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她又在行侠仗义》 1. 第 1 章 《太子妃她又在行侠仗义》全本免费阅读 文/积雪夫人 2024.6.13晋江文学城独家首发 东宫与弘文馆相去不远,迎面而来的闷热香风里,时时能闻到其中掺着的茉莉气息。 在炎天暑月里听讲学,无疑是件苦差,好容易捱到放课,夫子刚跨出门槛,桃李殿中已如新岁集市上一般闹腾了。 少年少女迫不及待地离座,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闲扯,门外候着的书童瞅准时机涌进来,手脚麻利地收拾着纸笔。 坐在最后一排的庄相善打了个长长的呵欠,如释重负地伏到了桌案上,任凭周遭人声如何喧哗,眼睛始终安稳紧闭。 她昨天夜里满打满算也只睡了两个时辰,睡得还不算安稳,方才是用尽全力才支撑着没有趴下去,若是再不放课,恐怕连多一盏茶的功夫都撑不过了。 来找她的班纯脚步轻快,见此情形,朗声笑道:“阿善,你怎的这般困?想来昨日是玩得相当尽兴吧?” 庄相善没起身,睡眼朦胧地嘟哝道:“尽兴之极。珍惜,我迷瞪一会再去给你收拾书本,你且等等。” 班纯乖巧地在她对面坐下,唇畔勾起一个弧度:“你睡吧,我都收拾好了。” 明面上,庄相善是作为珍惜公主班纯的伴读进入弘文馆学习功课的,只是二人自幼玩在一起,情同手足,班纯深便早早免去了那些不必要的礼数。 坐了一小阵,庄相善睡姿依然香甜,班纯便渐渐有些忍不住了,凑近她压低声音询问道:“阿善,昨日金谷楼里,讲的还是闹鬼那一出吗?” 睡得迷迷糊糊的庄相善听到问话,心头一震,睡意立时消减了不少,她轻轻点头:“正是。” 班纯既紧张又兴奋,眨眨眼继续问:“都讲了些什么?你快同我说说呀。” 庄相善不得已挺直了腰背,仍在半梦半醒间的她看着几乎贴到自己脸上的班纯,不由得有些头疼。 前不久鬼刚闹起来的时候,弘文馆里便热烈讨论了一回,这一干公子王孙年纪虽浅,可十个有九个都不信鬼神之说。 庄相善自幼习武,寻常人在她手下甚至过不了三招。她不愿在人前露怯,便也从没透露过自己天不怕地不怕,独独怕鬼一条。 昨日她肩负着班纯的期望,硬着头皮去金谷楼打听最新消息,楼里华冠丽服满座,说话声、撞杯声不绝于耳,可还是把庄相善吓出了一身细密冷汗。 是以在说书先生讲到最精彩的地方时,借口更衣跑路了。 既然没认真听,自然答不出来,此时只能敷衍道:“左不过是编些瞎话,赚个吆喝罢了,说书先生那副神神道道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亲眼见过那鬼了呢。” 班纯意犹未尽,正欲再问,忽然一袭明黄衣袍映入眼帘,便立马止住了话头,向来人恭敬地垂首行礼:“问皇兄安。” 班绍一手放在腰间,缓步走近站定,少年储君,周身的天家贵气举世无双,叫人移不开眼,却也不敢直视。 庄相善暗自庆幸他来的正是时候,脸上堆出笑朝他拱了拱手:“殿下安。” 正经不过一瞬,便嬉皮笑脸地摊开了掌心:“我的课业呢?” 班绍先轻轻瞥了庄相善一眼,方开口说话:“同安。” 他没有直接回答问题,只向身后示意。等书童把几页工工整整的纸呈到庄相善眼前,班绍这才抬手一指,淡淡说道:“自己看明白后,重新誊写一份交予程学士。” 庄相善还是没个正形,接过之后就随手撂到了桌案上,眉开眼笑地拍了拍班绍垂下的广袖:“殿下,大恩不言谢。” 班纯默默听着,注意到庄相善的桌案乱的不像样子,自觉看不下去,便自己伸手帮她整理了起来。 看到班纯的动作,庄相善微微有些窘迫,正在她要伸手加入的时候,一个戏谑的声音响起。 “庄九,我说你这个公主伴读做的可真是舒坦,有珍惜公主帮你收拾纸笔,有太子殿下为你订正功课,你嘛——只管享清福就是了。” 换了旁人被扣上这样的高帽,怕是要赌咒发誓以证自己绝无不臣之心,可庄相善有恃无恐,还能顺杆就往上爬。 她甚至都没有抬头看来人,便哼笑一声接上了话:“周十一,你说的可真是一点都不错,是不是羡慕的牙都痒了?” 周镜水挤到班绍身旁,对着她哈哈大笑:“庄九,教教我你是如何做到如此厚颜的?” 庄相善故作沉思状,片刻之后回怼道:“确是靠脸,不过可不是靠某些人口中的什么厚颜,无非是天生丽质难自弃罢了。” 周镜水好笑地伸出食指点了点,没和她多做纠缠:“今日有要事在身,不和你作口舌之争。” 他扭过脸,对着班绍方方正正地行了个礼:“殿下,我今日腿脚有些酸懒,不知殿下可否捎我一程?” 言罢,他目不转睛地看着班绍,暗示的意味十分明显。 班绍不会听不出他的弦外之音,却只含糊道:“嗯,你先去吧。” 周镜水愣怔了一瞬,但很快反应过来,行礼告退。 庄相善看着他脚下生风的背影,气鼓鼓地挥了挥拳:“胆小如鼠。” 班绍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状似无意地问话:“方才你们可是在谈论近来愈演愈烈的闹鬼一事?” 班纯还在专心收拾桌案,并没多想,用力点了点头。 庄相善则心虚地看了看班绍,生怕他将自己偷偷混进金谷楼的事说与阿兄听。 班绍装作没看见,平声陈述道:“那本王就直说了,你们还是少去凑这个热闹,不该管的闲事一律别管,天黑了就早些回府歇息。” 庄相善面露错愕之色:“听说这鬼并不伤人。” 班绍漫不经心地看她一眼,语气很是笃定:“此次事端起得蹊跷,情况不明之时,再怎么谨慎都不为过。” 班纯连连点头,庄相善却依旧大大咧咧地摆了摆手:“殿下未免有些多虑了,我们不做亏心事,何必怕…鬼敲门?” 说到“鬼”这个字时,庄相善下意识停顿了一瞬,脸上也古怪地闪过一抹惧怕。 虽然她的表情足够风轻云淡,班绍还是察觉到了她的不自然。 他眯了眯眼,佯作不经意似的说道:“除了一些人云亦云的,现在府上有过闹鬼传闻的家主,每个都在朝中任有一官半职。既摸不清他想做什么,也难保会不会闯进哪去。” 庄相善沉吟半晌,斩钉截铁地说:“若是和官员有关系,那这鬼定是受了什么不公正的罪以致含恨而终。它生前受人欺压,衙署里的败类也不替它伸冤,现在挨家挨户的找那狗官报仇也很正常。” 班绍始料未及,难得流露出了一丝嫌弃:“庄九,你话本子看多了。” 班纯反倒顺着她的思路想了下去,无比激动地说:“那依 2. 第 2 章 《太子妃她又在行侠仗义》全本免费阅读 从弘文馆出来后,庄相善按往常的惯例先去了小校场一趟。 小校场是皇家出资建造的,专供勋贵子弟练习骑射,与可以集结调动军队的演武场比起来,占地虽然少了,但在箭矢武器、马匹马场和高台布置方面又都精致了许多。 无论严寒酷暑,庄相善风雨无阻,她舍得吃苦,小校场的人对她印象和评价都非常不错。 负责管理小校场的顾参军干脆专门划了一个高台出来,就留给她一人使用。 庄相善站上高台的时候,之前的懒怠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如既往的坚定认真。 通体透白的却水剑挂在武器架上,庄相善眼神一凛,纵身上前劈手夺下,衣袂翻飞,翩若惊鸿。 她左手顺势甩出却水剑,右脚高悬,长锋点地后剑身如盘蛇弯折,又泠泠作响,仿若水滴坠入湖中,悦耳动听。 庄相善屏息以待,连同脚下一道发力,反手直刺天穹,锐意滔天。 星斗玉鉴流转,庄相善练习结束后又蹭了顾参军一顿饭,回到府门前时,直觉今天的气氛有些不对。 门前高悬的两盏孤灯闪闪烁烁,门童不知所踪,阵阵晚风拂面,庄相善回想起白日里谈论过的幽冥话题,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伸展开胳膊比划了两下,算是给自己壮壮胆气,又迅速晃了晃脑袋,想要把那些不吉利的丧气念头挥散,而后慢慢向大门走去。 半旧的朱门是虚掩着的,庄相善轻轻一推便打开了,前厅和花厅依然空空如也,唯有罩了灯笼的蜡烛随风摇摆跳动,这下她是更摸不着头脑了。 突然,庄相善敏锐地捕捉到了不知从何处传来的破风声,多年练武养成的习惯让她瞬间就警觉了起来。 她细眉蹙起,抿了抿嘴唇——那鬼,不会真闹到庄府上了吧? 庄相善孤身一人,并不敢轻举妄动,只用眼瞟一圈四周,盘算着有没有什么趁手的物件可临时充当武器。 正在这时,两个步履匆匆的人影打破了僵局,她们嘴里不停说着埋怨对方误了时辰的话,看样子是要往花厅来。 庄相善壮着胆子定睛一看,认出这二人正是自己的贴身侍女后,忍不住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她赶忙扬声唤道:“从露、以雾!我在这呢。” 两个侍女被这突如其来的喊声狠狠吓了一跳,待看清源头是自家女郎后,忙不迭地向庄相善跑了过来。 “女郎,您回来了。我还以为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呢,还好是您。” 虽然庄相善心中也有些害怕,但在更害怕的人面前,还是温声宽慰道:“你们不必太过害怕了,庄府门楣威严,谁来都得事先掂量掂量,再不济,还有我顶在前面保护你们呢。” 两个侍女感激地对她点点头,一左一右地拥着庄相善往她住的院落里去。 庄相善话锋一转问道:“你们刚刚去哪了?我寻了半天。” 从露一五一十地告诉她:“午膳后,娘子便去钟府做客了,特别嘱咐了晚上才回。郞主和几位郎君下朝回来,换了身衣服便也出去了。我们闲来无事,便都围在膳房里听解忧讲故事,一时忘了女郎回家的时辰。” 几人年纪相仿,庄相善自然知道大家都正值爱玩的时候,知晓原委后,便也没多说什么。 从露自然地接着说道:“女郎,解忧和李府上做点心的那个厨娘很是交好,听她说,前夜李府上也进鬼了。” 突然,一声不轻不重的踩踏声响起,两个侍女立时侧过身子,分别挡在了庄相善两侧。 从露咽了口口水,苦着脸道:“不会今夜就到咱们府上了吧?” 庄相善起初也被吓到了,然而当她看见侍女瑟瑟发抖的模样时,怒从心头起,且迅速盖过了胆怯。 这鬼真是蛮不讲理,竟然让无辜的百姓在自己家中都提心吊胆的,不得个安宁。即便它有六月飞雪的冤屈在身上,这件事也做错了。 漆黑一团的夜幕泄出几缕银光,庄相善不顾从露的阻拦,足尖轻轻点地,一跃而起,稳稳当当地落到了房檐上。 “喵。” 距她十步之遥的房檐上,一只肥硕的狸花猫正在好奇地看着这位不速之客,尾巴尖也在一摆一摆的。 庄相善细细查看了四周,待确定真的没有别人后,才冲下面大声说道:“没事,是只狸奴。” 从露的心并没有因此松懈,她急不可待地催促道:“女郎,您无事便好,快些下来吧。若是叫郞主看见了,定然又要罚您了。” 庄相善缓了缓,最后看了狸奴一眼,便又轻盈地落回地面。 从露扶着有些乏力的庄相善往院儿里走,难掩兴奋地继续说:“女郎,方才解忧讲的可精彩了,您没听上,我这就去把她叫来再给您讲一遍。” “不必!” 庄相善想都没想,拒绝的话便已经脱口而出了。 昨天在金谷楼那么热闹的地方听说书都被吓得冷汗濡湿后背,若是当面讲述,定要在一众侍女面前出丑了。 顶着从露不解的目光,庄相善嘴硬地念念有词:“怪力乱神之事,子不语,我也不齿。” “女郎真不愧是学了大学问的人。”从露先夸了一句,才试探道:“只是眼下大家都还在东厨呢,要不您屈尊,和我们一块去热闹热闹?” 庄相善压低视线,生怕她们看出自己的不自然:“不了,我昨日已经在金谷楼听过了。你们图新鲜,自个儿听就是了。” 看不清她的表情,从露生怕自己不能再去凑热闹,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可这样一来,女郎就只能一个人待在卧房里了…” 庄相善身子向后一仰,语态夸张地咧开嘴:“这有何妨?莫非你们还担心我会害怕不成?” 从露和以雾飞快地交换个眼神,笑得合不拢嘴:“女郎,那我们可就去了,有什么事,您等着我们回去再做。” 打发走从露她们,到了庄相善独自一人待在卧房里的时候,她算是明白兵书上写的草木皆兵一计为何能吓得人不战而降了。 房内寥落冷清,窗外花草树木被夜风肆意摆动作响,她百般防备,仍被吓得一惊一乍。 闲坐无聊,庄相善甚至把从不认真看的功课都翻出来了,翻到班绍写的那份,只见上面的字迹劲骨丰肌,入木三分。 “字如其人,这话真是一点不错。”她感叹一句,蓦然失笑:“殿下公务压身,还要写两份课业,倒是为难他了。” 一枝繁茂花叶扫过窗棂,庄相善一不留神又被唬了一跳,她现在是什么都读不进去了,没处撒气,只能忿忿不平地一砸桌案。 但若是此时将侍女唤回,似乎也有些丢脸。 庄相善轻叹一声,目光落在那张功课上,心中突然有了主意:自己可以拿着功课去找班绍啊!就说有问题要请教,在东宫待上半个多时辰再回家,那时想必从露她们也该听完故事了吧。 庄相善一把揣起纸页塞进怀里,轻车 3. 第 3 章 《太子妃她又在行侠仗义》全本免费阅读 殿内鸦雀无声,落针可闻,头一次见到行为处事极有分寸的皇太子睁眼说瞎话,座中众人一时都怔住了。 周镜水极有眼色,看出班绍意已决,便一马当先地站起身,率先请辞道:“殿下思虑周全,多谢殿下关怀,我等告退。” 在座的个个都是人精,现下也有了领头之人,干脆顺水推舟卖个人情,纷纷行礼告退。 庄相善得意洋洋地和庄存道对视一眼,又摆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捂着心口对班绍道:“殿下,这些人日后该不会去圣上面前参奏我玩心太过,带坏了殿下吧?” 班绍神色稍霁,故作无事地端起茶盏,浅抿一口:“难说。” 见他不接自己的话茬,庄相善忍不住撇撇嘴,声调却愈发柔婉:“那阿绍,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为这突然改变的称谓,班绍难掩欢愉,平复几息又正色道:“你给本王惹的麻烦事多了,还差这一桩吗?” 不等她说,班绍搁下茶盏,阖眼用指腹揉了揉眉心:“本王的确听累了,你不必介怀。” 实际上,庄相善可不觉得屏退议事的群臣算得上什么麻烦事,又不是什么十万火急的危急军情,改日再说也是一样的。 更何况,她已经听出班绍后面这句也是实话了。 庄相善欲言又止,看他的眼神多了几分同情。 过了一会儿,班绍垂下手,腾出心思问她:“漏夜到访东宫,恐怕不是为了问什么课业吧,照实交代,本王不赶你走。” 眼下有求于人,庄相善的态度自然是十分好:“东宫的茶水比家里的好喝,甜糕也是无可比拟的。” 班绍不肯就此轻易放过她,直勾勾地看着人,咬字渐重:“就为了些吃食?” 庄相善有些心虚地移开目光,叹了口气道:“家中侍女去凑热闹了,徒留我一人在房中,倍感无聊,这才来找阿绍叙叙话。” 班绍深深看了她一眼,终是没再强求她悉数托出,和声道:“如你所愿,这已经清净了,想待就待着吧。” 他皱着眉头拿起一卷书,又向旁边候着的王允恩吩咐道:“送些温度适宜的甜酪来。” 玉炉香焚,殿中静得出奇,班绍看书时一言不发,只是一页一页地翻过纸。 庄相善咬一口甜糕咽一口茶,闷闷不乐地想:比自己一个人待着的时候好一点,不过也就好了一点。 班绍神情肃穆,灯烛下的长睫簌簌抖动,也不知是读到了什么内容。 殿门被叩了三下,王允恩快步走进来,对他小声禀道:“殿下,捕雀人回来了。” 班绍停顿片刻,拢一拢袖,下令的时候才抽空看了庄相善一眼。 “传。” 庄相善噤声坐稳,她知道捕雀人是东宫秘密培养的一支死忠卫队。班绍不催她出去,她自然乐得不用挪地,她呆坐了许久,听一耳朵解解闷也是好的。 不多时,殿外进来了一个穿着紧身黑袍的男子,远远的便停住脚步,目不斜视地躬身一拜:“殿下。” 班绍状似无意地放下书卷,而桌案上砸出的一声闷响又彰示着他的心情不算太好。 他轻飘飘地睨人一眼道:“薛承,本王十天前吩咐下去的事,你们到现在才查出眉目。按理说,本王当以不中用罚你。” 薛承的额头上沁出薄汗,但还是言辞恳切地为捕雀人分辨:“殿下容禀。前些日子,圣人因为安北道贪墨一案龙颜大怒,朝臣都安分守己得紧,这才耗费了许多时日,敢请殿下从轻发落。” 班绍慢条斯理地吃了口茶,缓和了语气:“先说说查到了什么,若一无所获,两罪并罚。” 庄相善默然不语,她一直不大习惯班绍不近人情的这一面,然而地上跪着的人已经如蒙大赦一般谢恩了。 “是,六部和御史台那边,属下查了近三月的记录也未发现任何差错,直到有个弟兄提出查皇室宗亲,属下才知晓了鲁王府上,出了一宗不同寻常的案子。” “五月甲午,鲁王府上摆下露天筵席,一个前来送酒的商贩不熟悉地形迷了路,意外闯到了宴会上,退走时又连着将酒水洒在了两位贵人身上。鲁王大怒,当即下令鞭打这个小贩。行刑的侍从也醉了酒,下手不知轻重,竟当着许多人的面,把那商贩活活打死了。” 班绍还没说话,倒是庄相善怒气冲冲地一拍桌案:“御下无方,简直枉为人主,该罚!” 薛承直愣愣地抬起头看向庄相善,顷刻之间,察觉到自己失态的他又重新埋下脑袋。 他忍不住在心中猜度起庄相善的身份来。 鲁王是当今圣上的第八位皇子,是面前坐着的这位皇太子的弟弟,这女郎是何方神圣?竟敢口无遮拦的说出这种话来? 班绍知道庄相善的话有些惊世骇俗,便没计较薛承的失礼,只顺着说道:“本王这个弟弟,性格乖张无度,不过这次,也的确是做得有些过分。” 薛承不敢再有反应,只继续说道:“殿下,此事蹊跷在那个贩酒之人的背景,他既无父母,也无兄弟,年逾二十却还未成家,独自一人寡居在上京城十里处的一个僻静村庄,平时与邻里也不相往来,俨然就是个活着的孤魂野鬼。” 庄相善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们在调查的恐怕就是闹鬼一事的源头。 她忽然就有些后悔,早知如此,那自己该在薛承进来之前就走的。转念一想,班绍竟然那么早就发现了此事有蹊跷? 班绍没留神到庄相善这边,兀自问道:“打死商贩的那个鲁王府侍从现在何处?兴许要带他出来问话。” “殿下英明,”薛承先奉承了一句,才忐忑回话:“属下去查此人时,有人说他也被打死了,有人说事发当天他就被逐出鲁王府,再不知去向了。” 班绍漫不经心地笑了笑,显然是已经猜到这个结果了。 “继续查,查清楚为止。” 薛承领命,和王允恩一齐退了出去,班绍还在思索,忽听得庄相善问:“殿下要插手此事?” 班绍挑了挑眉,不答反问:“你不希望本王插手?” 庄相善果断地摇摇头:“这小贩孤身一人活在世上,已经是处处不易了,酿酒出售,讨个营生,他算得上循规蹈矩了吧?不过是件身外之物 4. 第 4 章 《太子妃她又在行侠仗义》全本免费阅读 短短两日过去,皇太子要抓鬼的消息便在上京城中传开了。 这天晴光初照,庄相善刚到弘文馆,班绍的书童便过来向她递话道:“庄女郎,殿下口谕,今夜捉鬼,请您放课后在弘文馆留一留。” 庄相善又惊又喜地答应下来,一旁有个耳尖的同窗听到这话,马上就嚷嚷开了:“庄九娘,太子殿下捉鬼,也有你的份儿么?” 弘文馆里的少年郎们对捉鬼一事不可谓不好奇,然而无论有多想知道内中详情,也无一人敢去叨扰班绍,现在听说庄相善也会去,立马一拥而上围聚在她跟前。 庄相善面露自得之色,又故作矜持地点了点头:“不错,近来因为闹鬼一事京中人心惶惶,家宅不宁。太子殿下深仁厚泽,不忍见鬼神之说祸乱上京,又得知我武艺高强,便邀我一同捉鬼。事成之后,大家便都不用再为此事忧心了。” “那计划是什么?”“今夜就能捉到鬼吗?要怎么捉?” 庄相善正想照实说自己也不知具体怎样实施,忽然想起什么,转了转眼睛:“此等绝密,如何能全无忌惮地宣之于口。若是走漏消息,谁担当得起?” 问话的人一缩脖颈,讪讪笑道:“我们不问就是了。” 班纯不知何时挤到了离庄相善最近的位置,碰上她已经回答过的问题,就不厌其烦地重复给后来人听,满脸与有荣焉的表情。 适逢夫子走了进来,众人恋恋不舍地各自归位,庄相善亦摊开书本,收了心思。 耳边没了乱哄哄的人声,她这才有时间静下心来思索道:班绍会用什么法子来捉鬼?世上真的没有鬼吗?即便是人扮的,万一他身上有些什么道法妖术该怎么应对? 自己当真能做到临阵不怯吗? 思及最后一个问题,她用力地摇摇头:箭在弦上,现在想这些也不顶用了,干脆想想前不久才体悟出的那套剑法招式吧。 庄相善原以为今天的课程会更难熬些,谁知脑子里连一遍剑术都没过完,便已经放课了。她甚至都没反应过来,桌案前就又站满了人。 庄相善原本还想和他们闲话一会的,不过站起身抻展身子的功夫,一晃眼便看见了外面立着的班绍。 周遭人声嘈杂,班绍只朝她抬了抬下巴。 庄相善迅速抱起书,急吼吼地向众人搪塞道:“让一让让一让,大家都回去等着我们的好消息啊。” 班纯也在外面尽职尽责地高声帮她开道:“都让一让,皇兄和阿善要出发了。” 班绍单往那一站,就天然环绕着一种拒人以千里之外的气场,桃李殿里出来的人朝他一礼,便都默契地绕开他走,因此他身旁站着的郑游宵就格外显眼。 班纯心中警钟大作,看看身旁对此毫无察觉的庄相善,默叹一口气,快步跟了上去。 人既少了,郑游宵对班绍的称呼也大胆了许多:“听闻今夜,表哥就要捉鬼了?” 班绍眼睫一晃,面颊上的神情有些淡了:“姑且一试罢了,能否成功还未可知。” 郑游宵赧然笑道:“表哥英明神武,拿住一个装神弄鬼之人有什么难的,此行定然顺利。” 班绍连一丝动容也无,只分付她一眼道:“多谢。” 郑游宵柔柔轻笑,撒娇似的嗔怪了一句:“表哥此话就生分了。” 班绍半垂下眼皮,不再接话,于是郑游宵将目标换成向她们走过来的庄相善,她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直把人看得发毛了才微微一笑。 “听说庄九也要跟着去?” 庄相善径自走到班绍对面,把手里的书塞给他身后跟着的书童,歪头朝着郑游宵笑了笑:“是啊。” 班绍气定神闲地侧过身子,与庄相善和她后面的班纯一字排开,此举正好把郑游宵一个人推到了对面。 郑游宵眼底的笑意不由得淡了许多:“此是正事而非儿戏,你一同去的话,免不了还要让殿下分心照看你。” 庄相善悠悠然地笑了:“那是你没见过我的轻功,招架不住我就跑,郑七娘不必为我担心。” 郑游宵表情复杂,说不清是嘲弄还是别的什么:“瞧我这脑子,明明上次姑母才告诫过我各人与各人秉性操守不同的,这会儿竟又忘了你只爱舞刀弄枪。” 郑游宵口中的姑母就是郑皇后,班绍的生母。可任谁都知道郑皇后特别喜欢庄相善,回回召她进宫伴驾的时候,都会对她武功又精进了多加赞誉。 庄相善不以为然地想:遇上不曾习武的郑游宵,郑皇后当然只能以宽慰的口吻说话了。 郑游宵往前斜着走了一步,正好插在班绍和庄相善中间,她笑吟吟地抬起手,在庄相善的胳膊上轻轻一握,言辞凿凿:“庄九娘,你行事容易冲动,定要小心些。” 庄相善左臂不自在地动了动,生硬地“嗯”了一声。 班绍不带任何情绪地睨了郑游宵一眼,转身叫道:“庄九,走了。” 班纯搭着庄相善的手嘱咐了两句话,又踮起脚对着他们走远的背影挥手,侧眼看向身旁的红衣女郎时,眼神便冷了下来。 郑游宵似乎察觉到什么,若无其事地拍了拍手,抢先对她行了个礼:“珍惜公主,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只剩班纯怔在了原地。 郑游宵大抵是心悦皇兄的吧?但为何又与那些见不得心爱男子身边还有其他女子的女郎不同呢?她对庄相善似乎并无恶意,貌似也在努力拉近二人的距离。 可每次听她说完话,心底或多或少的总有些不痛快。 庄相善甚少理会这样的暗流涌动,也不喜在背后议论别人,班纯涉世不深,她一个人是想不明白的,此时也只能看着那个背影嘟哝一句:“真是不明白郑七心里在想些什么。” 另外一边,庄相善刚走出没几步,就迫不及待地问道:“殿下,今晚我们是什么计划?” 班绍垂眼看她,意味深长地说道:“看来这几日,你真是一点脑子都没动。” 庄相善听出他话里的骄矜意味,猜出他心情不错,倒也乐得逗他:“殿下大才,何止百倍于我,这种动脑子的事,殿下自己来就足够了。” 班绍果然释眉笑开:“油嘴滑舌。” 庄相善嘿嘿一笑,飞快蹦了两步堵在前路上,凑近了问道:“殿下,快别卖关子了,今夜到底什么计划?” 班绍看着自己眼前笑靥怡人的女郎,神色静逸地别开脸:“想知道就跟紧些。” 言罢也不停留等她让路,向右移开两步,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去。 庄相善一边追他,一边大声埋怨道:“殿下惯会吊人胃口。” 甫到东宫,班绍便说自己还有政事要处理,把庄相善一人扔到了偏殿里。 庄相善闲坐正在无聊,王允恩双手捧着一把剑走进来:“女郎,殿下特地吩咐把您的剑取来。” “我的却水剑。”庄相善一眼就认出了自己的武器,抛刀反拔,喜不自禁地莞尔一笑:“好生周全,有劳你了,也替我谢谢殿下。” 王允恩连连摆手:“我可不敢居功,女郎还是自己跟殿下说吧。” 庄相善拿到剑便不觉得无所事事了,她请宫人领她去了个僻静院落,专注地练剑,不知不觉间一个多时辰弹指而过。 5. 第 5 章 《太子妃她又在行侠仗义》全本免费阅读 庄相善露出疑惑的表情,班绍却不打算向她解释了,嘴角噙着一抹寡淡的笑道:“眼下还是先着眼正事吧,旁的日后再解释不迟。” 庄相善听出班绍在刻意回避,看他的眼神也变得微妙起来,顾念着确实还有正事,最后耸了耸肩,揭过不提。 正在此时,一个身披甲胄的年长将军策马赶到,翻身落地,对班绍行了个军礼:“殿下,已按照您的吩咐布置妥当了。” 班绍上下一点头道:“霍将军辛苦。” 而后便开始巡视下面的军队,觑着眼看庄相善也在探头探脑,顺道问了一嘴:“庄九,你看看这阵法如何?” 庄相善不爱看四书五经,倒是对兵书爱不释手,此时放眼一望便瞧出了里面的门道。 “一人投命,足惧千夫。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小敌困之,剥,不利有攸往。虽说在城郭中也依此法有些兴师动众,倒也不是不可。” “究竟如何行事,还请殿下明示。” 一旁的霍将军频频点头:庄家小九说的话虽然有些书卷气,倒也分毫不错。 实际上霍将军也不明白这番布置的原因,此刻便也默不作声地等待班绍解答。 班绍付之一笑,懒懒说道:“因为本王也不知道去何处捉鬼。” 霍将军额头挤出个川字,庄相善也傻眼了,瞠目结舌,半天才道:“什么?上午你在郑七面前说自己没有万全的把握,我只当你谦虚,没想到说的竟是实话。” 庄相善神情颓丧,嘀咕道:“那我们还在这儿瞎忙活什么?” 班绍不置一词,抬起手向远处漆黑一团的地方示意了一下,十数条黑影齐刷刷地现身,为首走过来的那个人庄相善认识,正是那天向班绍禀报闹鬼真相的薛承。 庄相善看的一头雾水,班绍正色说道:“龙虎卫不是用来捉鬼的,本王只要他们敲敲打打闹出个动静,待时间差不多了,本王会派人在街道上奔走高呼那鬼已经抓到了。我们这边越热闹,幕后主使才会越坐不住。” 他抬手指了指薛承,又对庄相善道:“你们这一支,才是今晚真正的奇兵。” 说完,他往前探身一捞,坦坦荡荡地扯过庄相善手里的缰绳,连人带马一块拉到自己身边,对她耳语了几句。 庄相善疑惑的眼神渐渐清明,甚至士气大涨地挥了挥拳道:“请殿下放心,我必定捉住那人,绝不会让你白费心血。” 班绍继续发号施令:“薛承,今夜的任务不重,只有护好庄九一个。倒也不必过分紧张,以你们的身手,想来也不会出什么事。如若不然,护着她先走。” 庄相善忍不住扯了扯班绍的衣角,小声问他:“殿下,我可是去跟踪人,你怎么安排这么多人跟着我?” 班绍适时地压低了声音:“倘若情况不测,供你分兵用。” 旋即又有条不紊地对霍将军道:“霍将军,你去安排几个聪明可靠的士兵领头,越少人知道越好,这便开始吧。” 霍将军领命下山,只等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中军即秩序整齐地兵分三路,刀光剑影闪作一片,嘶喊声惊天动地,向校场外掩杀出去。 庄相善看着这出精彩纷呈的好戏,不由得开怀地笑了:“殿下,真有你的。我们站在高处,才可将内里的情形一览无余,城中之人,必定看不出其中的破绽。” 她兴致高昂,过了片刻才想起来问:“不知殿下,打算在何处‘捉住那鬼’?” 班绍但笑不语,遥遥指了个二人都知道的府邸。 庄相善顺着手指的方向望出去,真情实意地摇头喟叹道:“周十一为殿下牺牲了太多。” 很快,一路人马停住了脚步,将周府围得水泄不通,短兵白刃相接,最前面的士兵欢呼起来,一声高过一声,一人传给一人。 庄相善听得真切,他们口中喊的正是“抓住鬼了!抓住鬼了!”“快去传令,抓住鬼了!” 班绍淡定地出声提醒道:“庄九,本王要遣人去放出消息了,你们也该动身了。” 庄相善立刻收住笑,沉着地应声:“是!” 说罢就调转了马头,正要拍马起行,班绍却再次叫住了她:“庄九,抓不抓得出阴谋作祟之人是其次,你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必要时刻,决不能逞强行事。” 庄相善正想插科打诨一句,但见班绍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鬼使神差地用力点点头。 “殿下放心,我有分寸。”她竖起三根手指,笑得肆意而又张扬:“待我取那闹事之人来见你。” 班绍笑着应好,满眼都是欣赏与怜惜。 夜色浓深,庄相善看不分明。 她刚走出去没多远,班绍的神情即沉得比开始前还要冷漠,向旁吩咐道:“本王去城门接应,你去告诉霍将军,这便交给他照看了。” 小山横延,暗绿转黑,很快隐匿在身后不见。 为了不打草惊蛇,庄相善和捕雀人出发后皆是用轻功赶路的,到了鲁王府门前,各自寻找好位置埋伏,庄相善和薛承看上了同一块地方。 上次薛承回去一讲,不费力便得知了她的身份,原以为她不愿和自己这样身份低微的人说话,却听见庄相善难掩兴奋地问了一句:“怎么样,我的轻功还不错吧?” 薛承有些拘谨地点头,顺势在她旁边埋伏好:“女郎的轻功堪称一绝,和我们这些练家子都不相上下。” 庄相善得意地看着他:“此话中听。” 薛承缓缓勾唇,正欲再说什么,却见庄相善做了个嘘声的动作。 黑暗中的鲁王府忽然亮了一下,府门前透出一道融融暖光,一个人影闪进,很快便又再次合上了。 突然间,有人骑着快马飞驰而过,口中高声疾呼:“传皇太子口谕,装神弄鬼之人已经被捉拿归案,等待问罪,特告百姓,安享太平!” 捕雀人大多不知其中内情,面面相觑,都不知道事情接下去要怎么发展。 传令的人纵马远去,四周又归为平静时,鲁王府的大门再次打开了,一个人影小心翼翼地左顾右盼,看样子是要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