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牙镇情事》 第1章 秋月 1985年。 东北三省,吉林省长白山脚下月牙镇。 月牙镇的左侧有一条蓝色的月牙状湖泊,这个小镇因此而得名。 月牙镇靠近鸭绿江,它与北朝鲜接壤,是一个富有很多美丽传说的小镇。 小镇一年四季,景色优美。在这块肥沃的黑土地里,孕育着无数的生命。 春季,整个世界变成了一片绿油油,尤其是柳树发芽儿最早,好像一道道绿色的珠帘,柳絮纷飞时,小镇更像童话的世界,如梦如幻。野菜这时也长满了黑土地,有荠荠菜、猫耳朵菜、大脑崩,最妙的还是河边的柳蒿芽儿,蘸上东北的大酱那便是难得的美味儿。 夏季,花儿便争相绽放着,无论是无名的野花,还是家中养的芍药花、串红、姜子辣,都在争相绽放着,空气中散发着阵阵幽香,让整个小镇都在花香中弥漫。 秋季,它便是金黄色的世界,微风轻拂金黄色的稻穗,好像一阵阵金黄色的麦浪。金黄色的玉米棒子,也在枯黄的叶子上矗立着。山中的果实更是缀满了枝头,有核桃、板栗、榛子、松子,这些坚果着实让小镇的人们解了馋。 冬季,大地披上了银色的装裹,晶莹透亮的雾凇绽放在枝头,马路也是银色的,远处的山也是银色的,这就是一个冰雪的世界。月牙湖更是凝结成冰,小镇上的人们纷纷在冰上玩耍,滑冰车、独轮冰车、狗爬犁…… 小镇四面环山,山中布满着落叶松,还有针松,山里物产丰富,各种山珍、人参、野生动物更是数不胜数,整座山上都是宝。 当时正值改革开放的初期,并没有很多人富裕起来,农村刚刚结束了生产队,采取了每家按照人口分田到户,人们才逐渐解决了温饱问题。 小镇居住着大概四万多人口,遍布小镇的每个角落,小镇的人们大多数以务农为生,只有极少数的人群从事“个体户”,但是却被人们奚落为“投机倒把”,可是人们又对这些个体户很是羡慕,因为他们是极个别的“万元户”。 秋月,是小镇土生土长的姑娘。 她今年25岁。 秋月长得皮肤雪白,妩媚动人,一双杏眼更是漾着秋波,樱桃红唇令人垂涎欲滴。她犹如一朵盛开的玫瑰花儿一般,充满着醉人的香气,充满着神秘,但是却浑身是刺儿。 比起她的容貌,她的人生更是跌宕起伏。 她是一名寡妇,一名克死三任丈夫的寡妇,她既风骚又妩媚。 秋月现在独自一人在小镇居住,经营着一家商店,卖一些烟、酒、糖、茶这些副食,生意还算稳定,尤其是一些男人们,更是乐此不疲的光顾着她的小商店。 这些男人各个心怀不轨,经常借着买东西的档口,对秋月做一些小动作,比如在她浑圆而翘挺的臀部上捏一把,又或者捏捏她粉嫩的脸蛋。对此,秋月没有什么回应,她只是装作不经意的躲避,从而逃脱这些男人的揩油。 她似乎已经习惯了男人们的揩油。她只想自己的生意能够红火,将来能够有所依靠,毕竟自己无儿无女,还要供养妹妹读书,在这里没有任何男人敢娶她,这些男人除了占点便宜以外,不会有任何男人对她许以真心,男人们生怕自己娶了秋月,很快便命丧黄泉,死于非命!即使秋月再美也没任何用,怕自己无福消受这花容月貌。 小镇上的女人,对秋月恨的可谓是牙痒痒,她们各个对秋月的美貌十分憎恶,经常背地里骂她“狐狸精”、“婊子”、“黑寡妇”,总之各种难听的语言数不胜数,她们还心照不宣的看紧自己家的老爷们,很怕自己男人跟秋月有任何接触,毕竟男人们跟个“馋嘴猫儿”似的,哪里有不偷腥的。 她们集体排斥秋月,只要见到秋月便会冷嘲热讽,背后说秋月的坏话,甚至故意找她的麻烦。 黄昏时分。 秋月来到井边打水,小镇的几个女人也在那里。她们看到秋月过来,就开始小声的嘀咕着,然后露出一脸的坏笑。 秋月看到窃窃私语的几人,她没有说话,她把摇井的井舀子下到井里,当作没看到几人一般。 “咦,你还用自己打水吗?”一名胖胖的中年女子,身穿大红色棉袄,她撇着嘴角,对秋月露出一脸的不屑,看来她并没有打算放过秋月。 秋月听到后,没有回话,自己一门心思的摇着井轱辘,专心地打水。 “呦,你还挺能装的!”一名脸色黝黑的女人也开始讥讽秋月。 秋月终于忍耐不下去了。 秋月抬起头,她看着井边打水的几名妇女,她冷冷的说“我装啥了?” “你装啥你自己不知道啊?还用得着俺们直说嘛?” “装正经呗……”几名妇女齐声大笑着。 “你们!太过分了!”秋月眼里含着泪,她有些委屈,她不知道她到底做错了什么?让她们这样对待自己。 “过份怎么地,你个“小贱人”!俺们姐几个就是看不惯你,咋地吧!”胖女人这时走到秋月面前,她推了秋月一把,秋月一个趔趄摔倒在地,几名女人见到秋月摔倒,都很是幸灾乐祸,纷纷拍手叫好。 秋月听着几名妇女叫好的声音,她含着眼泪挣扎着,她想从地上爬起来,可是实在是太疼了,挣扎几次都没有起来。 这时,一名二十几岁的小伙子走到秋月身旁,他伸出手拉拉了秋月一把,把她扶起来。 秋月看着小伙子递过来的手,她有些犹豫。 “我扶你起来吧。”小伙子的声线很温柔,像春风一般,温暖着秋月的心。 “谢谢……”秋月艰难的从嘴里说出。 几名妇女,见到有外人在场,便纷纷离开,小伙子扶起来秋月后,又把她的水桶装满,并问秋月住在哪里后,把她和水一起送回家后,转身便离开了。 秋月只记得小伙子身材有些瘦削,皮肤有些黑,典型的国字脸上有一双真挚的大眼睛,一脸的真诚,男子看起来还有些害羞、内敛。 秋月觉得自己应该在哪里见过他? 这件事,秋月很快就忘了。 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秋月总会坐在炕上,看着窗前的明月,她点燃手中的香烟,一脸的无奈,她不知道自己的人生为何会变成了这个样子,命运对她太不公平了。 她家祖祖辈辈都在小镇上居住,父母除了她之外还有一儿一女,她是家中的老大,其余的弟妹都是超生来的,父母不惜冒着计划生育罚款的风险,坚持生了妹妹和弟弟,只为了要一个男孩儿。 生妹妹时,村里管计划生育的妇女主任拉走了家里值钱的一台缝纫机,很可惜父母没能如愿,生下了妹妹秋玲。 又过了几年,母亲再次怀孕,村里的妇女主任,拉走了家里的一对儿箱子,还有一家人仅剩下的口粮,最后,父母如愿生了儿子。 可是那一年,秋月记得自己,一直在饥一顿饱一顿度过的。 虽然过去了这么多年,但家中一直一贫如洗,父亲的身体一直不是很好,需要常年吃药维持生命,家中的农活基本落在了母亲身上,秋月很早便辍学在家,帮助母亲料理家务。 为这个一贫如洗的家庭,解决一些苦难。 回忆此刻如同潮水一般,在秋月的脑海中荡漾着,她想起了自己那三段婚姻,想起了她的过去…… 她一肚子的苦水…… 第2章 小木匠1 秋月19岁时,家里的门槛,便被说亲的媒人踏平了,左邻右舍对秋月是赞不绝口,对此,秋月父母很是自豪,他们从未想过,自己夫妻二人其貌不扬,居然生了秋月这样如花似玉的姑娘。 那时的秋月清纯如水,性格温驯善良,有着一双巧手,她可以用手针缝制衣服,还可以织出不同花样的毛衣、围脖。 田里的庄稼活,她干起来也是得心应手,无论是种苞米还是种水稻,她在女人中,都算得上是不错的好手。 十里八村的年轻小伙儿,对她也是青睐有加,每个人都希望可以娶到她,做自己的媳妇儿。 可是秋月对于男女之间的情爱,似乎一点都不开窍,她对未来的婚姻,更是没有一丝期待。 她甚至不想嫁人,只想一辈子陪着父母。 她的性格本来就是慢热、害羞且自卑,秋月更多是因为家里的贫穷的情况,让她总觉得自己低人一等。 终于,秋月父母被媒人说动了心思,开始上心秋月的婚事了,毕竟在农村结婚的人,已经不再是特殊的事情,可以先结婚后领证,在那个年代农村很大一部分人,都是这样做的。 提亲的人中,父母最钟意隔壁村里一户姓陈的木匠家中的独子,小木匠名字叫做陈涛,他比秋月大三岁,人也长得也还周正,身高也不矮,性格又沉稳。陈涛和他的父亲一样,也是个手艺人,由于家里人都很勤快,所以家境算是当地拿得出手的人家。 1980年初秋。 秋月在父母的安排下与陈涛举行了婚礼。 秋月一直到结婚的当天,她也只见到陈涛三、四次而已,秋月对他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只是见到对方时会害羞。她对陈涛也没有小说上说的那种,男女之间的怦然心动。 陈涛的父母给了秋月父母2000块钱彩礼,在当时已经是天价,秋月的父母对此合不拢嘴,逢人便夸奖秋月找了个好婆家。 左邻右舍,也是投来羡慕的眼光,纷纷感叹着秋月的命真好,从小看这个丫头就是有福的人,有福之人不落无福之地呀! 结婚当日,秋月身穿红色的毛衣,红色的毛裙,乌黑发间戴着红色的头花,蒙着红色的纱巾盖头,看起来十分的美艳,众人纷纷对秋月夸赞着。 秋月一脸娇羞的坐在炕头上,家里的亲戚都在地上忙碌着,母亲端着一碗面条,面条是母亲亲手擀好的,面条很宽,寓意着宽心父母的心,面条的上面还盖着两个白嫩的荷包蛋。 …… 秋月的婚车是一辆四轮的拖拉机,拖拉机上面刷着锃亮的绿色油漆,车头上面带着一朵红纸扎成大红花。 随着秋月娘家院落中,响起震耳欲聋的鞭炮声,陈涛背着秋月,把她放在拖拉机上,拖拉机发出“突突……”的轰鸣声,随后便朝着小木匠的家中驶去。 秋月回头看着鞭炮点燃后红色的纸屑,她有些哀伤,难道这就是嫁人吗? 从此之后,她便不是这个家的人了,陈涛会对自己好吧? 秋月的思绪有些惆怅…… …… 傍晚,陈涛送走了参加婚礼的客人,又送走了闹新房的亲朋后,房里只剩下秋月和他。 陈涛看着坐在炕上貌美如花的秋月,他的内心很是激动,他从没想过,自己会有这么漂亮的老婆。 他的手有些颤抖…… 他用秤杆,挑起秋月的红盖头。 秋月害羞的看着陈涛,她这时才敢仔细的看着陈涛的模样。 “你去洗洗。”陈涛对秋月说。 月害羞的下了地。 新婚之夜就这样的度过了。 …… 第二天清晨,秋月早早起来,帮助陈涛的母亲准备家中的饭菜。 陈涛的父母,都是憨厚之人,尤其是陈涛的父亲,更是从不言语,只会闷头干活儿。 从此,秋月便开始了自己的婚姻生活。 她以为自己的人生便是如此。 秋月三天回门的时候,母亲象征性打探秋月婚后的生活过的如何?她隐晦地告诉母亲,自己好像和他没有那种夫妻之间的感觉,秋月母亲听后,很严厉的训斥了秋月过日子就是实实在在,没有那么多花里胡哨的东西,男女之间的情爱就是骗人的东西,不要被那些书本上看来的东西迷惑了双眼。 秋月听后,只能无奈的点了点头,她不能告诉母亲,自己对这段婚姻有多反感、多排斥,她好像被父母用了2000块钱就出售了。 …… 婚后三个月,秋月和陈涛一直很少交流,只有吃晚饭的时候才能说上几句话,当只有陈涛和秋月两人在炕上的时候,陈涛却一直沉默着,即使秋月想和他说些什么,陈涛总是推脱自己有点累了明日再说,秋月听后,她只能闭口不言。 这一日,已经是数九寒天,天空中飘着鹅毛大雪,片刻后,整个村庄都变成了银色的世界。 家里的鸡鸭,在院里的积雪中踩出一双双脚印,看着倒像一幅画一般,这样的情景让秋月的心中荡起了一阵阵涟漪。 秋月看着陈涛家里的三间大瓦房,还有雪白的墙壁,炕上铺着奶白色的炕板。她很是欣慰,能够住这样的房子,她做梦都没有想到过。过去在娘家是低矮的三间茅草屋,墙壁上糊的都是报纸,炕上铺的是高粱皮子编成的炕席。如果赶上雨季时候,外面下大雨,屋里便下小雨。 秋月看着外面白雪飞舞的天空,她突然感觉到一阵慌乱,心神一直不宁。 陈涛一早便准备出门,说是去给一户庄户人家打一副犁杖,好在明年开春时候套着老牛犁地。 秋月看着即将离开的陈涛,她连忙开口“我有个事和你说一下。” “啥事啊?”陈涛上下打量着秋月。 “那个……”秋月有些害羞,她该怎么说出口呢?她应该怀孕了。 “那就晚上说吧,我有点着急。”陈涛已经套胶皮靰鞡,准备出门。 秋月见状,她也只能点头答应。 就这样,陈涛走出了家门。 秋月的公公婆婆则是没事做,现在正躺在炕上睡着午觉。 当墙上的挂钟“铛铛”的响起沉闷的钟声,秋月看了一下时间,已经中午一点钟了,她连忙下炕,去了厨房,准备做两顿饭的下午饭,一会陈涛便会回来吃饭,农村一旦到了冬季,都是吃两顿饭,否则东北特殊的环境,一到下午四点半天就已经黑透了,这样煮饭很不方便,况且农闲日子,也不干活,消耗不了那么多体力。 她把手伸到了咸菜缸里,准备捞出几颗雪里蕻,家里还有冻豆腐,正好做一道雪里蕻炖冻豆腐。 突然院里的狗叫了起来,一直“汪汪”个不停。 秋月连忙从房里走出来,一名陌生的中年男人,在院门口张望着。 “你找谁?”秋月大声喊着。 “这里是陈木匠家里吧?”男人直截了当的问,看来是有急事儿。 “大叔,这里是陈木匠家里。” “那就对了,我是隔壁村儿的,陈木匠儿子今天给我家打犁杖,不过他……”男人欲言又止。 “大叔,他咋地了?我是他媳妇。” “啊,你家小木匠今天上午突然晕倒了,现在俺儿子正往镇里卫生院送呢,你们家赶紧去人吧。” “啥!”秋月顿时大惊失色,她连忙跑到东屋“妈,你快点起来,门口来个男人,说咱家陈涛给他家打犁杖时晕倒了,现在送镇里卫生院去了。” “啥!”陈涛的父亲连忙从炕上坐起来。 秋月几人连衣服都来不及换,便走出房间,门口的男人还在等候着,男人还骑了一台脚力三轮车,刚好载着几人去卫生院。 几人到了卫生院,一名20几岁的年轻男子站在门口等候着,他便是刚才那名男人的儿子。 “小立,现在人咋样了?他们几个是小木匠的家人。” “爹,我觉着不太好,刚才送进来的时候,我感觉没气了。现在啥样也不知道!” 陈涛的母亲听到男人儿子的话后,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嚎啕大哭起来。 “哎呦,我的儿子呀……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这还让妈咋活啊!” “哎呀!孩子咋回事都不知道呢!你哭啥!”陈涛的父亲大声吼着。 秋月则在一旁发着呆,自己的丈夫是要死了吗?她才结婚三个月啊…… 她两眼无神,杵在地上一动不动。 不一会,医生站在抢救室的门口大声喊着“病人家属过来!” 陈涛的父母连忙跑过去,秋月看着卫生院天花板的日光灯,她有些缓不过来神。 第3章 小木匠2 陈涛的母亲这时看到还在发呆的秋月,“你干啥呢?赶紧过来!”陈涛母亲此时脸上带着些许的怒意,已经没有了过去和蔼可亲的模样。 秋月听到后,也感到自己的失态,她连忙跑了过去。 “医生,我儿子还好吧?”陈涛的父亲连忙问医生。 “家属冷静点……”医生有些说不出口,毕竟这小伙子太年轻了。 秋月听到医生的话,她心里已经明白了八九分。 “大夫啊,我儿子咋样了?”陈涛母亲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有些胆怯的问。 “你们进去看看小伙子吧,他去世了。”医生还是无奈的说出口,他随手摘下戴在脸上的纱布口罩,转身便离开。 “啊——”陈涛的母亲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我的儿子!你咋能没了,让我……和你爸……可咋个活呀!” “孩子他妈,你别哭了,咱们看看孩子咋回事吧?” 当几人走进抢救室的时候,陈涛已经安静的躺在抢救室的病床上,他脸色煞白,双目紧闭,嘴角还有一些白色的沫子,看来他生前应该承受不少折磨。 霎那间—— 陈涛父母的哭嚎声在抢救室响起,痛哭声引来卫生院很多人看热闹,当大家得知才结婚三个月的小伙子就丧了命,纷纷唏嘘不已,感叹命运弄人。 秋月看着眼前的一切,她的脑子有些懵,一时间,她还缓不过神来。 她看着陈涛那没了生机的脸颊,身体直勾勾的躺在抢救床上,一动不动。她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这一切是真的,她伸出手摸着那已经凉透了的脸蛋儿,那种冰冷、坚硬的触感,着实让秋月吓了一跳,她连忙抽回手,呆呆的坐在地上。 她以后又该何去何从呢? 她对陈涛虽然没有很多情爱,但是这人是自己的丈夫,她的心如同刀割一般,疼的她无法呼吸。 眼泪在秋月脸颊上滑落…… …… 这时,陈涛做活的那家男人走进来,他对陈涛的父母描述了整件事情的经过,陈涛上午去他家时,一切都很正常,大约中午左右,他突然倒在地上,口吐白沫昏迷不醒,所以中年男人赶紧去陈涛家里通知,并让他儿子赶快送陈涛去卫生院。 因为陈涛是在别人家突然死亡的,所以卫生院的医生报了警,很快警察来到卫生院,他们询问了医生,并且还检查了陈涛的尸体,排除了他杀的可能。 医生给出的诊断是突然发了“羊癫疯”,最后导致心脏衰竭而死亡,虽然这种例子很少,但是目前也只能这样认为,陈涛送进卫生院的时候,嘴角流着白沫,紧紧得咬着舌头,心脏已经停止了跳动。 陈涛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去了。 他的尸体被他的父母拉回了家,然后停在了院子里,不一会儿,陈涛的亲人纷纷赶来,现场一片哀嚎声,在场之人纷纷落泪。 后来大家一致商议,明早陈涛的尸体便送到火葬场火化,并且骨灰也不要带回来了,东北有个老规矩,无儿无女的死者,骨灰不会留着,防止对家人不好。陈涛的父母虽然对此有异议,但也不能说些什么,毕竟本家还有那么多亲属,万一出了事儿,他们也担待不起。 秋月听到这句话后,她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肚子,这一幕,恰好被秋月的母亲看到。她顿时心领神会,她一把拉着秋月走到房后的角落旁,她看着四下无人,于是开口问道“大妮儿,你刚才摸肚子干啥?你咋地了?” “妈……我应该有了。”秋月小声地回答母亲。 “有了?你是怀上了?”秋月母亲的呼吸都有些急促,并且还带着一丝担忧。 “嗯……” “我告诉你啊,这事不能说!” “妈,为啥呀?他们说了想扬了陈涛的骨灰,我如果说出来我怀孕了,这不就能留下他的骨灰嘛?” “你傻吗?他都死了,你自己怎么养大孩子?你难道还想守寡吗?你还不到20岁呢!” “妈……”秋月还想反驳几句,可是她又没勇气,毕竟她从小就是一直对母亲的话言听计从,可是她看着陈涛父母伤心欲绝的模样,她又实在不忍心。 “大妮儿,你可别傻,他死都死了,苦的是你,你不欠他们家的,没义务给他们家里留个后,万一是个丫头,他们家也不会当回事的,到时候你带着孩子咋整!” 母亲的这句话,戳到了秋月的心坎里,她被现实打败了,确实,如果是个女孩儿,她自己一个人怎么养活呢? …… 陈涛的丧事很简单,只有家里的小辈给他烧了一些纸钱,停在自家院子一天,第二天天刚亮,便拉去了火葬场。 秋月跟着去了火葬场,她看着陈涛的脸,她伤心的大哭起来,她一多半是恨自己,恨自己的懦弱,没能保住二人的孩子,她实在是没有勇气,承担一个人抚养孩子,她更对陈涛的死耿耿于怀,结婚才三个月,他便撒手人寰,自己将来可咋办啊? 陈涛的亲属看着痛哭的秋月,纷纷劝阻她,不要哭了,毕竟人已经死了,千万不要把眼泪掉在陈涛身上,要不然他到了那边衣服也会破洞的,这样他在阴间也会死不瞑目。 陈涛的父母更是哭天喊地,直呼儿子太惨了,才20来岁就去了,这让他们老两口将来可怎么办呀! 很快,火葬场的工作人员,准备把陈涛的尸体推进了火化炉,并问了他的父母,骨灰留不留?在得到陈涛父母的答案后,工作人员便推着陈涛进了火化炉。 就这样,秋月的第一任丈夫,不明不白的死去,她成了名副其实的小寡妇。 由于秋月和陈涛没有办理结婚手续,二人结婚时还不够法定年龄,所以秋月离开就简单的多了,她只收拾了自己的衣物,便准备离开陈涛的家中。 临别时,陈涛的父母低着头,默不作声,秋月见状只能轻轻的说一句“爸、妈我走了,你们日后保重身体!” 陈涛的父母看着秋月,嘴唇蠕动了一会儿,终究是什么也没说出口。 秋月只能轻轻的关上门,坐上弟弟骑过来的二八大杠自行车,拎着行李、衣物回到了父母家里。 1980年冬天。 最寒冷的日子,秋月成了寡妇。 回家的当晚,秋月娘家昏黄的十五瓦灯泡,照耀出点点光亮,她着着旧报纸糊的棚顶发呆,母亲走进她的房间,看了一眼已经在炕上熟睡的秋月妹妹秋玲。 “大妮儿,明个妈就带你去镇里卫生院,把肚子里的孩子做了吧?” “妈,过几天行不行呢?” “过几天孩子就大了,到时候做不了咋整?”秋月母亲的音量突然提高,她似乎也察觉到自己的声音过大,连忙压低声音,“你有啥可腾的?咋回事你不知道啊!” “……”秋月迟疑一会儿,“妈,我知道了,明天我就跟你去卫生院。” 第二天,秋月和母亲去了镇里的卫生院,当母亲得知当时打胎需要那么多手续,她有些犹豫了,这事还不能张扬,若让陈涛的家里知道,恐怕打胎没那么容易了,所以,秋月母亲决定用中药试试。 秋月母亲回到家后,没做任何停留,便去了她娘家那个村儿,她决定找个赤脚医生,让她给开一副中药落胎。 当晚,秋月母亲便把中药煎好,按照医生嘱咐的,让秋月服下。 半夜,秋月感觉肚子疼的厉害,她连忙来到父母房里,喊起了母亲。 母亲看到秋月已经见了红,连忙带着她在房里溜达着,这样做可以让胎儿尽快掉下来。 果然,四十分钟后,秋月感觉疼痛加剧,突然一股热流从肚子传来,她连忙查看。 一条鲜活的小生命,还没来得及看看这个世界,便陨落了…… 第4章 屠夫1 秋月落胎之后,便在娘家帮衬着母亲做一些农活,干干家务,喂喂家里的鸡、鸭,鹅,还有猪圈的一头大肥猪,父亲说了,这头猪便是妹妹和弟弟的学费来源。 这些日子,秋月的内心很是惶恐,她基本上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她害怕见人,害怕那些邻居的“安慰”,那样的安慰只会让她更加的无地自容,她更怕邻居们说三道四,让她没了容身之处。 自从陈涛死后,秋月的脸上便再也没有了笑容,她的心中一直很是忧郁,她对未来迷茫了—— 难道她还要再次嫁人吗? 她很不明白,人为什么要嫁人,非要依附在一个男人身上生活,自己为什么不可以独立生活,遇到自己内心真正喜欢的人,再谈婚论嫁不行吗? …… 时间一晃儿便过去了,很快便到了春暖花开的日子,大地又是一片生机,春意盎然。 秋月经常一个人去大坝,看着日落,黄昏的景色,让她十分沉迷又很伤感。 她虽然很年轻,可她却觉得自己已经进入了黄昏,所有的一切,都不是她能控制住的,好像自己的人生,都快要落幕一般。 这天,邻居赵大娘来秋月家里串门,赵大娘一进门,便开始聊起了村里的新鲜事儿,比如谁家的媳妇儿跑了,谁家的姑娘不学好,出门到处得瑟,找了好几个对象之类的…… 赵大娘突然话锋一转,她看着秋月“我说,秋月妈,你应该做主给秋月物色个对象了,秋月还这么年轻,谁不都得往前走一步呀,这丫头的命运太不济了……”赵大娘看着没有反应的秋月,她欲言又止。 “哎呀,等等吧,这陈涛才没几个月,就让秋月找婆家,这有点好说不好听。”秋月母亲假意的寒暄着。 “等啥呀,秋月嫁人这不是正常的吗?他都死了,还好没孩子,这不跟姑娘一样,利手利脚的。”赵大娘并没有想停止这个话题,继续说着。 “这不是没合适的人嘛,这个找婆家可得擦亮眼睛,我都吓的酥骨了,怕再出事儿。”秋月母亲脸上带着一种惧怕的表情,很怕秋月再找对象,又遇上一个病秧子。 “哎……秋月妈,我手里有个合适的人儿,家里条件可是老好了,那可是响当当的“万元户”,身体壮的跟个牛似的,秋月你自己乐意看看不?”赵大娘这才说出意图,她原来是想给秋月做媒。 “我……”秋月低下了头,她是真的不愿意再嫁人,她渴望自由的生活,她想走出月牙镇,去外面闯荡闯荡,可是父母这一关就过不去。 “见见吧,秋月,大娘就给你做个媒,咋样?” “她大娘你说这话儿,是真的?”秋月母亲顿时来了兴趣,她问起了赵大娘。 “肯定真的啦,对方是死了老婆的,只有个姑娘,才三、四岁,一直在奶奶家待着的。男方今年才29岁,是镇里杀猪卖肉的,现在干这一行可是个好营生。” “这样啊,那就……见见吧。”秋月母亲思忖后,她便替秋月答应了。 第二天,赵大娘领着屠夫走进秋月的家门。 屠夫名叫王鹏,他长得满脸络腮胡子,身材高大、壮硕,但是令秋月很是不喜欢,不仅是因为他的外表,更是他的言行举止。 他自从走进秋月家,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秋月,他眼珠儿滴溜溜的转着,看起来十分龌龊,又很猥琐,带着一脸不怀好意的笑容。 看样子,他对秋月很是满意。 王鹏很会来事儿,他来秋月家时,便在自己的二八大杠的后座绑着一个袋子,等他见到秋月本人后,便把袋子拎进秋月家,他把袋子递给秋月母亲,说是一点小意思,如果家里喜欢,他以后会经常带过来。 王鹏说完话后,便离开秋月家。 秋月母亲打开袋子,一看是整整一袋子猪下水,她顿时眼睛发亮。 要知道,在哪个物质匮乏的八十年代,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几个肉星儿,这些猪下水就算过年也吃不上,现在这副猪下水,让家里的老小红了眼睛。 当晚,母亲便做上猪下水,让家里人着实解了一顿馋…… 秋月的弟弟名字叫做小宝,他今年刚刚上小学三年级,还有两年就进了初中,当时小学是五年制。他夹着一片猪肝乐颠颠地说“大姐,你快点嫁过去吧,这样咱家就有吃不完的猪下水了!” “……”秋月看着小宝那张笑脸,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嫁过去就为了吃猪下水吗? “就你馋,哼!”秋玲瞪了小宝一眼,“嫁不嫁过去,得俺姐喜欢才行,姐,俺觉得那个杀猪的不咋地,配不上你!” “你不馋,你还吃那么多干啥!”小宝不服气的反驳着。 “我再馋,也没有你馋!哼,为了点猪下水,居然让大姐嫁给杀猪的屠夫!” “好啦!吃饭也堵不住你们的嘴!”秋月母亲连忙大声呵斥着,她见秋月的样子,她知道秋月这是不乐意,没看好王鹏,看来她的好好劝一下秋月,这人条件这么好,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好主。 …… 一家人吃过晚饭后,秋月母亲把秋月叫到院里。秋月听到母亲叫她,她知道母亲这是让她拿出个意见。 “大妮儿,今天这人你感觉咋样?” “妈,我……”秋月有些难为情,她该怎么和母亲说呢,她不喜欢这个人,甚至有些反感。 “秋月,妈看着王鹏这人不错,人也壮实,还实在!”秋月母亲面露喜色。 “妈,我看着他那一脸的胡子,我有点害怕。”秋月还是咬着牙说出自己的观点,毕竟,事关自己今后的幸福,虽然母亲的话,她从不敢反驳。 “哎呀,有你这样的吗?就因为胡子?过日子吃模样还是嚼模样?能过日子就行了,你要知道,你不是黄花大姑娘了!还有挑挑拣拣的余地吗?我告诉你,你不用整天没事瞎琢磨,和村儿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不学好!” “妈……”秋月无言以对,她着实了解母亲强势的性格,她说出的话,是不允许反驳的。 …… 从相亲那天之后,王鹏没事就往秋月家跑,帮着家里干这个干那个,忙的不亦乐乎。 秋月的父母对于王鹏的表现,很是满意。 他还对秋月大献殷勤,偶尔给秋月带一盒,当时姑娘们很喜欢的胭粉、银灰色外壳的黑色眉笔,或者一件涤确良短袖。 偶尔还会给秋玲带一条粉色纱巾质地的头花,又或者给小宝买点半大小子喜欢的琉琉。 很快,秋月便在王鹏的强烈攻势下,秋月父母默认了二人的婚事。 1981年初夏,秋月嫁给了王鹏。 秋月虽然是二婚,可是王鹏依旧给了秋月娘家3000块钱彩礼钱。 她的父母,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秋月结婚当天,她的婚礼更是把整个村儿里的男女老少惊呆了!那个年代拖拉机都少见,更何况秋月是坐着军绿色吉普车出嫁的。 吉普车的车头带着一朵触目的大红花,围着整个村儿里绕了一圈儿,在这期间秋月家的鞭炮声一直就没有停过,这一切都是王鹏提前便准备好的。 村里人对秋月一个二婚享受到这样的待遇,纷纷津津乐道,对秋月父母更是阿谀奉承,这一切让秋月的父母合不拢嘴,很是受用。 结婚当日,王鹏更是斥巨资在镇里唯一的饭店,举办了婚礼。 前来参加婚礼的客人更是络绎不绝,并且镇里有头有脸的人物来了不少。 按照风俗秋月是二婚,不能穿正红色。一身粉色长裙的秋月让王鹏心花怒放,整个喜宴中一直合不拢嘴。 当王鹏听到参加婚礼的人们夸奖秋月的美貌时,他更是有些得意忘形,频频向在场的人们敬酒、递上成盒的“红梅”烟卷儿。 秋月看着王鹏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中有些酸涩。 婚宴结束后,秋月娘家前来送亲的亲戚们,又被王鹏用镇里唯一一台大客车送回了村里,并且来送亲的小孩儿们,王鹏很贴心给每个人封了一个红包,里面居然有两块钱巨款。 秋月的妹妹和弟弟,居然得了十块钱的大红包。 …… 夜晚悄悄来临,秋月一人坐在炕上,王鹏出去送人了,应该过一会就能回来。 秋月便打量起屋里的摆设。 炕沿的两侧挂着大红色的幔子,上面印着金色的“囍”字,炕稍的炕柜里,摆着一摞叠的整整齐齐的被子。 屋里的家具,都是当时最流行的组合家具,木头框架用花纹的胶合板组装的。 房子是在镇里一间半的砖瓦房,墙壁雪白,看样子是刚刚刷完涂料,棚顶赫然挂着一根日光灯。箱子上摆着一台奢侈的14寸的黑白“东芝”电视机,地面是难得的水泥地,抹的很是光滑。 今天结婚,秋月并没有看到王鹏的父母,只有王鹏的大爷作为长辈参加了婚礼,听说他父亲早早便去世了,现在只有他的母亲一人在乡下,替他带着女儿。 秋月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些紧张,她只要想起王鹏的眼神,她就有些发怵,今夜,她该如何过呢?不知不觉中,秋月的手心里沁满了汗水。 随着房门外响起的一阵参差不齐的脚步声,外屋的的门打开了,王鹏带着一身酒气走了进来,他并没有说话,只是双手扶在炕沿,用乌黑的眼珠一直盯着秋月看,嘴角还露出不明的笑意。 秋月看到王鹏这个样子,她低下了头,两只手不停的搓着带着碎花的炕革。 王鹏看着秋月的模样,他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他的笑声更让秋月发毛。 她更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第5章 屠夫2 “铺被睡觉吧。”王鹏突然开口。 “噢!”秋月小声的回答,她连忙打开炕柜,把里面的大红色褥子拿出来,放在炕上铺好,又把绣着红色鸳鸯的被子铺在褥子上。秋月是铺了两床被子,她不确定自己这样做到底对不对? 秋月下了炕,简单的洗漱一下,便坐到炕沿上,有些惊慌失措,坐立不安。 王鹏见秋月已经收拾完了,他也整了一盆水,洗了起来。 秋月听到王鹏洗漱的“哗哗”声,她的心情稍微平复了一下。 不一会儿,外屋的水声停止,王鹏带着一脸的水珠儿,走进了房里。 他看着端坐的秋月,他一脸欢喜。 “你睡炕头还是炕梢?” “炕梢吧,我怕热。” 王鹏听完秋月的话后,他上了炕,三下五除二脱了身上的衣服,钻进了被窝。他看了秋月一眼,“你还不脱,等啥呢?” “你把灯关了吧,我再脱衣服。” 王鹏知道秋月有些害羞,他并没有说什么,直接用手拉了一下墙壁上的灯绳,随后,房间里陷入了一片漆黑,房间里十分安静,秋月甚至能听到王鹏的呼吸声,他的呼吸声很是粗重。 “快点……你还磨蹭啥呢?” 秋月听到后,只能窸窸窣窣的脱掉自己的衣服。当她脱掉外衣后,只剩下背心和内裤,她便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蹑手蹑脚的钻进自己的被窝。 王鹏听到秋月进被窝的声音,瞬间,他的呼吸有些停滞,紧跟着他呼吸有些急促,伸出手摸进秋月的被窝。 秋月被王鹏突如其来伸进被窝的手,吓得一动不敢动,呼吸都快要停止了。这时,王鹏的身体也挤进了秋月被窝,他的手开始不安分的动了起来,他这样不分轻重的动作,让秋月有些抵触,她开始轻微的挣扎着,她的手却不合时宜的触碰到王鹏的胸前,突如其来毛茸茸的触感,吓了秋月一跳,她的手再也不敢随意乱动,生怕碰到什么不该碰到的东西,哪料到,王鹏却把秋月的手,放在自己胸口。 “你摸摸,带劲儿不?” “……”秋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 完事后,秋月轻手轻脚的穿上自己的内衣、内裤,她睁开双眼看着窗前的明月,月亮泛起了银色的光芒,这种光芒让人很是向往。 她不知道为什么,刚刚开始的婚姻生活,她就有些想要结束,这样的日子根本不是她想要的,她想要自由的生活,像外国小说里那样,追求自由、平等,还有她不知道的爱情。 王鹏的呼噜声此起彼伏的响起,秋月的思绪被打断,她收回思绪,闭上眼睛,不知不觉睡着了。 秋月正在睡梦中时,王鹏的手又一次摸过来,秋月心中一惊! 她抬头看了眼窗外,天空的月亮还是挂的很高,四周还是一片漆黑,看样子也就是凌晨三点钟左右的样子。 王鹏却又在想那样,他的精力怎么会如此的旺盛呢? “你大晚上的,穿啥衣服?”王鹏摸到秋月身上的衣服,他有些不悦。 “我……不习惯不穿衣服睡觉。” “你的事情真多!” 王鹏几下子脱掉秋月身上的衣服。 …… 天空已经冒出萤萤的光亮,看起来,太阳很快便会从乌云中跳出来。 王鹏坐在炕上,抽一支起炕烟。 “我去猪场抓猪了,你自己整点啥吃!”王鹏丢下这句话后,便穿着衣服离开家。 天亮后,秋月便起床拾掇家里,她仔细的擦拭着锅碗瓢盆,然后自己煮了点面条吃了一口,她就一直发呆。 从这之后,王鹏基本每夜都重复第一晚的事情,都是一夜两次,或者更多次,这样的频率让秋月有些抵触,内心十分压抑,王鹏只顾着自己的发泄,丝毫没有想过秋月的意愿。 秋月想和王鹏说说话,两人培养下感情,可是每次都是秋月在自言自语,王鹏对她的话仿佛没有听到一般!在王鹏的世界里,除了跟猪有关的事情,他便再无其他话题。 三天后,秋月该回门了,王鹏拎着一挂猪下水,用自行车驮着秋月回了家。 秋月父母热情的接待了王鹏,杀了一只鸡,父亲又买了一瓶成瓶的“洮儿河”酒,算是招待贵宾的级别了。 王鹏酒足饭饱之后,便准备带秋月回家。他下地穿好鞋,却看到秋月没有要走的意思,他的脸色当时就有些不好看。 “你先回家吧,我想在我妈这里待几天。”秋月见到王鹏的脸色,她还是犹豫地开口说出心中的想法。 “为啥?”王鹏耐着性子追问。 “就是想在家住几天,没啥。” 王鹏见秋月父母在场,他也不能再说些什么,所以露出一脸的不快,磨磨蹭蹭的离开,他本以为秋月父母会劝说秋月,没想到这两人也没说啥。 吃完晚上饭后,秋月一人走出了家门,此时正是盛夏时节,田里的稻苗长得绿油油的,苞米地里的苞米杆子也长成了一米高矮,微风吹过来,一阵泥土夹杂着青草的香甜味儿扑面而来。 这一切,让秋月无比的怀念,她不知道人为什么长大?为什么要结婚?过去虽然家里很穷,却没现在这般烦恼。 她走在田埂上,听着稻田里的蛙鸣声,她好像回到了童年,回到了那个无忧无虑的日子,每年过年才可以吃一顿肉,吃点白面饺子,然后拎着罐头瓶子做成的灯笼,东家串西家,跟着小伙伴们一起踩着嘎吱嘎吱的雪地,愉快的玩耍…… …… 秋月坐在炕上,她看着妹妹秋玲,她在心中暗暗发誓,一定尽自己的所能,供着秋玲念书,将来让她走出月牙镇,有不一样的人生。 这时,秋月母亲走进房里。 “大妮儿,你和王鹏过的咋样?” “还……还行吧。”秋月不知道怎么和母亲说出口,这种事情太难为情了。 “那妈今天看着王鹏咋有点不高兴的走了呢?” “没有吧。”秋月搪塞着母亲,她又不是看不出来王鹏的小心思。 “月儿,结婚了就不能太使性子,毕竟出一家进一家挺不容易的。” “妈,我知道。” “他待你好吗?”母亲还是在刨根问底的追问着。 “还行吧,只是他那个事儿有些频繁,我有点烦。” “月儿……你想,他都打了好几年光棍,冷不丁捞着女人,那不得稀罕几天,过些日子他就过了新鲜劲儿,等你有了孩子,一切就好起来了。” 秋月听了母亲的话后,她点了点头。 “明儿,让你老弟骑车子把你送回去。” “好。” 第二天,秋月被小宝骑着自行车送回了家,她回到家里也没闲着,仔细的打扫着房间。 弟弟小宝看着秋月家里,他羡慕的说“大姐,你家可真好,我长大了也想杀猪,这样就会一直有肉吃,并且还可以过上富裕的日子。” 秋月看着弟弟,听着他许下的雄心壮志,顿时就忍不住的笑了起来。 王鹏晚上回家,看着秋月已经回来,他顿时脸上有了笑意。 他看着正在做饭的秋月,他连忙帮着秋月把桌子放在炕上,摆好碗筷。 秋月的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度过了,她在闲着没事的时候,总会到镇里唯一一家书店翻翻书,虽然她没有念过很多书,可是她却酷爱读书,仿佛在书里她才能找到一丝快乐,找到生存下去的勇气。 第6章 屠夫3 婚后两个月,秋月猛然想起,自己的例假已经超了好些天了,莫不是有了?于是她吞吞吐吐的和王鹏说了这事儿,王鹏听后十分开心,他连忙带着秋月去镇里的卫生院检查,经过医生的确认,秋月确实怀孕了,并嘱咐王鹏,作为丈夫应该在妻子怀孕时候,多多关心、照顾,孕早期尽量不要同房,等过了前三个月后,才可以适度的同房。 秋月听到医生说的话,她心里乐开了花儿,这样她就可以松了一口气。 果然,从那天起,王鹏再也没要求秋月同房,也没有任何过分的要求。他还很体贴,每日给秋月熬一锅大骨头汤,弄一些可口的饭菜。 秋月对此很欣慰,她不禁在心中佩服起母亲,母亲的话真的很对,怀孕了她的好日子便到来了。 王鹏除了在那方面有些过分,人有些粗鲁,其他地方还算的上一个好丈夫,想到这里的秋月,她在心中长出了一口气,从这一刻,她从心底接受了王鹏,所以她也格外的体贴王鹏,每日中午都会给王鹏做好饭菜送到市场里,让他可以吃口现成的饭菜,省的还得跑回家里,现在东北马上就冷了,这样王鹏就不用每日跑回家几趟吃饭,还能少遭点罪。 时间,如同白驹过隙,匆匆而过。 秋月现在已经怀孕五个月了,她的腹部已经高高的隆起,已经完全显怀了,每次这个小生命在肚子里踢她的时候,秋月的脸上都带着初为人母的笑容,上次那个孩子,她没能留住,这个孩子的到来,正好弥补了她那份缺失的母爱。 她也开始动手缝制一些婴儿用的小被子,还有小毛碎,再用王鹏不穿的毛衣,破成几股细线,给孩子织小毛衣、小毛裤。 这一日,王鹏一早便告诉秋月,他晚上不回来吃饭了,因为他有个哥们今天过生日,所以他要去跟着一起热闹下,并让秋月中午也别给他送饭了,现在路上很滑,万一秋月摔倒了,那就麻烦了。 秋月听完后,嘱咐王鹏一定要少喝酒,早点回来,现在冷冬宿九的,马路跟镜子似的,摔倒了必然伤筋动骨, 王鹏点了点头便出门了。 一整天,秋月都在研究孩子衣服的样式中度过,她并没有打开电视机,因为她根本不会弄电视,外面的电视信号架子,她也不会调。 …… 夜晚,秋月在炕上已经躺了很久,王鹏还是没有回来,她连忙拉了一下灯绳,屋里一下子就亮了起来,白色的灯光很刺眼,秋月捂了一会儿眼睛,才算适应了光线。她连忙抬头看了一下墙上的钟,已经夜里十点半了。 她连忙坐直身子,看着窗户已经凝结成晶莹的冰花,可见现在外面有多寒冷,她有些担心王鹏,她想出去找找王鹏,可是又不知道去哪里找?她只能披上衣服,在房里来回的踱着步子,她又把炉子里加了一锹煤块儿,这样王鹏回来,家里会更暖和。 终于,在半夜十二点的时候,院子里响起了王鹏有些沉重的脚步,秋月听着他的脚步声,便知道他喝了不少酒,她连忙打开房门,搀扶着王鹏走进里屋。 “喝醉了吗?”秋月轻声问。 “没事,俺……没……喝多!”王鹏满嘴喷着酒气,一双眼睛在秋月身上,上下的扫视着。 秋月看到王鹏的样子,她连忙拉紧棉袄的大襟,轻声问“你要不要喝点水?” “不用啦,你赶紧上炕吧。” 月答应着便上了炕,把王鹏的被窝打开,“你也赶紧上炕吧,明早还的起早呢。” “好……”王鹏趔趔趄趄的爬上炕头,他准备解开自己的扣子,可是手却不听使唤,半天才解开一个扣子。 秋月见状,连忙帮他解开军大衣的扣子,又把他的毛衣,外裤脱了下来。 王鹏这时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他突然像一头饿了很久的猛兽一般,扑向了秋月。 秋月被吓的瑟瑟发抖,她用尽全身力气准备推开王鹏,她很怕王鹏喝了酒会伤着孩子,令她没想到的是,她越是挣扎,王鹏就越是兴奋,眼睛里都绽放着异样的光彩。 秋月终究是拗不过王鹏。 他最终如了意,心满意足的呼呼大睡着。 秋月摸着自己的肚子,还好她没感觉到任何不舒服,她现在只盼望王鹏可以收敛自己的行为,这样她也不至于在孕期的日子太难过。 可惜,事与愿违,从那次以后王鹏便恢复到过去的模样,无论秋月如何苦口婆心的劝说都没任何意义。 这一夜,王鹏再一次提出要求,秋月眼中噙着泪“不行,我这都六个月了,你这么折腾,容易把孩子折腾出啥事。” “你咋这么矫情?我先头那个,从怀孕一直到生,这档子事儿就没停过,还不是啥事都没有。” “……”秋月无言以对,她很想告诉王鹏,每个人的身体素质不同,所以能承受的也不同,她现在已经进入了孕晚期,在这样不合适。 王鹏见秋月不说话,他便开始了我行我素。 王鹏依旧是完事便睡着了,秋月一直躺在炕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因为她感觉肚子隐隐有些不舒服,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心理作用,反正有种说不出来的酸胀感,秋月去了几次厕所,内裤上干干净净,没有任何血渍,秋月悬着的心这才放下了一些,她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凌晨一点钟,秋月被腹中一阵剧烈的疼痛惊醒,她连忙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如果在过去,孩子会很快和她做出回应,伸伸自己的小胳膊小腿,可是现在无论秋月怎么抚摸,孩子一点反应没有。 一种不祥的预感在秋月心中油然而生,肚子的疼痛还在持续着,看来必须得去医院了,于是她连忙大声喊着“王鹏,你快醒醒,我肚子疼!” “呼呼……”王鹏没有任何回应,他还在甜甜的梦里。 秋月感觉自己现在一点都不敢活动,她生怕自己一动,腹中的孩子便会出来,她只能用手使劲地拍了一下王鹏的脸,王鹏被突然的疼痛惊醒,他有些懵,他缓了一下神。 “你他妈的打我干啥?”他反应过来是秋月打他的。 “我……我肚子疼……”秋月咬着牙,艰难的说出口。 这下王鹏慌了,他连忙拉开灯。 “你说,肚……肚子疼?”王鹏哆哆嗦嗦的问。 “嗯。” “流血没?” “我不知道啊,我没敢动地方。” “你赶紧看看,我们两个去卫生院看看咋回事?” “没有流血,只是有很多水。”秋月检查后,连忙告诉王鹏。 王鹏心中一惊,难道是羊水破了?这才六个月,孩子恐怕出事了。 他连忙给秋月套上衣服,然后走到仓房把自行车推出来,驮着秋月就朝卫生院的方向走去。 二人到了卫生院,值班的医生问清楚秋月的情况,连忙把她带进急救室,需要检查一下,孩子到底什么情况? 第7章 屠夫4 秋月躺在急救的床上,她看着明晃晃的手术灯亮了起来,泛着惨淡的白光,她想起了小木匠,他曾经也躺在这张床上,接受医生的抢救和治疗。如今她自己也躺在这张床上,可是却为了保住孩子。 她想自己应该受到了惩罚。 小木匠才去世没多久,她就另嫁他人,这也许也是小木匠的魂魄在惩罚她,怨恨自己对他的不忠,还拿掉了他的孩子,所以小木匠让她的孩子出了事。 经过医生的检查,秋月的羊水破了,孩子会早产,这么小的孩子,在当时的医疗水平,是没办法存活的,而且经过医生检查胎儿的胎心,医生判定胎儿已经胎死腹中。 一阵阵的疼痛,让秋月紧锁着眉头,汗水打湿了她的头发。 经过医生的努力,秋月终于费力的生下了孩子,孩子是一名男孩儿,他虽然很小,但是依然可以看得出来,这孩子的模样很不错,秋月看着这个可怜的孩子,她忍不住的嚎啕大哭起来。 她还是受到了惩罚,报应在她的孩子身上,秋月披头散发的坐在生产的床上,她双眼无神,眼睁睁的看着医生,用黑色的口袋把孩子装了进去,然后拿出了手术室。 秋月的心都碎了! 今后,她又该何去何从呢? 她跟王鹏还能过下去吗? …… 当王鹏听到医生告诉他孩子没保住时,他整个人有些恍惚,茫然。他不敢相信,他心心念念的儿子就这样没了。 他连忙走到医生身旁询问起来 是什么原因导致孩子早产的?医生说会有很多因素,比如孩子先天不足,又或者母体过于孱弱,母亲情绪波动都会导致孩子早产。 王鹏想了想,秋月虽然不胖,但是挺健康的,应该可以排除母亲本身体质问题,而且自从她怀孕后,自己每日给她炖一些骨头汤、鱼汤、鸡汤,在营养这一方面绝对不会出什么差错。 突然—— 他心中咯噔一下! 王鹏连忙问医生同房会不会导致孩子早产时,医生很明确的表示,“会!” 王鹏瞬间如同泄了气的皮球,顿时蔫了,他用手使劲儿的打自己的耳光,懊悔萦绕在他的心中,他应该忍着点的!怪自己无知,他应该等秋月生了孩子再折腾,也不会出了这档子事。 …… 这时,护士在急救室门口大声的喊着“李秋月家属——” 王鹏听到后,他连忙走过去。 “我是,我是……” “你现在可以把她接出去了,产妇现在身体很虚弱,你要给她多穿点,然后办理一下手续,就可以回家了,产妇需要静养一个月,她这跟生孩子一样,明白吗?” “知道了。”王鹏连忙对护士赔着笑脸,他却转身冷眼看着秋月。 这样的眼神,让秋月感到不寒而栗。 王鹏把秋月从医院接回家,他冷着脸,看了一眼秋月,“你饿了自己整点吃的吧,或者回你妈那里坐月子,我没工夫伺候你,现在我心情很不好,我要出去喝酒!” 秋月知道孩子没了,王鹏心里很难过,他现在说的都是气话,他怎么可能不管自己呢,于是她安慰着王鹏,“你别太过了,我们还年轻,今后还会有孩子的。” 秋月的话音才落,王鹏便发怒,“你她妈的真会说风凉话,你是不是早就盼着孩子没了?你她妈的就是个丧门星,遇到你准没好,你个废物,连个孩子都揣不明白!” “我……”秋月无言以对,她的心里也很难过,毕竟这也是自己的孩子,可是王鹏怎么能这样骂她呢? 王鹏瞪了秋月一眼,“别他妈的我……我的,老子现在看着你就来气!”他说完话后,便转身离开。 秋月躺在冰凉的炕上,她的眼泪一瞬间就流了下来,她心里真的很委屈,她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王鹏要这样对她,孩子没了难道都是她的错吗? 不知不觉,屋子里的寒意已经上来,秋月搓了搓自己已经冻僵的双手,她忍着腹痛,走到厨房点燃了炉子。 秋月看着带着暖意的火光,她想起了上学时学过的课文,卖火柴的小女孩,现在她感觉自己也是这样,心里一片冰冷,只有这温暖的火光,才能让她的心暖和一点。 她有些担忧,她会落得什么下场呢? 王鹏当晚是凌晨一点钟的时候,才迈着大小不一的步子推开大门。他的脚步声在这冬日里,显得格外的真切。 秋月听到声音,她身上忍不住的颤抖了一下,她没敢问王鹏去了哪里,她也不敢问王鹏明天早晨去不去抓猪?她只能一直躺在炕上,闭着双眼假装睡觉。 “一天除了装死,你还能干啥!”王鹏看着双眼紧闭的秋月,他对秋月破口大骂,以此宣泄着自己心中的愤怒。 他骂了一会儿,可能是酒意让他有些困,他打着哈欠脱掉自己的衣服,然后一头扎在炕头,头上蒙着被子,不一会儿他的呼噜声便响了起来。 秋月听到王鹏的呼噜声,她悬着的心,算是放了一下,也在心里长出了一口气,她一直在心里安慰自己,王鹏就是喝醉了,明天他醒酒了,就会好好照顾自己。 天大亮时,王鹏从炕上爬了起来,他穿上衣服,就去了外屋洗漱一下,洗漱完事儿后,他就准备出门。 这时,他瞥了一眼躺在炕上的秋月,嘴唇微微的动了一下,好像想和秋月说点什么? 最后,王鹏只是呆呆的看了一会儿秋月,他还是什么也没说出口。 秋月连忙起身,顺着窗户没有结冰的地方看王鹏,他今天穿的工作服,看样子是出去抓猪了,可是今天他怎么这么晚出门呢? …… 经过一夜的休整,秋月感觉自己已经没有昨天那么虚弱了,她可以下地做家务,给自己弄点饭吃。 她吃了饭后,收拾着碗筷,她犹豫着,是不是要给王鹏留一些饭菜,放在锅里热着呢? 思考过后,秋月还是把饭菜放在锅里热着,这样王鹏回来就会有热乎的饭菜。 中午一点钟的时候,秋月听到院子里的大门被人用力的拍着,她当时正在地上洗衣服,她连忙用腰间的围裙擦了擦手,走到院子里,打开大门。 “嫂子,你还认识我不?”一名三十左右,面上看起来有些和善的男人焦急的问秋月。 “你是?”秋月看着这个人有些面熟,但是不太敢认。 “你们结婚时,我来过。” “啊,想起来了,你叫小明吧?” “对,嫂子,王哥他出了大事了!” “啥?那现在王鹏咋样了?”秋月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 “嫂子呀——你得挺住,王哥估计废了,现在搁卫生院里呢,你说他吧,也不知道咋回事?一早晨就心神不宁的,一头老母猪朝他拱过了去,他本来可以躲着的,可是他就像跟谁置气一样,非跟老母猪较劲,被猪拱了一下,他摔倒了,后脑勺磕在地上的大石头上,脑袋摔了个大洞,这死冷寒天的!” “啊——”秋月一屁股坐在炕沿上,她顿时慌了,脸色开始惨白,手心冒着阵阵冷汗。 “嫂子,你穿件衣服,咱们走吧,走的快的话,兴许……兴许你还能见到王哥有口气。” 秋月一脸的茫然,她跟着小明来到了卫生院,刚进门口的时候,秋月就有点发怵,头皮开始发麻…… 这里对于于秋月来说,是这个世界最恐怖的地方,她所有的伤心事,都是从这里开始的,她所有的噩梦也是从这里开始的! 抢救室的门口,王鹏的朋友已经来了几个,他们的脸上都很悲伤,看到秋月过来后,他们连忙对秋月说“你快点进去看看吧,现在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估计一直撑着这口气,等着你来呢,你和他说说话,让他走吧,现在他这个样子,让人看着揪心。” 秋月连忙走进抢救室。 王鹏的脑袋包着厚厚的纱布,鼻子上带着氧气,嘴巴一直大口的呼着气,身体好像在抽搐着,眼睛还没有完全闭上,从眼睛的缝隙里可以看到,他一直翻着白眼根儿。 秋月看到这样情形,她十分难过,她一把握住王鹏的手“王……鹏……你醒醒,我是秋月啊……” 王鹏好像确实还有感知,自从听到秋月的声音后,他停止了抽搐,安静了下来,脸上的表情也平和了许多。 很快,秋月就感觉到了异常,王鹏突然像被人抽走了精髓一样,身体发软,脖子朝一边歪了下去。 王鹏的朋友见状,纷纷哽咽着“兄弟,一路走好……来生还做好兄弟!” 秋月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终究还是死了! 一切很突然,又很自然! 第8章 出殡 秋月一直拉着王鹏的手,她一直不愿意相信——王鹏死了,明明早晨他还活蹦乱跳的,没想到几个小时后,她们便天人永隔了。 秋月虽然对王鹏没有多少感情,可是夫妻之间的亲情还是有的,他和小木匠不同,小木匠仅仅和秋月生活了三个月,而王鹏却有了近一年的夫妻情分,王鹏虽然平时对秋月没有多体贴,可是他骨子里,却是很在乎秋月。 王鹏的母亲收到消息后,带着王鹏的女儿,还有王鹏家里的亲戚,悲痛万分的来到了殡仪馆。 秋月对这位婆婆的印象一直不错,虽然她们没有住在一起,可每次秋月和王鹏回去看她的时候,她都会准备一桌的好饭好菜,这次知道秋月怀孕了,更是把家里的下蛋的老母鸡,给秋月拿了过来让她补养身体,平时还一直叮嘱王鹏,好好照顾秋月。 秋月看到婆婆,她连忙走去,一把拉着婆婆的手。她哽咽的说“妈……” 她心中很担心,她怕婆婆会承受不住,王鹏离世的事实,她这辈子过的太苦了,她年轻守寡,老来丧子,这种人生的大不幸,全部都落在了她头上。 王鹏的母亲没有说话,她看了一眼秋月的肚子,她现在还不知道,秋月的孩子已经夭折了。 “你肚子里的孩子呢?”王鹏母亲突然开口问秋月。 “妈,这事儿咱以后再说,你先看看王鹏吧。”秋月不想让婆婆更伤心,难过,她只能搪塞婆婆。 王鹏母亲听了秋月的话,她走到王鹏身旁。 王鹏的尸身,放在了殡仪馆准备的板子上,衣服已经穿戴整齐,是王鹏的这些兄弟帮忙穿好的,他现在脸上盖着红布,双脚已经绑好,因为人去世后,双脚会撇着。 她掀开了王鹏脸上的红布,看到王鹏那张脸后,她瞬间崩溃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嚎啕大哭“我苦命的儿呦……你死的好惨呐!你让妈和丽丽以后可咋活啊……” 在场的人看着王鹏母亲的样子,都纷纷落泪,大家都唏嘘不已,都来到她的身旁,拉着这位可怜的老人,毕竟白发人送黑发人,没有几个人能够挺得住。 秋月也连忙走过去,她准备搀扶王鹏的母亲起来,毕竟这大冷的天儿,她坐在地上,万一凉着了,生病就麻烦了。 谁知道王鹏的母亲,突然一把推开秋月“你给俺说清楚,你肚子里的孩子哪去了?” 秋月犹豫着她是否该告诉王鹏母亲实情,如果她知道了,孩子也没了,儿子也死了,她能挺的过去吗? “你赶紧说明白!”王鹏母亲擤了一把鼻涕,大声追问秋月。 “妈,孩子早产了,没有活成。”秋月看着王鹏母亲已经带着怒意的脸颊,她只能说出实情。 “啊呀!你这个坏女人,你的心咋这么坏呢,你是不是故意把孩子弄死的?俺早就和王鹏说过,你这样的女人,一看就不是过日子的女人,他就是着了你的道儿,才有今天的祸事!你这个缺大德的女人,你还我儿子命来!”王鹏母亲一把揪住秋月的衣领,用力摇晃着秋月。 “妈,孩子没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怎么会让自己的孩子死掉呢?王鹏的事我知道你很伤心,可是我真的啥也没做过。”秋月连忙握住王鹏母亲的手,和她解释着。她能理解婆婆现在的心情,谁也无法承受白发人送黑发人,她情绪失控是在情理之中。 “你这个狐狸精,克夫的女人,你先头那个说死就死了,人家好好的一个小伙子,跟你结婚几个月就没了。王鹏说要娶你,我说让他好好斟酌一下,他非要娶你,王八吃秤砣死了心,现在可好了,命都没了!” 殡仪馆来往的人们,听到王鹏母亲的怒骂,都跑过来看热闹,人群中有小木匠家附近的邻居,他认出了秋月,他还跟着在场的人起哄“哎,这不就是我们村儿,那个陈木匠的儿媳妇嘛,他儿子也是结婚没几个月,就不知道得了啥急病,说死就死了,感情这是又克死一家呀!” “是啊,我听大家伙儿叨咕,这个也是结婚没有一年,也死了。真可惜呀!” “死了就死了呗,要不是你们这些老爷们好色,能死吗?”一名身材矮胖的女人,看着秋月那张脸,她没好气地说。 秋月听到大家伙儿的议论,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又不能走,她只能任由王鹏的母亲辱骂着。 她跪在王鹏的身旁,仿佛她真的是个罪人,现在正在为自己的行为赎罪。 这时,中午带秋月去卫生院的小明,他一把扶起来秋月,“嫂子,你这身体还没恢复呢,你别和老人家一样的,咋回事,俺们哥几个知道,这事儿不怨你。” 秋月听了小明的话后,她感激的看着小明,终于有人肯为她说句话了。 …… 秋月的父母也很快收到了消息。 他们很快来到殡仪馆,他们看着王鹏躺在木板上,还有身穿孝衣跪在地上的秋月,他们不知道说些什么话,只能默默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秋月的父亲走到王鹏身旁,他掀开盖脸布,看了王鹏一眼后,他便哭丧着脸退到一旁,不再说任何话。 秋月心里明白,父亲这是犯愁了——自己又成了寡妇。 秋月母亲这时发现秋月没了肚子,她悄悄在秋月耳边问“大妮儿,你的孩子呢?” “妈,孩子早产没了,这还没来得及通知你,王鹏这里就出事了。”秋月小声的回答母亲。 秋月的父母一直守在王鹏的身旁,毕竟王鹏是他们的女婿,过去对他们一家人都还不错,现如今他虽然死了,可是这份情也都还在。 …… 第二天,王鹏的尸体,在他所有亲属和朋友的陪同下,进行了火化。 他女儿只有三岁,所以她根本抱不动王鹏的骨灰盒,王鹏的母亲点名道姓的让秋月抱着王鹏骨灰盒,这句话,让秋月的母亲很不乐意,她反驳王鹏的母亲天下哪有媳妇儿给丈夫抱骨灰盒的,况且秋月才生产完,还在月子中,就守在殡仪馆里,将来身体得落下一身病。 王鹏的母亲哭丧着脸,一定让秋月抱骨灰盒。 两人一直争执着,谁都不肯退步。 最后,王鹏的朋友小明,他抱着王鹏的骨灰盒到骨灰寄存处,暂时将他的骨灰寄存着,等王鹏的母亲去世了,再让王鹏入土为安。 王鹏的丧事就这样结束了。 秋月看着王鹏的女儿,她很心疼,这孩子未免太可怜了,这么小就没了亲爹、亲妈。 她想了一下后,对王鹏的母亲说 “妈,如果你愿意,我带着丽丽一起生活吧,我这辈子不再嫁人,我把丽丽抚养长大。” “你抚养丽丽?”这句话让王鹏的母亲很是诧异,她没想到秋月会说出这样的话。 “嗯,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她的。” “哼!”王鹏的母亲冷笑着,“你别当我是傻子,你心里咋想的案很清楚,你不就是惦记着俺家王鹏的家底嘛?” “妈,我真的没有,我是真心可怜孩子。”秋月连忙解释。 “你死了心吧!像你这样的女人,我不想再和你有什么瓜葛,我儿子笨,他着了你的道儿,死于非命!我老婆子是老,可是脑袋还没有糊涂,你们两个也没领证,你就土豆搬家滚球子!不要再踏入我们老王家的家门!” 秋月听完王鹏母亲的话,她没有再说任何话,她已经尽力了,她无怨无悔了! 她回到王鹏家,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便准备离开那里。可是,王鹏的母亲像防着小偷一样,一直跟着秋月,生怕秋月带走他们家的一针一线。 秋月无奈,打开了自己的行李,让王鹏的母亲过目后,她才拖着疲惫的身体,离开王鹏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