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逍遥郎》 第1章 见鬼的穿越 “那小王八蛋怎么样了?”说话的是一个中年文士,身着藏青官袍,洗的有些发白,应该有些年月了,身材清癯颀长,目如朗星,两道剑眉斜插入鬓,眼角浅浅的皱纹没有减分,反而更添一分成熟男人的魅力,看得出年轻的时候必是一个貌比潘安的人物,而此刻这张帅脸却是一脸不满与愤懑。 “瞎说什么哪?那是你亲儿子!”接话的是一位清秀绝俗的美女,虽然荆钗布裙,但姿态绰约,瑶鼻秀挺,樱唇娇艳欲滴,眼波流转、顾盼生辉,一绺青丝微微飞舞,端如从画中走出的仙子般。 中年文士更是冒火“老子怎么会生出这么个玩意?” 美女瞪了他一眼“不准这么粗鄙!” 中年文士身子一缩,悻悻道“我不是生气么。” “郎翌宁!生气也不能口不择言,他是你和我姐唯一的孩子,你骂他王八蛋是不是连我姐和我都骂进去了?你有本事找跟我姐抱怨去!” 中年文士郎翌宁慌了“盈儿,你别生气,我不是这个意思。所谓养不教父之过,他这次闯这么大的祸,我也是气得口不择言了。” 美女眉头舒展开来“发生这种事情谁都不想,你是一家之主,你要乱了套那就全家就都乱了。晔儿平素虽然爱玩闹,但大是大非还是拎得清的,这件事太过离奇,我倒觉得肯定有什么隐情。” 郎翌宁神情一凛,知道这个妻妹素来聪慧,忙问道“隐情?你看出什么了?” “倒是没有看出什么端倪,但事出反常必有妖,晔儿不是惹事的性子,不可能做出这种冒韪的事来,仅凭那几个孩子的话就给晔儿定下罪行对他不公平,具体也只能等他醒来问他才能推测一二。” 郎翌宁皱眉“人证、物证俱在,他就算醒了又能如何辩驳?我毕竟是一县之主,总不可能因为是我自己儿子就徇私,更何况这事牵扯到恒王府。” “恒王府有消息了?” “还不曾有动静。” 上官盈右手托住下颚,深沉道“那就奇怪了,按说此次的事非同小可,恒王虽说素来低调,但也不至于一点反应也没有啊。” 郎翌宁看着她的侧脸有些失神,突然目露惊异“恒王会不会是因为你?” 美女顿时羞红了脸,嗔道“郎翌宁你瞎说什么!” “要不然还有什么理由?” 美女还没来得及争辩,门口传来敲门声,放眼望去,正是照顾郎晔起居的丫鬟小蔓。 “见过老爷、二姑娘。”小蔓敛衽施礼。 郎翌宁摆摆手“他怎么样了?” 小蔓“少爷醒了,看上去并无不妥。但他问了奴婢几个奇怪的问题后,就说着一些听不懂的话,嘴里不停说着什么‘呼雷席’、‘三偶鼻齿’的话,奴婢不敢耽搁,只好先来告诉老爷。” 郎翌宁诧异道“呼雷熙是呼家二子,这事跟呼家有关?三偶鼻齿又是什么意思?脑袋被打坏了?” 上官盈妙目斜了他一眼“瞎想这么多干什么?晔儿已经醒了,直接去问他不是更清楚?” 另一边,凌晔已经快疯了,自己居然穿越了!这么喜闻乐见的事情居然发生在自己身上,但为什么没有一点开心的感觉,反而心跳得厉害?当娇俏的小丫鬟告诉自己现在是大唐王朝的时候,自己着实又兴奋不已,盛唐谁不向往,关键是这历史自己熟啊,还怕混不好?不知道现在是哪个皇帝,自己得尽快去抱大腿,赶紧问小丫鬟现在是唐朝哪年。然后就听到小丫鬟看呆子一般看着自己说如今是汤元二年,圣上是前年刚即位的太子许晖。汤圆,什么乱七八糟的?许晖?唐朝不是姓李么?然后小丫鬟一本正经、字正腔圆道“少爷,是汤,不是唐!”凌晔凌乱了,这是什么玩意儿?终于知道自己的不安出自哪了,这特么是架空了?当即两句英文脏话脱口飙出,小丫鬟顿时惊恐地跑了出去。 凌晔心里一团乱麻,懒得理她,开始努力搜索记忆,顺便发掘发掘金手指,穿越者总该有些特权,是吧? 待到郎翌宁、上官盈走进房间,就看见凌晔坐在凳上,两眼无神、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不合理啊!”对于三人的到来视若无睹,哲学上的无聊三问“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到哪里去?”切切实实地向自己展示出了它的合理性。 郎翌宁和上官盈面面相觑,不知道他抽什么疯,小蔓开口提醒道“少爷,老爷和二姑娘来看你了。” 凌晔猛地抬头,看到如同电影明星般的两人,瞬间有些失神,耳朵也有点幻听了“老爷,二娘?你们是我爸妈?” 上官盈羞红了脸,郎翌宁看他无恙心中安慰,但还是俊脸一虎,上去一把拎住凌逸耳朵,啐道“瞎说八道,她是你小姨!” “诶、诶,疼疼。”凌晔捂着耳朵夸张叫道。 郎翌宁知道他重伤刚醒,根本没用几分力,看他这么装模作样,气不打一处来“你还知道疼?疼死你都是活该!我郎翌宁磊落一生,怎么生出个你这么忤逆犯上的人来?” “叫错个称呼,至于吗?你俩这么走进来,怎么看都是一对啊!”凌晔小声嘟囔。 郎翌宁没听清,上官盈倒是听了个明白,心下有些暗喜,悄悄瞥了郎翌宁一眼,看他一点反应都没有,也是有些无趣,只好问道“晔儿,你有哪里不舒服吗?怎么连你爹和我都不认识了?” 凌晔心下郁闷,实话我敢说,说了你们敢信么?只好硬着头皮道“完全不认识,头疼得厉害。” 上官盈闻言,泫然欲泣“被砸得这么重,能不疼么!你要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去见我姐?” 凌晔无语,事实上这身体的主人还真挂了,还能怎么办,继续装傻呗“你是我小姨?我娘是哪位?” 郎翌宁看他不像扯淡,顿时慌了“那你还记得被砸之前发生了什么事吗?” 被砸的?哪个王八蛋砸我?凌晔自顾自道“完全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事?” 上官盈拦住郎翌宁继续问话,温柔道“晔儿,你是否还记得昨晚到松元观去干什么的?” 听到松元观三个字,凌晔突然心头发紧,意识有点散开,一下子头疼欲裂,不禁死死地揪住自己的头发,嘶哑道“松元观、松元观……我去干什么的?危险……要赶紧通知……” 郎翌宁急道“说清楚,怎么回事!” 上官盈快步上前,揽住凌晔的肩,见他没有一丝抗拒,反倒一愣,随即轻抚他的额头,触手滚烫“先不要逼他了,等他缓过来再说。”两人目光交汇,心下了然,这事还真有问题。 郎翌宁心情焦灼,但看儿子这样也是心疼不已,转头问道道“小蔓,齐大夫怎么说?” 小蔓收回视线,应道“齐大夫早上再次来看过少爷,您在衙门没回,他说少爷被砸地地方特殊,能保住性命已是万幸,只能慢慢调养,让他自己痊愈,切不可刺激他。” 上官盈抬起头“回头我再封一份诊金,小蔓你再准备些礼物,一齐送到为民医馆。” 小蔓点头称是。 凌晔已经缓过神来,却不知道突如其来的心悸是怎么回事。 上官盈慢慢扶他躺下,叮嘱道“好好休息,不要多想,万事有你爹和小姨呢。” 凌晔心里咯噔一下,这话听着不太吉利啊,心里更加烦闷。其实在他们来之前自己已经拼命地回忆了,发现居然不但没有之前的记忆,现在的记忆也是零!只知道自己肯定来自现代,穿越之前有什么亲人、发生了什么完全记不起来,穿越之后更牛,连名字都不记得了。什么金手指、万能系统、白胡子老爷爷啥都没有,这穿越真是穿得够憋屈的! 郎翌宁突然想起小蔓刚说的话,问道“听小蔓说你刚才提到了呼雷熙,你和他有什么瓜葛?” 凌晔懵了,奇了个葩的,还真有叫这个名字的?抵赖道“胡言乱语的,可能说错了,我都不记得这个人。” “那三偶鼻齿是什么意思?” 凌晔额头冒过黑线,瞪了一眼记忆力超强的小丫头,岔开话题道“这不重要,老爹、小姨,你们有事去忙吧,我头还有点疼,再休息休息。” 郎翌宁虽然有一肚子话想要问他,但也急不来,只好叮嘱他好好休息,转身离开,上官盈朝凌晔温柔一笑,温婉慈爱,跟着离开。 看着他俩神仙眷侣般的样子,凌晔极度低落的情绪突然兴奋起来,颜值即正义,什么外挂、什么老爷爷都是虚假的!我老爹这么帅,小姨这么漂亮,老妈肯定也美得不可方物,这基因到我身上那还不是逆了天了?小蔓,有镜子吗?就是那个能照出人脸的东西。生怕小蔓听不懂,凌晔连说带比划。小蔓从床头移过一块古朴的铜镜,凌晔手忙脚乱地接过来,充满期待地看向镜子。 铜镜造型古朴,镜面昏黄并不清晰,却依然可以看到镜中一个白白胖胖满是富态的男子。 “这货是谁?”凌晔看着镜中的胖子,彻底凌乱了。 小蔓看着凌晔不正常的举动,心道完了,少爷脑子真被砸坏了。 凌晔万念俱灰,感到这日子没法过了“这不科学啊!小蔓,齐大夫有没有说我是什么毛病?” 小蔓回忆了一下道“齐大夫说少爷你被砸到了脑子,神经搭错了。” 凌晔眼前一黑,你才神经搭错了,你全家都神经搭错了!倒下去之前默默竖起中指“庸医!” 第2章 庸医 “庸医?”留着几缕长须的齐济民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模样,听到这话眉毛都立起来了,“老夫行医二十余载,医死人活白骨,虽然当不得神医二字,但还是头一次听到有人称我为庸医!你是哪来的大蒜瓣,跑到这里来充玛瑙?” 柜台前的一个汉子抹了一把脸上的唾沫星子,振振有词道“我娘之前偶感不适,你看后说她只是风寒,给我开了一个药方,谁知她吃了你开的药,接连三天上吐下泻,现在就剩一口气了,你还说你不是庸医?我娘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 齐济民怒道“老夫开的药方有据可依、有典可查,哪来的泼汉胡乱栽赃我?” “庸医,我娘就是吃了你的药才这样的,你想狡辩吗?” “啊、啊……气死老夫了!”为医者最忌讳听到草菅人命、庸医这种字眼,这汉子句句不离庸医,齐济民肺都快气炸了,操起桌上的秤杆就要冲出去找那汉子拼命。 “庸医要杀人啦……”大汉一边大喊,一边风一般地跑到门外。 医馆外开始聚集起人群,大家议论纷纷。 “那家伙是秦老二吧,他又犯什么浑?” “他娘吃了齐大夫开的药,快不行了。” “这不太可能吧,为民医馆开在这里二十多年了,齐大夫还能看错病?” “谁说不是呢,我表姑远房舅妈的儿媳妇过门三年生不出儿子,齐大夫开了一副药,你们猜怎么着,生了个双胞胎。” “这有什么?我表侄子体弱多病,娶个媳妇让人家跟守了活寡似的,天天闹和离。齐大夫给开了一副药,现在都纳了两个妾了。” “纳不纳妾的无所谓,我主要想问下,那药方你知道吗?” 话题开始跑偏到八里开外了。 不远处的树底下,凌晔正扯着领口不住扇风,谁叫胖子不耐热呢。更为纠结的是,自己的姓从凌变成了郎,这让他非常不爽,总感觉有人骂他,好在名字没变,算是没有和原来的记忆完全割舍,留下了些许念想。说起来,凌晔哦不郎晔也满佩服自己的,居然短短两天就完全适应了新身份,心着实够大的。特别是得知自己老爹是县太爷后,感觉自己已经可以躺平了,怎么着也算是官宦人家的少爷,带两个狗腿巡巡街不过分吧。什么也想不起来不打紧,不是还有一个骂自己“神经搭错”的庸医么,找他聊聊去。却没想到自己还没发力,有人已经把“庸医”俩字捅到齐济民嗓子眼了。 郎晔懒洋洋道“小蔓,为民医馆真开了有二十年了?” 小蔓实在是不想过来,但又不得不跟着“少爷,你这么不声不响地跑出来,老爷和二姑娘会担心的。” 郎晔实在没办法面对两个完全没有印象的嫡亲npc,表错情还是其次,要是细节上露出马脚可能就要被拎过去开膛破肚研究了,听到小蔓的话浑不以为然“散散心有什么好担心的。” “你病还没有好呢,而且、而且外面不太安全。”小蔓有些支支吾吾。 “有什么不太安全的,我老爹是县太爷,在这一亩三分地还有能压过他的?” 小蔓露出一副苦瓜脸“少爷,你忘记了太多事了。南安县最大的不是老爷,是恒王。” 郎晔晕了“恒王?” 小蔓低声道“大汤恒亲王,当今圣上的亲哥哥。” “亲王怎么会跑这来窝着?造反被发配了?”常识郎晔还是有的,别说亲王,即便是藩王,只要没有大的过错,离开帝都也会安排个大城市享福,怎么可能跑到这个小县躺着?想到又是亲王,也只有造反被发配了。 小蔓慌不迭地拿手捂住郎晔的嘴“少爷,你可别胡说,这是要杀头的。” “呸呸呸,你洗过手了没有?” 小蔓脸红收回手,低首道“恒王没有造反,他是自己从属地到南安县来的。” “咋的?这里有宝贝啊?” 小蔓扭捏不安“可能吧,奴婢也是听说的,不敢妄议。” 郎晔有点好奇,但知道小蔓应该也不甚明了,也就不多问,只是躺平的心态揪了起来,便宜老爹的一亩三分地上居然飞来了一座大山,还是看不到顶的那种,这日子不好混啊,随口问道“恒王和我爹关系好吗?” “还、还不错……” “哟,好消息,老爹找了个大靠山啊,那我还担心什么?”郎晔心里乐开了花,完全没注意到小蔓尴尬到极点的面色,忽然想到什么,连忙问道“等下,这里除了恒王,我老爹最大了吧?” 小蔓一本正经地摊开手,掰着指头数道“还有已经致仕的明大学士、前兵部尚书卫将军、前侍中魏大人、前户部侍郎韩大人……” 郎晔目瞪口呆,这群人都没事干吗?都跑这来干什么?虽说都已经退休,但这些大佬有哪个好相与了?颤颤地问道“我爹算是几品?” “老爷好像是七品。” 好嘛,九品芝麻官,老爹这官怎么也顶得上一麻袋芝麻。 小蔓看着呆呆的郎晔,有点不明所以,突然眼神一惊,伸手把他往旁边一拉,郎晔立足不稳,一屁股坐到地上。“啪——”,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块从他耳边掠过砸到了树干上。 郎晔后背一阵冷汗“哎哟,差点又挨砸,奇怪我为什么说又?” “少爷,你没事吧?” “没事,多亏你了小蔓,你力气怎么这么大?”郎晔对自己的体型还是有着足够认知的,实在想不出个子刚到自己肩膀,手脚纤细的小蔓能一把将自己拽倒。 小蔓没有抬头“奴婢自幼干惯了农活,手上力气是大一些的。” 郎晔也没多想,想着自己的身体是不是太虚了?这可不行,男人怎么能虚? 小蔓打断他的发散思绪“少爷,那边好像打起来了,我们要不要去县衙告诉老爷?” 郎晔本来是打算找齐济民添堵的,在得知自己老爹只值一麻袋芝麻后,怎么也得意不起来了,看到正在扭打在一起的其中一人正是齐济民,更加不急了,慢悠悠道“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没必要找我爹,打不坏的,先过去看看是哪个王八蛋砸的我。” 人群中有眼尖的,看到他之后嚷道“快别打了,这是郎大人的公子,郎大人肯定来了,快请县令大人为你们主持公道。” “郎大人的公子?他还没死?” “看着不像快死的样子,不过也快了吧。” “瞧着不像命长的样子。” “郎大人一表人才,正义谦和,怎么生出个这样的?难道不是亲生的?” “慎言、慎言……” 郎晔奇怪地问小蔓“我这么出名吗?”。 小蔓小脸挤成菊花,尴尬不已。 众人止住喧哗,扭打的两人也停下手,开始对着郎晔窃窃私语。 郎晔很不爽“看我干什么?我又不是我老爹,路过打瓶酱油而已,你们继续打呀。” 齐济民看到他眼睛亮了,挤开一条道,拉着那个汉子走到跟前,指着郎晔振振有词“郎少爷脑袋被砸失去意识整整一天一夜,神经都搭错不止一根,现在活生生好端端地站在你面前,是谁把他从鬼门关拉回来的?是老夫!说我是庸医,你找个比老夫厉害的出来!” 郎晔额头青筋直跳,这老头的嘴真是够欠的,没好气道“老头,饭可以乱吃,话别乱说,本少爷认识你吗?” “你不认识我?老夫前天为你施针近两个时辰,回来睡了三个时辰才缓过来。而且为了给你续命,把悬心仅剩的两颗药都用掉了一颗,你现在想赖账?你家送来的礼物还在屋里呢,就是你旁边这个姑娘送来的,你就这么对你救命恩人!”齐济民急了。 郎晔根本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出,醒过来之后只听到小蔓的只言片语,以为这个赤脚医生只是随便给自己开了点中药喝喝而已,居然费了这么多事。低头眼神询问小蔓,小蔓点点头表示是事实,两个时辰就是四个小时,一个老头连续针灸四个小时,当得上竭尽全力了,又想到神经搭错的话在这年代应该不是骂人的,看来自己错怪人了。郎晔心里歉疚,赶紧找补“齐大夫,怎么敢忘了您,您可是我的救命恩人!” 齐济民看着他突然转了性子,诧异“那你怎么……” 郎晔指了指他凌乱的头发、撕破的衣衫“不好意思,实在是一时没认出来。” 齐济民这才醒悟过来,赶紧捋了捋头发,整整衣冠“真是有辱斯文,老夫一世英名今日尽毁。秦二,老夫的医术明证在此,你还有何话可说?” 有辱斯文?你刚才骂人可挺得劲的,郎晔腹诽道。 秦二虽然不高,但体型远胜齐济民,明显打架时放水了,听到这话却不服了“你给当官的子女看病就尽心尽力,给他用贵重的药物,换我娘就胡乱看诊,让她重病卧床,说到底,不就是欺负我们外地来的,没钱没势么!救了这种无法无天下三滥的官少爷,不知道你会不会折寿呢!” 齐济民一下子被问得哑口无言,周围的目光全都盯到郎晔身上。 无法无天?下三滥?这说的是我?郎晔想起刚才周围人群对自己的议论,心里咯噔一下,怕不是这身体的原主人还真是个混蛋?但就老爹的那个身份背景,他能干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儿来?杀人,不敢;偷抢,自家牢房倒是免费;难道是带着狗腿调戏民女了,不太可能,自己虚啊,啊呸!这条不算。郎晔怎么也想不出在这小县里自己能做出什么出格的事让这么多人对自己意见这么大,看来要找小蔓好好了解一下了,当下还是尽早脱身为妙。 郎晔正想着喊“看,飞碟”还是“看,飞机”好的时候,一道清脆的声音传了过来“阿公,你们在干什么?” 第3章 宁悬心 郎晔顺着声音看过去,一个穿得破破烂烂,浑身脏兮兮的半大小孩,正牵着一头褐色小毛驴慢慢走过来,毛驴脖子上还系着一个铃铛,一路丁零当啷倒是热闹得紧。 齐济民看他狼狈的样子,责怪道“又钻哪去了?” 小孩献宝似的从胸口口袋掏出一株植物,得意道“近二十年份的山茱萸,怎么样,阿公,我厉害吧?” 郎晔这才发现这孩子身上的衣服不是补丁,而是缝了好多个口袋。现在这些口袋都鼓鼓囊囊的,看样子应该装的都是寻摸来的药草,怪不得看上去脏兮兮的。 齐济民恨铁不成钢道“跑东跑西没一天安稳的,你看你哪还有个女孩儿的样?” “切,女孩就一定得窝在家做女红吗?” 女孩子?郎晔仔细打量了一下,发现这孩子手脚纤细、眉眼弯弯的,果然是个还未抽条的小丫头。 女孩子对这种注视向来敏感,瞥过去看到是个胖子,穿着明显不是平民,心情不佳,皱眉瞪了郎晔一眼,转头问道“阿公,这么多人围着怎么回事?” 哟,小丫头还挺敏感,看都不让看,郎晔顿感好笑,上前接话“小妹妹,这位大叔跟齐大夫吵架呢,说他是庸医,差点医死自己老娘。” 秦二涨红了脸“大、大叔?我?” “哈哈,秦二才十七,还未娶亲吧?叫他大叔,哈哈。” “我看着他好像的确也比我大些。” “宋老三,你他娘自称老夫十几年了,要不要点脸?” “秦二看着是老成一些。” 周围爆发出哄堂大笑。 郎晔看着秦二可怜巴巴的眼神,心里暗道误伤,正要找补,小丫头不爽反问道“谁是你妹妹!你是哪位?” 齐济民暗道要糟,急忙道“悬心,你正好来了,前天秦二带她娘来问诊,药你是抓的,你告诉他我可有开过什么伤身体的猛药给他?” 小丫头想了一下,道“抚芎二钱、白芷三钱、党参一钱,外加薄荷二钱而已,炒菜都能放,算什么猛药?” 秦二急了“可我娘就是喝了这个药上吐下泻呀。” 小丫头眉头蹙起,疑惑道“风寒用药主固本培元,最多发发汗,怎么会吃完上吐下泻?你娘是不是吃坏什么东西了?” 齐济民连连点头“就是,暴下之疾肯定是吃坏肚子了,怎么还能怪到老夫开的风寒药方上来!” “可我娘从前天开始就没有进食啊。” 小丫头眼神变了“没有进食?腹泻几天了?” “整整三日了。” 郎晔琢磨着,小声道“难不成是霍乱?”也不知道为什么冒出这个念头,依稀记得自己小时候好像得过。 小丫头双目精光一闪,定定地看着郎晔不说话。齐济民慌了“霍乱?” 围观群众感觉到气氛变了“怎么回事?齐大夫怎么脸色变了?” “霍乱是什么?没听说过啊。” “怎么着,还真是个恶病?” 小丫头不管周围的议论,将手上牵着的绳子递给惊慌失措的齐济民,走到郎晔面前开口“你为何会说是霍乱?” 没礼貌的小丫头,郎晔正想给她上一课,突然反应过来,霍乱?这可是恶性传染病,印象中19世纪的欧洲死了好几百万人,在现代自然没事,现在这朝代能有抗菌特效药物?妈的,不会刚穿越过来就又要挂了吧? 小蔓扯扯郎晔的衣角“少爷,霍乱是什么?” 郎晔定定神,想着应该没这么背,解释道“这是一种传染性极强的病,主要症状就是上吐下泻。”转头问秦二“除了你娘,还有谁有这个症状?” 秦二摇头“没有听谁说起。” 郎晔又问齐济民“这几天有其他人过来问诊这个病吗?” 齐济民摸不着头脑,如实答道“这几日天气晴朗,倒是有几个中暑的,他娘这种病症是没有的。” 郎晔心里大舒一口气,还好,不管是不是霍乱,至少应该没传染开。 “少爷,这是怎么回事?” “好事,证明这病还没蔓延,应该可以控制住。” 小蔓奇怪地看着他,不知道他怎么会懂这个,看着他仿佛看着一个陌生人。 小丫头看他不理睬自己,对旁边的小丫鬟倒是温柔解释,心里不爽,便不再想搭理他,对秦二道“带我去看看你娘。” 齐济民焦急地拉住她“悬心,慢着。” “干嘛,阿公,没看到事态紧急吗?再慢点可能来不及了。” 秦二一听急了“什么叫来不及了?齐大夫,你可不能见死不救,我只有这一个亲人了!你是怪我骂你吗,我跟你赔罪,求你救救我母亲。”说着就跪了下来,开始扇自己。 众人看得越来越来劲了,人群中突然有人喊了一声“恒王府又施粥了,快去排队,晚了就没了。” 人群在盏茶工夫散了个干净,郎晔惊奇不已“施个粥而已,怎么都跑这么快?不占便宜就算吃亏么?” 小蔓解释道“少爷,今年水患覆盖了好几个行省,流离失所的人有好几万人,大家日子过得都很困难呢。” 郎晔奇道“南安这边没有遭灾吗?我看这群人没怎么滴,都挺闲的么。” “我们这边大雨也接连下了近月,但好在地势高,水势退得快,损失不大,而且又有恒王府赈济施粥,大伙的日子还算过得去。” “这恒王是好心肠啊,朝廷没有赈灾吗?” 小蔓点头“奴婢上次听老爷提过,朝廷正和梁国打仗,国库吃紧,有限的赈灾物资都送去了重灾区,但还是远远不够。恒王殿下体恤百姓,几乎每日都施粥赈灾,已经持续有一个多月了。” 郎晔很是佩服“倒称得上是位贤王。” 小丫头看不惯他老气横秋的样子,看他白白胖胖明显是过惯好日子的,便冷哼道“你知道什么,恒王也是你能评价的?” 郎晔尴尬地揉揉鼻子,不知道这丫头怎么对自己意见这么大。 齐济民惴惴不安,朝着某个方向拱手“恒王仁慈,较之我们医者,他的精神更加伟大。” 秦二也是一本正经道“我和我娘就是从重灾费县逃荒到此的,恒王对我们有活命之恩,我们家中都给他立着长生牌位的。” “唉……有些人吃着山珍海味,哪能体会到老百姓的疾苦。”小丫头不阴不阳道。 郎晔一阵憋屈,又不好跟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置气,低声问小蔓“我老爹有没有施过粥?”想着郎翌宁怎么也是地方父母官,应该不会没所作为。 小蔓无奈,轻声道“少爷,家里已经快揭不开锅了。” “什么玩意儿?”家里快揭不开锅了,那自己这一身肥膘从哪来的? 小蔓继续解释“老爷的俸禄维持家里的开销勉勉强强,灾情刚起的时候,老爷率先施过两次粥,但后来迁来的灾民越来越多,哪还支撑得住?好在恒王府将这个担子接了过去,不然整个南安也要逃荒去了。” 齐济民在旁听得清楚,不自觉接话道“令尊为官一任、造福一方,以郎大人的品阶能做到现在这个地步,属实不易,有恒王和他在此,是南安所有老百姓的福气!” 小丫头听到“令尊”、“为官一任”的话耳朵一动,还没反应过来,秦二等不及了,抱着齐济民的腿就开始嚎“齐大夫,您别感慨了,求您救救家母啊!” 齐济民脸都绿了,使劲开始扯开他的手“你洗手了吗,你、你离我远一些!” 秦二不干“齐大夫,您不是说给郎少爷吃了一颗珍贵的名药就抢救过来了吗,求你用剩下的一颗救救我娘吧。” 齐济民心道要糟,小丫头猛地抬头,眼睛亮了,紧紧地盯着郎晔“你是郎晔?” 郎晔不知怎么回事,答道“是我,怎么了?” “你吃了我的药?” 郎晔并不知道自己吃了什么大补丸,但刚才齐济民的话里好像的确提到过,也不否认“应该是吧,多少钱,我给你。” “我不要你的臭钱!” 郎晔不知道她哪来的这么大怨气,想着刚才冤枉了齐济民,心里还有点过意不去,只好轻声道“那你要什么,只要我给的出我都给你,算是赔偿。” “我要你的命,你给吗?” “啥?”郎晔懵了。 小蔓走上前“小姑娘,我家少爷好像没有得罪你,你何必出口伤人?” “哼!人渣一个,我伤他怎么了?长得尖嘴……猪头猪脑的,一看就不是好人!齐济民,你居然去救这么个人,你赔我的药!”小姑娘生气连阿公都不叫了。 郎晔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猪头猪脑?”看着自己胖胖地充满喜感的手指,感到真是憋屈。 齐济民硬着头皮道“医者父母心,我不能因为郎少爷做了一些出格的事就见死不救,何况郎大人对我、对百姓都有大恩,我为他施针治疗也是天经地义。” “老头子,你是不是治了两个伤风感冒真把自己当神医了?穴位都没认全就敢去给人扎针?” 郎晔背后一阵冷汗,燥热的天气都没给自己带来一阵暖意,保不齐、指不定、说不准这身体的原主人是被齐老头扎死的,然后自己才还魂来的? 齐济民捻着两缕胡须,老神在在“瞎说八道,老夫的医术怎么也是学自先贤,又有这么多年的行医经验,没有把握怎会胡来?你看,郎少爷不是被我从鬼门关拉回来了么,你都没见着他之前什么样子,除了老夫,怕是都没有哪个大夫敢给他治!” 好吧,听到这话郎晔更加确定,前身就算不是他扎死的,也有他很大的责任!庸医,果然是庸医!郎晔将先前的一丝抱歉扔到九霄云外去了。 “你.你……迟早要弄出大事!”小丫头指着他半天说不出话来,转头对着郎晔道“你,跟我走!” 郎晔正黑着脸看着齐济民,听到这不客气的话,也不爽了,没好气道“干什么?” 小丫头一字一句道“去~赎~罪!” 郎晔嘴一撇“赎罪?赎什么罪,你哪位?我认识你吗?” 小丫头不屑道“装模作样倒挺在行的,你给我记好了,我叫宁悬心!我会让你知道要赎什么罪!希望你等下还这么硬气。” 齐济民当然知道她要干嘛,急的发麻,又不知道怎么劝。小蔓赶忙拦住郎晔“少爷,不能去。” “呵呵,不敢去啊,敢做不敢当么?” 郎晔好奇心起来了“小蔓,你别拦着,我倒要看看她这棺材里卖的什么粽子。” “哼!”这个烂梗不出意外地冷场了。 小蔓着急又想不到法子,只好恳切道“少爷,真不能去。” 郎晔警醒起来,小蔓出门的时候就紧张说有危险,周围的百姓对自家老爹的印象蛮好的,但对自己就差得远了,现在这小丫头又是这副要吃了自己的表情,怎么看都有问题。“小蔓,你说实话,我到底做什么了?” “少爷,你别逼我了,我不能说。” “你不说我就不能问别人了?” 宁悬心讥讽道“你为难她干什么?她是你家下人,怎么可能说主人的是非?” 小蔓怒视了她一眼,咬牙道“少爷,不是奴婢有意瞒你,情况比较特殊,你、你和恒王府的小郡主发生了些纠纷。” 又是恒王府,看她为难的样子不禁寻思难道自己把王府点了?郎晔心里悬上了一块大石头。 被遗忘许久的秦二终于捞着说话了“发生些纠纷?大家不是说郎少爷色胆包天绑架了许郡主么?” “我去你二大爷家的大西瓜——”郎晔眼前一黑,心里的那块大石头不偏不倚地砸到了自己的脸上。 第4章 决心出诊 破案了,总算知道大家对自己的态度怎么回事了,郎晔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要不是老爹还算好官,以恒王在这的威望,老百姓的唾沫星子都得让自己再淹死一次。听小丫头的话,恒王出门了不在南安县,所以暂时没来找自己麻烦。郎晔想着要不要现在就跑路,就看到宁悬心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似乎在说你跑一个试试!唉,真是点背,这穿越穿得憋屈死了! 小蔓担心出意外,催促郎晔赶紧回家。郎晔却没回去的意愿,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话都挑明了,逃避有什么用?只是心里感觉自己应该没有对那位郡主做什么出格的事情,毕竟自己这么虚,啊呸,这话有毒。小姨提起的松云观三个字现在想起仍然心悸不已,这藏在身体深处的潜意识让郎晔疑虑重重,这里面肯定是有问题的,但与自己何关?谁知道自己下一觉醒来或者一命呜呼后还在不在这个空间?这就是郎晔现在的真实心态,所以听到这个消息虽然震惊,感慨这死胖子的胆子真是跟他身形一般够肥的,也不怕恒王给他竖块碑,但也无所谓,绑个郡主而已,多大点事,我还是穿越过来的呢,我骄傲了吗? 宁悬心看他脸色一变再变,逐渐变得坦然,愤恨道“怎么,想起来了?知道自己有多大逆不道了吗?” 郎晔淡淡地看她一眼“名字奇奇怪怪的小姑娘,你不停地挑衅我,意欲何为?这事跟你有关系吗?” 宁悬心气得脸都红了“许姐姐是我闺中密友,你如此待她,你说跟我有没有关系!” “哦,闺蜜啊~”郎晔拖了一个长长的尾音。 宁悬心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拖长语调,想来也不会是好的意思,只好对他怒目而视。 齐济民纠结于郎晔的话,不解问道“郎少爷,老夫给悬心起的名字有何奇怪的?” 听到是他起的名字,郎晔更没好气了“悬而未决、心有余悸,有什么好的?” 齐济民深叹一口气,指着医馆大门“悬壶济世、医者仁心,郎少爷,你这曲解得厉害啊。” 郎晔嘴角一歪“那你怎么不给她起名叫宁悬壶呢。” “噗——”小蔓没忍住笑了。 “姓郎的,我跟你拼了!”宁悬心张牙舞爪地朝郎晔扑来,小蔓上前一步顺手一拉,小丫头立刻嘴巴咧开,叫道“啊呀,疼、疼。” 郎晔才不会怕这个乳臭未干的野丫头,看她憨态可掬,看着有些好笑,伸过手去把她头发揉成鸡窝“怎么了,小悬壶?” “啊,登徒子!”宁悬心发出一声超高分贝的尖叫。 郎晔当然知道登徒子就是古语里色狼流氓的意思,夸张道“揉你两根头发就是登徒子了?你黄金做的啊?” 秦二看着几个人嬉笑打闹,自己被扔一边彻底遗忘,垮着脸道“齐大夫,我娘等您救命啊。” 宁悬心这才反应过来“啊,差点忘了正事,等会再跟你算账!秦二哥,快带我去。” 秦二诧异地看着她“带你去哪?” “去救你妈!” “你会医术?” 齐济民再次抚上他那没几根的胡须,老神在在道“悬心的医术在我的耳濡目染下还算是不俗的。” 宁悬心撇撇嘴,懒得拆穿他。 郎晔从刚才的只言片语了解到,这个齐济民怕是个赤脚医生,这个小丫头倒像是真有几分真本事的,但秦二老娘的毛病恐怕是急性传染病,生怕这个正义过头的小丫头就这么莽过去治,到时候有的麻烦。况且这毛病传染性极强,又在自家老爹辖区,一旦传染开来不知道要死多少人,还是跟过去看看比较放心,至于为什么突然又开始对此事上心,这不是闲得慌嘛。当下开口道“慢着,这病恐怕有传染性,秦二已经算是密切接触者,我们几个跟他在一起到现在都算是次密接,要先消毒再做好防护才能过去。” 宁悬心疑惑道“你也要去?你就不怕染上?” 郎晔心道怕个屁,大不了死了再穿一次,现在这形象、这家世穿了有什么意思? 齐济民这才反应过来,心急如焚,赶忙制止“悬心,不要胡闹。”低声对她说“这可能是霍乱!会死好多人的,我们要赶紧汇报县衙,这地不能再呆了。” 宁悬心坚定道“我知道,正是可能是霍乱,我更应该去看!为医者碰到重症先跑,那还行什么医?这是瘟疫,得不到控制,这附近几个地方将会变成死地,所以秦二的母亲一定得去看,为了这么多百姓也必须得去看!” “可、可这是绝症啊!”齐济民都语无伦次了。 宁悬心安慰道“看过才知道,希望不是吧,要不然南安县好不容易从洪水中得以幸存又要遭逢大难了。” 郎晔看着脸露悲悯又正气凛然的小姑娘,倒是有些佩服她的勇气。可这充满好感的目光在宁悬心小神医的眼里马上被定性为猥琐不堪。 小丫头耐着性子问道“密切接触可以理解,次密接什么意思?” 郎晔解释道“你可以理解为间接接触者,也就是我们通过秦二与源头秦二母亲有了接触的意思。” 宁悬心一点就通“也就是说秦二可能已经也已患病,我们接触了秦二,也可能会患病?” “没错,真聪明。” 宁悬心自动过滤了他的表扬“那消毒是什么意思?” 郎晔本不想解释,你们听得懂么?但不知为何对她特别有耐心,继续说道“消毒就是用一些药物把我们身上先治疗一番,你可以理解成预防措施。对了,有酒精吗?酒精就是,,,唉算了,有度数高一些的酒吗?” 宁悬心突然冒出一句“你也会医术?” 郎晔笑道“一窍不通。” “那你说的煞有其事?” “你行你上?” 看他一副欠扁的样子,宁悬心火又冒出来了。 齐济民一头雾水地从医馆拿出一小碗酒,问道“药酒可以吗?” 郎晔闻到一股掺杂着药味的浓郁酒香,想着度数应该够用,随口道“应该可以。”从内襟撕下一小块衣片放到碗里浸湿后将全脸仔细抹了一遍,然后又将双手置于碗中泡了一会擦干,随即将布片重新浸润后递给小丫头“你也照我这个样子处理一下。” 宁悬心看他举动虽然怪异,但做得一丝不苟的样子倒像是那么回事,典型的不明觉厉,虽心里已经认可他的做法,但仍然嫌弃道“脏死了,我才不要。”转身回医馆去处理了。 郎晔朝着她的背影喊道“有大一点的棉布带几块,药酒也多带一些。” 宁悬心头也没回,齐济民忙道“悬心,好歹给阿公留一点。” 小蔓看到郎晔像是真要跟过去的样子,急得不得了,要跟着郎晔一起去,郎晔自是不肯,叮嘱她照样消毒后去县衙找老爹汇报,立刻安排人手对整个南安县进行全面消杀。小蔓也听出事态严重,匆匆去了。 秦二听着他们的对话面如土色“郎少爷,这病是绝症?我娘没救了?” 郎晔看着他与年龄明显不符的肤色,宽慰道“还不确定,但先做好最坏的打算吧。” “郎少爷,求你救救我娘,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传你的坏话了。”秦二脑袋憨憨的,但眼力见还有,看得出这会儿郎晔似乎才是主心骨。 郎晔脸一板,这货平时应该没少传自己瞎话,正要耍耍威风,宁悬心颤颤巍巍地抱着个小坛子出来了,肩上还搭了个包袱,鼓鼓的装了不少东西。 齐济民心都在滴血“我的小祖宗,你是一点都不给我留啊,我怎么跟卫老爷子交差?” 宁悬心不以为然“以后再泡不就得了,小气吧啦的,最多我把这山茱萸给你,不比那些乱七八糟的强?我跟你说过了,卫骐得的是心病,用药有个屁用。” 齐济民红着脸斥道“小姑娘家满嘴屁屁屁的像什么样子,以后怎么嫁出去?” 宁悬心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郎晔不禁莞尔。 “笑得跟个白痴一样,你知道怎么治疗霍乱?”小丫头的炮筒对准了郎晔。 我知道个屁,没有抗生素,这种恶性传染病在这个年代一旦传染开几乎就是灭顶性的,好在现在还没传开,隔离起来应该还来得及控制,郎晔也不露怯“先去看看情况吧。” 宁悬心就看不惯他的样子,讥讽道“装模作样,到时候染上哭都来不及!”伸手从齐济民手中接过绳子,准备牵驴。 郎晔连忙阻止“小毛驴就不要带了,它也会被传染的。” “姓郎的,这是马,不是驴!你是不是没长眼睛?” 郎晔闹了个笑话,不由仔细看去,发现还真不是驴“这马腿怎么这么短的?” 宁悬心看了看心爱的小马,又比了比自己的腿,更不爽了“你腿才短!小黑,踢这个坏蛋!” 小马灵性地撅过屁股就要抬腿,成精了吧?郎晔连忙快走几步躲开“快走快走,时间紧迫!” 齐济民说什么都不肯一起去,还不停嘱咐宁悬心“你就远远地看两眼,千万不要靠太近,也不要呆太久,如果看着像,就赶紧回来,我先去收拾东西!”看样子是打算收拾东西跑路。郎晔没好意思告诉他,如果真是霍乱,他跟秦二近距离拉扯了这么久怕也是跑不掉的,索性也不管他,三个人匆匆赶往秦二家。 第5章 虚惊一场 秦二住的地方并不远,但郎晔还是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额头的汗跟不要钱似的往下滴,不知道被宁悬心鄙夷了多少次。郎晔也不想这样被一个小姑娘看不起,可有什么办法,这身体又不是自己选的。想着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离开这个世界,看样子得先减肥把身体素质搞上来! 秦二住处明显不是院落,而是南安比较特殊的一种建筑,窑洞。南安地势高,附近的土壤含沙量少,黏性颇高,非常适合烧制砖瓦,早些年当地人为了就地取材方便,在附近简易地挖了不少大大小小的坑洞,用岩石和烧制的残次品砌了些可以容人居住的场所出来,看上去还挺有特色。现在,这些简易窑洞已经成为灾民的住所,想来也正常,逃难出来的百姓,即使身上有几个零碎,也远远不够在此添置像样的房产,有个能遮风挡雨的地方呆着,艰难地活下去,已经算是老天眷顾了。这边大小窑洞环绕成圈,数着有十几个,像是制砖工人的一个聚集地。 郎晔的心情一下子沉了下去,看样子这里住的人还不少,就是不知道有多少人染上了。停下脚步,缓了一口气,喊道“秦二。” 秦二抱着酒坛子停了下来“郎少爷,怎么了?” 宁悬心“你又有什么事?” 郎晔肃容“秦二,看你娘之前,我先要跟你说几句话。” “郎少爷你请说。” “如果并非霍乱,那皆大欢喜,你娘定然可以痊愈。” 宁悬心插话道“如果真是霍乱呢?” 郎晔斩钉截铁道“那秦二和他娘都必须被隔离!” 秦二“隔离?” 郎晔“对,你们娘俩单独居住、单独生活,不能离开这个窑洞,直到——”郎晔长长地停顿了一下,继续道“直到你们痊愈或者死亡。” 秦二露出焦急而又茫然无措的神色,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还期待齐大夫的那颗药,但我要告诉你,那个药是不对症的。” 宁悬心这次没有抬杠,点头道“的确,还元丹里都是增益类药物,并无治疗解毒功效。” 郎晔这才想起这药就是这丫头炼的,想到古代的离奇炼丹术,心里发慌“你没加什么水银、砒霜进去吧?”想到水银她听不懂,又解释道“水银就是丹砂。” 宁悬心嗤道“我炼的药丸都是我自己采的药,我加那些东西干什么,做毒药吗?” 郎晔放下心来,不是毒药就行。秦二思忖半天,抬起头坚定道“郎少爷,我想明白了,我们本就是逃难而来,南安的邻里乡亲给了我们容身之所,日常也多有接济,我们不是是非不分之人,如果真是这歹毒毛病,我就陪我娘走完最后一程,绝不拖累大家!” 郎晔点头,心肠倒是淳朴,也不枉自己跑一趟,宽慰道“先看吧,还不一定呢。” 秦二犹豫道“郎少爷,你是个好人,我之前传你闲话是我不对,我跟你道歉。” 郎晔一下噎住,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先前是不是好人,你倒直接给我发卡了?“这个不提了,妹子,哦不悬心,我让你准备的东西呢?” 宁悬心刚对郎晔有点改观,一听又炸毛了“瞎叫什么,谁是你妹子!”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翻开包裹开始掏东西。 郎晔原指望有片棉布蘸着酒捂住口鼻进去的,看到她掏出的东西意外极了,指着其中一样问道“这是什么?” 宁悬心将他指着的一片棉纱拿起来,覆在脸上,上下两端绳子往脑后一系,赫然是一副遮挡口鼻的口罩,露出的两只乌溜溜的眼睛神气至极“以为就你懂得多么?” 郎晔心道口罩都有,还有人提前穿越了?不对,穿越过来不可能弄这么简陋,这应该是小丫头自己改良的,不由朝着她竖了个大拇指,你牛! 宁悬心给他和秦二也各拿了一副,郎晔认真戴好,再用药酒微微润湿口鼻处,鼻音浓重地问道“手套准备了吗?” 宁悬心没好气道“带着手套如何切脉?” 郎晔哑口无言,想着等下多洗洗手应该没事,再次叮嘱道“进去后手不要触摸任何东西,诊脉用棉纱垫着,尽量离秦二母亲远一些,知道了吗?” “啰里啰嗦的。”宁悬心嘴上埋怨,但知道他是一片好心,轻轻地跟了一句“知道了。” 走进秦二家的窑洞,一股怪味扑面而来,口罩上浓烈的酒味都没盖得住。逼仄的屋内一张矮小的桌子黑漆漆的立在那里,旁边一张板凳都没有,在这么炎热的天气下,整个窑洞里闷得让人喘不过气来。边上看不出算床还是算炕的角落里蜷缩着一道身影,一动不动。秦二直直地扑了过去,悲怆地喊“娘——” 郎晔拦都没来得及拦,这家伙已经扑到了床边上扯着他娘的手开始嚎了起来。 宁悬心愣住了“来晚了?” 却听到一声嘶哑的声音“好不容易才睡过去一会儿,又把我吵醒!” 秦二惊喜地叫道“娘,你还没死啊?” 郎晔一阵无语,这话说的。看着宁悬心眨巴眨巴的眼睛,说道“去看一下吧,应该还不严重。” 宁悬心道声音虽然无力,但中气还挺足,应该没来晚,我先把个脉。奇怪,我看他干什么?等他下命令吗?听到郎晔再次叮嘱“垫层棉纱!”宁悬心恨恨地回过来的一个白眼,让郎晔有点摸不着头脑。 秦二母亲听到外人声音,感到不好意思,赶紧催自己儿子“有客人?快拿个东西给我盖盖,太丢人了。”老妇人也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分外狼狈,见不得人,着急让儿子掩盖一番。 宁悬心没有一丝介意“大妈,我是大夫,您都病成这个样子了,别在意那些细枝末节了,我先给你诊个脉。” 老妇人听到是大夫,还是个小姑娘,也不再扭捏,扯过床头铺盖擦了擦手腕,伸了来一截清瘦素白的手腕。宁悬心垫了棉纱,闭目开始听脉。 郎晔猜到小丫头懂医术,看她一本正经的样子有点好笑,同时又有些好奇,这老妇人都已经是虚脱的状态,居然还强自擦完手才让把脉,倒是个守礼节知进退的,不像是个普通村妇。想想又是失笑,自己也是偏见过头了,素质这个东西跟有钱与否好像没多大关系。 宁悬心诊完脉,眉头皱皱的,嘟囔道“奇怪。” 秦二着急道“怎么了?有问题?” 郎晔也是好奇,还有别的发现?小丫头看着秦二说道“按你说的,你娘现在应该病入膏肓了,但她脉象只是虚浮,但并不沉闷。” “啥意思?” “身体的确是虚弱,但并没有生命危险。”宁悬心轻声向着老妇人问道“大娘,你真的上吐下泻有三日之久了?” 老妇人脸上浮上一丝晕红,难为情道“这几日的确腹泻比较严重,但老身并未呕吐啊,小大夫从何听来?” 郎晔一脸问号“没吐?” 秦二争辩道“娘,你忘了前日,你当着儿子的面吐的。” 老妇人脸更红了“你娘我什么时候这么狼狈过,那是、那是闻到秽物恶心吐的!平时并无呕吐症状。” 郎晔心安了,安慰道“霍乱最大的特点便是会频繁呕吐,只拉不吐应该就可以排除霍乱了。” 宁悬心也是长舒一口气,详细地又问了几个问题,眉头终于舒展“如此情形看来,应该是肠澼。” “肠澼是什么?好处理吗?”郎晔碰到知识盲区了。 宁悬心没好气道“肠澼就是滞下、痢疾。” 医书郎晔是真没看过,但痢疾却是听懂了,病毒性拉肚子,治不了病毒就一直拉,在这年代肯定是能拉死人的“你能治吗?” 小姑娘眼中的得意都快冒光了“请把‘吗’去掉!你没读过《清怡堂方》和《济生方》吗?这有何难?” 秦二听到这话,欣喜异常“我娘没有大碍?” 郎晔懒得跟小姑娘斗气,笑道“宁大夫这么有把握,肯定没问题的。” 秦二一躬到底“郎少爷,你冒险前来,秦二之前多有不是,请您见谅,大恩大德无以为报,以后若有差使,尽管吩咐。” 郎晔有些不太习惯这么个汉子突然文绉绉起来“不用客气,你好好照顾你娘。这两天你们还是不能出门接触旁人,必须痊愈后才能出门。药酒还有不少,你用布沾湿后全屋都摸遍。不用担心吃食,我会让人送来。” 宁悬心看到他要走,急道“你等下,我跟你一起走。”对着秦二交待“药我会煎好让人送来,每日服用三次,应该还会偶有腹泻,但症状很快会缓解,你不要担心。门窗记得通风,不要关的死死的,这屋里一股味道,也难怪你娘闻到要吐。” 郎晔担心这小丫头事处理好了就会拉着自己去恒王府,正要开溜,听到她的最后一句话,心头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