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予我》 1. 001 《将军予我》全本免费阅读 日暮余晖,透过窗牖洒在地上一片昏黄,偶尔随风扇动。 杂房角落内,捆绑之人嘤咛出声,消散于空中,片刻后轻微动作间慢慢睁眼,潋滟圆眸中慢慢由迷惘变得澄澈。 门吱呀一声,盘发插着金簪妇人觑了地上人一眼,鄙夷哼道,“死到临头还不知。” 秦瑜竭力控制着因心绪波动带来的战栗,直到听到门重新阖上,才睁开眼大口喘着气,眼里含着泪叫嚣着前世的不甘。 她回来了,回到一切厄难开启的时候,前世她跟随祖母到齐府拜寿,临走前喝了一盏茶便失了意识,清醒后发现被绑至齐府阁楼内,第二日被齐府下人发现和齐世子在一起失了清白。 她哭诉被逼迫,可齐国公夫人叫了太医查看,发现齐世子被下药才依旧昏迷不醒,众人看她眼光复杂,认定她是攀附权贵,毕竟前些时日她还在纠缠状元郎导致闹了笑话。 她回到秦府,祖母以败坏名声为由锁在祠堂,等再出来,父亲因办案不力下狱,母亲自戕而亡,无望之时齐府迎娶她进门,在上京获得一片赞扬。 可谁又知道齐府简直是龙潭虎穴,她历经生死数次才得以生存,眼下她看着一切还未发生,血液翻滚似要灼烧她,秦瑜知道那是向死而生的勇气。 挣扎间皮肉擦破,细密的痛意袭来可她不敢停顿,眼下是申时,前世她是酉时清醒的,且不在这个杂房内,必定是酉时之前转移,时不我待,必须尽快逃脱出去。 她神经紧绷,呼吸紧促,听到外面响起的谈话声,离着门口越来越近,心内似是海浪翻滚砰砰作响,动作越发激烈。 光晕把门外两人投射一片阴影,响起窃窃私语声,“石家嫂子,您说世子这是什么意思?” 那人转身觑了问话人一眼,声音粗嘎带着鄙视,“不该问的别问,这齐府少一个人可无声无息。” 那人讪笑一声,缩着身子抖了一下。 秦瑜知晓了眼前被称为石家嫂子的是齐世子院内石嬷嬷,心狠手辣,前世在她手上吃过不少暗亏。 “走远点,等闲人不许靠近,办好了这事,你出府的事情我自会做到。”石嬷嬷看着人走远,暗想既然一心出府,站着出去和横着出去可没有两样。 石嬷嬷推门而入,对眼前情景早已麻木,在齐府最不该有的便是可怜心,她蹲下身子伸出手指测其鼻息,感受到手指细微热意,心内放松下来,看着绑绳松散,伸手间耳旁一阵速风,还未反应过来,后脑巨疼失了意识。 秦瑜欲起身无奈手脚被绑久了涌起似万个针尖戳扎带来的细密的酸麻,她往门口攀爬两步,似白霜般的清冷脸上带起硕大的汗珠,直到阖上门扉才大口呼气,歇息片刻,扶着门框蹒跚站起,才松开另一只手,手心已溢出血珠。 她望着地上依旧喘着气的石嬷嬷,似是想到什么,俯身脱了她的衣服换到身上,沿着抄手游廊低首疾走着。 秋末夜间泛着冷意,秦瑜间隙抬眸,联翩而至的烛光扑朔迷离,她呼出的气带起一阵白雾,转眼间消散在寒意中,似远似近的热闹声让她产生些许胆怯,已浸入血液中的仇恨把那丝怯懦磨成齑粉。 齐国公府占地百亩,她跟着前世的记忆走向前院马房,那里有百匹精壮宝马,车架无数,今日齐国公夫人大寿,来往必定松散。 途径前院宴会厅的桃满阁,里面依旧丝竹歌舞,伴着婢女惊呼带着惶恐,她望向里面,位于上座的男子衣襟散开,漏出胸膛,隐约可看到上面斑驳的疤痕,笑声冲击着耳膜,细长的眼睛泛着阴寒,满是戾气,冷冷看着跪在地上求饶的婢女。 男子摆手,下首的奴仆掐着婢女的脖子拖拽而行,因失了气息已青紫一片,里面响起此起彼伏的笑声,秦瑜想到前世情景,如脚底生钉般动弹不得,全身战栗不停。 似是有感,男子遥望和秦瑜眼神相对,只见粗衣奴仆发黑皮肤上清澈的眼眸尤其明显,紧紧盯着他,全是刻骨的恨意,他似是被万箭射入冷潭,蚀骨噬心般冰冷,意识到后他怒火狂烧,无视厅内地狱般场景,大步迈出。 秦瑜知晓眼下不是报仇的时机,刹那间往前方奔去。 “给我拦住,大胆仆妇,找死!” 嘶吼的声音让热闹的桃满阁寂静无声,躲在墙壁的婢女侥幸逃生后伏地喘着气,牙齿打颤。 秦瑜听着后面渐渐逼近的追逐声,不敢松懈地跑着,后边奔跑声似是恶鬼触手般炸在耳边,她紧握着手直到感受到痛意才找回理智。 隔岸已是湖心亭,琵琶小曲随波婉转,波光粼粼中散发男子举着酒杯,多年未见依旧是记忆中的闲散,桃花眼中长久带着笑,像是一种朦胧的戏谑,又带着缱绻的绯意。 她举着细小芦苇杆慢慢隐入湖水,湖水泛着刺骨寒意,秦瑜咬牙看着岸上,火把发出刺啦的响声。 齐世子左右查看,桀桀笑声似是恶魔罗刹,“给我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湖心亭内,赵时逸看着湖水泛着偶尔波澜,自己那表弟望着湖水似有所想,想到刚才一眼带起的心底波澜,嬉笑一声认命般提声举着酒杯遥遥说道,“表弟,可有雅兴月下小酌。” 一首《霸王卸甲》曲落,沉闷悲壮的铮铮之音似波澜远扩百米,让人无端生出些悲悯之情,齐世子没有表哥的闲情雅致,两人虽为表亲,却素来不和。 “世子,没人。” 齐世子听着下人回报,看着一身墨衣的表哥遥举酒杯,端是玉树临风,冷笑出声,“表哥,小弟事忙,自便。” 直到人走远,福安小声禀报,“公子,人还在水里泡着呢。” 赵时逸挥手驱走婢女,圆月倒影下飘着一浮尸,想想就煞风景,“走,去瞧瞧,莫不会淹死在里面吧。” “是。”福安一溜烟跑到岸边,手没入湖水,不期然被挥掉。 赵时逸看着咬牙攀上岸边的仆妇,经湖水冲洗没了刚才的黄黑,已露出姣好的面容,坐在湖边大口喘着气,动作间齐府青色下人服微微散开,散出里面如玉般肌肤,似繁星扑朔,秀发黑瀑似的披在身后,滴答着水滴,心内哼笑一声原是旧识。 他无视心底隐秘的怜惜,带着些许催促之意,“快逃命去吧。” 秦瑜耳内灌入湖水忙音般嗡鸣,听到此话,坚硬的心却裂开来,秋风穿过留下空落,她抬头望着他,分明多情的桃花眼此刻却冷寂如刀,她极力平复着久未见故人的汹涌,可最终被冲击的支离破碎,伏在岸边泣不成声。 娇声并不扰耳,反而带着楚楚可怜,他皱着眉头却劝慰的话说不出口。 福安此刻才晓得眼前奴仆是秦家小姐,看了一眼自家公子,眉头蹙着已是不耐,想来不想掺和其中,见机的说道,“秦小姐,快快躲起来,我家主子本是今日上门做客的,齐府府内之事 2. 002 《将军予我》全本免费阅读 秋日艳阳高照,廊下风铃叮当作响,轻脆声被秋风一吹,似是远方声音疾驰而来。 上好的八宝红木架子床上,一身玉兰色寝衣的秦瑜猛然惊醒,一直等在床边的英嬷嬷俯身过来,轻声哄着,“小姐,时辰还早...” 英嬷嬷一想到昨日小姐受如此劫难心疼的说不出话。 “无碍,今日还有的闹,心不安睡不着。”秦瑜昨夜戌时被送回阑花苑,惨状惊的丫鬟瘫倒在地。 许是窗颙开着,带着落地罩挂着的白青色杭绸帐子似清波荡漾,庭院内丫鬟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 “起吧,稍后给祖母请安!” 她挪步走到餐桌前,紫叶已在布膳,碧粳粥,配着一叠酱瓜,水晶蒸饺,勾起了她的味蕾,粥米香甜糯,配着酱瓜解腻下饭,一刻钟后,看着空出来的碗碟,精神又好了一层。 门外紫玉掀开门帘朗声说道,“小姐,张妈妈来了。” 秦瑜心想终于还是来了。 张妈妈生得富态,发束的一丝不苟,上面缀着金簪子,眼睛细长,露着精光,抿着嘴先上下打量着大小姐,心内暗叹大小姐命大,居然能逃脱得了。 张妈妈说起话来带着不达眼内的笑意,动作间一派倨傲,“大小姐安好,您身子若无碍,老夫人让您辰时过去。” 张妈妈说完话直起身子看着小姐眼睛,忽然全身如坠入古井般颤栗起来,瞬间反应过来强按下波动的心绪,但是身子却再也直立不起来。 秦瑜看着笑面虎的张妈妈,知晓她是祖母的心腹,上一世自己那般下场皆是有她参与,她按照以往语气说道,“稍后就去。” 紫叶心内忐忑,直言道,“小姐,若不告病吧。” 秦瑜摆手,上一世自己被扭送回来,被张妈妈连着几个粗使捆在祠堂,这次倒要看看祖母是何说辞。 秦瑜坐在镜奁前吐出一口浊气,甩掉脑中混乱的思绪,看向铜镜,紫叶手巧,挽了一个垂鬓分肖髻,斜插盘花玳瑁簪,拿起玉钿往发上簪去,被她制止,略施水粉,秦瑜便让紫叶停了手。 深秋清冷的气涌入鼻翼,使之精神一震。 这大理寺少卿府,在这寸土寸金的上京,也只算个中规中矩,三进三出的院落,因人口少,倒显得宽阔大气,秦瑜祖母,秦老夫人,居住在颐芳斋,居于北首正中,左旁是陶宜居,乃秦瑜父母双亲所在,院落最左侧,才是她的阑花苑,而整个院落右侧,为二房所在,然律例所规,大家族只可一人为京官,其余在仕者需外放为官,也有例外者,需分家而居。 紫叶深知此次去颐芳斋,多半有去无回,想到张妈妈凌厉的手段,虽有些惧怕但也陪着小姐前去。 秦瑜走进颐芳斋,各丫鬟各司其职,有条不紊,见了主子纷纷屈膝请安,打帘丫鬟掀开门帘,秦瑜还未踏入,一股热气扑面而来,秦瑜意识到祖母这边炭盆烧起来了,踏入正堂,匾额提颐芳斋,大字寿字立于堂屋正中,楹联:孝悌盈满屋,诗书传天下。 真是嘲讽至极! 秦瑜祖母秦老夫人,坐在太师椅上诵经,脸上褶皱横生,平时素来待人严厉,甚少有喜色,显得面相即使闭目也透着一股阴沉,黛绿色抹额衬的皮肤黝黑。 “祖母安好。” 秦老夫人听到动静,眼神转到秦瑜身上,年轻时魅惑的丹凤眼到了此时倒显得跟吊眼似的,再加上眼白多,平添一丝阴狠。 秦老夫人见人无数,可相比于自己的孙女,还没有比得过的,美人亭亭玉立,身体袅娜生姿,淡妆如青荷摇曳,浓妆如牡丹妩媚,韩家那小子那茬儿还未落下,齐世子这边又上了心。 但想到自己的儿子的做派,冷哼一声,慈父多败儿。 秦老夫人越想脸色越是不好,看着面前站着的秦瑜,眼含锋芒。 秦老夫人接过张妈妈手中的茶,轻啄两口便放下茶盏。 “还不跪下!昨日几时回的府?” 秦老夫人久居高位,掌着偌大的秦府,说话雷厉风行,听此怒喝,丫鬟们俱都俯首跪地。 秦瑜脸上带着纯真的笑意,轻声回道,“祖母,是忘了吗,孙女是坐的您的马车,扶您回府的。” 秦老夫人听到此话心里一滞,脸色涌上稍许不虞,也知没有实质证据,断没有宣扬出去自己败坏秦府名声,想到齐世子手段,有些头疼,转眼狠厉盯着孙女是个祸害。 “这伤可别说是扶老身来得。”下面大胆丫鬟抬眸觑着小姐包扎的手,听到老夫人别有意味的话,眼神左右晃着。 秦瑜虽脸上没了笑意,语气却是恭敬,“祖母说笑了,只是昨日闲来无事做些针线,伤到了而已。” 秦老夫人心里一哽,左手中佛珠转到右手,小叶紫檀木佛珠滚圆厚黑透亮,声音似从腹中发出,沉闷撞耳。 旁边张妈妈看着老夫人神色不耐,劝解道,“小姐,您有何难处可得和老夫人说,若是被外人知晓了,便是相帮也帮不得了。” 秦瑜轻描淡写地说道,“孙女素来行得正坐得端,何来一个嬷嬷捕风捉影。” 秦老夫人往后靠去,看着跪在眼前低眉敛目的孙女,心里带着怨怼,若不是她招摇如何让她做下如此龌龊之事,若是此事宣扬出去,秦家的荣光可就到头了,心里渐渐涌起恨意却最终埋在心中,“无事就回去。” 张妈妈连忙拿起茶盏,退在老夫人身后不再多语。 看着门帘落下,秦老夫人伪装的好心情立马卸掉,猛然拍上桌面,茶盏落了一地,丫鬟俱都摒神静气,不敢动弹。 “既然如此牙尖嘴利,便歇歇。” 张妈妈俯身称是,退了出去。 紫叶走出颐芳斋,冷风一吹,腿堪堪挺住。 秦瑜头隐隐发痛,可知眼下是关键不敢放松,祖母必有后招,风铃声遥遥传来,乱哄哄的思绪终于理出了一个头,万事开头难,她也算开始了。 回到阑花苑片刻,几位粗使便封了门,紫叶看不下去与之争吵,粗使臂粗力大,推着几个丫鬟到了院内即落了锁。 到了晚间,秦瑜意识到这是祖母想要断了她的吃食,诺大的阑花苑只有主仆四人,围着小碟子糕点,互相谦让。 “小姐,您吃吧。” 秦瑜把面前的糕点推到中间,朗声说道,“大家一起吃,即使饿着,我们也一起,再者,藕荷已给父亲送了消息。” 原来秦瑜昨夜已派藕荷出府去这两日在庄子上的父亲和母亲送去了消息,想着若是脚程快些,这个时候必然见到了父亲,就是不知父亲能否相信信中所说,父亲办案不力的事情如头顶利 3. 003 《将军予我》全本免费阅读 此旧识不是彼旧识! 秦瑜抬眸望着他的疲色有些不忍,稍后明白眼下不是相谈甚欢的时候,便低眉敛目拾起心中所想,“一,我父亲需要仰仗赵公子施以援手促成跟随朝廷南下巡察,二,阑花苑缺吃少喝,还望赵公子派属下送些东西来应对一二,两日即可。” 赵时逸眉梢扬起,然后笑道,“秦小姐看来对我所知甚浅,整个上京谁人不知我无官无位,说是将军,手下却无一人可用,闲散将军而已,何来得秦小姐赏识能定的下朝廷南下巡察官员。” 一番打趣的话丝毫没动摇秦瑜的意志,别人也许不知,她可是知晓的,作为护国将军府嫡子赵时逸,武能上马打天下,文可诗书得状元。 “秦小姐,这是不信?”赵时逸看着她摇头,说出的话带着无赖,“我若说我对艮岑之战毫无兴趣,秦小姐还能奈我何。” “自是奈何不得,可我堵得不过是护国将军府前石碑上:沧海横流,手握千军,剑气纵横,唯守苍生。” 一阵风起,烛火扑灭,屋中陷入灰色之中,外面已天空大亮,两人无声对望。 外面狂风猎猎作响,她就这么安静的坐着,眼眸中闪烁着渺茫的亮光,那纤弱的身影好似在厮杀的战场上,岿然不动,赵时逸敛起了平日的肆意,转身出了秦府,留了一句,“一言为定。” 秦瑜忽然捂着脸哭泣不已,她唾弃自己为了活计一再利用,更是利用了护国将军的大义,和那起子坏人有何区别。 秋日日头倾斜,把护国将军府书房照了大半,简洁质朴的木桌木椅,正中间书案上摆着长二尺宽五指玄铁而铸的宝剑,即使长久未用,还透着杀伐之气,只是剑鞘丢失,赵时逸随着摇椅盯着上面的剑穗。 福安进门跪地回禀,“主子,东西送过去了。”没有听到声音,抬首觑了一眼,暗叹这两日发生的事情太过稀奇。 “让军器监魏大全去找一下刑部侍郎胡来司,安排大理寺少卿秦伯商进入此次南下巡察之列。” “是。”福安俯身退了出去,出了门却犯难,如何找寻理由塞人进去。 福顺走了过来两人嘀咕一番,还是福顺胆子大些,有些不屑说道,“这有何难,主子发话让他们办事,这是给他们脸面,用得着他们推三挡四,若不是老主子以身殉国,何来他们舔着脸吃喝不愁,若是他们拒了,也合该让他们知晓普天之下有个护国将军府。” 如此狂妄之语放在护国将军府到显得稀松平常。 阑花苑内,英嬷嬷,紫叶,紫玉看着满满一桌子的吃食,惊诧地望着小姐,虽饥肠辘辘但无一人敢上前。 “小姐,这...” 秦瑜也确实没想到如此周全,热食,糕点,果腹之物甚至烧水的壶器。 英嬷嬷看出小姐为难,指挥着,“紫叶去后面水井里取水,这冷天总有个热水了,紫玉去把这些吃食藏起来,需得节约着吃。” 丫鬟自顾去忙,英嬷嬷从食袋里取出热的包子,“小姐,这两日都没有好好吃饭,您得注意身子。” 包子散着热意,秦瑜眼眶忽然酸涩了起来,压下心绪,望着英嬷嬷说道,“你们跟着我吃苦了。” 英嬷嬷唬了一跳,“小姐,您这是作何说得,奴婢本是下人,生死自是跟着您的。” 千言万语堵在喉中,前世她们确实因她而死。 “小姐,也不知老爷什么时候回来,藕荷去没去的庄子上。”英嬷嬷有些担忧。 秦瑜望着廊下黄叶随风蹁跹,也有些想念父亲和母亲。 到了晚间,阑花苑大门猛然推开,秦瑜透过窗望去,粗使四散开来,秦瑜捏着纸页,心内了然这是父亲回来了。 果然不出片刻,一男子着绯袍,束腰带配素金带饰,面庞硬朗,眼睛清正,身躯修长,正是秦瑜的父亲秦伯商,历时八载,官位依旧不动的秦家大老爷。 他面带急色进的屋内先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压下内心诧异,“可有事?” 秦瑜望着门口的张妈妈,有些不在意的说道,“就是父亲所见,父亲可有事?” “庄子上一切良好,铺子上也经营得宜,您母亲出府一趟很是开怀,只是听闻你出事,吓得不清,我骑马快些,你母亲还在路上。” 秦伯商自是知母亲对妻子和女儿多有怨言,平日也素来严苛,虽女儿性子不稳,却从未撒谎,刚回府即被母亲唤到颐芳斋,面对母亲询问正事,不得已压下急色,耽误了一个时辰进了阑花苑,院中杂乱也只能说下人怠慢。 秦瑜看到父亲为难,明白没有实证,一顶不孝的帽子下来,父亲就能丢了官职,再者催促父亲回来,也是为了南下巡察之事。 “无事就好。”秦伯商喃喃两句,有些羞愧,看到后面探头探脑的张妈妈,怒火中烧,“老奴才,还不滚出去。” 张妈妈一溜烟地出了阑花苑。 秦瑜拿着帕子笑了一声,“父亲放心,我能自保。” 日暮西垂,秦瑜便看到母亲立于廊下,茜素青色襦裙,用金银丝线绣着的千叶海棠配着月白色牡丹花纹锦上衣,梳篦于双刀髻,未着金银,却让人疏阔开朗,母亲乃大同守将云骑奖金麾下副尉之女赵福柔,自小长于山高水长,天阔云舒之地,将门虎女,自带飒爽之气。 当初母亲随外祖父进京,想着见识一下上京繁华,二八年华,明媚疏朗,不同与上京闺女般的柔弱惜怜,坚韧且倔强,得当时为鸿胪寺少卿的秦伯商惊为天人,一番筹谋,在祖母知道之前,已由祖父请媒人下聘,再不满意也晚矣。 她幼时向来厌倦舞刀弄枪,殊不知是她眼界狭隘,除了刀枪剑戟,修身炼体之法也比比皆是,上一世的身体康泰,也和后期勤加锻炼息息相关。 她的身量偏高,亭亭玉立,面上康健有力,殊不知实在绣花枕头。 赵氏作为女子心细自是看到女儿受了苦难,转眼想到此次婆母心善让她陪着老爷出门,实则发难女儿,想到此恨不得拼去颐芳斋。 秦瑜自是感受到母亲的情绪,劝慰道,“母亲,女儿还好,事情稍后给您细细说来,路途劳顿,我们阖家在一起用膳吧。” 烛光下,秦瑜看着父亲母亲,无比庆幸此世回来。 饭后,秦伯商指点秦瑜的书法,秦瑜唐突说道,“父亲您南下吧。” “为何南下?”秦伯商搁下笔望着眼前女儿,他没有妻子对于女儿懂事的感怀,更多的是担心是否遇到了难处,人只有遇到难处,吃了亏才会成长。 墨香散在书房,他压下思绪,他素来在大理寺无争无抢,安分度日,最近一段 4. 004 《将军予我》全本免费阅读 雪高过脚踝,粗使踩在上面落下深坑,竹条扫把扫过,遗漏下点点散雪,闪烁耀眼的光。 紫叶站在廊下指挥小丫鬟,呼出的白气刹那间消弭“小心脚下,莫让小姐等急了。” 小丫鬟手紧紧提着,小步迈着。 传来断断续续的笑声,片刻间秦府热闹了起来。 紫叶扫掉脚上的雪,拂开梅染绣幼犬拱雪团棉门帘,俯身进到屋内,转身接过下丫鬟手中的热水,屋内温暖如春,她的手脚很快缓了过来。 紫叶还未说话,门帘掀开漏出一张圆团笑脸,说话爽利,“小姐...” “姑母晚间要来。” 藕荷怔住,反应过来由衷赞叹,“小姐,您怎么知晓的?” 英嬷嬷抿嘴笑着,看着藕荷这个呆鹅。 秦瑜算着日子,姑母也合该到了,就是比前世晚了些许时候。 前世姑母回的府来,可不是简单的探望,而是长住了一段时间,后来府内下人之间有了风言风语,她才知晓姑母归家回府是因为姑丈带回了一个外室,且外室已身怀六甲,这让姑母丢尽了面子。 原本姑母下嫁当初只是一个举人的姑丈,姑丈家底偏薄,仕途家产都需仰仗姑母周转,也发誓此生得妻如此人生大幸,必将一生一人到白头,姑母一直以此为傲,不成想原来早就暗度陈仓。 前世她的婚事,姑母可用了大力,否则哪里来的表哥的外放宁州长史。 院中玩闹声传来,她循声望去,几个小丫头在院中打闹,紫叶看到这一幕,生怕惹小姐不快,对着门口的紫玉说道,“小丫头们,没规矩。” 门口紫玉忙屈膝,转身打算去喝止。 秦瑜摆手起身绕过屏风,“走吧,去母亲屋里。” 大小丫鬟,弯身屈膝应是。 昨夜寒风疾驰,今日却暖阳升空,廊下雪水融化成串似的滴落下来,秦瑜踩着木屐,躲着雨水雪堆。 风吹起青色鼠皮斗篷,漏出里面柿子红刻丝小袄,手中的南瓜样铜制袖炉散着热意,灰喜鹊清脆的鸣叫声叠声传来,她望去发现陶宜局前边园中柿树上还缀着不少的红彤彤的柿子,柿子蒂上堆了三指宽的雪,红白映照下极其喜人。 “可晓得那处院子为何一直空着?” 英嬷嬷摇头,那处一直锁着,没说不让进但也闲置着,说来奇怪。 进了陶宜局,赵氏摆弄着梅枝,摸着女儿略温和的手点了点头。 “母亲,今日女儿在您这里用膳。”她走上前晃着母亲的手臂。 赵氏看着她撒娇的样子,哪还有不应的道理。 福嬷嬷转头要出去安排午膳,紫叶屈膝说道,“福嬷嬷,您老歇着,我去大厨房备膳。” 秦瑜看着紫叶出去,她出声说到,“母亲,以后日子,我想跟着您炼体。” 这话可惊到了赵氏,自己的女儿自己最清楚,最是身娇的人,一身玉骨冰肌,晒不得冻不得,泡澡都要花瓣玉露的,一副身子养的袅袅娜娜的,以前哄过她炼体,最是不肯,这次破天荒居然自己提出来,“可要早起的。” “当然早起。” “可要吃苦的。” “女儿性子最是吃苦。” 这真是奇闻,赵氏和福嬷嬷对看一眼,两人俱都觉得惊奇。 午膳大厨房安排了蟹黄鲜菇,露笋拼鸡肉,银针炒翅,素笋尖,草菇蛋花汤,配白米饭,赵氏看着已添了第二碗饭的秦瑜,犹疑劝解慢点,秦瑜也觉得尚可了,在大家注视下放下筷子,看着母亲松了口气,秦瑜觉得好笑。 饭后,喝着茶水,舌喉回甘,口气清甜,甚是解腻。 赵氏看着女儿一脸享受的样子,轻声问道,“再喝一盏茶吧。” 秦瑜点头,夸奖道,“母亲这里,连茶饮都透着香甜。” 赵氏抑不住笑了起来,“你呀你,属你嘴甜,今天怎胃口这般好,往日又不是没吃过,我看连箸都没停下过,过犹不及,下午可要嘱咐紫叶盯着你,再勿进食。” 紫叶屈膝应是。 赵氏又吩咐紫叶跟随福嬷嬷去取茗茶,点着她的鼻尖说道,“你惯来嘴刁,这是你父亲新送来的,不多,都给你吧。” 她逗趣母亲,“看来是拜父亲之福,原来母亲是借花献佛。” 一句话彻底让赵氏开怀,念叨她嘴贫。 前世因为这茶,还闹过不大不小的矛盾,姑母回家探亲,来母亲屋里坐了坐,母亲就是上了这盏茶,转身姑母在祖母面前,渲染茶叶如何难得。 第二日,祖母把母亲叫去,喝了一晌的苦茶,母亲回屋后,把茶叶包了起来,送给祖母,又得祖母教诲,“整日不要耽于享受,生下嫡子最为重要。” 一盏茶徒惹不快,不若由她断了这件波澜。 下晌,在母亲床上歇了两刻钟,被福嬷嬷喊起,“小姐,到时候了,您起吧,否则晚上该睡不着了。” 秦瑜听到喊声,立马坐起。 “我家瑜儿,居然不赖床了。”赵氏在软榻上说道。 “母亲,我以后准保不赖床。”她趿拉着圆头绒鞋,桃粉色鞋面,刺绣着青色叠加花瓣,坐到软榻上挨着母亲撒娇,转眼看到案几上摆着的账本,“母亲,您看这几个商铺做什么?” “看看收益如何,你已及笄,母亲要早为你打算,这本是母亲的陪嫁,也征询了你父亲的意见,他同意我这么做。”赵氏看着自己的女儿低头不语,以为小女儿家害羞了,秦夫人觉得女儿心思至诚至纯,于感情一事尚未开化,还需早为其打算。 秦瑜听到这里已然明白了母亲的用意,抬头看着母亲期许的眼光,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话已至此已无需多说,赵氏转了话头,“张妈妈来了我这里,老夫人让晚膳过去用,你姑母递来消息,晚上到府,事出反常,晚膳少说多做,一切有我和你父亲。” “是,母亲。” “夫人,申时了。”福嬷嬷柔声提醒。 赵氏起身,抿了鬓发,“走吧。” 到了颐芳斋,秦瑜看到祖母精神抖擞,眼神热切地看着屋外,看着她和母亲进屋,带着些失望。 秦瑜跟着母亲屈膝问好。 “母亲安好。” “祖母安好。” 秦老夫人还想再指点两句,听到屋外一阵说话声,也 5. 005 《将军予我》全本免费阅读 大家移步到餐桌,饭桌上母慈女孝,张妈妈在中间凑趣,正是热闹的时候,秦伯商开口询问“这次来,做什么,何时归家?” 秦瑜真想给父亲鼓掌,简直是直中软肋的问话。 秦瑜看到祖母把筷子重重放下,斥道,“这也是你妹妹的家,几年未见,直接质问何时归去,这就是你的为兄之道!” “母亲何须生气,询问而已,景明上次来信,托我寻几本孤本,我已寻到,想着这次托妹妹带回去。”依旧平和正直的语气,听的秦瑜内心一阵欣喜,这就好似灶台上的妈妈对着秀才讨论今日菜价几何一样,秀才们可不懂其中的弯弯绕绕。 秦珍抚着母亲的手,安慰母亲的火气,看着母亲变缓的脸色,对着大哥斟酌回复,“这次来之前,景明已吩咐好,我会捎带回去,久不归家,近些时日家中无事,打算侍奉母亲一段时间,算全了女儿的一点孝心。” 秦伯商无可无不可的点了点头,后面家宴便也没人再开口,很快便结束了晚膳,秦伯商携着妻女拜别了秦老夫人,便离开了颐芳斋。 张妈妈进来回禀,“老夫人,东厢房收拾好了。” “珍珍,这次来的突然,先住在东厢房,已安排人明日洒扫清辉堂。”老夫人语气满是遗憾,好久不见的女儿,住在偏房,内心总是不满意,可事急从权,东厢房是最好的安排了。 秦珍知道这次自己鲁莽,气愤之下奔出了家,哪还有全面安排,这还是在驿站停顿了半日,才安排了奴才提前上门,“母亲不必劳心,就是住在您的脚踏上,女儿都满足。” 清辉堂位处于陶宜居和阑花苑的前面,秦瑜出门必得经过清辉堂,且清辉堂位高眺望的远,她的阑花苑被看得清清楚楚,犹如被扼住喉咙,上一世但凡秦瑜有点行动,总能被她这个好姑母抓住然后一顿教训,今世秦瑜可不想再被掣肘,她要尽快想个办法了。 街上传来二更声,张妈妈跺了跺脚,初冬的晚上可真冷,眼神扫去看着颐芳斋内关紧的门窗,院内也没有乱窜的丫鬟婆子,附耳贴在了门框上,不一会儿,随着压抑的哭声,一声,“糊涂”斥责声传来,张妈妈咳嗽了一声,顿时屋内又恢复了安静,只听到断断续续的呜咽。 屋内,秦老夫人看着明烛下,女儿红肿的眼眶,恨铁不成钢,“你自己落个清净,尧儿和婷儿呢,看着弟弟出生,看着父亲恩爱她人!” “是他没有良心,我给他生儿育女,给他侍奉双亲,给他拿我的嫁妆贴补他,上下打点,要不他那点薪水,都不够一家吃喝。”秦珍想到这些年的辛苦,好想嚎啕大哭,终归是担心坏了名声,让别人看了笑话,用绢帕压住哭声。 “当初写信给你,让你把身边的丫鬟抬成姨娘...”秦老夫人想到自己的女儿给他们宋家当牛做马,然而宋家能作出这么丧良心的事,气愤说着,“你呢,口口声声说道,他绝不会背离你,现在呢,现在就是你如丧家之犬灰溜溜回来了,把家业儿女拱手送人。” 秦珍听到母亲的斥责,彻底慌了神瘫坐在地上,眼泪止不住留下,凄惨说道,“那母亲,我该怎么办呀,闹也闹了,哭了哭了,可他一门心思把那贱妇接到府内,我阻挡不了呀。” 秦老夫人面带狠厉,盯着哭坐在地上的女儿出声询问,“怀胎几个月了。” “两个月。” 秦老夫人恨恨说道,“来得及,有了不一定生下来,生下来不一定能养活。” 秦珍被母亲的语气惊到了,断了哭泣,怔怔地坐到地上,茫然四顾,忽然生出不知今夕是何夕的颓然。 躺在床上的那一刻,秦瑜长舒一口气,身体刚恢复,忙碌一天还是撑不住,精神却饱满的无法入睡,听着外头藕荷绵长的呼吸声,她尽量放轻了辗转的动静,心内梳理着以后发生的事,想着理清些头绪,随着夜渐渐加深,最终身体还是打败了精神。 一夜安眠,起身后精神尤为得好,似白霜似的皮肤透着粉红,圆眸中湿润着酥意,细密的睫毛略有些向上微曲,带着由内而外散发的舒畅。 藕荷仰着笑脸直接凑到小姐面前,悄声说,“小姐,昨天姑小姐哭了。” 秦瑜心想姑母被自己最亲近,最信任的人伤害,长久以来的自傲原来是一场欺骗,姑母不哭才怪,看着藕荷一脸的得意,出声询问,“你如何得知?” “老夫人屋内的烧水丫头春苗,和奴婢是一个庄子上的,小时候还跟着奴婢玩过呢。”藕荷说着小时候有点不好意思,接着说道,“不过自从奴婢来了小姐身边,就没再联系,前段时间春苗的娘托奴婢的娘递来消息,让奴婢平时多照拂一下,这才又联系上的。” 她抬头看了一眼小姐,担心小姐不耐烦,看到小姐微笑的看着她说话,藕荷觉得受到了鼓励似的,倒豆子般地说,“春苗和奴婢说,晚膳后张妈妈把丫鬟都赶回了屋,自己守在屋外,谁也不让靠近,不过春苗在隔壁热水房,听到了姑小姐的哭声,还有老夫人斥责的声音。” 她凑到小姐耳旁,小声说道,“她还听到老夫人说什么生下来,活呀死的,还有什么花影的方法。” 秦瑜琢磨着话语,生下来估计说的是姑丈外室的孩子,花影呢,什么意思,脑中有个想法一闪而过,又抓不住,还是静观其变吧,最重要的还是先渡过眼前的难关。 她看着藕荷邀功般的看着自己,说道,“表现好,赏你一匣子糖。”斟酌了下,叮嘱道,“给春苗送去,不过要私下送,不要让人看见。” “遵命。”藕荷想到那匣子糖,心满意足极了。 秦瑜看到院内几个粗使妈妈们列队出门,紫叶屈膝禀告道,“张妈妈使唤了几个妈妈们,去打扫清辉堂。” 秦瑜没想到祖母行动如此之快,想着如若再不想办法,再过两日姑母可就搬进了清辉堂,到了那时,再多的主意也无济于事了,她在屋内踱步,停顿转身对着紫叶说,“你把张妈妈如何吩咐的一字不差的说出来。” 紫叶看着小姐郑重的表情,便仔仔细细的模仿了张妈妈的话,“姑小姐来了,这是家里顶重要的大事,先要紧着清辉堂,里里外外,上上下下,不可有一丝污垢。” 紫叶想到早晨张妈妈来时趾高气昂的样子气愤的不得了,还说阑花苑没什么大事,耽误几天无碍。 秦瑜看着紫叶气哄哄的样子,也知道张妈妈定是说了更难听的话,机会送到面前,那就别怪她了。 “这几个粗使如何?” 紫叶立刻领会到了小姐的意思,想起日常几人的表现,尽量准确描述,“一个是负责院内草木剪枝的,是孙进福家的,孙进福在郊外老夫人庄子上,一个是负责提热水,都叫丁妈妈,早年守寡,儿子儿媳前几年因病去世,前段时间还找过奴婢,想让奴婢给她孙子安排个活儿,奴婢只说看看,没答应,一个是守门,是田有才家的,有一个女儿,田有才在一进门。” 秦瑜斟酌两下,在紫叶耳边吩咐了两句,紫叶屈身应是,转身办事去了。 藕荷看着小姐和紫叶两人亲密的样子,还说悄悄话,不让自己知道,低头闷闷的。 秦瑜刚才就看到了她的小动作,故意没有解释,紫叶心细谨慎,藕荷大大咧咧,还需要压压她的性子,让她多看多学。 “你兄长眼下在哪里?” 藕荷听到 6. 006 《将军予我》全本免费阅读 秦瑜片刻失神,低垂着眼眸平复翻滚的心绪,对藕荷说道,“让你二哥在福山寺脚下等我消息,再给他一两银子,告诉他,赏他的。” 秦瑜盘算着事成还差一茬,出声询问,“清辉堂事情怎么样了。” “衣柜箱子俱已搬进清辉堂,张妈妈看到丁妈妈手勤,特意留在清辉堂做粗使,张妈妈已给奴婢打了招呼,丁妈妈手脚麻利,知道天冷水凉,特帮着姑小姐的浣衣丫鬟提了热水。”紫叶想到另一件事,轻声说着,“田有才家的,她女儿最近时常梦魇,她忙着打听求个平安符压压惊,家里奴才们都传,上京福山寺香火最旺盛,不但压惊祈福,还可占卜算位,家宅平安。” 秦瑜唇角微微上扬,“传的倒热闹。” 颐芳斋寝屋内,屋内角落里面摆放着四个炭盆,秦珍着一身桃红色交领中衣搂着秦老夫人撒娇,埋怨东厢房天冷,夜晚簌簌作响,睡不安稳。 秦老夫人那里不明白她的心思,无奈说道,“想早点搬去清辉堂直说。” 她的面相脱了秦老夫人的刻薄,带着秦家人的娇媚,多年日子磋磨比照眼下的撒娇略显造作,“女儿也是想日日睡在母亲面前的,可女儿睡相不稳,总是担心影响母亲。” 她回来这些时日总是闷在府中,大嫂无趣,秦瑜请安总是和她出门错过,大嫂美其名曰身子还未完全康复好,母亲也只是说道素来规定了初一十五来问安即可。 她可知秦瑜每日都要跟着她母亲炼体,在阑花苑也和丫鬟说说笑笑,哪里有病体未愈的样子。她选取了部分给母亲说了,秦老夫人也只笑笑,上次的事无疾而终,齐世子的雷霆之怒估计已在路上,再者此事的影响不是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所能考量的。 翌日,如她所愿,在颐芳斋用完早膳,秦老夫人陪着来到了清辉堂,看到清辉堂清净明亮,几案桌椅,屏风妆奁一应俱全,满意的奖赏了清辉堂上下奴才。 下响,丫鬟提醒姑小姐时辰午休该起了,秦珍觉得肩沉眼重,到了酉时,丫鬟终于意识到不对劲,忙去找了张妈妈,张妈妈不敢怠慢忙请示老夫人取出对牌,去请回春堂大夫来。 回春堂大夫听到是嗜睡不醒,人也清醒回答,估计无大事,派了一个年轻大夫来,大夫摸脉问了两句,秦珍只觉浑身乏累,无甚精神,回答了大夫两句,又陷入沉睡,大夫开了两剂提气滋补的药,吩咐两句观察一段时日,有异常再去寻他。 第二日,秦珍总算起了床,可感觉身负千斤重,胃内饱胀,去了颐芳斋见了母亲,竟直接在座椅上睡着了。 一连几日越来越嗜睡,起先还能醒来用膳,今日无论丫鬟怎么呼喊都醒不来,老夫人终于安耐不住,让张妈妈亲自去回春堂请张老大夫过来,可看着带回来的大夫,秦老夫人招来张妈妈询问,“不是张老大夫吗?” 张妈妈很是无奈,解释道,“奴婢本来已请到张老大夫,可临出门,护国将军府的奴才过来也请张老大夫,然后张老大夫就指派了朱大夫前来。” “护国将军府?可知是谁病了。”秦老夫人想着护国将军府的孤儿寡母,知晓不易,想着是否送些滋补的药材过去。 “奴婢不知。”张妈妈低头回复。 被请来的朱大夫,听着主子两个的谈话,一个区区从四品官邸居然看他不起,傲慢出声,“哼!” 张妈妈听到朱大夫的声音,知道惹了其不满,转缓道,“朱大夫素来妙手回春,有小张手之称,姑小姐一连几日不适,还需仰仗您施手相救。” 朱大夫听到张妈妈的奉承,冷冷说道“前头带路吧。” 秦珍已然不醒,张妈妈无奈提前吩咐丫鬟放下帐子,把手置于外面,朱大夫摸脉片刻,吩咐张妈妈笔墨,写下药方。 阑花苑内,藕荷声情并茂地描述朱大夫的话,“乏着,乏也,从脉象来看,内虚内湿,需补气祛湿,按照这个药方,准保药到病除。” “长睡不起如何解释呢?” “内虚内乏,累积暴发,乃小周天炼精化气,不用多虑。” 紫叶看着藕荷上下捋着胡子胡诌,也笑了起来,如果不知是小姐用了妙药再丁妈妈每日撒于浣衣的热水中,浸泡的衣物穿于身上,再经炭盆的熏蒸,还真被这江湖骗子骗了。 “小姐,您真厉害。”藕荷眼睛发亮由心敬佩道。 秦瑜犹自思考张大夫去了护国将军府,前世这个时候上京除了她的消息,护国将军府老夫人感染风寒越发严重后面请了御医才止住,但也到了明年初夏才能起身。 护国将军府占地百亩,寒月当空,依稀看见磅礴的气势和隐藏在暗处的守卫,只是一代代的儿郎战死在边境,这偌大的府内只有孤儿寡母。 云波居内,石青色绣五福棉门帘落下,烛心发出扑簌的响声,昏黑之时铮的一声又坚强的树立起来,摇曳闪烁间床上的白发老人看着床边的男子,多日缠绵病榻已显浮肿,眼睛内闪着光。 “我在想,是否对你太严苛,才惹得你如此厌烦。” 床边男子还未说话,旁边的一妇人嘤嘤哭了起来,带着惶恐乞求道,“母亲,您别这样说。” 丫鬟俱都低首屏气,墙角的香炉中飘出一朵朵香云升腾在空中,弥漫着安息香。 药起了效果,最终老人沉沉入睡。 男子走到廊下,深吸着清冷的空气,看着远在天际的明亮,脑中忽然蹦出那张明媚决绝的脸,他哂笑一声,觉得不可理喻。 福顺晓得主子心情不悦,放慢步子不远不近地跟着,忽听到前方声音,“倒忘了取上次的报酬。” 清辉堂内,秦珍药喝了下去,倒是清醒了片刻,片刻之后复又沉沉睡去,张妈妈嘱咐好丫鬟,若有任何事去颐芳斋报告,张妈妈扶着秦老夫人,安慰着,“老夫人,总是无性命大碍,您也要注意身子,奴婢扶您回去休息吧。” 秦老夫人也知自己身子撑不住,靠着张妈妈回了颐芳斋,放下藕荷色福禄绣锦帐,休憩片刻。张妈妈听到床内安稳的呼吸声,嘱咐丫鬟打起精神,走入茶水房,春苗忙扶着张妈妈坐下,泡了一盏茶放到手边,蹲下身子,给张妈妈捏起了腿,张妈妈觉得疲乏少了不少。 “张妈妈,这边有个榻,是奴婢夜晚守夜休息,您老不嫌弃的话,躺上片刻,奴婢给您捏捏腿,等老夫人醒了,奴婢喊您。”春苗看着张妈妈,有眼色的殷勤说道。 张妈妈想想还有的熬,嗯了一声,就着春苗的力,躺在榻上,随着腿上有规律的敲打,也睡了过去。 两刻钟后,张妈妈睁开眼,听到热水壶咕嘟咕嘟的声音,觉得总算恢复了一些精气神,打量这屋子,为了颐芳斋时刻用上热水,这热水房昼夜不停烧水,在这冬日倒暖和。 屋内只有一个丫鬟休憩的榻,橱柜内搁着各种各样的茶壶茶碗,忽然她看到摆置茶叶几案上放置红色符,起身走上前,摩挲着这个平安符,想到最近下面人传的福山寺,忽然有个想法,拾掇了自己,去了主屋。 醒后,秦老夫人听着张妈妈的建议,沉吟了片刻,翻了一下黄历,商议了出行日期,吩咐下人通知赵氏和秦瑜。 秦瑜听到消息的时候,正在陶宜居内和父亲母亲用晚膳,待丫鬟出去,秦伯商皱着眉头似有不悦,最终沉吟说道,“又要劳烦夫人一趟了。” “老爷放心,我会照顾 7. 007 《将军予我》全本免费阅读 秦瑜一行人到达福山寺已近巳时,守山门的小和尚看到秦府马车,上前拜谒,“住持嘱咐小僧在此等候秦老夫人及家眷,拜老夫人福寿长安,夫人,小姐可跟随小僧来。” “带路吧。”秦老夫人跟随小僧来到安置厢房,对着赵氏和秦瑜警醒道,“佛门重地,谨言慎行,回屋净面洗手,稍后拜见大师。” 回到厢房,藕荷轻声回禀,“小姐,护国将军府赵公子也来了寺中。” 秦瑜看到路边蹲着的福安便心内了然,就是不知他来这寺中所谓何事。 赵家老夫人为了希望孙子康健平安长大,对其自小服侍的仆人,取名福顺,福安,福全,福平,就是希望他平安福禄,顺遂十全,这四个仆人,赵府自小就送到赵时逸身边,文武培养。 前世她和赵时逸联系的那段时间,都是福安伺候,时日久了,也知道了他的些许事,他为人圆滑世故,善于隐藏伪装,也助她完成过不少事,算的是老熟人。 “小姐,老夫人那边动了。”紫叶进来禀告。 一身月白色绣青叶纹襦裙,外穿同色素面小袄,外披镶边翻毛斗篷,很是素雅清透,秦瑜也只把金步摇换成白色玉簪,更显皮肤似冷霜。 去到厢房中寻了母亲,大雄宝殿看着上首佛祖大慈大悲,随着僧人木鱼声一声声响起,秦瑜跪拜下去内心默念,“佛祖大慈大悲,普渡终生,给小女再世机缘,小女此生定当一心向善。” 随着引领僧人来到金刚殿,秦瑜抬头觑了一眼,看到稳坐几案后的无望,内心大定,跪坐于蒲团上,尽量隐匿于母亲身后。 无望手持定印,看着面前跪坐的一行人,从面前一张张脸上划过,想找出一点迹象。 “无望大师,此行多有打扰,实乃小女整日萎靡困顿,药石无解,知您神机妙算,上达天听,劳您施以援手解惑相救。”秦老夫人多日担惊受怕下声音有些虚弱。 无望搭脉便知那人还算不上歹毒,这毒用量少伤不了性命,世间知这毒的人不出五指,且信中言明凿凿,思虑间他背后交错伤痕似蛊虫撕咬攀扯,当年哀嚎盘桓在耳内,哑声开口,“寝位挪至中轴左上,三日即可痊愈。” 秦老夫人正欲细问,无望大师甩袖出门,出门给小僧留下话,“出门云游,归期不定。” 想到后丁巷,她手中的银子够她养活自己,本不待见自己,还是无需多言。 秦瑜看着摔门而出的无望,她瞧到刚才惨白的脸色,心内有些惴惴,点化如此简明,也不知她的祖母是否能悟透其中含义。 秦瑜挺身站起扶起母亲,看着祖母反复念叨这句,“何为寝位,你如何看?” 张妈妈也一知半解,不敢妄言。 秦老夫人看向赵氏,赵氏回道,“母亲,儿媳也不知。” 一行人在小僧带领下,来到膳堂,秦瑜寻着机会,对着母亲说道,“母亲,福山寺的八宝饭,名不虚传,颜色煞是好看,还有这冷水豆腐,入口即化,刚刚求的平安符...” 秦老夫人思绪烦乱,耳边话语于她如燥热中聒噪蝉鸣,忍不住斥道,“瑜儿,食不言寝不语,叽叽喳喳成何体统。” 秦瑜垂下眼眸赧然知错“祖母,瑜儿就想把求得的平安符挂在寝屋内。” 秦老夫人本不想听她解释,忽然想到寝屋,再联想到无望大师的话,难道冲了风水,她越想越觉得应是这个道理,恨不得立马到府中调换一下。 想通其中环节,秦老夫人没再斥责秦瑜,秦瑜看着秦老夫人转缓的脸色,知道她可能意识到了,遂趁机闭了嘴。 太祖皇帝曾躲于寺中得救,更得佛法点明正身,等大统后佛法愈受推崇,其中福山寺为天下之最,落于大福山山底,殿宇连绵,终日佛音不绝盘桓于深谷山中,偶有野兽嘶鸣,似远古余音荡涤心肺,让人望而生畏。 佛山寺名画古籍无数,大师碑帖引天下仕子向往,秦瑜素来得父亲指点书法,对名家字迹颇感兴趣,禀了母亲,便带着英嬷嬷前去。 冬日暖阳,烘的人一身热意,寺内小道蜿蜒,道旁景观奇特,加之假山嶙峋,偶需透过山洞方得前路坦途。 秦瑜需得避着脚下凸出的石块,担心头顶悬下的尖锐的石头,真乃鬼斧神工,前方洞口发出明亮的光,偶有风吹波澜,让她片刻失明不敢直视。 她手扶墙壁,气息不匀,猛然听到声音,拉着英嬷嬷疾行两步躲在了洞口背光处。 日积月累下洞顶可泻下一片天光,秦瑜侧身便看到那双绯绿长靴。 赵时逸看着眼前人一身棉衣,背上系着一个包裹,头戴羊皮搭耳帽略显灰旧,他眉尾上挑,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意,“吴公子,这是要还俗入世!” 那人旗鼓相当回讽道,“赵公子不在勾栏院里待着,来佛门净地,难道是孽缘缠身!” “吴公子,出家人不论佛法论俗尘,可不好。” “赵公子,还是依旧能颠倒黑白。” 两人对望,电光火石间似回到幼时学堂上高声辩论最后撕扯打架的时候,十年生死两茫茫,至亲挚友也能落得眼下互相猜忌。 赵时逸望着眼前山石,多年风雨早已打磨的光滑如平地,背阴处的石板上还存着少许的雪,软绵绵地堆在一起,冰沙般依靠着,暖风一吹瘫软在地,化成雪水顺着石板沟壑往下流着。 钟声悠远,惊起林间飞鸟,无望看着眼前少年早已脱了稚气,多情眉眼下是似湖水般平静,他压下冒头的不忿,手摩挲着包裹,摩擦着后背一阵噬心疼痛,抬眼间又成了无念无欲的无望了,“你若想找寻答案,便亲自去,不想,便好好活着。” “你既已晓得谜底,何来遮掩。” 无望笑出声,望着湛蓝天际,忽然想到出战前的一日,草原上的天空很低,似乎抬脚便能摸到云彩,周围的人笑笑说说,第二日却如人间炼狱,他只记得当日天空上盘桓的秃鹫,偶尔俯冲下来等再在空中的时候,甩头间血如锥子般钉在脸上。 “晓得又如何!难道你能昭告天下还是能踏平那处!”嘶吼过后血液依旧奔涌,无望直到全身的战栗停止后,才出声说道,“等你想的时候,再找我,给。” 赵时逸出手接着,看着手中瓷白药瓶,触 8. 008 《将军予我》全本免费阅读 回到府中,秦老夫人立马着人安排丫鬟收拾箱笼,搬进了颐芳斋右侧的莲花苑,连着三日,秦珍越来越精神,甚至能坐起慢慢进食,到了第四日,去颐芳斋向秦老夫人问安已无需丫鬟搀扶,秦老夫人见到后连忙去向佛祖上了三炷香,命张妈妈去福山寺送了一百两香火钱。 秦珍经此磋磨,慢慢的也修身养性起来,也不再去找寻秦瑜的麻烦,她乐得偷闲。 上京的冬日是枯燥乏味的,连雪都很稀少,天地间只有极致干燥的冷风狂啸。 秦瑜越发惫懒,窝在阑花苑内,和藕荷在屋内炭烤栗子,听着栗子哔哔啵啵的声音,好似连着冬日的清冷都热闹了起来。 紫叶拿着请帖掀帘进入屋内,在门边站立片刻,把身上凉气散发掉,绕过屏风,看见屋内四角燃烧的炭盆,烘托的屋内温暖如春,窗户漏着一条缝儿,这缝儿用葛布盖住,这样屋内即暖和,还没有炭烧味。 紫叶看着小姐一身碧色彩绣海棠花锦缎襦裙,碧色丝带轻轻拢着发,神色有些恹恹,从藕荷手中拿过灌了热水的汤婆子放到小姐腹上,轻声回禀,“小姐,韩夫人寿辰送来帖子,夫人那边把帖子送了过来。” “拿来吧。”秦瑜身子微僵,看了眼帖子,想到其中纠缠有些沉默,摩挲着帖子带来的细微麻意,两指微捻,“回禀母亲吧,说我知道了。” 藕荷胆大,看着小姐有些担忧说道,“小姐...” 看着紫叶和藕荷担忧的眼神,因体内泛着的冷意带着气息虚弱,说话也低声,“韩府也不是龙潭虎穴。”看几人满脸郑重,补充道,“韩公子的事我心内自有定论。” 韩沣墨对于秦瑜来说,一直是温润包容的,即使在前世多次生死之间,都是他施以援手,这一世如何让她心安理得用些手段避入韩府。 腹中一阵绞痛,秦瑜咬紧嘴唇,因唇薄早已渗出不少的雪珠,英嬷嬷惊慌喊道,“小姐!” 阵痛过去,她方启唇,铁锈味充斥着鼻腔,脸色惨白掺着滚大的汗珠。 时日越长,秦瑜越感不安,齐府如头顶惊雷,不知何时落下,这段时日她表面淡然,实际如坐针毡,祖母和善说明她还在管控之中,一切全攥在祖母手中,还需尽快挣得一线生机。 她外祖父就是一副尉,不是大富之家,只给母亲上京内两个铺子外加郊外一百亩庄子做嫁妆。 父亲一辈子刚正清廉,薪银也仅仅维持家用,公中的需用还需母亲嫁妆铺子收益贴补,父亲的铺子还在祖母手中,所以对于她来说,只能算的上吃喝不愁,要想额外用,还真是难上加难。 眼下表面如湖波微涟,下面早已杀机四伏。 到了韩夫人寿辰那日,秦瑜早早起身,收拾妥帖去了陶宜居拜见母亲。 赵氏看着女儿海棠红色的襦裙,白色束腰显得不盈一握,绿色宫绦悬了一条墨绿色兔子形状羊脂玉,押于裙幅,走动间裙幅微微摇动,裙摆上蝴蝶翩翩起飞,在这冬日显得尤为活泼生动,面庞白皙,眼睛清亮如繁星,若柔软的小兔子似的惹人怜惜,赵氏甚是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自矜。 “母亲安好。”秦瑜低首请安。 赵氏上前牵起女儿的手,感觉手中凉凉,“起,这冬日愈发冷,怎不披上披风。” “母亲,本就两家一墙之隔,女儿嫌穿到身上笨重。” “还是要注意身子。” 母女两人上到轿撵,行走片刻,听着轿撵前熙熙攘攘的声音,秦瑜透过轿帘的缝儿看到二进门前一清风朗月男子正在攀谈,眉眼柔和毫无戾气,身量笔直,似有所感望来,对面之人顺着视线望来,眼神却是十足的恣意,秦瑜心虚地坐直,面对两人有些进入修罗场的难堪。 韩府布局相比较于秦府的严谨规整,带着些文人墨客的潇洒,宴会设在暖阁里,随处可见或盛开或含苞待放或绿意盎然,在昏黄的冬日眼前一亮,丝竹管乐悠悠传来,和着贵女娇笑声,如人间仙境。 在上京,权贵家族大多有暖阁,在冬日养些花卉绿蔬,其中华章大长公主为最,除了府内玻璃房,京郊还有占地数十亩的暖房,在大长公主府早没了四季的界限。 甫一进入花厅,谈笑声便变得稀稀落落的,窸窣间有人惊叹出声,有人窃笑,秦瑜闲庭散步,敛起裙剧翩然坐在椅上。 秦瑜看着人群中围着一穿鹅黄色襦裙的妙龄少女,圆圆脸庞,稍显稚嫩,此人正是韩夫人娘家侄女黄灵珊,韩夫人钦定的韩沣墨正妻,可秦瑜知道,上一世和韩沣墨缔结良缘的可不是这位黄小姐。 多道视线在两人身上巡回,秦瑜视若无睹,黄灵珊脸色涨红,行动间略带窘迫。 户部郎中家嫡女万绛霜身着一淡蓝百褶裙,耳中带着蓝色玛瑙,性子有些骄矜,挡在黄灵珊面前,剜了一眼秦瑜,对着她冷哼,“哼,有人脸皮真厚。” “有人脸皮确实厚,输了便再也不出门,没想到现在也能招摇过市。”院内一石榴红襦裙的女子爽朗说道。 秦瑜回来后把她忘了,眼下听着声音头疼不已。 女子进门看到坐在椅上脸色不佳的秦瑜,倨傲地左右看着,周围小姐俱都不愿得罪固安郡主,多赔笑请安。 当今圣上无公主,她又是大长公主孙女,右相女儿,特赐为固安郡主,整个大业无人可比之。 “瑜儿,你没事吧。” 秦瑜听到这个声音,神经绷的生疼,抬眸轻仰嘴角,“固安郡主安好,臣女无事。” 固安郡主听到生疏的话,犹疑地观望着,秦瑜讪然笑了一下,心内涌上惊涛骇浪,无疑有他,她两个能玩到一起,绝对是各个离经叛道,秦瑜纠缠韩沣墨已算惊世骇俗,她得知固安郡主喜欢赵时逸,还撺掇她围追堵截。 眼下细想,秦瑜脸色越发不好,两人一个无知,一个无畏。 前世她深陷齐府自顾不暇的时候,有一日固安郡主大张旗鼓地来齐府看她,见她被磋磨至此,也只留下两句,“见你如此,再想我,心里的怨恨就没了。” 翌日她才知晓,她去了蕃鹄部落和亲,至此再没回过大业。 固安郡主能如此针对万绛霜,还归因上次她挑衅秦瑜,固安郡主和秦瑜两人和她打赌,联合设局赢了她,并放出话来,“谁输了,谁闭门不出。” 热烈如火的固安郡主看着对面语塞,得意地看向秦瑜,以为得到的是志同道合的附和,却见她低头满腹心思,她仔仔细细地上下打量,末了摇头不赞同说道,“怎么感觉你变了,如此胆小,和她们一样,让人不喜。” 秦瑜心头一颤,脸上涌起笑意话 9. 009 《将军予我》全本免费阅读 “还是年轻好呀。”各位夫人听到外面热闹的动静出来凑趣说道。 万夫人在上京是出了名的贤惠夫人,团着笑脸,长得福气,话语中带着恭维,“韩夫人,看来是我们多虑了。” “热热闹闹的,才看这欢声笑语跟您拜寿呀。” 说话的是萧御史夫人,性子爽利,办事左右逢源,每家有个宴请,都会给萧府送个帖子。 “韩夫人寿安。”下首贵女齐齐拜见韩夫人。 韩大人是户部侍郎,口碑考绩都很好,户部尚书于大人因年迈已提交了多次致仕奏章,圣上虽然一直留中不发,也都知晓这户部尚书的位置早晚空出来,再者韩沣墨一表人才,年级轻轻便做了鸿胪寺丞,有眼色的人家都知晓韩府荣华在即。 韩夫人笑吟吟看着下面,金钗玉钏很是贵气,“起吧,什么这么热闹,说出来也让我们听听。” 推推搡搡下,黄灵珊袅袅上前,脸上因羞赧带着红晕,盈盈下拜后起身说道,“姨母,是各位姐姐们,看见一蝴蝶落在珊儿步摇上,觉得新奇。” 却只说了女儿间的喜好,略过了女儿家的小心思,看来也没有看上去的稚嫩。 黄灵珊见大家的眼光都落在自己身上,害羞地倚着韩夫人不敢抬头。 韩夫人脸色却很是满意,慈和地牵起她的手,轻轻拍着引导她抬首,跟左右两位夫人说,“这是我妹家嫡女,自小教养甚严,性子顺从些。” “这还是韩夫人家学渊源。” 在各家夫人面前,再洒脱的小姐也都变得拘束,唯有固安郡主不耐坐在厅中,拉了拉秦瑜的袖子,指了指外面。 秦瑜头又开始突突得疼,她自身捉襟见肘,实在没有精力再胆大行事,只能按着以前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咧嘴一笑却是不动。 固安郡主动一下,她笑一下,最终惹得固安气咻咻地坐回了椅子,她悬着的心才放下来。 韩夫人看着坐在角落的秦瑜,丽质天成,玲珑有致,以往只觉得如一朵盛开牡丹极致艳色罢了,眼下却是有种荷开满塘的惊鸿难忘。 不止韩夫人觉得惊艳,众多夫人见多了美人也频频望去。 韩夫人想到自己的儿子,品性纯正,刻苦勤学,连陈大人都赞一句可造之材,对比眼前人的温和妥帖,韩夫人冷硬的诘问在众多和善攀谈声中显得尤为突出,“瑜儿,今日怎如此安静,是否身体还未好。” 一番话屋内俱都安静下来,视线在韩夫人和秦瑜身上转移,似是要看出些眉头,大家推测前些日子上京内的传闻看来不虚。 秦瑜慢慢起身绕过几人,慢条斯理的动作带着娇柔的酥意,又惹了眼红,墨色眸子平静无波,只一字一句回道,“韩伯母安好,身子已大好了,劳您挂怀。” 韩夫人问完又和万夫人闲聊起来,面前的应答却状若无闻,。 小姐们眼神带着幸灾乐祸落在她脸上,有些夫人则想得深远些,本对此人有些偏颇,看她淡然自如,无不赞一声好气度,甚至觉得其中应是有些误会。 萧夫人性子爽利最是看不惯这种磋磨人的手段,再加上眼前美人,如此气质出尘,扬声出言,“这又是哪家的呀,没人认领,我可领到我家去了。” 赵氏从刚才心焦女儿,可若出声辩驳,反而落了下乘,向萧夫人投去感激的一眼,说道,“姐姐,是我家的。” 萧夫人的话一连串地冒了出来,“原是秦少卿家嫡女,跟朵花儿似的。” 万夫人觑到韩夫人脸色越发恼然,心想这萧夫人话多声高,韩夫人摆明了落秦家的面子,可她倒好一股脑的架秧子,心内鄙夷脸上便带着不屑,嘴唇微张刚想讥讽,看到萧夫人嘴角笑着眼里却泛着冷,“各位姐姐,珍馐美宴已备好,咱们移步吧。” 秦瑜退回后发现固安郡主已不在,猜测等不及便自己出去了,她乐得踏实,不期然听到,“姐姐,唐突了,我母亲性子直接,说话爽利但绝无恶意。” 萧远晴看着秦瑜不解的眼神,解释道,“姐姐,我父亲是萧御史,小女闺名萧远晴。” 原来是萧夫人女儿,她对萧夫人的好意解围只有感谢,自报家门,“秦瑜。” 午膳后,下人禀告戏台已准备好,韩夫人点了四郎探母,万夫人点了麻姑拜寿,而萧夫人点了西厢记,点春堂咿咿呀呀的开唱,夫人们看到杨四郎盗取令箭去见母亲,母子两人抱头痛哭,唱作小生曲调婉转引的夫人们眼泪连连。 众位小姐相比于听过百遍的戏曲,更愿意去梅林中转转,难得的没有男女大防,各个怀揣着一见钟情或者百转千回。 秦瑜没有手帕交便落到最后,远远缀在人群后面,不知是官家小姐太胆大还是故意使然,她眨眼间便没了人影。 刚抚上花枝,她却没来由地心慌,手脚似是坠入冰窖将浑身的热血冻住,全身经络寸寸断裂,挫骨扬灰般让她天地陷入黑暗,耳朵嗡鸣,身后一股疾风袭来,她想躲避却脚如钉入地下动弹不得,心焦急迫之时,肩上轻轻落下一掌,却如人间甘露解了她的困境。 萧远晴看着眼前惨白着脸呼吸不匀的秦瑜,忙唤来丫鬟扶着坐到廊下,把手中的暖炉塞到手中,指尖冷意震地她手心发紧,只见秦瑜急迫抚掉她的手左右张望。 秦瑜看到了黑影一闪而过,她相信自己刚才威胁生命的直觉,丝毫没有理会身后萧家丫鬟的埋怨,抬眸望去,西北角楼阁上齐世子笑吟吟地看着她。 此刻场景让她血液倒涌四肢百骸,失了心智,陷入前世绝望中苦苦挣扎,她看到人一个个因她远去,那人却放肆笑着,她眼角猩红,一步步走上前,欲要斩杀他。 “秦小姐...” 萧远晴横了丫鬟一眼,明显感觉到异常,极力拉着往前奔去的人,如此娇柔的人竟生生拉着她往前走去,她绷着气力吼道,“还不过来!” 丫鬟拉住另一个臂膀,两人还被带着一个趔趄。 “秦瑜,秦瑜!” 耳边凄惨喊叫声把秦瑜拉回到现实,她看着身后 10. 010 《将军予我》全本免费阅读 赵时逸视线落到圆润耳垂的那抹红上便再也离不开,似血似火,喉间不自觉浸出石榴水般甜渍,缓了片刻干涸,喉间动作轻咳了两声。 声音细小沉闷,似滚雷震地秦瑜身体发颤。 韩沣墨视线略带埋怨地看向赵时逸,却是一愣,见他表情微凝,侧转身步伐带着局促。 韩沣墨收起心中惊奇,只觉是此情尴尬,温和提醒道,“瑜儿,固安郡主有大长公主撑腰,远非我们寻常人等多般顾忌,与她交好,切忌多言,以防日后落了把柄。” 一番话却是真知灼见! 她此前觉得自身摆正便干净利索,此刻却觉得可笑至极。 常人大多见的是她痴缠韩沣墨,却不知如此良金美玉之人,若是无意绝会条缕清楚,意识到后她绷紧后背不敢直视。 抬起头来,甫又低下,头顶一声缥缈的叹息,打着她的眼睫轻颤,灼的她眼眶发酸再也框不住。 赵时逸听着背后传来的啜泣声,嘤嘤声让心尖染上燥意。 福安正在马房旁边听着那起子下人的恭维,一句一个“福大爷”,听得全身舒坦,远远看着主子阴沉着脸,急速地推开围着的人,嘴里斥道,“滚,滚…” 看着主子到了跟前,忙不迭上前,“主子,回府还是?” 一个冷硬的眼神顿时把他的气势拦腰削断,心虚地摸了摸袖内的银子。 “桃花楼!” 福安再不敢多语,驾着马车驶出了韩府。 “主子,到了。” 车帘猛然掀起,大步下了马车,白日下,姑娘们都在休憩。 福安哐哐敲着门扉,龟奴睡眼惺忪地开了一个门缝儿,眯缝着眼打量门外,待看清后,手忙脚乱地迎主子金来,冲着楼上喊道,“素姐,桃花,桃果,桃叶,快出来,赵爷来了!” 瞬时间,楼上开了好几道门,一个个姑娘花枝招展的涌下来,离着三步远的时候,又生生止住。 没有赵公子的首肯不得近身,这是规矩。 “赵公子,您好久没来了。” “奴家想您” 赵时逸懒散地坐在靠椅上,双腿微屈,衣襟微微散开,隐约漏出里面的中衣,他眼神幽深,此起彼伏的娇声总是伴着细弱嘤嘤声扰的他心烦意乱。 冬日天暗的早,还未到申时,天角已挂上了暗意,乌云坠的低低的,生怕一整个掉下来。 秦瑜便想接父亲下值,赵氏面上不赞同但是眉梢的喜意怎么也压不住。 马车走得慢,车内放了暖炉,倒不觉得时间难捱。 车内昏黄,赵氏慈爱地看着女儿,斟酌着言语。 秦瑜心内叹气,圆眸直直地看过来,郑重说道,“母亲,我不想嫁入韩家。” 如此坦诚让赵氏顿了一下,顺了顺压在心头的话,“可是为最近发生的事?” 她眼中悲凉看得赵氏心惊,“也是也不是。” 上一世没有她,韩沣墨仕途顺达,伸手相帮之意铭记在心,眼下她走的路披荆斩棘险象环生,她是可以避入韩府过个安定的日子,可她不愿,不想一辈子受人掣肘,担惊受怕。 与其躲避不如直面,决个生死再谈以后! 缘分天定,不是她能左右,“我的确对他再无任何男女心思。” 秦瑜担心母亲觉得自己在说气话,只能从韩夫人入手徐徐分析道,“母亲,女子嫁人,不但只看男子品行,更在乎其家,其父母,不得父母垂爱怜惜,夫妻之间情分更艰难些,韩夫人对我成见渐深,无力回转,嫁入韩家,不过看我生厌,借此磋磨,母亲,我不想过那样的日子。” “女子自来如此,婚后生一儿半女,分开过,日子就不那么艰难了,沣墨这孩子,我和你父亲从小看着长大,连你父亲如此刚正之人,都对他赞许有加,想来必定品行端正,只因他母亲分开太可惜。” “素来父母深爱子,他自幼得父母疼爱,品行端正,但性子骄矜,我性子倔强,终会不合。” 她知为父母者为之计长远,想要图谋后续,先要断了父母为她筹谋这姻缘,细细剖开劝慰母亲,“以往女儿给您和父亲丢了脸面,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女儿心急做了一些不理智之事,但您相信女儿品行,相处止于礼,从未越矩。” “对你,自然相信”。 车内温情流淌,车外却是大风渐起。 刚才还能辨得清楚的天地,彻底落入了九天黑幕。 马车吱呀停下,听着外面响起的一层层展开声,复又簌簌堆积在一起,车身一轻,外面福嬷嬷禀道,“夫人,小姐,田有才去等老爷了。” 赵氏对下人向来和善,给下人安排了两层挡寒保暖的毛毡,铜器长管内灌满热水围着,在外面走一遭也热乎乎的。 片刻后,车门推开,秦伯商脸上带着喜意,看得赵氏彻底放下心来。 坐定后,赵氏从提篮拿出热茶盏,还端上了一盘如意糕,看得秦瑜目瞪口呆。 “呀,老爷,外面下雪了!” 秦瑜方注意到父亲肩头已落了一层稀薄的雪花,雪花融水渗入了官袍。 秦伯商抬手拍了拍肩头,放松着肩背,在大理寺埋牍审案的心焦随着长叹两声扔在了身后,眼神转动间恢复一片清明,秦瑜的面相随了他的七八分,多年坚毅让他的脸型更生硬些,眼下愉快放松,便有些翩翩公子的风采。 慢慢的,秦瑜便听到了些许不一样,马车咯吱作响,她打开窗缝儿,猛然光亮刺得不自觉闭上了眼,再度睁眼才发现雪已深厚,还在飘荡着雪花。 忽入晨晓,天地映衬的亮堂。 秦瑜兴起伸出一只胳膊,雪落手心带来凉丝丝的痒意,便又大胆的推开些许,勉强半个身子闯入雪里。 街边二楼开着窗颙,赵时逸桃木簪束着发,只着中衣看着天地苍茫,鹅毛般地雪花在眼前拉开了白布。 身后福安自顾念叨,“不守着温香软玉,偏来数着雪花,枯燥至极。” 赵时逸哂笑一声,心想确实枯燥,欲阖上门窗,却又一截海棠红色闯入进来,手腕细弱悬着一清透碧绿玉镯,辨不清楚五指纤纤和大雪,下一刻,柔顺墨发倾泻出来,闪着他片刻失神。 忽然见她探出头来,半边隐于里面,半边曝于雪中,雪花掉落在卷翘的睫毛上,足足挺了十息,眨眼间滑入眼眸,一片潋滟。 一股气魄激荡心胸,心内郁气一散而尽。 晚间,赵氏找了个机会把女儿的想法说了出来。 秦伯商听的一怔,以为少年慕爱,会一股脑扎进去,没想到女儿却能明理聪慧, 11. 011 《将军予我》全本免费阅读 随着年节越来越近,天气愈发得冷了,自从韩府回来,秦瑜越发惫懒,除了请安和陪父亲母亲用膳,再也没有出门,看着外面的厚厚白雪,再看看自己屋里的炭盆,觉得自己的小日子过的舒坦。 无聊了叫几个丫鬟跳跳绳索,刺绣做衣,母亲难得夸她性子稳了下来,就是眼神在她身上犹疑。 她秀眉蹙起,低头看着自己的胸脯,烦恼长得如此饱满,藕荷直说她的腰身没变,总是一点宽慰。 “紫叶,拿纸墨来。”秦瑜兴起吩咐紫叶去安排下面丫鬟剪出春贴纸。 提笔一气呵成,仰着下巴颇有些自傲,“我们去贴上,剩下的拿给母亲,晚膳在母亲屋里用。” 紫叶看着小姐高兴她也高兴,屈膝应道,“是。” “正不正?” “正的。”下面丫鬟粗使围着一圈,扶凳子的,拿春贴的,各个手绷地硬硬的,担心有个闪失。 秦瑜跳下凳子,站定细细看着自己写的春贴,朗声诵道,“日进千乡宝,时招万里财,横批:招财进宝。” 晨光微曦,发中的金步摇闪着艳色。 秦瑜眼神灼热,说话豪爽,“等你们小姐发财了,给你们大红封。” 请安问好声此起彼伏,一派热闹。 秦瑜大手一挥,“走,去母亲屋里。” 一路走得身上出了一层薄汗,进到屋内自顾脱去披风。 赵氏眼睛微眯看着湖蓝色披风落下展现的玲珑身材,欣慰伴着担忧。 她正了脸色方打趣道,“怎么听说我们家的大小姐,要给下人红封,还是大红封。” 容颜姝色再加上小女儿的撒娇,声音清脆却不痴缠,听着赵氏有些脸红。 “母亲,您笑我。” “母亲现在可不敢,下面丫鬟们可一个劲地维护你,等着你的大红封呢。”赵氏说完和福嬷嬷笑了起来。 秦瑜看着母亲笑也不恼,等母亲笑完肃了脸色郑重说道,“母亲,我可不是财迷,就是我确实缺钱。” 赵氏没有觉得这是小女儿家的天真,便放下戏谑,认真地看着女儿,“那你说来听听,哪个地方需要你花的上钱。” 秦瑜眼睛泛着闪烁的亮光,内心澎湃带着声调微澜,“女儿想买精美的首饰,用上珍稀的胭脂,穿上千金难买的月光纱,烧上银丝炭,还想自己院子里的事自己说了算,有空出门也长长见识,不被困于后院,女儿想去大同,见见外祖父,外祖母,舅舅,舅母,表哥,策马驰于一望无际的草原,想去江南,见见小桥流水,划舟泛于湖上。” 天地广阔,万物轮转,经纬之分,一寸一花一世界。 秦夫人没有急着斥责,摸着柔软的脸庞,当时依偎在怀中的小姑娘也长大了,千言万语哽在喉间,只说道,“自由但难。” 秦瑜眼眉落了下来,转瞬又想明白总有一天她能做到,而且大家不是觉得离经叛道,而是奇思妙想。 花好,是因为她看到,因为她值得,只因她值得。 秦伯商站在门外,门扇上子桯突兀,手心因激动一片潮湿,他的女儿没有后宅女子的狭窄,养的如男儿般聪慧明智,甚至超越一般男儿! 窗边青花白地瓷梅瓶内插着梅枝,隔着一段距离才有稍许的花苞,有些怪异,盯了两眼看着母亲面色羞赧,看到迈步而入的父亲,心内了然,站起屈膝,“父亲安好。” “坐吧。”秦伯商示意坐下,视线落到梅花上,不自然地轻咳两声。 福嬷嬷安排丫鬟上了热茶,茶香氤氲满屋,普洱喝下醇顺爽滑,甘甜回味,畅然说道,“听外面丫鬟说,你写了春贴,拿来看看。” “是,父亲。” 廊下紫叶早机灵地拿着春贴等着,麻利将春贴平铺在案桌上。 秦伯商学识扎实,品性刚正,字魄独树一帜,眼下国子监临帖是他亲笔。 “恩,有长进。” 秦瑜脸色明艳此刻再染上得意更是明媚,“女儿日日勤学苦练,临摹大儒的字帖,就当的您一句长进,女儿太苦了。” 她瞧着父亲眉角上挑,知道自己恭维到点上了,心内暗喜。 她手腕力量轻浮,日日带沙袋练习,自己确实最喜欢父亲字体,刚正有力,父亲字画后世可卖得千两一幅,又因稀有得不少人家珍藏。 秦伯商亲自张贴好春贴,又到书房拿了一些字帖交给秦瑜,还说十日后要考校一番,秦瑜心内吃瘪,感觉给自己无事找事干,此刻有些后悔恭维过了头。 摆膳时,秦瑜看了两眼膳食,便模糊了视线。 赵氏小声解释,“你父亲知你爱这道膳食,当初从你身子不好那段时日就在想办法,可是量少,总是也轮不上。” 当今圣上爱吃鲜笋,御膳房总是命蜀地采购,日夜不停运至上京方可保持一丝鲜嫩之意,在春夏还不至于短缺,可进入秋冬总是难得一些,尤其父亲在这上京不处高位,不花重金,获得这鲜笋无异于水中捞月。 眼前膳食便是煿金煮玉,煿金是用鲜嫩的笋入滚水中焯过,滤水,切片,面粉,盐拌成薄面糊,入油煎,两面煎至金黄,而煑玉做法是用鲜嫩的笋入滚水中焯过,滤水,切成小方片,与米一起熬煮成粥,熬煮过程中需要不停搅拌,直至米软糯,搅拌过程中还要注意保持鲜嫩笋片的完整,笋的清香混着米香,清爽解腻,甚是开胃。 秦瑜嗓子发涩,“父亲。” 女儿如此感动,让他难得深思自己坚守固化是否是可取之道。 颐芳斋内,秦珍绘声绘色地描述着陶宜居的热闹,膳食如何珍稀。 秦老夫人看不出喜怒,凉凉打断了她的话,“好了,稍后我也安排厨房给你做一份。” “母亲,不是我想吃,只是担心大哥溺爱坏了规矩。” 张妈妈看着老夫人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出声打断了姑小姐的话,“姑小姐,老夫人年龄大了,晚膳要吃一些好克化的东西。” 秦珍看着母亲的脸色,没再辩解,只低头漏出嘴角的一丝讥讽,恶毒地想着总该给他们点教训,知道这秦府谁当家。 秦老夫人抚摸着茶色绵绸寝衣,质地棉柔透气,最适合她这般年岁的人穿,待丫鬟俯首退下,看着张妈妈整理湘色底绣五蝠捧云的落地罩帐子,随意说道,“你家二小子年岁几何了。” 张妈妈停下了手中动作,心内隐隐有点想法,面上不显,“二十有二了,少时跟着二老爷做书童,后去了庄子上。” “让他去成衣铺子上锻炼一段时间,长长见识。” “哎。”张妈妈心想成真,脸上带着喜色,动作越发轻柔。 丈夫本事不显,性格懦弱,张妈妈便显得跋扈霸道些,老大已在铺子上,老二在庄子上,收益自是比不过,老二媳妇总是阴阳怪气的说偏疼老大,这 12. 012 《将军予我》全本免费阅读 到了下响,母亲传来消息,要把手中的铺子匀一个给秦瑜练手。 秦瑜乐开了花,全身干劲十足,盘算找个机会出门见一下守山。 今日腊月门里十五,需要去祖母屋里用膳,秦瑜收拾好了去了母亲屋里,赵氏穿的一身石榴红襦裙,秦瑜穿的海棠红襦裙,赵氏年岁也仅仅三十有二,生养孩子少,夫君疼爱,养的面庞白皙红润。 喝了半盏茶,秦伯商开口道,“母亲,我和柔儿商量拿出柔儿的一个铺子,让瑜儿学习一下持家之道,省的日后被外头人欺瞒。” 秦老夫人盯着安生坐在椅子上的秦瑜,几日不见,容色更是惊艳,上次脱了齐府陷阱居然能按下不发,此等心机不得不让她重视,若是再有了银钱傍身,恐小鹰长翅难以控制,再想到手中的信,眼神越发凌厉。 气愤有些微妙,小丫鬟手抖撒了茶盏,被张妈妈捂住嘴拖了出去。 秦瑜应着视线不避不闪,也只看到茶烟鬓丝,面似靴皮,年老而已。 秦老夫人欲趁机发作却见她低头又一副柔顺的样子,纯善无知,她不屑地哼笑,原以为长了多大的能耐,也不过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把戏!且再容你些时日,到时候哭的不要太难看。 秦老夫人想到此后,眼神恢复和善,端起茶盏只看着眼前的儿子,却是手中茶盏一松,湿了半边宽袖。 一阵手忙脚乱,秦老夫人脸色惴惴,秦瑜看着祖母急急抚掉张妈妈的手,眼中惊惧地扫视厅中,她坐在椅子上暗自沉思。 屋内即使放着炭盆,湿了的半截袖子贴在身上,黏答答的触着皮肤激起细密的疙瘩。 秦老夫人脸色不耐,眉眼耷着,没了气力,“自顾看着办吧。” 秦瑜方起身,“谢祖母,瑜儿定当恪守家训,遵您教诲。” 秦老夫人对着秦瑜摆手,开口说起了二房的事,“仲怀送来了节礼,来信说此次应天府下辖府县闹了雪灾,雪崩压塌了房舍,有百姓伤亡,牲畜死了不少,此次他应当得力,得百姓爱戴,来年政绩有望再升,你在上京,还需为仲怀奔走一二,淑珍正月十五可来上京,到时候可由她送节礼,离京多年,也趁此机会认识一些府里的来往。” 也许刚才经了一遭,秦老夫人说话便直接了些,秦珍觑着大哥的脸色有些幸灾乐祸,母亲口中的陈淑珍乃是秦老夫人娘家侄女,算得上表姐,一向和她交好。 秦伯商听到此处没什么反应,平静说道,“听母亲安排即可。” 秦瑜内心斥道祖母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拿公中的银子给二伯父铺路! 上峰下属的往来,就在这些节礼中拉进联系,又何来对父亲不重要。 “姑母,姑父来吗,表哥,表姐来吗?”秦瑜看到姑母身子一僵,心想解一口郁气算一口。 秦老夫人手中转动的佛珠停顿了一下,复又转了起来,眼神扫过看到自己女儿突变的脸色,出声解释,“你姑父也来了书信,年后即来,尧儿和婷婷也都来,到时你们可相见了。” “我好想表姐。”秦瑜故作期待。 许是想到自己的一双儿女,秦珍虽然语气生硬还是说着,“你表姐也来信说甚是想你。” 走在回去的路径上,秦瑜时不时走在路径边上积雪上,咯吱咯吱的响声,倒不显得此时的沉闷。 秦瑜走到父亲身边说道,“父亲,女儿踩雪,脚底沾上了积雪,扶着您的胳膊,省的女儿滑到闹了笑话。” 父亲臂膀一点没有书生的羸弱,秦瑜问道,“父亲,女儿今日习得诗句,虽懂其意,但不知真实。” “何句?” “莫笑农家腊酒浑,丰年留客足鸡豚。农家腊酒为什么会浑浊不堪呢,真可饮酒待客吗?” 寒冬冷月,照着地面泛着莹白,观星象明日放晴。 “粮食拌入酒曲,经过蒸煮,半熟的粮食出锅后,要铺撒在地面上,任其发酵,晾晒粮食的地面有一个专门的名字,叫晾堂。经过窖池发酵老熟的酒母,需要经进一步的提取和冷凝,才能得到越来越烈的酒,我知江南那边有种天锅可提取酒,这种天锅锅里装酒母,上面的锅里装冷水,基座上柴火旺盛,蒸煮酒母,热气被上面的冷水冷却,凝成液体,从管道流出,这就是酒了。也就殷实的农户家有多余的粮食才会酿酒,大麦,小麦,米来酿制酒,器具不成,所以酒大多浑浊,但酒香一样飘至一二里之远。” 秦瑜了然地点了点头,屈膝道,“父亲,您懂得真多,女儿这就回去了。” 原来在不知不觉间走到分岔路口,秦伯商嘱咐下面丫鬟照顾好,带着秦夫人转向了陶宜居的方向。 月光洒了半个屋子,秦伯商毫无睡意想到瑜儿劝解自己的词句,不在于问酒,在于后面的“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是非曲直,亘古不变,不可消沉于当下。 新岁来到,秦瑜被紫叶早早从床上叫了起来,一身酡红色襦裙,头上簪着玛瑙雕刻石榴花步摇,面色红润似是吹弹可破的饱满水润的石榴籽。 紫叶把提前备好的红封分给大家便安排了年节休憩,阑花苑难得的安静。 “小姐,回屋吧,外头冷了些。” 秦瑜看到呵到半空中的凉气,转眼消散,望着一身新衣的紫叶,“听藕荷说,你母亲来信了,我这里不用担心,有的是小丫鬟指使。” 紫叶性子沉稳,穿衣打扮也显得老城,仔细想来也不过是十五的小姑娘,想了片刻只含糊回道,“小姐,奴婢不想回家,奴婢本不是上京人,家离上京远,坐马车还得生生一日,奴婢不想受那个罪,银子捎回去了,奴婢也给双亲做了衣服,奴婢还是想陪着您。” 紫叶是真不想回家的,当初家里受灾吃不上饭,她的上头有两个哥哥,母亲夜里和父亲争吵说哥哥们年龄太小,不想送哥哥们去打工,母亲总是担心儿子外出,挣不到钱还白白伤了身体的底子。 翌日一早,父亲带她出了门,她虽小但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先是走路半日,她脚指头都磨破了,也没喊疼,父亲看她一声不吭的样子,背她赶路,到了下响,到了大路上,总算有了马车。 她担心闭了眼不知道被卖到哪里,睁着眼看着破庙的屋顶,当日入夜后上京的天, 13. 013 《将军予我》全本免费阅读 一刻钟后,秦瑜从窗户看到父亲迈步进入后院,后面莺歌紧步跟着,左脚绊了右脚,惊呼出声,父亲转身叮嘱她回屋休息,莺歌起身应是,眼神追随着父亲进了屋子,才转身离去。 秦伯商脱下披风,“瑜儿,站在窗前小心风头冲了。” “父亲安好。”秦瑜看着父亲抬手起了身,秦瑜扶着窗棂说道,“正午日头好些,母亲吩咐透气一些。” “许是刚喝了药。” 秦瑜脸色一顿,张口问道,“什么药,母亲身子有恙吗?” 秦伯商总不好张口说到两人的子嗣上,含糊解释着,“调养身子而已。” 秦瑜看着父亲有些犹疑,没再细问,盘算着稍后还需问上福嬷嬷一声。 午膳后,秦瑜看着忙着安排守岁事宜的母亲和福嬷嬷,总是找不到机会询问,只能先回了阑花苑。 晚膳一家在颐芳斋用膳,便开始了守岁,秦瑜喝了两盏浓茶,总算起了一些精神。 三更声起,霎时上京惊醒,黑夜接连换上五颜六色的幕布,烟花如游龙急速升空在天空绽放,眼眸中闪烁点点星光,绚烂的颜色让她产生些许迷幻,有些恍惚,好似某人也曾信誓旦旦给她说月圆之日便放烟花。 进入正月,外祖父一家远在大同,手帕交均不在上京,探亲这几日赵氏总是有点没落。 秦瑜这几日跟长在陶宜居似的,跳绳索,叫上福嬷嬷和紫叶打叶子牌,秦瑜跟常胜将军似的总会赢,惹得福嬷嬷和紫叶提不起兴致。 赵氏倒是来了几份兴趣,秦瑜更加卖力教给母亲如何记牌发牌。 这日秦瑜正和母亲在看铺子上以往年度的账册,福嬷嬷进门觑了小姐一眼,眉眼带着得意,惹得秦瑜仔细看去,见她轻声禀道,“夫人,小姐,韩公子来了。” 秦瑜一怔,韩沣墨可从未主动找过她,怔楞间,看着站在门口双手满满当当的他,惊讶之下圆眸瞪的滚圆,片刻后反应过来方摆手示意道,“紫叶…” 紫叶茫然伸手,触到冷硬的眼神方回过神来,再仔细看去却又是以往和善的样子,敛气屏声道,“韩公子,奴婢来吧。” 韩沣墨示意身后的书同把礼品放到桌子上,整了整略微褶皱的直缀,长揖俯身,恭敬道,“伯母,小侄给您拜年,祝您岁岁年年,福寿长安。” 若不是韩夫人中间作梗,赵氏是十分喜欢眼前少年的,品行高雅,学识五车,转眼又安慰自己当做平常子侄也很是欣慰,脸上又带上喜色,“好,用心了。” 福嬷嬷得了示意,便把年节准备的福袋给了韩公子一个,算是一个好彩头。 福袋一般里面装着散碎的银子,或者小元宝,小瓜子样的金子,算是年下过节长辈对小辈的福气。 秦瑜看着他转手把福袋放到自己手心,还未反应过来,便听他柔声说道,“这个给你,留着买零嘴。” 秦瑜忽然脸涨的通红,嗔了他一眼居然还记得小时候的糗事,原是幼时两家交好,秦瑜经常跟着韩沣墨后面玩,有一年年节出门逛庙会,她看到挑货郎手里摇着拨浪鼓,朗声唱道“糖葫芦,热栗子”。 她嘴馋得很,可看着父亲和韩伯父在前面闲逛,便拉着韩沣墨钻进了人群中,伸手拿着糖葫芦就开始吃,挑货郎气急斥道,“哪里来的小偷偷东西。” 她被拽的生疼但挣扎不得,韩沣墨便上前撕扯,被挑货郎一手一个控制着,她另一只手举着糖葫芦往嘴里送,睁着圆圆的眼睛说道,“拽什么,我们有钱,没钱还有可贵的首饰了,诺,给你。” 挑货郎南来北往也有几分见识,看见两个小孩子长得眉清目秀,身上的衣服料子价值不菲,便知是少爷小姐离了丫鬟偷跑的,本想讹点银子,现下手里攥着小少爷身上似清泉般的玉反而没了胆量。 等父亲找过来,见秦瑜坐在担子上吃的正香,嘴角糖块闪着亮光,还举着另一个糖葫芦往韩沣墨嘴中塞去。 韩沣墨想到当时懵懂的他们,便觉得幼时便是最好的时候,眼下大了,反有些心里事说不得,他深深看了一眼秦瑜,想到上次她的样子知道必定是有了什么事情,却连他都瞒了下来。 赵氏看着女儿脸色酡红欲语还休的样子,借口厨房有事便闪了出去。 秦瑜如当头棒喝才反应母亲误会了两人,更是把她以前说过的话全忘在了脑后。 她举着手帕按着发紧的额头,忽然手中一空,额头上便落下不轻不重的力度,隔着玉锦透过暖融融的热意,帕子上的木兰花烙在心头一片火热,她猛然抬头便看得韩沣墨认真又固执的坦诚。 她恍惚记起前世那年韩府他大婚,她作为齐府世子夫人跟着婆母拜贺,屋内闷热便禀了婆母出门透气,选了以前最爱去的凉亭,望着荷池她忽然笑了起来,暗叹今日往昔南辕北辙。 韩沣墨敬酒完最后一个同僚,便冷下脸色迈步出门,后面书同小声劝着,“少爷,喜宴还未结束。” 他心下烦躁,跌跌撞撞地就想逃离出来,远远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推开挡在面前的书同,便想一探究竟。 韩沣墨看到他惊地她紧张的抚着亭柱,双手因为用力失了血色,两厢无言,他看着她固执地望着他,却倔强地框着眼泪不让流下。 一年吃尽苦楚,却谁也说不得。 她奔逃而出,韩沣墨终于压不住心内的戾气,暴戾地盯着眼前的书同,直看得他两股战战,“别忘了谁是你的主子!” 书同只跪地俯身,不敢再上前阻拦。 秦瑜躲在暗处,背后的凸出的石块硌的生疼,心底恍惚,却猛然听到头顶说道,“怎还没长大,爱往这个地方藏。” 她抬头才看清他眼底的血色,接着听他细细说道,“再忍忍,我会救你出来的。” 她才彻底放出泪水,他伸出手摸着她的头发,像幼时多次哄她开心。 原来他知晓,等哭够了,她反而没了来前计划的勇气。 脸上喷薄的热气让秦瑜回过神来,她伸手去拿帕子,一动未抽出,抬眸看去,眼中热烈又倔强地情谊让她不敢直视。 “瑜儿,瑜儿…”固安郡主紧紧拽着赵时逸,生怕他走掉,看到屋内两人两手相握,惊喊道,“你们两个,青天白日…” “郡主!” 一声怒喝止了固安郡主的话,秦瑜冷冷地看着门口的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