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藏诡术师》 第1章 问米 扶乩,又称扶鸾,降笔。 是一种请鬼神上身的民间秘法,东北一带叫出马。 所谓“南乩北马”。 扶乩请神,需要一个媒介,叫做乩童,有文武之分。 其中文乩童主问米解惑,武乩童主打鬼除祟。 古语有言,正神不上人身。 因而扶乩所请的“神”其实叫地仙或者鬼仙。 也就是狐黄白柳灰,笔仙,碟仙之类,甚至于一些孤魂野鬼。 常言说请神容易送神难,指的就是这些东西。 扶乩请神与降头、蛊、厌胜一样,自古被排斥在儒释道三教之外,不入正道。 修行使用此类法术必然折损阴德。 轻则减寿,重则厄运缠身,性命不保。 因而又有个别称“鬼术”。 这并非危言耸听,因为我就是一名鬼术师。 早年间阴差阳错走上这条不归路,一发不可收拾。 我本家姓方,单名一个杨字。 而这一切的开端,还得从一个名叫“老黄香蜡铺”的地方说起。 老黄香蜡铺位于东市柳阳路的老街。 这条街地段很奇,一头连着市人民医院,另一头则是火葬场。 当地人喜欢把柳阳路戏称为“阴阳路”,一头生,一头死。 老黄香蜡铺就在柳阳街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 而要讲这个故事,还得提到一个人。 我的表哥,名叫关元庆,比我大三岁,是个不太靠谱的社会盲流。 他初中没毕业就辍学进入社会。 捞偏门,跑摩的,混酒场,啥都干过,甚至还摆地摊卖过大力丸。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结识了不少社会上乱七八糟的人物。 前些天我遇上了点事,经表哥引荐来这里寻一个“高人”解惑。 两人推门而入,只见店里坐着个老头儿,五十来岁不到六十的样子。 穿一身布衣,黑布鞋,秃头。 老花镜断了一只脚,用根绳子绑在耳朵上,手里端着个满是茶垢的大茶缸。 表哥说这人是个神棍,本名黄九昌。 因为平时行事怪异,有人给他起了个绰号叫“黄老邪”。 黄老邪报纸看得正起劲,我们进门他也不抬头。 “元庆,你小子昨天是不是把我点香的打火机顺走了?” 表哥把我来时买的三盒糕点摆到桌子上。 “老黄,别这么小气嘛。 对了,人我带来了,这就是我表弟方杨。” 他这才抬起头来,看了看我。 “多大了?” “二十三。” “八三年,属猪的,今年属猪的犯太岁呀。 干的啥营生?” “在三里坟那边的造纸厂当会计。” “三里坟? 那地方可不安生。” “是,城郊治安不好,经常有人抢东西。” 黄老邪摇了摇头,很明显我跟他说的不在一个频道上。 “说说,到底是咋回事儿吧。” 我说道:“那天我下班回家,骑车路过三里坟的岔路口。 大晚上也不知道是哪家死了人,摸着黑出大殡。 不声不响的,我一个不留神把人家棺材撞翻了。” 黄老邪皱起眉头。 “然后呢?” “那地方路灯坏了,他们也没找我麻烦。 可是我回家之后睡了一觉……” 说着我转过身去。 那时候受到港台文化影响,小县城的年轻人都崇拜什么山鸡、浩南,留那种带刘海的长发。 撞棺材的第二天早上,我照镜子发现后脑勺就像是被剃头挑子推了一样,秃了四条横杠,两短两长。 当时给我吓得不轻,还以为是得了牛皮癣。 黄老邪看了看我后脑的四条杠,说道:“这叫鬼剃头,四条杠是个‘亖’字。 古文里可通‘四’,也可通‘死’。 只怕你那晚上是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鬼剃头,阎王愁。” 我听得云里雾里,毕竟那棺材翻了之后我啥也没瞧见。 表哥疑惑地说道:“鬼剃头?那该咋办,该不会又要唱大戏吧?” 黄老邪站起身来。 “什么唱大戏,都跟你说了多少次了,这叫扶乩请神,问米解惑。 不过今天做不了。” “为啥?” “先来后到,今天有人预约了。” 说着看了看手上的老式发条手表。 “八点,人应该快到了。” 这时我才知道,表哥就是黄老邪的乩童。 半年来两人一直在合作搞“问米”的生意。 正说着,突然有个年轻少妇推门而入。 头戴白纸花,身穿黑丧服。 即便是一副“未亡人”打扮,也难掩那曼妙的身材。 我和她对视一眼,两人都愣住了。 “方杨……” 黄老邪走到我们面前。 “苏小姐,你们认识?” 这个少妇名叫苏倩,是我的高中同学,也是我的前女友。 当初高中毕业,我们都没考上大学,想着找个工作攒点钱过两年就结婚。 结果我进了造纸厂当会计,她卖保险,被一个叫赵刚的年轻富商看上了。 他们结婚那天,我去大闹了一场。 失手伤人,被抓进去蹲了半年。 半年时间不算长,但这一辈子都得背着劳改犯三个字。 表哥点了根烟。 “怎么的,这才结婚几年就当上寡妇了? 看来老天爷挺长眼呀。” 苏倩哭泣地说道:“方杨,是我对不起你,我也一直想补偿,但是我每次寄钱你都不收。” 表哥推了她一把。 “怎么,就你有钱是吧,行,拿一百万出来,当年的事儿咱们就两清。” 苏倩哭着说道:“我没钱了,他出了车祸,走得太突然,遗产的事还没来及和我交代。” 表哥笑了笑。 “哦,怪不得你来找老黄呢,想问米? 说到底还是为了钱,这么看来那赵刚也挺可怜的。 尸骨未寒,你这寡妇就开始惦记遗产了。 婊子就是婊子,没钱,肉偿呗……” “表哥,够了!” “小杨,怎么的,好了伤疤忘了疼。 她这一抹眼泪你又心软了?” 我看了看苏倩,低声说道:“我早把她忘了,还说什么心软……” 表哥咧嘴一笑。 “有你这话就行,那咱今天就不谈感情,只谈生意。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平常问米我和老黄收三千,今天我收你三万没意见吧?” 苏倩低着头,攥紧手里的包。 “没意见……” 说着便开了张三万的支票。 表哥笑了笑。 “老黄,干活儿了。” 黄老邪拿出一身戏服一样的东西给他穿上。 又摆上死人米(煮得半生不熟的米饭,盛入碗中压平),点上香蜡,烧了纸钱。 口中念道:“天清清,地灵灵,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亡人赵刚,听我乩令,家中人事未了,未亡人哭诉,还请速速上身……” 随着黄老邪扶乩咒念毕,手里的铜铃一摇,坐在蒲团上的表哥猛地睁眼。 黄老邪说道:“上身了,只有一炷香的时间,有什么事赶紧问。” 苏倩望着面目扭曲的表哥,颤颤巍巍地说道: “刚……刚子,家里房产证和存折在什么地方?” 表哥站起身来,扯着嗓子说道:“败家娘们,老子头七都还没过你就穿着丧服出来丢人现眼。” 苏倩也不知是被吓的,还是听到亡夫说话感动的,当即哭了起来。 “我有什么办法,你走得这么急,连句遗言都没有。 我一个女人家,没钱我以后怎么活呀,呜呜呜……” “好了别哭了,我全部家当都在床垫下面,你没听说过压着钱睡,步步高升吗?” 苏倩点了点头,转身就要走。 “等等,咱们毕竟夫妻一场,这一别就是各走阴阳,往后恐怕再也没机会见面了。 我把所有的家产都留给你,你至少也得给我留个念想吧。” “刚子,你想要什么?” 表哥撅起嘴。 “最后再跟我打个啵儿吧,我就是死也能瞑目了。” 苏倩一听,吓得转身就跑。 只剩我和黄老邪愣在原地。 黄老邪尴尬地咳嗽一声。 “嗯,这事儿也说完了,你就安心地去吧。” 说着就要念送神咒,怎料表哥却摆了摆手,点了根烟。 黄老邪一愣。 “元庆,这咋回事儿?” 表哥说道:“咋回事儿?老黄,你这手艺潮了呀,刚才扶乩请了个寂寞。” “没成?怎么可能。 那你还……” “我那是装出来骗那娘们的,钱都收了,砸了招牌以后还咋做生意。” 黄老邪一个劲的摇头。 “不可能不可能,我的咒没念错,流程也全都是对的。” “那咋没请来上呢?” 黄老邪叹了口气。 “或许赵刚的魂儿已经没了。” “没了?这头七都还没过呢……” 第2章 诡术 苏倩的事儿我们并未放在心上,当务之急是得解决我的鬼剃头。 黄老邪觉得我除了撞棺材之外啥都不知道,要弄清楚还得实地考察一下。 于是三人约好晚上在三里坟碰面。 三里坟那地方本是一处百年乱葬岗。 后来当地发展工业,就把大片的坟地推平了建工厂。 人都说这社会发展太快,当年三里坟的孤魂野鬼还没来得及搬家,所以阴气很重。 但我这人向来不信邪,每次加了晚班,就喜欢一个人在三里坟压马路。 这就叫夜路走多了总会遇见鬼。 大晚上马路牙子边全是花屁股蚊子,三人被叮得浑身是包。 眼看都要打退堂鼓了,忽见三岔路口那头有四个人抬着一口棺材缓缓朝这边走来。 那四个家伙穿得一水儿黑,像是殡仪馆的员工。 他们在路口把棺材放下,望了望四下无人。 掏出家伙上香烧纸。 跟着打开棺材,抬出里面的尸体。 那是一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尸,背靠着背。 摆在地上居然人立着不倒,就好像还活着一样。 不过那白里透黑甚至已经生出尸斑的皮肤告诉我们,那一定是尸体,而且死亡时间不短了。 黄老邪见了女尸,突然脸色一沉。 “看样子是一对连体尸,可千万别是那东西……” 所谓连体尸,其实就是死了的连体人,不过这背贴背长在一起的连体人实属罕见。 我和表哥听得不解。 “老黄,啥东西,把你吓成这样?” 正说着,又见那四个黑衣人不知从哪儿弄出来条土皮子。 一刀剁了蛇头,然后就像是吃面条浇卤子一样。 把蛇血在尸体脑袋上浇了个透。 连体女尸顿时睁开了眼,各自向前走。 奇怪的是她们背对背走,但脸却是各朝左右。 我们隔得比较近,甚至能听见她们背后皮肤的撕裂声。 不多时,女尸彻底分开,背上已是血肉模糊。 “二更天,三里坟,岔路口,脚踏南北,面朝东西,果然是双生煞。 元庆,咱这是遇上同行了,这些家伙是炼阴纸的!” 所谓“煞”,其实就是民间传说中的“厉鬼”,比一般的“恶鬼”要高一个层次。 往往死得有冤,死后体内憋着一口怨气,属鬼中之鬼,一般的阴魂见了都会害怕。 而“阴纸”,是鬼术行中特有的一种法器。 鬼术毕竟属歪门邪道,不同于传统道术,扎根于阴阳八卦。 鬼术往往不走寻常,且急功近利,使用之后必然折损阴德。 轻则减寿招厄,重则大病一场性命不保。 于是早年间鬼术行的前辈就用抓来的鬼,炼一种名为阴纸的东西。 每次请神或是施展降头等鬼术之后,烧阴纸化一碗符水,喝了就万事大吉。 由于鬼不好抓,阴纸极为难炼,所以一张阴纸换算下来比老外的美子还值钱。 老黄和表哥之前一直通过地下交易购买阴纸,对这行有一定的了解。 黄老邪猜测,这四个人可能是人为养了一对厉鬼,也就是双生煞。 然后以鬼抓鬼来炼阴纸,换句话说他们就是阴纸的供应商。 做阴纸生意的往往都见不得光,那晚他们一定是觉得我看到了棺材里的东西,才想杀我灭口。 他话音刚落,那两具女尸突然同时扭动脑袋,看向我们的位置。 “不好,被发现了!” “跑!” 老黄一把拉住我们。 “跑得掉个屁,把衣服穿上!” 情况紧急,黄老邪居然想请武上身,对付双生煞。 可惜表哥是个文乩童,请武是需要从小培养的。 不出所料,表哥失败了。 他就像是个被烧了电路板的机器,砰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黄老邪慌了。 “小子,你来!” 我一脸懵逼。 “我?” 看样子黄老邪是想死马当作活马医。 我被他催促着穿上乩袍,又在脑袋上插了一炷香。 “黄师傅,您这是要请哪路神仙呀?” 黄老邪并不回答,直接开始念咒。 随着扶乩咒念完,手中铜铃一摇。 我的身体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这种感觉十分奇妙。 好像真的有什么东西上了我的身,一种酥麻的感觉从脚底板直窜上天灵盖。 跟着脑袋就像是短路了一样,失去了意识。 清醒过来,已是在香蜡铺里。 “老黄,小杨他醒了。” 黄老邪走到沙发边,掏出三张阴纸,烧了化作符水。 “醒了就好,赶紧把这个喝了。” 表哥在旁说道:“三张阴纸,老黄,你可真舍得呀,我平时问米你最多也就给半张。” 黄老邪说道:“请武比请文损阴德,你也知道这东西比美钞还贵” “那倒也是,不能浪费。 不过话说回来,老黄,小杨咋第一次请武就成了呢? 我炼了那么久都还是个半吊子。” 黄老邪叹了口气。 “元庆,你已经算是很有天赋了,大部分人若非从小培养,连文乩也请不上身。 只能说小杨是天生的乩童命,这实在是难得呀。 小杨,你这天赋别浪费了,要不考虑入个伙? 往后赚了钱咱仨平分,我敢保证,收入绝对比你在造纸厂当会计多得多。” 我对他们说的什么文乩武乩是一窍不通,也不想搞这种歪门邪道。 但听到“钱”字,还是难免瞪大了眼。 倒不是我贪财,只是因为一些特殊原因,我的身上背着二十多万的债。 “多得多,是指多少?” 黄老邪应该听表哥说过我的事儿,这时候也看出了我的心思。 “这个我可给不了你一个准数儿,但至少是你现在工资的好几倍。 咱这一单差不多千八百,当然那是问米的价,出武乩会更高一些。 但阴纸的成本太大了,还得拿掉咱收入的七成。” 我说道:“七成?这比我那老板还心黑!” “那有啥办法,这是阴纸的行价,除非你要钱不要命。” 我沉思片刻说道:“那老黄你会炼阴纸吗?” 他突然一愣。 “只要有现成的鬼我就能炼。” 我说道:“你不是说武乩能打鬼吗,那咱们干嘛不自己炼呀,省得让别人把大头赚去了。” 黄老邪哈哈一笑。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出了香蜡铺,表哥对我说道:“小杨,钱的事儿其实你不用太着急,慢慢来就行,一口吃不出个胖子。” 我摇了摇头。 “是债就得还,这些年来你和舅舅照顾我们娘俩够多了。 再说了,大头不是在外债上吗,我也不想看我妈天天发愁。” 表哥叹了口气。 “唉,这年头呀穷人最好就别生病。 对了小杨,听二姨说你最近新交了个女朋友?” 我从兜里掏出一张宾馆的房卡,表哥看完两眼一瞪。 “我靠,可以呀,你小子这就叫闷骚。 老子还以为你真要在苏倩那一棵树上吊死。 你要早有这觉悟,当初还有那赵刚什么事儿。” 说着从包里掏出一串儿东西。 “这啥,洗发水儿?” 他撇了撇嘴。 “神他妈洗发水。 你小子这是第一次,得懂得怜香惜玉,别把人家姑娘给害了。” “表哥,其实我还不确定她是不是那意思。” “都他妈开房了还不确定?她总不可能约你去宾馆斗地主吧。 真要斗地主还差个人,要不把我也带上?” “那大可不必。” “诶,扯两个得了,拿那么多你用得完嘛。” 第3章 小琴 我当初在监狱蹲了半年,出来之后人一直很颓废。 每天除了上班就是泡网吧。 大概一个月前,我在网吧认识了一个名叫叶小琴的姑娘。 十七八岁的样子,长得挺漂亮。 平时习惯穿一身布衣长裙,头发上扎两朵像是毛毛虫一样的栗子花。 那时候千禧年出头,cosplay还没流行起来,不过见了她我也不觉得奇怪。 毕竟网吧那地方,时常可以看到穿旗袍的春丽,烫染杀马特发型的八神庵。 说白了就是cosplay的前身,一些动漫和游戏的爱好者。 不过我实在没认出她扮的是哪个游戏里的人物,仙剑? 总之这女孩儿就像是个精灵一样闯进我的生活。 相识之后,她经常对我嘘寒问暖。 告诉我不要抽烟,不要总是喝酒,太伤身体,天天泡网吧也不好。 甚至偶尔还会过问我母亲的情况。 我心里清楚,一个女孩不可能如此莫名关心一个男人。 昨天她突然给了我张房卡,让我今天去宾馆见她,说有要事相谈。 如此,两人的关系也算是基本确定了。 今天叶小琴和平时有些不太一样。 很随意的穿着一身睡衣,头发也没扎披在肩上,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味,好像刚洗完澡。 “这么突然把你约过来应该没吓到你吧。” “是有点意外,毕竟我们才认识了一个月。” “我明白,是有些急了。 不过都二十一世纪了,我觉得咱们的思想也应该放开一些。 这种事应该没那么难接受。” “嗯,都听你的。” “那你在这休息一下,我马上回来。” 我躺在席梦思上,一件件的脱下衣服,心砰砰直跳,脑子里一团乱麻。 正幻想着待会儿要怎么和她温存,这时门外响起杂乱的脚步声。 我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还以为是遇上了仙人跳。 可定睛一看,整个人瞬间石化,这可比仙人跳还严重。 我生在一个单亲家庭,三岁爸妈离婚,我跟了我妈,之后再没见过我爸。 听舅舅说我爸名叫方川江,是个大忙人。 当初娶了我妈之后,一年就没着过几次家。 家里人问他在外面做什么他也不说。 我妈忍受着闲言碎语,把这段婚姻维持了五年。 直到有一天,方川江抱回家一个女婴,说那是他的女儿。 我妈终于忍无可忍,从此和他断绝了关系。 一个月前,我妈因病住院,手术费要二十多万。 一家人急得焦头烂额,之后方川江突然现身医院,带来十多万的救命钱。 但我妈脾气倔,念着当年他做的畜生事儿,死也不肯要他的钱。 这时我恍然大悟,哪有什么精灵。 叶小琴红着脸,掰着手指头走到我面前。 “方杨,可能是我没太跟你说清楚。 不过这些钱是爸爸的心意,你就收下吧。” 这一刻我切身感受到了什么叫做无地自容。 第二天,表哥约我去老黄香蜡铺谈事。 “我去,真想不到叶小琴就是二姨夫在外面的私生女。 不过没弄成也好,这要真弄成了那才麻烦大了。” 我皱着眉头。 “表哥,能不能别在我面前提那两个人。 话说你火急火燎的找我过来到底有啥事儿?” 表哥笑了笑,推开香蜡铺的门。 “小杨,咱发了,你看看这是什么。” 我进屋一看,只见桌子上堆满了米黄色的纸张,黄老邪在旁边端着茶缸笑得合不拢嘴。 “啥情况?” “小杨,你让我炼阴纸,这不就练出来了吗。” “可是哪来儿的鬼?” “嘿嘿,你忘了那对双生煞了吗?” “可是……怎么会有这么多?” “其实我也没料到一对双生煞能炼出这么多阴纸,只能说那东西真是厉鬼中的极品。” 表哥抽着烟说道:“这么多阴纸,够咱用个十年八年了吧。” 黄老邪突然变了脸色。 “元庆,你小子之前一直挺机灵,怎么这次就不开窍了呢。 这些阴纸,靠咱们那点小买卖怎么可能消化得了。” “老黄,你啥意思?” “这是纸吗,这分明是一张张的美钞,不对,算起来它们比美钞还值钱。 明天把老陈找过来,让他帮忙把这些阴纸出手,一次性就能捞个够。” 黄老邪说的老陈是一个阴纸的中间贩子,他们之前的阴纸就是找老陈买的。 我说道:“这么说我的债很快就能还清了?” “害,何止是还债,你们这俩小子以后讨婆姨,买房子,都都绰绰有余。” 表哥掐着烟屁股,似乎有什么顾虑。 “我说老黄,就凭咱这资历,真敢做阴纸生意? 别到时候有命赚钱没命花。” 我听得不解。 “这话什么意思?” “小杨,你可能不知道,做阴纸生意的就没有散户。 全都是有组织的,各有各的地盘。 一个地区,无论是蛊师、降头师还是咱们这种问米的,都是在他们的手底下讨饭吃。 他们掌握着阴纸,就掌握着这一行的命脉。 就像之前说的,我和老黄赚一千块钱,七百都得进那些人的腰包。 咱们把自己炼的阴纸拿出去卖,不就等于和那些大佬抢生意吗?” 我愣了愣。 “那么我们这地方是谁在管?” “洪震南,道上的人都叫他洪爷。 有钱、有势、有人,而且他本身还是个降头师。 依我看呀,咱还是闷声发财,细水长流的好。” 黄老邪摇了摇头。 “就这点生意,猴年马月能用得完。” 我说道:“咱们消化不了,谁又能用得了这么多阴纸?” “蛊师,降头师都比咱用的多,简言之,干的事儿越缺德阴纸的需求就越大。 三年前,西区有一个富商,家里一夜之间死了十七口人。 据说就是有人花钱雇降头师干的。” 表哥说道:“要干这一行,就得守人家的规矩,除非你是个道士。” “道士怎么了?” “自古以来,儒释道才是主流,鬼术属歪门邪道。 赣南鹰潭龙虎山有天师道,陕南长安终南山有全真道。 练鬼术的敢作奸犯科他们就要管。 洪爷见了这些道士也得像耗子见了猫一样。” 我点了点头。 “原来这年头还有道士呀,我还以为那两座山真成景区了。” 表哥说道:“其实这俩还不算啥,知道最牛逼的是啥组织吗?” “啥呀?” “派出所,道士犯了事儿也得被抓进去蹲。” “行了,扯远了,我说这些阴纸到底咋处理?” 黄老邪从兜里掏出一枚铜钱。 “要不,让老天爷来决定?” 我并不打算长期给黄老邪当乩童,赚够钱还了债就退出。 如此一来造纸厂的工作肯定兼顾不了了。 三天后,我去造纸厂辞了职。 回想当初老板给我画的大饼,至今也未能兑现, 那财务主管的位置终究是给了他的小舅子。 “小方呀,祝你出去之后大展宏图。 对了,待会儿能不能帮我送个东西?” 说着递给我一个信封和一处地址。 我心中暗骂,真是缺德没屁眼,老子都辞职了还想指使我跑腿儿。 不过人前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反正也是最后一次了。 我骑车来到地方,发现这里是一栋高档私人别墅。 敲了敲门,没想到开门的居然是苏倩。 “方杨……” 我愣了愣,当着她的面撕开信封,空的。 “方杨对不起,如果不这样你肯定不会来见我。” 我本要转身就走,但想着之前表哥骗了她三万块,要是就这么走了难免显得做贼心虚。 无奈跟她进了客厅。 “上次的事儿,我表哥他……” “替我谢谢他,钱和房产都已经找到了。” “找到了?还真在床垫下面……” 第4章 洪爷 苏倩穿着一身紫色的丝质睡衣,在我身边坐下, “方杨,我知道在你眼里,我就是一个为了钱不择手段的女人。 交往了三年的男友,说分就分,但是我也有我的苦衷呀。 小杰是我唯一的亲人,他当时就躺在手术台上。 我听说阿姨也刚做完手术,那种等钱救命的感觉你应该能明白。” “赌博的爹,早逝的妈,生病的弟弟,懂事的你?” “方杨,你别这样,我没别的意思。 我只是……这房子太大了,大到我都不敢一个人睡觉。 你知道吗,最近有两个怪人,天天下午在我家外面瞎晃,说什么我家里有脏东西。 我真的好害怕,你就留下来好吗?” 我说道:“那你应该报警,找我算什么事。” “他们又没对我做什么,报警根本没用,而且警察也不可能天天守着。” “那我就能天天守着你了?” “方杨,赵刚已经死了。 只要你一句话,赵家的一切包括我都可以是你的。” “那这不真成了奸夫淫妇了。” “方杨你在顾虑什么,我要说他没碰过我,你会信吗?” “信,当然信,我表哥还总跟我说他是处男呢。 赵太太,您的好意我心领了,告辞。” 说着转身出门,却突然撞上两个熟面孔。 苏倩说道:“他们又来了。” 我愣了愣。 “你说的那两个怪人就是他们?” 叶小琴眨了眨眼。 “谁是怪人,明明是她这房子有脏东西,我们是好心……” 直到这时我才知道,方川江的真实身份是一个道士。 他和叶小琴平时充做卖栗子的商贩,就是为了掩饰身份。 如此我也终于明白方川江当年为何总是不回家,他和叶小琴为何总是这种怪异的打扮。 即便如此,他对我妈造成的伤害仍然不可原谅。 星期天的下午,表哥突然打电话说有急事让我去香蜡铺一趟。 我赶到地方,发现黄老邪有气无力的躺在床上,气色极差。 “老黄这是咋了?” 表哥叹息着说道:“黄富贵出事了。” 黄富贵也就是黄老邪的儿子。 早年间黄老邪在某一处山上当过道士,后来还了俗。 道士和鬼术师最大的区别就在于是否牟利。 道士降妖捉鬼必须是无偿的,靠这个捞钱会遭天谴,行话说叫犯五弊三缺。 黄老邪当初就是没抵挡住诱惑,用学来的道术搞钱。 结果报应落到了他儿子头上。 黄富贵天生患有轻度脑瘫,四肢不协调,嘴巴也不能说话。 他媳妇儿生了孩子没多久就不声不响的跑了。 黄老邪当爹又当娘把儿子拉扯大。 父子俩经营香蜡铺日子虽勉强能过,但黄老邪一把年纪了,要是哪天鞭子一翘,儿子也得跟着玩完。 所以他一把岁数还铤而走险的搞钱,其实就是想在临死前给黄富贵留个保障。 这时表哥递给我一张纸,我瞥了一眼,居然是一封威胁信。 “这什么人呀?” 表哥叹了口气。 “估计是老陈帮我们卖阴纸的事泄露了。” “你的意思是洪爷绑了老黄的儿子?” 黄老邪今早看到这封信差点直接背过气去,现在都没缓过劲儿来。 “我就说别招惹洪爷吧,这回算是完了。” “事到如今说这些还有啥用。 我说,老陈在什么地方?” “小杨,难道你想……” 当天傍晚,我和表哥来到西街的夜玫瑰足浴中心。 黄老邪说贩阴纸的陈金要就在里面。 我正要进门,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炒栗子,香香甜甜的炒栗子。” 一回头,恰好和路边的叶小琴打了个对眼。 两人都怔住了,表哥尴尬地说道:“姨夫,表妹,我们是来这找人的,我和小杨以前可从没来过这种地方。” 叶小琴看了看足浴中心招牌上的大屁股美妞儿,哼了一声,嫌弃的侧过脸去。 方川江则是一脸严肃地看着我,并不说话。 我虽然一直强调自己和他们没任何关系,但还是有种无地自容的感觉。 索性低着头,钻进了这片灯红酒绿。 穿过长廊,与几个穿着暴露的按摩女擦肩而过,来到一处私人包间。 陈金要正搂着俩按摩女在哪儿有说有笑。 “诶,这不是元庆吗,你小子也来消遣呀,看来最近没少赚钱。” 我回头瞥了表哥一眼,他笑了笑。 “我真的是第一次来夜玫瑰,以前都是去小茉莉的。” 所谓老陈,其实是个五十来岁的中年男人,比黄老邪小不了两岁。 这家伙梳着一个油光发亮的大背头。 穿一身宽松的布衣,脖子上挂好几块金佛玉观音。 由于长着一对绿豆眼,平时喜欢带一副小圆框的黑墨镜增添威严。 “老陈,找你有点事” 他拿钱招呼了两个按摩女,站起身来戴上眼镜。 “有事儿别在这说,外面有个臭道士,跟了我好几天了。” “道士?” “就是那个粗眉毛,身边还带着个挺水灵的小丫头。” 表哥顿时反应过来。 “方杨……” “不必多说,我早就知道了。” 老陈说这里不宜说话,于是出门拦了辆出租,甩掉了方川江二人。 转而来到西街一个老钟表店。 “老陈,现在可以说了吗? 说着,表哥突然变了脸,一拳打在陈金要脸上。 老家伙不仅当场喷了鼻血,嘴里还掉出个金粒儿。 “哎哟我的金牙诶,元庆你小子干啥呢,要打劫呀?” 表哥气呼呼的一把将他拎起来。 “打劫,老子想打人。 陈金要你个王八蛋,我们这么信任你,你居然敢把我们卖了。” “哎哟,天地良心! 元庆,咱做了这么久生意,你还不了解我吗,我陈金要向来是最讲义气的。” 表哥冷笑一声。 “就是因为太了解你了。” 说着又要动手,我忙拦住他。 “办正事要紧。” 随后审问了一番老陈。 我看出这人是挺有原则的。 他做事滴水不漏,接下的事儿就一定会办成,办不成的事儿就绝对不会接。 还有一点,他虽然叫“金要”,唯利是图,但从不会贪图分外的钱。 黄老邪当初答应卖了阴纸给他一成半的好处费,如果我们出了什么事儿他也难辞其咎。 “老陈,这么说真不是你搞的鬼?” 陈金要叹了口气。 “这不明摆着吗,洪爷的眼线太多,是你们自己漏了。 你们想找洪爷把事儿说清楚没问题,但我得给你们两个警告。 第一,洪爷这人很狂,天大地大老子最大,所以见面之后千万别和他对着干。 第二,洪爷这人很贪,与其跟他讲道理不如谈钱来的实在。 还有第三,别把我卖了,元庆,说的就是你小子。” 说着递给我们一张名片。 “上天堂殡仪馆?” “洪爷是做殡葬起家的,不过现在那地方也就是个幌子。” 出了钟表店,两人当即打车去了所谓的上天堂殡仪馆。 这地方位于东区的城郊,但修得富丽堂皇,咋乍看上去就像是一座贵族庄园。 殡仪馆门口守着两个黑衣人,不出所料,和那晚四个抬棺材的家伙穿得一模一样。 我和他们道明来意,他们二话不说就领我们进去了。 穿过殡仪馆大厅,两个马仔把我们带进了一间地下室。 里面总共就俩人,一个身穿花衬衫,长得凶神恶煞,另一个则是个贼眉鼠眼的干瘦子。 不用说,也知道谁是洪爷了。 表哥颤颤巍巍地走上前去。 “洪爷,阴纸的事是我们不对,您把人放了,那些阴纸我们如数奉?” 洪震南皮笑肉不笑。 “你们那晚杀了我四个马仔,还把我的摇钱树拿去炼了阴纸,这事儿这么容易就完了?” 旁边那瘦猴笑着说道:“你们可知道那双生煞一个月能帮洪爷赚多少钱?” 随之我们才知道,“煞”不但可以抓鬼,而且可以渡善向恶,也就是把正魂变成恶鬼。 双生煞每个月抓的鬼足够洪爷炼五六千张阴纸,出手之后就是六百多万。 而黄老邪炼了双生煞,也就得了不到两千张阴纸,这无异于是杀鸡取卵。 表哥一听每月五六千的阴纸,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说吧,想怎么死?” 第5章 杀手 正当两人手足无措之时,洪震南又突然说道:“或者,我也可以给你们一条生路。 先说说,黑寡妇到底想干什么。” 两人听得不明所以。 “黑寡妇?” “嗯?还敢装蒜!” 黄老邪曾跟我说过,冉东三区,也就是东区西区和下河区,盘踞着两大阴纸商。 其中东区是洪震南的地盘,而西区和下河区的头儿则是一个女人,外号黑寡妇。 黑寡妇的地盘比洪震南大得多,而且一直有要吞并东区的架势。 洪震南花了近十年时间培养了一对双生煞,以稳固自己的阴纸生意。 而此番不但双生煞没了,还死了四个马仔。 他看我和表哥这揍性,哪里是双生煞的对手。 因此下意识觉得是黑寡妇在搞鬼。 但我和表哥哪里认得什么黑寡妇。 洪震南见我们无动于衷,冷声说道: “行,有些骨气。 阿奎,把他们拖下去绞了,做成包子,明天给黑寡妇送去。” 眼看是说什么都没用了,我突然灵机一动。 “等等,洪震南,你他妈活腻了是不是!” 洪震南两眼一瞪,用小指掏了掏耳朵。 “小子,你说什么?” “我说你敢动我们一根汗毛试试。” “这么说你承认了?” “没错,我们就是黑寡妇的人。” 表哥看出了我的意图,也跟着猪鼻子插大葱。 “没错,敢动我们,黑寡妇不会放过你的。” 洪震南脸色顿时变得铁青。 正当我们以为洪震南上套了,那个叫阿奎的干瘦子突然凑了上来。 “洪爷,黑寡妇的人胸口都有虫印,您别被这俩家伙骗了。” 我和表哥顿时冒了一身的冷汗。 洪震南冷笑一声。 “能骗得了我的人还没从娘胎里出来。” 说着一把扯开我的衣服。 “这……” 只见一个指甲盖大小的黑色虫印就在我的两胸之间。 洪震南伸手来扣,指尖却是如触火炭,猛地缩了回去。 顺势甩了那阿奎一个嘴巴子。 “去你妈的!” …… “表哥,你真的会开车吗?” “当然,虽然没驾照吧,但当初毕竟跑了一年多黑的。 真没想到呀,洪爷不但没杀咱,还送了台车。 BMW,‘别摸我’,太他妈霸气了。” “话说……你胸口上那玩意儿到底咋回事儿,难道你真的见过黑寡妇?” “见过个屁,我也不知道这玩意儿哪儿来的,昨晚上泡澡好像都还没有。” 表哥点上根烟。 “管他呢,反正把洪震南糊弄过去了。 说起来你小子胆儿可真肥,敢在洪震南面前叫嚣。” 我叹了口气:“老陈不说了吗,洪震南是个狠人。 对付狠人你得比他更狠,至少气势上不能输。” 表哥突然用手比个“枪”,指着我脑袋。 “说,是不是琛哥派你来的?” 零六年,《无间道》那把火还没烧过。 我说道:“以前我没得选,现在我想做个好人。” 表哥哈哈大笑。 “说真的,你既然没见过黑寡妇,那她的头发怎么办?” 如今洪震南式微,知道自己迟早得栽在黑寡妇手里。 他刚才放了我们,还送了辆车,就是想让我们到黑寡妇那里当“卧底”,帮他取一撮黑寡妇的头发。 洪震南是个降头师,可通过头发、指甲、血液之类的东西对人下降头。 他是想先下手为强,在黑寡妇吞并他的地盘之前先要了那女人的命。 洪震南现在控制了黄富贵作为人质,而且我们的底儿也被他查得清清楚楚。 我们稍敢含糊,家里的亲人也得受到牵连。 我一时也没个主意,只好回去找黄老邪商量对策。 黄老邪听完我们的话直叹气。 “既然非做不可,干嘛要去动黑寡妇呢。” “老黄,你啥意思?” “你们帮洪震南杀了黑寡妇,那么黑寡妇的人能放过你们吗? 更何况你们现在连黑寡妇是谁,在哪儿都不知道,依我看……” 说着,他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你是说干掉洪震南?” 黄老邪告诉我们,洪震南在冉东越混越差是有原因的。 那家伙傲慢自大,手底下的兄弟是一盘散沙。 他要是死了,那些人立马就得树倒猢狲散。 相比之下,去得罪更神秘,更强势的黑寡妇,杀了洪震南才是我们现在最好的选择。 表哥说道:“可是,咋杀呀? 洪震南可不是纸老虎,更何况他身边还跟着那么多马仔。” 于是当天晚上,我们又去钟表店找了陈金要。 这家伙帮我们卖阴纸还吃回扣,已和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洪震南想让我们帮他对付黑寡妇,便没再计较双生煞的事儿。 老陈把它们出手之后,我和表哥每人差不多分了四十五万。 我还了债都还能剩二十多万。 陈金要咂着牙花子说道:“钱财乃身外之物,有命赚钱得有命花才是。 洪震南身边虽然人多,但也并非无孔不入,依我看,花俩钱请几个杀手得了。” 我俩眼瞪得老大。 “杀手?您没开玩笑吧,上哪儿找去呀?” 老陈咧着他的金牙呵呵一笑。 “凭我老陈的人脉,找几个杀手不成问题,只是……” 说着搓了搓手指。 黄老邪说道:“照样给你一成半的好处。” “得嘞。” 于是第二天,老陈就把杀手找来了。 我仔细一看,两个膘肥体壮的大块头,好像刚从工地上下来,另外还有一个长得干瘦,五十来岁的老家伙。 老陈给准备了一桌子菜,三人一通胡吃海喝,那真是风卷残云片甲不留。 “老黄,你们看怎么样?” 我们都有些疑虑,就这俩大块头,你要说带他们去街边打架斗殴,一个干五六个估计都不成问题。 可要刺杀洪震南,就未必好使了。 毕竟人家是降头师,不是肉搏选手。 不过看样子好像也没别的选择了,陈金要给的价钱是一人五万,三个就是十五万。 定金每人一万,事成之后再彻底结清。 表哥说道:“十五万买洪震南的命却也划算,不过老陈,咱现在虽然有几个钱了,但这票子也不是风刮来的。 你弄俩壮汉也就使了,整这么根老葱摆在这儿是想恶心谁呢?” 我从刚才也注意到了,两个壮汉胡吃海塞的时候,那个干瘦子老头儿只喝了两杯清酒,嚼了半撮花生米。 看他这样子,吃不能吃,动不能动,走在路上风大点儿估计都能把他吹倒了。 就这,还学人出来当杀手。 陈金要当即说道:“哦,这位是孙爷,他的价钱可不一样。” 说着比了个手势,三人眼睛瞪成了灯笼。 “啥,他一个人就要三十万,咋他妈不去抢呀。 老子们花三十万请这么根老葱,陈金要,你真拿我们当傻子玩呢?” 那个姓孙的老家伙听了我们的话还不乐意了,摆着张臭脸,挎上他的破布包,起身就要走。 “诶,孙爷,孙爷……” 老陈极力阻拦,也没把人拦住。 叹了口气,很无奈地对我们说道:“我说三位,你们可真是没眼力见儿呀。 那位孙爷不是一般人物,不管什么事儿,只要他开了价,就一定能办成。 我是念着刺杀洪震南非同小可,花了大力气才把孙爷请来,你们可好,这就把人给气走了。” 我们不以为然。 “害,一个糟老头儿能厉害到哪儿去呀。” 两个杀手领了定金就去“刺杀”洪震南了,结果一去三天也没个消息。 直到第四天晚上,老陈突然火急火燎的把我们喊到钟表店。 “怎么样,洪震南死了吗,咋没听到消息呢?” 孙金要一副死了爹的样子,我们也明白事情办砸了。 “那俩人回来了吗?” “回来了。” 说着指了指门外,只见两只黑背王八朝着我们缓缓爬来,而它们的背上分别绑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正是我们请的那两个杀手。 三人顿时吓蒙了,陈金要又取出另一件东西。 那是一个染血的小布袋子,也是这两个王八驮来的。 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只胖乎乎的人手,黄老邪一眼认出这是他儿子黄富贵的手。 当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诶,老黄你没事儿吧!” 陈金要叹了口气说道:“各位,事儿办砸了,我也已经被牵连进来,洪爷肯定是不会放过咱们的。 依我看现在也只剩一条活路了,把家里人带上,卷铺盖跑路吧,有多远跑多远。” 三人一时都接受不了这个结果,这段时间我和表哥一直瞒着家里,说在外面做生意。 现在要是回家,说惹上了黑道,要带着家里人一起跑路,那还不如杀了我们呢。 再说黄老邪,他辛苦了大半辈子一切都是为了儿子黄富贵。 现在儿子在洪震南手里,他又怎么可能一个人跑路独活。 于是三人都不愿意走。 “老陈,难道真的就没别的法子了吗?” 第6章 蛇吞象 他叹息着说道:“你们以为我想走呀,我一辈子的心血就是这家店,我舍得吗? 可是现在这情况,要么跑路,要么等着洪爷来超度咱们去见阎王。” 眼看已经是陷入绝境,可陈金要突然又说道:“或许……还有个办法。” “哎哟,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有话就直说,别卖关子了。” “去找孙爷,他要是肯出马,或许咱还能有一点机会。 可是你们那晚上太不给人面子了,现在想找他帮忙有些难呀。” 我疑惑地说道:“老陈,那个孙爷到底是啥人,你凭什么觉得他能干掉洪震南?” 老陈叹了口气。 “多的我也不好说,我只能告诉你们他名叫孙尸骨,是一个背尸人。 过去的几十年里,他接过不少暗杀的活儿,从来就没有失手过。” “孙尸骨,这名字也太奇怪了。” 黄老邪听完突然两眼一瞪。 “原来他就是背尸人孙尸骨!” “老黄,难道你知道这人?” “早年间有所耳闻。” 话说在滇南的大山里,有个叫穆村的地方。 地处偏远,穷山恶水,男尊女卑的思想很重,女人最大的作用就是生娃。 可偏偏有这么个女人她生不出娃,就被赶出村子,成了乞丐。 这女人名叫孙桂霞,有一回她路过一片野坟地。 估计也是魔怔了,居然把死人坟当菩萨拜。 还说只要能怀上娃,让她咋个都行。 结果她在那片野坟地睡了一夜,清早起来肚子就大了。 当天下午分娩生出个娃,然后一命呜呼。 那孩子出生就死了娘,也没人管。 据说后来他是在坟地里吃死人肉,一天天长大。 因为没有生父,所以随母姓孙,又因在坟地里长大,自己起了个名儿叫孙尸骨。 这个故事的真实性有待考究,但大概在一二十年前,孙尸骨在道上还真就是个响当当的人物。 他靠着收尸殓骨赚钱谋生,比如某某地死了人,尸体有尸变的征兆,又比如某某处的凶宅,里面的尸体没人敢处理。 凡是这种难办或是触霉头的事儿,只要把钱给够了,孙尸骨都能给你办妥。 当然,除了收尸殓骨之外,孙尸骨也接一些其他的活。 包括但不限于画尸,入殓,刑侦,甚至杀人灭口,毁尸灭迹,给一些凶犯擦屁股。 但就是这么能耐的一个人,后来突然就销声匿迹了。 黄老邪也就是在当年听说过这么号人物,但没见过真容,所以那晚上才看走了眼。 还以为老陈是图便宜,把哪个小区看大门的保安大爷找来了。 老陈告诉我们,他是调用了不少人脉,花了大力气才找到了收尸人孙尸骨。 结果我们有眼无珠,把人给得罪了。 我和表哥商量了一下,最后一咬牙。 “这样,老陈你再去找孙尸骨说说,只要他肯帮忙,我们把卖阴纸还剩下的一百一十多万全都给他。” 老陈却是摇了摇头。 “估计够呛,孙尸骨那人我太了解了,臊了他面子,给再多钱也没用。 不过我倒是有个主意。 据我所知,那个老孙头儿平常嗜赌如命,而且逢赌必输,他当收尸人赚的那些钱基本上全都败在赌场里了。 你们要是能找一头‘蛇吞象’送给他当厚礼,说不定他会改变心意。” 我听得不解。 “蛇吞象是个啥玩意儿?” 他笑了笑。 “问老黄,他肯定知道。” 于是回去的路上黄老邪跟我们讲什么是蛇吞象。 在我们这东南一代的大山里,有一种“巴蛇”。 这种蛇长得很小,也就一米来长。 说巴蛇有一种习性,在雌蛇和雄蛇交蚺之后,雌蛇会把雄蛇吞了。 巴蛇相吞,从尾开始,到头而终。 如果有人抓住时机一刀斩下,就可获得两颗重合在一起的蛇头,这东西就叫蛇吞象。 旧时有种说法,赌徒把蛇吞象揣在身上能逢赌必赢。 对于孙尸骨那样的赌棍,这玩意儿无疑是份厚礼。 另外,巴蛇胆小如鼠,很难遇上。 但其性极淫,很喜欢少女的体香。 它们经常在夜间出没,偷袭那些独自走夜路的少女。 以微毒致人晕厥,然后二蛇会以温暖娇嫩的人体作为它们的温床。 蛇吞象之后,这少女就不再是黄花闺女儿了。 旧社会时期,一些未出阁的姑娘,明明没做过伤风败俗的事儿,却莫名其妙的丢了清白,落得个浸猪笼的下场。 就是被巴蛇这种畜生给害的。 当天傍晚,表哥带我去了一趟所谓的小茉莉足浴中心。 从小我妈对我的家教很严,所以每次来这种灯红酒绿的地方我都觉得浑身不自在。 但表哥是老油条,也是这地方的常客。 几句暗语,便把要找黄花闺女儿的目的和妈妈桑表明了。 “哟,这可不好办呀,咱这都是正规生意。” “是正规,谁说不正规了。” 说着就塞了一沓票子,妈妈桑斜着眼瞥了瞥,脸上顿时笑开了花。 “两位老板稍等。” 去往城郊的路上,我瞥了瞥后座那自称学生妹的女孩儿。 超短裙过膝袜,还染了一头黄毛,怎么看都不像是大学生。 感觉像是遭了那妈妈桑的道。 “老板,咱们这是去哪儿呀。” “老板,你的车可真漂亮。” “老板,两个人的话要加钱的哦。” 车子停在一处山间公路上,这地方离城里将近二十公里,绝对的僻静。 路边山坡下面是一片野栗子树的林地。 我们带着那女孩下了车。 “老板,搞啥子明堂哦,来这种地方,还得另外加钱哦。” 表哥点上支烟。 “少废话,躺下。” 月下树梢,露水挂上眉毛。 我们等了整整一夜,几乎被蚊子叮成了猪头,也没瞧见半只巴蛇的影子。 眼看天都要亮了,那女孩终于受不了了。 “搞什么名堂嘛,第一次见这么变态的玩法,喂蚊子玩?” 说着起身就要走,这时表哥也火了。 “第一次见?这么说今天不是你的第一次了?” 那姑娘愣了愣。 “害,老板,我干这行不长,其实没多大差别。” “差别大了去了,滚犊子!” “喂,你们可以嫌弃我,但不能侮辱我。” 说罢气冲冲的跑了。 两人无奈地叹了口气,心道这年头要找个黄花闺女儿还真没那么容易。 就在这时,我们恍然听见林子下面传来一阵女孩的娇喘声。 忙走过去一看,只见一个做布衣长裙打扮的姑娘正躺在地上,头上还扎着两朵栗子花。 “诶,这不是表妹吗!” 我也没明白叶小琴为何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又瞧见她的身边有一个装满野栗子的篮子,想起她和方川江平时是以贩栗子为生。 顿时明白了。 我正要去扶她,表哥突然拉住我。 “蛇,蛇呀!” 我低头一看,只见叶小琴的脚踝边有两条小黑蛇,正在顺着她的小腿往裙子里钻。 眼看机会来了,但我一咬牙,还是把蛇抓起来坏了两条畜生的好事。 表哥连拍大腿。 “哎哟我说你小子干什么,这么好的机会,蛇吞象呀!” 不过他很快也反应过来,黄老邪说蛇吞象完成之时,作为温床的女子便会失去清白之身。 我们不可能为了蛇吞象,眼真真的看着叶小琴被巴蛇毁了。 “喂,你醒醒。” 好在巴蛇是微毒,叶小琴很快便睁开了眼。 “你们……” 叶小琴自幼跟着方川江修行,看到表哥手里的两条巴蛇,自然也明白发生了什么。 一时花容失色,吓得差点哭了出来。 我说道:“放心,蛇还没来得及吞象。” 她拽了拽裙子,红着脸说道:“你们来这里干什么,找爸爸吗,他有事出去了。” 随之领着我们向山下走,只见半山腰的位置有一处茅草屋。 叶小琴告诉我们,平时她和方川江就住在这里。 表哥说道:“那这可真是够辛苦的,贩栗子恐怕一年也赚不了几个钱吧。” 说着又在我的耳边嘀咕。 “看来老黄说的没错,道士都是穷光蛋。” 叶小琴一点不为生活的拮据而自卑,反而教训起表哥。 “靠双手挣的钱,清清白白,有什么不好。” 想起我们最近做的事,竟被她说得有些无地自容。 “你说的没错,靠双手赚钱没什么可耻的,但是也要注意安全。 一个女孩子家,以后天没亮最好不要进林子。” 表哥坏笑着说道:“就是,像表妹这么水灵的姑娘,要是被这种畜生害了多可惜呀。” 叶小琴被他说得又红了脸,转身进屋要帮我们煮茶。 “你们稍等一会儿,爸爸应该快要回来了。” “不必,我们不是来找他的,恰巧路过而已。” 回到车上,表哥叹气着说道:“唉,我说蛇吞象到底该咋办?” 我接过他手里的两条巴蛇,用刀直接把蛇头割了下来,然后把公蛇的脑袋塞进母蛇的嘴里。 表哥大笑。 “哈,还是你小子聪明。” 第8章 道士 我叹了口气,用小刀给她松了绑。 “你是专门来救我的吗?” “不是。” 她用手指绕着头发, “明明就是……” “得等外面的马仔换班才能出去。 对了,话说你是怎么招惹上洪震南的?” 叶小琴摇了摇头。 “我没招惹他,抓我的是另外的人。” 趁着等马仔换班的功夫,叶小琴告诉我。 大概在三天之前,她在东街某处摆摊买栗子,遭到一个开豪车的富少的骚扰。 那富少直言不讳,说见她长得漂亮,想花钱包养她。 但叶小琴不但没答应,还扇了那富少一巴掌。 富少气急不已,这几天一直派人暗地里跟踪。 也就在今早我和表哥走后不久,富少的人乘虚而入,把叶小琴给绑了。 但之后不知为何,富少并没有对叶小琴霸王硬上弓,甚至没带回自己的豪宅,而是把她转交给了洪震南。 我说道:“光天化日直接绑人,还真是无法无天了。” 叶小琴说道:“我实在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把我送到这里来。” 我撇了撇嘴。 “这不明摆着吗,那富少想让你听话。” “听话?” “据我所知,洪震南擅长降头术,可迷人心智。 你也是懂一些道的,应该能明白吧。” 叶小琴点了点头。 “哥,你真聪明。” 看她天真的样子,我突然露出一抹邪笑。 “其实我还挺想看看你中了降头之后的样子。” “我胆子小,你别跟我开玩笑。” “你刚才不还说是我妹子嘛,开个玩笑怎么了。” “你要真想欺负我,那就应该接受爸爸,等我名正言顺的成了你妹妹,你想怎么欺负都行。” “哼,那我可真没兴趣了。” 就在这时,地下室外面突然有人破门而入。 我们还以为是表哥没能托住洪震南,事情败露了。 叶小琴吓得缩进我怀里,可我定睛一看,进来的却不是洪震南的马仔。 而是一个带着金丝眼镜,穿着工装的青年人,长得挺帅气,就是面容有些冷峻。 他见到我和叶小琴,二话不说冲上来就是拳打脚踢。 “小琴,你没事儿吧?” 叶小琴忙拦住他。 “我没事,你误会了,他是我哥,不是洪震南的人。” 年轻人勉强松开抓着我衣服的手。 我疑惑地说道:“小琴,这家伙谁呀?” 他自报家门。 “我叫白嘉豪,是小琴的师兄。” 我听得一头雾水。 “师兄?” 就在这时,表哥也从外面跑了进来。 “小杨,洪震南玩完了!” 出了地下室,只见外面整个殡仪馆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一群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家伙,正在和洪震南的马仔火并。 这些人个个身手不凡,洪震南的马仔几乎已经被全部拿下。 我不明所以的说道:“表哥,到底咋回事儿?” 他笑着说道:“是二姨夫来救小琴了,这些人全都是道士。” 随之我才知道,就在今早叶小琴被抓走之后不久,方川江回到家,看到桌子上有一封信。 信上的语气很狂妄,大概就是说我把你女儿抓了,你能拿我怎样。 方川江这段时间一直在调查洪震南的阴纸生意,下意识觉得是洪震南搞的鬼。 他救女心切,当即去找自己的师兄白胜旗帮忙。 话说这年头的道士早已不是那种山野修士的形象了。 常言说小隐隐于山,大隐隐于世。 龙虎山的道士一旦学有所成,就会下山融入市井人间。 当小贩卖栗子,在餐馆掌大勺,或者骑个电驴儿送快递,甚至开公司当老板,总之干啥的都有。 虽然如此,但这些人依然履行着道士的职责,在不暴露身份的情况下暗地里降妖除魔济世救人。 这才是所谓的“大隐”。 方川江的师兄白胜旗是一家搬家公司的老板,他手底下的员工有一半以上都是龙虎山下来的道士。 先前方川江已经掌握了不少洪震南为了炼阴纸而伤天害理的证据,此番为了救女儿,干脆和白胜旗联手,把洪震南的老巢给一锅端了。 刚才那个自称叶小琴师兄的眼镜男,其实就是白胜旗的儿子。 我和表哥都没料到今晚会闹这么一出,都很是吃惊。 方川江见叶小琴平安无事,终于松了口气。 这时那戴金丝眼镜的白嘉豪走了过来。 “父亲,洪震南的人已经全部拿下,但洪震南好像跑了。” 白胜旗穿着一身唐装,手里拄着根老外的弯头拐杖,颇显富态,像是个留过洋的老绅士。 如果不说,谁能想到这是一个龙虎山下来的道士呢。 “再好好找找,擒贼擒王,绝对不能让那家伙跑了!” 正说着,房顶上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百胜旗,你们这群道士欺人太甚!” 洪震南突然从房顶一跃而下,百胜旗早已有了防备。 但那家伙却突然掉头,攻向他的儿子白嘉豪。 白嘉豪反应不及,眼看要被洪震南取了性命。 他只得拼命一闪,躲到身旁叶小琴的身后。 洪震南此时已经杀红了眼,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我见机不妙,赶紧迎上前去,挡下一击。 表哥大惊,随手抄起旁边半人高的一个花瓶,猛地砸在洪震南后脑上。 那家伙虽然懂降头术,但毕竟还是肉身凡胎。 这一砸恐怕头盖骨都碎了,当即头破血流,倒在了地上。 白嘉豪见状,拔出一柄道士的五帝金钱剑,一剑把洪震南捅了对穿,彻底结果了他的性命。 表哥紧张地扶住我。 “小杨,你没事吧!” 我从衬衫里面掏出一块钢板,上面硬生生被洪震南戳出了五个黑色的指印。 表哥转惊为喜。 “哈哈,还是老黄有先见之明,让咱事先在衣服里藏一块钢板。” 叶小琴也松了口气。 这时表哥转身推了那白嘉豪一把。 “我说你他妈是不是男人,遇上事儿往女人背后躲?” 白嘉豪有些理亏,但并不服软。 “谁躲了,我那是……” 方川江走上前来。 “元庆,不得无理。” 然后又看了看我。 “我说你们两个小子这段时间到底是在干什么,给洪震南当马仔?” “姨夫,我们……” 叶小琴说道:“爹,你别怪方杨哥,刚才是他救了我,还有昨天晚上我遇到了巴蛇,也是他和表哥出手相救。” 方川江恨铁不成钢地叹息一声。 “师兄,我这不成器的儿子,你别见怪。” 关于给洪震南当马仔的事儿,我和表哥自知理亏,便不再啃声。 这时老陈和黄老邪听到动静,也都跑了进来。 老陈笑嘻嘻地拱着手朝周围的人作揖。 “各位龙虎山的英雄辛苦了,改明儿个我陈金要请各位喝酒。” 但没一个搭理他的,他自讨了个没趣儿,只得走到我和表哥面前。 “元庆,小杨,我说什么来着,我掐指一算,洪震南见不到明天的太阳,准吧?” 表哥撇了撇嘴。 “你之前不是说找算命先生算的吗,咋又成了你掐指一算了?” “嘿嘿,我就是算命先生,这手艺祖传的,咋的不服呀。” 黄老邪仍然是一脸的慌张。 “富贵,你们看到富贵了吗?” 我和表哥这才想起黄富贵的事儿,当即帮着他在殡仪馆里寻找。 可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就在这时,注意到了角落里一个半人高的花瓶。 那瘦高的花瓶上面居然立着一颗人脑袋。 黄老邪顿时愣住。 “富贵……” 我和表哥也是惊了,之前只是收到了黄富贵的一只手,却不曾想他已经被洪震南搞成了“人棍”。 黄老邪吃惊未定,又见花瓶里的黄富贵脸上露出一笑。 正好他面前站着几个搬家公司的员工。 突然齐刷刷的朝他跪下磕头。 噗嗤一声,那白嘉豪飞出手里的金钱剑,把花瓶打了个稀碎。 黄富贵人头落地,花瓶里的身体也跟着化作一滩血水。 黄老邪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得声嘶力竭。 “富贵!” 表哥当即冲向白嘉豪,一把抓住他的领子。 “你他妈干啥呢!” 白嘉豪说道:“你是傻子吗,那家伙已经被洪震南炼成了‘血降’,不杀他死的就是我们。” “我血你大爷!” “元庆,住手。” 第9章 改造 黄富贵死后,黄老邪受到的刺激太大,就此疯了。 至于我和表哥,之前跟着黄老邪搞鬼术生意,又贩阴纸,还给洪震南当马仔。 这在道士眼中都是当诛的罪名。 不过白胜旗等人看在方川江的面子上,还是勉强放过我们一马。 也就是让我们加入他的搬家公司,在那些道士眼皮子底下好好“改造”。 当晚,方川江揪着我和表哥来到东郊的“圣水陵园”。 摁着我们在外公的坟墓前跪下,让我们发誓以后好好工作,再也不去沾染那些歪门邪道。 据舅舅所说,我爹方川江当年是个孤儿。 被我外公收留,抚养成人,也是因为如此,和我妈定了娃娃亲。 方川江很敬仰我外公,外公在世的时候他一直很老实。 但也就在外公去世不久,他就开始不着家了,最后甚至在外面搞出个私生女叶小琴来。 表哥松了口气,连忙给外公磕头。 “爷,孙子元庆不孝,以后再也不游手好闲了,您老人家在天有灵,保佑我和小杨万事大吉,大发横财……” 方川江听得直摇头,但磕完头发完誓之后终究是放了我们一马。 我和表哥现在完全不缺钱,所以根本看不上搬家公司的工作。 但为了洗脱之前干的那些事儿,同时也是为了让家里人放心,还是决定去上班。 朝九晚五,月薪两千。 洪震南死后我们完全没了顾虑,如此有个固定工作混日子其实也不错,毕竟我之前在造纸厂也就这待遇了。 可我们进了搬家公司之后,居然成了白嘉豪的下属。 或许是因为那晚上表哥冒犯了他,之后这家伙经常给我们穿小鞋,找我们麻烦。 老白搬家公司明面上的生意是帮人搬家,但实际另有作为。 一户人凡是想搬家,往往说明原来的房子住着不舒服,或是出了什么事儿。 这其中就很可能是邪物作祟,所谓凶宅也就是这么产生的。 如此白胜旗的人在搬家的过程中就能有所察觉。 之后便是该抓鬼抓鬼,该驱邪驱邪。 当然后者完全是属于替天行道,不收费的,更不会让户主知道。 也正是因为如此,我还挺佩服白胜旗这些人。 时常劝表哥,一两口恶气,忍着就忍着吧。 常言道眼不见心不烦,你就当那白嘉豪不存在。 表哥听了我的话笑了笑。 “嘿嘿,也是,况且在这儿上班也不是没好处。” 他指得自然不是那两千块的微薄工资,就那点钱,还不够他去洗次脚的。 或许是为了报答我们两次的救命之恩,每天中午叶小琴都会亲自做好饭菜给我们送来。 虽然都是些家常菜,厨艺也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但我和表哥至少不用奔食堂了。 这天中午叶小琴给我们送完饭,坐在一旁和我们聊天。 “哥,听白师叔说你们这段时间表现不错,爸爸也很替你们高兴。” 我撇了撇嘴。 “我又不是做给他看的。” “哥,你别这样……” “行了,吃饭的时候别跟我提他,我不想倒胃口。” 就在这时,白嘉豪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 “小琴,晚上有空吗,我这里有两张电影片,你……” 话没说完,表哥一把将电影票抢了去。 “泰坦尼克号,多少年前的老片儿了,这有啥可看的。 小琴,晚上来黄老邪哪儿,表哥给你放碟片,《赤裸羔羊》看过没,那才带劲呢。” 白嘉豪皱起眉头。 “关元庆,我没跟你说话。” “我也没跟你说话呀。” 他气得直咬牙。 “小琴,晚上有空吗?” “哪来儿的空呀,没听见嘛,晚上跟我们去看碟片。” “小琴……” “白师兄,我晚上和我哥有些事,你让小丽陪你去吧。” 白嘉豪自讨了个没趣儿,转头走了。 自从黄老邪疯了之后,他的生活全靠我和表哥照顾。 不过老头儿虽然疯疯癫癫,好歹还知道自己吃饭。 我们只需要准备好一天的吃喝,晚上去看他一趟就行了。 “富贵呀,这是你女朋友吗,姑娘长得可真俊呀。” “老黄,给你说了多少次了这是我妹,还有,我叫方杨,不是黄富贵。” “富贵呀,再给爹添碗饭。” 叶小琴经常来这儿吃晚饭,倒也见怪不怪了。 “那个……哥,爹想让我问你件事儿。” “有事儿他干嘛自己不来。” “那你想让他来吗?” “算了,有啥事儿说吧。” 叶小琴从包里掏出一张米黄色的纸。 “哥,洪震南虽然死了,但现在市面上还是有大量的阴纸在流通。 据我们所知,现在冉东是一个名叫黑寡妇的阴纸商一家独大……” 她话没说完我就摆了摆手。 “别说了,我们根本不知道什么黑寡妇。” 表哥说道:“小琴,姨夫该不会还怀疑我们在贩阴纸吧,天地良心。” 叶小琴摇了摇头。 “不是这样的,你们再看看这个。” 说着又掏出一张信纸。 “这是当初我被绑架之后,那些人留下的。 绑我的根本就不是洪震南的人,可这字里行间,明确指出我被困在上天堂殡仪馆。 若不是因为这东西,当时爸爸和白师叔也不可能那么快就找到洪震南的老巢。” “什么意思,难道你们怀疑……” “没错,那晚的事儿可能并非偶然,而是黑寡妇设的一个局。 是黑寡妇的人绑了我,然后嫁祸给洪震南,借道门之手除掉洪震南的势力,如此她就可以在冉东一家独大了。” 我和表哥之前的确听洪震南说过,黑寡妇想吞并他的地盘。 但还是觉得叶小琴说的太玄乎了。 “可你之前还说是一个富少看上了你,糖衣炮弹不顶用才玩阴的。” “或许那就是黑寡妇的人做的一场戏,不过没关系,你们不知道黑寡妇就算了。 对了……” “怎么还有事?” “没,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喂,《赤裸羔羊》不看了么?” 深夜,我望着镜子里胸口上的虫印,心里惴惴不安。 我明明从没见过黑寡妇,实在不知道这虫印是从哪儿来的。 几天之后,搬家公司接到一份怪活儿。 有个中年妇女,声称自己楼上的邻居长期扰民。 有时候大半夜的剁东西,有时候天花板上还会渗出恶臭的不明液体。 多次沟通无果,这家人实在受不了了,最后只得搬家。 白嘉豪带着兄弟伙儿搬完东西,在空房子里细细观察了一番。 天花板上有不少血污一样的痕迹,闻上去有股淡淡的尸臭。 这时白嘉豪又从怀里掏出一张符纸,无火自燃,这说明屋里的阴气很重。 如此,他肯定楼上的住户有问题。 于是当即上楼敲了那家的门,半天才有人应声。 “你们谁呀?” 我和表哥定睛一看,顿时惊了,住在这里的居然是收尸人孙尸骨。 他这屋里的尸臭比外面浓烈了许多。 白嘉豪更是觉得不对劲了。 “不好意思老先生,我能进去看看吗?” 孙尸骨伸手拦住他。 “不能,我都不认识你,凭什么让你进去。” 白嘉豪已经断定孙尸骨有鬼,便也不再客气。 “那我非要进去看看呢?” “你可以试试。” 陈金要说孙尸骨这人不简单,不但收尸,也曾当过杀手。 白嘉豪可能不是他的对手,但楼下还有那么多搬家公司的兄弟,真动起手来孙尸骨未必能占得了便宜。 我当即迎上前去。 “三舅,原来你家住这里呀。” 表哥在旁边看呆了,但很快也明白了我的意思。 迎合着说道:“哎哟三伯,你可真是闷声发大财,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 白嘉豪有些懵了。 “这人是你三舅?” “没错呀,实在的亲戚。” 孙尸骨也看出我们在替他解围,索性将计就计。 “小杨,元庆,这人是你们朋友?” 白嘉豪见孙尸骨知道我们的名字,便也信了我们不是在胡诌,毕竟这是初次见面。 “这位白先生是我们的同事。” 白嘉豪问道:“方杨,关元庆,到底什么情况?” 第10章 异尸 表哥笑着说道:“我三伯是卖猪肉的,顺带捣鼓点什么地沟油。 三伯,我说您还在做那些缺德生意呀,那瘟猪肉,地沟油是人吃的吗,都臭了。 你还大晚上的剁肉,多扰民呀,人家白天不上班啦。 不是我说,你老人家这么大岁数了,咱做点正经生意,也好积点阴德呀。” 道士的职责是降妖除魔,但可管不了食品安全问题。 白嘉豪听表哥这么一说,也不想进屋看了。 嫌弃地捂着鼻子,扭头儿就走。 我们这才对着孙尸骨一笑。 “孙爷,上次蛇吞象的事儿实在对不住。” 他摆了摆手,示意我们进屋坐。 不得不说,他这屋里的味道实在是太难闻了。 福尔马林混合着尸臭,让人几乎窒息。 我看了看四周,发现里屋整整齐齐立着一排人形物。 上面盖着红布,旁边还有一座烧着红蜡的神龛。 那蜡烛的光映着红布,透出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刚才那人是龙虎山的道士吧,谢了。” “孙爷,您别客气。” 趁着孙尸骨泡茶的功夫,表哥手欠的掀开一块红布,顿时被吓了一大跳。 只见那红布下面是一具白脸盘子红嘴唇,穿着绣花鞋的小脚女尸。 “我靠!” 孙尸骨显得很是淡定。 “怎么,我还以为陈金要跟你们透过我的底呢。” “孙爷,我们知道您的身份,可你咋把死人摆在家里呀?” 孙尸骨一挥手,那一排红布全都被掀开了,其下是十来具排列整齐的尸体。 孙尸骨告诉我们,他平时收尸殓骨,一般都是送去火化或是入土为安。 但有时候也会遇上一些没有主家的尸体,要是看着不错,他就喜欢自己收藏。 他这地方,僵尸,血尸,行尸,甚至老外的木乃伊,应有尽有。 这些东西既是他的藏品,也是一笔财富,因为有时候会有人花高价买这些异尸。 比如洪震南的双生煞,其实就是花了二十万,找孙尸骨买的一对连体女尸,施以降头术炼出来的。 以前那看那些港片里有湘西干尸,本来觉得挺扯淡,却没想到世上真有靠这些死尸吃饭的人。 表哥大惊地说道:“你在家里藏尸也就算了,晚上剁啥玩意儿呀,你该不会……” 孙尸骨摇了摇头。 “我可没那怪癖。” 随之他告诉我们,一些异尸胸口之中憋有怨气,随时可能尸变。 他孙尸骨虽然精通镇尸之术,但难免有些刺头儿镇不住。 这种情况,就需要提前敲碎异尸的膝盖骨,并在头上凿个窟窿释放天阴。 否则遇上十五月圆,这些东西一旦尸变,那可就麻烦大了。 我和表哥算是大开眼界了,这时恍然发现墙角还摆着一具盖着黑布的尸体。 心生好奇,一把掀开。 发现这具尸体和其他的大不相同,上面满是蜂窝状的窟窿。 和那晚表哥开车撞到的洪爷马仔山鸡的尸体很像,都是人尸被虫子给蛀空了。 我好奇地问道:“孙爷,这人是怎么死的呀?” 孙尸骨不假思索地说道:“还用问吗,这损样儿,自然是中了蛊,被蛊虫活生生啃死的。” 我们听得脸色大变。 “蛊虫?” 孙尸骨说道:“你们是真不知道还是在给我装傻呢,冉东两大阴纸商,洪震南是个降头师,黑寡妇是个草鬼婆。” 所谓草鬼婆其实就是会用蛊术害人的蛊婆。 相传从湘西到滇南一代(旧时称苗疆),就有很多女人擅于用蛊。 蛊女一般都长得很漂亮,但男人却不敢轻易靠近,因为搞不好就会被下蛊,性命不保。 少部分蛊女即便成家,也不会孕育子女,丈夫稍敢在外面沾花惹草,也得没命。 所以蛊女往往都是老姑娘(不嫁人的女子)或者寡妇,孤家寡人。 这样的女人老了之后会更加的孤僻怪异,也就成了人们口中的草鬼婆了。 据说草鬼婆居住的地方会异常干净,见不到蛇虫鼠蚁苍蝇蚊子这些东西,即便长时间不打扫墙上也不会有蛛网。 当初与洪震南瓜分冉东阴纸市场的黑寡妇就是一个蛊女,蛊以“虫”为本,所以她的人胸口都会有一个虫印。 我说道:“这么说这个人的死和黑寡妇有关?” “那我就不知道了。” 表哥说道:“你刚才不是说你这里收藏的都是有价值的‘异尸’吗,那你把这个被虫蛀空的尸壳子留着干什么呀,难不成这玩意儿也有价值?” 孙尸骨摇了摇头。 “没有,但我这是受人之托,收了钱,帮人保存这具虫尸。” 说着他挪动了一下这尸体,只见其后面的墙上用朱砂墨写着不少符咒。 “这虫尸和那些尸体不一样,你别看他被虫蛀空了,但他的三魂七魄尚在。” 我和表哥吓了一跳,三魂七魄尚在,那不就是鬼吗! 孙尸骨告诉我们,这人死得冤,死后阴魂不散。 他家里人想查清他的死因,所以才托他保存这尸体。 为防止他的魂儿散了,又让孙尸骨用符咒将之封住。 至今,虫尸已经在孙尸骨这里托管了三年了。 我说道:“这么久了,那查出凶手是谁了吗?” 孙尸骨摇了摇头。 “阴阳两隔,阳人和阴魂,除非问米,如何相谈。” 孙尸骨说这虫尸的家属一直想寻一位会扶乩问米的高人,如此直接就能把事情问清。 奈何一直没找到懂行的,所谓隔行如隔山。 别看巫蛊、降头、扶乩这些都属于鬼术的范畴,但其中原理却是互不相通。 表哥当即一拍手。 “害,他咋不去找黄老邪呀,看来咱当初的广告宣传还是没做到位。” 孙尸骨眯了眯眼。 “黄老邪?” “他本名叫做黄九昌,就是那秃子,上次酒桌上你不是还见过他嘛。 不过可惜,黄老邪死了儿子,人被气疯了。 我和小杨本是他的乩童,也已经金盆洗手。 要早知道这事儿,我们或许还真能帮那人的忙。” 在我看来,黄老邪虽然一辈子活得窝囊,到老来还落得个疯癫的下场。 可巫蛊、降头、扶乩这些鬼术真论起来,扶乩的技术含量其实是最高的。 其可下通地府鬼神,让活人和亡灵对话,即便是那些龙虎山的道士也难以办到。 孙尸骨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快中午了,要不吃了饭再走?” 我和表哥连连摇头。 “客气了。” 老白搬家公司里有一个大仓库,用于暂时寄放客户的名贵家具。 我和表哥的工作就是这仓库的库管员,一天三班倒。 当然有时候外面人手不够我们也会跟着白嘉豪出活儿。 “小杨,你知道郝美丽吗?” “知道呀,咋啦” “那你注意到她那屁股没,太他妈圆了。” 我没什么兴趣和表哥聊骚,说道:“咋的,你该不会看上她了吧?” 表哥笑了笑。 “反正我是觉得她挺有味道的。” 表哥所说的郝美丽是搬家公司上个月新来的一个员工,大脸盘子大屁股,长得的确是挺丰满的。 可惜平时喜欢画浓妆,身上还喷很重的香水,都腌入味了,隔老远都能闻到。 反正我对这号女人是不怎么来电的。 “表哥,我劝你还是死了这个心吧,我看那郝美丽成天围着逼哥打转。” 所谓“逼哥”是我和表哥私底下给白嘉豪起的一个外号,因为我们都觉得那家伙太爱装逼了。 表哥不以为然地说道:“呵,老子还能怕了白嘉豪不成。 不过说起那王八犊子也真是气人,今天又让咱值夜班。” “啥,又值夜班? 今晚上我可不成。” “咋的,晚上有啥事儿吗? 小琴可说了,晚上做排骨煲给咱送来。” 我说道:“晚上苏倩约我去她哪儿吃饭。” “好呀,你还跟她藕断丝连呢。 不过说起来,苏倩那娘们人品差是差,可那模样和身段真是没得挑。 你小子跟她玩玩可以,可千万别像以前那样犯傻。” 我拍了拍桌子。 “想什么呢,是她弟弟苏杰回来了,人约我吃个饭而已。” “哦,你是说那个四眼仔呀,你小子当年可没在那家伙身上少贴钱。” 苏倩的弟弟苏杰比她小五岁,当初我和苏倩交往的时候他还在念书。 那时候姐弟俩生活困难,苏杰学业上的花费基本上是我一个人包了。 后来苏杰得了重病,苏倩和赵刚结婚,我便再没和他见过面。 一晃也是有三年多了。 第11章 虫 “表哥,晚上值班的事儿就拜托你了。” “咋地,小琴的排骨煲都不吃了?” 当晚,苏倩的抚仙楼中餐馆早早的打了烊,然后又准备了一桌子好菜。 我刚进门,就见一个穿西服,戴金丝眼镜的小年轻正在向我招手。 一时间还以为是哪个大老板家的阔少爷。 “方杨哥,这里。” 在我的印象中,苏杰一直是一个锅盖头,戴大框眼镜,性格内敛的书呆子。 没想到三年时间,他的变化竟然这么大。 我缓缓走过去。 “你是小杰?” 苏倩笑着说道:“现在比我都高一个头。” “大学应该已经毕业了吧。” 苏杰一边给我倒酒一边说道:“是,刚毕业。 方杨哥,当初多亏了你,不然也不会有我苏杰今天。” 我端起酒杯,一口干了。 “过去的事还提它干啥,对了,回来打算做点什么?” “我想帮姐姐一起打理这个餐馆。” 我点了点头。 “那挺好的,你姐一个人经营抚仙楼也确实辛苦。” 苏杰虽然模样和性格有些变了,但骨子里那感觉和当年没差别。 当初我挺喜欢这小子的,踏实能干,若不是因为他姐的事儿,这些年也不会断了联系。 酒逢知己千杯少,我当晚不知不觉就喝多了。 迷迷糊糊醒过来,发现正躺在苏倩办公室的沙发上。 屋里没开灯,很是昏暗。 我猛地坐起身来。 “小杰呢?” “他喝多了,先回去休息了。” 我有些慌张的穿上外套,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十一点了。 “那……我也先走了。” “等等,方杨,我上次说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什么事儿呀。” “我问过小杰了,他也希望咱们重归旧好,在他眼里,你一直就是他的姐夫。” 我摇了摇头。 “苏倩,事到如今,你怎么还是放不下呢。” 她突然红了眼睛。 “方杨,我知道你在顾忌什么。” 说着她缓缓解开衣服,我正要阻止,却突然看到她白皙的背上有很多的伤痕。 “这……怎么回事?” 苏倩低声说道:“方杨,你以为当年赵刚真的是因为喜欢才娶我的吗? 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那一晚在夜市,你为了我和他起了冲突,他说要让你好看。” 我眉头一皱。 “难道……” “就在小杰得了白血病之后,赵刚突然找到我,说只要我嫁给他,帮着他好好羞辱你,小杰的医疗费他就全包了。 我真的是迫不得已……” “结婚之后,他一次也没碰过我,天天在外面花天酒地,而我在赵家,根本连仆人都不如。 他每次喝多了就拿我出气,这些都是拜他所赐。” 我一时愣住。 “那……你怎么不告诉我呢、……” “他的目的就是为了羞辱你,怎么会让我说出实话。 方杨,你不知道我这三年是怎么过来的。 但是现在赵刚已经死了,你真的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走出抚仙楼,我心乱如麻。 恍惚间,看到叶小琴正站在马路对面。 “小琴,这么冷的天,你干嘛呢?” 她搓了搓冻得通红的手,把一个保温桶递给我。 “表哥说你在这里。” 我叹了口气。 “不是说了有人请我吃饭嘛,你咋还跑到这儿来找我。” “你喝酒了?” “嗯,和朋友小酌了几杯。” “什么朋友,是那个寡妇吧。” 她突然又把保温桶抢了过去。 “这餐馆看着真大气,里面的菜应该很好吃吧。” 看她气嘟嘟的样子,我忙笑着说道:“害,哪里,难吃得要死,比你做的差远了。” 说着,把保温桶里的排骨汤喝了个干净。 叶小琴在我身边坐下。 “方杨哥,其实我来找你还有件事……” “啥事儿呀?” “你还记得上次,爸爸说苏倩家里有脏东西的事吗? 当时我们什么也没找到,但是爸爸怀疑她可能和贩阴纸的黑寡妇有关。” 我听完两眼一瞪。 “苏倩贩阴纸,这怎么可能!” “只是怀疑,我们现在也不能确定。 但是我想着你平时和那苏倩走得比较近,或许能帮忙把这事儿查清楚。 其实很简单,你只要想办法弄到一些苏倩的血,或者头发也可以。” 我摇了摇头。 “行了,我劝你们还是不要胡思乱想。 就苏倩手里的钱,她一辈子也花不完。 她吃饱了没事儿去贩阴纸? 况且我和她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她是什么人我很清楚。” “可是,哥……” “行了,别再提这事儿了,这么晚了赶紧回家。” 第二天下午,表哥突然给我打了通电话,把我叫到了孙尸骨的住处。 我一开始还没明白他想干什么,到地方才发现郝美丽居然也在。 “这……啥情况呀?” 表哥拍着大腿说道:“小杨呀,天底下就没这么巧的事儿。” 原来表哥看上了搬家公司的郝美丽,约了好几次人家都不给面子。 可今天上午郝美丽却主动约他出来吃饭,表哥本以为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一问才知,郝美丽有事儿求他帮忙。 “你说啥,她是赵刚的表妹?” 原来三年前花钱把虫尸寄存在孙尸骨这里的人就是郝美丽,而且她说这虫尸就是赵刚。 我听得不明所以。 “你是说赵刚三年前就死了?” 郝美丽着急地说道:“杨哥,这都是真的,我可没半句假话。” 随之她告诉我,赵刚出生于西南农村,父母早亡。 十七八岁到外面打拼,后来投资做生意,赶上风口了,成了富豪。 他这出人头地了,老家的穷亲戚都想跟着分一杯羹。 奈何那时候赵刚已经和苏倩结婚,每次乡下来穷亲戚都是苏倩随便给俩钱就打发了,他们从没见到过赵刚本人。 郝美丽作为赵刚的表妹,渐渐觉得有些奇怪。 于是有一次趁苏倩不在,偷偷潜入赵家豪宅。 没找到赵刚,却意外发现了一具被虫蛀空了的尸体。 如此郝美丽怀疑是嫂子苏倩害死了赵刚,霸占了他的家业。 后来找苏倩理论,苏倩却是根本不承认,说赵刚去国外谈生意了。 郝美丽不信,苏倩就给了她一大笔的封口费,并有威胁的意思。 在威逼利诱之下,郝美丽不得不听了苏倩的话。 此后她也再没见到过自己的表哥赵刚。 如此过了三年,苏倩突然对外宣布赵刚因车祸去世,如此彻底死无对证了。 但郝美丽这女人很鸡贼,当初拿了苏倩的钱还留了后手,也就是把虫尸托管给了背尸人孙尸骨。 想着哪天找个懂扶乩问米的高人,就能彻底把赵刚的死因搞清楚了。 可惜她一直没门路,才拖到了今天。 郝美丽靠着当年苏倩给的封口费,脱离了农村生活,进入大城市。 但这女人平时花钱如流水,那些钱很快就被挥霍光了,前不久又想去找苏倩敲一笔。 可如今赵刚已经彻底死无对证,苏倩哪里还肯搭理她。 恰好昨天表哥跟她吹牛扯淡,说起之前跟黄老邪做过问米生意。 郝美丽觉得有了机会,所以想让表哥帮她的忙。 我听完之后摇了摇头。 “这尸体你是在哪里找到的?” “赵家的地板下面。” “那你怎么知道这人就是赵刚?” “猜的,当初我哥莫名其妙的失踪,那房子里又多出这么一具尸体,这当然就是我哥了。” 我冷笑一声。 “这可证明不了他就是赵刚,凡事得有证据。” “你们不是会问米吗,一问不就知道了。” 我说道:“会问米的是黄老邪,他已经疯了。” 表哥插话道:“小杨,老黄是疯了,但不是失忆了。 他神志不清,可问米的那些法子都在他脑袋里。” 我把他拉到一边。 “表哥,你鬼迷心窍啦,这女的说啥你都信。 这不明摆着的事儿嘛,一个乡下来的村姑,想敲她嫂子的竹杠。 勒索一次不够,又想来第二次。” 表哥似乎也不在意赵刚苏倩的事儿。 “你管她呢,咱就帮她问米,到时候证明死人疙瘩不是赵刚,她不也就老实了。 我追了美丽半个多月了,人好不容易求我办件事,我总不能…… 小杨,你得为你表哥的终身大事着想。” “我靠,你来真的,还终身大事?” “害,反正就是王八瞅绿豆对上眼了,我就喜欢这样式儿的,你就帮个忙。” “那你该直接去找黄老邪呀,找我干啥。” “我记得老黄之前说你的天赋比我高,这事儿非你莫属。 再者说,你想想,就算这人不是赵刚。 苏倩的家里莫名其妙出现一具虫尸,她还给人钱封口,你难道就不觉得奇怪吗?” 第12章 黑寡妇 我突然想起昨晚叶小琴对我说的那番话,心里也忐忑起来。 于是当晚就去找了黄老邪。 “富贵,你给我买的糖咋一点也不甜呀,还有这羊肉串,啃着一嘴的灰。” “哎哟老黄,这是香蜡呀,什么糖羊肉串的。 我问你,这扶乩咒到底怎么起呀?” “扶啥玩意儿,鸡?咱明天吃鸡吗?” 我朝着表哥摊了摊手。 “看到了吗,没戏。” 表哥很是无奈。 “早知道当初就让老黄把他脑子里的那些玩意儿写下来了。” “写下来干啥,你别忘了咱已经金盆洗手了。” “行了,看来这妞儿是没得泡了。” “老黄,你早点歇着,我们先走了。” 正说着,黄老邪突然拿起门边的扫帚,像使剑似的在屋里挥舞起来,口中念念有词。 我说道:“看吧,又犯病了。” 正要去阻止,表哥却拉住我。 “等等,你听老黄嘴里念的什么。” “天清清,地灵灵,两仪阴阳,三才普现。 天罗神,地罗神,人离难,难离身。 天雷尊尊,龙虎交兵,脚踏罡斗,头顶七星……” “是扶乩咒呀!” 次日,我们和郝美丽再次去了孙尸骨的住处,学着之前黄老邪的样,焚香点蜡,摆上死人米。 由于这是请文问米,所以我们决定让表哥来当乩童,我负责念咒。 昨晚黄老邪也不知道是抽什么风,居然疯疯癫癫把扶乩咒念了出来。 但我们无法确定他念得对不对,所以也只能是抱着尝试的态度。 “天清清,地灵灵,两仪阴阳,三才普现……” 随着扶乩咒念毕,手中铜铃一摇,我又在他眼前打了个响指。 “表哥?” 他猛然睁眼,眼神和之前大不相同,瞳孔之中透着一种幽怨。 由此我确定这是真的上身了。 于是向他问道。 “你是谁?” “我是谁……” “你是怎么死的?” “我是……” 忽然他脸色突变,倒在地上,浑身抽搐,嘴里吐出白沫。 郝美丽走上前来。 “表哥,是不是苏倩那个女人害死了你!是不是他!” 他激动地大喊。 “别过来!别过来! 好多的虫,好多的虫呀……” 此时表哥脸色惨白,有窒息的征兆,眼看再这么下去可能有性命危险,我迫不得已念了送神咒。 表哥醒来的一瞬间,那虫尸砰的一声炸开。 孙尸骨在旁边摊了摊手。 “呵呵,这回是彻底没得玩了。” 随之对郝美丽说道:“总共一千两百二十四天,二十四天我就不给你算了,一天五十块,总共六万,概不赊账。” 郝美丽脸色变得死灰。 “表哥,按我说那女人真的不行,你看吧,事儿没办成立马就翻脸不认人了。” “哎哟小杨你别说了,我得好好缓缓。” 这时孙尸骨走到我们面前,说道:“两位,上次吃饭那地儿挺不错的,要格调有格调,要气派有气派。 不过二位可知抚仙楼这三个字是什么意思?” 当初苏倩说她开了家中餐馆,起名“抚仙楼”。 我只觉得这名儿挺仙气儿的,挺符合传统中餐的风格,但并没有细究它的深意。 这时孙尸骨接着说道:“据我所知,‘抚仙’二字应是出自滇南,滇南有三大湖,一为滇池,二为洱海,三为抚仙湖。 据说旧时抚仙湖一带的人擅于用蛊,抚仙毒蛊远近闻名。” 当天晚上,我再次踏进抚仙楼,餐馆还没打烊,苏倩正忙得不可开交。 “怎么这么晚了还过来,有事吗?” “没事,就是有些想你了,小杰不在吗?” 苏倩笑了笑。 “我让他出去谈生意了,这几天都不在,你稍等一会儿,马上就要打烊了。 待会儿你到我哪儿去吧,咱们喝两杯。” “好。” 晚上十点,我和苏倩回了她的宅子。 “方杨,或许昨晚我不该跟你说那些,你知道的,我不想让你有心理负担。” “说,当然得说,不然我怎么知道这些年你对我付出了那么多,之前还一直错怪你。” “方杨,你能说这话我真的太高兴了,你等我一会儿,我先去洗个澡。” 我却是一把搂住她。 “干嘛呢,洗个澡而已,这么一会儿都等不了了呀。” “你的头发还是和当初一样漂亮。” “乖,以后我就是你的人了。” 苏倩进入浴室,我坐在床边,掏出叶小琴给我的一张符咒,把苏倩的头发包了进去。 “我洗好了,要不你也洗洗。” 我突然变了脸色。 “什么时候开始的?” 苏倩一脸的茫然。 “什么什么时候开始的?” 我脱下外衣。 “这东西是你留在我身上的吧,黑寡妇?” 苏倩当即愣住。 “方杨,你说什么呢?什么黑寡妇?” 我拿出那张符纸,原本黄色的符纸,与她的头发接触之后顿时变黑,就像是被墨染了一样。 “凡炼蛊之人,其身体发肤之中会凝聚一种‘蛊气’,蛇虫鼠蚁都不敢近身。” 说着,我将事先准备的一小包蝎子蜈蚣等毒虫猛地向苏倩抛撒出去。 这些原本嗜血的东西,沾到苏倩的皮肤,就像是碰到火炭一样,死的死逃的逃。 苏倩见状,当即明白我是早有准备,索性也不再解释什么了。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就在刚才,如果这张符纸没有变黑,我都已经做好明天跟你去民政局领证的打算了。” 她不紧不慢地在我身边坐下,若无其事地擦拭着头发。 “变黑了又怎样? 只要你愿意,明天依然可以和我去领证。” 我咬着牙说道:“你一直在利用我,从当初去老黄那里问米开始,我们就都成了你的棋子。 是你让洪震南误以为我和表哥是你的人,是你绑了小琴,嫁祸给洪震南,借那些道士之手除掉了阴纸生意的劲敌!” “方杨,我承认叶小琴是我派人绑的,也承认借那些道士灭了洪震南,但我从来没想过利用你。 你仔细想想,如果没有这个虫印,就你和关元庆得罪洪震南的事儿,他会让你们活命吗? 我在你身上留下虫印是为了你好。” “胡说八道!” “苏倩我问你,你是什么时候变成黑寡妇的?” 苏倩说道:“还记得我昨晚跟你说的那些话吗,其实那都是真的。 当初赵刚为了报复你,横刀夺爱,花了大笔钱把我娶进门。 可是结婚之后,他根本不拿我当人看,我在赵家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 那时候你也觉得我是个贱女人,我去监狱探望,你都不愿意见我一面。 我当时真的觉得活着没什么意思了,就从望江大桥跳了下去,想着一死了之。 结果我却没有死,一个叫孔雀的女人救了我。 她不但传我巫蛊,还把冉东的阴纸生意全部交给我来打理。 我用蛊杀了赵刚,然后我就成了他们口中的黑寡妇。” “小杰知道这些吗?” “方杨,就这么跟你说吧,三年以来,除了你,没人见过黑寡妇的真容。” “好呀,你让苏杰帮你打理阴纸生意。 那么你说的那个孔雀到底是什么人,她为什么要救你?” “不知道。” “不知道?” “我只知道她给了我一个活下去的理由,方杨,这三年来我对不起很多人,唯独没有对不起你。” …… “方杨哥,怎么样,苏倩是不是黑寡妇?” 叶小琴顶着寒风,已在外面等了好几个钟头。 “不是。” “不是?那符纸没有变黑?” “没。” 她拦在我面前。 “不对,你撒谎了,你把符纸拿出来给我看看。” “扔了。” 她急了。 “方杨哥,你为什么要包庇那个女人,你可知道她在冉东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 阴纸养活的那些鬼术师,全部都是祸害,而她就是这祸害的源头!” “说够了吗?” “你……” “说够了咱们就去吃宵夜。” “我不饿。” “我饿呀。” “喂!” 第14章 陷害 随表哥之告诉我,就在仓库失火的头天下午,郝美丽主动约他出去。 表哥觉得机会难得,下血本买了一条钻石项链,花了整整三万八。 当晚两人花天酒地,海誓山盟,结果第二天郝美丽就翻脸不认人了。 表哥本以为是自己闯了祸,现在一穷二白,人不跟他了也能理解。 但是根据发票上的时间,郝美丽是在第二天清早就把项链拿到抚仙楼去退了钱。 显然那晚上的海誓山盟没一句是真的,她是故意把表哥骗出来,让他擅离职守。 再结合郝美丽平时一直跟在白嘉豪屁股后面打转,他便有了定论。 “那王八犊子是拿咱们开涮呀,自己放火,再让咱们赔钱。” 我却觉得有些不太可能,我们知道白嘉豪看上叶小琴了。 但我和表哥一致认为那孙子不适合当我们的妹夫,所以他追叶小琴的时候我们经常在中间使绊,得罪了他。 可他就是想报复我们,也不至于放火烧他爹的公司。 因为这不止是仓库,搞不好整个搬家公司都得玩完。 表哥摇了摇头。 “小杨,你难道忘了老陈的话了? 放火烧仓库的人用的是三昧真火。” 之前陈金要说道士用符咒引出的符火就是三昧真火,但其实这个说法还不太对。 准确来说,是要有一定修为的道士,才能放出三昧真火。 老白搬家公司里面龙虎山下来的道士虽然多,但都是些黑衣。 所谓黑衣,就是黑袍道士。 龙虎山的道士分为四个等级,由道袍的颜色来区分,就像那些什么空手道白带黑带一样。 道士是以黑袍为基础,往上有青袍,黄袍,紫袍为最高。 黑袍道士一般是用不了三昧真火的,而整个搬家公司除了老总白胜旗,也就他儿子白嘉豪本事最高。 当天晚上,两人偷偷潜入搬家公司,想寻找白嘉豪放火陷害我们的证据。 大晚上的,我们发现有一间办公室还亮着灯。 “师兄你看一下,就是这个人。” 我们趴在窗户边,心里恍然一惊,这是叶小琴的声音。 随之一看,办公室里只有白嘉豪和叶小琴两人。 叶小琴从包里拿出一张照片。 “苏杰?我记得此人可是抚仙楼的老板呀,手底下产业很多,在冉东可是一顶一的富豪。” 叶小琴说道:“我不知道这些,但我可以确定当初就是他骚扰我,那些绑架我的家伙也一定是他的人。 我已经查清楚了,这个苏杰就是苏倩的弟弟,他们私底下一定是在做阴纸生意。 白师兄,我和爸爸的能力有限,要把这姐弟俩查清楚还得你和白师叔帮忙。” 白嘉豪说道:“打击这些阴纸商本就是我们龙虎山弟子的职责,师妹你放心吧。” 叶小琴笑了笑。 “我就知道师兄你最好了。” 白嘉豪突然转身,把她逼到墙角。 “师妹,我们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师兄,我明白你的心意,但是我现在只想帮爸爸把黑寡妇的事情查清楚。” 白嘉豪激动起来。 “这两件事并不冲突,你就是嫁给我,往后阴纸的事依然可以查下去,而且我保证我可以尽全力帮你。 以后这整个搬家公司的人都听你差遣,你就是他们的老板娘。” 叶小琴摇了摇头。 “师兄你说的不对,我们都是龙虎山的弟子,没有高低之分,你不是他们的老板,我也不会是他们的老板娘。” “小琴,是我说错了,大家都是师兄弟,没有高低贵贱,但是我的意思你应该能明白。 三年了,你到现在都还不能给我个答复吗,你到底还想让我等多久?” “对不起师兄,我现在真的不想考虑这些……” “叶小琴!” “你干什么。” “对不起小琴,对不起……” 叶小琴气呼呼的跑出办公室,白嘉豪愤怒地朝着墙上锤了两拳。 这时办公室的门被另一个人推开,郝美丽端着杯咖啡,扭着屁股一摇一晃地走了进来。 “哎哟,干嘛发这么大脾气,按我说呀,那丫头就是不识好歹。” “关你什么事,滚!” “她不搭理你,你别拿我撒气呀,白少爷。 对了,我去打听过了,关元庆那俩家伙现在在柳阳路摆地摊卖早点呢。 和你猜的一样,烂泥扶不上墙。” “哼。” “我说,仓库的事儿真就让他们这么蒙混过去了?” “钱都赔上了,还能怎样。” “以我的意思,他们现在一穷二白,你想收拾,会比以前更容易。” 白嘉豪一把抓住她的下巴。 “你什么意思?” “我是说白少爷要是有什么吩咐,我愿赴汤蹈火。” “哈哈,行呀。 不过别再叫我白少爷了,龙虎山的人无尊卑之分,要是让人听见,我可吃不了兜着走。” “放心,你只是我的白少爷……” 表哥在我身边气得直咬牙。 “这婊子!” 我忙摁住他,把他拉到一边。 “别激动,咱现在还没证据。” 表哥红了眼。 “那婊子都亲口说了,这还没证据?” “那话也就咱们听见了,你说出去谁会信?” “那你说咋办。” “去仓库看看。” 搬家公司仓库失火之后还没来得及修复,现在晚上也没人值班。 白嘉豪和郝美丽走后这里就只剩下了我和表哥两人。 于是我们可以放开手脚的寻找证据。 正当我们翻进仓库,忽见前面地上躺着个人。 像是发羊癫疯一样,在那里不停的抽搐。 两人吓了一跳,可走近一看,这人居然很眼熟。 “孙爷?” 躺在地上抽风的正是背尸人孙尸骨。 只见他身边的地板上有一个打开的暗门,下面在向上冒着黑烟。 孙尸骨口齿不清地说道:“走,快走!” 于是我们忙把他抬起来,带出了搬家公司。 回到老孙头儿家里,许久他才缓过劲儿来。 “多谢了,如果不是你们两个,我这条老命今晚可能就得交代在那里了。” 我们听得疑惑。 “孙爷,这到底是咋回事儿呀,您大晚上的偷跑到那仓库里去干啥?” 孙尸骨叹了口气。 “既然都被你们看见了,那我也就说实话吧。 白胜旗公司的那把火,我放的。” 我和表哥两眼一瞪。 “啥?你放的! 你个老毕登,可把我们害惨了,少废话,还钱!” 孙尸骨虽然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可随手一翻,就把我们两人都按在了桌子上。 我记得老陈说过,孙尸骨出生在坟地,吃死人肉长大,而且是个一等一的杀手。 真要动起手来,我们确实不够他玩的。 “喂,孙爷,咱有什么事儿好好说,别动手呀。” 孙尸骨缓缓松开我们。 “那些钱我可以赔给你们。” “真的?” 孙尸骨突然又扶着椅子坐下,脸色很是难看。 从兜里掏出一沓阴纸,烧了化作符水喝下去,面色才稍有好转。 “孙爷,您没事吧?” 他咳嗽两声,缓了半晌,才说道:“帮我去白胜旗那里偷一件东西,事成之后,那些钱我一分不少全还给你们。” 见我们没反应,他又说道:“怎么,区区一百多万,你们以为我拿不出来?” 我们心里清楚,这家伙干了几十年的黑活儿,手里的钱不计其数。 不说别的,单是他屋里这些异尸,全出手了都得值个几百万。 表哥笑着说道:“哪里的话,孙爷您就是拔一根汗毛,那也比我们大腿还粗呀。 只是您想让我们去偷啥东西呀,难道你之前放那把火就是为了……” 正说着,孙尸骨突然撸起他的裤管子,我和表哥一看,顿时吓了一跳。 只见他那枯柴棍似的小腿上,有一层乌黑色类似于冰霜一样的东西,还在冒着冷气儿。 表哥说道:“孙爷,您这是老寒腿? 恰好我认识个老中医,要不改天让他给你拿两副膏药贴贴……” 孙尸骨并不和他扯淡,说道:“陈金要是不是告诉你们,我是坟地里出来的种,吃死人肉长大的?” “这……老陈可能是开玩笑吧……” “那你们信吗?” “这……” “哼,实话告诉你们,我老孙也是有爹妈的,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说着,他跟我们提起了当年的一桩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