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留》 1. 失忆 《强留》全本免费阅读 初春的清晨总是带着蓬勃生机。旭日似为苍穹抹上了一层胭脂,柔而暖的金光穿过云层,游入窗柩,笼罩在女子握着笔杆的玉手上。 却带不来半分温度。 “和离书”三个明晃晃的大字,张扬而坚韧,一时间竟比阳光更夺目。 “郡主出大事了!”小丫鬟慌慌张张地闯入,朝着女子傲然如竹的背影径直跪了下去,“圣旨、圣旨下来了...” 女子闻言面色不仅毫无波动,甚至还笑了一下,不紧不慢地放下了手中的笔,开口道:“本郡主的丫鬟,哪有遇事就跪的道理?站起来说话。” 小丫鬟闻言急忙站了起来,不敢耽搁半分。 女子缓缓转身,随着她的动作,红衣上的金丝流纹在日光下散发出如鲛珠般的梦幻光芒,灿若繁星,美若云霞,奢华中彰显着主人尊贵的身份。 丹阳郡主裴长姝,乃圣上胞弟冀王裴骁的独女。由于冀王妃早逝,冀王常年驻守边境统率二十五万大军,裴长姝作为冀王唯一的血脉,五岁时就被圣上接到宫中照顾,颇得圣宠。 一年前更是由陛下亲自赐婚,嫁给了大昭自开国以来唯一的异姓王——云王穆允升。 穆允升是何等惊才绝艳的人物?裴长姝这种嚣张跋扈不学无术的废物,怎配做云王妃?无数人嫉妒地眼红牙酸,但又无可奈何。唯一让众人感到安慰的就是云王也看不上她,听说新婚之夜直接睡了书房。 或许连老天都看不下去了,于是让裴骁鬼迷心窍支持太子逼宫谋反。太子兵败自杀,裴骁站队太子之罪已然坐实,裴长姝也从高高在上的郡主变成了罪臣之女。 此事一出,路边的狗听到后都多吃了两口肉。 简直是大快人心! “陛下已下旨查抄冀王府,褫夺了老爷的王爵,并要将老爷押入大牢问审。”小丫鬟面色苍白,“禁军已经在赶往冀王府的路上了...” 裴长姝面色淡淡,没人能猜透这位阴晴不定的郡主在想什么,只见她神色专注地将手中的和离书折好,装入了一个信封中。动作不疾不徐,神态自若,仿佛没有听到丫鬟刚刚说的话。 “郡主...”小丫鬟欲言又止。 “备马,我回一趟王府。”裴长姝道。 “奴、奴婢还有一事未说。” 裴长姝看着小丫鬟颤抖的身子,有些生硬地安慰道:“别怕,人头掉了也不过是碗大的疤。” 小丫鬟一听此话,吓得再次跪了下去。 裴长姝无奈地叹了口气,抬步就向外走。 小丫鬟闭了闭眼,鼓足勇气向裴长姝的背影道:“陛下也将您贬为了庶人,奴婢、奴婢以后无法再叫您郡主了...” 裴长姝脚步顿了顿,嘴角浮出了一抹凉意。 “云王一大早就进宫面圣,不知这究竟是陛下的意思还是他的意思?” “请王妃慎言!”小丫鬟急忙磕了个头。 这还是第一次有自家下人敢在她面前提起“王妃”二字。 裴长姝笑了笑,淡雅清纯的容貌与华丽繁琐的衣裙形成强烈的反差,给人极大的视觉震撼,如月宫仙女下凡,倾国倾城。谁又能想到传言中骄纵任性不学无术的草包郡主,竟有这般的风姿气韵。 “树倒猢狲散,飞鸟各投林。你们这些做下人的也不容易。从今往后你就跟着云王吧,能混到什么程度全凭自己本事,你我的主仆之缘到此为止。” * 禁军将冀王府围地水泄不通,看热闹的百姓被纷纷清场,整条街都显得死气沉沉。 一匹白马一袭红衣,成了死局中唯一的点缀。 鲜红的衣摆随风扬起,在白马的映衬下好似一幅火凤翱翔云端的画卷,张扬夺目。禁军们见到裴长姝前来,纷纷为她让出了一条路。 裴长姝不屑于分给那些禁军半个眼神,直接翻身下马飞奔入府,最终在王府正堂见到了倚靠在太师椅上的裴骁。 这是一个身姿矫健的中年男人,此刻正气定神闲地喝着茶,丝毫不像谋反失败即将入狱的罪臣。 “爹!”裴长姝眼中噙着泪花,她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控制着没有让眼泪流出来,淡雅清丽的容颜在朦胧泪目的映衬下愈发楚楚动人,这等绝色天下间鲜有男人可以抵抗,只可惜云王铁石心肠,向来不近女色。 “爹不是在这坐得好好的吗?喊什么喊。”裴骁看着她这副样子,没好气地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来哭丧的。” “一定是有人栽赃陷害,对不对?”裴长姝没有理会裴骁的打趣,直接上前两步跪在裴骁身前,紧紧握着裴骁的手,“太子仁慈良善心系百姓,怎么会做出谋反之事?况且他身为储君,皇位本就是他的,他没有理由谋反。” “究竟是谁在害你们?是皇子,许相,云王,还是陛下?” “闺女,别胡思乱想了。”裴骁闭上了眼,不忍心看她,“爹与太子的确做了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不可能!”裴长姝瞬间站起了身,“知父莫若女,爹究竟在顾虑什么?为何要认下此罪?” “姝儿,你从五岁起就入了宫,这二十年来与为父相处的时间恐怕还没有与陛下相处的时间长。” “你,真的了解为父吗?” “我确实不了解你,但我了解我自己。”裴长姝坚定地道:“我的判断从未出错,此事我要彻查到底。” “简直胡闹!”裴骁气得差点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要不是顾及着还有禁军在,他都想一巴掌拍醒这丫头了。 养孩子就是烦心,打重了舍不得,打轻了不解气。 “别忘了你已不是郡主,好好跟着云王过日子吧,不要再任性了。”裴骁提醒道。 “我已写好了和离书。”裴长姝边说着边从怀中拿出一个信封,“请爹过目。” 裴骁两眼一黑,强忍住想揍这个不孝女一顿的冲动飞速浏览完,然后毫不留情地将手中的和离书撕碎,“写的很好,下次别写了。” “多谢爹夸奖,女儿写了两份,这一份就是留给您撕的。”裴长姝面不改色地摊牌。 “你是想气死为父吗?!” “知父莫若女。”裴长姝风轻云淡地补刀。 “你究竟图什么啊?”裴骁脑壳嗡嗡作响,眼见硬的行不通,立刻来软的,“如今你只是一介庶人,若是再失去云王妃的身份,怎么躲得过京都中的明枪暗箭?爹得罪过不少人,你得罪的人也不比爹少,你想过他们会如何报复你吗?” “大不了我离开京都就是,至少能保住性命。”裴长姝无所谓地道。 “云王才貌双全,哪里配不上你?为何非要与他和离?”裴骁百思不得其解。 “爹还不明白吗?云王心爱之人一直是叶樱灼,而叶樱灼正在重返京都的途中。”裴长姝道。 “闺女 2. 和离书 《强留》全本免费阅读 “王妃都昏迷一天一夜了,怎么还没有苏醒的迹象?” “听说只是不小心从马背上摔了下来,没想到竟这般严重。” “但御医说脉象毫无问题...” “王爷都来了好几次了,看样子是真的很关心王妃。” “可是王爷以前...” 好吵。 是哪些牛鬼蛇神专挑人睡觉的时候在窗外叽叽喳喳? 什么王爷王妃的,和她有什么关系? 裴长姝皱了皱眉头,翻了个身准备继续睡去。 没想到耳边突然爆发出此起彼伏的惊呼。 “王妃醒了!” “终于醒了!” “快!快去告诉王爷!” 惊呼声将裴长姝的睡意冲散了大半,她突然意识到有些不对劲,猛地睁开双眼。 入眼所见,是一个华丽但陌生的屋子。 屋子很大,装潢奢华,处处彰显着此屋主人身份之尊贵。 而她此刻,正睡在屋中唯一一张大床上。 这是哪儿?她是谁? 究竟发生了什么?她为何什么都想不起来? 难道那些人口中的王妃就是她?! 裴长姝立刻整理着刚刚听到的关键信息:从马背上摔了下来、昏迷一天一夜、王爷来了好几次很关心她... 世间竟还有这种好事?一觉醒来后发现自己是身份尊贵的王妃,还有一个很爱自己的夫君。 看来她以前的生活很美好呀,真是投了个好胎。 她既然是王妃,那么她的爹娘又是什么人呢?想来身份也绝对不低,不然她又怎能坐上王妃之位。 正在裴长姝思索着该怎么向夫君诉说自己失忆一事时,那些守在门外的影子突然齐齐呈现俯身行礼的姿势。 “王爷。” “见过王爷。” 裴长姝吓得一个激灵,立刻从床上坐了起来,手心渗出了一层薄汗。 第一次见自己夫君,好紧张。 不知是一个怎样的男人呢?其实只要长得不太丑,年龄不太大,她都能接受。 屋门被推开,日光如开了闸的流水,一股脑地从门框涌入,淡金色光芒中浮现出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如松柏傲立于天地之间。 男子看起来二十岁左右,宽肩窄腰,气质出尘。烟墨色长袍上用银线绣着暗纹,通身上下除了腰带上镶嵌的青玉外再无多余点缀,这种单调且偏暗色的衣饰将身为王爷的清冷威严彰显地淋漓尽致。 比起身姿气韵,他的容貌更加夺目,美的极具攻击性。尤其是那双眼睛,当日光映入眼底时,如河畔垂柳遇上烟雨,升起朦朦胧胧的惑人美感,如梦似幻,令人看不真切。而容颜中自带的几分冷感,又恰到好处地让这份魅惑之美变得高不可攀,不可侵犯。 这种半仙半妖的天人之姿,唯有日月可与之争锋。 好幸福啊,她竟然有一位如此年轻貌美的王爷夫君。裴长姝激动地心脏狂跳。 如此年轻的王爷,定是某个皇子吧,看起来似乎是个花瓶。不过这样也挺好,最起码不会因为皇位之争失了性命。 刚刚那些下人们说她昏迷的短短一日中王爷来了好几次,对她十分关心。所以夫君定十分爱她,她也一定爱着这位年轻貌美的夫君。 这不就是话本子中说的琴瑟和鸣吗?多么美好的爱情啊。 裴长姝对他绽出一抹灿烂的笑容,清雅唯美的容颜在这一笑之下熠熠生辉,如天池中心亭亭玉立的白莲,纯真灵动。 穆允升一怔,眸光不由自主地呆滞了一瞬。 “夫君...”裴长姝甜甜地喊道。 穆允升的眉头渐渐蹙起。 裴长姝终于察觉到了有些不对劲,眼前的这个男人似乎对她过于生疏了,尤其是那双眼睛,里面满是清冷与不解,没有一丝一毫的爱意。 这完全不是面对心爱之人该有的情绪。 这是什么情况?王爷不是很爱她吗? 正在她不知所措 3. 白月光 《强留》全本免费阅读 “和离书我先收下了,只要你开口,我随时都可签字画押。”穆允升的声音中辨不出喜怒,说完后一秒钟都没有多逗留,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 为何会这样?难道她全都猜错了?她与这个王爷究竟是怎么回事? 如今局势不清,敌我不明,她不能在王府中暴露失忆之事。 裴长姝准备去找爹娘寻求帮助,毕竟爹娘永远不会害自己的孩子。但她失去了所有记忆,根本不知道爹娘是谁,住在哪里。 不过这点小事难不倒她,裴长姝找了块面纱遮面,又拿了些银子,对门外喊道:“本王妃想去茶馆听书,你们准备一下马车。” 一炷香后,裴长姝在婢女的带领下走出了王府,上马车前她特意回头看向府门上挂的匾额。 “云王府”三字笔走龙蛇,大气磅礴。 原来她的丈夫是云王,只是不知这云王是圣上的第几子。先不管这些了,等见了爹娘,一切都将水落石出。 马车在一家茶馆前停下,裴长姝清了清嗓子道:“我自己进去就好,你们找个不引人注目的地方等候。” 说罢,她又检查了一下自己的面纱,见一切妥当,才大步走进茶馆。 “给我一个单独的雅间,泡上最好的茶叶,然后叫一个说书先生过来。”裴长姝对前来接待的伙计道。 “好嘞,请随我来。” 这家茶馆的效率很高,不一会儿就布置好了一切。上好的青茶散发出诱人的幽香,缕缕热气冲散了初春的料峭。 “小姐想听什么书?”说书先生恭敬地问道。 “我不听书,只是来向先生打探一些消息。”裴长姝将一块碎银放到桌上,笑着道:“这种名贵的茶,一个人喝有些寂寞了,先生陪我一起吧。” 说书先生受宠若惊,连连推辞,“小姐太客气了。” “我诚心邀请先生一起,先生尽管喝就是。”裴长姝将碎银向说书先生的方向推了推。 “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说书先生笑眯眯地将银子收入囊中,“不知小姐想打听什么?在下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想打听一个人。” “谁?” “云王妃。”裴长姝故作平淡,“我想知道她的身世背景,比如父母是何方人士,家住何处。” “小姐竟然不知道这些?”说书先生有些诧异。 “我来自很远的地方,那儿消息比较闭塞。”裴长姝解释道。 说书先生捋了捋胡子,“那我先简单介绍一下,若小姐听完后还想知道什么细节,尽管问就好。” 裴长姝点了点头。 “云王妃名叫裴长姝,其父冀王裴骁是当今圣上的胞弟,其母冀王妃只是平民出身,很早便逝去了。听说王妃去世时,裴长姝刚满五岁。冀王在王妃死后就主动请缨镇守咱们大昭与北厉的边境,执掌边境二十五万大军。而裴长姝身为冀王唯一的血脉,也在五岁那年被陛下接到宫中亲自照顾,封为丹阳郡主。陛下对她万分宠爱,她的受宠程度,哪怕是公主都比不过。” 原来是这样...裴长姝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可怜,这么小就没了娘,还离开了爹。不过从小经历磨难的孩子都会更加优秀,想必她定是天下女子的楷模,不然又怎会得皇帝这般宠爱? 裴长姝喝了口茶,十分欣慰。 “但这裴长姝,真不是个东西。琴棋书画一窍不通,女红女训全都不会,不学无术,嚣张跋扈,听说还私养面首!皇族中有这样一个玩意,真是丢尽了大昭的脸!陛下估计是可怜她的身世才这般容忍她。能得此重情重义心胸宽广的皇帝,实乃我大昭之幸啊!” 裴长姝差点被口中的茶呛到,心中拔凉拔凉的。她真是这样不堪的人吗? “所幸苍天有眼,让冀王鬼迷心窍支持太子逼宫谋反。太子兵败自杀,冀王被贬为庶人抄家入狱,而裴长姝自然也成了庶人。估计过不了多久云王就会休了她,云王也算是熬出头了。” 裴长姝大惊之下差点摔了手中的茶盏。苍天啊,为何让她在短短一个时辰之内经历了如此多的大起大落。 “太子和冀王谋反?”裴长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太子本就是储君,皇位早晚都是他的,他为何要谋反?” “这也是世人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说书先生叹了口气,“太子仁慈善良,聪慧爱民,政绩卓绝,可谓得尽天下民心。冀王与陛下乃一母同胞,关系极为亲密,且冀王一直都忠心耿耿地为大昭驻守边境,战功赫赫。这两人怎么看都与谋反不沾边...” “但他们确实做了此事,听说就是冀王偷偷调兵帮助太子谋反。” “冀王入狱了?”裴长姝隐隐觉得谋反之事不对劲,就算她失去了记忆,但本性却不会改变。 她相信自己,也相信父亲。 况且太子根本没有理由谋反。所以此事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有人故意陷害,要么是强加之罪。 “冀王昨日被关押入狱,听说入狱前裴长姝还去见了冀王一面。” 所以她在见完父亲后坠马失忆的?难道是有人想杀她灭口但未遂? 等等,还有一处不对。 “不知这云王又是何人?既然云王不喜裴长姝,当初为何要娶她?”裴长姝巧妙地转移话题。 “云王穆允升,乃大昭自开国以来唯一的一位异姓王。”谈起云王,说书先生立刻精神抖擞,满脸崇拜: “他是穆大将军之子,上面还有一位兄长。穆大将军与秦夫人是京都有名的恩爱夫妻,琴瑟和鸣幸福美满,膝下的两个儿子都格外优秀,人人艳羡。四年前南滇国撕毁了与先皇签订的条约,不仅不再向大昭称臣纳贡,还大举侵犯大昭边境,穆将军与大公子奉旨出征,结果双双战死沙场,秦夫人也因伤心过度变成了疯子。” “十七岁的穆允升继承了先父遗志,拼死杀敌用兵如神,立下赫赫战功,仅用三年时间就灭了南滇国,这才有了咱们大昭如今的南境之地。” 云王竟然这般厉害?裴长姝十分惊讶。 这种杀敌无数用兵如神的人,不该都是身材魁梧健壮、长得凶神恶煞、性子直率火辣、能动手绝不动口的武夫吗? 她回想着那个身形修长容貌极美,清冷出尘又深沉莫测的男人,怎么看都不像是立下过赫赫战功的将军。 “穆允升班师回朝后被封为云王,民间也称他为南境王。陛下对他十分器重,不仅加封他为太子少师,还将自己最宠爱的丹阳郡主裴长姝许配给了他。那时他年仅二十岁,可谓是年轻有为,风光无限。” “只可惜那裴长姝空有身份地位,毫无德行才学,不仅不懂得珍惜,还私养面首!面对这般身份尊贵的王妃,云王也只得忍气吞声。听说云王与裴长姝虽已成亲一年,但一直分房而居,甚至新婚之夜云王都未入洞房。” 太子少师?裴长姝明锐地捕捉到了关键信息。 既然身居此位,那么他在太子谋反一事中又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裴长姝决定先搞清楚自己失忆前为何要主动写下和离书,她微微思付了一下,试探道:“所以云王一直想休了王妃?” “那是自然。”说书先生唏嘘不已:“天下谁人不知,云王心爱之人从始到终一直是与他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吏部侍郎之女——叶樱灼。” “叶樱灼与穆允升情投意合,简直是一对璧人,而且还订过亲。只可惜天公不作美,生生拆散了这对有情人。” “没想到陛下竟会棒打鸳鸯。”裴长姝摇了摇头,啧啧道。 “哎呦小姐可不敢乱说话,这事与陛下无关。”说书先生急忙道:“二人订亲时穆大将军还未出征,本来打算在平定战乱后完婚,没想到穆家出了事。都说人走茶凉,没有了穆大将军与大公子,只凭穆允升一人注定无法在京都立足。叶侍郎怎愿让掌上明珠嫁过去?于是转头就把叶樱灼嫁给了岳州知州之子。” 看来这个叶侍郎也是一个趋炎附势之徒,裴长姝感慨之余,不由得好奇道:“叶樱灼没有闹吗?” “自然是闹过的,甚至还给穆允升写过书信,但父母之命怎能抵抗得了?” “真是太可惜了。”裴长姝虽然嘴上说着可惜,但心中却暗暗高兴,“如今她已嫁为人妇,云王就算休了裴长姝,也娶不来自己的心爱之人了。” “幸得上苍垂怜啊!这对苦命鸳鸯如今终于苦尽甘来了。”说书先生神色激动,仿佛比自己娶媳妇还要兴奋。 裴长姝:??? “叶樱灼过门四年肚子都毫无动静,几日前她丈夫写下一封和离书,与她和离了。如今她正在重返京都的途中,算算日子差不多快到了。” 听闻此话,裴长姝提着的心稍稍落下,故作惋惜地道 4. 情敌 《强留》全本免费阅读 裴长姝叹了口气,忍住了与这些人争执的冲动,从人群中抽身离去。 他们受过叶樱灼恩惠,将叶樱灼推上神位,幻想出了一个完美无瑕的存在来作为自己贫苦生活中的精神依托,自然不允许任何人打破这份幻想,哪怕对方说的是实话。 归根结底,都是些可怜人啊。 “夫人,叶小姐的马车似乎去的是云王府的方向。”婢女提醒道。 “这个方向只有云王府吗?”裴长姝问道。 “夫人还真是不记路。”婢女笑了笑,耐心地解释道:“沿着这条街走下去只有两个府邸,最先到的是云王府,再往前走是冀王府。” “回府。”裴长姝加快脚步向马车停靠的地方走去,“你说,叶小姐和云王这对有情人再见面时,会是怎样的景象?” “夫人是想...”婢女以为她要做大事,立刻激动了起来,激动之余还有些小紧张。 “你这小丫头,这般看着我作甚?”裴长姝有些迷惑。 “夫人想让奴婢做什么尽管吩咐,奴婢定不辱使命。”婢女信誓旦旦道,诚意十足。 “小丫头真机灵,有前途。”裴长姝十分欣慰。 “夫人我叫秋巧,不叫小丫头。”秋巧嘟了嘟嘴,虽然神情有些不开心,但依旧难掩灵动可爱。 “好,以后都叫你秋巧。”得知了婢女的名字后,裴长姝稍稍松了口气,连笑容都更真切了几分,“等见到云王后,我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夫人放心,奴婢不仅嘴紧,还很有能力。”秋巧一副忠心耿耿的样子,“无论是下药还是陷害,奴婢都手到擒来。” 这倒把裴长姝吓了一跳。 失忆前的她手段这般狠辣吗?连婢女都练到手到擒来的地步了。 “咳...”裴长姝尴尬地笑了笑,“你只需拿针扎我就行,一定要狠狠地扎。” 秋巧:??? * 书房内,一个长相极美的年轻男子在书案前微微俯身,一手执笔,一手轻扶袖摆,正在极为专注地写着什么。 烟墨色长袍颜色由浅入深,布料光滑柔顺,微风轻拂便可引得衣袂翩飞,为厚重的色彩增添了一抹飘逸风流。 曾全透过半开的窗子望向屋内,犹豫不决。 云王写字时不喜被打扰,故而若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他们这些做下属的都会等云王放下笔后再来禀告。 但这件事...曾全想了想,觉得此事对云王来说大抵很重要吧。 “王爷,叶小姐来了。”曾全叩了叩门。 果然不出所料,云王听到此事后立刻放下了手中的笔,他的反应毫无停顿,可以说是不假思索。 世人都说云王冷心冷情不近女色,其实云王的心中只是住进了一个有缘无分的佳人,再也容不下其他野草。 曾全在心中一叹,不由得为自家主子感到惋惜。不过如今总算是苦尽甘来了。 “她坐的哪辆马车?”穆允升在一旁的净盆中洗了洗手,平淡地问道。 “从叶府出来后就换成了自家的马车。”曾全只当是主子关心叶小姐,故而想了解一些细节。 穆允升清冷的目光锁在曾全身上,瞬间升出了几分威压。 “属下知错,属下今后一定让人盯紧叶小姐,及时将叶小姐的一言一行都汇报给王爷。”曾全急忙认错。 “不必。”穆允升淡淡道:“我无需知道她做了什么,但这种引市井百姓围观的事,你应当第一时间告知我。” 曾全一怔,随后立刻升起了满满的敬佩,“王爷果然料事如神,足不出户便可晓外界局势。叶小姐这一路上确实吸引了不少街头百姓的注目,可谓是刚一归京就名声大噪,足以轰动一时。” “奉承的话以后少说。”穆允升的声音冷了下来,但又隐隐带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你很关注叶樱灼?” “事关叶小姐,属下怎敢懈怠?”曾全赔着笑脸道:“叶小姐刚进京都城门属下就派人盯着了,定时刻保护叶小姐的安危。” 穆允升对此没有任何表态,只是问道:“为何现在才报?” “属下这不是想着给您一个惊喜嘛。”一说起此事,曾全立刻做出一副劳苦功高的样子,“这一路上沿途的百姓都看到叶小姐进了王府,此事很快就能传遍京城,届时您就可顺水推舟...” “去自领三十杖。”穆允升打断了他,向来不露情绪的声音在此时竟染上了一丝怒意,“此为初犯小做惩戒,下不为例。” 曾全急忙跪下领罚,但大脑却一片空白。为何会这样?他到底哪儿错了? “你一定很想问我为何要罚你吧。”穆允升笑了笑,抬步从他身旁走过。冰霜之色在一笑间恍若生出了日光照在白雪上折射出的夺目光彩,令人心中一颤。 明明是这般明媚的笑容,却不带半分温度,让人永远琢磨不透其中的喜怒。 “属下愚钝,求王爷指点。”曾全的求生欲极强。 “你只需记住一点即可。”穆允升的脚步没有停,在走出书房门槛的那一刻才将后半句话说出,“裴长姝乃我云王府唯一的女主人。” 他的声音不大,但也不小,足以让书房周围守着的下人清清楚楚地听见。 “去备壶茉莉花茶,再配上一碟梨花酥。”穆允升对门外的一个侍女吩咐道:“好生准备,不得怠慢叶小姐半分。” 曾全怔怔地看着云王的背影,此刻他才发觉自己就算倾尽全力都无法猜透云王一分一毫的心思。 云王究竟爱不爱叶小姐? 若是爱她,为何不与裴长姝和离然后顺理成章地迎娶她?若是不爱她,又为何清楚地记得她的喜好? 放眼整个京都,知道叶小姐喜爱茉莉花茶和梨花酥的人,一个手都数得过来。 会客厅中,安静地坐着一位极美的女子。她的美是极具冲击性的,朱唇黛眉,皓腕霜雪,身姿曼妙,尽态极妍。哪怕身着素衣,玉簪挽发,简简单单没有任何装饰,仍旧勾的人心尖酥麻,如痴如醉。这种美,就算是诗神下凡都无法描述。 若仅是艳美,不免会让人联想到妖妃美妾,但这种事情永远不会发生在她身上。她虽美艳逼人,却毫不妖媚,就如那盛放的牡丹,雍容大气,国色天香。再配上自信文雅的气质,京都第一美人之名当之无愧。 她就是吏部侍郎叶栖之女,叶樱灼。 “叶小姐,这是王爷特意为您准备的花茶和点心。”两个侍女端着碟子上前道。 叶樱灼观察到侍女额头已经出了些薄汗,于是温柔地笑了笑,道:“多谢,你们去休息吧,不用守在这里。” 侍女们很是感激,道谢后就纷纷退了出去。 她叶樱灼能美名远播,自然不只是因为节日时的施舍,她所倚仗的一直是心细如发体恤万民的品质。 她看到了侍女眼中真诚的谢意,笑容更加灿烂了几分,一举一动都大方得体,丝毫不输母仪天下的皇后。 待屋中只剩她一人后,叶樱灼才将目光移到侍女们送来的吃食上。 茉莉花茶的香气袅袅升起,白色的雾气笼罩在精致小巧的梨花酥上,朦朦胧胧好似仙物。 她的这些爱好,只不过在多年前顺口提过一次罢了,没想到他还记得。 想到此处,叶樱灼的心中不由得泛起一丝暖意,最后转为了若有若无的羞涩与甜蜜。 等了约莫两刻钟,穆允升才踏入会客厅。在看到他后,叶樱灼怔住了。 虽然眼前的人还是记忆中的眉眼,但通身气质却大相径庭。那个她仅看背影就绝不会认错的少年,不见了。 若 5. 这对狗男女 《强留》全本免费阅读 穆允升的目光轻轻落在裴长姝身上,神色既无惊讶也无动容,反倒漫不经心地将眸子微微眯起,眸中情绪莫测幽深,无人能猜到他在想什么。 “这位就是吏部侍郎之女叶樱灼,王妃应当听说过她。”穆允升淡淡道。 裴长姝从这句话中得知自己失忆前并不认识叶樱灼,稍稍松了口气。 “见过王妃。”叶樱灼起身对裴长姝行了一礼,不卑不亢,也无敌意。 见对方这般态度谦逊端庄有礼,毫无争风吃醋话里藏刀的小心思,裴长姝反而不知该这么办了。 但她好不容易才哭出来的,总不能就这样算了吧? 裴长姝心下一横,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上前拉起穆允升的袖摆,锦缎触碰到了银针扎出的伤口,刺痛感让泪水愈发奔涌而出。 “外面说夫君与叶小姐青梅竹马情深意重,这些都是骗人的,对不对?” 氛围一时有些凝重,不管是裴长姝还是叶樱灼都一瞬不瞬地看着穆允升,等待着他的回答。 裴长姝看似无心的发问远不止表面这般简单,她在借此机会试探这个令她看不透的男人。 她很想知道云王究竟会不会在她面前大方承认自己对叶樱灼的心意。 穆允升突然笑了,他的笑声很低,也很轻,但格外华丽。 叶樱灼怔怔地看着他,有一瞬仿佛看到了记忆中的那个少年。 “王妃觉得呢?”穆允升反问,墨玉般的眸子依旧清冷无波,如九幽之渊,染不上半分笑意。 “我只信夫君。”裴长姝吸了吸鼻子,用力擦去泪痕,故作骄傲地昂着头道:“那些风言风语怎会骗过我?夫君说过只爱我一人,就绝不会食言。” 现在云王面前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承认自己喜欢叶樱灼,要么顺着她的话把夫妻情深的戏演下去。想以中庸之道把这事糊弄过去是不可能了。 裴长姝嘴角微挑,十分期待云王的选择。 穆允升没有犹豫,直接说道:“那些传言,是真的。” 裴长姝毫不意外,心中没有什么波动,只是愈发感到诡异。 既然云王这般喜欢叶樱灼,甚至肆无忌惮到在她面前大方承认,那么为何不立刻在和离书上签字,反而将和离之事搁置? 事出反常必有妖,云王此举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谋划。 裴长姝正欲再试探些什么,一个小厮突然急急忙忙地前来,对三人恭敬行礼:“见过王爷、王妃、叶小姐。” 穆允升微微颔首,示意他平身。 “启禀王爷,吴公公已带着圣旨到了前院,让王爷前去接旨。”小厮禀告道。 “吴公公?”叶樱灼有些惊讶。吴公公乃大内太监总管,是皇帝最信任的心腹,常年侍奉在皇帝身侧,出宫宣旨这种小事向来有专人负责,怎需吴公公亲自跑腿? “小的绝没认错。”小厮道:“吴公公还说让王妃也一并过去。” “他接旨干嘛要我跟着过去。”裴长姝故意做出一副不情愿的样子来掩盖内心的紧张。 圣旨也与她有关?她已经失去了一切,难道皇帝连区区一个王妃之位也容不下吗? “夫妻一体,你自然要陪本王一起。”穆允升没有看她,只是不带情绪地提醒,边说着边起身向门外走去。 “哥,我也陪你走一趟吧。”叶樱灼突然道。 穆允升的脚步微顿,但很快就恢复了平常,淡淡道:“好。” 裴长姝瞅了叶樱灼一眼。 瞧这叫的多亲切,什么陪哥走一趟,分明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这种把戏也就能骗骗男人了,她裴长姝可不会上当。 三人一路无言地走到了前院,空旷的庭院中临时放置了一把太师椅,一个四五十岁的男人正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男人穿着很普通的太监常服,没有象征身份的刺绣,也没有锦衣玉带,但就算是简简单单的布衣也难掩他通身的威严。 这是经年累月手握大权的人才能沉淀出的气质。 裴长姝敏感地察觉到此人不简单,绝不只是一个负责跑腿宣旨的普通太监。 “吴公公。”穆允升对他的态度很恭敬,率先打招呼。 “老奴见过王爷、王妃。”吴公公站起身,拱手一礼,满面笑容,“老奴给王爷道喜。” “何喜之有?”穆允升平静地问。 “一喜得佳人归来,二喜得圣上恩宠。” 穆允升笑了笑,淡淡道:“多谢。” “怎敢承王爷之谢?奴家只是有感而发罢了。”吴公公笑起来总是很讨喜。 “小女叶樱灼见过吴公公。”叶樱灼借此机会恰到好处地对吴公公福了福身。 “叶侍郎好福气,能有这般标致的女儿。”吴公公赞道。 “公公过誉了。”叶樱灼闻言略带羞涩地低头浅笑,这副样子总会让夸赞者心情大好。 宫里那些得宠的娘娘们在陛下夸赞时也总是这般,吴公公不由得多看了叶樱灼两眼。 这样的女子,定然非池中之物。 裴长姝全程冷眼旁观,憋了一肚子火气。 祝贺“佳人归来”?这个阉人到底有没有把她这个王妃放在眼里? “公公何时宣旨?”裴长姝开口打断了他们。 “瞧老奴这记性,差点忘了正事。”吴公公赔着笑脸,“多谢王妃提醒。” 说罢,吴公公立刻展开明黄卷轴,高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云王穆允升在处理太子谋反一事中相助良多,不徇私情,劳苦功高,朕甚是感激。现擢爱卿担任太子太师,钦此!” “臣,谢陛下隆恩。”穆允升跪着道。 裴长姝跪在穆允升身后,微微蹙眉。 云王身为太子少师,太子谋反,他就算再清白,也会落得个教导不力监察失责的罪名。 6. 宠爱? 《强留》全本免费阅读 书房内站着一个三十岁出头的男人,布衣木簪,朴素简单,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文人特有的书卷气。 “王爷。”男人见到穆允升进来,不紧不慢地拱手一礼。 “你果然在这等着我。”穆允升毫不意外,“想必已听说了圣旨吧?” “属下认为,陛下此举看似恩宠,实则是将王爷推到了风口浪尖。”男人分析道:“如今太子之位空缺,剩下的三位皇子一定会想方设法地拉拢王爷。王爷就像一个鱼饵,诱众皇子争夺,引大臣们站队。” “你和我想的一样。”穆允升用指节敲了敲桌子,面带沉思,“但圣上为何要选择我?平定谋反什么的,我一点都没参与过。” “或许是因为那一日早,王爷就入了宫?” “我是太子少师,得知太子谋反自然要第一时间入宫请罪。况且此事还牵扯了冀王...”穆允升叹了口气,“柏不回,你读书万卷博通古今,各朝历史上可曾发生过类似的太子谋反之事?” 名叫柏不回的男人思索了片刻,摇了摇头,“从未有过。” “太子裴怀安乃长子,深受圣上器重,不仅才华横溢政绩卓绝,还得尽民心天下赞颂。且其他皇子皆不成气候,根本威胁不到他,他没有理由谋反。” “是啊。以他的智谋手段,就算谋反,又怎会在一夜之间就被镇压。”穆允升的声音中听不出情绪。 “如今朝中大清洗,所有太子党的人都被赶出了京城,被处死的官员更是多达十余名。”柏不回叹息道,“可谓是一点蛛丝马迹都调查不出了。” “太子谋反时一共死伤了多少人?”穆允升问。 “这个消息封锁的很严,但那夜之后宫中新来了许多御林军。” “其实最不对劲的是冀王。”穆允升道:“冀王常年驻守边境,裴长姝成亲时才回的京都,据我观察,他与太子并没有多少来往,何来勾结一说。” “听说冀王以一封密信作为筹码,才让皇帝不得不留他一命,是真的吗?”柏不回很疑惑。 “那日入宫时,陛下和我说过此事。”穆允升道:“陛下说写信之人的身份足以让天下震动,而信中的秘辛更是可引局势大变。但只有留着冀王性命,才能拿到这封信。” “王妃知道密信吗?”柏不回心中一跳。 “她从未与我提过。”穆允升微微垂眸,纤长的睫毛如蝶翼舒展,在日光中投下一抹阴影,遮盖住了眼底的情绪。 “所以王爷不和离是为了这封密信?”柏不回一下子豁然开朗。 穆允升没有回答,只是转移话题道:“我入宫一趟。” “入宫?”柏不回很诧异,完全摸不着头脑。 “裴长姝在宫里,算算时间应该差不多了。”穆允升的声音没有什么起伏,好似在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但说出的话却让柏不回差点惊掉了下巴:“不论如何她都是王妃,我得护着她。” * 朱墙绿瓦,飞檐映日,奇珍异草,雕梁画栋。富丽堂皇中不失威严尊贵,入眼所见尽是无限风华。 原来皇宫是这般模样。 裴长姝努力回忆着,妄图在重游故地时恢复一些记忆,但最终却以失败告终。 听说她五岁起就入了宫,在这里生活了十年有余,可她不仅毫无印象,甚至连一丝潜藏在心底的熟悉感都没有。 这里给她的感觉只有冰冷与幽深。 她真的如外界传言那般受尽圣宠吗?裴长姝脑中突然诡异地跳出了这个念头。 “老奴见过三殿下。”吴公公的声音打断了裴长姝的思绪。 “不必多礼。”随着矜贵沉稳的声音落下,一个男子向裴长姝迎面走来。 男子二十岁出头,广袖长衫,发冠高束,整整齐齐一丝不苟。绛紫色长袍上绣着麒麟纹路,配上笔挺的身子,给人一种超出年龄的稳重深沉之感。 “姝儿近日可有受委屈?” 裴长姝福了福身,“多谢殿下关心,姝儿一切都好。” “才月余未见,怎的这般生分了?”三皇子微微蹙眉,“以前都是叫我三哥的。” 裴长姝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急忙补救道:“如今姝儿只是一介庶人,岂敢再那般胡来?” “不论如何你身上都流着皇族的血,无需自轻。”三皇子安慰道:“我永远把你当妹妹。” “三哥真好。”裴长姝甜甜一笑,一瞬间如玉兰绽开,美而雅。 锦衣华服的清丽佳人,总是引人沉醉。 “等会见到父皇时,妹妹还是谨慎一些为上,若父皇不提及冀王之事,妹妹万不可主动提起。”三皇子叮嘱道。 “姝儿记住了,谢谢三哥提点。”裴长姝再次对三皇子福了福身,语气十分真诚。 三皇子并未多言,只是礼貌性地笑了笑,对吴公公道:“带王妃过去吧。” “好嘞。”吴公公立刻对三皇子深深一揖,礼数格外周全,“老奴先行一步,三殿下慢走。” 三皇子点了点头,目送裴长姝离去。 待她的身影消失在拐角,一个身佩长剑的男人才出现在三皇子身边。 “殿下想通过裴长姝来拉拢云王?” “这法子不好吗?”三皇子挑眉。 “京中各方势力都对云王妃之位垂涎已久,如今裴长姝失势,就算云王不休她,那些人也会用尽手段拉她下来。再加上叶樱灼回京,这王妃之位裴长姝恐怕坐不了几日。” “你啊,还是不够聪明。”三皇子意味不明地笑了,云层突然遮住了太阳,日光暗了下来,映的眸色都深了几分,“就算裴长姝只能再坐一日,她也依旧是王妃,只要是王妃,就有利用的价值。” “殿下难道就没想过换一个咱们的人做云王妃吗?” “这种容易落下痕迹的事情,还是留给二哥去做吧。”三皇子唇边依旧噙着一抹笑意,“我向来大方,这次就不与他争了。” * “陛下正在殿内等着王妃,王妃请吧。”吴公公恭敬地弯着腰,脸上堆满了讨喜的笑容。 殿门外的其他太监见到他们后纷纷下跪,裴长姝也不知道那些太监是在跪她还是在跪吴公公。 但她已经没有心情去思考这种小事了,此刻手心满是冷汗。 大殿从外面看起来十分巍峨宏伟,但当踏入其中后,才能感受到巍峨之下的庄严与威压。 高阶之上放置着一把极为华丽繁琐的纯金龙椅,无一处不在彰显帝王的威严与地位,可此刻的龙椅上却空空荡荡。 皇帝不在这里。 难道吴公公在骗她?裴长姝心中大惊,急忙环顾四周。 终于在大殿左侧一处不起眼的阴影中见到一人倚靠在卧榻上,右手拿着一本折子,左手转着一串佛珠。 那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身着灰色绸缎制成的长袍,没有光鲜亮丽的颜色,没有价值连城的装饰,衣袍甚至还有些凌乱。黑白相间的头发高高束起,用一根木簪固定。 他虽然随意地倚靠在那,一副懒洋洋的姿态,但却无端地给人一种不可侵犯之感。 这就是大昭的皇帝?和裴长姝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裴长姝急忙下跪行礼:“见过陛下。” 皇帝只是轻轻瞥了她一眼就继续看着手中的折子,“地上凉不凉?” 裴长姝立刻摇头,“不凉。” “那你就继续跪着吧。”皇帝没好气地道,“前日坠马莫不是摔到了脑子?” “我...”裴长姝纯净灵动的眸子中写满了茫然,好似被突然升起的月亮惊吓到的小鹿。 “你是想等朕扶你起来?”皇帝有些无奈。 这时裴长姝才反应过来,急忙站起身,略带羞赧地垂着头道:“让陛下见笑了。” “姝儿,你可怪朕?”皇帝看着她,虽神色淡淡好似随口一问,但眼底却藏有暗波。 “陛下秉公执法不徇私情,得明君如此,是大昭万民之福。”裴长姝笑着道。 “你啊,还是这般能说会道。”皇帝从身前案几上的小碟子中捏了两粒花生米,慢悠悠地道:“伶牙俐齿的本事光在朕面前卖弄了,也没见你用到云王身上。” 裴长姝一怔,显然没想到皇帝会和她说这些。难道陛下想让她得到云王的心? “多学学皇后,不可再这般任性了。”皇帝轻叹一声:“虽然有朕在云王不敢随便休你,但叶家女回京终归是个祸患。” “姝儿愚笨,求陛下指点。”裴长姝诚恳地道。 “这些本来该由你父母教你,可惜你母亲早逝,裴骁又...”皇帝摇了摇头,“既然是朕将你抚养长大的,那朕就再多说两句。” “你可以设计让叶氏失身于云王,然后顺理成章地将她抬入府为妾。如此一来既顺了云王心意,又除去了对手。” 裴长姝瞪大了眼睛,心中如翻江倒海,久久无法平息。竟有如此狠毒的法子,靠毁去清誉来逼迫贵女为妾。 皇帝见她神色不对,以为她容不下叶氏,于是开导道:“妾就是妾,一辈子都不能被扶正。你既身为正妃,就应当有容人的雅量,怎能让云王府内至今都无一姬妾?” “陛下教训的是。”裴长姝虽然心中一万个不赞同,但也不敢表现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