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室守则第一条,勾他》 第1章春宵一刻 南临国。 京城一隅,坐落着一座精致挂满灯笼的阁楼。 名曰,花满楼。 三层正对门的一间,房门紧锁,却引得在场男客们频频遥望。 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老鸨甩着腰,掐着手帕晃到三层,抬手敲门:“晚晚,好了吗?” 里头传出娇软细棉的一声:“妈妈进来吧,门没锁。” “妈妈,我在沐浴,劳烦您在外头稍等片刻。” 里间,蒸腾水气弥漫,洒满花瓣的浴桶内,一女子冲外头喊。 “不忙不忙,这热汤啊,要慢炖。” 说罢,她自顾自坐在桌子旁,时不时朝里看。 要说这晚晚啊,当真是风华绝代,她当老鸨这么多年,就没见过这么美艳妖媚的女子。 听着里头窸窸窣窣的穿衣声音,老鸨站起望去。 只见颜禾晚身着抹胸纱裙,曼妙身姿若隐若现,外头罩了个拖地红色罗裙,赤脚翩然而至。 一步一生莲。 这一幕,饶是见多了青楼女子的老鸨都看直了眼。 晚晚那双桃花眼,明亮又清纯,偏偏举手投足间又是千娇百媚,红唇总是微微勾起,一抹似笑非笑,不知惹得多少人垂帘。 她轻启朱唇,声音如春风拂面:“当初妈妈说过,晚晚只卖艺,不接客,为何今日?” 老鸨神神秘秘凑上前,压低声音道:“晚晚,你可知今晚点了你的是谁?” 颜禾晚微微抬眼,遂又颔首,抬手拢了拢发丝,媚态横生。 这也就是对面坐的是老鸨,要换做是男子,魂就被勾走了。 “晚晚不知。” “摄政王。” 颜禾晚垂下的眸闪过一丝异样,唇角细不可查勾起,遂回归正常,抬眼:“哦?王爷常去的不是烟雨楼,怎的今日来了这儿?” 老鸨看起来十分为难,犹豫道:“晚晚芳名远扬,就是王爷都为你而来,王爷点名要你,我也实在无法回绝,你看?” 颜禾晚沉思许久,深吸了一口气,就连声音都带了些哭腔。 开口时,婉转动听,惹人疼惜。 “妈妈待我恩重如山,晚晚遵命便是。” 老鸨立刻收起歉意十足的神情,毫不犹豫起身,喜上眉梢:“那我去喊王爷,晚晚准备一下。” 颜禾晚起身,屈膝做礼,细腰甩动,风情万种,千娇百媚。 “恭送妈妈。” 待送走老鸨后,颜禾晚立刻收起眼泪,赤脚拿琴走向床榻,慵懒靠坐着,随意又洒脱。 穿书十余载,她本心肆意张扬,却不成想国破家亡,这世界负了她,那她就算是倾覆了这方世界,又有何妨? 书中,北江国亡国,公主侥幸逃脱,沦为妓女,被摄政王看中,千娇百宠,却不成想,她只是他权谋的棋子。 他的另一重身份,除当今圣上外,再无人知晓。 他要让满京城知晓他荒淫无度,虚度光阴,向朝圣帝表忠心,却又不肯将自己真心爱的女子公之于众,故而宠的原文女配无法无天,而她,也如他所愿,死在了最爱他的那年。 可她颜禾晚,不认命,既是利用,那她便随他一起,荒唐度日。 只是……她不想当棋子,她要当,就当这执棋之人。 她抬手抚琴,琴声悠扬,诉衷肠。 一曲毕。 她扬声道:“王爷既然来了,就进来吧,晚晚单独为您谱一曲,舞一段,可好?” 女人声音透过门窗传出,清脆悦耳,如银铃般好听。 荡的人心尖尖痒。 她靠坐在塌上,香肩半露,肤若凝脂,如同初绽的荷花,洁白无瑕。 曼妙身姿在帷帐的勾勒下,凹凸有致,细腻如玉,一双美腿修长而匀称,垂在塌边微微晃动,极为勾人。 萧驰野进来时,入眼的便是这血脉喷张的一幕。 饶是他见过不少女子,都不由得被她吸引。 颜禾晚毫不吝啬自己的打量,唇角浅勾,翻身下榻。 她轻移莲步,赤脚抱着琴,步步轻盈,仿若踏在云端,脚踝纤细,如精致的玉雕,脚踝上还坠着一颗银铃,随着莲步摇曳,叮铃作响。 她在萧驰野面前站定,腾出手轻点他的胸膛,微微滑动,抬眼间,含情脉脉,仿佛有说不完的情话。 她道:“早就听闻王爷器宇轩昂,世间少见,如今一瞧,果真让小女子占了便宜。” 面前的男人容貌俊朗,五官精致,颜禾晚都险些看呆。 他眉如远山含翠,浓淡适宜,看着她,微微挑起,眼含秋水。 身姿挺拔,人如冠玉,举手投足间,皆是矜贵优雅,真真当得起陌上如玉,人间无双的美言。 萧驰野上前,一把揽过她细嫩绵软的腰肢,用力。 两道身躯紧紧贴合,他声音低沉沙哑:“本王也早就知晓晚晚芳名,如今才来,只盼着晚晚莫要嫌本王来得晚了些才好。” 颜禾晚慌张扶着他,才没让自己摔倒,她眉眼带怯,脸上也爬上了一抹红,娇艳欲滴,让人不禁想摘下这一朵尝尝。 她垂眸,羞涩柔声道:“王爷说的哪的话,今夜晚晚整个人都是王爷的。” 萧驰野放开她,眼神丝毫不加掩饰,侵略性十足。 颜禾晚缓缓抬眼与他对视,遂又垂头,脸颊更红了。 她赤脚前去放下琴,屈膝做礼:“还请王爷坐在屏风后,晚晚来为大人单独舞一曲。” 她着重强调了‘单独’二字。 毕竟身居高位的男人,谁不想成为世间最特殊之人呢? 萧驰野坐下,随手拿起茶杯送到唇边,眼神直勾勾地看着颜禾晚。 宽肩窄腰,身着一身白色华服,唇瓣薄厚适中,看着她时,总带着温和的笑。 发髻高高挽起,仅用一支玉簪固定,简单风雅,举手投足间,尽显高贵气度。 颜禾晚被他看的羞赧万分,柔声唤来琴妓奏乐。 琴声响起,屏风后的女子施施然出现,烛光勾勒出她傲人的曲线,窗子半开半合,微风徐徐,她随风而动。 曲至高潮,她赤脚而出,双手如蝴蝶般舞动,面纱下的美人抬眼间,仿若画中仙。 伴随着悠扬琴声,她走向萧驰野,翩翩然坐在他腿上,在他抬手之际,又起身走向屏风。 再出现时,面纱已摘下,舞动间,美艳不可方物。 每一个转身,每一个回眸,尽是无尽风情,斑驳烛光下,萧驰野的眼中,只她一人。 一舞闭,琴妓退场,逼仄空荡的房间内,只余二人。 颜禾晚走向萧驰野,屈膝做礼:“晚晚献丑。” 萧驰野端坐于桌前:“晚晚舞技清新脱俗,本王敢言,你称第二,无人称第一。” 颜禾晚受宠若惊抬头,喜色爬上眉梢,遂又垂头,娇嗔道:“王爷言重了……” 短短二字,从她嘴里说出,荡气回肠,惹人浮想。 萧驰野上前,将颜禾晚打横抱起,弯腰,与她耳鬓厮磨:“春宵一刻,晚晚这般勾引,莫不是等不及了?” 他的声音似是流水潺潺,本是谦和有礼之人,说起情话来,竟是这般露骨。 第2章赐婚 颜禾晚娇嗔一声,将头埋进他脖颈,闷声娇娇:“王爷取笑奴家。” 萧驰野爽朗笑开,抱着颜禾晚走向床榻,抬手放下床幔。 他在她耳边低语,声音中带着一丝温柔:“晚晚,你当真是本王遇到,最特别的女子。” 颜禾晚依偎在他怀里,手指轻抚他的肩膀,指尖轻划,点的暧昧又勾火。 “王爷,您也是晚晚遇到的,最心动的男子。” 她的声音如夜莺啼鸣,婉转轻柔,尤其在倾诉情话时,更是令人沉醉。 夜,长的很。 望月楼的夜晚,更是让人流连忘返。 床榻之上,颜禾晚睡醒时,塌边已经没了萧驰野的身影。 她白皙嫩滑的皮肤尽是青痕,暧昧又惹人疼惜,她撑着缓缓起身,惺忪呢喃:“疼……” 萧驰野踏步走来,掀开床幔,望向一身痕迹,不着片缕的颜禾晚。 颜禾晚羞怯不已,慌乱拉起被褥遮掩住自己,蒙头装睡。 “大人怎的没走,晚晚还以为……” 萧驰野含笑望着拼命伪装的小女人,不由笑出了声,抬手拉起被子,露出她略显毛躁,却又慵懒随性的小脑袋,温声:“晚晚可愿跟了本王?” 颜禾晚先是惊喜,就连眼睛都亮了,像是盛满了漫天星辰,随后又暗淡失色。 “王爷身份尊贵,晚晚一介舞女,不配入王府。” 萧驰野大手一挥,面容微冷,收起手,端坐于塌边,缓缓:“本王想要的女人,就是卿覆天下,也要留在身边,晚晚,本王再问一遍,你可愿与本王一道。” 颜禾晚睡眼惺忪,意识到他并非是开玩笑后,抬眸瞧他,半晌后微微点头。 含羞带怯,好不纯情:“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萧驰野含笑抱起颜禾晚,起身欲走。 颜禾晚垂着头,将脸埋在他胸前,犹犹豫豫:“王爷,奴家这幅样子,如何见人?” 萧驰野低头瞧了她一眼。 怀中的小女人香肩半露,媚眼如丝,吹弹可破的小脸蛋上还挂着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红晕,青葱般细长的胳膊紧紧扒着他的脖颈,整张脸缩在他怀里,正羞赧地看着他。 每一眼,都在挑战他的底线。 萧驰野眸子中闪过一丝暗沉,转瞬即逝,随后便笑着拉起床上的被褥,直接将颜禾晚整个人罩了进去。 笑言:“如此一来,便无人能看到晚晚这般勾人模样了。” 颜禾晚在他怀中点头,缓缓:“多谢萧郎。” 萧郎意为郎君。 萧驰野眼神复杂地看了眼怀中的小女人。 仅仅怜惜片刻,萧驰野便大步往前走。 冲外头的宦官扬声:“启程,回府。” 宦官乃是朝廷的人,却在为摄政王做事。 京城有传言,朝圣帝对摄政王尤为重视,甚至将贴身宦官赏赐给了王爷,为他所用。 可只有萧驰野一个人知道,看似重视,实则监视。 如今皇帝将他架空,岂容得他再手握权柄,威胁朝廷。 果不其然,当宦官看到萧驰野怀中抱着一个人时,脸色大变,连忙上前,站在萧驰野面前,行礼阻拦:“王爷,陛下说要为您和丞相之女赐婚,您当众带回晚姑娘,实在是不妥啊!” 萧驰野明显不悦,抬眼凛声:“本王喜欢,让开!” 林公公在国师府当差也有一年了,摄政王一向荒唐,他可是各大妓院的常客,这还是头一次来花满楼,竟就要带走这里的头牌。 陛下虽说让他监视王爷,但却在王爷犯错后,百般饶恕。 可以说,王爷有一百种犯错的方式,陛下就有一万种为他开脱的理由。 不过是一介女子,想来不会有什么事。 权衡利弊后,林公公让开身量,垂眸不敢看萧驰野。 萧驰野抬脚就走,半点不曾停留。 花满楼外,一顶极奢华的花轿像是等候多时,周边还围了不少百姓,对着花轿指指点点。 待看到王爷出来时,都默契地垂下了头。 先皇有言,见摄政王,犹见太子。 萧驰野小心翼翼将晚晚放进花轿中,抬手一挥:“回府!” 他翻身上马,为颜禾晚开路。 时不时回头望一眼花轿,满心满眼的欢喜。 门帘缝中,颜禾晚看到了他的神情,勾唇垂眼故作娇羞。 这萧驰野还真是能装,这副迫不及待的模样,怕是做给宫里那位看的。 这无异于将颜禾晚置于城楼之上供千人瞧,万人看,告诉所有人,他萧驰野,有软肋。 这番举动,无非是要保那一人。 萧驰野啊萧驰野,乱世情种,可不好当啊! 既如此,摄政王府这戏台,她便当个角儿上场吧! 萧驰野前脚刚将颜禾晚抬进偏门,后脚朝圣帝便将御书房桌案上的奏折砸了个干净。 摄政王惹得陛下不快,一时间,京城众人都对摄政王府避之不及。 颜禾晚对外界的一切都不知晓,她被萧驰野安置在了后院,赐居安晚阁。 “晚主子,大人请您前往正殿,圣旨要来了。” 来人是萧驰野的奶妈,刘嬷嬷,自颜禾晚入摄政王府后,她便被萧驰野送到了安晚阁。 瞧见是刘嬷嬷,颜禾晚忙放下手中的活计,起身行礼,莞尔道:“有劳嬷嬷跑一趟,奴家这就来。” 刘嬷嬷眉眼间尽是不悦。 一介妓女,真当被抬入了国师府便登上了凤凰台,一举一动都像是精心设计过一般,甩着腰摆着手,矫揉做作,哄得公子日日留宿挂心。 上不了台面的狐媚货色! 正殿。 颜禾晚身着一席粉蓝罗裙,内里粉菊绣花,料子也是极好的丝绸,外置蓝纱裙,走动间,随意而动,腰肢细软,莲步缓慢,行至萧驰野面前。 “奴家见过萧郎。” 萧驰野坐在上位,温声:“起来吧。” 狗男人。 从始至终,都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半点不曾看她,只点了点头。 这演技,堪忧啊! 宣旨太监来时,颜禾晚站在萧驰野斜后方一步,随着他跪下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之爱卿萧驰野人品贵重,人如冠玉,芝兰玉树,今有丞相姜烨行之嫡长女,值及笄之年,品貌端庄,秀外慧中,故朕下旨为二人指媒为婚,于七日后成婚,钦此!” “王爷,接旨吧。” 萧驰野双手举过头顶:“臣领旨。” “王爷,陛下还有一句话要咱家带给您,丞相嫡长女不能与青楼女子共侍一夫,您府中那位,必须死。” 萧驰野微怔,颔首:“劳烦公公了。” 后方的颜禾晚毫无反应,但她垂着的头掩下的,是阴冷至极的眼神。 第3章有三愿 书中,萧驰野算疑了皇帝的圣旨。 他喊她过来,是领那道赐死的圣旨,可谁知皇帝压根不屑赐死她一个妓女。 萧驰野不惜抗旨也要保下的女人,自然于京中更有说服力。 可皇帝不下旨,那下一步,便是要闹得全京城皆知皇帝要他萧驰野赐死晚晚。 既如此,她随他演了这场戏又何妨。 她穿书之前,虽说粉丝没几个,但好歹是个黑料缠身的影后,演技可谓是炉火纯青。 他要她当靶子,那她偏要将他的虚情,变成真意! 宣旨太监走后,正殿中,只剩萧驰野和颜禾晚二人。 颜禾晚抬眸,眼中点点晶莹将落不落,清亮单纯的眸中倒映着萧驰野的身形。 他看着她,眼眸深邃,欲上前。 他还未开口,她看着他屈膝道:“晚晚深知身份与萧郎云泥之别,从未奢求相守白头,只求能多看几眼萧郎,七日后,萧郎娶妻,晚晚一愿,郎君婚礼圆满,晚晚二愿,郎君儿孙满堂,晚晚三愿,郎君平安顺遂,寿终正寝,今日一别,来生再难相见,萧郎,珍重安康。” 话音落下,泪珠滚落,两行泪痕。 颜禾晚啜泣凝视着他,像是要将他的身量刻进心中,来生不忘。 背过身,满是悲伤的面庞顷刻间被冷漠代替。 声音却一如既往软弱:“萧郎动手吧,白绫或是毒酒,晚晚都认。” 她心知这个节骨眼上,萧驰野不会让她死。 她要做的,是攻心。 他要他即便救下她,也心存愧疚。 萧驰野看着她的背影,蹙眉不语。 他心悦一人,坚定不移,曾以为这一生,除了她,他再也不会为另一人心悸。 可面前这女人短短几句话,竟让他心难安。 此种情绪,似是名为,有愧。 许是见他迟迟不语,面前的小女人转身抬眼看她。 极致的身形差下,她精致如白瓷的小脸,已是满脸泪痕。 盯着他道:“若是萧郎不愿动手,晚晚便回花满楼,撞死在初遇萧郎的床榻之上,从今往后,那方天地,便是晚晚的衣冠冢,恳请萧郎在我死后,将我的骨灰扬在京城外,护佑一方平安,只是,妈妈恐怕会骂晚晚耽误了花满楼的生意,还请萧郎照顾着些,毕竟那是晚晚的家人,祝愿萧郎夫妻和睦,恩爱不移。” 她屈膝行了一礼,含笑后退。 待她行至正殿外时,萧驰野沉声道:“本王说要杀你了吗?入了摄政王府,你的生死,本王说了算!” 不知为何,这小女人言语中分明都在为他考虑,可他就是听出了她的酸意与不舍。 她要他立衣冠冢,却又祝他夫妻和睦,这番相悖言论,却让人心疼不已。 分明她心痛,却笑着希望他幸福。 颜禾晚顿住脚,回眸看他,哭的眼眶通红,那双含羞带怯的桃花眼,此时已经肿的像两个核桃。 她娇嗔啜泣:“萧郎,人之将死,还是不要欺负奴家了吧。” 萧驰野看着她那副哀怨的小可怜模样,竟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起身大跨步上前,弯腰打横将她抱起。 蛮横道:“本王说过,你的生死,本王说了算。” 颜禾晚被他抱在怀里,奋力挣扎,一双小手半推半就,似是顺从又像是吃味:“萧郎,你可是要娶妻之人,此举定惹得妻子不满,大不了,晚晚今日先不死,萧郎先放晚晚下来好不好?” 萧驰野垂眸望着怀中哭的梨花带雨的小女人,心下一沉。 他何时变得如此不冷静。 她一哭,他就认为,全世界都对不起她。 他冷冷:“进了王府,便认本王的规矩!” 罢了,反正他本就无意要她的命。 他抱着她跨越大半个国师府,将她亲手送到了安晚阁的塌上。 短短路程,她已沉沉睡去,小手却紧紧抓着他的衣襟,睡梦中,她都皱着眉,似是格外慌乱,毫无安全感。 他凝视了她许久,转身离去。 “刘嬷嬷,好生照顾着她,外界任何传言,都不要告诉她,也不要让她出安晚阁的门,跟她说,本王今晚来与她一起用晚膳。” 在萧驰野面前,刘嬷嬷还是很恭敬的。 “是,公子。” 察觉到萧驰野走后,颜禾晚背对着刘嬷嬷睁开眼。 里头满是算计。 狗屁心悦一人,喜欢人家还流连青楼,还春宵一刻,还一起用晚膳! 又当又立,乱世渣男。 她骂了好一会,大抵是今日装的太累,许久后沉沉睡去。 王府中,两三下人聚集议论,围绕的皆是京城秘闻。 “那妓女的命可真好,王爷竟为了她公然与陛下作对。” “我听说啊,御书房内,陛下可是发了好大的火呢!就连丞相都不敢说话,咱们王爷这次啊,真是为了妓女命都不要了。” “府中无正妻,王爷便抬进了一个贱籍出身的妾室,丞相大人这下,可真是打碎了牙齿活血吞呐!” 颜禾晚睡了一天,萧驰野又不许那些话传进颜禾晚的耳朵,她自然不知京城中是何等的腥风血雨。 天刚蒙蒙黑,她便被人叫了起来,强制梳洗。 待到达桌前,她才知晓,萧驰野竟等了她许久。 颜禾晚的瞌睡虫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像是做错了事般站在萧驰野面前,红着脸:“萧郎来了,为何不差人叫醒奴家,让萧郎等着奴家,真是好生羞涩。” 萧驰野勾唇一笑,颇为大度:“无妨,坐,来人,传膳!” 颜禾晚毫不犹豫紧挨着他坐下。 一旁等着伺候的刘嬷嬷脸上闪过一丝不悦。 不愧是贱籍女子,这般小家子气,主子家吃饭,哪有做奴婢的上桌的道理。 她虽说是被抬为妾室,但本质上,还是国师府的奴婢。 不懂规矩! 萧驰野自是知晓礼数,但如今却也装作不知道。 颜禾晚含羞带怯,小声道:“我坐在这,萧郎不介意吧?” 萧驰野抬手揉了揉她的脸蛋:“无妨。” 颜禾晚低头,缓缓:“萧郎,奴家命不久矣,不想管所谓尊卑有度,礼数礼节,奴……我想做一个寻常人家的女子,与夫君谈情说爱,畅谈人生,笑看世事百态,品百味,爱好人。” 萧驰野眼神复杂地看着她。 颜禾晚慌张道:“我……奴家僭越,望王爷海涵。” 良久后,萧驰野才道:“无妨,本王喜欢晚晚这样,让本王感觉,我并非朝廷重臣,而是一介匹夫,肩上背负的,并非是天下苍生,而只你一人。” 第4章劫 颜禾晚垂眸掉了一滴泪,啪嗒一声落在了她的手上,炸开一抹泪花。 萧驰野的眼神像是被烫到一般,往旁边移去。 他一介男人,见多了世事无常,却至今还未习惯女子的眼泪。 颜禾晚像是没有察觉到他的异常,缓缓起身,后退半步,屈膝行礼,柔声:“能得萧郎一人,晚晚此生无憾。” 萧驰野侧眸瞧她,顿了片刻后抬手将她扶起。 “只你我二人时,不用这般客套。” 颜禾晚垂下的眸中闪过一丝嘲讽。 不过是演戏,他竟真多了一丝真情。 流连青楼之人,又何曾看不穿她的讨好,这分真情,究竟几分真几分假,怕是连他自己都不曾知晓。 再抬眼,她面上又换上了娇柔,看着他,满脸希冀。 “萧郎,晚晚有一心愿,我……想与心上人一同赏月。” 她的声音很小,还带着几分羞赧,小心翼翼的模样,倒惹得萧驰野想逗逗她。 “晚晚有心上人?那为何还与我一道?也罢,若是晚晚想离开,本王回禀陛下一声便好,放晚晚出府,从此两不相欠。” 颜禾晚抬眸,眸中惊惧与委屈并存,娇嗔道:“萧郎故意的。” 萧驰野勾唇,一把拉过颜禾晚。 颜禾晚一个没站稳,直接落在萧驰野的怀中。 她柔弱万分,小手攀上他的脖颈,将头埋在他身上,闷声道:“疼。” 萧驰野眸色深邃地看着怀中的小女人,缓缓:“晚晚刚才说的是何意,本王反复斟酌,却还是不知,晚晚可否给本王解释解释。” 颜禾晚羞怯万分,在他怀中不安分地扭动起来,抬眼间,脸颊被红晕占满,看着他时,再无往日的敬重,尽是娇怒。 “萧郎欺负晚晚,萧郎坏。” 萧驰野轻笑出声,轻拍了下颜禾晚的屁股。 “晚晚这般娇羞,倒是让本王爱不释手,往后本王还怎么流连青楼,继续做我的浪荡子,只怕是往后都要传本王府中有一妖妾,哄得本王不早朝了。” 颜禾晚听了这话,垂下的眼中闪过一丝厌恶。 若说她刚才还分不清萧驰野的真情假意,现在便分清了。 这男人从始至终,都把她当棋子,就连动情,都是假的,只是掺杂了一分真,假亦真时真亦假,当真是高明。 只是不知,床榻之上,他的生疏莽撞,又有几分真。 原本她万分恼怒自己的亡国公主身份,如今看来,倒是帮了她大忙。 萧驰野仅仅只是查出了点苗头,便如此将她捆在身边,不惜以身入局。 他这是从现在就开始纵她了? 原书中,丞相之女姜止进摄政王府后,两人斗得死去活来,后来萧驰野顺理成章地揭穿了女配的亡国公主身份,借此在朝中彻底站稳脚跟。 毕竟曾经的北江国,可是南临国需要年年进贡,拍马都追不上的存在。 为防北江国卷土重来,萧驰野可谓是立了大功,就算南临皇帝再想要迁怒,也没了由头。 看来这棋盘,萧驰野已经落子了。 她若不跟上,岂不辜负了他一番美意。 颜禾晚垂下桃花眸,犹豫再三,扭捏上前轻啄了下他的面颊。 “萧郎莫要再取笑奴家了,奴家院中有一绝佳的赏月圣地,萧郎可愿同往?” 刚才她只是抛出苗头,现在便是赤裸裸的邀请了。 果真,萧驰野在她说出口后,呼吸肉眼可见地重了些许。 他哑声道:“晚晚这般露骨,若是本王不愿,岂不负了美人儿?” 颜禾晚垂着头没说话,但绞着他衣裳的手指却出卖了她此刻的心情。 萧驰野将身边的随从侍女都打发走,一人抱着颜禾晚回了安晚阁。 他将颜禾晚放在木梯之上,自己则护在她身后。 房顶之上,月明星稀,仿若伸手可触。 萧驰野看着头顶这方景色,不由得愣了些许。 颜禾晚轻柔婉转的声音紧跟着响起:“我寄相思与明月,随君直到夜郎西。” 萧驰野回神,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晚晚说要来赏月,是因为我?” 颜禾晚没有看他,只是眼神含光,面露娇羞地看着明月:“萧郎知道吗,在我的家乡,女子若是提出要与男子赏月,便是认定了与他生生世世的情缘,但晚晚不舍捆住萧郎,又不想错过与心上人赏月的美好,所以只能以此祝愿萧郎,希望它代我陪着郎君,哪怕世事无常,阴阳相隔,也不负相遇。” 萧驰野微怔,显然是没想到颜禾晚竟然会主动提及家乡。 他顺着她的话茬道:“家乡?晚晚不是京中人吗?” 颜禾晚失落垂眸,眼底划过一丝冷意。 狗男人! 分明已经查到了她是北江国人,竟到现在还在假装。 她若是真的撒了谎,只怕是这辈子都难走进萧驰野的心。 再抬眼,她眼底氤氲着泪花,望着天边,精致妖艳的面容划过一丝怀念,开口瞬间,眼泪滑落,在下巴处停留片刻才落地。 “不,晚晚并非京中人,也不是南临国人,晚晚是北江国人,一介普普通通的商户之女,亡国后,晚晚辗转来到南临,本想草草一生,却不成想……遇到萧郎,自见到萧郎的那日起,晚晚便知晓,此生,你是我的劫。” 萧驰野面对着她,低头凝视着她的眼睛。 他清亮深邃的眸毫不掩饰自己的审视,在此刻,他才露出了千分之一的自己。 “劫?晚晚何出此言?” 颜禾晚勾唇,自嘲笑了笑,抬手拢了拢发丝,又不安地绞着自己的手指。 此刻的她,远没有那日初见他时自信。 萧驰野自然也瞧出了她的窘迫,安慰道:“在我面前,晚晚不用拘谨,做你自己便可。” 颜禾晚屈膝做礼,虽是规规矩矩,可顶着她这张娇媚无双的脸蛋,总让人觉得不正经。 她道:“晚晚本是一介妓女,运气好,成了花满楼的头牌,卖艺不卖身,遇到萧郎之前,晚晚从未遇到过一个男子,让我这般心动,想要将这世间最美好的祝愿送给您,然晚晚心知肚明是我不配,故而,心已交,郎君情未到,晚晚看来,此乃送命的情劫。” 第5章大婚之日 萧驰野一袭青衫立于屋顶之上,衣袂飘飘,如松间明月,清辉照人。 他看着颜禾晚:“王府之内,本王保你平安。” 颜禾晚莞尔垂眸,抬眼瞧他,干净清亮,仿若一眼便能看穿他。 “王爷知道,晚晚并非此意。” 所谓送命的情劫,乃是感情交付,却郁郁不得,患得患失,然他心中爱人众多,她并非唯一,生不如死,真心错付。 这男人就连演戏,都不敢许诺一生一世一双人。 萧驰野移开眼,眺望远方,背影如苍松立雪,不屈不挠,若非颜禾晚看穿了这个男人的内心,她便以为,侠骨柔情也不过如此。 颜禾晚轻叹气,笑靥不再,眼神也跟着黯淡无光,如同这漫天星光失了颜色,寂寞又凄凉。 两人谁都没有再说话,唯余夏虫耳语,平添几分生气。 颜禾晚正对侧,一把弓弩于黑夜之间骤然显现。 不知何时,摄政王府竟被黑衣夜行者包围,远远望去,若非细看,绝看不出端倪。 她脸色骤变,猛地将萧驰野往后拉了一把,喊道:“王爷小心!” 电光火石之间,弩箭射出,正中颜禾晚的右胸。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她略微侧身看向萧驰野,面色惨白,吐出了一口鲜血,抬手抚上他的脸,轻轻摩挲:“这下好了,不牢陛下和王爷动手,晚晚这条命,王爷……王爷……拿去……” 萧驰野反应极快,在她受伤同时,抬起右手,抹了剧毒的袖箭飞出。 地面上,摄政王府护卫也尽数出动,一身披黑色盔甲的男子不知从何处显现,恐惧地看着萧驰野。 “属下失责,让晚主子受了伤,属下愿立下军令状,不寻回夜袭王府之人,提头来见!” 萧驰野望向他,哪还有刚才半分戏谑人生的模样。 一双眼睛,犹如幽潭,死死桎梏住那盔甲男子。 “去寻御医!” “是!主子!” 待人走后,萧驰野从怀中掏出一白玉瓷瓶,倒出里头的丹药,毫不犹豫地喂给颜禾晚。 他低声言语:“为何救本王?一面之缘,妓女之情,怎会这般深沉?” 颜禾晚昏迷,他的问题,注定得不到答案。 待御医到时,颜禾晚已经被萧驰野放在了安晚阁的塌上。 他守在床边,牵着她,目光如炬,看着毕恭毕敬站在面前的御医。 “救活她!” 御医颔首:“下官定当尽心竭力为晚主子疗伤,还望王爷先回避,血腥之气,恐惊扰了王爷。” 萧驰野满不在意摆手:“无妨,本王就在这守着她,哪也不去。” 御医没再多说,而是走向床榻,细细查看了颜禾晚的伤势后才道:“晚主子伤势很重,若非用了吊命的丹药,晚主子如今已经……” 屏风外等着的盔甲男子闻言,蹙眉震惊:“主子,那可是您花重金求来的九泉丹,这……” 萧驰野没看他,只是沉声:“萧邪,本王的事,何曾轮到你插手,天亮之前,若是找不到行凶之人,本王唯你是问!” 萧邪身形颤抖,意识到自己言语有失,连忙下跪:“属下失言!” “滚!” “是!” 待萧邪走后,御医战战兢兢,生怕一个不小心便领了丢命的令,一举一动都恨不得告知萧驰野。 “王爷,下官现在要剪掉晚主子的衣物。” “王爷,下官现在为晚主子消毒。” “王爷,下官……下官现在为晚主子拔箭,可能会有些疼,麻烦王爷按住晚主子的身子,莫要让其挣扎,免得失血过多。” 萧驰野沉默,握着颜禾晚的手却默默用力,另一只手也死死按住她。 御医冷汗直流,手却稳稳落在颜禾晚胸前插着的弩箭上,微微用力。 弩箭渐渐被抽出,御医也小心翼翼擦拭伤口,但鲜血却汩汩往外冒,非但没有缓解,反而愈发汹涌。 颜禾晚苍白如雪的脸色也逐渐皱起,就连眉心都在颤抖,嘴里呓语着:“疼……疼……” 萧驰野看着她,漆黑如墨的瞳孔尽是担忧心疼。 他柔声:“晚晚,晚晚……” 弩箭彻底被抽出瞬间,颜禾晚也跟着被惊醒。 她眼中空洞无神,看到萧驰野,眼泪倏然落下,如断了线的珠子,怎么也止不住。 “萧郎……晚晚……好疼……” 萧驰野紧紧握住她的手,软声安慰:“晚晚不怕,本王在这陪你。” 颜禾晚牙床都在颤抖,本就白皙的皮肤更是毫无血色,如同冬日里被风雪摧残的柳条,柔弱无骨,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剧烈的痛楚。 她的眼泪顺着鼻梁,一路到太阳穴,直到浸湿了大片枕头。 下巴颤抖着开口:“王爷……此生有你,虽死,无憾。” 萧驰野仔仔细细听着,倏地,手中仿若无骨的葱白小手再次没了生机。 他像是丢失了重要的物品一般,慌乱不已。 “她……她死了?” 御医吓得差点把手中浸了血的白布扔了,连忙给颜禾晚把脉,这一把,他险些当场晕厥。 “王爷,晚主子疼痛难忍,休克了,还请您先出去等候,下官给晚主子施针稳住心脉,或许能救下晚主子,施针需……平心静气。” 御医小心翼翼说着。 萧驰野懒得去管御医口中的言外之意,站起身大步向外走。 “她若是死了,你一同陪葬!” 御医冷汗涔涔,深吸一口气,掏出银针,屏气凝神为颜禾晚施针。 这一施,就到了次日辰时。 御医回禀了萧驰野后,便回宫复命了。 对御医的这一举动,萧驰野并不打算管,他的行踪本就在朝圣帝的监视之下,不过是熬夜施针,并非什么大事。 他吩咐人彻夜不分地守在颜禾晚塌前,还为她点了一个贴身侍女。 名,小荷。 颜禾晚醒来时,已经过了七日,正是戌时末。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身上的疼痛骤然袭来,险些让她再次晕厥,她声音沙哑,低沉:“水……水……” 小荷一直守在塌边,察觉到颜禾晚醒来时,欣喜若狂,连忙为她斟满水。 “晚主子慢些喝,小心烫。” 颜禾晚喝了水,意识渐渐回笼,眼神也由迷茫转为清明。 她启唇:“我睡了多久,如今几时了?” 小荷吞吞吐吐:“回主子,今日乃王爷和王妃大婚之日,如今婚礼刚刚结束,正要……入洞房了……” 第6章晚晚落子 颜禾晚愣神片刻,摆摆手让小荷出去了,并嘱咐她千万不要打扰了王爷王妃的好兴致,还传了膳房的晚膳。 她平躺在塌上,唇角浅勾,哪还有半分疼痛娇弱的模样。 那双眼睛似春日桃花,目光流转之间,如见底的小溪清澈,又如月光般皎洁,妖艳明媚,致命的勾人。 她轻挑眉,魅惑一笑。 她用自己的性命落子,赌他的心。 萧郎,此次,你又当如何? 芷新斋。 红绸高烛,凤冠霞帔,一女子坐在红幔帐内,规规矩矩地盖着红盖头。 几个时辰前,姜止嫁与了当朝新贵,摄政王。 京中人人都说,她的丞相父亲为她寻了门好亲事,但京中显贵谁家不知,摄政王花心好玩,日日流连青楼,常常泡在里头十天半月,最长的一次,竟是在烟雨楼整整待了两个月。 那日,京中流言四起,都说摄政王离开烟雨楼时,脸色惨白,眼下乌青,是纵欲过度。 父亲当日还在家中大骂摄政浑浑噩噩,身处其位,却不谋其事,整日无所事事,实在是荒唐至极! 姜止虽是闺阁在室女,但毕竟身为丞相之女,朝中之事自然耳濡目染,听说父亲联合朝中大臣弹劾摄政王,却被陛下挡了回来,还罚了半月的俸禄。 关于摄政王的荒唐事还有很多,这两日最津津乐道的,便是他抬了一位美娇娘。 原本姜止是抱着一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看热闹的,可谁料,一道圣旨下来,她竟成了摄政王王妃。 也就在赐婚的三日后,摄政王萧驰野进宫又求了一道旨意,将京中各大妓院的头牌都抬了回去,甚至还要了兵部侍郎的庶长女魏韫玉,被朝圣帝封为摄政王的侧夫人。 如今的摄政王,可谓是春风得意。 姜止思索着过往种种,脑海中却出现了一道身影。 挺拔坚韧,如松如柏。 此生,她注定与他无缘。 不知何时,姜止的妆容已经哭花,红盖头下的眼角,通红一片。 外头热热闹闹,拥着一人进入,屋门关闭,又隔绝了所有声响,可姜止却仿若如坠冰窟,身体都止不住地开始颤抖,眼泪流的更凶了。 她低低的啜泣声在这一方小世界,仿若被无限倍放大,如雷般涌入萧驰野的耳朵。 他没有再往前进,而是直接坐在了餐桌旁,遥遥望着床榻上的女子。 “本王今日,不在此留宿,王妃不必如此。” 他的嗓音,分明染了些醉意。 低沉,沙哑,诱哄,撩人的紧。 姜止气不过,一把撩起自己的红盖头,看向坐在那方的男子。 姜止突然明白为何都说摄政王世间少见,是谪仙人儿了,就摄政王这长相,这身姿,再有这勾死人不偿命的拉丝眼神,怪不得流连青楼。 话本上都说,此类长相,应当造福天下女子,本就不会屈于内宅。 她深吸一口气。 罢了,事已至此,就算她再不愿,也得认命。 此人是她往后余生的指望,是她的东家。 她自顾自走向梳妆台,拆下自己的头冠,取下金簪玛瑙,小心翼翼放好,才走向萧驰野,规规矩矩屈膝做礼:“方才妾失态,还望王爷莫要责怪,天色已晚,妾伺候王爷就寝吧。” 萧驰野抬眼瞧了她一眼,起身张开手臂,居高临下道:“今日新婚,又是陛下亲赐恩典,本王睡地上,若是府中和外面人知道今日本王不在芷新斋,少不得又是一阵腥风血雨。” 姜止片刻心悸,怔愣抬眸,手中拎着萧驰野的新婚外衣,呆呆地看他。 萧驰野读出了她的未尽之意。 淡然启唇:“刚才王妃那般伤心,本王不是不通情达理之人,外界言论本王可以不予理睬,但王妃放下心事,本王也乐得清净,何乐而不为?” 姜止颔首,脸颊处爬上了两处红晕,似是对自己刚才的失态后知后觉的害羞。 “王爷如此豁达,妾自愧不如。” 萧驰野没再说话,自顾自去柜子里拿出被褥铺好,躺了上去。 姜止瞧着他这般自觉,心中竟没来由地升起一阵异样。 约摸十日前,摄政王纳了花满楼的妓女,千娇万宠,甚至不惜为了她抗旨,硬生生在陛下手中留住了那妓女的命。 她听母亲说,天下男子都忍受不住和女子共处一室,如若有,那便是少见的情种。 是为了某个人守身如玉,归心似箭。 母亲还说,让她忘了心中之人,踏踏实实给摄政王生下世子,说不准还能拿到封地,说这才应该是她此生所求所思。 王爷此番避嫌,莫不是……因着安晚阁那位? 她垂眸,掩下心中苦楚,轻叹了一口气,行礼道:“王爷早日休息。” 姜止吹了灯,走向床榻,自顾自躺下休息,一旁的呼吸声渐渐平缓,像是已经睡着。 夜渐深,外头宾客应当早就散去才是,可眼瞅着刚安静片刻,又再次熙攘起来,还伴随着几声惊呼。 姜止辗转反侧,犹豫许久,方才不安起身,试探开口:“王爷……外头……” 萧驰野没说话,而是直接起身走向门外,闷声问:“外头发生了何事?” 他在朝中本就没什么交情深厚之人,自然不会有人大半夜还在他府里吵闹,因此,今日宴请的宾客都是为着面子出席,大部分吃完席面便走了。 应当是不会有什么岔子才是。 姜止若有所思地瞧着萧驰野的背影,不自觉蹙起眉,他莫不是……担忧什么人…… 刚才装睡,将她的不安置若罔闻,难不成,是在等她主动开口,给他一个由头? 还没思索出结果,外头下人回话。 “回王爷,晚主子醒了,现下正传膳,但府中近日忙碌,膳房剩下的食材也大多不适宜给虚弱之人做膳食,膳房的下人正张罗着给晚主子煲汤呢。” 萧驰野闻言,漆黑深邃的眸色中闪过一丝惊喜,片刻尽消,蹙眉道:“煲汤而已,为何如此吵闹?” 下人犹豫再三,还是开了口。 “侧夫人现下也饿了,正派人去要膳房给晚主子准备的栗米白合银耳羹,晚主子特意嘱咐,不要打扰王爷和王妃,侧夫人却不依不饶,像是要闹得人尽皆知,还亲自跑去了膳房……” 第7章独守空房 萧驰野素日里都在朝堂之上争辩,何曾见过这副情景,当下脸色便沉了下去。 姜止也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侧:“王爷,这……妾不易出门,王爷还是去看看吧,省的闹得晚妹妹旧伤复发,妾听说,晚妹妹卧病在床是因为王爷,若是王爷不管不顾,妾怕……朝堂之上有心之人会以此做文章……” 萧驰野深深看了她一眼:“即便你因此被人议论,也无所谓?” 姜止本来已经做好了他转身就走的准备,可眼瞅着他压根不着急。 难不成……所谓的晚主子是靶子? 他心里岂是并不甚在意? 意识到这一点,姜止的心像是坠入了万丈深渊。 所以,萧驰野娶妻,求圣旨,再到如今颜禾晚救了他又醒来,都在他的计划之中吗? 他可曾付出过半点真心? 姜止心中浪潮翻滚,但她仍然是一副人淡如菊的模样,平静道:“旁人议论终究只是议论,若是自己乱了心,那才是大忌,王爷放心,妾是王妃,知道分寸。” 萧驰野眸底漆黑如墨,垂头看着一席寝衣的姜止。 不知为何,他虽看着她,但姜止就是觉得这男人并非外界传言那般荒诞无能,他可是先皇指定的摄政王,还曾经是太子伴读,若非有真本事,又怎能引来皇室如此重视。 而且那双眼睛,总觉得太过深沉,里头像是藏了很深很深,但是她拼尽全力,却也不能窥得分毫。 萧驰野漠然,点头推门而出:“本王去去就回,王妃莫要挂念。” 他大步流星离去,只留给姜止一道背影,决绝又似有情。 姜止看着他离去的方向出神,喃喃:“父亲,您口中的摄政王,怕是只有一分真。” 萧驰野走出芷新斋时,惊呆了一众下人,但谁都不敢多说半个字,眼睁睁看着王爷往安晚阁的方向去了。 “王爷这般撇下王妃自己走了,是可以的吗?” “晚主子当真是狐媚,竟让王爷这般迷恋!” “王妃真是可怜,新婚之夜独守空房,这下,京中可要热闹起来了。” 议论声此起彼伏,但谁都不敢扬声喊,若是被王爷听去,只怕是没什么好果子吃。 萧驰野一路畅通无阻,那些嚼舌根的话也自然没能传进他的耳朵。 安晚阁内。 萧驰野站在门口,制止了前去通报的下人,眼含异样地瞧着屋内正坐在塌上喝谁的小女人。 看着她这般恬静无害的模样,他实在是不敢把她往深了想。 但若是颜禾晚真的是北江那个亡了国的不知名公主,只怕是他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一个不受宠的公主,若是没有手段,怎么可能平平安安活到现在,而且还进到了他的府邸。 脑海中,萧邪回禀的话还在回荡。 那日凌晨,萧邪将消息带回,跪在他面前:“王爷恕罪,属下无能,并未寻到活口,只有这个。” 说着,他将行刺之人的项上人头呈了上去。 “王爷,还有一事,行刺之人背部,有一紫色妖蝶刺身。” 紫色妖蝶。 这分明是无极盟的标志。 无极盟是近十年崛起的组织,行踪不定,信徒遍布各地,不止南临国有,就连如今的周边列国,都有无极盟的踪影。 他们的产业究竟有多少,无人知晓。 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对方无欲无求,好像只是让世人知道无极盟这三个字。 这次冒险行刺摄政王府,应当是暗线启动。 无极盟乱世起兵,唯有三种可能。 其一,是边境战事。 其二,是朝中争权。 其三,是……内斗争宠。 萧驰野越想眸色越深,坐在那方世界的小女人在他眼中就越神秘可怕。 他站了许久,直到那小女人虚弱低声道:“小荷……小荷……” 她未施粉黛,眉眼之间,比之先前,平添了几分柔弱,但却带着几分纯净的魅,让人怜惜。 抬手间,露出了一小截葱白纤细的手腕,拢顺散落的发,温顺无骨,整个一娇弱的病美人。 唤了几声,没唤来人,那小女人显然是慌了,眼瞅着就要哭了。 萧驰野在暗处瞧着她这般模样,心中竟涌上一抹酸楚。 朝中争斗多了,他看谁,都觉得对方别有用心。 这样的一个柔弱的女子,怎么能做出此等险事。 若非是他随身携带九泉丹,此时的她,已然是一具尸体了。 他也实在是荒唐,若她真的是那人,她岂会不顾性命救他。 只怕是要放鞭炮庆祝他死了呢! 他叹了口气走近,待瞧见她的模样时,忍不住心中一悸。 短短片刻,她竟然哭成了这般。 塌上半躺着的小女人此刻竟是贪婪又无助地看着他,仿若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惊喜万分。 她慌乱想要起身:“王……王爷,怎么是您?今日不是……不对……不对……妾见过……” 没等她说完,萧驰野便按住她行礼的动作,蹙眉冷声:“受伤了都这般冒冒失失,若是本王今日不来,你就这么喊一晚上吗?” 颜禾晚垂着头,脸颊也跟着红了起来,虽是羞赧,但她还是抽出了被萧驰野攥在手心的胳膊,别别扭扭开口:“晚晚知道今日是什么日子,只是饿了,瞧着长时间不来,有些慌乱,生怕……这几日与王爷相处种种,只是一场梦,所以才……失态,还望王爷莫要怪罪。” 听到她说饿的久了,萧驰野下意识蹙起了眉。 想到刚才下人回禀的话,又抬眼敲了下颜禾晚苍白病态的面容。 “本王这就让人去看看。” 话音刚落,外头小荷便端着栗米白合银耳羹走了进来,规规矩矩行礼道:“回王爷,晚主子,栗米白合银耳羹到了。” 小荷小心翼翼看了眼两人,又跟着垂下头。 她不敢将刚才种种当着王爷的面说与晚主子听,又生怕晚主子因为打扰了王爷和王妃的好兴致而迁怒于她,所以战战兢兢,整个身子都在颤抖。 萧驰野眸子骤然冷了下去,沉声:“你抖什么?本王把你送来晚晚身边伺候,不是让你这般怕事的!若是人人都像你这般,那晚主子被人生吞了你们都不敢多说半个字!” 小荷吓得将头埋的更低了,险些撒了羹汤。 她挑着捡着说:“回王爷,刚才晚主子特地交代不让奴婢打扰王爷和王妃的好兴致,但王爷……晚主子,奴婢什么都没说,不关奴婢的事!” 第8章暗藏杀机 一旁的颜禾晚不安抬眼,像是做错了什么事一般,斟酌再三开口:“王爷,妾不懂事,大晚上惊扰了王爷王妃,原也不是非要吃的,只是躺了这么久,妾……饿的很。” 许是萧驰野气场太过强大,颜禾晚的声音都带了些哭腔。 跪在地上的小荷听到这里,更怕了。 她本就是王爷指给晚主子伺候的,现在晚主子在王爷面前落了泪,不管是何原因,那就是她伺候的不好。 她将羹汤放在地上,用力往地上磕着头。 嘴里不停道:“王爷恕罪,晚主子恕罪,一切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不好,去传膳冲撞了侧夫人身边的婢女,闹得府内鸡犬不宁,还害得王爷大喜之日奔波劳累,晚主子大病初愈便饿了肚子,事已至此,小荷只求一死,还请王爷责罚。” 眼瞅着她的头已经磕破,却还在用力磕头,地面也已经尽是鲜血。 萧驰野看着她,冷声:“内宅传膳罢了,若是闹出人命,我摄政王王府岂不成了笑话!你既已被留在安晚阁伺候,便是一心为她,今日之日,你做的很好,待明日,去库房领赏。” 小荷感激不已,连连磕头谢恩。 “谢王爷赏赐!谢王爷赏赐!奴婢定当尽心尽力伺候晚主子,以此报答王爷恩情!” 她声泪涕下,感激涕零,倒是让本沉重的气氛缓和了些许。 萧驰野瞧了眼颜禾晚,抬手摩挲了下她的脸。 带着老茧的指腹本就坚硬,此刻在她吹弹可破的脸蛋上,更是显得黑黢黢的,却又有种该死的和谐。 窗子半开着,夜风吹过,颜禾晚散落在肩头的发拂起,若有似无地绕着萧驰野的指尖。 颜禾晚含羞带怯地望着他,垂眸间,媚态尽显,声音也没了刚才的慌张,娇嗔道:“王爷何故如此看妾,一个女儿家,羞死了。” 萧驰野薄唇浅勾,眼神尽是戏谑纵容。 他最喜爱的,便是她羞涩的这般。 令人欲罢不能。 视线下移,入眼的血红色令他心猿意马的心思收回,眸光都染了些冷意,一想到萧邪的话,他便心烦意乱。 无极盟入了京城,这并非善事。 说不准,不日便要大乱。 他眉头翕动,心中意动,抬眼看她,关切道:“伤口还疼吗?” 颜禾晚扯起一抹苦笑,直言:“疼的,比当日被送入妓院时心上的创伤还疼,疼的妾想着,干脆死了一了百了,也好过活受罪。” 小女人说着说着,眼角就又氤氲了泪珠,潸然落下。 抬眼间,正巧被萧驰野收入眼底。 他心中没来由升起一丝不忍,抬手拂过她的泪珠,替她擦拭。 然小女人像是水做的一般,眼泪流个不停,身子都在啜泣,眼瞅着伤口就要崩开,萧驰野大手一挥:“还愣着干什么!去请御医!” 小荷慌乱起身,将羹汤也带走了。 御医到时,颜禾晚已经哭晕过去,整个人瘫软地倒在萧驰野怀中,柔弱无骨。 看到这一幕,御医连忙垂下眼:“王爷,下官来为晚主子医治。” 萧驰野目光如剑,脸色阴沉,看向御医,启唇道:“她的伤,若是没有本王的九泉丹,致死吗?” 御医不敢抬眼,低头回话:“若非没有王爷的九泉丹,晚主子必死无疑,只怕是撑不到下官过来,便撒手人寰了。” 当日,御医其实说的已经很清楚了,但萧驰野就是害怕。 他怕自己动摇的心,怕她身份不明,怕她用性命来要他…… 许是从那日见到颜禾晚时,他便起了疑心,这样一个聪慧美艳的女子,乱世之中,从北江亡国辗转来到南临国,还能完好无损地站在自己面前。 怪他疑心太重。 怪他……动心太狠。 他沉默不语,但他唇瓣紧闭,双手也因担忧用力握紧,颤抖不已。 御医眼观鼻鼻观心,上前开始为颜禾晚把脉。 待摸清脉象后,他松了口气。 “王爷,晚主子伤心过度,又躺了七天,虚弱难耐,这才刚醒来便晕倒,下官这就开一个方子,等晚主子醒来喂她喝了便可。” 话音落下,萧驰野闭眸松了口气。 指腹不断摩挲着她的指尖,缓缓:“她能吃的东西,劳烦您去吩咐府内膳房一趟,若有对她伤势好的吃食,也一并告诉他们。” 御医心中震惊。 外界都传摄政王这么多年不娶妻是因为心中有一女子,可前些日他抬进了一位小娘,还答应了皇帝的赐婚,甚至还亲自求了恩典。 难不成……那么多女子只是给这位晚主子打掩护? 这位才是摄政王的眼珠子! 他觉得他真相了。 战战兢兢去吩咐了膳房,再次回宫复命了。 安晚阁内,萧驰野交代了几句便离开了。 他刚走,小荷便端着新的羹汤走了进来。 “主子,王爷走了。”小荷低声道。 颜禾晚缓缓睁开双眼,强撑着身子半躺着看她:“做的不错,看来,当日我带你进王府是正确的。” 此时的颜禾晚,眸光锐利,目光如炬,虽依旧虚弱无骨,但眉眼间,竟多了几分冷厉。 她看着小荷,笑靥如花,眉目如画,容貌艳丽,令人移不开眼,眼波流转之间,更添了几分神秘矜贵,片刻后,她唇角压起,眼似寒星,挑眉间,暗藏杀机。 面上看似无害单纯,心中思绪却盘根错节,心狠手辣,一旦出手,便是致命的打击。 她没看小荷,只漫不经心抠着自己的手指,声音轻柔,却如冰窟。 “我把你带在身边,可不是让你卖弄自己聪明绝顶的,知道吗?若非你是他亲手指给我的人,今日,等着你我的,便是死于非命。” 小荷手中的羹汤脱手,咣当一声,碗碟碎了一地。 扑通一声,小荷跪在了碎片上,膝盖都渗出了血,可她却仿若什么都没感觉到一般,唯余惊恐。 她一遍遍地磕头:“盟主,属下知错,求盟主再给属下个机会,属下定将功补过,好好伺候盟主!” 颜禾晚柳眉微蹙,朱唇紧抿,唇瓣虽无半点血色,但就是倾国倾城,如仙似梦。 她缓缓:“梁正呢?” 小荷颤抖着,再三咬牙,却思索不出对策,只能实话实说:“死了,他被王爷的人追杀出京城往西一百里,终究不敌,自杀身亡,对方还……割了他的首级,回府复命。” 第9章多谢侧夫人关怀 颜禾晚眸光一凛,片刻后恢复平静,面容清冷如深秋月色,明亮孤傲。 她神色淡然,语调平缓,眼神深邃,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不带一丝慌乱:“无妨,是他该死。” 小荷身形猛地一抖,头埋的更低了。 颜禾晚漫不经心舀着羹汤,缓缓送到唇边,缓咽下肚,嗤笑开口:“怎么?后悔了?觉得我心狠?” 小荷惊恐万状,忙道:“属下不敢!” 颜禾晚轻瞥了她一眼,眸光幽深如黑潭,让人窥探不得分毫:“无用之人,死了便是死了,他虽是我的心腹,但却不堪用,明知是龙潭虎穴,却不能抽身安然离去,还连累了京中盟友,我不处置他的家人,已然是开恩,这是我头一次跟你解释,再有下次,自己滚!” 小荷没想到自己一时意动,竟惹得颜禾晚这般生气。 她忙道:“属下知晓,绝无下次。” 颜禾晚满意地瞧了她一眼,将手中的碗碟递还过去,又恢复了那副慵懒随性的媚态,抬眼间,柔弱万分。 她轻启唇:“在府中,唤我晚主子,你出去吧,我睡会,明日且有的闹呢。” 小荷接过碗碟,毕恭毕敬退下。 萧驰野上朝之前特意去看了眼颜禾晚,瞧她睡得正香,便没打扰她,只叮嘱了几句便离开了。 颜禾晚醒来已是巳时。 她唤来小荷为自己梳妆好,以便接客。 昨日闹得那般凶,只怕是王妃还有几房小妾都要来她这看看热闹,她若是不以好面貌见人,外人岂不传她这宠妾名不副实,并没那么绝色? 小荷侯在一边,将膳食摆好,便开始复盘起了昨日的事。 “主子,昨晚侧夫人在我去膳房时,亲自拦截,还声称自己家世显赫,不是主子您一个妓女比得上的,说若是发生了何事,陛下和王爷一定会站在她那边,让奴婢小心些,别到时候得罪了贵人自己还沾沾自喜。” 颜禾晚轻轻点头:“好,我知道了。” 小荷没有再多说话,只安静布菜。 待用完膳后,颜禾晚吩咐小荷去库房拿出自己最喜爱的白玉镯送到了侧夫人处。 还吩咐道:“待见到了侧夫人,替我留一句话,就说,多谢侧夫人关怀,待我伤好,定亲自登门道谢。” 小荷没思索出来由,但还是一五一十地说给了侧夫人听。 可谁料,侧夫人听完非但没有消气,反而将院中王爷的赏赐尽数砸了个干净。 小荷回来时,颜禾晚正躺在床上闭目养神,伤口处也已经由医女换好了药,整间屋子,都弥漫着一股药材味。 她刚想开口,外头便传来了小厮的声音。 “晚主子,王妃来了。” 颜禾晚和小荷对视一眼,小荷立刻上前将颜禾晚小心扶起,将枕头立起给她靠着。 刚收拾妥当,姜止便带着贴身女使走了进来。 颜禾晚冲她行了个点头礼,面色苍白,有气无力道:“奴身子不适,就不起身给王妃行礼了,待伤好,必定恭恭敬敬给您敬茶行礼。” 姜止不咸不淡开口:“无妨,你毕竟是为着救王爷,是功臣,若是在此刻受了你的礼,岂不是让王爷更加厌烦我。” 她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明眸细细端详着颜禾晚,面上平静如斯,像是与家中之人闲聊一般,一屁股坐在了床边的凳子上。 颜禾晚嘴角扯起,漾出一抹苦笑,缓缓:“奴本是贱籍,命好,入了王府,抬成了妾室,但王妃身世矜贵,乃是丞相嫡女,在您面前,奴做任何事都是应当的,奴的存在,是对您的亵渎,奴本想一死了之,但王爷他……” 她说话间,眼泪横生,抬眸间,满眼真诚,但因着长相实在太过精致,就算是这般虚弱无骨,伤心决绝,她也依旧倾国倾城的好看。 甚至给本极具攻击性的长相平添了几分温婉,看上去,竟是正派的很。 可她说出的话却有两层意思,一则,她受之有愧,二则,王爷厚爱,她不得不受。 姜止端坐在凳子上,听了这话,却依旧没什么多余的反应,只是依旧面无表情。 待颜禾晚话音落下,片刻后她才开口:“我父亲虽官至丞相,家中却没有什么不能与贱籍女子共侍一夫的规矩,当日也是陛下与丞相共同商议给我定下的这门亲事,既然他们都没有说什么,你也不必这般谨小慎微,既入了摄政王府,便安分住下,等来日给王爷剩下一子半女,日子就好过了。” 颜禾晚抬眼,泪眼婆娑地看她,片刻后又垂眸,语气也多了几分亲切。 “奴本以为王妃会厌烦奴,没想到王妃竟然如此宽厚仁慈,看起来,上天还真是眷顾奴。” 姜止勾唇笑了笑,挥手道:“这是我父亲前几日派人送来的百年人参,做药膳或是煲汤都是很好的补料,今日便送与你,昨夜之事,原是玉妹妹和你各执一词,我不好偏袒谁,这人参,便是给你昨晚晕倒的补偿,还望你早日康复,为王爷生下个一儿半女,延绵子嗣。” 颜禾晚脸色骤变,练练推辞。 “昨日之事是奴莽撞,冲撞了侧夫人,本该我去登门道歉,怎好叫王妃亲自送来人参,奴身为妾室,本就是王爷与王妃的下人,怎好与侧夫人平起平坐,这人参王妃还是带回去吧,若是王妃不愿,那奴便花钱买下,虽奴不配,也好过以下犯上,僭越主家。” 她说的真情实意,姜止不好再多说什么。 便叹了口气让贴身女使收起来,又闲聊了几句,便起身走了。 小荷将人送走后,便顺路去将煎好的药膳端了过来。 路上正巧碰上下朝的萧驰野,忙快走几步回了安晚阁。 她附于颜禾晚耳边低语:“王爷回来了,王妃应当正巧撞上王爷,刚才的事王爷可能已经知晓,主子小心应付。” 颜禾晚轻轻点头。 小荷直起身,端起药膳扬声:“主子,喝药了,奴婢还特地去外头给您买了蜜饯,让您就着吃,这样便不苦了。” 颜禾晚声音娇弱,有气无力:“我不喝,端走。” 第12章侧妃魏氏,见过……夫君 自侧妃入府以来,萧驰野还从未见过他这位侧妃。 她能忍到现在才出现,也是奇事一桩。 他可是听闻,这位侧妃在闺中之时便倾慕于他,即便他浪荡不羁,流连青楼,她也初心不改,一心想要嫁给他。 甚至于,在听闻他将颜禾晚纳入府中后,发疯闯入花满楼,将里头砸了个稀巴烂,又大咧咧地付给了老鸨好几十两银子,让她重新修缮。 这种侧妃,不需要温婉善良,甜美可人,她要做的,就是将摄政王府后院闹得鸡犬不宁,让朝野上下都知道他萧驰野自顾不暇,每日在一群女人里头不知今夕是何夕。 看来,今日是她的首次亮相。 她既已搭好台子,他这位主要的角儿不上台,只怕是这戏就要唱不下去了。 小荷原本已经做好承受王爷怒火的准备,可谁料王爷非但没有发火,嘴角还藏着细不可查的弧度,搭配着那张冷厉俊颜,实在是可怖的很。 她求助似的看向一边的颜禾晚。 颜禾晚一脸别扭,幽怨地看着王爷,那双桃花眼漾着泪花,闷声开口:“王爷,既然侧妃来了,您就出去看看吧,免得侧妃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禀给王爷。” 眼泪将落不落,声音隐忍委屈。 这副梨花带雨的模样,任谁看了都会认为是萧驰野负了颜禾晚。 萧驰野回神,抬手小心揽过颜禾晚,在她额头落下一吻,声音沉沉:“本王去看看,晚晚好好休息。” 颜禾晚垂下眸,但眼底的失落实在太过明显。 小荷原以为王爷会跟之前一般留在晚主子身边,可谁料王爷却小心翼翼将晚主子放平,甚至贴心地将被褥盖好,掖紧了才阔步离开。 小荷愣神之际,颜禾晚睁开眼,漠然地看着萧驰野的背影。 菲薄苍白的唇瓣轻抿,精致的小脸此刻满是冰冷。 所以,他今日是故意过来的。 他分明什么都知晓,却装作什么都不在意吗? 他嘴上说着舍不得,心中却盘算着如何让这一院子女人斗起来,同时,还沉浸在与她的亲密演绎中,无法自拔? 萧驰野,究竟什么时候的你,才是真的你? 那一分真情,也是装的吗? 小荷瞧着颜禾晚冷到极致的眼神,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她现在无比后悔当时跟着入了王府,说不准某日她便死了,就连尸骨都荡然无存。 她是知晓颜禾晚的,那股子心狠手辣,实无人相比。 可这两日接触下来,她却觉得,王爷仿若一直都戴着一层面具。 颜禾晚侧眸,桃花眼依旧淡漠,但面上那股子冷意已经消失,若非她脸色苍白,小荷便要以为她完好无损,并且下一瞬便要下令屠尽摄政王府。 “小荷,扶我起来。”她声音很轻,放入从很远的地方飘来,风一吹便会散。 小荷抬眸,眼神尽是不愿:“主子,您重伤未愈,不能……” 话还未说完,颜禾晚便冷睨了她一眼。 那一眼,如深山恶鬼,平视人间,仿佛下一秒,她便要身首异处。 小荷身形一颤,颜禾晚柳眉微蹙:“过来。” 她的声音中满是不可置喙,小荷腿脚不听使唤地向前,拼尽全力扶起颜禾晚。 颜禾晚全身无力,宛若无骨似的倒在小荷身上,压低声音:“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知道的。” 小荷垂着头,小心翼翼带着颜禾晚向前:“属下明白。” 颜禾晚没再多说,只是踉跄着往前,嘴唇愈发苍白,就连伤口处都渗着血。 但她面上却没有半分异样,甚至于有些兴奋。 萧驰野搭好了台子,她自然要好好配合他。 若是他说的话,她没有听到,那王爷和侧妃岂不白忙活一场。 她这次要闹,便要闹得人尽皆知,闻所未闻。 “主子,再往前,王爷会发现的。”小荷压低嗓音道。 颜禾晚停住脚,目光希冀地望着门外。 她的额头都渗着冷汗,嘴唇颤抖,寝衣也已经血色弥漫,整个人,宛若风雪中飘摇的花,仿佛下一瞬便要消失。 这幅样子,完全是等待丈夫归来的小女人。 拼尽全力,只为换他一眼。 萧驰野就站在她面前的门外,可她却不能去看一眼,思及此,她眼角滑出一行泪珠。 深情,颓然。 此时的萧驰野,似是全然不知身后的小女人正在看着,脸色平常,声音低沉:“侧妃不在自己的院子待着,怎么跑到了这里,不知道她受伤需要静养吗?” 魏韫玉见到了自己日思夜想的人,眼中的思念满的要溢出来。 她的长相虽不如颜禾晚那般具有攻击性,但在京城中也算是数一数二的美人。 樱桃小嘴朱红,眉眼处平淡温柔,恬静的很,皮肤白皙,身量匀称,但该凸起的地方一寸不少,显得贴合在身上的衣衫都小了不少。 她似是第一次见到萧驰野,但又像是见了很多次。 眼泪滑落之际,她屈膝行礼,温婉娴静,一看就是高门贵女。 “侧妃魏氏,见过……夫君。” 最后两个字,她说的艰难,一瞬不瞬地看着萧驰野,眼泪流的更凶了。 那股子欲语还休,情深义重的样,实在是可怜的紧。 萧驰野居高临下睨着她,眼睛瞬也不瞬,面无表情道:“见我干什么?说吧。” 他这般冷静自持,饶是门内的颜禾晚听了都不由得替魏韫玉捏了把汗。 满腔真心,本奢望着夫妻举案齐眉,可谁料嫁过来后,郎君却将另一个出身寒微,性命卑贱的女子放在心上,若她是魏韫玉,只怕是要撞死在安晚阁。 颜禾晚唇角淡然,呢喃道:“萧驰野,这才是你面对我的爱意汹涌时,真正的内心吗?” 外头的魏韫玉似是很激动,就连声音都有些颤抖,听了心上人的话,不由得上前一步,想要更靠近他,嘴里还急切道:“夫君,妾入府数日,仍不见夫君,思念的紧,这才不顾身份过来,想要与你说说话,还请夫君体恤妾一片情深,莫要赶妾走。” 那股子面对心心念念男子的谨慎卑微,渴望他驻足的厚重情感,被魏韫玉诉说的淋漓尽致。 然萧驰野却不为所动,只淡淡:“后院女子,哪个不对本王情深?昨夜之事,本王已知晓,你有什么要说的?” 第13章今后莫要再踏入安晚阁 魏韫玉身形一颤,险些站不稳,若不是贴身女使眼疾手快地扶住她,只怕是她要在这安晚阁闹个大笑话。 她脸色唰地苍白无血色,抬眼间,恐惧落泪,脚上也不自觉后退,那本情深似海的眼神也满是惶恐。 “妾不知道王爷是什么意思。” 昨日王爷分明在芷新斋过的夜,自然不可能知晓膳房的事,王妃也是今晨才知道此事,而且就算知道,她也不可能亲自跟王爷说膳房的事。 魏韫玉思来想去,答案便只剩一个。 一时间,她看向王爷身后房间的眼神,都藏了些戾气。 萧驰野自然看穿了她的眼神,眸光骤然凛了下去,声音也不自觉冷了几分:“侧妃所作所为,府中上下皆知,你还想狡辩!” 久居上位,萧驰野不怒自威。 冷脸时,别说是闺阁女子,就是朝廷中的那些朝臣都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魏韫玉双腿骤然软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她身后的女使也跟着跪下,头埋的很低,生怕被殃及池鱼。 魏韫玉哭的梨花带雨,啜泣诉说:“王爷明鉴,昨日分明是膳房做给妾的吃食,是安晚阁的女使不分青红皂白打翻了妾的吃食,妾的女使才不得已去叫妾主持公道,可谁知,安晚阁中的女使非但不认错,反而还对妾嗤之以鼻,甚至大言不惭地教训妾,说她们晚主子才是王爷心尖尖上的人,要妾莫要妄想,还说妾不过是侧妃,怎能这么大的排头,竟敢抢安晚阁的东西。” 她说的振振有词,情到深处,还气愤指着萧驰野身后的屋门大喊大叫。 不知道的,还真以为颜禾晚平日里便是这副不敬主家,尊卑颠倒的做派。 屋内,颜禾晚静静听着,魏韫玉越说,小荷越慌,甚至于,搀着颜禾晚的手都险些松懈。 颜禾晚蹙眉低语:“若是因为旁人三言两语便慌了心神,你趁早滚出王府!” 她也实在没想到,自己随便挑的人竟然这么胆小,这才哪到哪,不过是莫须有的栽赃,她竟就慌了。 这股子心性,实难成事。 小荷没想到自己的一点小动作竟被看穿,忙道:“主子,在外头,奴婢不过是盟中名不见经传的小婢女,幸得主子怜悯,才能混一口饭吃,平日所见也不过是平民争抢食物,恶霸收保护费的小事,王府这方战场,奴婢会尽快适应,成为主子的助力。” 颜禾晚扫了她一眼,眼底闪过一丝怀念。 当初,她刚穿越时,便是如此,对周围的一切都很陌生,但又干劲十足。 那时,她慌张不已,渴望有人能在绝望之中拉她一把,可是没有,本该期待她降生的父皇母后听信高僧谗言,将她视作灭世之人。 若非太后祖母以为北江国未来几十年的兴衰行善积德做借口,只怕是还保不下她。 可她本以为太后祖母是真的喜欢她,可谁料,她不过是不想让自己的儿子沾染血债。 是她,建议把颜禾晚扔到冷宫,也是她,早就做好一切准备,只待尚在襁褓中的她进了冷宫,便找宫人闷死她。 若非她命好,遇到了冷宫中的令太嫔,只怕是早就死于非命。 她不信命,所以挣扎向前,这才走到如今这一步。 如今的小荷,便是当年的她。 而她,并非是当年的令太嫔。 犹记得太后祖母知晓令太嫔救下她的那日,阴雨绵绵。 令太嫔以先皇名义保下了她的命,自己则一条白绫吊死在冷宫。 自此,她便知晓,救人者,在皇家,便是十恶不赦。 颜禾晚狭长的桃花眼微眯,声音冰冷,如寒冬腊月:“一日时间,一日后若再犯,自行了结。” 小荷心中震惊,片刻后强行稳住心神,垂眸道:“是!” 外头,萧驰野不知何时站在了魏韫玉面前,漠然地看着她毫无尊严地跪在他面前。 “信口胡诌,满口谎言,这就是兵部侍郎的家教吗?还是说,侧妃这些年在闺阁之中女红插花一样没学,只学了如何欺上瞒下,栽赃陷害吗?” 魏韫玉眼睁睁看着萧驰野站在她面前,而她却不敢抬头,入眼的只有他满是花纹样式,冰冷高贵的衣角,可此刻,她却连上前拉住的勇气都没有。 良久后,她才听到自己的声音:“妾所言,句句属实,颜禾晚贱籍出身,王爷为何……” 没等她说完,萧驰野便毫不留情转身,完全不想听她所言,甚至于,连看她一眼都不愿。 转身瞬间,魏韫玉抬眸,正巧看到他厌恶至极,冷峻异常的面容,她像是泄了力,瘫坐在腿弯处,久久不能动弹。 萧驰野背对着她,蹙眉冷声:“既然你妒忌晚晚,口口声声她出身卑贱,不如你,那从今日起,侧妃便日日来安晚阁门口跪上一个时辰,直到晚晚伤好。” 说完,萧驰野抬脚往屋内走。 可刚推开门,入眼的便是颜禾晚浑身浴血,苍白虚弱,本该和他谈笑风生的她仿若下一刻便要撒手人寰。 她满眼泪水,绝望又委屈地看着他,那妖娆魅惑的腰肢也弯了下去,在他进门片刻,倒在地上。 萧驰野脸色骤变,大喊着上前:“晚晚!晚晚!” 小荷顺着颜禾晚倒下的力道拉着她,可谁料萧驰野大跨步过来直接将她一把推开,转头冲她吼道:“你家主子受伤虚弱,应当静养!你不知道?来人,小荷伺候主子不力,打二十大板!” 话音刚落,他怀中的颜禾晚便虚弱抬手制止了他。 她有气无力开口:“是妾让小荷这样做的,不怪她,怪妾,侧妃乃是兵部侍郎庶长女,怎好叫她跪在安晚阁,就当是为我,王爷,收回成命。” 萧驰野横眉冷蹙,硬朗的面容满是不悦,黑瞳幽深如潭水,冷声:“晚晚,本王的命令,岂有收回的道理。” 颜禾晚胸口的血迹还在逐渐弥漫,她意识渐渐昏沉。 似是拼尽全力,她抬手想要抚摸萧驰野的面庞,却脱力垂落,嗓音低而哑:“晚晚出身卑贱,王爷的情谊注定不属于我,侧妃对您一片真心,晚晚自愧不如,王爷,答应我,今后莫要再踏入安晚阁,就当……晚晚求你。” 第14章这梁子是结下了! 萧驰野还想说话,但怀中的小女人却失了力,直接晕倒在他怀里。 “快去找御医!快去!”萧驰野眸色猩红,冲屋外喊道。 小荷吓得脸色苍白,但还是强行让自己稳住心神,冲出门去院外请御医。 自颜禾晚受伤以来,陈御医便被萧驰野强行留在了摄政王府,对此,朝中大臣不乏声讨,却拗不过萧驰野。 陈御医大跨步来时,恰巧碰到在院外跪着的侧妃魏韫玉。 他脚步微顿,站定行礼:“侧夫人好。” 魏韫玉正跪着,脸色苍白,眼眸猩红,满脸的不甘,可偏偏如今安晚阁的慌乱无措被她尽收眼底。 夫君他……竟如此疼爱颜禾晚! 她心中郁结,当场吐出一口血来,直接晕倒在地。 魏韫玉的贴身女使慌乱跪行上前,将魏韫玉扶起,哭着叫喊:“主子!主子!还请御医为我家主子诊治,她自幼身体虚弱,实在受不得这等苦楚啊!” 陈御医脸色骤变,说话间便要上前给魏韫玉诊治。 她本就是兵部侍郎的庶长女,身份尊贵,在家中便很受宠,嫁入摄政王府成了侧夫人后,虽身份地位不如王妃,但依旧非常人所能比拟。 小荷瞧着陈御医的动作,忙道:“大人,我家主子刚刚晕倒,伤口崩开,鲜血流了一地,还请御医先为我家主子止血,王爷也在里头。” 小荷的最后半句,缀的很有水平。 陈御医当下冷汗直冒,身处摄政王府,他怎么就差点犯了这么大的错! 如今这位晚主子,可是他心尖尖上的,就连陛下都说让她全力救治,还说,颜禾晚可以死,但决不能因为救摄政王而死。 若是晚主子死了,他便是有一百颗脑袋,那也不够砍的。 他连忙鞠躬行礼,冲魏韫玉的贴身女使道:“侧妃晕倒想是中暑所致,找人带回去服用些解暑的绿豆汤,再寻郎中来细细诊断吐血缘由便可。” 说完,他便直接进了院子,直奔正屋。 安晚阁外,只剩小荷跟晕倒的魏韫玉,还有她的贴身女使。 小荷居高临下地看着二人,唤来安晚阁的小厮道:“你在这看着侧妃,若是侧妃出了什么事,你这二两重的骨头可担待不起。” 小厮连忙颔首:“是,小荷姐姐。” 小厮刚要上前,魏韫玉的贴身女使便恶狠狠地看着小荷道:“我家主子是王爷侧妃,虽是庶女,但也是金枝玉叶,如今在安晚阁跪晕,竟是连看病都不得,你一个丫鬟,真是好大的官威,待我家主子醒来,有你好果子吃!”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生怕惊扰了院内的王爷。 小荷自是知道她的顾虑,上前一步道:“王爷的命令,我一个丫鬟,实在不好忤逆,若是姐姐胆子大,不妨去院中亲自将御医请出来,对了,王爷刚才可是说,侧妃要跪足一个时辰,这还差半个时辰呢,若是王爷知道侧妃私自回了院子,只怕是免不了一顿斥责,姐姐还是小心些吧。” 她给小厮使了个眼色,直接进院子关上了门。 外头小厮颔首:“我去帮侧妃请郎中。” 说完,小厮脚底抹油地跑开了。 魏韫玉的贴身女使想开口叫住小厮,让他帮忙把魏韫玉弄回院子,可刚才小荷的话孩子啊耳边回荡。 王爷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侧妃私自走了。 就算后来知晓冤枉了侧妃,嫌隙也已经种下了。 可若是在安晚阁外头待着,就算王爷出来,也只会心疼侧妃,说不准,还会直接将侧妃的处罚给免了。 安晚阁! 这梁子是结下了! 安晚阁内。 萧驰野守在床边,面色凝重地看着陈御医为颜禾晚施针。 半个时辰过去了,陈御医满头大汗,就连施针的双手都止不住颤抖,可在下针的瞬间,依旧稳如泰山。 此时,颜禾晚躺在床上,手臂和头上已经全是银针。 萧驰野面若冰霜,眉宇间沉重不已,眸色凌厉,双拳紧握,青筋暴起。 虽生气,可他却不敢贸然打断陈御医施针。 直到陈御医收针,他才开口:“她还醒的过来吗?” 许是沉默太久,萧驰野的声音沙哑,出声瞬间,嗓子竟有些干疼。 陈御医刚想开口,塌上的颜禾晚缓缓睁开眼,他连忙上前:“晚主子小心,别乱动,否则……” 后头的话,他不敢说。 他以银针封住颜禾晚穴位止血,又以银针为她舒清郁结,此时若是乱动,不小心动了银针,只怕是要气血倒涌而死。 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在王爷面前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颜禾晚果真就不动了,她平躺着,但余光看到萧驰野也在,声音清浅:“王爷,晚晚绝无横刀夺爱之意,王妃和侧妃多方试探,晚晚身受重伤,疲于应对,还望王爷先行离开,晚晚如今……不想见到王爷。” 她的话,如一块大石头投入湖底,在这一方屋子内,引发了阵阵涟漪。 霎时间,屋子内什么声响都不曾有,只剩下萧驰野被气得大喘气的声音。 他刚要开口,陈御医便转头,蹙着眉冲他摇头。 桀骜如萧驰野,竟生生将口中的话吞了下去,沉声:“那本王改日再过来看你。” 他大跨步离开,临走之时,竟一眼都没有看塌上的颜禾晚一眼。 陈御医眼观鼻鼻观心,大气都不敢出,小心翼翼低头看了眼躺在那里的颜禾晚。 对方两眼含泪,决然闭眼,媚态百生的脸蛋此刻满是虚弱,淡然开口:“改日……也不必来。” 她的声音很小,只有陈御医听到了一二。 他脸色大变,恨不得当场施针把自己变成聋子。 颜禾晚叹了口气,看向陈御医,柳眉微扬,缓缓:“有劳陈御医。” 陈御医受宠若惊,他进王府多日,还从来没有听到这位晚主子说话,这还是她同他说的第一句话。 他忙颔首:“王爷重托,下官不敢居功。” 颜禾晚没再说话,只安静待着,直到再次沉沉睡去。 就连陈御医什么时候走的,她都不知道。 再醒来时,已经入夜。 小荷侯在她塌边,瞧她醒了,忙道:“主子,王爷说,等您醒了,告诉他,他要亲自来看看您。” 颜禾晚语气淡然,难掩虚弱:“不见。” 第15章一纸休书 小荷心中惊恐,但她不敢不从,只能让小厮如实回禀。 一日后,外头萧驰野的人如期叫门,颜禾晚却依旧不动如山,成日出入安晚阁的,只有一个陈御医。 安晚阁内,人人自危,生怕这位晚主子玩过火,一不小心,触了王爷的霉头。 可颜禾晚却充耳不闻,只在陈御医来时,以泪洗面,眼睛肿的老高,像是得了失心疯一般,抱着萧驰野之前赏给她的玉簪喃喃自语。 又过了三日。 颜禾晚正在摩挲着手中的玉簪,精致的小脸脸色苍白,桃花眼角还挂着泪珠,但眸底深处,冷漠淡然。 小荷端着晚膳进来,小声道:“主子,王爷派人送来了不少奇珍异宝,还有一颗脸盆大的夜明珠,据说是塞外进贡来的,被陛下赏赐给了王爷,王爷又送来了安晚阁。” 颜禾晚靠在塌边,眼也不抬,开口:“知道了。” 小荷垂着眼,半句不敢多言,只是上前,将羹汤放在食几上,撤到后头候着。 颜禾晚并未用膳,而是吩咐小荷拿来笔墨纸砚。 她思索片刻,在纸上写了几行字,待字迹干了,规规矩矩折好放在小荷手中。 “你将这封信亲手交到王爷手中,看到他读完给我回信,再将他的回信拿给我。” 小荷眉心微蹙,似是不解,但她还是接过信件,小心保管。 主子说王爷看了信会回信,那自然会回。 “是,主子。” 颜禾晚抬眼瞧了眼小荷,唇角勾起细不可查的弧度,缓缓:“王爷的赏赐中,你挑三样,算是你跟着我这几天的辛苦费。” 小荷受宠若惊,惊喜抬眸看向颜禾晚。 颜禾晚淡淡:“去吧,再晚些,只怕是咱们王爷就要忙了。” 小荷听的云里雾里,但还是直接出了门,脚底生风地跑去了王爷书房。 按照常理来说,以她的身份,是断然不能直接进入王爷书房的。 但谁让她是王爷心尖尖上晚主子的贴身侍女呢,整个府内,竟无一人敢拦。 待到王爷书房外,小荷让人禀报后,便直接走了进去。 见到萧驰野,她毕恭毕敬行礼:“见过王爷,这是我家晚主子托奴婢给王爷的信,晚主子说,要王爷您亲自查看。” 萧驰野从书本中抬眸,递给贴身小厮一个眼神,小厮便上前接过信递了上去。 他刚要打开,抬眼瞧见小荷并未离去,疑惑蹙眉道:“信已送到,还不走?” 小荷听出了萧驰野话语中的不悦,立刻跪下,将头埋在地上,斟酌开口:“晚主子吩咐,要等王爷回信,然后把您的回信带给晚主子。” 萧驰野还从未听过这般要求,当下来了兴致:“哦?你家晚主子就这么自信本王看了信会回?” 小荷跪在地上摇头:“小荷不知。” 萧驰野没再为难她,而是垂头若有所思地打开了信件。 就连他自己都没发觉,他的嘴角竟不自觉勾起,笑意很深。 小荷顶着压力抬头,入眼的,便是萧驰野这副不值钱的模样。 可下一瞬,萧驰野的脸色骤然冷了下去。 沉声:“胡闹!” 他的贴身小厮慌乱不已,看了眼小荷,也跟着跪下,就连身子都忍不住地颤抖。 萧驰野双目圆睁,凝着信件,双手紧紧攥着,险些要将信纸扯破,呼吸急促,怒火中烧。 信纸上写道:萧郎,见信如晚晚,晚晚情深何处寄,错把萧郎藏心悸,府中勾魂如梦呓,郎君若是存心意,晚晚乞巧候情谊,相见与你诉心意,若是郎君移情寄,晚晚虽生把君弃。 一股无形的压力在书房上空盘旋,久久不落,令小荷和跪在一旁的小厮半点不敢抬头。 萧驰野怒不可遏,直接当场撕毁了信件,摔在了跪在前方的小荷身上。 怒吼道:“你家主子可真是胆大妄为,竟敢给本王一纸休书!” 小荷战战兢兢,跪在地上,一动不敢动:“王爷,奴婢实在不知,主子……主子她绝无此意……她对王爷一片情深……还说要奴婢等王爷的回信,怎会一……” 后头的话,她生生止住了。 盟主竟然真的如此无畏无惧,在这男权当道的南临国,竟然敢给摄政王一纸休书! 勇还是你勇。 萧驰野气冲斗牛,满腔愤怒,冷声怒斥:“等本王的回信!她还敢等本王的回信!一纸休书,让本王如何给她回信!” 话音刚落,他眉心紧蹙,片刻后又冷哼一声,咬牙切齿道:“郎君若是存心意,晚晚乞巧侯情谊,好啊,好啊,她这是逼着本王承认心悦于她,此生只许一生一世一双人,既如此,你便将回信带回去,本王倒要看看,她要如何休了本王!” 萧驰野大手一挥,直接抄起手边的信纸写下几个大字,团成一团,扔给小荷。 小荷诚惶诚恐,连忙收下,行礼后直接跑开了。 没等小荷到安晚阁,颜禾晚一纸休书要休了摄政王的事情已经传遍府中了。 回到安晚阁后,小荷立刻吩咐人紧闭院门,一只苍蝇都不许放进来。 她慌里慌张回到正屋,大口喘气,仿佛后头有野兽猛追。 颜禾晚靠坐在塌边,好整以暇地用膳,听到动静,头也不抬道:“他生气了?可有回信?” 小荷双手颤抖,上前将团成一团的纸毕恭毕敬地递给颜禾晚,一句话不敢多言。 颜禾晚扫了一眼,也没看,直接道:“烧了吧。” 小荷险些绷不住,但还是震惊抬眸,声音也拔高了好几个度:“烧了?” 颜禾晚面无表情抬眼,那精致眉眼下,藏着愠怒,蹙眉片刻道:“已经知道答案,何故多看一眼。” 小荷将信将疑,但还是照做了。 眼睁睁看着回信变成灰烬,她才回到塌边面对颜禾晚:“主子,我……” 颜禾晚吃饱喝足,重新靠坐在塌边:“将食几撤了,我睡会。” 小荷闭嘴,默不作声将食几撤了,将颜禾晚安置好后,走远了些。 颜禾晚扫了眼小荷,没再多说什么。 她这个人,向来不愿意同人解释什么,因为没人真的愿意倾听你的废话。 就比如那封休书,萧驰野为着后院起火,定然大肆宣扬,让她被府中王妃小娘视作眼中钉肉中刺,却又要稳住她,承认与他的情谊。 既知道乞巧节定会相见,她又为何屈尊降贵多看那团成一团的信件。 第16章密会军中佳人 接下来一连几日,萧驰野都未曾去过安晚阁,甚至于,先前固定让小厮送往安晚阁的珠宝首饰都断了。 一时间,府中上下议论纷纷,但无一人敢提起一纸休书。 京城内都有传言说,摄政王近几日没有心思上朝,全都是因为府中花满楼的头牌。 摄政王府秘闻成了京城百姓津津乐道的谈资,关于颜禾晚的传言四起。 有说她是妖女,祸国殃民的,有说她不过是贱籍女子,压根入不了摄政王眼的,更有甚者,说花满楼头牌其实是男人,摄政王发现他的真面目后,便将他处死扔在了乱葬岗。 这些话原原本本地传入了萧驰野的耳朵。 小厮回禀时,姜止正好也在。 她小心观察着萧驰野的脸色,妄图从他脸上瞧出什么苗头。 可萧驰野神色未变,淡定非常,视线依旧落在桌子上的书法上,全然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小厮求救似的看了眼姜止,万分急切。 府中上下谁不知道如今王妃管家,就连王爷都常常听她的。 而且王妃心善,对下面人的请求,向来都是应下的。 姜止欲言又止,斟酌再三,小心开口:“王爷,字帖污了。” 萧驰野冷眉微蹙,眸光死死盯着桌面上的字帖,抬眼望向小厮,声音不咸不淡:“除了妖女和贱籍女子,还有说什么的?” 小厮闻言,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身体颤抖,小声应承:“回王爷,没……没有了……” 萧驰野没抬眼,声音却冷了几分:“真的没了?若是被本王知道,你这颗脑袋,就不再是你的了,若是直言不讳,或许本王心慈,还能放你一马。” 姜止眸光闪烁,掀了掀眼皮看向萧驰野。 嫁入摄政王府几日,她还是没有摸透萧驰野的心思。 说他爱吧,他冷落颜禾晚许久,说他不爱吧,可他心里又有人家。 自从颜禾晚一纸休书给他后,他整个人便是阴晴不定的。 用府中下人的话就是,路过的狗都得被踢一脚。 府中人人自危,生怕一个不小心,惹了萧驰野不开心。 她再三询问过他的意思,府中库房还有许多稀奇珍玩,要不要送到安晚阁哄颜禾晚开心,可他非但不同意,还瞪她。 现在又搞出这幅不人不鬼的吓人模样,真是比上头那位还阴晴不定。 小厮抬眼求助,可这次姜止没再开口。 外界传闻,她或多或少知道一点。 就连她,都不敢在萧驰野面前提,今日若不是萧驰野问起,只怕是京中之人会默契地只瞒着他一个人。 小厮认命闭眸,心一横:“还有的说,晚主子其实是男人,王爷您发现了……” 话还未说完,萧驰野面前桌案上的东西便被他一扫而落。 砚台更是不偏不倚砸中了小厮的额头,顷刻间,血迹遍布脸庞,吓人的很。 姜止在一旁,惊地后退了半步,但好歹是丞相之女,还是立刻稳住了身形,闭眼叹了口气上前,冲小厮摆了摆手。 “你先出去。” 小厮感激地看了眼姜止,脚底抹油跑掉了。 姜止慢条斯理地收拾着地上散落的笔墨纸砚,小心擦拭着血迹。 “王爷,他只是按照你的吩咐办事,用不着这么疾言厉色,京中传言而已,用不着当真。” 萧驰野抬眼,眼眶猩红,就连眼白,都满是红血丝,仿若一只困兽,下一瞬便要冲出牢笼。 他声音低低:“若是被这样传的是王妃你,你还能如此清醒吗?” 姜止没想到萧驰野竟这般反问,她顿了片刻道:“无人敢议论妾。” 萧驰野冷笑,缓步上前,桎梏住姜止的下巴,指尖都用力到泛起了白。 “就因为她是……那些人便要这么作践她吗?是本王不去见她,是本王没本事,不能敲开安晚阁的房门,他们为什么不议论我,偏要去针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王妃,你身份尊贵,本王不与你计较,再有下次,禁足芷新斋。” 他整个人,冷厉狠辣,仿若浴血而来,无半分人性可言。 说完,他直接用力将姜止甩开,任凭她摔倒在地。 “萧邪!” 门外侯着的萧邪脚步有些坡,目光却凌厉如风,单膝跪地行礼:“王爷,有何吩咐?” 萧驰野居高临下睨着他:“京中议论晚晚最多的人家,寻个由头杀了,一个不留。” 说完,他便背着手离去了。 姜止惊恐万状,整个人瘫倒在地,绝望地看着萧驰野的背影。 她原先以为,摄政王不过是流连烟花场所,花心了些,可如今看来,他不仅花心,还毫无人性。 说杀人就杀人,没有任何道理可言。 眨眼间,便要人性命。 父亲说的对,摄政王最是荒淫无度,死不足惜! 又过了几日,小荷正搀着颜禾晚小心走动,同时,将外界种种一一说与她听。 “外界传言,晚主子是妖女,祸国殃民,是贱籍女子,是男人,王爷知道后,将那些人都‘杀’了,但盟中传出信来,被王爷‘杀’了的人,都好好地出现在了边境村庄。” 颜禾晚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朱红唇瓣勾起,开口道:“没想到咱们荒诞无度的摄政王竟然还会搞暗度陈仓这一套,这面上功夫做的,只怕是咱们这位王妃现在更加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将我看做王爷的眼珠子。” 小荷不知其中深意,她只知道,主子被人骂了。 她斟酌道:“主子,边境的那些人,要不要……” 颜禾晚摇头:“不用,咱们就当不知道,好好等着乞巧节,那日可是有一场大戏。” 书中,乞巧节可是原文男女主定情的日子。 男主自然是萧驰野,可这女主嘛,却是姜止。 萧驰野乞巧节密会军中佳人,借口出城,实则去见心上人,姜止出宫游玩,正巧碰到萧驰野带着心上人,三人面面相觑,只得同行。 人群之中,莲花灯下,惊鸿一瞥,一眼万年。 很俗套,但萧驰野却动了情。 可姜止却很清醒,一直将萧驰野看做是东家,从未付诸真心,甚至于,将他的心上人偷偷纳入府中,喝了她的妾室茶。 三人虐恋一生,而原文中她的角色,不过是打酱油的女配,甚至在剧情还未展开时便死于非命。 何苦哀哉! 第17章阿野,我算什么 时间一晃,便是一月后,乞巧节。 这日,颜禾晚早早就穿戴整齐。 她坐于铜镜前,任凭小荷为她梳妆。 镜中的女子皮肤白皙,温柔婉约,眉眼精致的让人移不开眼,额前还点了一株桃花,与那含情脉脉的桃花眼相得益彰,很是妩媚动人。 她拿起胭脂纸,放在唇边轻抿,唇瓣便显得红润圆满。 她盯着镜中的自己,左右瞧了瞧,勾唇挑眉道:“萧郎,晚晚赴约,你可准备好了?” 那副媚骨天生的模样,饶是一旁专心为她梳妆的小荷,都不由得红了脸。 她实在是不知,冲着这样一张脸,王爷还有什么不动心的理由。 她垂着眼,缓缓:“主子,奴婢今日随你一起?” 颜禾晚摆摆手:“你不用去,你安心在府中等着,等着就是。” 小荷屈膝做礼,点头应下。 夏夜蝉鸣的厉害,京中小摊贩也早早地摆上了乞巧节的小玩意儿,瞧着天色渐晚,颜禾晚也出了门。 她戴着兜帽,小心行走在主街上。 行至小摊贩前,还稍作停留,打听了几下,拿了两个面具,付了钱。 天边擦黑,留有红紫色火烧云时,她到了城外。 乞巧节,不止城中热闹,就连城外都有不少奇人异事。 颜禾晚虽一个人等着,却也不无聊。 她眼神流转之际,瞥到了最角落的一顶小轿子,眉梢轻挑,心中暗道。 来的这般早。 她险些赶不上。 摄政王府中,萧邪过来书房时,萧驰野正心不在焉练字。 看到萧邪,抬眼看他,眸中都是期待:“她来了?” 萧邪点头,犹犹豫豫道:“是,可是……晚主子也在。” 萧驰野脸色一黑,起身出门:“无妨,一起见了就是。” 萧邪默不作声跟在他身后,大气都不敢出。 王爷定然是忘了晚主子今日约他见面。 这下,可要玩完了。 夏日,白天很长,但只要一暗,便黑的很快。 萧驰野的马车到城外时,外头已经没有几个人。 满打满算,也才五个。 颜禾晚,林听,抬轿的两个伙计,一个乞丐。 萧驰野给萧邪递了个眼神,萧邪便直接上前将城墙外等着的乞丐赶跑了。 看到摄政王府的马车时,颜禾晚眼睛立刻亮了。 她像是全然不知道萧驰野是来寻另一个人的,直接走了上去。 少女一袭白色罗裙,戴着兜帽,行走时,抬手直接将兜帽揭下,眸光含羞带怯,水光涟漪,看着马车,似是能透过帘子看到里头日思夜想的人一般。 她声音清浅,婉转千回:“晚晚还以为萧郎不来了,伤心难过了一个时辰。” 马车内的萧驰野眸光暗淡,不知所谓。 片刻后,他上前掀开帘子,便是一副期待已久,却阴沉万分的脸色。 他气恼,又怀念,生气,又贪恋似的凝视着颜禾晚,仿若这张脸,便是他郁结之时最好的良药。 看了她许久,他才沉声道:“晚晚可知,一纸休书,让本王被京中之人嘲笑了许久。” 颜禾晚上前,一把抱住萧驰野,抬眼,满眼爱意,娇嗔道:“晚晚不知,晚晚只知道今日出府时,到处都是说萧郎唯爱晚晚,乞巧相见,晚晚也唯爱萧郎。” 她那股子娇媚撒娇的劲头,饶是萧驰野,都无法招架。 不由得,他看向怀中女子的眼神都带了些温柔。 颜禾晚缩在他怀中,目光狡黠,嘴角带笑。 可她虽笑着,那笑意,偏偏就冷得很。 唏嘘,嘲讽,又可笑。 林听,亲眼见到你心心念念的战神将军,可一解相思之苦了? 又亲眼看着他抱着别的女人,伤心之余,可曾想起,当年,随他征战沙场之时,亲手砍下的北江嬷嬷的头颅了? 当日,你斩我所爱之人,今日,我砍你的心。 她心事重重,却在萧驰野将她从怀中带出之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勾唇,揽着晚晚上马车:“晚晚,你先上去,本王看到了一个熟人。” 如今城外,只剩下萧驰野一行人和颜禾晚,还有小小轿子。 萧驰野的熟人自然不会是抬轿的伙计,于是,颜禾晚自然而然地将视线投向了那方轿子,又自然而然开口:“那姑娘刚才晚晚便注意到了,英姿飒爽,身姿挺拔,很是神气,若她是萧郎的熟人,何不邀请到马车上,与晚晚和萧郎同行?” 她的眼睛很亮,单纯得很,仿若真的是建议。 萧驰野盯着她的眼睛,妄图从里头看出一丝她在做戏的情绪,可没有。 她干净,真诚,看着他时,满腔爱意。 萧驰野心中突然升起一阵愧疚,这小女人,在给他一纸休书后,可曾彷徨无措过,可曾在午夜哭醒,痛哭流涕过? 如今她在面对他时的强颜欢笑,又是排练了多久的结果? 她的爱,她的情,厚重不已。 扪心自问,一生一世一双人,他给得起吗? 答案自然是不。 别说是她,就是林听,他都不敢给这么重的承诺。 更何况,他现在早就违背了这一美好愿景。 他碰了颜禾晚。 已经脏了。 眼瞅着萧驰野心思沉沉,颜禾晚却权当没看到,轻声叫他:“萧郎?萧郎?怎么了?晚晚说错话了?” 她眼底的希冀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愧疚和无措。 萧驰野只一眼便知道,她害怕了。 她在后悔那日的那封信。 没等他开口,颜禾晚低下头,垂眼不断抠着自己的手指,小心翼翼道:“萧郎,那日的信,晚晚后悔了,萧郎能不能当没看到,原谅晚晚,那时,晚晚太害怕了,晚晚出身低贱,只是一介妓女,可萧郎不同,你是尊贵的摄政王,晚晚不该染指,晚晚不该奢求一生一世一双人,也不该奢求长长久久,晚晚只求,朝朝暮暮,只在萧郎心中占据这么一丢丢便可。” 颜禾晚抬手,用大拇指压着小拇指,只留下一丁点指甲的距离,眯着眼看他。 眼神中那股子小心翼翼,刺痛了萧驰野的眼。 同时,也刺痛了另一方轿子中林听的眼。 她再也忍受不了,撩开帘子倾身而出,与萧驰野隔空相望。 飒爽英姿,马尾利落束在脑后,本该豪情万丈,却泪流满面。 她道:“阿野,我算什么?” 第18章我很了解你 “阿听,你怎么下来了?” 萧驰野抬眼,毫不迟疑地走向林听。 站在原地的颜禾晚愣了愣,刚要开口,萧邪上前拦住了颜禾晚,颔首道:“晚主子,王爷与那位小姐有要事相商,您先上马车吧。” 颜禾晚方才还在笑,此刻竟是再也笑不出来了。 她迟疑片刻,强颜欢笑看了眼萧驰野的背影,垂眸道:“也好。” 转身瞬间,她背对着萧驰野流下了泪。 仿若不看那副景象,她的心便不会痛。 萧邪垂眼,视若无睹地为颜禾晚撩开马车帘子。 颜禾晚头也不回地上了马车,一个人躲在车上抹眼泪,撩开帘子偷看那方情深似海的两人。 萧驰野站在林听面前,满脸疼爱,抬手为她拂去泪痕。 他声音是颜禾晚从未听到过的柔情:“阿听,我说过,除了身份,我什么都能给你。” 林听垂眸,马尾散落在脸颊两侧,肩膀抽动着,声音颤抖:“阿野,我阿爹死了。” 她的声音不似颜禾晚那般婉转动听,但沙哑抖动的嗓音却悲伤至极。 仿若这世间,她再无旁人可以依靠。 萧驰野闻言,冷峻的眉眼更是柔情似水,他上前,将林听揽入怀,轻轻拍她的背:“不怕,我会护你平安。” 林听躲在他怀中哭了许久,直到情绪渐渐平稳,才抽身从他怀中出来。 像是才想起马车上的颜禾晚一般:“车上的那女子,便是你的王妃吗?” 萧驰野回头,正巧和颜禾晚对上视线。 她不知看了多久,眼眶红红的。 被他抓包,小女人脸蛋倏地红透了,慌乱将帘子放下,理了理褶皱。 萧驰野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眸光微暗,声音低沉:“不是,她还不配。” 林听面上没什么情绪波动,但她雀跃的眼底还是出卖了她。 欣喜只出现片刻,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沉默。 就算不是他的王妃又怎样,不是这女人,还有旁人。 总归,不是她。 这声不配,说的是马车上的女子,又何尝不是她。 她垂下眼睑,淡淡道:“阿野,你既已成家,我住在王府多有不便,不如就睡客栈吧,等我在京中找到落脚处,再搬出去。” 萧驰野眉心微蹙,随后舒展,抬手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头顶。 梳的好好的马尾被他弄乱,林听却不生气,只定定地看着他。 “阿野,自你走后,除了阿爹,便无一人这样对我,现在阿爹也走了。” 她眼底满是失落悲伤,整个人,破碎缥缈。 萧驰野勾唇:“那便留在王府,和萧邪他们同住,总归安稳些。” 林听听到他的安排,垂眸轻叹了一口气。 早知不该,当初又为何爱上了少年将军,一眼万年。 他似是从未想过要纳她进门,是她太过贪心。 林听抬眸,强颜欢笑,看着他道:“既然将军开口,那小女子便恭敬不如从命了,将军可不要嫌我吃得多。” 萧驰野失笑,开口道:“怎么会?” 林听看着他笑。 但萧驰野抬手扯了扯她的脸。 “别笑了,比哭还难看,在王府,我不是将军,是摄政王。” 林听点了点头,眼睛中闪过一丝光亮。 在此刻,她才踏实,他是将军这件事,只有她知晓。 是只有两个人才知道的秘密。 两人并肩走向马车,萧驰野先一步上车。 倾身而入瞬间,车内的颜禾晚像是吓到一般,缩了缩脑袋。 她战战兢兢缩到一边,让出了好大一片座位。 萧驰野没多余的情绪,直接坐在主位,开口:“今日之事,晚晚莫要到处乱说,她一介女子,恐污了名节。” 颜禾晚抬眼,看向他的眼睛,又飞速移开,苦笑道:“晚晚明白。” 她眼底藏着的失落和落寞实在太显眼,但萧驰野却什么都没说。 林听上车后,便坐在了萧驰野身侧。 与他仅一拳之隔。 她率先开口:“姑娘怎么称呼?” 颜禾晚颔首,态度很低微:“颜禾晚。” 林听很是自来熟,扯着唇角道:“我叫林听,那我以后叫你晚妹妹吧,你瞧着比我小几岁。” 颜禾晚没直接开口,而是转眸看了眼萧驰野。 黑眸依旧冷着,看不穿喜怒。 她刚要开口,萧驰野薄唇轻启:“你与她不会见几次,直呼其名便可。” 他开口打断,马车内本和和气气的气氛骤然将至冰点。 颜禾晚垂下眼睑,整个人卑微的很,一向挺直的背也弯了几分。 萧郎果真嫌弃她的出身。 就连姐妹相称,都怕脏了林听。 她抬眼,唇角止不住颤抖,就连身子,都在打着摆子。 她怕的很。 就在刚刚,她还是一片情深地面对自己心仪的男子,可此刻,如坠冰窟。 她扯着嘴角笑。 却毫不知晓,此时的她,眼角泣下了一滴泪。 她声音卑微如泥:“奴家本是花满楼的舞妓,实在不敢跟林姑娘姐妹相称。” 林听眉心微蹙,不悦地瞧了眼萧驰野。 “生而为人,哪有什么三六九分,你不必在我面前作秀,假装不在意颜姑娘,伤了人姑娘的自尊。” 萧驰野叹了一口气,看向林听。 “就你能。” 林听挑眉,眉眼闪过一丝得意。 “那是,阿野,我很了解你,这姑娘,分明是你喜爱之人。” 萧驰野看了眼颜禾晚。 那小女人脸色苍白,紧紧咬着下唇。 不知为何,他脑中突然浮现出当日她不顾一切挡在他面前的样子。 她到底是救了他一命。 他缓缓道:“林听是我挚友,朋友之间的玩笑,不必当真。” 他干巴巴的解释,显得多余。 但于颜禾晚来说,却像是救命稻草一般。 她缓缓抬眼,转向萧驰野。 触及他眼神时,又迅速收回。 萧驰野叹了口气,沉声:“坐过来。” 颜禾晚垂着头没有动作,萧驰野直接抬手将人拽了过来。 他的这番举动惊到了颜禾晚,她惊呼出声,马车颠簸之际,她直接坐到了萧驰野身上,双手按着他的胸膛。 一旁的林听满眼苦涩,垂眸不语,但却往旁边侧了侧,给两人留出了足够的空间。 颜禾晚脸颊潮红,羞赧垂眼,不敢看他,身子也在止不住颤。 “萧郎,林姑娘还在……” 第19章二女抢一夫 萧驰野看着坐在自己腿上的小女人,眼睛瞬也不瞬道:“怎么?害羞了?” 颜禾晚垂着眼,轻轻推拒:“萧郎……” 她的声音很软,听得人骨头都酥。 一旁的林听都忍不住蹙起了眉,轻轻摩挲着自己的胳膊,小颤了下。 萧驰野余光瞥到林听的小动作,嘴角藏了些笑意。 “晚晚这般娇软,想必阿听也会喜欢。” 他饶有兴致地看向林听。 林听瞪了他一眼。 颜禾晚自始至终垂着头,自然没有发现两人的动作。 直到萧驰野轻笑一声,将她放到一旁的座位上,马车上暧昧旖旎的气氛才终于消退了几分。 外头萧邪的声音响起:“王爷,到主街了。” 萧驰野端坐主位,看向两人:“下车吧,京中的乞巧节很是热闹,说不准,还能得来一两个稀奇的玩意儿。” 颜禾晚垂眼,没动作,小声道:“萧郎,晚晚身子不爽利,不如,您和林姑娘去逛吧,我先回府了。” 萧驰野沉思片刻道:“也好。” 他让萧邪点了两个暗卫保护颜禾晚,自己则带着林听走入了闹市。 林听边走边道:“阿野刚才那样做,是想告诉我,颜姑娘只是你立在京城的靶子,并非真心?” 萧驰野停住脚,转身看她,眉眼带着笑意:“知我者,阿听也。” 林听垂眸摇头笑了笑:“颜姑娘很聪明,她未尝猜不到,若是她不陪你演这场戏,只怕是萧郎便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萧驰野勾唇道:“真假参半,虚虚实实,未到尘埃落定时,一切都是空话。” 林听蹙眉,抬眼看他,遂又笑道:“回京几年,阿野说话越来越让人捉摸不透了。” 萧驰野笑了笑。 脑海中回想起那个小女人。 她的真心,又有多少呢? 拿命博王府晚主子的地位,此等魄力,他也实在找不出第二个。 想了许久,他的这步棋,还真的缺她不可。 管她是不是真心倾慕。 有句话叫,君子论迹不论心。 只要京城人和陛下相信便可,真相,谁又真的在乎呢? 主街另一侧,姜止身后的贴身女使小灵看到了迎面走来的萧驰野,拉着姜止就往旁边摊位上蹭。 “姑娘,这边有灯谜,赢了还有莲花灯呢!” 姜止疑惑看她,缓缓:“咱们出来不是去城墙看牵牛织女星的吗?再晚些,就没有好位置了。” 小灵沉默不语,硬拉着姜止往旁边走。 姜止不明所以,跟着走入了猜灯谜的人群。 “阿野,乞巧节竟然还有猜灯谜!咱们去看看好不好?我想要莲花灯!” 林听一路上兴致缺缺,看到猜灯谜,眼睛都亮了。 乞巧节是南临国的传统节日,自前朝开始,每逢乞巧节,大街小巷傍晚时分便开始大大小小的游玩项目。 而且这一天,家中的长辈总会逼迫晚辈出门相看适龄男女。 未出阁的女子各个戴着兜帽,神秘优雅。 男子则戴着各色各样的面具。 若是两情相悦,决意共度余生,便在城东的护城河内放上荷花灯,寓意长长久久,子孙满堂。 林听自幼生长在军中,从未过过乞巧节,这次她赶在乞巧节进京,就是为了赶京城的乞巧节。 想着……同心上人一起放莲花灯。 萧驰野不知林听的心事,便由着她挤入了人群最中央。 他个子高,伸长胳膊护着她,正巧看到了另一侧熟悉的身影。 姜止显然也看到了他。 她迟疑片刻,颔首笑了笑。 随后眼神在林听身上停留片刻便移开了。 萧驰野也回以笑意。 林听兴奋地拉着萧驰野的手道:“阿野阿野,那边的夫人真好看,她刚才还在看你!” 萧驰野转眸,无奈摇头:“走吧,带你去见见人。” 林听还没反应过来,便背萧驰野拉着从摊位上走到了姜止面前。 姜止已婚,自然没有戴兜帽。 她不明所以,冲萧驰野道:“王爷这是?” 萧驰野往旁边侧了侧,让出林听的身影。 他摊开手介绍:“我夫人,丞相之女姜止,这是我的挚友,林听。” 姜止没想到萧驰野竟然会主动介绍,显然有些愣神,片刻后又觉得失态,先行道:“林姑娘好。” 林听惊讶于姜止的温婉大方。 和她一比,方才的颜禾晚还真是……上不了台面…… 她回神道:“王妃好,挚友算不上,王爷顶多算是我的救命恩人,王妃可别误会。” 姜止失笑,摇头道:“不会,既是王爷的朋友,那我们自然要尽地主之谊,林姑娘要莲花灯吗?正好,我刚才猜灯谜赢了一个。” 她转头看向小灵,示意她将手中的灯谜递给林听。 小灵再生气,却还是毕恭毕敬递上了莲花灯。 林听自是毫不客气接下,以免尴尬:“王妃美意,那我便收下了,不如,咱们一起逛逛?” 姜止点头莞尔:“乐意之至。” 两双二人行变成了四人行。 萧驰野和姜止挨着,林听则走在姜止身侧。 花满楼最顶层,窗边靠坐着一戴着面具的男子。 肤白貌美,身形纤瘦,端着一杯酒,饶有兴致地望着主街上的四个身影。 ‘他’虽是坐着,但仍然能看出其优雅端庄姿态,一眼看去,便像是哪家的嫡公子。 ‘他’正看着,房门被敲响。 “进。” 来人推门而入,随手转身关门。 进门后,直接跪在了屋中央。 “盟主,一切准备就绪,可以开始了。” “再等等,这幅二女抢一夫的画面,奴家想再看看。” 来人眼神闪烁,跪在地上压根不敢抬头。 他也搞不懂,为何每逢节日,他家盟主都要女扮男装去调戏良家妇女,偏偏她一张嘴就是奴家,很是让人头疼。 他压着嗓子道:“盟主,若是再晚些,只怕是京城的救火队便换好岗了。” 说完,他鼓起勇气抬眼。 上方的俊美男子已经摘下了面具。 不是颜禾晚,还能是谁。 颜禾晚看着他,挑眉冷言:“你在教我做事?” 来人立刻垂头,毕恭毕敬:“属下不敢。” 颜禾晚沉声:“出去等着!我让你进来再进来!” “是,盟主!” 颜禾晚转头望着主街上渐行渐远的四人,眸光幽深。 方才那一眼,他看到她了吗? 第20章全员撤出京城 “走水了走水了!快救火!” 主街上骤然传出一声喊叫。 人群熙熙攘攘,百姓各个慌了神,连忙往家跑。 本来还热热闹闹的乞巧节霎时间变成了灾难现场,有人被撞倒,直接淹没在人潮中,街道两侧的小摊也被撞倒,燃着的莲花灯连着木桌,轰地一声,起了火。 另一侧,接近护城河的萧驰野三人瞧见此情形,神色严肃。 没等萧驰野开口,姜止率先道:“王爷不必管我,去做你该做的事。” 她抬眼望着他的眼睛,那里头,有坚定,有果断,有惊慌,却无害怕。 哪怕到了这种时候,她也依旧保持着自己名门贵女的姿态,矜贵优雅,绝然出尘。 萧驰野眸光一暗,蹙眉点头:“林听,你跟萧邪护送王妃回去,本王去看看。” 林听想跟着去,但瞧着萧驰野略微愠怒的神情,生生将嗓子眼的话咽了下去,启唇:“阿野,多家小心。” 萧驰野没说话,直接转身朝着城中走去。 主街乱了。 花满楼之上,颜禾晚唤来刚才那人,抬手抄起茶杯,直接砸向了他。 “你竟然敢擅自行动!”她声音冰冷,仿若从地狱里传出的。 “姐,萧驰野可是战神,再等,我们的部署定然会被他发现,到时候,无极盟就完了!” 颜禾晚眸光冰冷,沉默不语。 良久后,她沉声:“派人去把萧邪引走,当着林听的面,掳走姜止,还有,盯着萧驰野,他若是回王府,第一时间派人通知我。” 卿念抬眼,直直地看着颜禾晚。 他启唇:“姐姐,你是不是动了情?” 颜禾晚蹙眉,精致的眉眼尽是不悦,转眸深吸一口气,望了眼楼下的熙熙攘攘。 只一眼,她愣住了。 萧驰野正站在户部门口望着她的方向。 两人相隔甚远,她知道那是萧驰野,是因为他的衣衫。 他有没有认出她,她不确定。 她神色如常,收回视线,道:“若是想死,我亲自了结你,待此事完结,你回边境。” 卿念没想到颜禾晚竟然这般不留情面,愣了许久道:“是,盟主。” 颜禾晚起身道:“通知下去,计划有变,不用强掳姜止,直接全员撤出京城,包括你!还有,不许留下任何痕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此次是无极盟所为。” 上次她受伤,萧驰野已经起疑,若是再来一次,只怕是……不太妙。 说完,她开门便要出去,在双手触碰到门把手之前,冷声道:“这次再有变故,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卿念身体颤抖,颔首道:“是,盟主!” 主街上,萧驰野眸光低沉,视线死死盯着花满楼最顶层的小阁楼,但那男子却再没有出现。 他唤来暗卫:“晚晚呢?” 暗卫颔首:“回王爷,属下将晚主子送到王府便立刻过来了,晚主子现下,应当在府中。” 萧驰野垂眼,掩下眼底的幽暗。 方才那男子,气质绰约,举止优雅,但眉目间,却熟悉的很。 与晚晚颇为相似。 他沉声:“你盯着这边,随时报告救火进度,若是再有什么变故,派人去王府报我。” 暗卫虽不知王爷为何突然离开,但他依旧老老实实应下。 萧驰野吹响口哨,直接唤来自己的快马。 拉着缰绳,翻身上马,向摄政王府疾驰而去。 摄政王府。 萧驰野利落下马,将手中的鞭子递给看门小厮。 小厮开口:“王爷,王妃方才已经回府了,还说……” 没等他说完,萧驰野便快步朝着安晚阁的方向走去。 姜止此刻正在正厅,看到萧驰野,便直接小跑着跟了上去。 她追上萧驰野,拉住他急切道:“京中究竟发生了何事?莫不是我父亲出事了?” 她方才为了不给萧驰野添麻烦,才听了他的话回了王府。 回到芷新斋后,她坐立难安,便直接来了正厅等着,确保萧驰野一回府,她第一时间便能知晓。 萧驰野目光幽深复杂,却在触及姜止担忧急切的眼神时,愣神片刻。 他见到的姜止一直都是冷静自持的,何时流露过这种眼神。 他抬手轻拍了下姜止的肩膀,嗓音低而哑:“放心吧,丞相府无碍,户部和兵部失火,丞相如今应当正在赶往户部的路上。” 听到他的话,姜止明显松了口气。 心中的大石头落下,姜止的脸色也恢复如常,她关切道:“王爷这是?” 萧驰野抬眼,看向不远处的安晚阁:“去看看她。” 姜止意识到萧驰野的情绪变化,才发现自己方才匆忙拦着他的举动有多失态。 她让出身子,行礼道:“妾方才鲁莽,还望王爷恕罪。” 萧驰野抬手扶住她,启唇:“无妨。” “那既然无事,妾便回去了。” 萧驰野目送她离开,随后阔步流星朝着安晚阁走去。 行至转角处,姜止看了眼萧驰野急不可耐的背影。 她嘲讽轻笑,垂眸掩下眼底的动容,再抬眼时,便恢复了那副雍容华贵的形象。 她在笑萧驰野,也是在笑自己。 她不自量力,竟然对萧驰野动了心。 他的这颗心,掰成了好几瓣,都真心对待,又没有人真正走入他的心。 他的伪装,太好了。 也对,又有多少人能像战神那般威武英姿,留恋战场,心无旁骛呢。 她垂眸摇了摇头,漫不经心朝着芷新斋走去。 安晚阁。 萧驰野直接闯入正屋,却没瞧见颜禾晚的影子。 小荷从里间走出,瞧见站在屋子正中间的萧驰野,意外道:“王爷?” 萧驰野冷睨着她,面容如冰:“晚晚呢?” 小荷颔首行礼:“主子在里头沐浴,沐浴完正要准备睡下呢。” 萧驰野上前,眼神死死盯着小荷,声音低沉道:“沐浴?晚晚在房中?你最好想清楚再说,否则,本王便将你扔去喂狼!” 小荷被吓到,立刻跪下,神色大变:“王爷,奴婢不敢妄言。” 萧驰野脸色冷沉,直接绕过小荷走向里间。 小荷的状态不像是在撒谎,那方才在花满楼的男子,不是晚晚? 越靠近里间,他心跳越快。 推开门,他眼睛死死盯着屏风之后,他脚步很轻,缓缓绕过屏风,可浴桶中,哪里有小女人的身影。 花瓣密密麻麻,香得很。 萧驰野脸色倏地沉了下去。 刚要转身,身后响起了水花声。 他猛地转头,只见颜禾晚一丝不挂地站在浴桶中,媚眼如丝地盯着他。 第21章正好,明日有理由不上朝 “萧郎,你闯进来,可是想妾了?” 她脸色红润有光泽,前胸上方疤痕还在,此刻却红的很,如同花瓣一般,坠在她身上,让人移不开眼。 萧驰野方才还郁结的神色在瞧见她的那刻起,便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欲色。 这小女人的身材,实在是优越的很。 他缓步上前,盯着她启唇:“你一直在院中?” 颜禾晚在浴桶中,往前半步,靠他近些,抬手直接揽着他的肩,用力将他往下压。 她精致的桃花眼中秋水荡漾,此刻里头映着他略显慌张的神色 她面色潮红,抽出一只手,抬手挑起他的下巴,缓缓:“萧郎,晚晚方才听到外头吵闹,害怕的很,这才想要睡下,但玩了一圈,身上都臭了,便让小荷弄来了洗澡水洗澡,自然一直在院中,萧郎,你这般着急忙慌,莫不是在外头看到了哪个小妖精勾搭男人,怀疑是晚晚?” 萧驰野本来还很严肃,听到颜禾晚的话后,神色又暗了几分。 他抬手用力捏了捏颜禾晚潮红的脸蛋,声音沙哑:“你还想勾搭男人?” 颜禾晚吃痛娇嗔,松开了挑着萧驰野下巴的手,覆在了萧驰野手上:“晚晚是萧郎的人,怎么会?分明是萧郎举动可疑,还不许晚晚乱猜,萧郎真坏!” 她痛的脸色都变了。 萧驰野心有不甘地松开她,待看到被他掐着的脸蛋已经泛起了红,他蹙眉叹了口气。 真娇气。 他合衣迈入浴桶,这方地界太小,两人只得贴着,不能动弹。 颜禾晚垂着眼,小手含羞带怯地抵着他的胸膛:“萧郎这是干什么?” 萧驰野勾唇:“自然是鸳鸯浴。” 话音刚落,他便低头吻上了她的唇,手上也不老实起来。 颜禾晚欲拒还迎,被他逼着说了不少情话。 后半夜,他才不舍松开她,阔步离开了安晚阁。 颜禾晚累得很,也顾不得理会外头的风风雨雨,沉沉睡下。 离开安晚阁后,萧驰野去了书房。 萧邪很显然等了许久,他眼下乌青,瞧见萧驰野,连忙垂下眼,回禀道:“王爷,纵火之人一个没抓到,也不知道是什么人所为,属下带人翻遍了户部和兵部,都没有找到任何蛛丝马迹,想来并非是无极盟所为。” 无极盟作案,向来是留下标志性的妖蝶。 萧驰野坐在桌案前,神色严肃,细看,却带着餍足:“知道了,下去吧。” 萧邪意外抬眼。 今日王爷竟然没罚他,当真是奇事一桩。 他刚要退下,萧驰野再次开口:“对了,丞相那边怎么说?” 萧邪垂眼:“丞相到了户部后,去库房看了眼,瞧着无碍,便直接回去了,他还问您去哪了,属下不敢妄言,只得实言相告。” 萧驰野点头,摆摆手:“知道了,退下吧。” 萧邪没动,犹豫再三,才开口:“对了,林姑娘说想去安晚阁,问属下路怎么走。” 萧驰野顿了顿,启唇:“她不是王府后院的人,去见晚晚多有不便,如果她想找晚晚,你去为她们二人寻个茶楼便是。” 萧邪颔首:“是。” “还有……” 萧驰野脑海中浮现出白日里看到的男子,沉声开口:“帮我查查花满楼,事无巨细,全都要。” 萧邪虽不知王爷为何突然要查花满楼,但猜测是跟晚主子相关。 如今这位晚主子可是王爷跟前的红人,就连昔日里最得脸的林听,都不及晚主子在王爷心中的地位。 他说起林听,王爷一脸无所谓,但说起与晚主子相关的事情,王爷便严阵以待,生怕有一丁点差错。 他正色道:“是。” 萧邪退下后,萧驰野原本打算宿在书房,可转念一想,反正今夜都去了安晚阁,不如便去找那小女人。 正好,明日有理由不上朝。 安晚阁内,颜禾晚睡得正安稳,身边突然出现了熟悉的气息。 她心思一沉,闭眸无语。 走都走了。 还来干什么。 心中这样想,但她还是敬业地朝着萧驰野靠了靠,直接依偎在他怀中。 呢喃开口:“王爷方才去哪了?” 萧驰野淡声:“出去如厕。” 颜禾晚在他怀中不安分地动了动,似是寻了个安稳的姿势,又没了声响。 借着窗户洒进来的月光,萧驰野凝视着怀中小女人的面容。 眸色幽深,眼底藏着一抹疯狂冷戾。 如果你骗了本王,那此生,本王定会将你囚在王府地底,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连他都发觉,自己先前一向冷静自持,自控力极强,如今面对这小女人的勾引,竟也败下阵来。 他所掩埋下的真正的自己,在面对她时,也忍不住跳出来,与她沉沦。 他是先前的太子伴读,也是摄政王,更是南临国的少年将军,同时,他也是心狠手辣,冷血暴戾,不择手段的萧驰野。 他拼命藏起自己偏执又嗜血的另一面,可是面对她时,他总觉得像是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那股子不要命的疯劲儿。 如同照镜子一般。 他总觉得这小女人不简单,所以心不由自主地向她靠近,可是她却又干干净净地想要勾引他,要他的心,他就又觉得自己卑鄙,想得太复杂。 两相矛盾之下,连他都有些分不清,自己是为了把她当棋子留在身边,还是为了想要不顾一切地撕下她在他眼中伪装的面具,享受那一刻的成就感。 他疯狂地在想,若她不是他想的那样,他也会把她逼到那个份上。 那样才好玩。 颜禾晚不知他的矛盾,她只知道,在他怀中,她睡得很香。 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 颜禾晚悠悠转醒时,萧驰野正半躺在塌上看着她。 那眼神,温柔自持,仿若她是他的稀世珍宝。 颜禾晚脸颊立刻红透了。 “萧郎,为何这般看着妾?妾脸上有什……”她刚睡醒,声音惺忪慵懒,说话间,反应过来什么,捂住自己的眼睛。 扯着嗓子喊:“小荷,小荷!拿热手巾来。” 小荷端着洗手盆走进来时,一眼就看到了床上半躺着的萧驰野。 她仿若眼睛被烫到一般,慌里慌张垂下眼,隔得老远道:“主子。” 萧驰野翻身下塌,勾唇坏笑:“还不快给你家主子擦擦脸,再不擦脸,怕是她就要把自己的眼睛揉瞎了。” 第22章大佬斗法 小荷羞的不敢抬头,萧驰野下榻后她才磨磨蹭蹭走向塌边伺候颜禾晚起床。 颜禾晚换衣洗漱时,他一直在一旁看着,时不时还提几条意见。 “这件太露了,换一个。” “簪子太好看,不行。” “胭脂太红了,淡一点。” 他凝视着颜禾晚,很是认真。 颜禾晚刚开始还配合地让小荷按照萧驰野的喜好来,直到最后他说满屋子的鞋子都不好看,她才抬眼瞧他。 满眼不悦,娇嗔可爱。 吹弹可破的小脸老早就羞红了,此刻更是带了些恼怒,媚眼如丝的桃花眼半眯着,幽怨万分。 “王爷,你倒不如直接说喜欢妾昨晚的模样,也好过这般折腾妾。” 她说着,还将手中的胭脂纸软软地扔在梳妆桌上,瞪了他一眼,侧向了另一边。 小女人的背窄的很,腰肢也软,仿佛是气极了,肩膀一抬一松,大喘气起来。 萧驰野眉眼幽深,勾唇看着她的背影,更起了调戏她的心思。 “本王就是喜欢晚晚昨晚的模样,晚晚要再穿给本王看吗?” 他上前揽着小女人的腰肢,声音低而哑。 颜禾晚没想到这人竟然这般恬不知耻,看了眼立在一边恨不得将脸埋进地底的小荷,蹙眉轻推了他一下:“还有人在。” 萧驰野抬手勾起小女人的下巴,凑前吻了上去。 他的吻,不似昨晚般疯狂索取,而是温柔到了骨子里。 片刻后,他松开她,随手指了一双珍珠粉鞋:“这双吧,配晚晚。” 小荷垂着头上前为颜禾晚换上鞋袜,随后逃也似的跑开了。 颜禾晚站在萧驰野面前,抬眼娇嗔道:“王爷故意调戏妾。” 萧驰野看着她失笑。 这小女人生气的模样,他是看多少次都不嫌烦。 他抬手捏了捏她粉嫩的脸蛋:“晚晚,你可知本王今日没去早朝。” 颜禾晚心中一惊,面上却平淡如斯:“不知。” 渣就渣呗。 竟然还试探她。 萧驰野盯着她,眉目间尽是丝毫不加掩饰的审视。 昨夜京中起火,今日他没去上早朝,若是昨夜起火真是与她有关,那今日早朝她必定关注着。 可小女人这副懵懂无知的神情,实在是让人不忍怀疑。 他松开她,拉着她去用膳。 外头,魏韫玉早早过来日常认错磕头。 今日,恰好是最后一天。 她出现时,正巧看到萧驰野和颜禾晚在用膳。 饶是她努力不在意,但略带着嫉妒的眼神还是出卖了她。 颜禾晚自然也看到了她。 萧驰野则毫不在意坐下,还为颜禾晚夹了菜。 颜禾晚直接表演了一出坐立难安,在萧驰野为她夹菜的瞬间,起身毕恭毕敬站在了萧驰野面:“王爷,当日侧妃定然不是故意的,不如就让她免于责罚吧。” 萧驰野满不在意用膳,完全将颜禾晚的话无视了个干净。 甚至于,他还为颜禾晚又添了一碗汤。 “今日这赤枣乌鸡汤是你最爱吃的,晚晚定然要多喝几碗。” 颜禾晚瞧着他仿若无物般镇定自若,心中咒骂了一番,垂下的眸底闪过了一丝阴冷。 只怕今日萧驰野是故意等着她用膳,又故意挑着魏韫玉过来的时辰。 现在想来,方才他百般刁难,定然也是在等魏韫玉。 颜禾晚脑中一激灵。 魏韫玉是兵部侍郎的庶长女! 昨日她烧的,除了户部,可不就是兵部。 难不成萧驰野是想用魏韫玉试探她? 兵部被烧,魏韫玉定然在今日一早便得到了第一手资料。 而萧驰野要看的定然是她的反应,甚至于,还想足不出户知道朝堂之事。 也就是说,今日不论如何,魏韫玉的责罚定然会取消。 她何不做一个顺水人情,将自己的损失降到最低。 思及此,颜禾晚眸底闪过一丝决绝。 她扑通一声跪下:“还求王爷法外开恩,否则,妾便随着侧妃一起跪着。” 萧驰野垂着的眸子闪过一丝兴味。 他早就知道,自己的这娇软不是善茬,却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利害。 倒是果断。 但是她是想做个顺水人情,要魏韫玉的感恩,还是说,她想到了魏韫玉兵部侍郎庶长女的身份,不管是哪一个,都说明,他选对了。 这小女人,确实是最好的人选。 定了定神色,他沉声:“你愿意跪便跪着,当日,她险些害你性命,本王这是给你出气,晚晚,到底是本王太娇纵你了。” 颜禾晚身形一颤,声音都仿若在怕:“王爷,妾贱籍入王府,本是不配,承蒙王爷厚爱,王妃怜悯,才能有一隅之地,在这王府中,晚晚如履薄冰,小心谨慎,王爷,你是前厅男子,不曾知晓晚晚的处境,萧郎此举,并非是在给晚晚出气,而是在害晚晚。” 一席话,外头的魏韫玉都跟着抬头看了她一眼。 如今的南临国,敢这么跟摄政王说话的没几个。 颜禾晚算一个。 萧驰野仿佛被气到了,转头看向颜禾晚,眉头紧蹙,满眼不解:“晚晚可是在埋怨本王!” 颜禾晚垂着头:“妾不敢,只是王爷,侧妃乃兵部侍郎长女,身份何等尊贵,岂是妾能染指的,王爷先前让她日日过来,妾每日都陪着她一起跪,可今日王爷在这,妾不能出去同侧妃一道,王爷便让妾在这里跪着吧。” 说着,她调整了下跪姿,大有一副要跪到天荒地老的架势。 萧驰野冷哼一声:“你愿意跪就跪,真以为本王会心疼你吗!” 他一介摄政王,岂能被妾室拿捏。 他转而怒气冲冲用膳,转头看向侯在一边大气不敢说的小荷,冷声:“把她的碗撤了!” 小荷麻溜上前,直接撤了颜禾晚的碗。 上前时,她还瞥了眼颜禾晚,生怕自己的动作惹了另一位。 可颜禾晚非但没说话,就连看都没看她。 小荷眼观鼻鼻观心,直接离开了屋子。 两位大佬斗法,她这种小喽啰还是离远一些。 一盏茶后,颜禾晚脸色苍白,身形摇晃,仿若旧伤复发一般,瘫倒在地。 萧驰野惊慌无措,立刻放下筷子将颜禾晚抱起。 颜禾晚抵着他的前胸:“王爷,让妾跪着。” 萧驰野脸色阴沉,冲外头咬牙道:“让侧妃进来!赐座上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