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灾时期的幼崽饲养指南》 第一章 离开念起 “哎，你听说了吗？刘惜花又闹出动静来了！” “咋？”满脸沟壑的老妇人放下手里的饭盒，眼里闪动着光，“她又回娘家闹她哥来了？” “哪能啊，听说是有个小妖精想勾引李副队，被她发现了，闹得那叫一个天翻地覆哟。” “李副队能随她闹？” “可不嘛，你又不是不知道，这李副队疼她跟疼个眼珠子似的，原配都得靠边站。” 妇人啧一声，“你说这李副队也是，上赶着的狐媚子这么多，他怎么就对刘惜花这么好呢。” 另一人一听，嘿嘿一笑，凑上去不知说了什么，逗得那妇人开怀大笑，“你就瞎叭叭，不跟你扯了，一会儿我家那口子摆摊回来了没热饭又要念叨。” 宁夏站在角落默默听着，一头齐耳的短发，整张脏污的小脸就眼睛还算干净明亮，微微上扬的眼尾和她生人勿近的气质凌厉的能割伤人。 她弹弹腿上的灰尘，得回去准备起来了，这曙光基地没呆下去的必要了。 离开窄小的长廊，转角处一道小门，宁夏推门进去，顾不得身上脏兮兮的，转身就躺进了梆硬的床铺上，说是家，不如说是窝来得合适。 当年曙光基地为了能住下这么多灾民，原建筑材料不够的情况下，特意修建的迷你小楼，宁夏一米七六的个子都得微微歪着脖子才能不装上天花板。 屋子里除了一张一米二的床就剩一条三十来厘米的过道了，耗子住着都嫌挤。 宁夏独身一人的还好，基地里甚至有些一家子好几口人窝在这样的屋子里同住，就这么一个三角形的四层小楼，硬是住下快七百号人，而这一片，全是这样的楼。 宁夏听着隔壁传来的清晰的嘈杂声，拧眉翻身把头埋进枕头里，早晚离开这破地方。 此时是天灾来临后的第六年，称初芽六年。初芽，不难猜出这背后的希冀。 六年前，各种教科书上书写的各种灾难席卷全球，至此，褚华国上下迎来大幅度的持续性的人口缩减。各类物种更是大洗牌。不知何时，蓝星悄悄发生了改变，含氧量高得可怕，灾后看见的不是曾经繁华城市的断壁残垣，而是一片又一片的绿色，甚至出现了史前物种，还有许许多多大大小小的新物种，它们适应天灾，成群结队，远比人类生存得更加自在。 最早两年，浮尸遍野，饿死的人数不胜数，易子而食也不是骇人听闻。如今还存活的人提起那段日子皆是满目痛苦。直到两年前，灾情才渐渐稳定下来，起码人类已知的技术可预测可防范，这才给了幸存者一丝丝喘息的机会。 人一旦能吃饱，心里埋藏的恶就会被激发出来，宁夏想起基地内传闻的种种高层内幕，有些厌恶的闭上眼睛。 “老夏你真要走？” 宁夏接过青年递过来的自制卷烟和火机利落的点上，火光在她脸上跳跃了一瞬间就消失不见，燃起的烟雾模糊了她的脸庞。 “要乱起来了，” 青年接过火机揣回兜里，五颜六色的头发招眼得很，身上也是到处飘逸的布条。偶尔路过的人毫不遮掩异样的目光。青年心里嗤笑一声，一群孙子，马上就大祸临头了。 “行吧，那我也收拾收拾家当，反正这鸟地方也待够了，老夏，要不你跟我们一起走？” “你拉倒吧凯乐，和你一起照顾你那群未成年的奶娃娃？”宁夏猛吸一大口烟，将残余的烟头毫不留恋地弹到地上，伸脚使劲辗了辗，直至熄灭。 凯乐白她一眼，“那是老子兄弟伙。” 宁夏笑着扯了扯他的头发，“你这头发撒尿染的？”每次见这家伙，总是有一些出其不意的造型。 凯乐扭头躲开她的手，“放屁，前段时间小迪他们出去运气好翻到个理发店，啥色都有，小迪他们全都染了，你要不要？” 宁夏正想说点什么，那头就来了五六个少年，最矮的才到宁夏腰高，最高的比她还高一个脑袋。穿着各种颜色布料拼接的外套，整齐划一的布条到处乱飞。 “说真的，老夏，你要去哪，我打算带着他们去岭洋。” “青鸟。”宁夏狠吸一大口手里快燃烬的烟皮，声音难得柔和，“路途遥远，多加小心。”说完，扔掉手里的烟皮，又点上一支，转身离开了。 凯乐闻言咧开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我会的老夏！” 宁夏来到交易窗口，看着窗口处摆放的初芽六年的字样，有些恍神，都六年了啊。 六年前，宁夏还是个十七岁的孤儿，整日在孤儿院游手好闲，常常夜不归宿也没人管，院里的老师也不喜欢她。在孤儿院，虽然吃不饱但总归饿不死。 宁夏不想被人收养，只得老实的在孤儿院呆到成年，才能把户口迁出去独立起来，那里想的到还没等成年呢，变故就发生了。 先是连绵不断的大雨，各地洪灾爆发，后来又是一连两个月的烈阳，暴雨时期遗留下来没来得及处理的大量尸体引发了疫病。 还没等缓过气来呢，全国各地就发生了地震，有大有小，一些地区可能只是感觉晃了几下，一些地区却是满目疮痍，一夜之间连同着无数尸体成为无人区。 宁夏运气比较好，她在的青鸟洲因为地势原因，只感觉晃了几下，不过山洪、泥石流是一点没躲过去。 等人们反应过来，才发现铺天盖地的植被不知何时席卷而来，发达些城市还好，只是觉得城里的绿化带格外的喜人，偏远的山村、县城直接被覆盖住了，放眼望去，满是绿色。 由于地震和极致天气，褚华国这尊大大小小几十个洲的庞然大物也不得不暂时停下脚步。 刚开始大家还能靠着官方补助过日子，后来，蓝星含氧量呈以往的数倍增长，植物疯长，连动物也疯狂起来，加上无法预料的频繁的天灾，大大压缩了人们的生存空间，这才渐渐乱起来。 眼看着就要压制不住，官方才把临时修建的避难所地点公布出来，时间有限，饶是褚华这样资源顶尖的国家，也没能纳下所有灾民。 各个避难所里是一片勉强维持安稳的文明小社会，避难所外社会秩序完全崩坏，说一句人间炼狱也不为过，植物、动物、甚至同类，人类再一次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危机。 宁夏就靠着当初在孤儿院偷偷打工存的钱攢下一小批粮食，跟着灾民流落到了烈凤，后来也靠着这些粮食进了曙光基地，一住，就是四年多。 最开始烈凤官方执权她又未成年，还住在基地靠中间的小套房里，后来各方人手不够，政权易主，烈凤把这个基地外包给了当时的基地二把手穆远军。 刚开始时惠民政策一道一道下来，基地里还开心热闹了好一阵子。后来烈凤军队慢慢撤出去，只留了一些闲散职位名为共创，实则监督。 穆远军贪婪的嘴脸才渐渐显露出来，连同留下来的当家人狼狈为奸，一起做起了土皇帝。 虽说签了许多协议，可在这通讯不灵交通全面瘫痪的时代，天高皇帝远的，谁能管得着他。 曙光基地眼见着一年比一年腐败，高层还在摇着红酒杯吃着狩猎队带回来的珍奇兽肉肉，平民区百姓累死累活建设基地已经开始喝掺了米糠的稀粥了。 第二章 内乱初现 “你还办不办！不办滚边去儿！站着当门神呐！” 身后传来不善的声音叫醒了宁夏，她没心思计较这位公职人员的恶劣态度，把发散的思维收回来，“换物资。” 窗口里坐着的男人不情愿的放下手里的杂书，在陈旧的桌肚里掏出一张表来，“喏，填好给我。”说完又低头翻起那本只有他巴掌大的劣质书籍。 “你要换盐？换多少啊？还有米，砍刀，匕首...呵，你有钱吗你就换。”那男人拿起宁夏的申请表看了看，嘲讽言溢于表。 宁夏把早就准备好的票递过去，那是一张手写的物资票，角落还盖了一连串的钢印，做不得假。 男人接过去一看，瞪大了双眼，水牛半头、野猪三头、还有野鸡野兔类的若干、甚至还有一只野狐狸！ 这还没完，还有星星草四十株！这星星草里有农学院能提取的新能源，农学院那边把里面的物质提取出来了，整个基地照明就靠这小东西了！ 由于兑换价格高，这曙光基地方圆百里的森林都被薅干净了，也不知道这女娃是哪去找到的。 “看不出来啊！厉害！”男人一边说一边朝着宁夏竖起大拇指。 宁夏扯开唇，眼里满是嘲讽，能不厉害吗，这可是莫关山给她存的彩礼，只可惜啊，彩礼还在，未婚夫跑了。 “妹子，你粮食要些啥样的，我看你换这些东西，是要出基地一段日子？” “单子上不都写了吗。”宁夏没理他的寒暄。 男人嘿嘿一笑，低下头找抽屉里的钢印。 “有交通工具吗？” “有有有！”男人忙不迭的应了，“上个月狩猎队带回来几十匹马，刚驯好！我给你开单子，你去挑匹结实的。” 虽说他们是烈凤签署的工作人员，可烈凤都撤了，他们只能靠业绩吃饭，好好一办理窗口，硬是被搞成销售性质的，有苦难说。 宁夏拧眉，狩猎队骑的高头大马可不适合她，她是赶路，又不是狩猎，“骡子有吗？” “唉妹子我跟你说，骡子耐力可不上马，最多也就驼东西，你说你要是在外面看见个什么好东西，等你骑上骡子，人早都跑远了。 马就不一样了，我们特训过的，只要你不是骑着上山下海，那简直是如履平地啊，说句不吉利的，逃命都多了分保障啊！” “说得很好，”男人脸上的笑意还没下去，宁夏又抛出一句，“我要骡子。” 男人看着宁夏不算好的脸色，讪讪的没敢再开口，坐下来对着打字机啪啪一顿敲。 随着男人一边报一边啪啪打，老旧的机子上面的纸张逐渐显现字眼，宁夏未来半年的生存物资都在上面，是的，如此丰富的嫁妆仅能保证她活六个月，曙光基地，吃人的地方。 良久，男人才抬头露出一个谄媚的笑，“妹子，还有漏的没？” 宁夏摇摇头，“物资还有剩的吗？” 男人笑得更开心了，“有！这些折算下来，还剩二十来株星星草呢！” “全换了，日用品，调料品多来点，在外面生活需要什么你就给我换什么。”宁夏接过他递过来的单子，上面的钢印张牙舞爪，确认没错后，宁夏才转身离开。 宁夏办完事，没有着急回去，而是走近一条巷子，敲响了一扇门。 门里的人看见宁夏，爽朗一笑，“小夏来了。” 宁夏进门，面对相熟的人，她嘴角勉强牵起一个笑容，还没维持下去，一道凌厉的拳风从侧后方袭来，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宁夏身体已经利落躲开了。 宁夏和其对了两招才退开，悄悄挪了挪有些发麻的小腿。出手袭击的是个女子，矮了宁夏大半个头。同样一头短发，五官平平无奇，身姿矫健，全是杀招，她和宁夏劲瘦的身材不同，她居然有着一身流畅却又不夸张的肌肉。 “果然好身手。” 宁夏眯了眯眼睛，本就不和善的长相这会儿看着更加难以接近，“穆远情？” 女人挑眉，“你认得我？” 宁夏哪里认得，不过这号人物确实如雷贯耳，如今基地当家人穆远军的妹子，虽说穆远军的行事令人诟病，但他这位妹子却是凭真本事吃饭的，没做什么缺德事，除了时不时和她老公的情人闹点幺蛾子出来。 宁夏转头看向陈晋，“你什么意思？” 这人是莫关山的朋友，莫关山还在时没少一起出去打猎。 “小夏你别误会，情姐性格直了点，这次找你来，真是想带你赚点盘缠。” 穆远情笑笑没说话。 “你要搅浑水？还想拉上我？”宁夏眼神射向穆远情。 原本淡定的人终于露出惊讶的表情，“猜到了？” 宁夏收回目光，不难猜出，穆远情这人，既有实力又不好惹，她老公姓李，是基地武装力量狩猎队的副队长，和穆远军穿一条裤子。 穆远情作为穆远军的继妹，没得到优待不说，继兄还带着老公鬼混。 有些事情悄悄的不点破也就罢了，可现在李副队宠勾搭上位的刘惜花宠得跟个眼珠子似的，穆远军也对刘惜花青眼相看，刘惜花几次三番的挑衅穆远情，搞得基地人尽皆知，四人的桃色新闻也源源不断。 一个蹬鼻子上眼的小三儿，搁以前穆远情都不能忍，更别说现在杀人随地都能抛尸的年代，她能罢休才有鬼了。 只是如今狩猎队被握在穆远军和她老公手里，她想干点什么，太难了。宁夏心下了然，这女人已经穷途末路到拉她这种散兵上阵了。 见宁夏半晌不说话，穆远情斟酌着开口，“基地看着风光，人口基数大。实际上内里烂到什么程度你一个接散活儿的应该最清楚不过，再这样下去，以你的身手，要么归顺他们干点缺德得勾当，要么离开，没身份的人。想继续在这里平稳的生活可不简单。” “我为什么要帮你，我现在就可以悄悄离开。”宁夏反问道。 穆远情粲然一笑，“现在出去，没盘缠可不行，我给你这个数。”穆远情一边说一边比了个手势，接着开口，“我甚至可以先把物资给你，你先运出基地藏起来，事成以后，你独身出基地谁也不会怀疑。” 宁夏耸肩，表情依旧平淡，丝毫不为之所动，“我不缺物资。” 穆远情闻言挑眉，转头看向一旁的陈晋，看到对方悄悄朝她点了点头，穆远情深吸一口气，抚了把她齐下巴的短发，“热武器也不缺?” 宁夏拧眉，如今热武器生产困难，官方对这方面的管控严格到了变态的地步。 军方撤离时留下来的军火全部把控在滞留在基地里的官方官员手里，就是穆远军和那些官员沆瀣一气，也很难弄到手。他们深知一旦把军火交出去，就很难在穆远军只手遮天基地里立足了。不得不说，她狠狠心动了。 宁夏思忖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我要杀一个人。” 穆远情面色凝重，“谁？”她不轻易杀人，也不轻易许诺。但她手里没人，唯独有物资，有本事的人不愿得罪基地，即使穆远军一行人作乱，他们依旧能立稳脚跟活得很好。没本事的人上赶着要帮她她也不敢用。宁夏此人，身手矫健，果敢冷静，没有拖累做事不会瞻前顾后，她实在不想放弃这一助力。 “陈智方。” 穆远情这才笑了笑，“好，我帮你杀了他，事成之后，给你一把手枪和三十颗子弹，再送你点物资。” 陈智方，官员一派的爪牙，管基地后勤这块儿。这畜生不知害了多少人的性命，残废患病得更不在少数，算不上匡扶正义，宁夏就是想杀这个人渣。 想到莫关山，宁夏有些落寞的垂下眼帘，反正也是要走的，就当做个好事了，宁夏尽量让自己想得轻松。 “给你两天时间准备，后晚八点，还在这儿集合，武器我这边会提供。” 三人又商议了些细枝末节才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