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青梅》 1. 抄家 《折青梅》全本免费阅读 折青梅 尔礼/文 晋江文学城首发 春夜雨水淅沥。 半开的支摘窗内檀香缭绕,重帘低卷。 帘内伏案而睡的少女睡得很不安稳,细长的眉紧蹙,浓密眼睫轻颤,口中无意识地呓语。显然是陷入了梦魇,迟迟无法醒转过来。 “娘子!十一娘!” 门骤然被拍得哐哐作响,急促的呼唤夹杂在风雨中,显得格外焦灼。 谢胧骤然从梦境中惊醒。 听见赵妈妈焦急的呼唤,顾不上别的,下意识提起裙子朝门口跑去。 推开门,夜风裹着冰凉的雨丝拍面而来。 赵妈妈浑身湿透,双眼圆睁,贯来镇定到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写满惊恐。不待谢胧说话,便死死扣住谢胧的手腕,拽着她往外走去:“十一娘,跟我走!” 谢胧的睡意被风雨吹散,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她想问发生了什么,然而已经不必问了—— 夜风将院内树木吹得呼呼作响,几棵皂荚树更是拦腰折断,枝叶簌簌。纵然风雨如此嘈杂,却无法遮盖前院传来的兵戈之声。 谢家必然是出了祸事。 “莫怕,是夫人让我来接小娘子。”赵妈妈淌着飞溅的泥水,拽着谢胧闯入雨幕,压低了嗓音急促交代,“等会坐上去表少爷家的马车,什么也不要问,乖乖睡一觉。知道了吗?小娘子。” “阿娘呢?”谢胧问。 赵妈妈红了眼,却不吭声。 谢胧好像明白了过来,不再追问。 雨越下越大,裙子糊在腿上,几乎迈不开步子。远处的官兵却越来越逼近,很快便察觉到两人的行踪,分出一队人追了过来。 “站住!” “奉旨抄家!违抗者格杀勿论。” 身后的兵戈声越来越近。 谢胧下意识想要拉紧赵妈妈,然而手却骤然被松开,肩头也被狠狠推了一把。她猝不及防,身体依着惯性扑入假山丛中,只来得及听见赵妈妈压低了声音的一句,“不要出来!” 谢胧下意识回头,想要拉住赵妈妈,却已经来不及了。 对方踉跄朝着相反的方向跑去,跑了不过十几步,便被追来的官兵拦住路。 官兵抽出腰间佩刀,一刀斩向赵妈妈的头颅。 滚烫鲜血浇洒而出,溅入冷雨。 谢胧张口想要喊赵妈妈的名字,喉间却哽住,只有热泪糊面而下。她几乎忘了自己在逃命,想要扑过去,身后却不知从何而来一只手,死死扣住她。 她剧烈挣扎起来,满脑子只想救下仍在抽搐的赵妈妈。 对方却拖拽着她,将她拉入假山丛中。 等到她终于不再继续挣扎,才松手压低了嗓音,轻声道:“十一表妹,是我。” 谢胧缓缓抬起脸,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修文表哥。”谢胧哑声。 对方避开谢胧直勾勾的视线,伸手捂住她的口,低声道了句得罪。便不顾谢胧的挣扎,将她圈在怀中,向着后门的方向拖拽而去。 怀中小娘子挣扎不休,倔强得有些出乎韩修文的意料。 然而即便如此,她仍然一声不吭,没有引来官兵们的注意,安静得过分。 直到终于从后门逃出去,韩修文手脚并用将谢胧拉上马车,这才吐出一口气。他松开被谢胧咬得鲜血淋漓的手,后知后觉想起胸口被滚烫泪水浸没的温度,低声道:“阿胧妹妹,别怕。” 少女浑身湿透,单薄的身体轻轻颤抖,苍白美丽的面上满是泪痕。 韩修文目光中透出怜惜,抬手要替谢胧揩泪。 小娘子却下意识侧过脸,躲过他的动作。韩修文微微一愣,却没有多想,只是低声说道:“我收到姑母的信,便连夜来接你了。” “表妹莫怕。我既然来接你,日后必然会娶你为妻。” 谢胧只是看着他。 这目光有些陌生,让韩修文有些意外。 兴许是吓到了。 自小养在深闺里,被整个谢家娇宠的小娘子,何曾经历过这样的大变?又何曾见过亲近的人死在她面前? 眼下自己是她唯一的依靠,无论怎么说,她都只能向他求取庇护。韩修文的表情更温和了几分,想要伸手牵住谢胧,“至于姑父姑母,我也会设法营救,你先随我回家。” 两人自幼相识,又是亲戚。 虽然并未和谢胧定下婚约,两家却早有联为姻亲的心思。 如今谢家被抄,举家定罪。 想要保全谢胧,最好的办法便是他娶了她,祸不及外嫁女。 何况,这也是姑母的意思…… 谢胧会听他安排的。 “阿胧妹妹,你信我。” “我既然敢在如此当口前来找寻你,绝非贪生怕死之辈。只是今夜,我拼尽全力,也只能保全表妹你一人,眼下绝不能回去,你懂吗?” 韩修文身体前倾,字字恳切。 他温雅的眸子里满是血丝,隐忍地侧过脸去,咽下喉间叹息。 谢胧满眼都是泪水,轻声问:“那我该怎么办?” 韩修文立刻看向她,“随我回家。” 听到韩修文的话,谢胧没有立刻答应。她抬手卷起车帘,回头朝着谢家的方向看过去,黑沉的雨幕中唯有谢家火光冲天,兵戈声几乎淹没了车马辚辚。 好在,方才穷追不舍的官兵没有察觉到韩家的马车。 她应当松下一口气的。 然而谢胧却并没有。 她坐在这辆逐渐远离官兵的马车内,只觉得如坐针毡。若是没有在抄家前夕做那场梦,她可能还以为,眼前的修文表哥是自己唯一可以依靠的人。 但那个梦境里,这却是她滑入深渊的开始。 她确实被修文表哥带回了家不错,然而他却并没有娶她,反而是将她囚禁了起来。 她被关在韩家,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等到终于能从外界获到消息,得知的第一件事,便是谢家于昨日被满门抄斩。 从前待她极好的姨母、表哥,都换了一副面目。他们反复用刑,反复盘问,反复利诱,逼迫她说出与阿爹相关的每一件事。在目的达成之后,割了她的舌头,转而将她卖给了人牙子。 想到自己在那个梦里遭受的非人折磨,谢胧胃内痉挛翻滚。 她看向眼前面容温雅的青年,忍住作呕的冲动,竭力镇定地说道:“停一停车。” “怎么了?”韩修文关切地问道,却又忍不住回头朝着谢家的方向看了一眼,劝道,“这里不安全,有什么事情,到了家里再说……” 谢胧抬手捂住口,干呕出声。 韩修文意识到她不舒服,却只是 2. 传闻 《折青梅》全本免费阅读 看着对方递来的手,谢胧下意识想伸手。 但才动了动手指,她就后知后觉到自己浑身都湿透了,还在泥水里摔了一跤。 而眼前的齐郁,身着天青如意纹广袖襕袍,领口雪白的中单衬出如玉肤色。他干干净净,从容矜贵,就连伸过来的那只手,都染着淡淡的沉水香。 他不再是过去那个寒微的穷书生。 和阿爹决裂后,齐郁便在朝中平步青云,受天子倚重,前途无量。 此时此刻。 他们之间,判若云泥。 想到之前谢家和齐郁的龃龉,谢胧有些不安,轻声开口:“我……” 然而不等她开口,身后便传来韩修文的声音:“表妹!” 谢胧下意识打了个冷噤,扭头朝身后看去。 韩修文面上带着急切,快步上前,将谢胧从地上拉了起来,像是有些不解,“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谢胧挣扎一下,没有挣脱。 韩修文却像是没有察觉她的不情愿,视线径直落向车内,拱手道:“齐大人,阿胧妹妹只是受惊了,请勿怪罪。” “松开。” 齐郁视线落在韩修文握住谢胧的那只手上,面色略显阴郁。 韩修文一愣,连忙解释道:“表妹她……受了些刺激。这里不是久留之地,才急着带她回去。何况,我们是未婚夫妻,素日里关系是极好的……” 齐郁神色淡淡,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 他冷声道:“枕书。” 一旁抱剑而立的侍卫立即上前,手中利剑出鞘,抵在韩修文脖颈间。韩修文陡然噤声,惊疑不定地看向齐郁,表情变得有些古怪。 齐郁虽然与谢家有旧,却只有怨没有恩。 当年,齐郁孤身入京求学。 他虽然出身寒微,却实在惊才绝艳,一手文章写得堪令京都纸贵。 向齐郁抛来橄榄枝的世家豪族不胜枚举,最终是谢胧的父亲谢翰林,将齐郁收在门下做弟子。这本该是件佳话,然而谢翰林却压着齐郁不让其下场科考,使得少有才名的齐郁渐渐无人知晓。 令有人提起齐郁,都要叹息一句伤仲永。 直到一年前,齐郁忍无可忍地与谢翰林决裂。 转而投身入科场,一举夺魁。 如今谢翰林触怒君王,落得抄家灭口的下场,齐郁应当是拍手称快才是。 何况,谢胧作为谢翰林的小女儿,自幼养得实在娇宠,素日里习惯了在谢翰林的学生头上作威作福,想必也没少得罪过齐郁。 若说别人倒也罢了,齐郁却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主儿。 他入仕不过一年,便能不走寻常地几度升迁,官至刑部侍郎。不仅是靠近乎苛残暴虐的查案方法,还有不择手段铲除异己的政斗手腕。 这样的人,说一句睚眦必报也不为过。 怎么会出手维护谢胧? “齐大人这是什么意思?”韩修文忍不住道。 他虽然不得不做小伏低,却也断然没到被人拿刀架在脖子上,还能扯出笑脸的地步。 齐郁坐在半明半昧间,不带温度的视线扫过来,居高临下看了他一眼。狭长凤眼深沉矜贵,目光透着上位者天然的威压,淡淡开口:“再说一遍,你们是什么关系。” “我与阿胧妹妹自幼定亲……” 刀锋往前一寸,鲜血如注,韩修文的脸色彻底惨白。 夜色浓稠,风雨淅沥。 车内的齐郁眸子黑沉,静静看着他。 这目光令韩修文感到胆颤,思维变得僵硬起来,不得不颤声问:“齐大人,你究竟要做什么?” 齐郁并未回答。 那刀锋又往下一寸,热血喷涌而出。韩修文什么都不敢问了,哐当一下跪下,心中却有一个荒谬的想法涌现。 然而这想法太过于荒谬,韩修文一时之间不敢置信。 但身体的本能让他以头抵地,脱口而出道:“我和阿胧妹妹没有关系!” 饶是如此,齐郁面容依旧冷淡。 不止韩修文捉摸不透齐郁的态度,谢胧也有些不安。 她虽然名义上是齐郁的师妹,实则和齐郁交情泛泛。若是非要说,齐郁似乎还十分厌恶于她,每每见了她便会瞥开目光,原本便冷淡的面容越发清冷。 所以,齐郁是因为讨厌她…… 才让人将刀架在韩修文脖子上吗? 韩修文状似隐忍地看了谢胧一眼,咬牙说:“听闻齐大人与谢家素有些龃龉,即便如此,也请不要迁怒到谢胧一个小娘子身上……” 齐郁搁下手里的茶盏,喀嚓一声轻响。 枕书的刀再往前半寸。 “大人既要带走谢胧,我自然也拦不住!”韩修文终于慌了,下意识挣扎躲开刀锋,高声喊起来,“我和阿……谢胧没有关系!” 谢胧并不意外韩修文这么说。 他就像是那个梦里一样,不过是一只披着人皮的豺狼。 然而齐郁却当真微微掀起眼帘,看了枕书一眼。 枕书立刻会意,收回了手中的刀,抬脚将韩修文踹翻出去,冷冷斥道:“还不快滚!” 韩修文不甘心地看了谢胧一眼,却不敢久留,转身朝着自己的马车跑去。他满身泥水,狼狈不堪,全无方才温文尔雅的气度,如一只丧家之犬。 谢胧看着韩修文的背影远去,心里有些不安。 刚才是慌不择路,才下意识想要抓住唯一的求生稻草,此时冷静下来,却有些后悔。 撇除她从前便有些害怕这位阴郁的师兄这件事不谈。 谢胧对朝野上的事情也有所听闻。齐郁并不是个多良善的角色,传闻他睚眦必报、冷血寡恩,整起政敌来堪称刻薄毒辣。 阿爹这样得罪过他。 如今谢家落难,他会对她做些什么? 想起那个梦中,在谢家败落后,从前对她那么温和宽厚的姨母和修文表哥都变得那么可怕,谢胧被雨淋湿的肩头忍不住轻轻颤抖起来。 她很害怕齐郁,比对韩修文还害怕。 韩修文可以和她撇清关系,她却无法和谢家撇清关系…… 齐郁会像刚刚对韩修文那样对她……不,或许还要更过分一些,毕竟韩修文不是谢家的人…… 齐郁并不知道谢胧在想些什么,只是察觉到少女的脸色似乎苍白了一些。 她浑身都湿透了,乌黑的头发柔软地垂在肩头,衬得脸颊越发雪白小巧,一双漂亮的鹿儿眼怯怯看着他,像是受了惊的小动物。 是他来得晚了些。 “上来。”齐郁说。 少女慌忙后退一步。 齐郁:“……” 在微妙的缄默中,谢胧隐约觉得齐郁目光微顿,倒像是也有了一瞬的无可奈何。 3. 指认 《折青梅》全本免费阅读 谢胧指尖蜷进掌心,竭力忍住颤抖,默默将目光落在齐郁身上。齐郁放下手里的书卷,挽起车帘,回头轻轻看她一眼,“不想进去看看?” 他嗓音冷淡,不带情绪。 她可以进去吗? 谢胧迟疑片刻,连忙道:“想……想的。” 齐郁便不再说什么,起身下了马车。 枕书上前为他撑伞,齐郁却伸手接过了那柄伞,握在手中回头看向谢胧。 他下颌微微压低,手中的油纸伞抬起,意味不言自明。 谢胧连忙向他走过去,站在他身侧。 但她终究对齐郁有些微妙的恐惧,没有靠得太近,一边肩膀便暴露在风雨中。齐郁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将伞往她这边偏了偏,将她遮得严严实实。 顿了顿,齐郁又解下肩头斗篷,径直披在她肩头。 语调冷而沉,“穿好。” “等会不要开口。”他补充。 “我知道。”谢胧有些紧张,点了点头。 她也是要被羁押的谢家人,兴许这些锦衣卫不认识自己,但这么堂而皇之地跟着齐郁进去,肯定是要低调些,免得惹来多余的麻烦。 谢胧抬起沾了泥水的手,在脸上胡乱摸了几把,用齐郁的斗篷将自己内里的衣裙掩严实了。 又把头埋下去,确认别人瞧不出自己才作罢。 阶前夜雨凄清。 枕书上前,亮出令牌,“刑部办案。” 北镇抚司的锦衣卫对视一眼,表情有些难看。这案子既然交到了北镇抚司,刑部凭什么横插一脚?即便刑部当真要横插一脚,他们也不可能当真就这么放人进去。 “不巧了,我们周大人正在里头办案。” “看时辰也快了,齐大人不妨等上一等,否则小的也不好交代。” 拖字诀总归是没错的。 刑部就是再张狂,总不能在天子隶属的北镇抚司头上动土…… 然而枕书径直上前,竟是连理都懒得理说话的人。看守的锦衣卫连忙上前来挡,却被枕书抬起刀格开,一时间两边纷纷拔刀,气氛剑拔弩张。 齐郁置若罔闻,穿过持刀的人群。 甚至还有雅兴,抬手扶了一把身侧面色苍白的少女,才从容地收了伞。 “本官查的,便是周大人。” 齐郁似笑非笑,漆黑的眸子却倒映出森寒杀意。 锦衣卫悚然一惊,立刻想要进去报信。然而还不等他有所动作,枕书便已然抽刀出鞘,横在他的喉间,再往先一步便要血溅三尺。 齐郁掀起衣摆,朝门内走去。 谢胧跟在他身后,穿过谢家的抄手游廊,一直到内院。 “人在哪?”齐郁问。 谢胧反应过来他在问赵妈妈,于是连忙对枕书道:“跟我来。” 她眼眶发酸,按着记忆,朝着赵妈妈遇害的地方跑去。很快,她便带着枕书找到了赵妈妈,枕书抬手按在赵妈妈的颈侧,又探了探鼻息。 “人还活着,只是气息微弱。” 谢胧心口一下砰砰跳起来,说不出是高兴还是后怕。 但她看向枕书的目光便也警惕起来,连忙拦在枕书面前,说道:“我知道了!我会包扎止血!” 枕书微微皱眉,似乎要伸过手来。 谢胧连忙挡住,她害怕枕书会杀了赵妈妈,以此为借口找北镇抚司的麻烦。 齐郁不择手段,很可能会这样做。 “让枕书来。”齐郁不知何时也跟过来了,他看了地上的赵妈妈一眼,眸色很冷清,言简意赅道,“他比你擅长这些得多。” 但谢胧并不信任齐郁。 她张了张口,还要拒绝他,枕书便抬手点在赵妈妈的穴位上。 几乎是立刻,赵妈妈脖颈上的鲜血便止住了。在她意外的愣怔时,枕书从袖中取出药粉和纱布,三两下便将赵妈妈包扎了,然后直接背在了身上。 “好了。”枕书道。 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还是要尽快找大夫。” 谢胧呆呆看向齐郁,少年依旧是清冷淡漠的样子,萧萧疏疏立在风雨中。除了气质比当年矜贵了不少,整个人流露出的,还是一如既往的厌世阴沉。 他竟然会做这样的好事吗? 难道是赵妈妈对他还有别的用处? 但无论如何,赵妈妈没有因为她而死,谢胧心里好受了很多。她看向灯火通明的东厢房,又想起自己那个梦境,梦里她甚至没有看到亲人最后一面。 她想要见一见自己的亲人。 还未等齐郁到关押人的东厢房,锦衣卫指挥使周成便赶了过来。 周成面色不善地看向齐郁,说出的话倒还算礼貌,“齐大人要来,怎么不提前知会一声?” 话是这么说,实则他身后跟随的众人全都按住了刀柄,目光警惕。只等周成一声令下,便要一拥而上,和齐郁正面对上了。 但非到必要,周成不想和齐郁起冲突。 齐郁虽然是科举出身,是清贵出身的读书人,手腕倒是比他们这些泥腿子还要狠辣,心思又深不可测,极其难对付。 “想来,便来了。”齐郁只道。 周成笑道:“那便请齐大人先去西厢坐坐,等我等办完案子……” 枕书上前一步,呵斥道:“北镇抚司草菅人命。我们大人此时不管,待何时再管?休要再推脱拖延!” 周成的视线落在枕书背上的赵妈妈身上,微微蹙起眉头。 查抄罪臣,不小心杀了一两个下人,这事确实可大可小。若是平日里倒也罢了,此时竟把把柄落到了齐郁手里,可见是不能随意揭过了。 “是谁?此时出来认罪,饶你不死。” 周成扭过头去,拿出气势对身后跟随的锦衣卫呵斥道。 然而,锦衣卫们对视一眼,纷纷垂下了头,全然没有人有出来认罪的意图。 一时之间,整个院子陷入了死寂。 周成摸了摸鼻子,又看向枕书背上的赵妈妈,笑着说道:“夜深雨重,只怕是找不出是谁蓄意伤人了……何况,瞧着也没有死,只怕对不上律法了。” 只要没有人承认,就算齐郁抓着不放也没用。 ——反正人还活着。 哦,还晕过去了。 这会儿是醒不过来,指认不了凶手了。 周成对着齐郁,近乎是挑衅一笑,面上却还是一团和气。 “是他。” 人群中,有道微弱但清晰的嗓音响起。 周成的视线朝齐郁看过去,才意识到他身侧竟然立着一个狼狈的小娘子。虽然面上满是泥污,一双鹿儿眼却格外清亮,十分灵动天成。 京都谁不知道,齐郁此人冷漠无情,最是不近女色? 这种时候,他竟然会带个小娘子来? 不等周成咂摸出两人是个什么关系,那少女已经上前几步,指着缩在角落里的方脸男人,掷地有声说道:“是他杀的人,他刀鞘内有没干的血。” 不等周成反驳,方脸男人本能藏了藏刀。 这心虚的小动作,简直不言而明。 周成一张脸铁青,却往前几步,咄咄逼人道:“我们北镇抚司的人,若是刀鞘里没有血,才算是玩忽职守。小娘子,这里可不是你可以放肆的地方,不容你这般血口喷人!” 谢胧被逼得下意识后退一步。 然而身后伸过来一只手,扶住了她的肩。 对方修长的影子显得无比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