身体里却好像多出一股灵力,就是那股灵力促使他醒过来。 随着那股灵力充盈身体,他脑中也再次蹦出个画面。 画面里,她一双琥珀色的眼睛笑意蛊惑,冲他扬起手,手里拿着个泛着神光的法器,对他道:“我抢来的东西没有再还回去的道理,你想要?那就从我这再抢回去。” 这画面很短促,就停在她说话的这一刻,危险狡黠。 琼光君被封了记忆,不知道这是曾经在天界时的记忆碎片,只知道画面里的她,与他所见的人畜无害相悖,却与初见她那夜,脑中蹦出那画面里的她重合。 【琼光君一直都不说话,在想怎么拒绝她吗?】 【要我说,这种心意就放在心里算了,说出来大家都很难堪。】 裴朝朝听着神仙们的话,也饶有兴味地拱火:“仙长在想如何拒绝我?” 琼光君注视着她。 归元宗也曾有不少女弟子倾心于他,但鲜少有人像她这样直白地表露心迹,即使是有,他拒绝得也简单干脆。 他知道拒绝的时候该说什么话。 然而他却抬起手。 随即,手指落在她覆目的白绸上,掌心血迹沾上去,把绸布染脏。 然后他指尖一动,直接将那白绸取下来:“不是。” 【?】 【我听错了吗?他说不是?不是在想如何拒绝她?】 【不应该啊!】 神仙们几乎是眼前一黑,再一次恍惚了—— 这可是琼光君, 9. 为什么擦手? 《万人嫌走崩虐恋剧本》全本免费阅读 三人没在破庙这耽搁太久。 现在大妖已除,任务就算完成了。 裴朝朝等琼光君粗略疗过伤后,就跟着他和江独找到归元宗的队伍,然后一行人启程回了宗门。 归元宗地处整片大陆最北边, 裴朝朝一行人现在在大陆南部,离归元宗很远,即使用了缩地术,回程也要花上几天。 抵达宗门时,已是三日后。 因为是修仙大宗,归元宗弟子很多,所以占地非常大,建在巍峨群山之上。 山脚下接壤的则是几座繁华城镇,居民凡人居多,都受归元宗庇护。 江独到山脚下就离了队,借口要在镇上采买东西。 裴朝朝觉得他是和魔修接头去了。 上山后, 队伍里其余人也各自回居所休整了。 琼光君则带着裴朝朝去登名。 登名处与戒律堂、药房、藏书阁这些建筑同在一处,平时人来人往,很热闹。 琼光君是大师兄,气质容貌都十分出挑,走到哪都很是显眼。 故而两人刚到地方,就有不少人朝他们看过来。 不少弟子迎上来打招呼:“大师兄!” 琼光君微微颔首。 归元宗的人都知道他性子极冷,平日说话也言简意骇,所以也并不攀谈,打完招呼就准备各做各的事去了。 然而刚一抬头,却瞧见—— 琼光君身侧还跟着个女子! 这女子身上未着归元宗的弟子袍服,能看出不是归元宗的人。 她穿着一身鹅黄色衣裙,嫩生生的,眼睛虽被白色绸布覆住了,却依旧能瞧出她面部轮廓优越,嘴唇莹润,美得人畜无害,毫无攻击性。 她听见这么多人声,似乎有点害怕,抬手拽住琼光君的袖子。 琼光君微微一顿,倒也没把袖子抽出来,任由她抓着。 众人看见这幕,都有点恍惚,第一反应是—— 这姑娘是怎么有胆子抓大师兄袖子的? 再抬眼看琼光君的脸色。 他向来表情不多,所以更显得气质冰冷,哪怕他并不像江独那样凶戾,待人态度也很正常,但依旧没什么人敢靠他太近。 毕竟他周身气压太低,站他旁边,有一种心理上的压迫感。 众人吞了口唾沫,心说这姑娘抗压能力也是很强的。 即使琼光君没甩开她,即使她眼睛看不见,但站在琼光君身边,难道没有压抑感吗? 众人这边神色各异地腹诽着。 然而下一秒, 却听见琼光君开口了:“这里都是归元宗的人,往后就是你师姐师兄了。” 他顿了顿,又补上一句生硬的安抚:“……别怕。” 他语气很正常,和寻常说话时没什么区别。 然而周围人面面相觑,感觉受到了冲击—— 大师哥什么时候会宽慰人了?! 怪不得这姑娘不觉得压抑,因为大师兄会哄着她啊! 这边众人正恍惚着。 那边裴朝朝脑子里听见神仙们说—— 【哈哈哈归元宗这群人的表情和我一样!】 【虽然我也很震惊,但看见别人比我更震惊,我舒服了。】 【可是琼光君真的很不对劲,不会对裴朝朝有意思吧?裴朝朝在天界的时候就很喜欢玩弄别人感情!】 【不至于,她只是看起来太可怜了,琼光君顶多是可怜她。】 【就是就是,这可是琼光君,动情?不可能的。】 …… 裴朝朝无视掉脑子里的声音。 她抓琼光君袖子的手松开了。 琼光君以为她会一直抓着他袖子,没料想到她自己先松手了。 他垂目看了她一眼。 谁料,此时裴朝朝正好仰起头。 她朝他露出个信赖的笑,声音小到几乎要靠口型辨认:“不怕啦。我相信你。” 琼光君一顿。 半晌,他挪开眼:“走吧,去登名。” 他往前走, 然而还没走两步,突然有个弟子小跑过来:“季师兄,几位长老叫你过去。” 琼光君闻言,脚步微顿。 他先看了裴朝朝一眼,然后才和那弟子道:“我要陪她去登名。” “长老们说有急事相商,”那弟子道:“不如由我陪这位姑娘登名?” 琼光君迟疑了一下。 “既然有急事,仙长就先过去吧,”裴朝朝不等他说话,微微一笑,十分善解人意:“我已经不怕了。” 她话都这么说了。 琼光君就点点头:“那好。” 他把那弟子叫过来,淡声道:“一玉,带她去登名。” 裴朝朝这样的身份,进来归元宗,只能当个杂役弟子。 杂役弟子每天要干很多活, 但她这样羸弱,眼睛也看不见…… 琼光君思绪极为难得地飘了下。 他对一玉补了句:“给她选个闲职。” 这话一落。 一玉也震撼了,心说大师哥什么时候还乐意管闲事了? 若换作平时,大师哥是绝对不会多嘱咐这一句的。 他侧目看了眼裴朝朝,觉得或许是这姑娘与大师哥关系不一般。 他压下心中惊讶道:“是,师兄。” 琼光君这才离开。 一玉偷偷问裴朝朝:“你和大师哥是什么关系呀?” 琼光君没走远。 他修为很高,五感敏锐,能听见很远之外的动静。 听见一玉这话,他脚步不自觉地顿了下。 他和她是什么关系? 鬼使神差地, 他想起裴朝朝那天在庙后对他说的话。 她当时直白明确地说,她对他一见钟情。 另一边。 裴朝朝知道琼光君没走远。 她弯了弯唇,给出答案:“他是我的恩人。” 这是一个很客观的答案。 客观就意味着,看客无法从中捕捉到任何感情色彩。 一玉心里嘀咕,是恩人不假,但哪有恩人做到这个地步的? 也不见大师兄对别人这样啊。 裴朝朝没再说话。 她听见琼光君离开的脚步声,笑意渐深—— 是恩人。 多么精准又不带私情的形容。 毕竟她对他表明心意时,也没让他回应她,不是吗? 如果渴望听见些别的, 那就请再主动对我做出一些,超出恩人范围的回应吧。 * 裴朝朝跟着一玉来到登名处。 因为现在不是公开招弟子的时候,所以这里没什么人,空荡荡的,只有前面桌案后坐了个人。 这人穿着深蓝色衣袍,乌黑的头发用白玉簪松松挽起来,皮肤几乎要与头上的白玉簪一样白了。 通过身量,能看出是个年轻男人。 他在桌上铺了一桌子草药,正低头摆弄着,听见有人进登名处也没抬头。 再走近一些,就能闻见一股药香味。 目光往下,还能看见他坐在轮椅上。 这时候, 一玉出声了,对那人道:“白长老。” 他简单行了个礼:“您怎么在登名处?” 白长老这才抬了抬头。 他一张脸漂亮到有些阴柔,有种雌雄莫辨的美。 他也没回答一玉的问题,笑意礼貌却疏离:“要登名么?自便。” 这人身上有种独属于世家子弟的高傲, 这种感觉,像是先和人拉开很远的距离,然后再往这距离感里加一点礼貌。 一玉一边帮裴朝朝登名,一边低声给裴朝朝介绍—— 这位白长老名叫白辞,是修真世家白家的大公子,身体不好,但医术造诣极高,被归元宗请来做客卿长老。 10. 你叫我过来我就过来? 《万人嫌走崩虐恋剧本》全本免费阅读 裴朝朝这话说得不能更直白了。 还从来没有人把话说得像这样直白过。 温和的声音像把软刃,直接把世家子浮于表面的礼貌击碎,露出后面明晃晃的高傲。 白辞瞳孔微微收缩,显然是没料想到会有人这么说话,有些措手不及。 人间以修士为尊,修士们又唯几个世家和修仙大宗马首是瞻。 白家是修真界的绝对权贵,白辞是白家大公子,身份贵重程度更甚于凡间宗室子弟。 他不需要看得起任何人,只需要高高在上俯视,在恰到好处时露出一点敷衍的礼貌。 甚至不用将话说得难听,只要字里行间流露出一点倨傲,就足够羞辱人,却也没人敢点破,没人敢破坏微妙的平衡。 空气里有片刻的安静。 裴朝朝觉得他这样很有意思。 她像找到了新玩具,歪了歪头:“是吗?白长老?” 分明是在逼问, 但她的语气柔软又无辜,显得她像是单纯在好奇。 这时候。 一玉受不了这氛围,抢先道:“不是的裴姑娘——” 他顿了顿,打圆场:“不对,你都是归元宗的人了,我该叫你裴师妹了,哈哈!师妹你多虑了,白长老刚才只是在擦手上的药渣,然后……然后手帕不小心掉了。” 裴朝朝点点头,像是信了:“这样吗?” 一玉见状松了口气,忍不住想,这裴姑娘还真是…… 白长老这样说话,倒也看不出她不开心,甚至她给出的回应都像是在关心白长老。 又是给白长老安神草,又是帮白长老捞帕子,连最后问的那话,语气也柔软温和极了,像是生怕自己让白长老不高兴了。 不管怎么看,裴姑娘都纯净温和极了。 但怎么又偏偏每句话都像软刀子一样,精准扎在人痛点上呢? 一玉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正思忖着, 然而下一秒, 刚松下来的那口气又一下提上来了—— 就听见裴朝朝问白辞:“白长老,是这样吗?” 一玉两眼一黑,觉得自己要撅过去了。 他正想着说点什么缓和一下气氛, 然而下一秒, 白辞说话了,语气里有微不可查的嘲讽:“你说呢?” 裴朝朝微微一笑:“我觉得是的。” 她把手帕折好,微微欺身:“那请长老将手帕收好,别再掉了。” 她手落在白辞身前,故意要把帕子放在离他近的地方膈应人。 白辞抬了下下巴, 他指尖微动,凝出一点灵力,要隔空推开她的手。 嘴唇也动了动,想说:脏了,扔掉。 然而话还没说出来, 甚至连那点灵力都还没挨到裴朝朝的手, 就见裴朝朝动作先停住了。 白辞动作随之一顿,掀起眼皮看她。 裴朝朝直起了身子。 她攥着帕子想了想:“擦了药渣的帕子应该脏了,我忘了问。白长老想拿回去,还是扔掉?” 这时候又有分寸得要命,倒把白辞搞得愣了下。 完全难以预料她的行为。 他淡淡道:“扔了吧。” 好像突然被顺毛了。 裴朝朝真的很喜欢看他情绪起起伏伏。 她闻言,拿着手帕说:“既然白长老不要了,那我就拿走了。” 白辞:? 他一口气上不来,剧烈咳嗽起来。 他眼尾晕开薄红,嗓子有点嘶哑:“拿走?” 裴朝朝看着他这反应,玩心被满足,非常满意。 她把手帕收进袖子里:“嗯,它很贵,我没有用过料子这么好的帕子。” 假的。 她只是突然觉得,比起把手帕还给白辞,她留下帕子会更让他如鲠在喉。 白辞果然很如鲠在喉。 他太阳穴跳了两下,气得又咳起来,血腥味冲到喉咙口。 抬起眼,却正对上她人畜无害的笑意, 有极短的一瞬,好像被她的笑晃了眼。 白辞突然有点恼羞成怒。 他指尖有点麻,胸腔上下起伏。 想说点什么宣泄情绪,口不择言也好,咒骂她也好, 说一些从未从他高傲的唇中吐出过的难听词汇,说她低劣、下等,怎么配拿他的东西? 说什么都行。 但这些话压得舌根都发涩了,却也无法对她说出来。 他下意识想把目光从她脸上挪开,却又觉得移开眼自己就输了。 白辞并不是那种会无意义赌气的人,但此刻却迎难而上似的盯着她的脸,压下指尖麻意,拿起笔。 笔尖点在旁边的杂役职务表上。 表上列着招杂役的职务, 其中一条,就是帮白辞晾草药。 他视线始终落在她脸上,手却执笔, 随即,笔尖一划,墨痕覆盖住“晾药材”这一职位—— 清闲职位没了。 一玉看着职位被划掉,觉得有点遗憾, 他知道这位白长老性格高傲古怪,想说点什么帮裴朝朝挽回一下这职位。 然而还不等他开口,就见白辞滑动轮椅离开了。 一玉挠挠头。 他看向裴朝朝,语气里有点歉意:“师妹,白长老他……” 裴朝朝本来就没打算要白辞身边的那个位置。 她指了指耳朵,声线柔软:“我听见了,他走了。有采草药的职位么?” 一玉点头:“有的。” 裴朝朝说:“那帮我选个采药的活吧,我之前每天都和村里人上山采药,很熟练。” 她话音一落, 就听见脑子里神仙们说起话了—— 【这样的话,那她现在就完全不和白辞接触了啊!】 【琼光君把她药人的身份瞒住了,现在白辞都不知道她的血能入药。】 琼光君把裴朝朝带回来前吩咐过众人,不要把她药人的体质说出去,以免有心之人对她产生歪心思。 【是的,她要是和白辞有点接触,说不定还可能会被发现药人体质的事,现在嘛……】 【要不是她被封了记忆,又不可能知道命簿的内容,我都要怀疑她是因为想远离白辞所以故意膈应他的了!】 裴朝朝听着,弯了弯唇。 是啊, 是有那么一点故意的成分。 她心说, 但不是为了远离白辞。 只是为了推神仙们一把罢了。 现在越来越偏离命簿中原定的走向了。 很着急吧? 着急的话,就快点想办法把我的命运往回掰吧。 我还等着借机给你们回份大礼呢。 * 一玉帮裴朝朝选完职位,又带她领了弟子袍服和腰牌,最后把她送回寝舍。 他犹豫了一下,没回自己那,而是去了后山瀑布前。 季慎之常在后山的瀑布前练剑, 一玉一到后山,果然见季慎之在练剑。 不远处瀑布飞流直下,却有水滴聚于季慎之剑锋,随着他剑势游弋。 分明是柔软的水,在他剑下却宛如冷硬的冰锥。 一玉站在旁边,不敢上前打扰。 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来, 11. 被拆穿 《万人嫌走崩虐恋剧本》全本免费阅读 没过一会。 江独顺着腰牌感应到的位置,找到裴朝朝的住处。 他踹开门,就看见裴朝朝坐在床边—— 这屋子装潢简陋,只有桌子和床,甚至没有椅子。 裴朝朝身上裹着被单,指尖一下下在腰牌上轻点,似乎在数时间, 手指被玉色腰牌衬得纤白漂亮,像珍贵的瓷器,与周围陈旧简陋的环境格格不入,却又有种异样的恬静美感。 听见动静,她莞尔道:“来得好快,还没到一刻钟。” 口吻似有夸赞,又像诱哄, 有点像在夸一条听话的狗。 江独隐约觉得这语气不对劲,但没细想。 看见裴朝朝全须全尾,他几不可察地松了口气,紧接着,生出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他没好气道:“你这也没缺胳膊少腿啊,没事你叫我来干什么?逗我玩?” 话音一落, 就见裴朝朝微微偏头。 江独觉得自己已经有点了解裴朝朝,见她这样,就觉得她肯定在现编叫他来的理由。 江独心说你最好编点好听的。 他脾气差,她如果下一句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他真的会生气—— 虽然现在已经在生气了。 他盯住裴朝朝,心里漫无目的地推测她下一句会说什么。 然而下一秒,就听见她真诚道:“冷。” 江独愣了两秒:“啊?” 裴朝朝解释道:“叫你来是因为我很冷。” 没编那些乱七八糟的瞎话,反而是直接说了实话,一时间倒是让江独有点无措。 “……冷?”他顿了下,难以置信:“就为了这么点小事叫我过来?” 裴朝朝叹气:“怎么能是小事呢。” 她语气可怜兮兮:“我一没有修为,二没有衣物御寒,在这种温度下呆太久会冻死的。” 江独都快听笑了:“冻死?谁要你非要留在归元宗?来之前你怎么不想想?这么高的山,没点修为能呆在这吗?” 意识到裴朝朝毫无修为,他这才注意到她身体在微微发抖,嘲讽道:“为了季慎之命都不要了,笑死。” 裴朝朝敷衍他:“嗯嗯。” 江独见她这反应,却莫名有点不快,感觉自己并不想听见这答案。 真为了季慎之连命都不要了? 也不反驳他一句? 他心情不妙:“那你叫我过来干嘛,给你取暖?” 其实裴朝朝的困境很好解决, 她甚至不需要往身上加衣服,只要他给她输一点灵力,她身体就能快速回温,并且在接下来几天里都不会觉得寒冷。 裴朝朝不置可否,甚至没说话。 她只是往手里哈了口气。 江独却暴躁起来,十分不耐烦地抬起手,掌心直接攥住她手指。 就感觉到她手的温度很冷,像冰一样。 他的不爽几乎要写在脸上:“怎么,被我说中了,真是叫我来帮你取暖的?你为了季慎之来的,这时候怎么不叫他来,反而想起我了?” 他继续冷嘲:“我看你脑子是冻坏了,也不想想我们两个什么关系。你之前捅我一刀我还记得呢,我巴不得你冻死。” 这话就有点欲盖弥彰的味道了。 裴朝朝若有所思。 在弄到琼光君的情根之前,她还要在凡间呆上一阵子。 她不介意顺手把江独调.教成一条听话又有用的狗—— 此前她甚至都没想要驯服他,他却已经在变得听话了。 她太知道怎么操控别人的情感了。 于是此时,她也不恼,反而笑意温和,语气略显困惑:“是啊,为什么我不找季仙长,反而第一念头是先找你呢。” 这话像反问,话中却刻意留白很多, 给足了别人想象空间的同时,又仿佛有什么答案呼之欲出。 江独看着她,心跳在这刹那莫名有些失衡。 他别过眼去,喉结小幅度滚动一下,哼笑道:“我哪知道。” 裴朝朝说:“好冷。” 江独指尖按在她手背,语气略显暴躁:“冷就少说两句。” 他指尖聚起一点灵力,将灵力往她身体里送。 语气虽不好,但动作很和缓。 裴朝朝是毫无修行根基的凡人,如果灵力输得太急,会导致她承受不住爆体而亡, 所以即使只用给她输送一点灵力,也需要慢慢地送。 随着灵力一点点汇入身体,流入经脉, 裴朝朝已经冻得发僵的身体慢慢能感受到温度了。 最先感受到热意的是手背,因为被手背被江独的指尖按着。 他体温偏高,肌肤互相挨着,很亲密,温度也顺势传递。 两人间有片刻的安静。 这时候, 裴朝朝低笑着点破:“你这样,我都不知道你是想我死,还是不想我死了。” 她话音一落,江独好像才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 输灵力的动作一顿,下一秒,他几乎是立刻要把手收回来:“我当然是想——” 然而手还没来得及收回去, 裴朝朝就反扣住他的手,两人手指相扣,姿势比刚才还要亲密。 她不等江独说完话,先出声道:“我很开心。” 江独的话和情绪都被打断,只能顺着她的话,干巴巴问:“开心什么?” 裴朝朝道:“很开心你来找我了,还不计前嫌,给我输灵力。” 她直接给他戴高帽:“这次是你救了我,就像那天晚上季仙长把我从村里带走一样。” 先是拆穿他,惹得他恼羞成怒,等负面情绪到极致时,又立马给他一颗甜枣。 江独这时候确实有点愣住了。 所有的情绪在这一瞬,好像产生了某种质变。 他顿了下,有点说不出现在的感觉,别扭嗤笑:“这就把季慎之和我相提并论了?那我看你这一见钟情也不值几个钱。” 裴朝朝不置可否。 她微微仰头,主动和他拉近距离,语气亲昵蛊惑:“嗯,你和他一样救了我,我要怎么感谢你才好呢。” 两人手还相扣着,距离又突然拉近,好像只要再低一低头,就能碰到她的鼻尖。 江独无法抑制,心跳得有点厉害。 他顿了顿,想要说话。 然而就在这时, 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随着那脚步声渐行渐近,有道人声也传进来:“裴姑娘?” 这是季慎之的声音。 屋门还没关,能看见他已经进了院子,马上要走到屋子门口了。 虽然裴朝朝和江独这会儿正好在季慎之的视觉死角,但现在再叫江独离开已经来不及了。 屋子里装潢简陋,也没地方能藏人。 裴朝朝反应很快,抓着江独的那只手一用力,直接把人往后一推。 她本来就坐在床边,于是这下就直接把江独推到了床上。 她另只手把床幔一拉,掩住江独身影。 与此同时,季慎之也走到屋门口。 裴朝朝身子坐直,左手还抓着江独。 于是现在的姿势就是她左手背在身后,连带着左边一小半身体和肩膀都被床幔遮住。 她就着这姿势,将头扭向门口,装瞎:“是季仙长吗?仙长怎么来找我了?” 她语气是惯有的温和带笑, 但从她脸上无法窥见高兴或者惊喜的表情。 季慎之抿了下唇:“给你拿护身符。” 他目光落在她脸上,言简意骇:“采药时带着,可避免摔倒。” 裴朝朝闻言,莞尔笑道:“啊,那多谢仙长,放在桌上就好。” 她把他细微的表情收入眼底,却像根本没察觉到他的失落—— 感情么,不就是要用一些不安来激化吗。 她确实向他表明心意了,但可没想着要靠真诚换琼光君的感情。 表明心意之后的忽冷忽热才是重头。 会让琼光君在不安中不停揣摩她的心思,揣测她究竟还喜不喜欢他。 这才能将他逼疯,将他彻底操控。 她温和笑着:“仙长还有什么事吗?” 这话就有点冷淡了。 床帐后的江独听见,无声嗤笑,心说他就知道。 她这种人,就算是真对季慎之一见钟情,那这一见钟情也根本不值几个钱。 对季慎之另眼相待,不过就是因为季慎之救了她。 现在他也帮了她一回, 12. 你藏在她床帐里 《万人嫌走崩虐恋剧本》全本免费阅读 一时间满室皆寂, 连神仙们都安静了片刻。 裴朝朝按了下覆在眼睛上的白绸,饶有兴致地观察两人的表情, 分明此刻江独和琼光君的表情都算不上好,气氛也很僵硬,她却觉得有趣,轻轻笑出声来。 这笑声轻柔又短促,放在平时,不仔细听都听不清,但现在确实打破了满屋的死寂。 这时候, 神仙们也回过神来: 【她疯了吗?她在笑什么啊?!】 【我死都想不到她会把床帐撩开,现在完全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 【都火烧眉毛了她怎么还笑啊!】 【就是啊,这不是引火烧身吗,纯纯犯蠢。】 裴朝朝轻轻耸肩。 她无视神仙们的话,语气自然地火上浇油:“怎么突然这么安静?” 说完,她朝着琼光君的方向偏了偏头,像是在问他。 琼光君目光挪到她脸上, 就看见她面无异色,语气也纯粹,似乎只是在认真询问。 是因为眼睛看不见,所以对外界的感知也迟钝一些吗? 看不到气氛的僵硬,也感知不到他的情绪。 他突然有一瞬想,如果她能看见就好了。 至少在这一刻,他想让她感知到他的情绪。 这念头像藤蔓疯长。 于是琼光君微微抿唇,没有回应她。 裴朝朝见状,觉得差不多了。 于是她轻轻拽了下他的袖子,凑近他,茫然道:“仙长?” 她叹了口气:“你问我身后是什么,我就给你看了,为什么不说话呢?……是不想理我吗?” 这话一落, 琼光君呼吸微滞。 她刚才撩开床帐,只是因为他问她身后是什么? 他淡淡垂眸,看见她攥住他袖子的手—— 她问话也是问他,没有问江独。 几个念头掠过, 琼光君心里那些惊涛骇浪般涌动的暗流竟在这一刻,蓦地平息了。 他微微侧目看了眼江独,然后又把视线落回裴朝朝身上。 他喉结动了下,不会哄人,但尽量把声音放得温和,准备开口和她说话。 然而还没来得及出声, 那边的江独脸色已经黑透了,阴阳怪气抢白道:“他那是不想理你的样子吗?” 江独很不喜欢裴朝朝刚才那么说话, 就好像季慎之想看她身后是什么她就给看,季慎之要是不想看,那就不会有撩床帐这事。 他堂堂魔族少主,在她这里怎么像个不值钱的物件?! 他火冒三丈,原本想质问裴朝朝把他当什么,凭什么这么说话? 结果还没来得及质问呢,就看见季慎之扫过来的那眼神—— 分明是在炫耀! 在炫耀裴朝朝的态度! 江独顿时勃然大怒,心想季慎之平时看着一副冷冷清清的样子,结果对裴朝朝就是又带她回归元宗,又给她送护身符, 当初裴朝朝对他表明心意的时候也没见他答应啊,怕不是在欲擒故纵吧? 这一边, 琼光君闻言,微微一顿,随即说:“他说得对。” 他看着裴朝朝,低声道:“没有不想理你。” 这话一落, 江独直接给气笑了,心说要不要脸啊?! 他又看向裴朝朝,就发现她还扯着季慎之的袖子,顿时觉得万分刺眼。 心里那股无名火越烧越旺,他动了动唇,阴阳怪气地就要说话。 然而就在这时, 裴朝朝往他这边偏了偏头。 江独的话就卡在喉咙口。 说来也是奇怪,她是盲人,分明绝无可能看见他, 然而她转头的那一刻,江独就下意识挪开目光,不想让她发现他刚一直在看她。 裴朝朝不动声色笑了下:“那你呢?” 江独把视线挪回来,再次落在她脸上。 她神态松泛,语气也很温和。 江独知道这是她的假面。 以前每次看见她这样,他就觉得她虚伪,恨不得把她这嘴脸撕碎,然而这一次,她这模样确实如同甘甜朝露,直接把他心里那股子火气浇灭了大半。 心跳有点过速,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情绪起伏太大, 他咳了一声,依旧冷着脸:“我什么?” 裴朝朝雨露均沾:“你刚才为什么也不说话?不开心吗?” 还知道转头来问他是不是不开心,说明她还是在意他情绪的! 江独想着,唇角弯起个随意的弧度。 他抬了抬下巴,姿态骄傲,视线懒懒散散瞥着琼光君。 与此同时, 裴朝朝把攥着琼光君袖子的手收回来。 琼光君感觉手腕上压着的重量一空,手跟着动了下,似乎想把自己的袖子送到她手里, 然而此时,裴朝朝因为松了手,所以和他的距离已经拉开了,又因为正和江独说话,所以整个姿态看起来,就像是一下子无视了他,把注意力聚焦在了江独身上。 琼光君动作一顿,最终没有继续伸手。 一种强烈的空虚感顺着手腕爬上心口,他几乎无法自控地想, 为什么同样的话,她问过他了,还要再问江独? 她不是喜欢他吗? 不是说他和江独不一样吗? 这时候。 他察觉到江独的视线, 紧接着一抬眼,就对上江独那双亮晶晶的眼睛。 琼光君太阳穴猛跳了下,又想起在破庙里,江独用灵力绳牵裴朝朝手腕的事—— 表面上做出一幅不喜欢裴朝朝的乖戾样子,和她针锋相对,但事实上呢? 不仅过来找她,还藏在她床帐里,廉耻都不要了。 琼光君指尖猝然捏住刚被裴朝朝抓皱的袖口, 他无意识地用力,把那片衣料揉了个皱上加皱,整个人气压骤然降低。 见他情绪不高,江独的兴致就高了。 他朝着季慎之灿烂一笑:“我有什么好不开心的?” 琼光君头一回有种气到要发笑的感觉。 他垂眼看裴朝朝,瞳孔黑得吓人:“裴姑娘,下回不要什么人都放进屋子里。” 他声音低低的,冷冷的,宛如寒冰:“即使是归元宗内,也有心怀不轨之徒。” 这话意有所指。 裴朝朝表面困惑无辜,实则拱火:“仙长是说江独吗?” 江独气得站起来,砰一声从床上跳下来,盯着琼光君:“你在这阴阳怪——” 他说到这,话音微顿。 看着琼光君黑沉的脸色,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然后嗤笑出声:“不会吧,你是不请自来的吗?你不会也以为我是不请自来的吧?” 季慎之能这么说,就代表他是不请自来的。 江独心说我可是被裴朝朝叫过来的,和你能一样吗? 他心情突然就美妙起来了。 像是完全忘了之前收到裴朝朝语音的时候,还因为她的语气有点像使唤仆人而感到不高兴。 他可不像有些人,连当仆人都没资格! 琼光君盯着江独,目光冷意弥漫,一言不发。 江独抬了抬下巴,笑意乖张,伸手点了点裴朝朝的腰牌:“我可是被她叫过来……” 他话音未落。 裴朝朝轻轻咳了声:“别吵呀,怎么突然吵起来了?” 江独冷笑一声:“有些人自己不请自来,还觉得所有人都和他一样不请自来。要说心怀不轨,也该是不请自来的人心怀不轨吧?谁知道来干什么的。” 他说到这,看见裴朝朝手里的护身符。 她左手攥着季慎之送的护身符,右手是江独送的护身符。 江独见状,微微俯身,手捏起季慎之送的护身符一角,然后用力把符纸从她手里往外扯。 他一边扯,一边说:“心怀不轨之人送的东西还是别用的好。” 他话说到这, 琼光君忍无可忍,手中蓄起一点灵力,隔空打开江独的手,冷声道:“你问过她要哪个了吗?” 另一边江独见状, 眼疾手快,在灵力击到他手臂前一刹,直接反手用灵力抵挡。 按理说这样的招式,直接用灵力抵御住即可,然而江独本身就是个唯我独尊的乖戾性格,所以挡住那道灵力后也没收手,而是强势反击过去! 于是两人灵力在半空相撞,谁也不让谁,有种风雨欲来、势如破竹之势! 谁也没有收手,两道灵力此消彼长,互不相让地较劲, 但两人修为都不低,很难僵持着,不过一小会后,不知道谁先出的手,竟是直接打起来了! 两人打得有来有回,从屋子里打到院子里,也都默契地避开了裴朝朝。 裴朝朝歪了歪头,心说你们这样打也打不死人,但胜在精彩。 她看得津津有味,却还尽职地装瞎,脸上十分迷茫,似乎不知道突然间叮铃哐啷的是什么动静。 神仙们也很迷茫。 【不是,刚才是谁说裴朝朝引火烧身来着?我怎么觉得这把火根本没烧到她啊??】 【我他爹的大为震撼,裴朝朝无事发生,反而是琼光君和江独打得要死要活……】 【活了几千年了,第一次见琼光君这样,不会真对裴朝朝动心了吧?】 神仙们议论起来。 有些对裴朝朝成见并不深的低声道: 【也不是不可能……】 13. 我在 《万人嫌走崩虐恋剧本》全本免费阅读 裴朝朝没想过还会碰见他。 她偏了偏头,语气茫然:“……你是谁?” 她表现得像从未见过他,毕竟她是个“瞎子”,不该认出眼前之人。 她还蹲在山崖边,脚尖再往前挪一点就会直接踩空, 现在她扭过头看这白发男人,一只手还垂落在崖下,指尖抵在洗髓草上。 这姿势,但凡身体有点不稳就很容易坠下万丈山崖。 裴朝朝身上揣了好几张护身符,对此倒是不太担心,她更好奇这男人是谁,为什么出现在这。 多少有点以不变应万变的意思了,她问完话,就维持着这姿势,等他回答。 然而没听见那男人答话,却先感觉到身后有阵微风拂过。 那人控制着风,风很轻柔,却又带点强势,不由分说推着她的后背,把她从崖边往里推了推。 紧接着,裴朝朝被推回一个相对安全的位置—— 这个位置,即使身形不稳,也不至于坠下山崖。 两人的距离也因此拉近了一点。 这时候,男人才温声说:“我叫薄夜。” 能有分.身的人,修为至少已经在合体期已上了。 人间修士会根据修为划分等级,合体期再往后就是大乘期,过了大乘期,就该渡劫飞升成仙了。合体期的修士已是绝对的强者,放眼人间也没几个。 修为越高的修士往往越高傲,除了名字外,都有称号在外,与人交谈时,会先报出自己的称号—— 在他们眼里,弱者都是蝼蚁,没资格知道他们的名讳。 然而这人却没有任何高高在上的感觉,反而十分平和, 她问他是谁,他没有报称号,而是报了自己的名字以示尊重。 裴朝朝无声默念了下他的名字。 这时候, 天界神仙们已经议论开了: 【原来他就是琼光君在凡间的师父?怪不得那天会出现在破庙里!】 人间众人皆知,归元宗有个长老,被尊称为太清道君。 太清道君修为深不可测,但深居简出,非常神秘,甚至无人知道他年岁几何,只知道他收了个弟子,叫季慎之。 季慎之在宗中地位非凡,也是因为他是太清道君唯一的弟子,不过就连归元宗里,也有大部分人没见过太清道君,更是很少有人知道太清道君的名字。 在裴朝朝的劫数开始前,神仙们很少看昆仑镜,所以不知道琼光君师父的长相。就连知道太清道君叫薄夜,也是因为命簿上有记载。 【他已经到渡劫期了,随时可以飞升,为什么迟迟不应劫?】 修士到了渡劫期后,可以选择突破渡劫期,这行为就叫应劫。 届时会有天劫落下,捱过天劫,即可飞升成仙。 裴朝朝已经切断了和天界灵息间的链接,所以听不见神仙们说话。 她回忆了一下,发现自己没听过薄夜这个名字,于是维持着迷茫的表情。 薄夜笑了笑:“我们之前见过。” 裴朝朝闻言,仰起脸,笑着点了点自己的眼睛:“我看不见。” 她说:“对你的声音也没什么印象。” 薄夜发现她笑起来的时候,一侧脸颊上有很浅的梨涡。 他站在原地没动,她也蹲在原地没动,所以两人之间的距离定格住。 不过看她仰起头,他就轻轻蹲下身。 即使她好像看不见,他却依旧以平视的姿态和她对话:“嗯,之前见面我没有说话。” 他没提及之前是在哪见过,也避免她回忆起当时场景。 当时她按着他的唇瓣,对他说一见钟情。 或许当时是她小孩子玩心大发,又或许是想要对季慎之或江独剖白心意,却不知道对面站着人。 不管当时是哪一种情况,薄夜想得很周全,直接没有提及,避免了她现在面对他觉得尴尬的可能性。 裴朝朝倒是一点都不觉得尴尬。 相反,她觉得很有趣,不过他没有提之前的事,她也就当不知道。 她顺着他的话,莞尔道:“之前不说话,那现在为什么又说话了?” 明明是带点挑刺意味的话,但从她嘴里说出来,配上这张人畜无害的脸和纯善神态,就像单纯因为疑惑而发问。 薄夜一顿,没想到她会问这么一句。 片刻后,他温声解释:“那株洗髓草是我种的。” 裴朝朝闻言,倒是没回话,身体微微倾斜,又探到悬崖边。 她伸手摸了摸那株洗髓草的叶子。 薄夜语气带着淡淡笑意:“它今天刚成熟,你来得很巧。” 他说着,指尖悄无声息动了下,这次没再控制山风把她往回推,而是悄无声息用灵力在她身后撑起一道屏障,即使她摔下去也会被屏障接住。 裴朝朝轻轻掐了下洗髓草的根茎。 洗髓草的根茎上布满了细细的灵刺,像她这样毫无修为的人,若要采摘,双手必然会被扎得皮肉溃烂,鲜血淋漓。 她收回手:“所以你是来摘洗髓草的,刚才出声问话,是想着如果我不要,你就摘走?” 薄夜嗯了声:“是的。” 他看她收手,于是用灵力隔空将那洗髓草采下。 洗髓草根茎上密密麻麻的灵刺随之枯萎,变成干枯的小刺,虽没了攻击性,但依旧扎手。 薄夜隔着袖子,将它收入手中。 与此同时。 裴朝朝捏着耳尖,有点委屈道:“我还没说不要。” 她来找这株草,只是为了给天界下套,所以下完套后就准备收手走人。 确实没打算要采下它。 不过看见薄夜这样, 她又生了点心思逗弄,低下头委屈道:“不过本来就是你种的草,即使我想要,也不该是我的。” 薄夜手上动作微顿。 他垂目看裴朝朝,语气温和:“想要的话,就送给你。” 裴朝朝闻言,又抬起头来:“真的吗?洗髓草很珍贵,你种它应该花了很多心思。” 她的眼睛被绸布覆盖着,瞧不见眼神,却能感觉她在期待,局促地捏着手。 薄夜看见她指尖上有被洗髓草灵刺扎出来的痕迹。 没见血,但有点发红。 他用灵力把洗髓草根茎上已经枯萎的软刺剔除,然后微微前倾,把洗髓草放进她手中,笑了笑:“不会扎手了。” 裴朝朝手里被塞了株洗髓草,指尖用力压上去,只感觉到根茎平滑的触感。 她觉得薄夜像在哄小孩。 莫名地,她想到一位故人—— 天上的幽山帝君。 裴朝朝本体是朝露,吸收了幽山帝君的一缕神力,才生了灵魂。 幽山帝君给她塑人身,亲手养育她,对她分外纵容,也因此,裴朝朝在天界时身份十分尊贵。 幽山帝君极为温和,与薄夜很像,全天界的神仙都对他多有敬重, 但只有裴朝朝知道,打碎他性格里的温和后,会露出近乎疯魔的晦暗底色。 不过…… 幽山帝君已陨落有数百年之久。 裴朝朝思绪难得飘了一下。 这时候, 薄夜已经起身,见裴朝朝还揣着草药蹲在那里。 他朝她伸出手,身上淡淡的香气随着动作时隐时现,闻起来干净柔和,容易让人联想起厚厚的积雪:“我拉你起来?” 裴朝朝没有动。 因为薄夜俯身拉她,所以两人距离很近,他有一缕头发垂落下来,发色无暇,如山巅皑皑积雪。 裴朝朝突然就想, 薄夜与幽山帝君的性格这样相似,如果染上颜色,也会像幽山帝君那样,由洁白转向晦暗吗? 她弯弯唇,没有把手给薄夜,而是低着头,刻意揭开他回避的事:“你身上的味道很熟悉,我想起来了,你是破庙里——” 说到这,她又故意顿住。 知道他不提这事是怕她尴尬,于是她就装得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面色变得有点尴尬。 薄夜听她主动提起这事,有点诧异。 他垂眼看她,见她耳朵尖有点微微发红,似乎在尴尬,于是心里又了然了。 有点好笑,又有点无奈,他避开那个话题,温和地说:“你鼻子很灵。” 原本要拉她起来,但她一直没有把手给他,所以薄夜那只手还停在她面前。 他下意识想要按一下她那个梨涡,动作像是哄小孩时会做的,不过指尖落在她颊边一指处时,却又很有分 14. 措不及防 《万人嫌走崩虐恋剧本》全本免费阅读 虽然猜到他们打完大概率会找过来, 但裴朝朝还是做出一副困惑的表情:“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她摊开的指尖上红痕未消,是被植物刺出来的,看起来楚楚可怜又羸弱。 江独看着她,心说当然是怕你遇见危险死外面。 这念头是下意识蹦出来的, 不过江独很快反应过来,又觉得可笑极了,心想他难不成还怕她死了吗? 他答应不杀她,可她要真死了,他该喜闻乐见。 她不像表面那样纯善,他看不透她,但也知道她恶劣得很,捅了他一刀子,还三番两次愚弄他。 血痕落在雪白指尖,很显眼,让人下意识觉得烦躁。 江独皱了下眉,挪开眼不答反问:“我还没问你自己跑这来干什么呢。” 裴朝朝无辜道:“你们突然打起来,动静很大,我很害怕就出来了。” 江独不信她害怕。 看她这幅惺惺作态的样子,他冷笑道:“又没打你你怕什么?” 话音刚落,裴朝朝还没接话, 琼光君就出声道:“……抱歉。” 琼光君声音一如既往地冷冽,表达歉意也言简意骇, 若不是知道他本就是个冷硬如冰的性格,这样说话会让人误以为他毫无歉意。 裴朝朝向他的方向扭头。 如果换在以前,她肯定会软着声线说句没关系, 但这次她却没立刻回话,于是空气里有短暂的安静,气氛隐约有些怪异。 琼光君无端有点惴惴不安, 这感觉像踩在深渊边,是一种摇摇欲坠的错觉,但细微到难以察觉,也不知道从何而来, 他不动声色,用深黑的眼瞳注视裴朝朝,片刻后又出声问:“手受伤了?” 裴朝朝不言,心说琼光君这样的冷硬性子,现在倒学会没话找话了。 空气里堪称诡异的寂静对于琼光君来说是折磨,但裴朝朝很享受—— 享受像这样顿刀子割肉似的折磨人,操控别人的情绪。 于是她又沉默了一会。 等感觉把琼光君的心态玩得差不多了,她才把手收回来,慢吞吞摇头:“只是有点红了,没受伤。” “反倒是你,”她问琼光君:“你受伤了吗?” 她微微抬脸对着琼光君, 虽瞧不见眼睛,却也能从表情和声音里听出一点关切来。 江独见状, 心里那点无名火烧得旺盛,心想凭什么她只问季慎之不问他? 他胳膊被划了好大一道伤口,急着来找她,没来得及用灵力疗伤,只撕了片袖子草草包扎。 就因为季慎之问她受没受伤,语气比较关切? 江独看了眼季慎之,心里更不爽了,心说真是好深的城府! 平时端着大师兄架子,惜字如金,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现在又主动找话。 就会在裴朝朝面前装体贴,博好感! 江独没忍住,冷嘲道:“他先动的手,他能受什么伤?” 裴朝朝白着脸低声道:“可我闻到了血腥味。” 江独都听笑了。 他捏紧拳头,按着自己伤口,心说血腥味是从我身上传出来的。 那一边, 琼光君闻言,蓦地松了口气,心想她刚才不说话,应该是因为闻到血腥味,被吓到了。 他想起初见她那夜, 魔修屠村,他找到她时,她已经被吓得有点失心疯了。 她胆子小,现在被吓到了,还记得问他是否受伤。 琼光君手心被江独伤到,划出一条血口子,现在已经结痂。 他蹭了下那道血口,明知她看不见,却还是朝她摊开掌心,声音不自觉放柔:“手心受了点小伤,已经结痂了,不碍事。” 裴朝朝知道琼光君只受了点小伤,因为琼光君衣服上没什么血迹, 反观江独,袖口被撕掉一块布料,衣袖上还有血迹,想来是胳膊受伤了,撕衣袖草草包扎了下。 怎么看都是江独受伤更重。 但谁要她是个“瞎子”呢? 裴朝朝微微弯唇,故意无视江独,对琼光君道:“别骗我,好重的血腥味。” 她抬了抬手:“盲人听力很好,我听出你把手伸在我面前了,结没结痂我摸一摸就能感觉到。能给我摸一摸吗?” 琼光君一顿。 目光掠过她指尖红痕,那股伤害欲又一次涌上来, 灵魂里似乎有个念头,叫嚣着要把她指尖泛红的皮肉撕开,要看她葱白的指尖涌出血珠,无焦距的眼里涌出泪珠, 然而又有另一股念头舍不得吓到她一点。 像是灵魂在撕扯,连他手心的伤口都泛起细细幻痛。 他压着这样古怪的念头,低声道:“好。” 裴朝朝得了首肯,于是把手往他掌心探去。 指尖碰到琼光君掌心伤口。 这时候。 江独见状,忍无可忍:“你鼻子有问题吗?我受的伤,血腥味从我身上发出来的,你给他看伤干什么?” 【啊?】 【江独这性格怎么会主动说自己受伤啊?!】 江独性格暴烈如火,最是骄傲要面子,平时受了伤也会硬撑,在人前装出一副我没事我很强的样子。 神仙们看着这幕,都有点震惊了。 而这时候, 江独说完话,看见裴朝朝指尖还落在季慎之掌心,觉得刺眼极了, 他直接抬手把裴朝朝往自己这拉。 裴朝朝被他拉得一踉跄。 那一边, 琼光君眼疾手快,掌心收拢,抓住她的手拉了一把,帮她稳住身子。 掌心刚结痂的伤因此撕裂,血沾到裴朝朝指尖, 这痛感不剧烈却很尖锐,让人产生一种奇怪的颤栗,头皮发麻,连血液都开始奔腾。 琼光君呼吸乱了一下,没松开她的手。 裴朝朝一只手被琼光君抓着,另一只手被江独攥着。 她做出一副无辜且茫然的表情,心想该先给谁一点甜头呢? 要不给琼光君吧。 毕竟她更需要琼光君的情根。 她想着,往琼光君那转了转头,身体也往他那凑了点。 却因为另一只手被江独拉着,没法完全到琼光君身边去。 琼光君抬眼看着江独:“松手。” 江独不松,反而抓得更紧,又把人往自己这扯了扯:“你怎么不先松开?” 琼光君声音冷冽:“她不想被你抓着。” 这话直击痛点。 裴朝朝的动作看起来,确实不想被江独抓着,并且一直在往琼光君那靠近。 江独有点破防,忍不住质问裴朝朝:“为什么非要撇开我去他那,不是说我和他一样吗?” 裴朝朝顿了下, 她是要用危机感去催化琼光君的感情,但每个阶段给出的危机也要适度。 江独连这都说出来了,倒是在她的计划外。 到底是条见人就咬的疯狗,漂亮归漂亮,但肚子里不是很能藏事。 裴朝朝心想。 不过她很快又舔舔唇,充满兴味地去看琼光君的表情。 琼光君这时候脸色更沉了,周身气压很冷, 一双黑眸看着她:“一样?” 一样一见钟情?还是一样喜欢江独? 她觉得冷,于是用腰牌叫江独去找她,而他是不请自来的那个。 不是说不一样吗? 被刻意压下去的念头翻涌出来, 舌根有点泛酸,他沉声问:“你觉得他和我哪里一样?” 他抓着裴朝朝的手有点松了。 裴朝朝心里快速思索对策,稍稍用力,把手从他掌中抽出来。 原本就没站稳,另一只手还被江独拉着,于是这样一抽手,她身形微微晃了下。 手下意识往前探,本能想找东西扶一下。 然而就在手伸出去那刻,她指尖触碰到一片……衣角? 裴朝朝手微顿, 下一秒,鼻息间若有若无掠过一阵淡淡香气,宛若冬日白雪。 电光火石间,她意识到—— 薄夜没走。 薄夜只是隐身了,站在她身侧不远处,看了这一场闹剧。 看来他真的有点在 15. 发疯到底 《万人嫌走崩虐恋剧本》全本免费阅读 裴朝朝说完话,就把目光从薄夜所在的方向收回来了。 她看不见他,但她知道,在刚才的某一瞬里,薄夜肯定和她对上了视线。 真有趣。 裴朝朝充满恶意地想。 她不喜欢有人置身事外看她的戏,就把薄夜也扯进这场闹剧中, 只是看不见他的表情,有点遗憾。 裴朝朝又把注意力转回琼光君身上。 琼光君原本在给她擦眼泪,听见她那话,手微微顿了下。 裴朝朝就借机扭了下头,直接避开琼光君的手。 她一扭头,姿势就成了面对着江独。 江独刚被她的态度冲击得忘记生气,脑子还没转过来,这会儿正无措着。 看见她扭头来,下意识出声道:“看我干嘛?” 语气凶戾乖张,就是他平时和人说话的语气,只不过里面多了点僵硬。 裴朝朝神色很淡:“没看你,也看不见。” 她平时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就算和江独针锋相对,说话时也是虚伪柔软,但现在这样子,就像是被抽走了灵魂和情绪,莫名给人一种了无生气的感觉。 她状态不对。 江独看着她,突然觉得心口有点闷。 明明平时张口闭口都在刺她,说的话比刚才尖锐几百倍,但这时候,江独就很后悔刚才那么凶地和她说话。 目光对上她眼睛。 她瞳孔颜色浅,像澄澈的琥珀珠子,很漂亮,但却空洞无神。 明知她看不见,但江独却生出点怯意,他挪开目光,不敢和她对视,干巴巴道:“哦。” 江独性格唯我独尊,没有和人道歉的经验,于是蹲下身,凑近她低声解释:“我这人说话就这样,刚那个语气不是凶你。” 裴朝朝安静了很久,然后轻声问:“不是凶我?” 或许是她表现得太过了无生机, 江独这条疯犬竟都不自觉地开始小心翼翼,身上那股凶戾一收再收。 他嗯了声:“真不是。” 裴朝朝看着他。 想驯服这条疯犬,光一来一回打棒子给甜枣是不够的, 她要成为他所有情绪的来源,不管正面情绪还是负面情绪。 她眨了下眼,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样子,觉得很有趣。 她思索着现在该挑动他哪个情绪,然后朝着他靠近了些。 一瞬之间,她身上的气息铺天盖地压过去。 是很干净柔和的气味,却宛若藤蔓缠绕,江独呼吸下意识放轻,心脏狂跳。 他突然很想说点什么缓解下这种陌生的紧张感。 然而这时,裴朝朝突然笑了:“为什么不凶我?” 这笑意是她惯有的,柔软而纯净,但现在她眼睛上的绸缎被摘去,露出那双微微狭长的凤眼,于是她周身那种人畜无害的气质就好像有点变质,里面多了点邪恶的味道。 她离江独很近,这个角度,琼光君和薄夜只能看见她的后脑勺,无法瞧见她的表情。 她声音也很小,近乎是在说唇语了,就算周围的修行人五感灵敏,也无法得知她说了什么。 只有江独能听见她又补了句:“是因为刚才我说喜欢温柔的,所以你想表现得温柔些吗?” 她变脸的速度实在太快了。 江独刚缓过来,就又听她这么说,他先愣了一瞬,下一秒,脑中就是轰的一声。 什么叫她喜欢温柔的,他就想表现得温柔点? 他有吗? 他只是看她哭成那样太可怜了—— 江独竟少见地生出点窘迫来,这是一种近似于恼羞成怒的感觉,其中还有些零零碎碎的其他情绪,他垂目盯着裴朝朝,却瞥见她淡笑着的邪恶表情,一时间,又想质问她刚才是不是故意装疯,故意装出那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是了,她刚才就是装的,只有现在露出的这一点恶劣底色,才是她身上唯一真实的地方! 江独骤然间反应过来,他突然间觉得荒谬无比,气得想要发笑, 她只是换了个新面具,却把他唬住了, 她用更可怜的面目操控着他,叫他心软,叫他想尽量表现得温柔。 至于他为什么要表现得温柔…… 江独现在火气蹿上来了,身体的防御本能警醒着他,叫他不许再继续往下想。 再往下想,很多东西或许就会失控,拉着他坠入她设好的圈套。 他人在发怒边缘,垂目看着她:“你——!” 他想说一些重话,然而话刚说到这,裴朝朝就抬起头来。 她脸上那点惯有的笑已然消失,又是那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当真是委屈极了。 江独话头又一下顿住了。 他头都大了,明白裴朝朝是在操控他情绪,但看着她微红的眼睛,重话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 江独这时候都不知道是生自己的气还是生裴朝朝的气了, 他深呼吸,盯着她,胸腔上下起伏。 然后就看见裴朝朝又弯了弯嘴角,用丰润漂亮的唇,朝着他做了个口型—— 她无声说:“真贱。” 被捅了一刀子,还不忍心杀她,真贱。 明知道她是什么货色,还一次次上当,真贱。 简单两个字,像在他心头怒火中倒了一把油,那把火轰然烧起来,直把江独烧了个头晕目眩! 他怒极反笑,发现自己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江独目光几乎都在喷火,剜了裴朝朝一眼。 好好好! 贱是吧? 他以后再找她,才是真的犯贱! 他一甩袖子,转身就走! 裴朝朝刚才决定挑动的那个情绪,就是暴怒。 她太擅长操控人的情绪,江独现在这样本就在她的预料中。 不过她还是感到很兴奋—— 只是点破他在犯贱,就已经能让他暴怒成这样了吗? 那等他忍不住来找她的时候,发现自己还能更贱的时候,又会怎么样呢。 她没有出声挽留, 既然眼下已经给了他们冲击,就冲击到底,让情绪落到最低谷。 届时哪怕只给一点微末甜头,这点甜都会被成倍放大。 现在还剩下琼光君。 裴朝朝掐了下指尖,压下那种兴奋到战栗的感觉,脸上表情又回到那副淡淡的样子。 她和江独交流的时间实际上很短,也就几个呼吸间。 琼光君五感灵敏,却没听见裴朝朝和江独说了什么,见只看见江独突然暴怒离开。 他皱了下眉,难得心里情绪有些混乱。 知道裴朝朝状态很差,眼下这情形,倒也也没心思再思索裴朝朝刚说不喜欢他了、喜欢温柔包容的,是气话还是真话。 他将怪异情绪压住,淡淡出声劝慰:“刚才——” 裴朝朝没打算和他解释和江独间发生的事。 她打断他,声音里没什么情绪:“我回去了。” 琼光君话音停住。 他性格冷,和裴朝朝之间,主动的人其实一直都是裴朝朝。 她先前表现出来的性格柔软而温和,现在突如其来冷下来,才叫人恍然意识到,其实两人之间的氛围没那么舒服,也没什么话可说。 琼光君有点不习惯。 裴朝朝已经往回走了。 琼光君一顿,抬脚跟上去,是要送她回去,但是没出声,一如既往地冷冽。 不过他不出声,裴朝朝就出声了。 她脚步停下来:“仙长为什么跟着我?” 裴朝朝一张脸生得极为漂亮,是没有攻击性的漂亮,给人一种人畜无害感,却唯有一双眼睛带几分邪气,露在外面,会让她看起来不像蒙着眼睛时那样绝对纯善。 琼光君和江独不一样, 她暂时不打算让他清楚地意识到她很恶劣。 于是她把潮湿的白绸覆回眼睛上,然后才回过头面对琼光君:“真的好生奇怪。我没有叫仙长来给我送符,仙长却自己来了,我也没有叫仙长送我回去,仙长却跟着我。” 她故意把话说得很尖锐,攻击性很强,但露出来的半张脸上表情实在无辜,就显得她像在真诚发问:“仙长很喜欢做这种不请自来的事情吗?” 这些话像无形的刺,扎得琼光君不太舒服。 他不喜欢她这样说话,脸色冷下来,但对着她这样无辜的表情,也无法责怪,只有心里那股破坏欲似乎冲上顶峰。 想要撕碎她,想要看她哭,想要搅碎她的灵魂。 < 16. 她年纪小 《万人嫌走崩虐恋剧本》全本免费阅读 裴朝朝和薄夜离得很近。 她看不见他,但从那张渐渐隐形的符就能判断出,她现在大概站在薄夜的侧前方。 此时,琼光君视线的落点在她和薄夜之间。 裴朝朝见状,突然来了兴致—— 琼光君看见那张没完全隐去的符了吗?发现薄夜了吗? 知道这场闹剧被别人看了全程吗? 那薄夜呢? 刚才那一瞬间,有和琼光君隔空对上视线吗? 裴朝朝不知道薄夜的具体身份,但他能随意出入药山,应该是归元宗内的人;以薄夜的修为,想来是归元宗的某位长老。 既然可能是长老一类的人物,那琼光君应该认识。 裴朝朝把人的身份猜了个七七八八,想到他们或许认识,忍不住觉得兴奋。 她看热闹不嫌事大,生怕琼光君发现不了旁边有个隐身的人,于是微微侧身,确保自己没挡住那张还没完全隐形的符。 然而她刚一动, 琼光君的目光就随着她动了下。 好像刚才就只是在看她。 是她想错了?其实他根本没有注意到那张符? 裴朝朝轻轻皱了下眉,原本已经准备离开,但现在不想错过拱火的机会。 她歪了歪头,还是多问了句:“看见了吗?” 琼光君脸色阴沉得可怕。 漫天符纸还打着旋往下落,想无视都难,纷纷扬扬像下雪一样,提醒着他,她根本不需要他给的东西。 因为不需要,所以可以当着他的面随意扔掉。 琼光君性格又冷又傲,现在被她贬得一文不值,明明已经很生气,打定主意就到此为止。 他和她的关系正如她和一玉说的那样,施恩者与受恩者,他不该再做什么多余的事,往后也不该再理她—— 理她做什么呢? 她不需要他搭理她,他又何必像个不值钱的货色一样贴上去,然后被她弃如敝履? 就像这些被她随手扔掉的符纸一样。 琼光君已经想得很清楚,但听见她问话,还是扫视了下周围。 他心思都放在她身上,情绪上下起伏,纷乱得很,倒是耗得他没余力注意周围环境。 若换做以前,他第一时间就能发现有一张符不对劲,但这会儿倒是破天荒地没察觉到。 这时候,那张符已经彻底隐形了,所以放眼四周,只能看见其他零碎飘落的符。 琼光君没忍住,还是回答她的话,甚至说话时下意识压住火气,放柔声音:“看见什么?” 说完话,他又皱了下眉。 有那么一瞬,他联想到被驯服的狗, 分明已经怒气磅礴,但只要主人一说话,就能把所有情绪抛去脑后,下意识遵从指令。 琼光君诧异于自己会想到这样一个形容,目光又落在裴朝朝脸上,看见她表情依旧人畜无害。 ……算了。 琼光君突然有点泄气了,心说或许她是无意的呢。 或许她并不知道,她说的话做的事,是在践踏他的心意和傲骨。 她只是问了句话,琼光君就给自己找了个原谅她的理由。 他看着她,这次没再挪开眼,心里竟隐约生出点不可名状的期待—— 她只要随意回一句话,把刚才的话题带过去,他就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可以当作她没说那些折人傲骨的伤人话。 可以当作她没像扔垃圾一样扔他送的符。 另一边。 裴朝朝看着琼光君,心说果然是她想错了。 琼光君并没注意到那张符,也没察觉到薄夜在这。 她觉得有点遗憾,但也不准备继续拱火。 她把琼光君的细微表情收入眼底,发现他面色有些缓和,就猜到他没刚才那么生气了。 裴朝朝对人的情绪很敏感。 她太知道这时候该怎么做了—— 只要说一点好听的话,就能立刻将关系缓和下来。 不过可惜了。 她现在准备把关系降到冰点。 毕竟她的目的就是得到琼光君的情根,掏心不成,就只能换个法子,玩一玩爱情游戏。 但她不喜欢伏低做小、用真心感化别人,她还是喜欢高高在上,操控对方的所有情绪,让猎物一步步跳进圈套。 先把关系打入低谷,攀升起来才更快。 她轻轻耸肩,朝琼光君意味不明地笑了下。 琼光君一顿。 他莫名有些紧张,甚至无意识地将呼吸放慢放轻,等她说话。 然而下一秒,就见她指了指洋洋洒洒飘落的符:“还能看见什么呀?这些。” 她表情仍旧人畜无害,说这话时语气带笑,就好像是和熟稔之人调笑,听起来亲昵而柔软。 单听这话倒不会有什么感觉,然而放在现在这语境里—— 琼光君几乎要气笑了。 他小心翼翼等了半天,等来她这么一句话,觉得荒谬极了,心说这是要我看清楚你是怎么糟贱我心意的? 他盯住裴朝朝,头一回被气得口不择言:“裴姑娘,知道你不需要我送的东西,但也不必当着我的面扔。” 手掌收拢在身侧,掌心伤口被握拳的力道挤压得再次裂开,不停淌血,但琼光君好像已经感觉不到疼了。 他将指骨捏得咔嚓作响,平时性格冷硬、说话言简意骇的人,现在却忍不住又咬牙切齿补了句:“很没礼貌。” 天界神仙们见状,震惊道: 【琼光君好生气啊。我还没见过他这么生气。】 【哈哈哈哈,我就说他不喜欢裴朝朝吧!要是喜欢,怎么会骂她没礼貌啊?】 【就算之前有好感,现在也不会喜欢了啊!裴朝朝有点不知好歹了。】 【我刚看归元宗下通告,说后天就开始测灵根。看这情况,测灵根的时候在水晶球上动一动手脚,让归元宗以为她是妖邪,琼光君肯定就会要追杀她了吧!这命数不就掰回来了吗?】 【我已经迫不及待看琼光君追杀她了。不过她求饶的话,琼光君不会心软吧?】 【不可能,琼光君一身傲骨,这么一来肯定都有点烦她了,她再怎么卑微求饶也没用。】 如果裴朝朝听见神仙们的话,一定会想—— 所谓傲骨,不就是用来打碎的吗? 她现在就已经在摧折琼光君的傲骨了,把关系弄僵,如果想要缓和,就必须有人先低头。 她不会低头,所以会让琼光君先低头, 会让他主动匍匐在她面前,心甘情愿地将自己的傲骨一寸寸折断。 她极为擅长操控感情,丝毫不担心会玩脱。 现在看着琼光君阴沉的脸色,她毫无负担地装瞎,假作看不见,甚至像是听不出他声音里的怒气,朝着琼光君温和道:“让仙长觉得我没礼貌了,抱歉。” 琼光君听着她如常的语气,恍惚间觉得自己喉咙口都有血腥味了。 其实裴朝朝从来都不是没礼貌的人。 相反,她非常有礼貌,客客气气的,她一直都是如此。 刚才怒极了,口不择言说她没礼貌,只是想她为扔了他送的东西这行为道歉。 但听见她道歉,琼光君心里烦闷不减反增。 他哪里是想听她道歉? 道歉一百句也没有用,他只是想她不要像这样扔他送的东西,而她从心底里不珍视。 琼光君深呼吸,艰难地按着怒火,没说话。 那一边, 裴朝朝看着琼光君这反应,觉得他比她预期中的要淡定一点。 她这次虽做得不算过分,但是碰了他的逆鳞,琼光君这样的天之骄子,平生高高在上,所有人都捧着他,捧出他一副冷硬傲骨来,头一回被践踏自尊,他该勃然大怒的。现在他虽应激了,却还能勉强压住怒气。 她心说,下次可以做得再过分点。 然而她面上依旧像是感知不到他的情绪,道完歉又行了个礼:“我先走了。” 她以前也不会和他行礼,现在这样做,姿态略显生涩笨拙,明显是遵从他口中的“礼貌”。 琼光君见状,怄得眼睛都有点微红—— 现在又做出礼数周全的样子,那刚才又为什么当着他的面扔符? 到底是真不懂还是假天真?! 他平生头一次情绪像这样大起大落,和坐了过山车一样起起伏伏,被压下的火气变本加厉地蹿上来,隐隐有点暴怒的趋势,烧得他心口都有点灼痛。 呼吸间都能感觉到喉咙口的血腥味,他深吸一口气,咬着牙没出声挽留。 然而视线所及之处,能看见空中飘散的黄符。 因为一直有微风,符纸落在地上,就又被风卷到空中,让人一抬眼就能看见。 火气终于压不住 17. 她会觉得 《万人嫌走崩虐恋剧本》全本免费阅读 到了测灵根这天,裴朝朝慢吞吞来到测灵根的地方。 这是宗中一处山谷,水晶球就坐落在这山谷里,因为今天全宗弟子都要测灵根,所以这里人格外多。 现在还没开始测灵根,弟子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话。 裴朝朝觉得有点吵,她四处看了看,想找个相对安静的地方坐下。 然而一转眼,就瞧见江独站在不远处。 江独气质独特,很乖戾,即使身上穿着归元宗的弟子袍,却仍能让人从人群中一眼捕捉到他的身影。 弟子袍分明是素净的白袍,却硬生生被他穿出一种锋锐气,像开过锋的沾血利刃。 他这时候正被一群弟子簇拥着。 周围人在奉承他:“江师弟,你的资质在咱们宗中可是数一数二,这得仙缘者必定是你!” 江独懒散抬了下眉:“是么?” 他是魔族少主,身份已经足够高贵,根本不在意得不得仙缘,所以有点漫不经心,像是根本没仔细听周围人说了什么,一双漂亮的眼睛甚至没有落在周围人身上,反倒是状似随意地往远处扫了下。 紧接着,江独就从远处人群中看见裴朝朝的身影。 他目光条件反射似的顿住, 然而下一秒,就又像是被烫到了似的,猛地要收回来。 与此同时。 裴朝朝微微偏了下头。 江独这角度,原本只能看见她小半边侧脸,她这样一偏头,就能看见她大半张脸。 好像隔着人海,她要朝着他这里望过来似的。 江独原本要收回来的视线再一次停住。 心跳过载,他有一瞬连呼吸都变得局促,竟诡异地有种做贼心虚的错觉。 她发现他在看她了吗? 前天刚不欢而散,明明很生气,现在却又要和她对上视线。 她会觉得他贱吗?她不会以为他看了她很久吧? 他喉结上下动了下,思忖着该装作没看见她收回视线,还是等她彻底转过脸时,气势汹汹地瞪回去。 这边江独思绪杂乱,连手指都下意识掐紧了。 那边裴朝朝却姿态松泛。 她故意朝着他的方向侧头,但并不打算做什么,只是虚晃一枪,逗逗他。 刚刚把关系推到底谷,她并不打算这么快让关系回温。 于是她又装一无所觉,把头转了回去,顺便抬手扯了扯眼睛上的白绸。 这动作把人的注意力全都转移到她覆目的白绸上。 所有人注意到她这装束,都能看出她是个盲女。 这一边, 江独注意到她这动作,先是松了口气,紧接着又注意到自己不知何时捏紧的手指。 他先是一愣,紧接着,一股子火气蹿上来,几乎是被自己气笑了—— 对啊,她一个盲女,根本看不见,他有什么好紧张的? 江独这么想着,心里那股火气又莫名变得有点酸溜溜的,心里又不平衡起来。 他情绪忽上忽下,但她可能连他在这都不知道,凭什么啊? 这时候。 旁边溜须拍马的弟子们发现他脸色阴晴变换个不停,也都反应过来他没在听他们讲话, 于是众人又都朝着他的目光看去,视线落在裴朝朝所在的人群中。 有人开口问:“江师弟,你在看什么啊?” 江独咬牙切齿:“人。” 他脸色阴沉到极点,语气不善,很难不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在找什么仇家。 旁边人闻言,赶紧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也看见了人群中的裴朝朝。 有人迟疑开口:“师弟,你在看那个瞎子吗?就是季师兄带回来的那个。” 瞎子不是个太尊重的称呼。 换做寻常,这些人会换个好听点的词,比如盲女什么的,但现在众人揣摩江独的反应,都觉得他不太喜欢裴朝朝。 但现在这节骨眼上,众人都觉得江独就是得仙缘者,想着奉承一二,到时候从他手里捞点好处,这会儿认为江独讨厌裴朝朝,自然是怎么难听怎么说。 本以为江独脸色会好一些, 然而这话刚落,就见江独的脸色更差了。 不知道是瞎子这词不太好听,还是季慎之的名字刺耳,江独火气腾一下又蹿上来。 他看着刚才说话那人,不耐道:“我不看她,难不成是在看你吗?” 那人吓了一跳,唯唯诺诺点头:“是是,师弟在看她!” 他余光偷偷瞥江独,心里发怵,想着做点什么找补,于是灵光一闪,直接抬手施了道灵力。 下一秒,那灵力如绳索般蹿出去,径直绑住裴朝朝的手腕。 裴朝朝刚才逗完江独,把头转回去后就没再注意他那方向,现在突然就措不及防感觉到手腕一紧。 紧接着,一股拉力把她连拖带拽扯到江独身边! 她踉跄了一下,听见头顶上有人说话:“你就是季师兄带回来的瞎子?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场合,测灵根的,你一个毫无根骨的村姑也敢来?” 很尖锐的嘲讽。 天界也有不少神仙或多或少用这样的语气议论过她,但她还在天界时,身份尊贵,从未有人敢这样当面挖苦她。 下凡历劫后,虽也靠着链接天界的灵息听见神仙们嘲讽她,但也都不是当面的。 像现在这样被指着鼻子讽刺,还是头一回。 裴朝朝不生气,只觉得新奇,她站稳身子,无辜笑道:“我为何不能来?” 这话一出。 众人都有点没反应过来,万万没想到她会是这样波澜不惊地回应。 就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用灵力把裴朝朝拽过来的那人原本想靠挖苦她讨好江独,让江独开心开心,结果这会也很无措。 他下意识想看看江独的脸色。 然而还不等他扭头, 裴朝朝就又指了指自己的衣服:“不是所有弟子都要来测灵根吗?我也是归元宗的弟子。” 周围人挖苦裴朝朝,原本是为了讨好江独,也算不得真心想挖苦。 然而听见这话,倒真的有些不悦了,心说季慎之看你可怜把你带回来当个杂役弟子,你还真的以为自己可以和正儿八经的归元宗弟子相提并论了? 一个毫无根骨的瞎子的罢了!凭什么? 有人出声道:“可你毫无根骨,还眼瞎,测了有什么用?难不成还妄想靠这逆天改命?” 这些人原本是想看她憋屈难堪, 不过两三句话,反倒是他们自己先憋屈上了。 裴朝朝捏了下指尖,低垂眉眼忍住笑意:“就因为是瞎子,所以才更想改变命运啊。” 她做出可怜兮兮的模样:“我有时候觉得 18. 阴暗爬行罢了 《万人嫌走崩虐恋剧本》全本免费阅读 另一边,薄夜来议事殿看测灵根。 测灵根时,归元宗弟子和长老们并不身处同一空间, 弟子们在山谷里的水晶球前,长老们则是在议事殿里,用灵力观看测灵根的全过程。 只不过,长老们进议事殿都要签到,弟子们能从腰牌上看见签到簿, 薄夜的名号 “太清道君”出现在签到簿上时,弟子们虽看不见他,但也知道他来看测灵根了。 议事殿里人很多, 观看测灵根的不光有归元宗本宗的长老,还有些外宗的长老。 薄夜一向安静,进殿签到也没发出什么动静, 然而他身上威压强烈,即使有意压制,也还是让殿内所有人偏头看过来。 薄夜向来深居简出,就连归元宗大部分弟子都没见过他,外宗之人,见过他的就更少了, 殿中的外宗长老们虽看他眼生,但都感受到他周身威压,心里不由得一凛,随即从签到簿上看见薄夜的名号。 知道薄夜名字的人少之又少,但“太清道君”这名号却如雷贯耳。 众人看见他名号,一时间倒是没人敢先出声了。 归元宗的长老们倒是都见过薄夜,只不过没想过他会来看测灵根,皆是一愣。 于是一瞬之间,众人不约而同噤了声,殿中陷入诡异的安静氛围里。 殿中只有琼光君表情如常,他朝着薄夜行了个礼:“师尊。” 他一直是冷冰冰的模样,说话言简意骇,脸上表情也不多, 和薄夜说话时,语气里难得有些师徒间的熟稔,但仍旧给人强烈的冷感,一开口,压迫感扑面而来,把原本就安静的大殿都冻得更是死寂。 薄夜一如既往包容,也不觉得季慎之失礼:“没去山谷里?” 季慎之也是得仙缘者,他拜入归元宗那日,宗中的大水晶球为他亮起过一次, 所以眼下,他是唯一一个不需要去测灵根的归元宗弟子。 季慎之嗯了声。 薄夜也没多问,他笑了下,气质温和得像冬日白雪:“不去也好,那就一起在这看测灵根。” 大殿中央有个用灵力结成的水幕,这水幕悬浮在半空中,实时播放着山谷里的画面和声音。 现在还没开始测灵根,山谷里有点乱,还有点吵。 不过或许是因为裴朝朝眼睛上覆了根白绸,即使画面中人山人海,薄夜仍旧一眼捕捉到她的身影。 这时候。 琼光君的目光也落在裴朝朝身上。 隔着水幕,能看见她正和一群人说话,江独也站在人群中。 江独出挑,是在人群中能让人一眼看见的,裴朝朝也出挑,同样能让人一眼注意到。 这两人站在一起,总给人一种般配的错觉。 琼光君视线停在她身上,看见她丰润漂亮的唇瓣一张一合。 水幕转播过来的声音太嘈杂了,他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一股烦躁感涌上来。 她在和江独说话吗? 不是前天才和江独也闹翻了吗?把江独气得拂袖而去。 为什么现在她又和江独站在一起?和好了? 琼光君并不是个念头很多的人,甚至大部分时间里,他思维都十分清净。 但现在,一个又一个疑问争先恐后地冒出来,他感到焦躁万分,却又无法抑制。 是她先找江独说话的吗? 就像给她送护身符那天,他是不请自来,江独却是被她叫来的。 琼光君想到这里,心说,可她这两天根本没找过我。 他觉得有点牙酸,反复深呼吸起来,却又忍不住想用灵力聚焦到裴朝朝身上,听听她在说什么。 然而刚要用灵力, 目光一转,却看见薄夜视线也在裴朝朝周身停了一下。 裴朝朝和江独站在一起,就是双倍出挑,其实现在议事殿里一大半的人都在看裴朝朝和江独。 薄夜视线落在裴朝朝身上是很正常的事情,和周围人没什么不一样的。 但琼光君下意识觉得有点怪异。 他是个很敏锐的人,平时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他当下就能立刻察觉出来。 但这一丁点怪异感实在太过微妙,微妙到甚至找不到个准确的词来形容。 他掐了下指尖,压下思绪,用灵力将自己意念聚焦在了裴朝朝身上。 紧接着, 就听见裴朝朝说:“太清道君是谁?” 那一边, 裴朝朝放眼四周,也没瞧见任何一位长老的影子。 她旁边有个人闻言,惊讶道:“太清道君你都不知道?太清道君是我们归元宗最厉害的长老!” 还有人说:“他平时深居简出,今天居然来议事殿看测灵根,莫非是为了收徒?” 裴朝朝听见这话,就知晓今日长老们和弟子并非同处一个空间。 她只是随口一问,这时候就又顺嘴敷衍道:“是吗?那也不知道今天谁会那么幸运,被他收为弟子。” 这时候。 议事殿里,薄夜隔着水幕,听见她这话,忍不住轻轻笑了下。 莫名地,琼光君心里怪异感更甚,他转眼看薄夜:“师尊笑什么?” 他语气仍旧冷硬,和平时听不出什么差别,只是细听之下,能察觉他语速比平时快一点。 薄夜侧目看他,笑意未收,很是温和:“没什么。” 琼光君思绪一直以来很清楚,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薄夜这话。 得到回答后,思维却非但没变得清晰起来,反而越发模糊了。 他难得地觉得荒谬,就好像每次看见裴朝朝这个人,他念头就变得杂乱起来。 就在这时, 又听见水幕那端,裴朝朝身边那群人说话了。 有人回答裴朝朝:“太清道君多半会收得仙缘者为弟子吧。他到现在就收了季师兄这一个弟子,季师兄也是得仙缘者。” 还有人看了眼裴朝朝:“总之,你就别想了。以你的条件,恐怕没有长老会看上你。” 这些人刚听见裴朝朝那番话,有点心软,倒是没再嘲讽她,但是语气里含着连自己都难以察觉的居高临下。 裴朝朝倒是一点也没生气。 这水晶球就是她诱导神仙们弄亮的,目的就是报复天界,等她把手放在水晶球上的时候,水晶球自然也会有反应—— 只不过,反应可能会有点大,有点出人意料。 她原本只是期待把手放上水晶球那刻,报复达成,神仙们的反应。 现在看着归元宗这些弟子们,她发觉自己也很期待这些人的反应。 会错愕吗?意外?还是恐惧? 裴朝朝找到乐趣,佯装失落:“哎,我也知道没有长老会看上我。像我这样没根骨的人,修仙改命终归是幻想吧。” 她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 周围人又心软了,出声道:“哎呀,也没那么严重,不是大师兄带你回来的吗?你找找大师兄,说不定他有办法帮你修行,以大师兄的能耐,随便给你点法宝和秘籍,帮你成为内门弟子都有可能。” 这话一落,裴朝朝猛然抬头。 她眼睛蒙着,瞧不见她眼神,却能感觉到她很期待。 水幕那端, 琼光君看见她这模样,心脏重重一跳,好像莫名也生出点期待来, 可这期待却也不全是期待,反而乱七八糟,里面甚至掺杂了一点细微的扭曲。 他盯着裴朝朝漂亮的唇瓣,又想起那样她是怎样用无辜的表情和语气,说着践踏他傲骨的话。 她这样想修仙,会转过头求他么。 只要她哄一哄他—— 琼光君想到这里,念头倏然一顿,又觉得有点怄得慌, 明明都被她弄得这样生气了,结果现在又期待她来找他,哪怕只是说一句好听的话,甚至哪怕只是她主动来找他说句话,他都会觉得一切都好说。 不应该这样的。 她都说了那样的话了,他们不应该再有交集,他甚至都不该再关注她。 可是眼神就是无法抑制地,隔着水幕,追着她的身影,心底对裴朝朝那股天然的伤害欲也隐隐约约又萌生出来。 琼光君觉得自己要疯了。 以前不曾发现,但只要见到裴朝朝,那种病态又极端的渴望就难以压制, 渴望和她再无交集,又能多和她说上两句话,渴望伤害她,又渴望保护她, 明明每个念头都极为矛盾、相悖,它们拉扯着在他脑中,此消彼长,几乎要把他整个人撕裂。 他手指下意识攥紧。 掌心还有伤口,是那天和她闹翻时就有的,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直没有用灵力疗伤,任由它留在掌心。 这伤口被指尖一压,又裂开来,有点刺痛,却又有点难以言说的兴奋,指尖碰到发烫的血,好似心跳也跟着沸腾。 与此同时。 裴朝朝那边,江独在人群中,听见琼光君的名字,又看见裴朝朝这副期待的样子。 一股子酸意就蹿出来,他终于忍不住,恶狠狠脱口而出:“干什么,真想找他?我死了是吗?你不会找我?!” 他 19. 乱成一锅粥了 《万人嫌走崩虐恋剧本》全本免费阅读 裴朝朝侧头的这瞬,余光瞥见江独也转头朝议事殿看过去。 江独应该也感知到神仙玉上其中一股灵力来自于琼光君, 他神色愈发阴沉,按了下指骨,随即掌心合拢了点。 下一秒, 一股灵力从他掌心蓄起,似是要朝着议事殿那方向打回去。 这招用了七八分实力,灵力光是蓄在掌中,还未打出去,就已经带起一阵强烈的威压,将周围人都压得有些喘不过气。 裴朝朝也被这威压压得有点胸闷。 但不同于周围众人的无措,她姿态依旧松泛,甚至唇角还轻轻弯了下—— 她这人一向是这样,喜欢一切意料之外,厌烦一切一眼就能猜到发展的事物。 现在江独要和琼光君打起来,她连身体里的血液都开始升温, 她蜷了蜷手指,将那种兴奋的战栗感压下去。 动作间,她指尖再一次蹭过神仙玉。 然而紧接着,她就感觉到神仙玉上,琼光君的灵力收了回去。 随之扑面而来的是另一股强烈的威压。 这股威压来自于琼光君,和江独的威压有所不同。 江独身上这股威压是由极强的杀意催生出来的,像山雨欲来的前奏,阴沉沉的。 琼光君这股威压,则带着一股抵挡的力量,似乎不准备攻击江独,但仍威势十足、蓄势待发。 这又像是打不起来了。 也是。 琼光君性格冰冷寡淡,行事作风也像冰块一样,棱角分明又被动刻板,会遵守规则。 今日这种场合,他刚才那招即使落在神仙玉上,也没有惊动太多人,现在更不可能和江独打起来了。 裴朝朝心里想着,指尖不动声色感受着这两股力量。 却又从琼光君那股威压中,感受到了些暗藏的扭曲与病态。 看来琼光君心情不太好,甚至有点焦躁,卡在一个半疯不疯的临界点。 如果再刺激刺激他呢? 会疯吗? 虽说就算发疯,但在今天这样的场合,他也很难和江独打起来, 可裴朝朝这时候反倒不觉得无趣了,她饶有兴味地捏了捏指尖。 * 另一边,议事殿里。 琼光君在感受到江独威压的那一刻,也迅速收掉落在神仙玉上的招式,蓄灵力准备格挡。 他灵力从神仙玉上收回的那一刻, 旁边的薄夜也收回手,把灵力收了回来。 琼光君察觉到,于是侧目看薄夜。 他已经知道刚才薄夜是有意制止他,但还是忍不住问:“师尊为何制止?” 那一边, 薄夜闻言,温和笑道:“无需多想。不管对面是谁,我都会制止你。” 他语气坦然,像在包容理解一个极端的孩子:“更何况,这孩子毫无灵根,胆子也小,你灵力这样强劲,毁神仙玉会吓到她。” 薄夜口中的“这孩子”自然是裴朝朝。 但琼光君闻言,却呼吸微微滞了下。 那种隐约的不对劲感盘踞不散。 他并不多疑,更不屑揣测旁人心思,可是这一刻,他又难以抑制地揣测, 薄夜提起裴朝朝时,为何语气有些亲昵? 平心而论,薄夜提起她时,语气像长辈对待喜爱的小辈,带点纵容与怜惜。 薄夜与裴朝朝的身份是师长与小辈,这样的语气也很是合理。 但琼光君并未安心,反倒更焦躁,杂念也变本加厉涌上来。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不对劲,却无法克制。手中所蓄的灵力也跟随情绪波动,分明是用来抵挡江独攻击的招式,却含了点极端而病态的攻击性。 * 另一边。 裴朝朝感知着琼光君威压中暗藏的那些情绪, 正思忖着怎么刺激一下琼光君,就感觉到江独这边要动手了。 那股充满杀意的威压加强再加强, 一瞬之间,连山谷中的鸦雀都飞散了,空气里像有根无形的弦,被人扯着,绷紧再绷紧! 冲突一触即发! 然而电光火石间, 裴朝朝手故意动了下。 她手还落在江独掌心,指尖轻轻贴在神仙玉上,现在指尖微微用力,作势要把神仙玉往外拿。 这厢江独正要动手,身体紧绷着,连带着手掌也下意识合紧, 所以那枚神仙玉被半握在他掌心。 裴朝朝这一下力气不大,没把神仙玉从他掌中抽出来,反倒是指尖不小心挤到他掌中。 掌根被蹭了下,江独要攻击的动作下意停住。 然而他周身戾气并未收敛,也没说话,只是目光微转,看向裴朝朝。 裴朝朝脸上还维持着之前的表情,唇畔笑意腼腆纯净,像是一点也没感知到现在紧绷的氛围。 她心思动得快, 刚才想明白了琼光君的性格,知道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和江独打起来,就不盼着他们打架了—— 因为就算打不起来,江独出了招,场面也会被弄得鸡飞狗跳,今天的测灵根会不会取消也说不准。 为了促成今天的测灵根,她也算花了心思,不希望出太大的岔子。 于是她动了动指尖,打断江独的攻击,没让他继续动手。 随即,见江独看过来,她又将手指抽出来,指了指神仙玉,问:“不是说要给我吗?怎么握这么紧?” 她声音并不大, 然而现在不管是议事殿里还是山谷里都安静极了,所以哪怕裴朝朝声音很小,也依旧引人关注。 众人见状,心说她到底是凡人,怕不是太迟钝,根本感知不到现在的气氛有多紧张! 否则她怎么敢在这个时候打断江独,还理直气壮问这种话?! 江独身上的威压分明骇人极了! 那厢,江独感觉到她把手指抽走,眼睫微微动了下。 明明神仙玉还在手里,但她的指尖抽离,却让他错觉掌中空荡荡的。 随即, 他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周身气压倏地更低了。 现在还没拿到东西呢,就做出这幅模样,理直气壮的,好像他合该把什么好东西都捧给她。 她把他当什么? 任她予取予求的狗? 他一瞬之间改了主意,冷声嗤笑:“我是说了要给你,但——” 说到这,他话音顿了顿,垂下眼,就看见裴朝朝脸上略带期待的神情。 于是未尽的、恶毒的话,一下又在喉咙口卡住了—— 但我说了就代表我要给吗? 我又不是真贱,凭什么要给你? 是你。 是你口口声声说我贱,贬低我,激怒我,现在又为什么觉得我会将这样珍贵的法宝给你? 他话卡在嘴边,视线顿了下,紧接着又看见裴朝朝笑着摊开手掌。 她白皙的掌心落在他面前,示意他把那块神仙玉放进她掌心。 这姿态有点高高在上的意味, 像神龛之上脆弱又尊贵的神明,理所当然地接受信徒的供奉与献礼。 江独心里愈发怨毒地想, 可她是个瞎子,是个毫无灵根的凡人,她怎么配在他面前露出这样高高在上的样子? 但心里这样想着,他却又矛盾地、无法抑制地,生出想要臣服的念头。 想卑躬屈膝地向眼前的“神明”献礼,想让高高在上的脆弱神明只能看见他,只收他一个人的礼物。 这是很荒谬的念头。 江独察觉到这想法,又狠狠用尖牙咬了下舌根,强迫自己清醒点。 他心中念头拉扯,戾气反复暴涨,连带着周身威压不减反增,已经到了压得人喘不过气的程度! 周围人感受到他威压的变化,全都小心翼翼屏息,表情各异地盯住江独。 江独性格暴戾,生气起来直接无差别攻击所有人,上到天王老子,下到柔弱女子, 现在江独应该很生气,这位裴姑娘还伸手朝他要东西,怕不是…… 众人心里这样想着,忍不住摇摇头,心想裴朝朝是凶多吉少了。 然而一群人还没来得及给裴朝朝想出个足够凄惨的下场, 下一秒,就看见江独松了松手掌。 与此同时。 江独身上那股威压感好像也滞涩了一瞬,紧接着,一下子就弱了下去,像在一场迅速且无声的交锋中败下阵来。 空气里紧绷的弦好像也在这一刻倏然松开了。 众人:?? 一时间,众人脸上表情更丰富了,都带点难以置信。 人群中,就只有裴朝朝还面色如常。 她像个真正的瞎子,像是没看见周围人的面色,也不知道短短几个眨眼间,气氛松松紧紧反复了好几次。 她只是摊开手掌,做出个有点困惑的表情,似乎不知道为什么江独还没把神仙玉递给她:“反悔了吗?” 江独已经没心思去回击琼光君了。 他看着她纯善如常的面容,觉得自己真的有些好笑,和她这些交锋里,歇斯底里的永远是他自己。 明明也知道她是个多恶劣的人,但知道了也没用。 他想再挣扎一番,再对她说一些恶毒的话,或者转头就走,抑或是对她发泄一下不满, 但是身体比脑子更快,听见她问话,他的手直接往前伸,将那块神仙玉放在她掌心。 只有脸色还臭得要命,想让自己看起来输得没那么狼狈,他梗着脖子嘴硬:“笑话,我会反悔?我看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会不会反悔吧,别拿了我的东西,还要跑去别人那要这要那。” 他几乎已经明说了:不许去找季慎之要东西。 裴朝朝听在耳朵里,觉得挺有意思。 虽然看不见琼光君,但她知道,琼光君在看她。 她秉性恶劣,一早就打定主意要再刺激刺激琼光君,而眼下正是刺激琼光君的好时候。 于是她歪了歪头,捏紧了神仙玉,又冲着江独笑了下。 这笑意纯净又漂亮,毫无攻击性,像清晨澄澈朝露。 分明是人畜无害的笑意,但江独却从中看出了点邪恶的味道。 他呼吸骤然一顿—— 之前她装出歇斯底里的样子,然后迅速变脸,笑着骂他真贱。 那时候,她也是这样笑的。 现在呢? 又是这样的表情,又要骂他贱了吗? 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心脏竟跳个不停,耳膜都鼓噪起来,浑身肌肉应激似的绷紧。 他还从来没这样失态过,心底又生出点懊恼来。 为什么要犯贱把东西送给她呢? 他情绪都跟着混乱起来,想不到一个合适的应对措施,只遵从本能地抬起手,要去捂她嘴巴,生怕捂得晚了,她再用轻轻柔柔的语调骂他贱。 然而手刚贴近她的脸, 下一秒, 她扣住他的手腕,温和笑说:“好乖。” 江独动作一滞。 大脑在这一瞬彻底宕机了一秒,声音又低又涩:“乖?” ……她没有说他贱? 裴朝朝用只有他们两能听见的声音蛊惑道:“我叫你给我法器,你就给我了。这么乖,我为什么要去找别人?” 江独睫毛颤动了下,之前脸上的凶戾被愕然取代,漂亮的眼睛死死盯着她。 被压到谷底的情绪被她一句话又拔高到山顶,正向的情绪被成倍放大,他突然觉得甜蜜。 他和她离得有些近,她说话间温热的鼻息落在他手腕,却好像烧得他血管里的血液都沸腾起来。 裴朝朝说完这话,又和他拉开距离,这一次声音稍微大了点,确保能落进琼光君耳朵里。 她声线柔软,对江独说:“再说了,哪里有什么别人呢?宗中我只认识你和季慎之,你和他不一样,我哪一次有事情不是找你?……我不会去找他的。” 这声音也确实落进了琼光君耳朵里。 声音有点模糊,琼光君却觉得清晰刺耳极了,差点把他理智都彻底撕碎。 他甚至都不知道这样强烈的怒气从何而来,但他连指尖都发着热,发着颤。 另一边。 江独听见裴朝朝的话,心里那些对裴朝朝的怨气一瞬之间散了大半, 他莫名有种打了胜仗的喜悦感,转头朝着议事殿的方向望过去。 江独从来不掩饰情绪,他知道琼光君还看着,这会神情几乎能称得上是挑衅。 隔着空间,隔着水幕,琼光君对上他的视线。 岌岌可危,宛如将断的弦似的理智又崩断一点,他眉眼更加沉郁。 这时候。 江独收回目光,抬了抬下巴:“这倒是。” 他话不知道是说给裴朝朝听,还是说给琼光君听:“他和我哪能一样,他知道你——” 他话说到这,突然顿了顿。 随即,他声音放低,低到像在和裴朝朝说悄悄话。 声音几乎是气音,但语气依旧强硬,带点少年平时独有的凶戾语调:“知道你喜欢像我这样……乖的吗。” 这是很别扭的语气, 像是一头恶犬头一次作出摇尾乞怜的姿态,既想讨好自己的主人,得到些甜头,又不想让旁人看见自己这样卑微的姿态。 这话一出, 琼光君只听见前面半句,后面江独的耳语听不见, 但能感觉到他话中带着耀武扬威的炫耀味道,甚至后面低声和裴朝朝说话时,那种暧昧的亲昵感。 琼光君理智终于轰然倒塌。 他几乎是盛怒的,直接拎起剑,周围长老们被他的举动吓到,不少人出声叫他。 然而他头一回没有顾及场合,直接拎着剑出了议事殿。 * 另一边。 裴朝朝说完那话,觉得应该也把琼光君刺激得差不多了。 总归以琼光君性格,那种冷硬和规则感是刻在骨子里的,现在刺激他也就是磨一磨他心态,这样的场合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和江独打起来。 裴朝朝心里有数,知道这里没什么热闹可看,恶趣味也得到了满足,于是有些懒怠。 她不想呆在人群里,于是回身想挤出去。 江独见她要走,于是抬脚要跟上去。 裴朝朝偏了偏头:“我想安静一下,一会就回来,你能不能先别跟着我?” 江独脚步一顿,又感到有些不悦,皱着眉头就要拒绝, 然而话还没说出来,又想到她刚才笑着说他特别,说他乖的模样。 他被那一幕蛊惑到, 哪怕乖这个字很像是在夸一条狗,细细品味甚至有些轻蔑与冒犯,但他此刻却希望她再用那样柔软的语气和他说话,给他更多的愉悦情绪。 第 20 章 那个送你礼物的孩子 《万人嫌走崩虐恋剧本》全本免费阅读 那股大雪弥漫的气味似乎越来越近, 裴朝朝身体快过大脑,下意识把手往回缩,脚尖也微微挪动了下。 那一边,白辞注意到她这动作。 她这动作看起来有点像被吓到了,条件反射要躲起来。 她本身长相就人畜无害,漂亮得毫无攻击性,又眼盲,作出这动作时,就显得格外可怜。 可怜? 这个词滑过脑海,白辞突然觉得觉得压在胸腔里的那口气顺了点。 每次见到裴朝朝,都是他吃瘪,分明她只是个弱小如蝼蚁的凡人,而他身份高贵,甚至可以轻轻松松捏死她,千不该万不该是他被她挑起情绪,而她还一副“我什么都没做的无辜模样。 这样可怜无措的姿态,才是她该露出的样子。 白辞甚至生出一点隐隐约约的,报复的快.感。 他指尖一动,用灵力隔空拽住她手腕,不让她继续把手往回收。 另一边, 裴朝朝被他这样一拽,立刻又回过神来。 她脚尖挪动的动作也跟着顿住,垂头看见自己的手,突然觉得好笑—— 她刚才是下意识把薄夜当作幽山帝君了。 即使薄夜和幽山帝君长相不同,身上的气息也不同,但是他们身上那种温和的感觉太相似了,给她带来的感觉也太相似。 往日在天界时, 有一次,她把幽山帝君亲手为她栽种的灵草送给了别人,然后被幽山帝君发现了。 那时,幽山帝君叹了口气,语气包容无奈:“朝朝,那灵草是送你定情的。 彼时她敷衍道:“你很在意的话,我就找他要回来好啦。 幽山帝君温和笑道:“好。 而后好几个夜里,他把她禁锢着,弄得她声音都嘶哑不成调了,却还一边强势地诱哄她和那人传音,一边咬着她耳垂低声说,朝朝什么时候把东西要回来,我就什么时候停下来。 那时裴朝朝才知道,幽山帝君表面虽温和,但实际占有欲很强,是有一股子疯劲刻在骨血里的。 再后来次数多了, 裴朝朝就学会这类事情都背着幽山帝君做了。 幽山帝君弄得她并不难受,但他有时候实在太疯,即使不难受,也总给她一种下一秒要被弄死的错觉。 她捏了捏掌心的洗髓草,觉得这种本能反应很有趣,下次再出现时,她该记得对抗这份本能,那会更有趣。 更何况,薄夜并不是幽山帝君,她更没必要藏。 而且—— 她很喜欢这样出乎意料的事情。 那一边 白辞还用灵力隔空拽着她手腕。 裴朝朝能感受到薄夜的气息又靠近了点但却装出什么也没感觉到的样子她顺着白辞的动作放松手腕然后又朝他摊开手露出掌心的洗髓草。 她另只手轻轻碰了下手腕像是触碰了下白辞禁锢着她的那股灵力语气疑惑:“白长老?” 她又露出另只手里的神仙玉笑道:“白长老您刚才借我的灵力已经够了不用再给我传灵力啦您自己留着就好。” 她语气很无辜好像真的以为白辞隔空用灵力拽她手腕是为了给她送灵力。 短短一句话似乎又把两人之间的地位调了个个。 白辞几乎要听笑了怎么会有人这么没眼色? 他都怀疑她是故意膈应他但是她满脸天真无辜的样子又太真实应该只是因为她出身于偏远村落不知礼数到令人生厌罢了。 他没忘记自己是为了什么拽她手腕冷嘲道:“你拿神仙玉吸收的那点灵力我还没放在眼里。” 他说着 白辞很高傲即使坐在轮椅上也有种世家子弟特有的高高在上感。 他并不寡言尤其是撕下那张世家独有的虚礼面具后讽刺起人来尖酸的话层出不穷。 裴朝朝看着他发现他眼睛是很清贵的丹凤眼眼皮很薄又因病眼尾有点薄红潋滟。 光是这双眼睛就显得他人很漂亮很倨傲像名贵带刺的高岭之花但周身那股病气又总让人想催折他。 裴朝朝骨子里的作恶欲让她有点跃跃欲试。 她捏了捏指尖作出一副为难的样子:“可是白长老我仔细想了想……” 话说到这时 她察觉到薄夜的气息更近了。 她恢复记忆前确实也实打实当了十几年盲人现在又恢复了记忆五感敏锐程度已经不比修行之人差几乎可以凭借气息判断距离远近。 她心里快速计算了一下确认了薄夜现在肯定能听见她讲话。 于是她舔舔唇故意道:“这株洗髓草很珍贵送我这株草的人也很珍贵我如果为了自己的利益拿它和您交换那我是不是有些太辜负——” 她 话音未落白辞直接气笑了。 他又生气又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这是一种很微妙的掌控感好像一直以来被她主导着交谈节奏但这次终于被他抓住了一点步调她这样的人很少接触到洗髓草这样珍贵的药草果然会舍不得。 洗髓草虽然珍贵罕见但于他来说要找到另外一株只不过就是多费些心力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换做以往他也断然不会和一个下等人抢东西自降身份。 但看着裴朝朝这模样他心底压了一口气就是要和她对着干。 他手指微微动用灵力隔空一根根扒开她手指居高临下道:“裴姑娘已经承诺好的事情哪有那么好反悔?” 裴朝朝手指微蜷似乎想要对抗他那股灵力 但是她只是凡人根本无力对抗 连鼻尖都有点微微泛红即使蒙着眼睛也能看出她现在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白辞盯着她倨傲锋利的眼尾终于有点难以察觉的笑意 有种出了口气的爽快感。 他动作放得很慢看着她这模样终于又觉得没必要和一个出尔反尔的下等人抢。 正要收回手 然而下一秒 一股极为强烈的灵力措不及防落下来直接把他那股灵力挡了回去。 下一秒。 一股威压压下来紧接着一个人影凭空出现挡在裴朝朝身前。 这人白发雪肤长相漂亮而安静气质温和又有点高不可攀的距离感像是凛冽冬日里的絮絮白雪。 他身上的威压感和江独琼光君打架时所带的那种威压感也不相同 江独和琼光君的威压感是在打架时带出来的更类似于危机预警预示他们要出手打斗了 而薄夜的威压是身上强大的修为所带来的不会让人感到危险但让人下意识想要臣服。 薄夜挡了下白辞那股灵力随即微微回身又用了点灵力远远地把稍远处打得激烈的江独和琼光君压制住。 下一秒。 又有几位长老也从议事殿赶过来几位阻止江独和琼光君继续打其余长老开始疏散弟子们宣布改日再测灵根。 裴朝朝远远听见这些动静心说那怎么行。 灵根可以不测但她今天一定要碰到水晶球。 她心里这么想着但依旧兢兢业业装瞎站在原地没有任何要动的意思。 毕竟毫无灵根的瞎子 ,对现在的场面应该是一无所知的。 现在天界的神仙们还看着她呢, 就算马上要报复天界了,但要做就做得措不及防,在真正碰到水晶球之前,不能让仙界人察觉到异状,再有机会动手脚。 她旁边, 白辞招式被挡回去,捂嘴咳嗽了一阵,然后才掀起眼皮打量薄夜。 薄夜深居简出,宗中也并非所有长老都见过他,白辞本为客卿长老,也是醉心医术不理其他宗中事务的,所以并未见过薄夜。 他感知到薄夜修为很高,但并没什么别的反应,依旧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面上是世家式的虚伪礼仪:“阁下是? 他话音一落, 裴朝朝像是才后知后觉感知到有人过来,她抬手往前探了探,指尖轻轻碰到薄夜袖口,然后语带试探:“薄夜? 薄夜其实并不习惯和人有什么近距离接触。 感觉裴朝朝碰到他袖口,他动作微滞,然后瞧见她微红的鼻尖,又觉得心软。 他主动揉了揉裴朝朝头发,动作很轻,像个温柔的长辈在安慰小辈:“嗯,是我。 裴朝朝闻言,没有出声,维持着可怜兮兮的表情。 薄夜又隔着袖子把她掌心合拢,让她把那株洗髓草包进掌心,温和哄道:“送给你就是你的,别人拿不走。 这时候。 白辞轻轻哼笑了声:“原来是阁下送给她的。 薄夜闻言,也不生气。 他微微弯身,继续和裴朝朝说:“今天出了一点意外,测灵根推迟了,有长老在疏散弟子,你向着北边去,可以跟着大家一起离开这里。 裴朝朝很乖觉地点头。 薄夜又在她掌心放了一缕灵力,帮她指引方向,然后才轻声说:“去吧。 裴朝朝这时候就表现得很听话,见薄夜这么说,于是就跟着那灵力指的方向挪动步子。 她一走, 薄夜才侧目看白辞,很平和地回白辞刚才的话:“白长老若很需要,我可以再种一株送给你,无需和一个孩子抢。 白辞闻言,觉得荒谬极了,什么叫他和裴朝朝抢? 那股荒谬要转化成怒气,但转化完成之前,他鬼使神差瞥了眼裴朝朝。 与此同时。 就见裴朝朝顿住脚步。 她似有所感,也在这时候回头,紧接着朝他灿烂一笑,哪里有刚才泫然欲泣的样子? 她就是故意挑衅他! 白辞那股怒气一下就转化完成,胸 口起伏,喉咙口都有股腥甜血味。 他眼神泛冷,刚要出口刺薄夜两句, 然而这时候, 就见远处的裴朝朝对他比口型:我决定和您交换一样您更需要的东西。 白辞火气都快蹿出来了, 他盯着裴朝朝,指尖无意识敲击轮椅,没有回应。 那边裴朝朝也不在乎他回不回应, 她又朝着他比口型:作为交换,一会儿如果我受伤了,给我治伤。 白辞看她这副自顾自往下讲的姿态,怒火彻底绷不住。 他阴着脸,怒极反笑,想说你用什么东西和我交换?也配我给你治伤? 他张了张嘴,同样也要和她比口型。 然而这时候, 裴朝朝指了指蒙眼的白绸,又轻轻耸肩,没有比口型,但这动作的意思分明是—— 我看不见。 她做完这动作,又迅速转身离开,然而这一次却没有按照本该撤离的方向跑,而是向着相反方向的水晶球跑过去! 她走动的动作快,加上周围人多,一时间倒是很少有人注意到她在反方向走动。 不过此时琼光君和江独正在水晶球附近, 裴朝朝往水晶球那处走,也正是在往琼光君和江独的方向走, 这时候,琼光君和江独已经停止打架,几个长老见他们冷静下来,于是往他们身上放了定身咒,转头去疏散其他弟子了。 看见裴朝朝往这边走,于是他们一下就注意到她。 江独现在有点狼狈,唇角有血迹。 他看见裴朝朝冲过来,赶紧冲破定身咒,明明知道裴朝朝眼睛看不见,但还是抹了下唇角,然后在裴朝朝路过时,攥住她胳膊质问:“你刚去哪了?” 裴朝朝被他拽着,不得不停下脚步。 她把手往外抽了抽:“江独?” 江独抓紧她,不让她抽离:“你跑什么?季慎之跑过来和我打架,我都受伤了,你摸到我手上的伤口了吧,你怎么不问我?” 他说话时语气有点凶巴巴的。 他一边说,一边又拽着裴朝朝的手,让她的指尖仔仔细细摸过他掌心的伤。 掌心伤口还在流血,被他抓着她的手这么一弄,伤口更是一塌糊涂。 但江独不怕疼似的,眼睛也很亮,像只狼狗崽子,咬住了喜欢的人就不松口、不撒手。 裴朝朝有点急,想随口搪塞两句撇开江独。 她刚要张口。 这时候,就见那边琼光君吞了下喉中 血气。 随即也冲破了定身咒然后用灵力把江独的手从裴朝朝胳膊上推开声音有点嘶哑语气一如既往冷锐:“你活该别碰她。” 江独一道灵力打回去:“你算个什么东西?跑过来和我打架就算了还推我?她都没拒绝轮得到你来这推我?” 琼光君抬手用抵御听见他这话周身气压霎时间变低好几度声音冷得像是冰反问江独:“你又算什么?” 裴朝朝:“……” 她站在旁边觉得真是太有趣了 江独这人虽然跋扈凶戾但只要服过一次软好像现在在她面前服软也越来越顺了。 琼光君冷硬寡淡她倒是预想过他绷不住发疯的样子但现在这样和江独在这打架也绝对在意料之外。 她脚步微顿兴致盎然想看这两人还会怎么吵。 这时候 就见江独对琼光君嗤笑道:“我算什么?她刚才亲口说我和你不一样你在议事殿隔着水幕听得还不够清楚?非要我再重复一遍?” 他说着转眼看裴朝朝语气里有点炫耀的味道:“你刚不是说我和他不一样吗他没听见 这话一落。 琼光君微微侧目:“裴姑娘 第 21 章 自己的命数 《万人嫌走崩虐恋剧本》全本免费阅读 场面很混乱,刚才薄夜为了平乱,用了集体瞬移的法术。 这法术极耗灵力,要修为极高的人才做得到, 然而一旦用出就无法撤回,就连薄夜自己也会一起瞬移走。 然而就在法术生效的一瞬,众人正好看见裴朝朝的举动,皆是彻底安静下来,但然而还不等反应,法术就生效,将他们一行人瞬移到另外的地方去了。 场面一瞬就空了些。 白辞没在瞬移范围内, 他留在原地,看着裴朝朝,思维慢慢恢复转动,有那么一瞬间,他感到了一点微妙的震撼。 一个毫无灵根的瞎子,怎么能撼动归元宗的水晶球呢? 从那样偏僻的村落里出来的人,该是眼皮子浅,毫无见识的,可她算计到水晶球,算计到自己受伤,算计得分毫不差。 这种感觉超出预期,白辞有点排斥。 他看着裴朝朝,然后看见她微微侧过头来。 她应该是被伤到腿了,坐在地上站不起来,覆盖着眼睛的白绸上也溅了血,但即使蒙着眼睛,白辞也能感知到,她在“看”他,在催促他快点过去给她治伤。 白辞下意识要滑动轮椅,下一秒,又骤然停住动作—— 她好像从始至终都笃信他会去给她治伤。 就没想过他会拒绝么? 即使不像寻常村姑那样蠢笨无知,但到底也是个毫无灵根的下等人不是吗? 这类人毫无价值,能拿出什么像样的东西换他给她治伤? 他根本没必要被她牵着鼻子走。 他想到这,动作停住。 那一边,裴朝朝又和他比口型:“快一点。” 白辞见状,几乎要气笑了。 他在原地没动,眯起眼睛看她,似乎隔着一层白绸和她对上目光,姿态居高临下,微笑道:“为什么觉得我会来帮你呢?” 又恢复了那副贵族惯有的虚伪口吻,虚伪又轻蔑。 这话是传音给她的,所以即使隔着这么远的距离,裴朝朝也能听见。 裴朝朝闻言,抬抬手,用手背抹掉下巴上摇摇欲坠的血滴。 她身上血越淌越多,脸色也越来越苍白,然而被白辞这么一问,只是思索了一会,然后朝着他笑了下。 白辞被她这笑晃了下眼。 他眉头皱起来。 在他的预期里,她听见他拒绝应该感到很惊慌很意外,因为根本没想过他会拒绝,所以这个时候应该做出卑微的姿态哀求他。毕竟薄夜和琼光君,她所能 求助的人都瞬移走了即使她看不见但听力敏锐也该知道这里除了他暂时没有别人能帮她。 但她在笑什么? 白辞觉得心口烦得慌。 他挪开眼睛不去看她想要把轮椅调转方向离开这。 然而还不等他做这动作 下一秒 就看见裴朝朝摊开掌心露出满是裂纹但仍完好的神仙玉紧接着就看见她轻轻念了句什么—— 随即 白辞突然感觉到心口一阵痉挛 他捂住嘴无法抑制地剧烈咳嗽起来而后感觉到血脉中升起一阵近乎于刀割的剧痛! 修行之人的众多灵脉中隐藏着一根灵脉叫做命线命线断则命数改 许多人可以借修行改运但很难改命因为命数皆由天定。 白辞生来高贵但命中有疾有灾 他天之骄子无法接受这样的命数研究医术是为了将命数踩在脚底下找洗髓草也是想把命数踩在脚底下可不管做什么都是无果命数从来没有过变化以至于反抗天命这些年已成了执念。 然而这一刻 他在剧烈的疼痛中他惊愕地察觉到自己的命线颤动着几近断裂! 他蓦地抬眼看向裴朝朝的方向。 那一头 裴朝朝似有所感朝他比了个“过来”的手势。 这姿态像在召狗按说是很刺眼的但白辞破天荒地没去注意这些。 他眼里只看见她脸上的血迹。脑海中有短暂的空白。 因为下巴上血渍被抹开所以她整个人身上都带了点惊心动魄的危险感让她看起来并不如平时那样人畜无害反而有点邪气。 她对白辞比口型:“用这个交换白长老还不愿意过来帮我吗?” 这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白辞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 但意识到她只是用神仙玉借了他一点灵力然后弄碎了上古神器残片化成的水晶球甚至只是念了句模糊不清的话就能撼动他的命线。 她的意思是她想要切断他的命线也很简单。 只要他过去只要她想她就能改变他的命数。 白辞看着她这一瞬头皮几乎都要炸开来。 * 另一边天界。 随着水晶球碎裂其中灵力直冲轮回镜宛如从人间反向劈上来的闷雷巨声轰鸣不止把昆仑镜上震出蛛网般的裂纹甚至将 天际云层都撼动! 脚下云层震颤,颠得不少神仙踉跄起来,狼狈极了。 司命神君用灵力护住镜子,拔高声调:“结阵,护昆仑镜!” 神仙们被惊吓得思绪卡顿,几乎都失声了,听见司命的声音,才缓过来,忙不迭照做,用法力护住镜子。 众多神仙的灵力加持上去,才勉强抵住了从人间往上冲的那股灵力。 然而昆仑镜已经碎了,裂纹依旧在扩大。 隔着镜子上的裂纹,依旧能隐约拼凑出裴朝朝唇角笑意。 司命神君脸色很难看。 不对。 这不对。 她在人间这一世的命数是他亲手写下,他合该比她更清楚,她在人间这一世是个什么性格。 这样的场景,她不该笑的。 司命眼皮一跳,心生疑窦,动念查看转生阵,却发现裴朝朝的封印并没有松。 转生阵中存放着每一位历劫神仙的封印,封的是神仙的记忆和法力,封印不松,法力和记忆绝不会恢复。 昆仑镜上裂纹越来越细密, 司命凝神,手掌翻覆,一边用灵力延缓昆仑镜的碎裂速度,一边分出点灵力往裴朝朝身上碾压,往她根骨里横冲直撞着,试探她。 神仙修为很高,哪怕只是用一点灵力,都能轻轻松松碾死一位普通修士,更何况裴朝朝现在是凡人之躯。 这样的剧痛已经是凡人无法忍受的了, 如果她恢复了法力或者记忆,一定会下意识反制。 那一边。 裴朝朝被这阵剧痛刺得大脑空白了一瞬,身体的本能让她想念句仙咒缓解一下。 她身体都在发抖,但并没有去干预这疼痛,而是忍不住想笑。 司命神君在天界的时候就对她敌意深厚,她和他几百年不对盘,太了解他的行事风格了, 他行事手段百无禁忌,但很少这样明目张胆试探,现在这样就是急了。 裴朝朝很少见司命这样失态的行事风格, 她觉得好笑,但这时候又不好放声大笑—— 司命现在这样试探她,就是怀疑她已经恢复记忆了,但她还不想这么快给他答案,就让他再猜一猜好了。 裴朝朝捏紧指尖忍笑,忍到指尖都发颤,和因痛而发抖的身体很是融洽。 余光间看见白辞在往这边来,她又抬了抬头,比了个唇型催促白辞:“快点,很疼。” 白辞滑动轮椅的动作微顿, 他不喜欢裴朝朝这样的语气, 有种高高在上的感觉,仿佛她是什么高贵的神明,在任意俯瞰他命令他。 她实在太知道怎么踩他底线,触动他的怒气,但就是这样,他的底线好像被越踩越低,容忍度好像也越来越高。 他想跳出去不和她纠缠时,她却又动他命线,拿出对他而言最有诱惑力的东西,让他甚至做不到转身就走。 白辞毫无对策。 他手搭在轮椅的轮子上,捏紧了,青筋迸发,但只顿了很短一瞬,然后终于屈服了似的,又滑动轮子,往她那方向过去。鬼使神差的,他甚至没有高高在上地嘲讽她两句。 他到她身边,垂下眼看着她,语气隐含不耐:“哪里疼?” 裴朝朝没说话。 但也没等她沉默太久,白辞的不耐就按捺不住了。 他手里凭空出现个小锦囊,随即,轻轻一抛,将锦囊抛到她手边的地面上:“里面有丹药,治伤的。自己吃吧。” 裴朝朝这时候也没忘记装瞎。 她忍着疼,伸手在地上摸索了下,指尖碰到那药囊, 然而下一秒,她动作却滞住一瞬,然后又挪开手,不着痕迹往旁边探了探,像是触摸空气。 与此同时, 天界,司命猛然睁开眼,身上肌肉绷紧。 旁边有神仙注意到,问:“神君?怎么了?” 司命神君闻言,薄唇微抿,脸色冷得快结霜了,但耳廓有点泛红。 他刚才放了一缕灵息在裴朝朝旁边,监视她的举动,因为轮回镜上裂纹在不停扩张,不仅看不清裴朝朝的表情,也听不清她说了什么话了。 他的大部分灵力都用来护镜子,灵息则不同,是神仙独有的,更像是自己的一缕意识,放到她旁边,能更清楚地知道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语。 然而裴朝朝刚才伸手的那一下,就像是发现他了一样,直接碰到他的那缕灵息,像是在他识海里轻轻挠了下。 寻常来说,神仙只有对极其亲近的人才会袒露灵息,更遑论触碰是多么亲密的举动。 但她很快又收回手,继续摸索地上的药囊,刚才那一下像无意的。 司命缓和了下,灵息离她远了些。 紧接着, 就看见她把药囊捡起来,抬手放回了白辞腿上。 白辞看着那药囊,扯了扯唇轻嘲道:“怎么,还要我亲手给你治伤不成?” 裴朝朝没回答,反问:“你不好奇吗?我刚才是怎么做到的。” 她在说撼动白辞命线的事。 这事只有白辞和裴朝朝两人知道, 司命听她这话,没听明白,但下意识感到不妙。 他迅速吩咐旁边众神:“我用灵息盯着她,你们查她识海,务必弄清她刚才和白辞两人之间做了什么。 若换做平常,神仙们身上有天道禁锢,可以写凡人的命簿,但却无法直接干涉凡人, 像现在司命这样放灵息下去监视、刚才他用灵力碾压裴朝朝试探她是否恢复记忆、抑或是直接查凡人识海,这些都是无法做的,最多只能和以前一样借着水晶球传播一些信息。 就连这也是因为水晶球是上古神器昆仑镜散落在人间的残片,两样东西之间有链接。 但现在水晶球和昆仑镜都碎了,天地灵气暂时 第 22 章 她身上 《万人嫌走崩虐恋剧本》全本免费阅读 白辞是再标准不过的世家子弟。 世家子弟大多矜贵倨傲,生来就在云端,高高在上地俯瞰世间一切,万事万物难入眼,通常也无法容忍自己身边出现任何低等的人事物。 就像无法容忍昂贵干净的衣袖上沾到地里脏污的泥点,一旦沾上了,就想尽办法想要抹除。 他对裴朝朝的刻薄也并非全然是因为厌恶,更多的则是无法容忍, 无法容忍像她这样从偏僻村落里走出来的、毫无根骨的凡人对他蹬鼻子上脸。 一如他对于自己的命数, 除了命数中的疾病和灾祸,他最无法容忍的是—— 他有个弟弟,两人血脉相连,命线相通。 世人皆知白家白辞,但极少有人知道白辞有个亲生弟弟,叫白策。 白策很邪性。 当年白夫人怀白策时屡屡被妖邪附体,而那时的白策不过是个未出世的胚胎,连手脚都没长出来,却将那些妖邪当作养料,吸食它们的修为和灵力。 白夫人怀他不过三月,肚子就已有临盆妇人那样大了,怀胎未满半年时的某天晚上,白策自己撕开白夫人的肚子,爬了出来。 那夜白家人只听见白夫人凄厉的尖叫, 等赶到白夫人房中时,就只看见白夫人干瘪得像人干一般、被开膛皮肚的尸体, 而婴孩模样的白策则乖乖坐在白夫人尸体旁,身上沾着白夫人的血,不哭不闹,乌溜溜的大眼睛含着笑,令人毛骨悚然。 白家人对这邪性的孩子讳莫如深,甚至曾多次试着杀掉白策,但每次都没能成功, 白策长大后,甚至生出了一副妖骨。 白辞和他血脉相连,两人时常有共感,甚至有时能感知到对方的念头和情绪。 比如白策开心时,白辞也会感觉到愉悦,甚至难以分清这究竟是谁的情绪。 命线相通,则是他的命数被白策的妖力侵蚀,导致双腿残废,病痛不断。 这样的邪物却要侵占他的心绪和命运, 白辞无法容忍。 体内命线崩断带来的剧痛很清晰,和掌心的尖锐刺痛混杂在一起, 白辞攥着裴朝朝的指尖,但说不上来出于什么心理,或许是和白策的命线不再相通,他竟从疼痛中感知出一点愉悦来。 裴朝朝指尖被他攥得有点发麻,看了眼白辞,见他没松手的意思。 她觉得有趣,一时间倒没将手指抽出来,微笑出声:“白长老。 听见她的声音,白辞眼睫颤动了下,随 即才掀起眼皮看她。 他眼尾薄薄的,泛着些红,目光被泪意氤氲得有点迷蒙,应该是还没从身体的感官中缓过来,不像平时那样高高在上,反倒有种奇异的色.气感。 他静声没说话,似乎在等裴朝朝继续说。 于是裴朝朝低了低头,引导他看向两人的手。 她道:“您现在抓着不放,是不嫌我手脏了么?” 入目是一片鲜血淋漓, 他的手骨骼分明些,捏着她细白指尖,指缝间被血液填满,有种亲密无间感。 ……他怎么会无意识时主动攥住像她这样的下等人的手! 好多血。 好脏。 白辞手掌僵硬了一瞬, 下一秒,他陡然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猛地要把手收回去,然而刚有点细微的动作,神仙玉碎片就往掌中刺得更深,他眉头因此皱了下。 然而不等他继续动作, 那一边,裴朝朝就先有了动作。 她微微一用力,把手指从他掌心抽出来,语气和煦柔软:“但您捏得我手指有点麻。” 白辞掌心倏然一空,然而却开始无法控制地烦躁起来,像是有两个念头开始撕打, 一个念头是:算她识相,知道自己把手收回去。 另一个念头是:平时不是很蹬鼻子上脸吗?这时候又有自知之明了?他还没叫她抽走。 他甚至感到掌心很空,应该握着些什么,像疯魔了一样,他竟生出几分命令她把手送回他掌中的心思。 真的疯了吧。 白辞说服自己, 他现在仍想抓住她的手,只是因为刚才剧痛之际,他攥着她的手指,这让他产生了安稳感和愉悦感。 可是不一定要是她的手,当时换做握住任何东西,都会产生一样的感觉,像安慰剂一样。 他贪恋的是那种安稳感和愉悦感,并不是她。 可是她的手很柔软,不像她这个人一样讨人厌。 白辞指尖按压掌心伤口,想要用痛感强迫自己压下这些疯魔的念头。 但下一秒, 不等他按下这些想法,他就看见裴朝朝弯下腰,伸手往地上摸索,似乎在找之前掉到地上的药囊。 白辞思绪一顿:“找药囊?” 裴朝朝闻言,莞尔道:“当然。这是我帮您断命线换来的报酬。” 无人监视,现在她提起命线的事也毫不遮掩避讳了,全然不像个毫无见识的村姑。 疑点太多了,疑问也太多, 白辞很想问她是怎么知道他想改命线、是从哪里知道命线这些东西的,但最终却鬼使神差道:“把手给我。。 没有问关于命线的事。 掌心的空虚见缝插针,身体像是有了自主意识,说出本不该从他高傲的唇中吐出的话。 裴朝朝一顿:“嗯? 这位世家子向来高高在上,和她这样的下等人多说一句话都嫌弃得不行,觉得脏了耳朵,被她碰一下都会拿着手帕擦拭,怎么这会儿还主动要她递手过去了? 裴朝朝感到很有趣,把注意力转回他脸上,仔细观察他的表情。 这位世家子身上沾血,却不显得狼狈,依旧矜贵。 他正微垂着眼,也在看她,但那副向来高贵的表情好像有些扭曲,似乎在克制什么。 哦。 裴朝朝思绪一转,就大约猜到他为什么会这样—— 人若是在做紧张的、刺激的,任何导致心跳加速的事情时碰见另一个人,总会把身体的本能反应,诸如心跳等等,归因在另一个身上,而非事情本身。 刚才断命线时,疼痛足够真切,而他因达成夙愿所产生的愉悦、满足,都会被下意识归在她身上。 即使他脑子里知道,让他愉悦满足的是断命线这件事,但他的身体还是会认为,这份愉悦是她带给他的。 那样的满足感和愉悦感会令人上瘾,而他的身体会不受控地渴望她。 有意思。 裴朝朝坏心地问:“把手给您做什么? 白辞有点不耐烦:“不是交换吗?说了帮你治伤,我不食言。 裴朝朝逗狗似的,抬起手要递给他。 然而手落到他手前时,又立刻收回去了点:“不是已经给我药了吗? 白辞眼皮一跳,几乎气笑了,语气也尖锐起来,带点轻蔑:“不识好赖的东西,我的医术—— 话音未落。 下一秒。 手掌一满。 白辞余下的话卡在喉咙口,好像怒气也猝然终止。 垂下眼,就看见裴朝朝把手放在了他掌中,好像刚才那副收手的姿态是虚晃一枪。 还不等反应, 就见裴朝朝甜甜笑了下,然后听见她说:“是像您说的这样吗? 白辞手指痉挛了下。 裴朝朝是个很恶劣的人,一直以来以玩弄人心为乐,有时候会在不该摊牌的时候打直球。 她没给这位骄矜的世家子反应时间,直接将他的心思剖白:“ 我还以为长老只是想寻个由头攥我的手像刚才那样。” * 另一边。 群体瞬移的法术生效后法术范围内的人不过眨眼间就已不在原来的地方 琼光君视线在周围扫了一圈。 周围场景陌生不再混乱因为江独受自己招式反噬晕了过去所以没再发生打斗。 但琼光君的思维仍有一瞬的滞涩眼前似乎还残存着刚才水晶球炸开时那瞬的场景。 身体像进入某种自动运行的模式。 他脸色还是冷的动作却很果断又运灵力要再施个瞬移术回去。 然而还不等法术生效 就听见身后传来薄夜温和的声音:“等等。” 琼光君手指僵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地继续施法。 他和薄夜师徒这些年对薄夜一直是极为尊敬的即使性格寡淡话也很少但从平日行为也能看出几分敬重。 这还是头一回他对薄夜的话置若罔闻。 但紧接着 就感觉到一阵不轻不重的威压压下来。 随即瞬移的法术就被薄夜强行终止。 琼光君终于转头看向薄夜 两人之间的气氛竟有点剑拔弩张感 好像有尖锐的怒气沉默着刺向薄夜无声却无法忽视。 薄夜很平和但这不代表他不强势 只不过他就连强硬起来也是不疾不徐的宛若白雪微风给人一种温柔的感觉。 就像此刻他感知到琼光君的怒气和不满但依旧以温和的姿态压制琼光君语气平静:“现在去找她也没有用。” 他徐徐解释:“你是得仙缘者也碰过水晶球。还记得当时的场面吗?” 季慎之当年触碰水晶球后水晶球虽没碎但那些灵力也逆行冲击着他。 他那时有一种濒死感好像灵魂都要被抽离甚至连身体都无法动弹。 是后来薄夜在他身上结了师徒印他才恢复正常。 师徒印是师徒之间结了灵契的证明在徒弟承受致命危机时师父会替代徒弟承受一部分。 当日薄夜和季慎之结师徒印之前归元宗其他长老也尝试过这招但都无果。 至今也无人知道为什么只有薄夜的师徒印对他有效。 现在水晶球碎裂但无论如何那道灵力也确实冲击着裴朝朝 她或许也和他当年一样正体验着那种濒死感。 琼光君想起当时的场景,眼眸低垂着:“你和她——” 你和她要结师徒契? ……是的。 琼光君后知后觉想起来薄夜口中“可爱的孩子”。 薄夜今天来看测灵根,本身就是为她来的,师徒灵契本来就是要结的。 他捏了下指尖,嘴唇动了动,想问薄夜和裴朝朝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但看见薄夜身侧那道护身符,心里又有了答案。 闹翻那天, 隔着树丛看见她身边的人影,还有她对着空气说的那句回礼。 琼光君最终什么话都没问出来。 他突然感到荒谬。 她泰然自若地当着他的面,把他送的东西当垃圾扔出去,实则却是把他的心意转手赠给一个隐身的人。 这样追溯回去,那天她突然尖叫发疯,也是故意的,不过是因为他和江独当时都在逼问她,她一碗水端不平,所以借此来打断那个话题罢了。 他向来敏锐,这时候,她行为之中种种被略过的异样都再次浮现出来,把她人畜无害的、天真柔软的面具撕开一角裂痕,终于露出她性格里的一点底色。 他哪里还能看不出她是一直在装,一直戴着面具。 她嘴里怕是都没几句真话。 好! 真是好得很,裴朝朝! 那护身符被薄夜的衣角遮盖住,琼光君目光就落在薄夜的衣角处。 戾气在心里成倍增长,他几乎要发笑,也不知道具体该笑什么。 大概是他的目光实在怨毒, 薄夜手指轻动,把那护身符摘下来,无奈笑道:“这护身符——” 他顿了顿,语气包容:“她还是个孩子,虽顽劣些,但心思不坏。不要同她置气。” 琼光君眼睫颤了颤,良久笑了声,意味不明道:“顽劣?看来师尊很了解她。” 他向来冷淡,很少有这样尖锐刻薄的姿态。 薄夜道:“无妨,带回来好好教养就是了。总归她碰了水晶球,被里面的灵力压着,我就算为救人也要与她结师徒印,没有见死不救的道理。” 薄夜确实不会看着旁人在自己面前受苦。 某种意义上,今天这个情况,当事人换做是别人,薄夜也会结师徒印。 但对裴朝朝就只是不想见死不救吗? 琼光君眼梢微抬,没说话。 他以前不会这样阴暗极端,想法几近于病态,可是近来这样尖酸的念头时时缠绕他,他竟意外地发 现,或许自己骨子里就是扭曲又病态的。 只是表面上那层冷硬的冰不曾被凿开,甚至连他自己都没窥见过其下阴冷的暗流。 那一边, 薄夜又询问他的意见,语气温和:“你若是生她气,不想看见她,我就单独教养她,不让你与她碰面就是了。” 琼光君眼皮一跳。 他心里的毒汁要拼命压制住才不会溢出来,酸溜溜地想,凭什么? 薄夜提起她的时候凭什么用这样亲昵的语气? 怎么都是他认识她更早,是他把她带回的归元宗。 他才应该是她最亲近的人,现在见不见面,哪里轮得到薄夜说呢? 这想法如同藤蔓,在心底疯长出阴暗的枝条。 琼光君掀了掀眼皮子,表情克制得很好,恢复了平时冰冷寡淡的模样:“师尊多虑了,我不会和她置气。” 他道:“她体质孱弱,恐怕等不了太久。” 她体质孱弱,被这样强烈的灵力摧折太久,是真的会死。 他不知道为什么看破她的虚假面具后还会担心她的死活,但心口像是被人攥着,酸涩酸涩地疼,混合着那些阴暗情绪,让人难以辨别出具体感受。 于是他只能忽略这情绪,心里告诉自己,只是怕她死了,他没法报复回去。 要救她,要她活着,日后才能和她清清楚楚算一算她蒙骗他这笔帐。 他垂眼掩去眼底暗色,不动声色催促薄夜:“结印吧。” * 那厢薄夜和琼光君准备给裴朝朝结师徒印, 这厢裴朝朝却根本没被所谓的灵力压到濒死。 她对此早有准备,把水晶球中灵力带来的部分伤害转嫁到自己留在天界的那缕灵息上,又和那缕灵息切断了链接,所以到现在依旧行动自如,除了受了些伤之外,没再受到别的影响。 这一边, 她和白辞打直球,直接把他心里那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念头说出来,白辞向来高傲,这时候整个人就像应激了一样。 他瞬间变了脸色,要把手收回来。 结果裴朝朝脸上微笑的表情没变,姿势也没变,又道:“开玩笑的。我当然知道长老是为了不食言才要亲手帮我治伤。刚才的玩笑长老不会当真吧?” 她收放自如,好像真的只是开了个小玩笑,说了些无心的玩笑话。 这个时候如果白辞再收手,反应过激,则会显得他像是真有那个意思。 白辞额角青筋猛跳,最终怄气似的没收回手,捏着她 第 23 章 勉为其难 《万人嫌走崩虐恋剧本》全本免费阅读 此时的天界,氛围压抑得可怕。 天道有禁制,神仙原不能插手凡间事,就连命簿都不能随心所欲地编写。 然而为了把裴朝朝人间这一世做成命劫,让她无法活着回到天界,司命悖逆天道,用了禁术编写她和几位神君的命簿。现在和她相关的命簿全都损毁,禁术反噬,侵蚀司命的修为。 剧痛凌迟神经,司命不想让人看出自己太多异样,于是竭力攥紧了手指,脸上表情变化不大,只是原本就不好的脸色变得更不好了。 他长相偏锋利些,眉眼轮廓深邃,俊逸却有种令人不敢逼视的狠辣感,生怕多看他一眼就被他灭口,他现在脸色不好,周围神仙也只当他是心情不好,没人看出他在忍受剧痛。 唯有脸上一点细微的汗珠,给他眉眼间增添了潮湿气,氤氲出一点模糊的脆弱感。 他不出声,周围也没人敢出声。 他们现在在昆仑镜旁,这里其实人数不多,都是权力不小的神仙神女—— 天界神仙无数,但低品阶的仙人没有权力靠近昆仑镜,若要看昆仑镜上的画面,只能靠灵息转播,自己在自己的居所看。 不是所有人都会时时关注裴朝朝的情况,但昆仑镜碎裂的动静实在太大,轰动了整个仙界。 司命深呼吸,又用灵息覆盖整个天界,看其他仙人们都说了什么。 就听见四面八方仙人们零零碎碎的议论声—— “她这是恢复记忆了吗?” “说实话,如果这些真是她引导的,我其实有点对她改观了。” “我也是……如果这一切都是她算计好的,那朝露真的好聪明,感觉她有点迷人了……” “没人说她脸上沾血的时候很漂亮吗?我心跳都停了一下。” “感觉她也不是那么该死,在人间当了这么久瞎子已经够可怜了……” “我说你们别太爱了,她可是出了名的喜欢玩弄别人感情。” “其实,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别人上赶着给她玩弄?” 司命听见这些话,眼皮猛跳了下。 他指尖都痉挛了下,也不知道是疼的还是气的,一挥袖子,召回灵息。 周围神仙见状,试图宽慰:“神君,其实就算她想起来也不会怎么样,她在人间勾搭的那些人都不好惹,等发现她真面目,肯定会疯狂报复她!她现在就是个凡人,无力反抗,下场和命簿上写的差不到哪去,说不定比神君您原本写的还惨呢。” 司命越听这些话越觉得刺耳,忍无可忍: “滚!” 他闭了闭眼,抬手按了下太阳穴,语气森冷:“都下去修昆仑镜,修不好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褫夺神位,我亲自剔你们神骨。” 众神一哆嗦,赶忙闭嘴下去了。 等人都离开了,司命才掩着唇咳出一口血来。 周围云彩翻腾几息,雾气似乎变浓了点,下一瞬,似乎有声音从天外传来,是个苍老威严的男人声音:“息烛,可确定她恢复记忆了?” 息烛是司命的名。 司命是老天帝的幼子,随老天帝姓赵,在众神之间也是身份极高者,寻常鲜有人敢唤他姓名。 他听见这声音,神情一凛,朝着不远处垂首:“父君。” 他被反噬得厉害,伤有些重,眼前一阵阵发黑。 但莫名的,他总想起刚才放灵息下界时,裴朝朝侧目,正对着他灵息露出的那抹笑。 他笃定她是想起来了,往日在天界他与她就不对盘,她憋坏时就是这样笑,纯粹又危险,揉杂成一种十分复杂的气质。 司命难得在回答老天帝时走神一瞬,心中冷笑,想怪不得她能欠那一屁股情债。 有时候确实像蛊惑人的邪神。 他顿了下,出声:“……还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她恢复记忆了。” 老天帝语气含笑,但令人不寒而栗,好像笑意里藏了什么带毒的东西:“不谈证据,那依你对她的了解呢?” 赵息烛眼睫微动,声音沙哑:“父君说笑了,我不了解她。” 老天帝似乎只是试探一句,闻言道:“是吗?罢了,人间事难以插手,你修命簿也好,亲自下凡盯着她也好,总之不管什么手段,从她身上把天铁那些东西取回来,也别让她活着回来。” ……亲自下凡盯着她? 赵息烛思绪微顿,但很快回过神:“父君放心,若修不好命簿,我自当亲自下凡。” 老天帝赞许:“息烛,别让我失望。” * 裴朝朝已经准备好和白辞结师徒印,然而还不等白辞的灵力注入经脉,就感觉白辞动作滞了下。 随即, 就听见白辞冷笑了声:“有意思吗?” 白辞语气变得更疏离淡漠,听起来像有点生气了,但这人常年端着世家子的架子,生起气来最多是掉头就走,或者说些尖锐的话讥讽人,不会像江独那样,一生气就暴跳如雷,有种要杀了所有人泄愤的气势。 裴朝朝闻言,先是愣了下,随即顺着他目光,才看见自己手腕上另一道若隐若现的、 不属于她和白辞的师徒印—— 是谁还要和她结师徒灵契? 这完全在意料之外,她懵了一下,但很快就猜出是薄夜。 归元宗只有长老级别的人物有资格和弟子结师徒灵契。 她来归元宗没几天,也没接触过什么人,很简单就能猜出是薄夜。 因为先前就推测过薄夜是归元宗的长老,现在笃定了,她倒也不觉得很惊讶。 与此同时,她明白过来白辞刚才说那话的意思是—— 他觉得她在故意戏耍他,一边和别人说好了结师徒契,一边又要求和他结师徒契。 裴朝朝明白他意思,但依旧维持着自己的瞎子人设,佯装对一切毫无觉察,疑惑道:“怎么突然停下来? 毕竟瞎子是不会看见那印记的。 白辞闻言顿了下,讥讽道:“你说呢? 裴朝朝迟疑:“因为你后悔了? 白辞听笑了。 因为原本要和她结印,所以他指尖按在她手腕上输灵力。 现在心里郁气翻滚,倒是破天荒没和往常一样转头就走,他手指甚至还压在她腕间,指尖用了点力气,在那若隐若现的师徒印处重重碾了下。 动作碾过脉搏,他指尖的神经似乎跟着她脉搏跳了两下,带来一种奇异的感觉。 白辞把她那一小片皮肤按红,一双漂亮的眼睛盯着她,看见她皱了皱眉。 应该是被按疼了。 但她还是把手伸在那里,由着他重重按压。 不知怎么的,这模样有些乖觉,不像平时那样蹬鼻子上脸的讨人厌。 白辞心里那些郁气莫名其妙散了点,但语气还是一样高高在上:“我做决定,从来不反悔。 他声音因久病而有些飘渺,语气慢条斯理,但能听出些讽刺的味道,像敲打她:“所以我停下来是你的原因,究竟为什么,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他体温低,指尖是微微发凉的。 裴朝朝感受他体温,感觉很有意思,这人心里不高兴,但也没有掉头就走。 甚至手还按在她手腕,虽停了传送灵力,却没撤回之前输给她结印的灵力。 也因此,薄夜那道师徒印迟迟结不起来。 第 24 章 现在只能 《万人嫌走崩虐恋剧本》全本免费阅读 裴朝朝确实想看看那另一位结师徒印的人,但话只说了前半句,引导性很强,容易让人觉得她很好奇那人是谁。 然而实际上,她早已经猜到那人是薄夜,余下后半句没说出口的是—— 我想看看你们两个,究竟谁的师徒印对我更有用。 既然现在有得选,当然要挑个助益最大的。 这时候。 明光散尽,薄夜的身形也显现出来。 此时裴朝朝和白辞已经拉开了点距离,薄夜朝着裴朝朝,于是第一眼就看见她。 她手臂微抬着,手腕上的皮肤发红,很显眼,像被人用力摩挲过,上面的师徒印若隐若现,说明还没结印成功。 没成功,但已经会念召唤师尊的通用咒语了。 ……很聪明。 她身上脸上还沾着半干涸的血迹,看起来可怜兮兮的,有点狼狈,看得让人心软。 薄夜目光不自觉变得更柔和,她根骨不好,但的确是个很聪明讨喜的孩子,他收她为徒,之后会好好教养,她便不会再有像现在这样狼狈的时候了。 他动了动唇,要和她说话。 然而这时, 白辞慢条斯理出声:“阁下还真是—— 他说到这,顿了下,似乎在斟酌合适的词形容薄夜。 他在薄夜身后,虽没看见薄夜的脸,但看见薄夜的白发就认出他来了。 那一边,薄夜听见他出声,回过身来,姿态温和平静。 白辞和他对上目光,扯了扯唇角,补完下半句:“阴魂不散。 阴魂不散并不是什么好词。 白辞平时端着虚伪的贵族架子,与人交谈时,至少表面挑不出差池,就算嘲讽人,话也说得十分隐晦含蓄,拐弯抹角的。很少有这种讥讽感明晃晃外露的时候。 “是吗?薄夜语气实在平和,似乎根本没把他的讥讽放在眼里,温声问:“白长老何出此言? 何出此言? 白辞说完这话,也意识到自己刚才有些失控,但这词用来形容薄夜不是正合适吗? 裴朝朝要把洗髓草给他,薄夜过来横插一脚; 裴朝朝要和他结师徒契,结果薄夜又来横插一脚。 更何况, 从裴朝朝刚才无辜的表现来看,她也根本不知道薄夜会和她结师徒印。 他才是被她选择的那个。 名正言顺的师父。 这念头飞快划过心间,带起浅浅一点涟漪,白辞情绪复杂,有种说不出的烦躁 但又有种隐秘的窃喜感。 他好整以暇和薄夜对视又恢复那副虚伪的贵族姿态微笑回话:“不然怎么和我抢弟子呢?” 他控制灵力与先前灌注进裴朝朝体内的法力共振起来 紧接着她手腕上也出现和白辞之间的师徒印隐隐约约的还没结成。 白辞看那印记漂亮的眉眼舒展了些似笑非笑:“我帮她治了伤她亲口要求我再收她为徒。” 这话说完 薄夜侧目看裴朝朝。 他视线落在她身上发现她身上的伤口确实都已经愈合了皮肉细腻平整就好像从来没受过伤一样。 只是身上血迹颇多还没干涸看起来显得骇人而已。 他依旧温和好像和平时没什么不同但又隐隐约约多了种莫名的压迫感问裴朝朝:“白长老说得对吗?你亲口要求他收你为徒?” 话题被措不及防引回来裴朝朝指尖一抖。 随即她微微歪头很是迷茫:“啊?” 没有正面回应。 现在还没看见这两人谁能带给她更多她也根本没打算正面回应。 她情绪调整得很快掐着自己的手指尖在上面小幅度摩挲像是刚回过神来:“说什么?” 薄夜对事物观察细致入微注意到她心不在焉。 见她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手上他没再追问之前那问题操控一缕微风拖起她的手。 两人没有直接接触但胜似直接接触。 那风轻轻拽住她手腕隐隐有种不可抗拒的强势感却又很温和引着她的手伸到他面前。 她的手骨肉匀称像细腻莹润的玉石沾了血也不影响美感薄夜垂眼看着关切问:“手怎么了不舒服吗?” 裴朝朝摇头但随即又点了点头。 她继续搓手上血迹:“感觉手粘粘的不太舒服。” 意思是手不疼只是沾了血不舒服所以在擦手。 但她两只手都是血迹 薄夜忍不住弯唇这次亲手攥住她手腕制止她的动作:“这样擦不干净。” 裴朝朝动了顿了下。 薄夜微微弯身雪白的衣袖垂坠下来他拉住衣袖擦拭她手腕动作很小心一点也不介意干净昂贵的衣料沾上她的血迹。 他垂着眼姿态平和温柔像是个体贴的长辈正帮关系亲昵的小孩子擦手。 他活了几百年太久了连自己都忘记自己今夕是何年 岁,更忽略了裴朝朝虽是小辈,却也已经十六岁有余,已经及笄,该有些许男女之防。 十六年对他来说太短了,弹指一挥,他照拂裴朝朝,亲手帮她擦手,与平日亲手侍弄花草时是一样的。 那一边, 白辞看这幕格外不顺眼, 他咳了声,抬了下下巴,脸上没什么表情:“我的徒弟是眼盲,不是手脚残废,擦个手还是会的,不劳阁下费心了。” 这话是对薄夜说的。 语气依旧是那种带着高高在上味道的虚伪礼貌,挑不出错处,又带着强烈的攻击性。 薄夜闻言,还没回应,裴朝朝就动了动。 她把手往回抽,低声道:“对,我会自己擦的。” 她话音刚落, 薄夜却加强了手上的力道,不至于弄疼她,也让她无法抽离。 像是一层温柔的禁锢,他依旧仔细帮她擦拭着,话题拐回原点:“你要认白长老当师父吗?” 裴朝朝发现薄夜其实是有点控制欲和强势在身上的, 但他做事情实在是周到体贴,很难让人产生恶感,于是也很难发觉他骨子里的强势。 但实际上,他不会让任何人悖逆自己的意思。 就像现在这样。 他想收她为徒,控制欲在骨子里,他无法接受计划好的事情脱离掌控。 白辞现在也想收她为徒。 白辞倒未必是真的完全不嫌弃裴朝朝,若换做平时无人和他争抢,他可能就保持着高傲,大不了不要她这个徒弟。 但世家子的高傲融在骨血里,他此时一定要和薄夜争上一争,他可以主动不要裴朝朝这个徒弟,但裴朝朝不能不选他当师父。 裴朝朝快速分析, 心想现在正好是个好机会,让他们两个为了争抢她,把能摆出来的筹码都摆上牌桌上任她选择。 她没继续抽手,任由薄夜替她仔细擦拭,嗫嚅道:“可是——” 她顿了顿,引导他说出自己的身份:“我都不知道你是谁,如何能结师徒契呢?” 这话也不像拒绝,似乎还留了余地。 白辞不满这回应,也不满她不抽开手的举动,胸口气不顺,心口有些闷疼。 他捂着心口咳嗽两声,冷笑:“说起来,我也从未见过阁下。难不成是什么次级客卿,实在收不到弟子,才把主意打到别人徒弟身上来?” 归元宗里,长老也分三六九等,有许多毫无实权的客卿长老,在归元宗是很少露面的。 即 使在收徒时也很少有弟子们选他们为师。 白辞医术冠绝天下身份高贵虽是客卿但在归元宗也是等级极高的长老。 薄夜手微顿。 他温和笑道:“太清山薄夜。” 归元宗中有一峰灵气充裕叫太清山。 太清山的名字放在整个修真界都是如雷贯耳这山上只有两人这两人乃是师徒修为强横。 敢用太清山做前缀的人除了季慎之也就只有—— 太清道君! 天下第一修为难测的太清道君! 白辞原本准备好的说辞卡在喉咙里语言有一瞬空白。 他捏紧轮椅把手下意识看向裴朝朝又剧烈咳嗽起来。 那一边 裴朝朝暗暗回忆了下发觉薄夜是琼光君的师父。 她脑子转得快下一秒又把利害关系理出来: 如果要修行肯定要跟着薄夜 但她目的不在修行而在要早日突破劫数 与她来说现在最要紧的两件事第一件是剖了琼光君的心或是得到琼光君的情根。第二件则是和白辞结师徒印混淆她和白策的气息让司命无法先手制裁她。 她掂量了下又问:“跟着你们——所学有什么不同吗?” 她偏头朝向白辞的方向:“你会什么?” 白辞头一回被问这些心想这人还真是一如既往地不识抬举。 他能答应她结师徒印已经是破天荒了现在竟然还盘问起来了。 他喉咙口都有点腥甜血气手上青筋盘绕半晌闭了闭眼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医术白氏禁术。” 白氏能成为修真界大世家也是因为所修之术神秘强悍包括白辞和白策能够血脉相同互相感受情绪和想法也是白氏禁术带来的附加效果。 如果不和白辞结师徒印学会了白氏禁术她也能混淆和别人的气息让司命无法制衡她。 如果薄夜会白氏禁术她就选薄夜不仅能混淆气息还能接近琼光君一举两得。 她舔舔唇问薄夜:“你呢?也能教我白氏禁术吗?” 薄夜忍俊不禁:“白氏禁术?” 裴朝朝点头。 那一边白辞听见她这话差点被气笑。 原本以为她只是好奇所以才出声回答结果现在她还挑起来了? 他和薄夜谁教的更多更广更符合她心意她就选谁是吗? 她怎么敢!还反过头来挑选他了! 她什么身份也配把他当商品挑吗?! 他冷冷看着裴朝朝额角青筋跳动眼尾薄红更甚脸色气得苍白。 骨子里的高傲这一刻无法再压制他动了动唇想让她乐意跟着薄夜就跟着他本身也没多稀罕收她这徒弟是她求着她那人情要挟他他才勉为其难答应。 然后还没措辞完 就见那一边 薄夜温和回答她:“白氏禁术我自然不会但我所会的都会教给你。” 哦。不会啊。 那没事了。 裴朝朝暗暗想道。 即使跟着薄夜能有更多机会接触琼光君但剖心很难 得到完全的情根更不是一朝一夕多相处几次就能达成的。 更要紧的 是她不能在这期间被司命进一步制裁。 所以她现在更应该做的是选择白辞因为就算选了白辞琼光君也会主动来找她。 她垂下头下一秒 微微用力趁着薄夜没桎梏她手腕 她遗憾道:“我还是想跟白长老即使他教得不如你多但我总觉得我与他缘分更深。” 这话声音轻却宛如石头砸进湖面骤然碎开一池碧波! 白辞一顿蓦地盯住她是有些难以置信。 他与薄夜常人都会选薄夜。 但她—— 白辞荒唐得想笑心想这村姑果然有眼无珠是个没眼界的放着天下第一不要反倒来选他。 但这念头划过带起涟漪他无知无觉中却没有那种鄙夷的感觉了。 复杂的情绪瞬时间翻涌而来竟有种荒唐的受宠若惊感白辞觉得自己不该因为她选自己而雀跃 但心跳的频率却慢不下来他扯扯唇端着好整以暇的姿态提问:“是吗?想好了?” 裴朝朝点头。 白辞又慢条斯理问:“哪怕他能比我教你更多更好的东西?” 高傲的世家子什么时候问过这样谦卑的问题。 裴朝朝觉得好笑抬眼看发现白辞姿态依旧矜贵傲慢但眼睛看着她眼睛里是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星点期待和小心翼翼。 这个人 血液里淌着不可一世的高傲自负但骨子里装的却是自卑。 极端自负也极端自卑。 她觉得有趣倒没有直接回答这话。 她从袖袋里抽 出一张手帕,对着薄夜莞尔:“谢谢你帮我擦手,但我师父说得对,其实我可以自己擦干净。 手帕是初见白辞时为了膈应他故意拿的,那时候白辞气了个半死,心里想的是她这样的下等人哪里配碰他用过的东西。 然而这时候。 白辞认出这手帕,只是轻轻抬了抬眼梢。 他看着她,见她只是拿出这手帕,却迟迟没有用它擦手:“不是会自己擦吗?擦干净,我和你结印。 裴朝朝踌 第 25 章 是谁 《万人嫌走崩虐恋剧本》全本免费阅读 安神咒的效果太好,裴朝朝意识迅速模糊随即做起梦来。 或许因为近日总想起幽山帝君她罕见地梦见刚化人形时,在幽山的某天—— “朝朝,”有人温声和她说话语气关切却带点隐秘笑意:“吓到了?” 刚化形的少女掀起眼皮看见身边俊美温雅的男人。 是幽山帝君。 幽山隶属天界,但地处天界和魔界之间,是隔绝两界的界山。 这里天色昏黑灵植枯败 幽山帝君刚杀了个魔身上被溅了大量血迹,他穿着黑衣所以衣服上血痕不明显,但手上、脸上的血迹很鲜明却不显得他阴沉肃杀。 血迹和身上大面积的暗色反而让他那种沉稳平和的气质更为突出。 裴朝朝那时刚化形不久,对情绪的敏.感度不强也猜不到幽山帝君的意思,所以实话实说:“没有。” “以前我还是一滴露水的时候,每天都会看见你这样”她指了指不远处,又用手势比划:“有些魔族踏足幽山,您像这样一挥剑,他们就全都皮开肉绽,溅得满地都是血。” “原来你还记得”幽山帝君垂眼看她下巴点了点旁边那个魔的尸体温和问她:“既然知道我会诛杀踏足幽山的魔朝朝为何还要把这魔请来幽山?” “您又不是所有魔都杀他对我很好没有恶意的我只是叫他过来和我玩没想到您会杀他”裴朝朝睁大眼睛抬头问:“您的意思是我害死了他?” 幽山帝君对上她的眼睛忍不住抬抬手用手指蹭了下她脸:“怎么会这样想?” 指尖血液蹭到她脸畔他声音轻柔像哄小孩:“你没有害他也没有做错任何事。他会死是因为他该死。” 因为亲近了不该亲近的人所以该死—— 那滴露水得了幽山帝君的神力才化作人形是幽山帝君亲手教导花了无数心思和时间教养出的、最得意最珍爱的宝贝。 所有觊觎她的试图亲近她的都该死。 而这位该死的魔 因为身上流着魔的血液所以死得名正言顺。 裴朝朝那时候心思更简单猜不明白他心思:“那您刚才为什么那样问?” 幽山帝君说:“你明明知道他是魔只要来幽山就有可能丧命。朝朝我很好奇你和他这样亲近他——” 裴朝朝打断他:“我和他亲近是因为他的眼睛很好看。” “比您给我炼的眼睛还好看”她指了指自己眼睛又看向地上那魔的尸体:“我从来没见过这样好看的眼睛您能把他的眼睛挖出来给我吗?” 幽山帝君一顿随即无奈笑了点头应允似乎丝毫没察觉出这孩子有多残忍。 裴朝朝得到他应允又问:“我刚才是不是打断您了?您想说什么来着?” 幽山帝君说:“没什么想问他死了你不伤心吗。后来发现你好像确实不伤心。” 裴朝朝莞尔道:“我只是一滴露水身上六根都是您给我炼制出来的现在还差一颗心。没有心我怎么伤心?” 她偏头反问:“您什么时候为我炼一颗心?” 裴朝朝本体是露水没有六根化作人形时眼睛看不见耳朵听不见嘴巴也无法言语。 她身上能视物的眼、能听声的耳、能说话的嘴都是后来幽山帝君花费无数精力寻找天地间无数至宝为她炼制出来的。 只缺一颗鲜活的、会跳动的心脏。 她胸腔里现在那颗心是死的不会跳和石头一样。 她按了按心口然后觉得这石头心有点发沉头一回压得她呼吸有点困难意识和视线都有点模糊。 于是她用力睁大眼睛 下一瞬 她视线再一次变清晰入眼的不是昏黑枯败的幽山而是—— 天青色幔帐白色衣摆。 视线再往远一个男人坐在床边白衣白发平静漂亮像寂寂苍山白雪。 是薄夜。 裴朝朝覆在眼睛的白绸已经被拿掉了。 她睁开眼虽说眼睛没有神采却能看出她醒来了。 薄夜见她捂着心口关切道:“心口不舒服?” 裴朝朝思绪渐渐回笼乍一清醒还有种不真实感。 幽山帝君是黑发瞳色也很黑喜欢穿深色衣服因为素日杀伐太重只有穿深色衣服血迹沾上去才不明显不至于吓着旁人。薄夜则一直是干干净净白衣裳白头发连瞳孔和唇色都很浅看起来和雪一样干净。 但就是这样截然相反的两个形象给人带来的感觉怎么会这么像? 裴朝朝思绪飘了下盯着薄夜没出声。 见她不说话 薄夜手又搭上她手腕似乎想用灵力探一下她身体状态。 然而手指刚刚搭上去下一秒 动作有点措不及防。 薄夜顿了下但没 挣脱,他有点意外:“怎么了?” 裴朝朝依旧没出声。 她盯着薄夜,心里突然滑过个念头—— 薄夜是不是幽山帝君? 这说起来很荒唐,幽山帝君是凌驾于天地万物之上的真神,而薄夜虽身份神秘、实力强悍,但到底也还是个凡人,甚至都没有渡劫成仙。 凡人要修行成仙已是难事,而仙和神之间更是如隔天堑。 幽山帝君陨落了,怎么可能变成个凡人呢? 但裴朝朝一向很敢想。 哪怕是毫无可能的事情,她只要能想到,都不介意找机会试探一番。 这一边,裴朝朝正思忖着。 那一边,薄夜看她长久不说话,无奈叹了口气。 他一只手落在膝盖上,任由她反扣着,没有动; 然而另一只手却动了。 他微微倾身向前,那只是手落在她头顶,哄小孩似的:“别生气。” 裴朝朝不知道他为什么说这话,偏了偏头:“嗯?” 薄夜帮她顺了顺头发。 她发丝柔软,穿过指缝,像触碰一匹微凉的绸缎,他没忍住捏住她发丝摩挲了下:“我不是有意阻挠你和白长老结师徒印,只是当时情况太紧急了。如果你还想跟着他,等我帮你把灵根调养好,你再和他结师徒印,好吗?” 哦。 原来还在说师徒印的事。 裴朝朝早已经不生气了,但没和薄夜解释。 她不露声色打量四周环境。 这是一间卧室,屋中的床、桌等家具都用料讲究,是用孕养灵力的木材和石料打造的,然而屋中整体陈设却很简洁,空间宽敞,桌椅的棱角都被磨成圆形,像是专门为眼盲之人而布置的,不至于磕碰到或是被绊倒。 屋里装潢颜色也很浅,一眼看过来,就给人一种女子寝居的感觉。 是用了心思,也花了时间,专门为她准备的房间。 就这还说不想阻挠她和白辞结师徒印? 他肯定早就想要收她为徒弟了。 他控制欲很强,有如实质,她可以清晰感觉到。 他不会让事情的发展背离预期,一早就想收她为弟子教养,那不管怎么样,结局一定也是他收她为徒。 如果到时候她真要再去找白辞结印,薄夜又要拿什么手段绊住她? 裴朝朝觉得有趣,指了指自己手腕,顺着他的话出声:“那我和你的师徒印如何去掉?” 这话一落, 薄夜捏着她发 丝的手指滞了下。 他弯了弯唇但眼里没什么笑意没有回答如何去掉他与她的师徒印语气依旧温柔:“不急等我帮你把根骨重塑好。 裴朝朝追问:“那要多久?一定要等完全重塑好才行吗?” 这话是有些咄咄逼人的但语气又很柔软让人分不清到底是盼着快点重塑灵根后好和白辞结师徒印还是纯粹对这些问题感到好奇。 薄夜意味不明:“看来你很喜欢白长老。” 他语气放轻又开始有一搭没一搭替她整理发丝:“可是不把根骨重塑完和他结师徒契你会疼白氏禁术依旧会反噬你。朝朝还记得刚才的感觉吗?” 他说到这。 拨弄她头发的手又停住了。 原本他一直在给她输灵力方才几次言语交锋间都不曾停过这一刻也短暂停下。 与此同时。 没了他源源不断输送的灵力 骨子里的疼痛瞬间又漫上来顺着背脊蹿遍四肢百骸连那颗不会跳动的心似乎都因为突如其来的剧痛产生咚咚狂跳的错觉让人难以喘息! 裴朝朝感到头皮都在发紧连眼睛里都生理性地溢出泪珠。 可是除了这剧痛外 则是一种近乎病态的兴奋感汹涌袭来。 她有一瞬甚至能感觉到体内的血液流速加快连带着身体在发抖指尖在发麻。 她掀起眼皮 自从恢复记忆后她靠着仙咒视物画面直接出现在脑海里并不靠眼睛去看。 眼睛依旧是看不见的无神的但这时候黑白分明的凤眼蓄满水光让人有想要驯化的念头又忍不住心软。 薄夜不像真的伤害她又想让她长一点点记性跟着白辞未必是什么好的选择。 但到底是个孩子年纪尚小才十六岁还懵懵懂懂不算太懂事。 即使是教导也该该慢慢来惩罚的教导方式该点到为止。 他喉结轻轻滚动了下目光更温和再一次开始给她输灵力。 同时他抬起手落在她眼睛上似乎要帮她把眼泪擦掉:“刚才……” 他想要解释刚才停止输入灵力的缘由 然而不等话说完 下一秒就见裴朝朝突然抬头! 紧接着他感觉到自己的手蹭过她唇畔随即措不及防一阵尖锐痛感袭上来—— 她张开嘴咬住了他的手。 用了十足的力道齿尖陷进 皮肉里。 薄夜话在喉咙口卡住:“朝朝?” 裴朝朝仍旧咬着他的手身体颤抖着趁他说话间又伸手抱住他的腰。 这一回。 薄夜的腰身绷紧了僵硬极了。 他没有抽开手这时候两人姿势就变得很亲昵她环着他咬着他。 薄夜温柔的声线变低了点再一次唤她:“朝朝?” 他另一只手顿了半晌随即慢慢伸到她后背姿势僵硬动作却很轻柔地一下下拍她背脊:“是不是疼?下一次不会——” 这话 第 26 章 她利用我说明她需要我 《万人嫌走崩虐恋剧本》全本免费阅读 两人位置悄无声息调换,主导权回到裴朝朝手上。 但她见好就收,没再有什么别的动作。 薄夜还一下一下,轻轻拍着她的背脊,像安抚,轻声说话哄她。 裴朝朝则安静蜷在他怀里,听见他说话,也没回话。 过了会,她垂了垂眼,做出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薄夜轻拍她背脊的动作顿了下,低声问:“困了吗? 裴朝朝不置可否:“疼。 薄夜有些意外:“疼? 她身体还在被白氏禁咒反噬,刚才断了给她疗伤的灵力,确实会让她感到痛苦。 但他很快就又继续给她输灵力了,按理不该疼。 他想起她顽劣那面,垂眼看她。 她眼皮拉拢着,眼睫颤动,眉头微微皱起来,脸色苍白到有点透明。 不像说着好玩,像是真疼。 看起来很脆弱。 他手落在她背上,用灵力查探她体内筋脉,但并没有发觉什么异常。 不该疼的。 薄夜语气关切:“哪里疼? 哪里都不疼。 裴朝朝心说。 她这么说只是想支开他。 所以她嘴上虚弱道:“是我旧疾犯了,药……咳,我吃了药,或者安静睡一觉就会好。 身体上的疾病并不能靠输灵力医治,需要对症用药。 薄夜不会给人看病,要问她什么旧疾,然而还不等问出声,就见裴朝朝眼睛闭上了—— 不像睡过去,反倒更像是晕过去。 薄夜顿了下。 他难得地有些无措,怕她是晕过去了,想唤醒她,但看见她闭上眼后逐渐舒展开的眉头,想到她说安静睡一觉就好,又怕唤醒她,让她继续承受旧疾的折磨—— 她刚才那话说得熟练笃定,好像已经习惯了这样。 是经常在被旧疾折磨,疼痛难忍时,靠着昏睡一觉捱过去吗? 薄夜呼吸放慢, 动作停滞半晌,最终把手挪到她肩头,把她身体平放在床上。 他不会给人看病,但还是用灵力再次检查她身体大概状态,确认她会醒过来:“是因为这样,所以才想和白长老结师徒印的吗?他医术很好,或许能医治你的旧疾。 床上的人安静躺着,没有回应。 好在薄夜也不需要她回应。 他帮她盖好被子,又低声对她说:“没关系。 他往她手里塞了一张符纸,里面灌注 满他的灵力在他不在时会代替他往她身体里输灵力让她不至于被白氏禁术的反噬折磨。 他语气仍像哄孩子轻声承诺:“师尊也会想办法治好你。” ——这样的话 她或许就不再想和白辞结师徒印了。 薄夜再一次看向她手腕上的师徒印。 是属于他的印记。 一种更为隐秘的满足感从心底满溢出来带来一种身体上的愉悦感连指尖都感到有些发麻。 薄夜呼吸变得急促了一点目光却更为柔和。 他会好好教养她而她也只会有他一个师父。 * 薄夜出去了。 裴朝朝猜他是想办法打听她的旧疾帮她找药去了。 她闭着眼等薄夜离开了一阵子才偷偷睁开眼。 四周安静下来心也才跟着静下来可以准确判断自己现在的处境—— 她现在的处境很差。 昆仑镜碎裂命簿损毁天界没法子再直接给她使绊子 灵息是神仙独有的相当于灵魂的一部分或是意识的一部分。 司命只要把那缕灵息拘回转生阵里再次封印她或许就会再次失去记忆。 如果再失去一次记忆就不一定还能有翻盘的机会了。 原本想和白辞结印是打着主意想沾点他弟弟白策的气息。 白策是跟着她跳轮回道的神仙 裴朝朝不知道他在天界时是哪位神君但若是血脉中沾染他的气息司命拘她灵息时就会从灵息的链接中同时感应到她和白策的气息。 她了解司命。 这人手段阴损百无禁忌但也很有分寸如果分不清她和白策是不敢轻举妄动的。 但现在这条路走不通了。 就好像逃生到一半发现前路被堵死而暗藏在四周的刀锋已经露出冷光冷冰冰贴上人的脖颈只差一点就能切断命脉断绝所有生机。 危险到令人战栗。 裴朝朝能感觉到自己血液的流速都在变快 那种强烈的战栗感像过电一样滑过背脊她头皮都跟着发麻。 她不觉得害怕从来都不会觉得害怕反倒感到兴奋。 手心符纸微微发热源源不断的灵力从符纸传导进手心压制住白氏禁咒反噬带来的痛意。 她站起身在 房间里慢吞吞走了两圈,然后垂眼看着掌心的符纸,突然福至心灵—— 她得出门一趟。 她想到一个办法,可以再博一博。 她攥紧符纸往外走。 然而刚靠近房门,下一秒,就被一阵灵力弹回来。 面前就像是有一堵透明的墙挡在那,不让她出去,而旁边的窗户也是一样—— 薄夜把这房间所有的出路都封死了! 裴朝朝无声骂了句脏话。 * 薄夜从裴朝朝的房间出来,但并没有走太远。 房间外是一座庭院, 薄夜看见季慎之在不远处。 他顿了顿,随即就见季慎之转头看过来。 季慎之微微颔首:“师尊。” 算是行礼,礼数是周全的,但语气冷淡,一如既往。 薄夜习惯他这样,也轻轻点头。 “正好。有些事情想问你。”他说:“是你把朝朝带回来的,路上可有见她犯过什么旧疾?” 琼光君一顿:“旧疾?” 琼光君没见过她犯什么旧疾,但想起从那荒村到归元宗的路上,她和他提起过她有心疾。 那时候她还说喜欢他。 喜欢。 这词在脑中绕了一圈,琼光君竟感到荒谬可笑—— 她嘴巴里有几句真话? 喜欢是假的,谁能知道心疾是不是假的? 他有些不满。 也说不出这不满是因何而起,携了点恼怒和空虚,于是他视线越过薄夜,往前面的寝居瞥了下。 但也就是这一瞥,那种不满足的感觉愈发强烈,似乎迫切想要看见什么,但是什么也没看见。 那一边。 薄夜说:“嗯。她身体不太舒服,说是旧疾犯了。” 他叹口气,有点无奈:“或者你听她提起过有什么旧疾吗?身体疾病还是要对症下药才行。” 身体不舒服? 琼光君听见这话,沉默了半晌,然后才冷淡出声:“可能是心疾。” 薄夜想起她醒来时捂着心脏的样子。 他嗯了声,想了几味治疗心疾的灵草。 那些药在药山上还没成熟,或许可以用灵力催一催熟。 薄夜这样想着,才后知后觉注意到现在的时间已经接近傍晚了。 往日这个时候,季慎之会在太清山下练剑,十年如一日,雷打不动。 于是他微笑问季慎之:“今天怎么在这?” 季慎之 没回答。 他表情还是冷淡,没什么变化,但破天荒反问:“师尊又怎么在这? 薄夜察觉到他的变化,但却没提及。 他只是温和回答:“刚把朝朝接回来,她身体不舒服,就陪了她一会。 这时候, 两人面对面站着,距离不远也不近。 琼光君第二次听见薄夜这样亲昵地称呼她。 那种不满又加倍递增。 他终于意味不明出声重复:“朝朝? 琼光君觉得自己变得很奇怪。 分明不管对大事小事都不管不问,分明是寡言的人,但这时候话却好像多了起来。 他窥见自己骨子里阴冷粘稠的恶意,而自从窥见那份恶意,就好像再也刹不住车,任由那片暗色漫 第 27 章 直到本能顺从她 《万人嫌走崩虐恋剧本》全本免费阅读 琼光君眼皮猛地跳了下。 她脸上表情太自然,和他说这话时还有点依赖的味道,像是只能依靠他。 他盯住她,有一会没做反应,心里那种烦躁感没有因为她表露出来的依赖而消减,反而像是在火上浇了一把油,那股火气越烧越烈。 他目光沉了沉,给她传音:“只有我能帮你?” 语气听不出情绪,和他这人带给旁人的感觉一样,冷冰冰的。 他平时和人说话时大多是这样的语气,话也不多,以前唯独对裴朝朝还算例外。 然而现在情况倒又反过来了。 刚才和薄夜说话时,破天荒地多说了许多话,对裴朝朝又破天荒地冷淡下来。 裴朝朝刚才在窗边,隐隐约约听见他和薄夜说话, 她擅长感知人情绪,当即察觉到琼光君的变化。 不知道琼光君为什么对她态度突然翻转,但裴朝朝能猜个大概,要么是被她拒绝得太狠生出恨意来了,要么就是发现她并不喜欢他,之前都是在骗他。 她喜欢出乎意料的事,对上琼光君的眼睛,感到有些兴奋,但脸上表情没变,还是惯有的那副无辜模样,冲他点了点头。 那一边。 琼光君沉默着,没有回应她。 于是空气也很安静,冷冰冰的压迫感好似以他为圆心弥散开来。 裴朝朝感觉到这阵压力,又加了把火,委委屈屈说:“屋子里的门窗都设了结界,他关着我,我出不去。” 琼光君开了和她互相传音的通道,他们在薄夜眼皮子底下交谈,薄夜也听不见。 她站在窗后,隔着薄夜,和琼光君对视。她明明眼盲,但向她看去时,依旧给人一种鲜活漂亮的感觉。 然后她再一次向他求助:“只有你能帮我了。” 声线柔软,语气真诚。 琼光君闻言,太阳穴也跳了下—— 她怎么还能摆出这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向他求助? 是因为还不知道他已经发现她的真面目了吗? 她欺骗他,玩弄他,现在还能摆出没事人的样子,这怎么能被允许? 那股独独在面对她时才有的伤害欲被勾出来了些,想要用刻薄的态度撕碎她这假面,要叫她和他一样难堪,才能平复一点心里的火气。 他看着她说:“可是裴姑娘——” 他说到这,顿了下。 裴朝朝偏了偏头:“嗯?” 琼光君慢条斯理问:“我为什么要帮你?” 他这话一落, 就看见裴朝朝像是愣住了,表情都凝固住了,有种惊愕无措的感觉,好像从没想过他会这样回应。 委屈巴巴的,很可怜,鼻尖都微微泛红。 琼光君本能地心软了下,但破坏欲被满足,又令他矛盾地感到愉悦, 骨子里阴暗的那角被开了口子,被看见,于是就收不回来了,他扯了扯唇:“裴姑娘,你先是骗我说喜欢我,到后来连骗都不骗了,是因为靠着我进了归元宗,我没利用价值了吗?” 他很少说这样多的话,语气半嘲讽半控诉,尖锐得很,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得到她什么样的回答:“现在又钓着江独和他亲近,怎么,他身上对你有什么价值是我没有的?” 话说得不能更明白了,把藏着的东西,把她的伪装全都赤裸裸撕开,说得明明白白。 他一边说,一边留意她的表情, 就看见她用力咬着唇,身体都轻轻发起抖来—— 是要哭了? 感到很难堪吗? 那骗他的时候,把他当傻子耍得团团转,用完他就扔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他也会难堪? 琼光君喉结上下滚动了下,但没有再出声宽慰她。 那一边, 裴朝朝把指尖掐得泛白,兴奋得头皮发麻。 她需要琼光君的情根,条件有限,没法直接把他的心挖出来,只能玩一玩攻略游戏。 但她早就觉得他那样重规矩,冷冰冰又寡言的样子太无趣,她对他提不起太多兴趣。 直到现在,她才觉得开始有趣起来。 她用力克制住那种兴奋感,身体轻轻发抖,咬着嘴唇才没让自己笑出来。 直到齿尖把嘴唇咬出血,她才松口,声音低低的:“季仙长,你……” 她说到这,就又顿住了,没接着往下说,似乎在组织语言。 琼光君注意着她的表情,看她这样,忍不住去猜她要说什么。 他看见她把自己的嘴唇咬破,那点血迹很显眼,鲜红色像烈火一样,灼烧他视线。 他突然有点眼晕,像真的被烫到了一样,指尖都开始发烫,呼吸也变得更沉更急—— 是对她的破坏欲在作祟吗? 逼得她咬破了唇舌,流出的血,让他感到自己的血液都在灼烧沸腾,他感到满足而愉悦,甚至想要凑上前去,舔舐掉那点血迹。 但到底没这样做。 他挪开视线:“有话就直接说。” 要对他道歉吗?还是全盘否认,装傻再骗骗 他? 琼光君没察觉到自己这会儿在紧张,像等一个最终答案。 而她没有立刻接话。 很安静,安静到时间好像被无限拉长,有些难熬。 琼光君掐了下掌心,又忍不住把目光挪回她身上。 然而这一抬眼,就见—— 她弯着唇角,眼睛也弯起来,正无声笑着! 明明是毫无攻击性的长相,但没蒙眼,那双略略狭长的凤眼就让她整张脸变得生动瑰丽起来,不像蒙着眼时那种人畜无害的气质,但放在这张脸上也是意外地和谐,这样笑着,漂亮到有几分侵略性。 琼光君脑海里有根弦好像骤然崩断了,思绪跟着空白了一瞬。 她突然笑什么? 下一秒。 就听见她说:“你没想过吗?” 琼光君感觉有些错乱,甚至有点晕眩,像是又回到被动地位:“什么……?” 与此同时。 薄夜察觉到他的异常,问:“怎么了?” 他语气关切温和:“怎么一直看着朝朝房间?” 琼光君听见薄夜问话,回过神。 思绪再一次清晰起来—— 她太会说话,太会操控人心,现在这样说话不过是想反客为主,而他之前还在期待她的道歉,期待她的解释,全是笑话。 琼光君心里那股怨憎又叫嚣着冒出来,恨她这样会伪装,恨自己被她牵着鼻子走,像条狗一样。 他把视线收回来,压住这股气恼,要回答薄夜的话。 然而就在此时, 又听见裴朝朝笑着传音给他:“你没想过吗?为什么我骗别人却不骗你了?” 她声调拉得很慢很长:“独独不骗你,难道不是你更特殊吗?” 不是认错,不是道歉,也不是死不承认继续装无辜。 是从未设想过的反应……就这样理所当然地反问他—— 还是以这样模糊暧昧的语气。 又是这样模糊暧昧的语气! 琼光君恨透她这语气,太有引导性, 但如果剖开她的心口看一看,兴许会发现她没有真心,说的话也全是假的,四两拨千斤,让她在所有状况中永远永远游刃有余。 他不会再被她蛊惑,也不会相信她了。 琼光君这样想着,但还是不受控地又看向她:“是吗?” 他一字一顿:“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对你来说有什么特殊之处。裴姑娘,撒谎前不如打一打腹稿,说些更令人信服的东西。” 这话话音一如既往冷硬,但好像在这层冷硬坚冰之下,有些别的情绪被压制着。 快要憋疯了吧? 说这些话,无非是想听见她进一步向他解释,他为什么特殊。 裴朝朝弯了弯唇,却没有再往下说。 也就是这时候, 那一边,薄夜见琼光君不答话,于是回过头来。 他前面有树枝遮挡,算是个视觉死角,需要往旁边挪一挪步才能看见裴朝朝。 她还站在窗后,脚步都没挪半点,就像是还不知道薄夜已经回头,快要看见她了。 而薄夜也没停顿, 他抬手,指尖搭上花枝,手腕稍稍用力,要将那花枝移开。 与此同时, 琼光君眼皮一跳,快速出声叫住薄夜:“师尊。” 薄夜一顿,手上力道一松,于是花枝又回到原位,挡住视线。 他看向琼光君:“怎么了?” 琼光君很少说假话,他垂下眼睫:“没有。刚才在想她心疾的事,出神了。” 薄夜一哂:“是吗?” 他语气温和:“你很关心朝朝,我还以为你会生她的气。” 琼光君下意识不喜欢薄夜这语气。 这样熟稔亲昵,好像薄夜和她才是最亲密的,而他季慎之他是外人。 分明……分明—— 她刚才才说过,他或许是特殊的那个。 琼光君心烦意乱,压下诸多念头,平静道:“既然她心疾犯了,不如去找些医治心疾的灵草。” 他从前不说谎,但现在说起来却无比顺口自然:“她身体羸弱,等不了太多,师尊先去药山看看治心疾的灵草,我也去别处找一找。” 裴朝朝的身体确实算不上好,薄夜也觉得要早些医治才好。 他也没继续耽搁,和琼光君告别就往药山去了。 等薄夜走远, 琼光君再抬眼,就看见裴朝朝依旧站在窗后。 她这时候就没再和他传音了,出声说:“我以为你不会帮我了。” 琼光君目光有些阴沉,语气还是冷硬:“你要我帮你出去,但这结界还好好在这,我帮你什么了?” 他想说他没有帮她,可这种话不过是自我说服,自我催眠。 越是这样越是欲盖弥彰,可能他自己都快要崩溃,理智告诉他不要帮她,再也不要相信她,但还是不由自主顺她意思。 裴朝朝撑着脑袋,饶有兴味欣赏琼光君这幅濒临被逼疯的样子,不介意 说些漂亮话:“你帮我支开他了。” 她在笑:“这不算在帮我吗?” 她姿态很放松。 其实刚才薄夜将将要回头时她就是这幅姿态了,好像根本没担心过薄夜会回头看见她。 也不知道是料定他会帮她,还是觉得即使薄夜回头了,她也有办法让薄夜放她出去。 琼光君不想继续剖析她, 他按下思绪,扯了扯唇:“是吗?” 他语气难得带上点讽刺:“说你骗都懒得骗我,你就说独独不骗我,我特殊。说没有帮你,你说我支开他也算帮了你。裴姑娘,真是和你说什么话你都能圆,你倒是说说你支开他有什么用?别总撒些经不起推敲的谎,我不会信。” 琼光君很少说这么多的话, 裴朝朝感觉到他这话里怨气深重—— 平时不声不响的人爆发起来,说话倒是比谁都刁钻,比白辞还要刻薄。 她说:“我支开他,是因为想向你解释。” 琼光君不冷不热:“解释什么?” 裴朝朝抬起手,指尖往前探, 琼光君现在站在窗前,但她触碰不到,伸手只摸到窗前无形的结界:“我的确在骗江独,对薄夜和白辞也不真诚,但独独没有再骗你,是因为你特殊。仙长,这话不是说谎敷衍,所以经得起推敲。” 因为一直在触碰结界, 她的手心被结界的灵力弄得通红。 像她这样没灵力的人,一直把皮肤贴在结界上,也是会受伤的。 她打感情牌:“被欺骗才是痛苦的,活在虚幻的假象里,认识虚假的我——可为什么我独独放过你呢?” 这几乎是直白示爱了。 琼光君一句话都没说, 目光落到她通红的手心时,沉默着过了很久,抬了下手,把她面前那结界给打碎了。 他沉声道:“到此为止。” 不知道是在说帮她这件事,还是说他们的关系。 他说完后,又恢复平时冷冰冰的样子,微微一颔首,要和她告辞。 然而下一秒,就被她扯住袖子。 他垂下眼看她,还没来得及说话, 她的手就移到她衣襟, 随即,手指攥住他衣襟,狠狠用力往下一扯,带着他整个人不得不屈下身来。 他比她高出很多,现在被这样一扯,两人就距离很近, 隔着窗户,他屈身低头,而她仰着头。 下一秒。 她微微抬头,在他唇畔落 下很轻的一吻:“你好像没明白我的意思。” 她几乎是碾着他的唇在说话, 声音含含糊糊:“现在明白了吗?” 这话落在耳边,琼光君心跳得剧烈,一时间所有情绪都远了, 他想说,不,他其实之前就听明白她的意思,她在讨好,在示爱,在表露心迹,就像初次见面时那样, 可是她太会骗人了,他不信。 直到这时候, 温热触感落在唇间,像将她刚才那话的尾音无限拉长,在脑中炸开烟火,带起电流,顺着尾椎蹿过全身,令人战栗。 思维已经混乱,无法去精准分析该不该相信,他惊愕看着她。 与此同时。 裴朝朝手贴在他心口,像感受他心跳:“那再帮我一个忙。可以吗?” 帮了她一次,就会帮她第二次,第三次,直到本能顺从她,成为她忠诚的仆人。 琼光君声音都低哑好几度,他本能地垂下头,在她唇间又落下几个细碎的吻,瞳孔因为愉悦而微微扩大:“要出去?” 裴朝朝摇头:“现在不想出去了。” 她原本想出去,是因为和白辞结师徒印的路走不通,想到了别的法子—— 她正被白氏禁术反噬,而白氏祖上和一神兽结过契约,白氏禁术就是神兽传授给白氏的; 作为交换,白氏需要供奉那神兽。 然而能和人有交易的神兽,身上都带邪性,不仅需要供奉,同时也需要镇压。 裴朝朝看过命簿,知道白氏和归元宗关系不浅,那神兽就被镇压在归元宗里。 她想出去,是因为被反噬时,她能感应到神兽的位置。 只要拿到神兽的金丹,就可以彻底将自己的气息掩盖住。 那时候,司命就算拘住她留在天界的那缕灵息,也做不了什么了。 但她现在改主意了。 她找到了一个,更直接,更简单的办法。 她对琼光君真诚道:“我想让你进屋里来。” 她的声音是很轻柔的,但是落在琼光君耳朵里却嘈杂极了,混合着心跳的鼓噪,敲打在耳膜,好像让每一根血管都跟着震颤起来,震耳欲聋。 他觉得有点吵,突如其来的冲击撕扯着他,甚至没功夫再去想她令人厌烦的那些男人,因为现在她在亲吻他。 更甚至于,脑海里警报响了又响,警告他她是个撒谎精,是个骗子,是不是亲吻他只是为了让他帮忙。 他都没功夫去想了。 而只有强烈的,令人头皮发麻的愉悦冲击灵魂, 近乎是本能地,他走进她房间里,将她整个人拥进怀里,他把下巴抵在她头顶,刚要和她说话,问一问她想要他怎么帮她, 下一秒—— 一阵剧痛就刺进心口。 尖锐的痛意迅速再次唤醒他, 他垂眼看下去, 就看见裴朝朝拿着匕首,深深刺穿他心口。 血液喷溅到她脸上, 她抬起脸,笑得漂亮:“我想要仙长的心脏,仙长……不如帮人帮到底。” 作者有话要说 你的朋友正在书荒,快去帮帮他吧 下很轻的一吻:“你好像没明白我的意思。” 她几乎是碾着他的唇在说话, 声音含含糊糊:“现在明白了吗?” 这话落在耳边,琼光君心跳得剧烈,一时间所有情绪都远了, 他想说,不,他其实之前就听明白她的意思,她在讨好,在示爱,在表露心迹,就像初次见面时那样, 可是她太会骗人了,他不信。 直到这时候, 温热触感落在唇间,像将她刚才那话的尾音无限拉长,在脑中炸开烟火,带起电流,顺着尾椎蹿过全身,令人战栗。 思维已经混乱,无法去精准分析该不该相信,他惊愕看着她。 与此同时。 裴朝朝手贴在他心口,像感受他心跳:“那再帮我一个忙。可以吗?” 帮了她一次,就会帮她第二次,第三次,直到本能顺从她,成为她忠诚的仆人。 琼光君声音都低哑好几度,他本能地垂下头,在她唇间又落下几个细碎的吻,瞳孔因为愉悦而微微扩大:“要出去?” 裴朝朝摇头:“现在不想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