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声慢行》
1. 离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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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市市区街头,裸眼3D大屏正在播放动画。
温白打开手机,看到三个工作群,十个艾特她。
她穿过商场乘电梯回公司,进了电梯,微微怔神。
周三晚她加班在停车场看到总监和组长车里大战,今昨天组长说她配的拟音声效涉嫌抄袭某游戏。
她本准备奋力争辩的。
但出去喝杯咖啡的功夫,她想开了。
不就一份工作么。
她有换工作的觉悟并非全因戳破领导们婚内出轨,而是更早,她加班在咖啡间后楼梯口打电话,听到突然入门的组长和总监的交谈。
“招聘是招聘,温白不可能只干拟音工作,音频组那么多活儿,拟什么音,外面音效库找点资源贴进来不就行了......”
电梯铃响把她从回忆里抽出,门缓缓打开,组长正踩着细长高跟鞋叉腰守在电梯口,她假意温声叫住她,转身领她去总监办公室。
“你这份拟音涉嫌抄袭致力游戏新出的手游,打击音一模一样,现在是内测发现问题,万一公测了,造成的经济损失你赔的起?”
总监沉着脸,拍打桌面表示愤怒。
接下来,组长在一旁充当红脸角色,声音尖细柔弱。
“温白一般不会这样的,肯定近期没灵感,小姑娘想不开才盗用音频,总监你可别让公司人再传了,传出去以后她在这行还怎么混啊。”
无非是威逼利诱,软硬兼施,想让她体面离开又想堵住她的嘴,又要挟她抄袭一旦爆出去,她丑闻缠身瞬间玩完。
温白有点好笑地瞪着两人。
“我又没抄袭,大不了走程序。”
两人眼神交汇,明显预料到温白软硬不吃,正打算继续磨她,温白突然扬眉。
“最近在搞自媒体,每天下班都爱录视频,周三晚上好像在停车场录到了什么。”
然后,她声音清甜,莞尔一笑。
“组长,前段时间公司为了发礼物,要了所有员工的家庭住址和亲属联系方式,我备份了。”
两人闻此如临大敌,屋内一片沉寂。
良久,总监没了耐心,率先破冰。
“谈谈?”
温白同意离职,但要求在二人平息谣言后正式办理手续。
平息谣言期限一周,刚好算公休。
至于抄袭什么的,她根本不屑解释,怕会降智。
只要仔细分辨,同行定会发现音频拟声材料音色上是不同的,只有没头脑的俩人觉得声音很像才会干这么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事,简直无脑。
两人目光错愕,似乎预料之外,没想到她如此果断。
于是,他们美其名曰抄袭事件由公司出面摆平,温白不用负责。
负责他奶奶个腿!
温白抱着粗略打包的纸箱从公司出来打了车。
出租车路两边是翠绿茂盛的梧桐,茂密绿叶被风吹拂簌簌作响,叶片稀疏间透出一束束浮动尘埃的光。
温白双目微合,心情沉闷。
离开乐硕这个专门做游戏的公司,说不沮丧是假的。
但她热爱的拟音行业,就是这样的就业环境。因为国内主流以同期录音为主,拟音只作为补充,无论她无论走到哪里,都是社会边角料,变成杂活包揽者。
难道拟音就不能拥有自己的舞台,成为主角吗?
她有些忿忿不平。
但接下来更为头疼的是,该做什么维持生计?
市区拥堵,温白实在无聊,打开短视频app。
给她推送的都是各种奇怪配音,她上翻着,突然被一条助眠博主ASMR吸引。
简单的指甲剐蹭颗粒木板声,沉钝摩擦的颗粒感被特效加持如石磨研豆,似木刀裁厚宣。
只是不断重复的简单音效居然被100W人收藏!
她仔细点开视频,研究了半天,发现听众不在少数!
也许她也可以另辟蹊径,挑战给各类场景模拟配音?开辟一个小众赛道?
拟音师主要是给当场无法录制的声音进行后期补音,要通过敏锐的听觉、超强感知和一定经验和想象力,根据场景模拟出恰当的声音。需要一定的专业技术能力。
如果选择直播,对她来说刚好可以专注自己想做的事。一定程度上,可以满足自己追梦的想法。
要不试试?
声音不难做,视频只需要一些场景或视频画面,设备也不贵,动画场景还可以找仍在乐硕游戏的传媒组上班的傅清清制作......
跌落谷底的情绪瞬间上扬。
晚上傅清清回到和温白合租的屋里,看到满桌她爱吃的菜,和温白讨好的笑容,脑海警铃大作。
然而了解来意后,她大快朵颐,毫不客气,嘴里还没咽下去就嘟嘟囔囔。
“咱俩合作天下无敌!努力财富自由!”
温白建立了账号,开始发视频。
开始看的人不多,但她天天更新,加上音贴切,不到两个月竟也能维持生计了。
一天,傅清清下班回来,看到温白正在新购的设备旁上蹿下跳的研究说明书。
“白白,你干嘛呢?”
温白戴上眼镜认真拧螺丝。
“我一会儿要直播。”
傅清清一听,一口汽水差点没喷出来。
“搞得好好的,干嘛去直播?难道想用你的美貌赚榜一大哥的打赏?”
温白白了她一眼,“是拟音直播,可以了解大家喜欢什么场景和动画,我也可以吸粉。”
傅清清思考了会儿,提醒她。
“你小心被刁难,直播肯定有人现场刁难你。”
温白露出得意的笑,近段时间的拟音视频备受好评给了她信心,她眸光莹亮跃跃欲试。
“让他来,谁怕谁!”
补光灯打开,莹白色光照的温白十指纤长白皙。镜头正对的桌面上整齐陈列着香皂、砂砾和白纸纱布等各种拟音用的道具。桌下还有一堆菜叶子,石头,尼龙布等不太美观的道具。
温白调试好镜头,晚上9点,她开始首次直播,直播间陆陆续续有十几人进来,温白开始迎接挑战。
一开始粉丝还比较体贴。
粉丝1:【我想听舒缓的木调声】
温白指尖生花般行云流水的敲击出轻快利落的声调,轻浅似马
2. 榜一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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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播间瞬间沸腾了。
【大哥刷礼物666!主播值得!!!】
【哇,这位大哥的打赏等级才起来,是第一个给女主刷礼物!!主播收获死忠粉?!】
【主播厉害啊,首播就收获嘉年华!】
【小姐姐声音好好听啊,可以说句晚安吗QwQ】
温白被这动静弄地错愕,直热度渐渐平息,她也到了下播点,便应了最后一个粉丝需求,开麦温声说了句晚安。
她总结今晚收获,关注量+57。
下播后,温白特意点开给她刷嘉年华的粉丝头像。
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出来。
过了几天,温白又上线直播,这次直播间人气没上次人多,但那个黑色头像很快出现。
【可以模拟天空吗?】
又是奇怪的要求。
温白想了想,提手拟出湛蓝天空一望无际的旷野,风沙呼呼粗粗略过声,偶有鹰的唳鸣盘旋回响。
见黑色头像没再提要求,直播间也没有粉丝提出下一个主题,温白随即凭借想象,自由发挥。
湛蓝色一望无际的天野下,枯树嶙峋像天地分界线边的点缀,远处象群缓慢移动步子,头象卷起长鼻发出归家的长音,似旷野的哀鸣。
饥肠辘辘的鬣狗群匍匐在小片水洼前攒动发出细微枯木咯吱声,他们正偷偷凝视低头喝水的羚羊,羚羊不知危险降临,正俯首喝水发出细细的吞咽声,忽然水花四溅,羚羊慌乱交错的蹄爪在水花里迸溅,带着鬣狗狠劲的撕咬声,羚羊挣扎的水花越来越弱,然后是几头鬣狗将战利品拖出水洼的水流声,和囫囵分享战利品的尖牙撕扯皮肉的咀嚼声。
新进直播间的粉丝在公频打出问号。
【主播是在拟自然界的捕猎吗?】
【我闭眼从头听到尾!!简直太有画面感了,非洲大草原的天空和地面动物弱肉强食!主播是给记录片配过音吗?】
【厉害啊,这种撕扯吞咽声居然是用袋子捏出来的,同样是手,我的手只会吃......】
【主播可以拟打仗的炮声吗?】
温白又继续用手中材料拟声,评论区一直热议,甚至有些人怀疑她用音频假装。
但直播无法骗人,温白又亲自用同一种材料拟出不同声音,打脸了找茬的人。
临近下播点,黑色头像男又刷了十个嘉年华。
温白这次有些沉不住气,下播后拿着手机直奔傅清清屋里。
“清清,怎么办,有人给我刷十个嘉年华,已经第二次了。”
傅清清满脸贴着黄瓜片,闻声惊坐起,大喊。
“什么?十个哦不,二十个嘉年华?快快快提现!”
温白给了她一拳,傅清清清嗓微咳。
“咳咳,说明你没被刁难住,收获了一波认可。”
突然,温白的直播app发来一条消息提醒。
有人私信她。
熟悉的头像,是刷嘉年华的男粉发来消息。
【加个微信?】
?!!
在傅清清再三劝说下,温白有些紧张的加了对方微信。
傅清清非常识时务的把她送回自己房间,并继续叮嘱着抱紧榜一大哥的大腿啊之类的。你是靠技术博粉,又没露脸对方不会提过分要求的。
温白斜眼瞥她,“万一对方提过分要求呢?”
傅清清义正言辞。
“那就先收红包!然后删了他!”
温白:......你不道德
温白很忐忑的通过好友申请,对方发来文字。
【方便语音通话么?】
她愣住了,半天回复可以。
看着手机界面的语音聊天提示,她咽了咽口水,攥紧拳头接通。
对方的声音却出奇的好听.
略微烟嗓的沙哑,却是清润冷冽的喉音,克制的寥寥几语。像没上松香的大提琴,将优雅流畅的声色隐匿在角落。
【你好。】
温白礼貌尴尬地回复。
【你好。】
对方似乎抿了口水,然后不紧不慢地开口。
【我有个合作提议,不知主播感不感兴趣。】
紧接着,声音淡淡。
【一天两小时,一小时两万。拟声。】
温白震惊!
什么情况?!!
她听着金额,按捺住即将暴富的激动情绪,无措地在凳上挪坐,努力平复心情,语气平静。
【请问,主要拟什么类型的声音?录音棚在哪个城市?】
那边声音一顿,然后很淡然。
【语音通话里。】
温白:......
但很快又改了口,像采取了她的建议。
【你也可以,把每次拟音录下来,发我。】
温白:???
她听到这个条件,本以为是自己的天赋被什么工作室发现了,要挖掘她去配音补音,但一听对方说‘语音通话’,顿时觉得自己被戏弄了。
她瞬间被泼了冷水般恼火。
但电光火石间想到这位男士之前的要求,不是听什么声音,而是要求拟出某种画面感。
再加上一片漆黑的头像。
她恍惚间想到去世的母亲,然后小心翼翼地开口。
【那个,方便问一下,您提出合作是为了......?】
对面声音熄灭,好久才回复。
【我看不见。】
这下,温白陷入尴尬。
原来真是这样!
【好的,那您有什么想听的画面,可以告诉我。】
【嗯。】
挂断语音通话,她盯着对方微信漆黑一片的头像,发现朋友圈都被删的干干净净。
这人声音这么好听...居然看不见。
她有些暴殄天物的遗憾。
-
电话另一头,管家林叔从佣人屋出来,穿过水晶灯吊顶的长长走廊,在尽头轻轻叩门。
屋里响起冷峻寒凉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
“进。”
林叔进屋,黑漆漆唯有月辉暗镀的胡桃木地板被门缝透进一束明亮的暖黄色长光。
他轻轻去床边拿起他的手机。可失明的人耳朵格外敏锐,男人开门见山。
“拿我手机做什么?”
林叔一听,像干坏事被逮现形的贼,讪讪干笑两声,老实交代。
“......所以我也想加个微信,您不方便语音输入的时候,我可以联系她。”
男人穿着休闲衣,坐在定制款轮椅上,米色T恤松松垮垮堆积在腰腹,鸦羽般的睫毛遮不住深邃的墨色瞳孔。
他面前是扇巨大的落地窗,窗外院里碧绿茂盛的梧桐在夜色里浓成墨绿。
“我不是残废。”
他声音极冷,带着不悦感,深夜的黑暗把他笼罩在落地窗前。
“还是你觉得,我好不了?”
林叔瞬间紧张。
自打傅揚出车祸出现了短暂失明症,夫人带他去港区别墅待了半年进行专家会诊也没诊出究竟,眼压、眼部神经一切正常,只说考虑因巨大冲击导致短期失明。
他回来在家休养半年有余,仍不见起色。
家里佣人都暗叹天妒英才,本要继承傅氏集团的天之骄子傅揚如白璧蒙瑕,疵隙显著。
如今傅揚性情也发生变化,曾叱咤风云领军商战恣意风发的少年,不到一年,变成冷漠阴鸷在屋内与黑暗为伴的少年。
他曾私下
3. 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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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揚很久没有做梦了。
醒来睁眼,映入眼帘的依旧是一片黑暗。但耳朵敏锐的他听见外面走廊已响起嘈杂的脚步声。
因为失明不便,他床头和里屋书房一二楼、衣帽间、浴室都按了很多拉铃,只要一拽,门外会响,佣人们会进屋。
林叔被屋外铃声叫进屋,推着餐车。
傅揚突然提出要去阳台花园用早餐。
林叔打开落地窗旁尘封已久的锁,随着门的打开,微风灌面,阳光温暖拂面,他睁眼虽什么也看不到,但似乎能嗅到干净温暖的晾晒被套气息,混着淡淡的栀子花香。
果然,一楼响起佣人们晾晒被套在空气中挥抖的布料声,混着空响,布料柔软丝滑的质感铺满耳朵。
他摸索着坐在已经布置好的阳台上。
暖阳披肩,咖啡馥郁的浓香带着温度扑鼻,他伸出手,胡桃木手柄的刀叉在白瓷盘滑动发出隐约咯吱声,似乎能想象到五分熟的煎蛋被划破,汁液流淌。
还有远处的鸟鸣,叽叽喳喳,清脆似铃。
他就这么破天荒的出了屋,沐浴着阳光,心绪平静的吃了早餐。
之前他没想过这么做,成天巨大的工作量,白日连天的工作会议,耀眼闪亮的逐利场,夜幕里挑灯阅读各项报告。
直至失明后,他才知道,眼睛曾带给他多少刺激的,鲜亮的,明艳的色彩。
失去颜色,世界都变得黑暗。
他像一头被拔掉尖牙令人耻笑的野兽,于日落时分钻入无人洞穴里蛰伏。
家里所有人都不敢跟他提那场意外,不敢说看、不敢说颜色、不敢说失明。
他本是受人景仰的英姿飒爽的少年,如今却可怜兮兮的困在兽笼里,每日遭到各种同情,大家甚至缄口不言,为了保护他可怜的自尊心。
这让他无端恼火,又不得不接受。
他确实没了獠牙。
心里满怀的期望被冷水浇灭也是在专家会诊后一句‘心病’打回原形。
言外之意,他们无能为力。
医生治不了。
成日成夜的焦虑,胳膊有被他抠烂的划痕,头发大把大把的掉,他脾气变差,总是无端恼怒又沉默寡言,但理智控制他不做任何有礼数的行为,于是自己跟自己怄气般对着健身房的沙袋疯狂泄愤。
他担心自己永远也看不见了,成了残废。
这种情况在被强制用药下得到缓解,但他也知道,这种药容易上瘾,于是尽量控制自己不胡思乱想。
但焦虑让他坐立难安。
而后,他从焦虑,变成习惯。
习惯漫长到可能会缠绕他一生的黑暗,习惯拄拐行走,习惯导盲犬的陪伴,习惯家里佣人像照顾残疾人般照顾他。
直到后来,他一次无意间点开手机某个app。
里面很吵,他想关,却因为失明后动作笨拙只是切换了几个视频,然后被一声清脆的切西瓜声音吸引。
那声音似在耳边,清脆甘冽,一瞬间他似乎看到了绿壳红肉的多汁瓜果被刀分成两半,汁水四溢,清新香甜。
他顿了一下,不可置信般,开始关注这位博主。
这是一位拟音师,她的很多视频拟音都自然而贴切,让他总是听音就脑补出画面感。
虽不是真实的肉眼可见,却如饮鸩止渴般越发上头。
他也播放过其他博主的音频,但那些声音只为营造舒适暖耳的声音,把各种材质、类型的声音无端堆叠,是毫无头绪,并不相关的声音。像初学画的蹩脚学徒为了展现能力把会画的所有元素堆叠在一张纸上,毫无灵魂。
很吵。
这位博主做的声音是有画面感的,像一位技艺娴熟的画家,甚至不同物品的音色音效都毫不犹豫,随手就来。
精湛的技艺下,每段音频就有她想要表达的主题。幽深昏暗的烟雨古城、盛大灿烂的热带雨林、冰雪里篝火冉冉的围炉,由深及浅,由远及近,宛若眼前。
傅揚在这样的拟音治疗下,透过声音想象勾勒那样的场景,弥补他看不见的遗憾。
他播放博主的拟音视频越来越频繁,似乎恨不得分辨清每一帧的声音来源,食髓知味般夜不能寐。
一天雨夜,那位博主开了直播。
傅揚抱着好奇声音是自己创作,还是后续合成的心态,人生第一次蹲点了直播。
他在直播间从头听到尾,还学着语音输入了自己想听的场景,模拟窗外的景色。
为了听她的拟音,他已经越来越熟练的操作手机。
他想看见,他太想看见了,迫切到哪怕是脑海里的联想,也不愿放过。
恰巧主播那边也在下雨,傅揚也靠在落地窗前听雨声滴答。可偏偏就是主播的拟音,才能让他脑海里瞬间勾勒出画面感。
尤其当博主开麦说话后,傅揚眉心一动,神色惊讶。
那猝不及防的女声,晃晃悠悠,像透过时光隧道,从十七岁的高中校门口传来。
那年盛夏,树绿蝉鸣,他翘了课跟足球社团的同学踢完足球去学校超市买冰镇汽水。
他咕嘟咕嘟吞咽着,冰凉口感让浑身热度降低几分。
忽然,隔壁班一个短发女生跑到他身边,微微一笑露出梨涡,像个小太阳。
“傅同学,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的声音很好听?”
女生俏皮眨眼。
“要不要加入配音社?”
那声音清甜甘冽,炎炎夏日里,像他嘴里的橘子汽水,丝丝冰凉钻入五脏六腑,口腔唯余甘甜。
和直播间里的声音,一模一样。
那夜,他破天荒充钱打赏。
直播结束后,他失神很久。
他想再次听见那个声音。
隔了几天,她果然又播了。
这次,他主动出击,以自己的金钱优势,抓住他黑暗世界里的一束光。
失明后第一次语音通话,他笨拙的尝试几次才成功。
然后,对方按他要求,拟声了高中时期的学校各处场景。
他聆听许久,思绪好像被困在回忆里。
一场六月的毕业雨。
那是他准备向嘴角挂着梨涡,猝不及防撞入他世界的那位女生表白的一天。
他忐忑不安的抱着一捧玫瑰,被淹没在参加完毕业典礼稀稀疏疏的零散人群里。
但怎么,也没等到那个女生。
渐渐,卡片上疾劲娟秀的字和抱着捧花的少年被雨打湿在六月的雨里。
模糊的字迹化为黑水,只留下浅浅的名
4. 擦肩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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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和群里朋友解释自己在做拟音直播,并再三保证绝对遵纪守法,半个小时后她才挂断视频。
豆浆早凉了,油条也不脆了。
罪魁祸首傅清清早已跑路出门买菜,温白一个人吃完早饭,发现手机上多了条微信。
岑旭:【目前还缺拟声师。】
温白极无语,却无奈一笑。
【快饿死了,会去工作室门口躺尸的。】
岑旭:【好啊,怕你不来。】
温白看着文字,陷入复杂情绪,不知如何回复。
毕竟两人曾发生那么尴尬的事。
但过了一会儿,岑旭主动岔开话题。
【周二下午,幻彩影城,来不?】
温白在微信找到岑旭以前发给她的定位和资料,回复ok。
清清回来后,看见温白正在播放电影,手里还拿着笔记本记录,一副认真听音的样子,突然想到什么,问。
“你又要去做公益?”
傅清清口中说的公益,是温白每月和怪兽俱乐部成员一直在做的针对视障人群的公益活动,目前活动定在幻彩影城,主要是拟音结合朗诵讲电影。
能请到老师的话,偶尔也去其他场地做瑜伽冥想拟声。
因为温白离开工作室,陪着傅清清去乐硕游戏上班,每周二无法参加公益,便搁置了一段时间。
温白点点头,
“太久不去了,得去看看了。”
傅清清看着温白认真的神情,不由想起这项公益的起因,源自温白母亲的车祸失明。
她是单亲家庭,母亲照顾她到大,刚升高三那年出了事,温白为了稳定母亲情绪,领着配音社的成员时不时去家里给阿姨讲电影,后来渐渐形成规模,几个人开始跟志愿者中心联系合作讲电影,几个人把爱好做成理想,毕业后岑旭出资,创立了配音工作室。
后来,温母因脑瘤不幸去世,但传递温暖的公益行为却得到延续。
她很佩服温白一直坚持做这件事。
到了晚上,温白又准时蹲在她屋里,准时准点给对方打了过去。
这次语音接的很快,温白轻声客套问候。
“晚上好呀。”
对方声音淡似轻冽山泉的寒,带着慵懒呼吸声,倦倦地。
“嗯。”
温白心想这人声线真好听,可惜字如金,于是变换套路,试着搭话。
“听林叔说您姓傅,我以后就称呼您傅先生?”
对面静谧无声,好久才传来声响。
“嗯。”
温白确认好称呼,开始工作。
对方突然开口。
“可以拟下课后熙熙攘攘的楼道声么?”
声音淡似初茶,带着甘冽涩味和沙哑,又冰冰凉带着疏离,酥酥麻麻的似海浪拍打在耳畔。
耳畔被剐蹭的沙痒,声音仿佛顺着呼吸钻入肺腑,随胸膛起伏。
温白一听,莫名耳热,佯装镇定。
“可以是可以,我得去找道具。”
她推开凳子欲离去,手机里响起一声叹息。
“算了,随便什么。”
温白有些无奈。
这又不是她的问题,谁知道他会提这么奇怪的要求。
“也许你可以提前告诉我想听什么声音,这样我可以提前准备。”
对方又陷入一片沉默。
温白想到自己的母亲,一开始也是情绪低靡,不愿交谈,很难接受现实。都是她不断鼓励,慢慢才调整心态面对生活。
于是,她轻轻笑了笑,打算鼓励鼓励这个明显情绪不高的人。
她轻轻开口。
“傅先生,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的声音很好听?”
手机那边,傅揚表情一滞,墨色瞳孔地震。
干净纯粹的女声线,温暖似咖啡溢香,能透过云看到澄澈无际的爽朗晴天,带着甜丝丝的橘子汽水味儿。
他的思绪摇摇晃晃穿梭回那个盛夏,那个笑容明媚的女生,邀请她加入配音社的话。
心头忽然一紧,他微微怔神,不自觉喉结滚动。
半天,又不经意般淡淡地。
“嗯。”
温白其实刚出口就反悔了,尤其在调侃立刻得不到恢复,她瞬间尴尬,脚趾扣地。
直到他半天给出反应,她尴尬一笑,迅速转移话题。
“那咱们开始吧。”
温白拿出拟音道具。
和之前模拟的高中课间不同,温白添加了自己的高中课间特有元素,踢毽子声和足球的颠球声。
毽子掉落又被轻踢而起,五彩毽毛似彩翼灵巧的穿梭人群中,夹杂着嬉笑热闹的人声脚步声,轻脆而有弹性的踢声像不知名的打击乐。墙角边隐隐传来厚重闷实的撞击声,带着足球皮质触感与墙面接触的皮革声,或是偶尔落地发出的较大声响,但很偶尔才有。基本上都是低微闷沉的声音,因为足球被灵活的脚背颠起,落下,再颠起,落下。
角落里,一个男生穿着克莱因蓝与烈红交织的撞色球服,他身形高大,宽肩窄腰,肌肉轮廓紧实。
男生一脚一脚颠着球,从容又灵巧,把脚背上偶然不受控的足球以轻巧桀骜的姿态,用脚三两下征服。
他下颌微收,棱角分明,明明眼眸流转着恣意昂扬,眼尾却恹恹带着疏离。很少有人长这样一双好看的眼,深邃的蕴含两种气质,互不矛盾,反激出男生骨子里的冷傲。
温白微愣,怎么又想到那个人。
她撤手,准备换其他场景的声音,那边却忽然开口。
“继续。”
继续拟音这个场景,别停。
像心有灵犀般,对方仿佛能透过手机屏幕,透过虚拟网络,在夜色里窥探到她想要停手的想法。
温白被这要求打了个无措,瞬间停手。
对面无言,只深吸,而后无奈吐息,绵长气息略表不满。
她解释。
“课间声音大致是这样,而且课间只有十分钟,拟久了也不真实。”
那头才妥协,淡淡地传来指示。
“风入山林,可以拟么?”
温白整理道具,准备继续工作。
直到那股山风疾俐地刮过苍林,卷起寒鸦阵阵,呼啸而去,对面才要求结束。
通话挂断前,她听到对面一声叹息融入浓浓夜色。
他好像比平时情绪更低落。
温白脑海莫名浮现这个想法。
-
傅揚做了一个梦。
梦里,自己穿着最喜欢的球队球衣,天空湛蓝无云,阳光炙热烫的绿茵草地油绿,他张开双手疾速奔跑着,像进球后的前锋激动的冲向他的兄弟们。
但突然视角一变,眼前景象如镜像般破碎满地,满面黑暗吞噬他周遭一切。
他猛然睁眼,发现周围是毫无变化的黑暗,直到双手伸出试探着摸到丝滑的被面,才确认自己已经在床上醒来
5. 听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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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清清怎么也找不到温白口中的‘怪兽俱乐部’集合处。
忽然,面前出现一个戴着耳机,穿着破洞牛仔裤,T恤松松垮垮堆叠在腰部的男人。
“傅清清?”
男人生得一副俊美皮囊,面容温润,桃花眼弯起,笑如沐三月春风。
清清看着帅哥,不受控制的面颊飞起粉霞,一时竟有些羞涩。她敛起平日的张扬性子,双手抓紧手提袋,小心翼翼抬眼。
“你认识我?”
岑旭见她扭捏,全无他和温白视频或语音通话时的彪悍,眼底情绪不明滚动,然后笑意更深,眼含秋波。
“嗯......我...见过你。”
他故意收敛声线,以一种低沉诱惑的磁性声音轻轻撩拨。
傅清清闻此顿觉不可思议。
“我?”
温白在身后看岑旭嘴角那抹笑,两人从小玩儿到大,她再熟悉不过,那温润绅士至纯的眸光下,是戏谑玩弄。
她及时出声,打断了他。
“清清,这是岑旭。”
傅清清被温白一语点醒,她呆呆反应了会儿,红着脸像噎住般呛咳两口,伸出一只颤巍巍的手再次确认。
“白白,他是岑旭?!”
岑旭见她打断了这场游戏,不再掩饰,败兴地挑眉,声音也带了戏谑。
“怎么?视频这么多回,你没见过我?”
傅清清瞬间脸一阵青一阵红,着急跳脚解释。
“我有病啊,打扰闺蜜和青梅竹马视频。”
岑旭也没客气,但脸上堆着盈盈笑意,神色温暖而和煦。
“你也没少插话。”
“更没少顶嘴。”
傅清清:......
温白不想让两人演变成平时聊天那样,只得无奈拍手缓和气氛。
“好啦好啦,咱们进去吧。”
傅清清是温白大学同学,但因性格格外相投,两人几乎同吃同住,关系好到能穿一条裙子。所以宿舍里,傅清清很早就知道岑旭这号人物的存在。
但真正交谈,是她们毕业了一起合租才开始的。
那个时候,她才慢慢知道了有关温白的很多事。比如她家里的情况。
岑旭和温白联系不多,傅清清印象里都是这人主动找温白,但说话又很臭嘴,所以怀着打抱不平的心态,每次都帮助温白。
渐渐两人就发展成了从未见过面的线上斗嘴关系。
温白看见前面怪兽俱乐部的好几个小伙伴,激动地跑向前打招呼。
高中同学虽偶有联系,但自她去乐硕工作后,大家聚的频率越来越低。
后来,温白因为某些原因,也主动拒绝了几次。
傅清清和岑旭站在人群后,她有种天堂跌入地狱的失落感。
这么好看的男生,居然是那个臭嘴怪!
她突然为自己前一刻犯的花痴感到不值。
岑旭噙着笑意,声音慵懒,依旧笑眯眯地。
“长的挺清秀,脾气不小。”
傅清清白了他一眼,全然没有初见时的娇矜。
“臭嘴怪,你就欺负白白脾气好,这次我盯住你了,以后再讽刺挖苦她,我饶不了你!”
岑旭好像听到什么笑话般,鼻哼了声。
“傅女士,你知不知道有种朋友关系,叫老铁互损。”
傅清清恶狠狠瞪了他一眼。
“我只知道,男生要尊重女生,你这样怪不得找不上女朋友。”
岑旭却不同往常与她继续置气,笑意微敛,眸光一顿,仿若不经意地。
“温白和你说的?”
傅清清点头。
“对啊,白白之前老为你发愁呢,说你嘴这么欠,光靠相貌骗不了女生。”
言下之意,最近不提了。
岑旭面无波澜,垂眸温温笑着。
她叹了口气,假意惋惜。
“也难怪白白突然要跟我来乐硕游戏,可能你真是太欠了,把她烦走了。”
岑旭提醒:“那你还不快跪下谢我?”
然后他一副已然受领膜拜的高傲姿态,提出要求。
“友情价五万,给你个资格加我微信。”
傅清清瞬间炸毛:“滚呐!”
温白随着怪兽俱乐部的几人进入影院。不难想,一定又是岑旭跟老板打了招呼,包了场。
一会儿,会场陆陆续续开始来人。
来参加听电影的视障群体,普遍有较好的家境,因而都在家人陪同下来到会场,他们穿着整齐,唯一与常人的区别,就是手上那根拄拐,和不怎么眨的眼睛。
他们陆陆续续落座后,温白在场外准备收拾结尾,忽然瞥见一旁一个女生,她一手拄拐,正十分好奇的摸着环形连廊门口的把手。她的脚一点点向前试探摸索,但前方是个很高的台阶。
温白立刻小跑上前,提前出声避免女生惊慌,然后扶助她的胳膊,带她离开那个区域。
经过沟通,温白得知,她竟是一个先天失明的盲人!
‘听电影’这类活动很少有先天失明的人参加,因为他们从未体验过视觉,脑海里并没有任何颜色,形状概念。一般都是因意外失明的人来体验。
但今天,这里居然来了一位先天失明的盲人!
温白有些开心,感觉自己一直坚持在做的事,被越来越多的人认可。
因为起初,她的这项提议,被盲人协会否决。
协会拒绝的原因是,无法普及所有视障人群。
不是所有视障人都有视觉经历,有的人先天就看不见,他们的世界甚至不能用黑暗形容。
他们压根不知道黑暗是什么。
因此,温白决定,先做好‘听电影’这项公益,深耕它,让协会认可。他们齐心协力利用配音社的资源,自制描述画面的脚本,讲电影朗诵演绎,加上拟音和幕后。
终于,协会同意合作了。
现在居然有先天失明者前来体验!
温白扶着女生缓缓进入影院,并向她描述周围的环境,脚下哪里是台阶,哪里是座椅,一会儿声音会从哪些方向来。
她努力消解这位鼓足勇气尝试的女生心里的不安。
傅清清找了半天才看见温白,她二话不说拔腿就坐在旁边,然后大咧咧问她身边是谁。
傅清清是为了躲活儿临时调休,在家又闲不住才过来,她没怎么参加过这类公益活动,分辨不出视障群体。
温白笑了笑,轻声说。
“这是我刚才认识的朋友。”
6. 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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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清清又点了两份甜品,一份是温白最爱吃的柠檬巴巴露亚,治愈浅奶黄色浮着些许柠檬屑,清新果香钻人鼻腔。
她端着甜品围在温白身边,拍拍她的肩宽慰。
“但你们今天见面也挺正常。”
“或者,你可以答应他试试,长得还行,又是富二代,彼此也了解。”
温白苦笑,果断摇头。
傅清清忽然想到什么,音调高了不少。
“你还放不下高中那段暗恋?”
温白眸光一滞,眉心微动。
她的手不自觉收紧,攥住咖啡杯柄。
良久不作声。
眼前挚爱甜品瞬间无味。
-
岑旭收拾完东西,和配音工作室的几人告别。
其中两人看热闹不嫌事大,故意调侃。
“岑哥,你连温白的饭都约不到了?你俩那事儿真的假的?”
这俩之前就在语音通话里趁岑旭没加入问过温白,被温白矢口否认。
但男人看男人,那点小心思一眼就明白。
他们都准备磕cp了,俊男靓女,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谁知温白忽然就离开了工作室。
岑旭戴上耳机,眼都懒得抬,冷冷瞥了几人一眼。
“真的,我还追过她妈,你猜成了没?”
他们早已习惯他的臭嘴,相处多年立刻明白他心情不好,就简单骂两句离开。
岑旭背着包乘坐扶梯,头戴式的耳机即使隔音良好也微微滋出声响。
商场人来人往,空气里弥漫着不知名的干净皂香。他沿着扶起缓缓晃悠到一层,忽然抬眼看见前方一群保镖围着。
人群里一个男人身高太过优越,黑色西装熨烫笔挺,他宽大的黑色墨镜将大理石般雕塑的面容轮廓镀上冷峻之色,举手投足优雅矜贵。
肩膀上还微微沾有礼花喷洒的彩色纸屑。
岑旭身为岑氏集团二公子,多少听说了晟隆天地的事,再加上高中几年同窗之谊,他几乎可以断定他身份。
他直接大声开口。
“傅揚。”
傅揚敏锐地捕捉到声响,瞬间停步转头。墨镜遮挡下毫无波澜的面色,压迫感十足的气场,加上身后一群乌泱泱的安保,像极了早年港片里的大佬。
“岑旭?”
岑旭摘下耳机,从上到下打量了他一番,视线落在价值斐然的拄杖。
一看就是某奢品的定制款,斐然的美玉触手生温,周围一圈圈镶嵌的满钻华光溢彩,造型似宝格丽蛇形经典又兼具创意,两颗似蛇眼的克什米尔蓝钻,泛着天鹅绒绮丽幽深的蓝。
这小子还是这么高调。
他嗤鼻,零星碎发遮眼,音调懒洋洋欠揍地。
“呦,还活着呢,我以为你人没了。”
一旁林叔神色不悦,但这人是傅揚多年好友,平时说话也损,所以并未出声。
傅揚并不恼,墨镜下他面色如常,薄唇轻启音调冷冽,带着攻击性。
“狗跟人比寿命?”
岑旭:“你叫两声我听听?”
傅揚:“旺财?”
岑旭:......
天色渐暗,霓虹初上,窗外车流密集。
顶楼的空中餐厅被包场。视野最好的西餐桌前,胡桃木色餐桌上鲜花簇拥,法式古铜色烛台上白蜡微燃,气氛惬意温馨。
两人好久未见,被林叔安排一起用西餐。
岑旭用刀划开鲜嫩牛排,微粉肉纹带着油脂发出诱人香味。
他慢条斯理地叉肉,理直气壮的把不吃的部分扔傅揚盘里。
“要不是林叔选的地,我以为你想泡我。”
然后继续补刀。
“你是好不了了?”
傅揚几乎不可察地耳尖一动,笔挺的鼻尖轻轻一嗅,仿佛能看见般,把对方扔到他盘里的肉用银色刀尖拨了出去。
“不会说话,吃总会吧?”
“还是你只会恶心人?”
岑旭见他几乎与常人无异的模样,内心惊讶,想着将近一年了,这人竟然适应了。
他以为他会坠入谷底,一蹶不振。
没想到,还适应挺好。
他讪讪一笑,拿纸擦嘴。
“我在幻彩影城搞视障群体听电影公益,你要不要来听?”
他顿了一会儿,思索片刻,刻意重音。
“温白也在。”
空气瞬间陷入沉寂,只有刀叉碰撞餐盘发出声响。
傅揚切肉动作一滞,很快恢复,修长指节分明的执刀手继续切肉。
他饮下一口红酒,微松领口处喉结上下滚动。
“提你女朋友试探我?”
话到这份上,他也不遮掩,索性摊牌。
“我真要抢的话,你同意?”
出乎他意料的是,岑旭没像高中那时气急跳脚,上来给他一拳。
而是陷入沉默。
空气莫名剑拔弩张,像一场硝烟弥漫的谈判前,彼此的试探。
岑旭心头躁动,尤其看着对面的人毫不掩饰自己欲望,并淡定悠哉地品鉴红酒。
他心头一股无名怒火嗖地蹿升。
“这么多年,你还不死心?”
傅揚也不回复,静静咀嚼牛肉。
氛围再次沉寂。
傅揚声音突然锐利,口吻笃定,像直冲敌方将帅眉心的锋利的剑刃。
“真以为你骗我,我不知道?”
他音调陡然降低,一字一句似子弹钉在他心。
“你真是他男朋友?”
谎言顷刻被戳破,像原本湛蓝无际的海面陡生疾风骤雨,墨色海面下急流漩涡愈发汹涌。
岑旭面色煞白,眼含怒意,刀叉一扔推桌而起,桌面烛台花瓶瞬间倒落,哗啦啦声响伴随杯子掉落地面发出啪的碎裂声。
“妈的,你果然还惦记。”
傅揚吃饭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他没摘墨镜,岑旭看不清他的情绪,只瞧着那副生冷傲骨的面孔。无论他如何挑衅,对方都古水无波的淡定。
像孤傲者笃定会赢的淡定姿态。
淡定到让他生厌。
他突然失去耐心,猛的推开桌子,怒极反笑,声音完全没有平日里斯文优雅。
他咧嘴笑着,眼圈猩红湿润,像一面儿满是裂痕随时会碎的镜子。
“是我骗你,我们根本没在一起。”
“可你这个样子,能给她什么?”
他愤怒地转身离去,在餐厅门口突然停步,从怀里愤愤掏出一张名片塞给林叔,然后狠狠甩门,拔腿离开。
啪一声巨响,像一记耳光。
傅揚纹丝不动地坐在原地,墨镜遮挡住他的眼,看不清表情。
电梯
7. 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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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中餐厅明亮辉煌,在城市最上空的夜幕里宛若明珠。
餐厅以法式古典风格的胡桃木色为基调,鲜花拥簇下,静谧美好。
但视野最好的落地窗前,凳倒桌斜,花瓣零落飘散在桌角地面,与地面的碎瓷渣、玻璃渣混在一起。
傅揚依旧静静坐在桌前吃牛排。
林叔拿着岑旭塞给他的名片,琢磨不定地兀自踱步打转几圈,最终还是拔腿走到傅揚身边。
“什么事?”
傅揚自失明后听力和辨音都很敏锐,他直接对来人询问。
林叔左右为难,经历刚才一幕,此刻傅揚却一切如常,甚至风淡云轻。
傅揚似乎猜到他的为难,平静开口。
“我不跟小孩计较,说吧。”
言外之意,刚才的事丝毫不影响。
林叔这才开口。
“他给了我张名片,上面写的超级怪兽配音工作室,温白,拟音师,电话XXX-XXXX-XXXX。”
傅揚用餐的手终于停下。
他不慎松手,刀叉落盘叮铃清脆。
手就这么僵在半空。
半晌沉寂,他推桌起身。
他唇角微弯,露出一抹情绪复杂的,似嘲讽又似自嘲般的笑。
但转瞬,像突然出现什么念头,打散了浮着微弱悦色的弯唇。
尤其是他伸手握住拄杖的瞬间。
情绪似昙花一现。
声音也跌回现实。
“先留好。”
傅揚转身离开西餐厅。
溶溶夜色里,他坐在车后座透过玻璃看窗外树影摇曳,眼底起伏着不明情绪。
-
离预定的拟音时间还有一小时。
温白抱熊窝坐在床上,她新换了床单,香喷喷的栀子花味熏的她心情温馨惬意。
手机突然响起铃声。
她有些惊讶,抓起来看,才发现居然是金主主动来电!
这么早?
她迅速接通语音。
“你好,提前联系你说个事。”
对面声音依旧低沉内敛,但声线玉润清冽。
一字一句都淅淅沥沥滴落在她心间。
她每次听到这个声音,都莫名耳热脸红。
但,说抱歉是什么情况?
他不打算继续了?
温白愣神片刻,慌忙开口。
“我有个想法,对你康复可能有用。”
然后,她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她哪儿有什么想法。
对面的人听完,顿时没了声。
良久,声音又突然出现,带着疑惑。
“说说?”
他在等她开口。
温白张口,大脑一片空白,只得硬着头皮继续。
“我在S市一直在做项公益,针对视障群体,我可以带你体验听电......”
“我觉得。”
对方打断了她,声音果断不容质疑。
“跟认识不足六天的网友见面,这位女士,你的安全意识需提升。”
温白本是情急之下说的蹩脚借口。但经对方一说,瞬间变成她主动要求见面。
尴尬!
她真没这想法!
此刻面对面交谈,对方一定能看到她绯红的面颊。
她忙提高音调解释。
“我不是这个意思。”
对面声音不似平常内敛,反倒些许调侃,声音笃定而自信。
“你担心我会终止合作?”
温白仿佛被踩住尾巴的毛,顿时僵住。
这句话直戳心窝。
她咬唇,不出声。
对面继续说着。
“提出合作,是因为你拟音有画面感。但近期我要做康复,时间原因,拟音需求会降低。”
依旧是好听的声线,透过屏幕漫进她耳里。是那么陌生而熟悉,能抚平她内心起伏的波澜。
温白内心却滋生出失落和空虚感。
她掩盖住自己的情绪,微微笑了笑。
“林叔说您一直未愈是心病,如果您有更好的康复渠道,当然是好事。”
“刚好我每周也要直播几场,时间就能排开了。”
很得体的答复,对方可以顺着台阶下。
对方也淡淡答复几句,声线清冽温润,语言绅士。
“那么,现在开始,我们隔一天一次。”
温白攥紧手机,只得勉强笑意。
“好的,明天联系。”
挂断语音后,她有些失落,提着玩偶小熊的耳朵无精打采地走到厨房倒水喝,碰到正在熬银耳的傅清清。
傅清清见她情绪低落,不免纳闷。
“怎么了?还在想岑旭的事?”
温白摇摇头,叹息。
“金主大哥,可能不需要我拟音了。”
傅清清一听,差点把锅扔了。
“什么情况?!你是不是说什么话得罪他了?咱们还没达到攒钱小目标呢!”
她痛心疾首的拍腿。
“钱啊,钱就这么没了。”
温白此刻才反应过来。
不拟音就没有钱赚。
确实是蛮大一笔经济损失。
可她转念一想。
难道她刚才的难过失落,不是因为钱?
温白慢吞吞倒好水,钻进卧室。
她用被子捂住头,又去屋里卫生间洗了把冷水脸。
是啊,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只是声音很像而已。
更何况五年未见,谁知道对方会变成什么样子。也许声线已经沙哑沧桑,全然不似当年。
她到底在失落什么。
夜色浓郁,残月弯弯似银钩。
几抹白云氤氲银辉,透着淡淡的冷谧。
温白夜里辗转反侧,入梦后又梦到那个少年。
烈红与克莱因蓝装配交织的条纹,宽厚的臂膀,还未走到她身边就被阴影轮廓笼罩,把她压在墙角。
街边陆陆续续学生放学回家,只有她被堵在小巷子里。
男生扬眉,墨眸深似暗海,眼里噙着凉薄的笑意却不达眼底,勾起的唇微弯,带着浅薄的兴味。
语调藏着恼意却不发作,假意咧嘴笑着。
“是你扎了我变速车胎?”
温白心虚转头,心里憋着气,翻了个白眼。
见女生撇过头拒绝沟通,男生态度没那么好了,笑容敛起,声音带着威胁,一字一顿地又问了一遍。
“是你,扎了我车胎?”
他强势逼迫的口吻里,怒意渐渐明显。
“是又怎么样?你有证据么?”
温白丝毫不惧,她转头叉腰,把白天男生对他说的原话奉还。
男生闻此,微微错愕,然后怒极反笑。
“你就认定是我干的?”
温白深呼吸,努力平复眼眶里涌起的泪。
她根据同学提供的目击者描述,没好气地陈述她的依据。
“巴萨球服,一米八六的个头,长得还帅,不是你是谁?!”
男生一听,怒气微褪,撑墙的胳膊收回,直起身,散漫地斜靠在墙壁,分析着。
“我裸高一八六,确实也帅。”
像是默认了。
温白一听,气不打一处来,想到不过几小时前,她找男生对峙,对方居然全盘否认。
“你早晨还不认!你赔我车胎!”
她太后悔为参加学校的自行车
8. 打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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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白抱着手机,隐隐担心。
岑旭是非常敬业的配音演员,他几乎不喝酒,因为喝酒第二天没法工作。
不知道这次是不是因为她。
拿起手机,她最终又缓缓放下。
温白明确拒绝了他,不想再做令他误会的事。
第二天岑旭醒来,发现自己趴在沙发上,头发乱糟糟的,地毯上滚着好几个玻璃酒瓶。
他揉揉昏沉乏力的头,半天抬眼瞥见厚厚窗帘缝隙漏出的阳光,眼睛不适应的眯起,瞬间偏头躲闪。
他坐在沙发上翻开手机,看到自己发出去的微信和通话记录里主动拨出的十二条记录。
脑海里忽然闪过几个零星片段。
手机瞬间掉落到地毯。
他深吸口气,垂头捂脸,然后把头深深嵌在两臂之间。
不愿相信。
温白正在对屋里对一个买回来很久的塑料凳子进行研究。
因为它能发出不同于一般塑料制品的刺耳声响,有些闷沉又发亮。
一下午时间,她都坐在地毯上抱着凳子研究,甚至拿出不同道具在凳面轻磕重砸,对比音效。
以至于傅清清下班回来,她才发现自己没做饭。
因为之前也遇过同样的事,所以傅清清二话不说就拽着温白出门下馆子。
两人照旧去粤菜馆点了姜葱鸡和蒜蓉生蚝。
等菜期间,傅清清忽然开口。
“我今天在海洋馆门口碰到岑旭了。”
温白闻此,假装不知,“这么巧。”
傅清清托着腮帮,揣测着。
“嗯,他好像在等人,还给对方打过去电话,貌似跟人吵了一架。”
“我离得近,听到对面是男的。”
温白心生疑窦,因为岑旭很少会情绪失控。
但他俩目前这情况,多联系怕不合适。
她附和一笑,随着菜肴上桌,止言动筷。
两人又逛了会儿街,回到家有些晚。
刚进门,温白手机就响起铃声。
她垂头一看,是金主大哥!
迅速溜回屋里关门,她一边接起语音,一边蹑手蹑脚的准备道具。
对面声音不似平常静谧,偶尔响着滴滴的机械鸣笛,像某种倒计时。
但声音还是低沉悦耳的,带着磁性,甚至温柔些许,像寒冰融化的料峭滴答声。
“能听到么?”
他声音很小,像窃窃私语般,温白甚至能感受到贴耳低沉的热气喷脸。
在夜晚,这样的声音总是莫名勾起人心里的暧昧禁忌。
但她很快镇定,心里告诉自己,谁知道对方是不是个捏着鼻子说话的小老头。
自己就在搞声音诈骗,怎么还能对声音产生期待。
绝对,不要乱想。
“嗯,今天你想听什么声音?”
对方却不像以往直奔主题,他敛音,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慵懒,乏乏地。
“你之前说你在S市。”
他顿了顿,“我12小时前,也在S市。”
温白不明白他怎么忽然想要聊天,但本着金主说了算的原则,回应。
“那还真巧。”
感觉对方心情不错,声音尾调都微微上扬,带着漫不经心的慵懒,音色玉润似珠帘轻掀。
她忽然好奇。
“你在上学吗?我发现你很爱听高中时候的拟音。”
那边声音微微停滞,却不疏离,用正常聊天的口吻。
“怀念。”
他补充。
“每个人高中都有难忘的回忆。”
温白顺着声音,思绪也蔓延,想起那段无疾而终的暗恋,轻轻苦笑一声。
“也是。”
“所以你喜欢踢足球?”
对面带着丝冷冷地拽,像试探。
“何以见得?”
温白也不惧,十分笃定地,“你喜欢踢球声。”
鼻音闷闷嗯了声,并不否认。
他又顿了顿,“你知道配音工作室么?”
温白一愣,有些惊讶奇异。
“怎么了?”
“可以拟那里工作环境的声音么?”
???
温白有些莫名其妙。
“你是毕业后,在那里上班吗?”
对面沉默片刻,很轻的“嗯”了一声。
温白顿时明白。
哦,怪不得这家伙声音这么好听,原来是个配音演员。
应该是短暂失明使他不得不下岗,所以无限怀念。
温白收起拿塑料凳子暗戳戳捉弄他的心思,转手去拿其他道具。
日常曦光探进屋内,随着门被打开发出咯吱响动,陆陆续续的脚步声进门,拉开凳子纷纷入座。大家懒散地吃着早餐,偶尔有人开机就剪辑音频,键盘发出快速敲击声。
由于温白只在超级怪兽待过,不知道其他工作室是否也像他们懒散欢乐,热闹玩笑。
她零零碎碎的添加进冲泡咖啡的水声,脚步挪动声,座椅微响声。除了进棚录音和练习之外,配音工作室和正常公司还是很像的,还会拥有更多的松弛感。
那头声音静谧,伴随着平稳呼吸声。
温白知道他在认真听。
忽然,那边好像门被推开,出现一串脚步声。男声飞快地说着粤语,伴随外国女声的英语口语,他低声说了句先挂了,就这么压断语音。
她陆续听到一些模糊碎片词眼,全靠她耳力敏捷翻译。
“康复...治疗...配合...”
她把手机放到床头,心下明白。
他在做康复治疗。
傅揚压断电话,按照医护工作者的建议把手机交给林叔,然后安静接受治疗。
他现在身处港区自家别墅,但和内地别墅比起还是窄小不少。私人医生带着专业设备和团队准备陪他一起驻扎在这里接受定期、高频率的康复训练。
但就纾解心情而言,他觉得这团队还不如一通拟音语音。
随着这些日子的拟音陪伴,他渐渐感觉到视野不再满是漆黑,白天的时候,偶尔会有稀疏光线,零零碎碎像金箔洒在黑色幕布上,熠熠生辉。
这是从前没有过的。
此次来港,也是再次复查眼部是否有异。
但答案明显,没有,而是渐渐好转!
乘上飞机飞往港区的一路,他思考了很久。
自己一定要康复。
他让林叔去查名片上女生的信息,林叔照顾他多年,深意一笑不多问,立即着手去办。
刚到港区,他刚下飞机坐上车,手机又被轰击。
是岑旭。
对面
9. 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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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白拿着塑料凳子出现在直播间,粉丝们一脸懵。
不仅因为她突然上播还露脸,还因为她手里这个奇特的道具。
但是,话说回来。
好美好清秀的主播!!!
颜值讨论在直播间小热,粉丝们惊讶于她的美貌,甚至提出主播热舞的要求。
温白腼腆拒绝,紧接着步入主题。
“粉丝宝宝们,这是个塑料凳子。”
“之前直播的时候,很多粉丝对我的道具感兴趣,我就想做个专题,探索一类物品音效的多种可能性。”
“所以今天的主角,就是它。”
她向镜头展示这个平平无奇的塑料小凳,评论区开始议论。
小兔几粉嘟嘟:【这种凳子和地面摩擦声音很尖锐刺耳,主播你别弄这个声啊。】
粉丝7923CUJ:【塑料凳子我坐过,没注意它能有什么声音。】
明日幸运星:【突然好奇,一直觉得主播的手会变魔法,别卖关子了快快快!!!】
温白先抱着凳子,让凳腿在铺了地毯的地面轻击。然后又把凳子挪到没有地毯的地面轻叩,最后又把凳子拎起在门上叩击。
不同材质,不同撞击面,虽然都是咚咚声,但音色各异。
直播间开始提问。
大魔王吃玉米:【声音不一样很正常,主播想说明什么呢?】
温白微微一笑,轻声引导。
“大家听完这三种声音,能联想到什么呢?”
闹闹:【就敲打声么......】
粉丝24JI69:【这有什么可联想的。】
刮刮花:【刚才在门上撞的声音,有一点点像开啤酒时候砰的声音。】
温白看到最后这条评论,会心一笑。
“对啦!刮刮花粉丝说的很对,像开啤酒时候砰的声音。”
这时,她眼尖一瞥,正好撞上那个黑漆漆的头像进入直播间。
不是他提出隔天拟音一次么?怎么这会儿进来听直播了。
她思绪很快收回,继续直播间的话题。
“拟音有时未必是现实世界里的真实声音,但一定符合大脑想象。”
“这类优化音在影视作品或游戏里,会带给人更好的听觉享受,默默给主角加分。”
“比如武侠片里的拔剑舞剑声,打斗声。动漫里温馨治愈的篝火声,雨水声,有些是添加了想象的‘假音’。”
“像刚才啤酒开瓶‘砰’的声音,就是符合大脑想象的。”
“所以拟音师,一定要有丰富的想象力。”
她解释完,忽然镜头下沉,只照在地面萌萌的黑白相间的熊猫地毯上。
但屏幕中声音未停,故弄玄虚般徐徐展开。
只听‘砰’一声,啤酒瓶被打开,瓶盖叮一声掉落,紧接着金黄透明似麦浪的液体表面浮起层层厚白浮沫,随着液体咕咚咕咚进入杯中发出酥酥的微小汽水迸溅的声音,带着麦芽清香。
温白又笑着入镜,看到评论区大家统一猜出倒啤酒声。
她故意隐匿情境让大家猜,果然全对。
“这个塑料凳子,还能发出其他音效。”
她又向直播间的粉丝们展示了凳面蒙布的敲击声,根据粉丝们对声音的联想进行拟音。
直播到11点才结束。
结束后,温白给专门直播用的旧手机充上电,这才发现躺在自己床头的手机,显示两个语音通话未接。
她看到屏幕显示,胸口莫名有些堵。
拿起手机,莹莹白光照的她眼眸澄澈无瑕,却无端带着丝恼。
她准备点掉未读红点,不回复。
对方突然弹出一条语音消息。
榜一大哥:【你在干拟音工作?】
两人之前都是语音通话,还没发过语音消息。
温白拿手机,嘴唇贴近麦口。
【嗯,怎么了?】
榜一大哥:【怪不得,原来是专业的。】
颇赞许的语气。
温白:【酷/表情】
榜一大哥:【这会儿有空拟音么?】
温白一听,想到他昨天的话,有些赌气地。
【我要睡了。】
看着屏幕,对方陷入寂静。
温白瞬间又懊恼自己拒绝他。
她像个陷入负能量沼泽的兔子,越挣扎越深陷。
既然约好隔天一次,这会儿又说来就来,自己就是被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吗?
窝火,十分窝火。
她没好气的把床上的小熊玩偶重重一摔。
半晌,又起身捡起,抱在怀里,窝缩在床脚,头耷拉着,盯着依旧泛光的手机屏幕。
为了赚钱,她不该生这趟闷气。
可她就是不由自主的窝火。
对方忽然弹来一条消息。
【好的,打扰了,明晚联系。】
声线不像平常硬朗,很轻柔厚润,似幽深静谧带着冷调的湖水,又似湖面波澜破碎的月影般空灵。
像贴耳轻语的情话。
她耳朵蓦地红了。
于是,她在床上左右翻转,纠结回不回消息,转眼已经十一点半了。
她突然坐起,从床边桌上拿起水润了几口,然后打开文件传输助手。
温白清清嗓子,声音故意变细柔。
“刚才没看见,好的,晚安。”
文件传输助手刚发出去,她立刻点开播放,然后蹙眉不满。
不行,声音好粗。
再重试,重发。
“刚才在洗漱,才看见,好的,晚安。”
又觉得太啰嗦。
“才看见,好,明天见。”
当她终于调整好音调,嗓子又有些干。
于是抿水润嗓后,她点开头像准备发语音。
她蓦地想起什么,她连忙上翻前面发出的语音消息,播放后瞬间跳脚!
怎么气全呼到麦上了!
居然就这么给对方发过去了!
太丢脸了!!!
温白用被子捂住头,瞬间不想回复了。
清晨,傅清清敲门未应,她推开门,发现温白屋里窗帘密不透风,连丝阳光都透不进来。
她难得早起,伸手扯开窗帘,温白只是哼唧了声,又用被子盖头,昏昏沉沉睡过去。
她心里下了判断。
这家伙,绝对又熬夜了。
傅清清不会做饭,出门买了早餐,给温白放在餐桌上,转身出门去上班。
等温白起床后,大太阳晒的她后颈微烫,她恍然睁眼,才发现已经快中午了!
吃完餐桌上的早点,她又懒懒躺在床上思索人生。
忽然,手机响起铃声。
是岑旭。
她
10. 诉衷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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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快到拟音时间。
温白却在床上翻来覆去,思绪满怀。
很快,手机响起铃声。
她接通,对面的人音调不比往常随意,敛着慵懒的调儿。
“今晚有空?”
她甚至听出一丝拘谨和试探。
温白想到昨晚没回消息,嗯了声。
“说好的隔天拟音,这会儿在等你。”
对面声音却陷入沉寂,背景里滴滴作响的设备声也消失了,只有漫长的呼吸声。
良久,他开口。
“可以陪我聊聊天吗?”
温白有些猝不及防,她抿抿唇,抱着手机缩回被窝里像只小兽蜷缩着,支支吾吾地。
“嗯......你想聊什么?”
对面也沉寂良久。
“你是S市人?”
温白没想到话题转移这么快,她的手攥紧手机,温热的屏幕贴着她耳畔传递来丝丝热意,仿佛脸颊也热了起来。
“嗯,我从小就在这儿,你呢?”
对面声音不再拘谨,淡淡的自然慵懒。
“我也是。”
温白心惊,呼吸一滞,瞬间感觉两人距离拉近了。
“原来我们在一个城市。”
心底渐渐滋生出庆幸的喜悦,弥漫心间。
原来我们的距离,并不远。
夜里,窗外华灯璀璨,树影摇曳,屋内浓夜月辉铺满地,淡淡镀上朦胧的氛围。
对面声音清润,轻轻敲击她的心。
“好巧。”
然后又突然开口。
“傅淮之,这是我名字。”
他突然摊开底牌,温白神色惊愕,似乎没料想到他会坦白隐私,有些不明白。
对方紧接着补充。
“合作这么久,你称呼的挺见外,可以叫我名字。”
温白想到她每次不仅叫傅先生,还会说您,是够客气的。
不过,傅淮之。
好听的名字。
倏忽间,她心里闪过一个念头。
他不是高中那人,只是同姓又音似而已。
心里有颗石头落地,但又氤氲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莫名地悸动与抗拒。
尤其当那个人身影在她脑海出现的一瞬,理智忽然如迷雾散开般,眼前事物逐渐清晰。
温白逐渐冷静。
她抿唇,犹豫再三,樱唇轻启。
“傅淮之...先生。”
毕竟只是付费关系,尊称比较好。
对方闻此,也并不在意她执意尊称,又换了话题。
“可以拟踢足球的声音么?”
温白嗯了一声,拿出手中道具。
这次的拟音不同以往,是绿茵场上的较量。
随着足球场上的吹哨发球,密厚油绿被阳光炙烤的球场草坪里,球员的步速或快或慢,都带着与草叶窸窣摩擦声,轻巧而快速。时而传来足球落地的‘砰’然一声,草坪上几人步速交叠,敏捷而迅速。
队员与队员间偶尔传出明亮口哨声,或忽然有人结结实实摔跤的倒地声,或人墙相撞的竞相倒地,伴随裁判吹哨,奔跑的部分球员脚步暂缓,由疾奔变为慢跑,同时大口大口呼气。
突然足球飞起,完美抛物线滑落,守门员预判蹬地跳起欲挡,却被突然改变轨迹的香蕉球一个旋转,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拐球门!
瞬间,场上沸腾!
场外围观观众响起热烈掌声与呼喊,交织成一片人山人海的潮动。场上射门前锋激动的快速奔跑向同队队员,大家兴奋的搂抱在一起,前锋甚至跳跃到空中跪膝落地,滑出几米之外,激动的满脸沸红!
对面人的呼吸随着拟音节奏紧张急促而屏息,直到成功进球,伴随全场欢呼。
他瞬间长呼一口气,也被这紧张逼真的情绪影响。
平常拟完音,双方会心照不宣的挂断语音。但这次结束后,他却没开口说再见。
像要继续聊天的样子。
温白想到高中时候那个爱踢球的人,不免好奇。
“你们男生,为什么会喜欢足球?”
对面听到这个问题,仿佛还陶醉在刚才的情景里,兴意阑珊地说。
“足球是圆的,一切都有可能发生。”
然后补充一句。
“光赢多没意思。”
很恣意张扬又狂傲的解释,拽拽的口吻,让冰冷的腔调多出分傲慢。
甚至不难想象对面的人,是以何种倨傲的姿态,漫不经心地说出这番话。
真像他。
她的脑海里又莫名浮现那人一身球衣,脚踩足球,手抄兜,懒懒抬眼一瞥的身影。
无意间,她竟把那个人,和语音通话里的人身影重合。
她心脏莫名收紧,猛烈跳动。
又告诉自己别乱想,不是一个人。
她顺着他的话提问。
“你的意思是,这种戏剧性的不确定因素才是踢球的乐趣?”
温白根据他的逻辑往下推测。
“看来你经常赢。”
对面发出一声轻浅的笑,又转移了话题。
“不光是踢球,人生也是。”
“历经波折,兜兜转转还能重逢,才是命中注定。”
温白有些听不懂。
但这倨傲又笃定,张狂又自信的说话方式。
真的,和那人好像。
回忆瞬间汹涌地涌向她。
她终于忍不住。
“你让我想到一个人。”
“一个性格和你很像,就连说话声音,口吻,都很像的人。”
窗外忽然响起汽车一阵阵的滴鸣,带着不断闪烁的光照亮黑夜,很快又平息,遁入夜色。
傅淮之的声音微敛,顿了半天开口。
“男生?”
“嗯。”
“同桌?”
“不是。”
“那是?”
温白思绪蔓延,并不觉得他这番探究性的提问有僭越之处,而是很自然的回复。
她眼眸弯弯,神情温柔,眸里含着一汪月辉粼粼的清泓,嘴角扬起。
“一个我高中暗恋的人。”
“他也姓傅,叫傅揚。”
对面一片沉寂。
信号突然不好,断断续续地发出杂音。
温白只依稀听到晚安两字。
然后,傅淮之说他要去做康复了,挂断语音。
她愣愣的盯着手机屏,半晌忽然反应过来。
自己跟一个陌生人,诉什么衷肠。
她郁闷地钻进被窝里,为自己忽然吐露心事而懊恼,准备蒙上被子倒头欲睡。
忽然,手机叮的一响。
傅淮之发来语音。
【拟声很精彩。】
【晚安。】
她放下手机,却莫名的睡不着了。
-
傅揚放下手机,看着窗外夜色。
他的语音通话界面,
11. 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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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夜里,温白正在直播。
她床头的个人手机先是不断响语音通话,而后神秘黑色头像出现在直播间,刷了二十个嘉年华。
直播间原本剑拔弩张的质疑氛围随着温白成功拟音破局,嘉年华突然刷屏,评论从佩服温白顿时转变成对神秘榜一大哥的身份推测。
温白反而成了背景板。
下播后,温白嘟着嘴,不准备理他。
但对方算着点打来的语音,只给她留了喝一口水的时间。
“直播也没为难住你。”
“那么刁钻的要求。”
语音接通后,对面声音透着惬意懒散,寥寥几语概括了直播间生死一线的火热场面。
温白却播完就抛诸脑后了,她语意微恼。
“你说隔一天一拟音的。”
提示他,没到时间,不要频繁联系。
对面反而幽幽地。
“但,没说隔天才能联系。”
声音轻轻,尾调上扬,像暧昧的纱帘缓慢触碰试探。
这是什么意思?
温白突然安静,凝神不语。
他停口,半天试探地。
“你生气了?”
她立刻掩盖情绪。
“没有,我只是要准备直播的事,觉得最好时间固定。”
那边顿了顿,语气诚恳。
“是我的问题。”
于是,两人按约定时间,隔天联系。
温白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别扭。
按傅清清说的,自己对他是有好感的。
可每每交谈,她都会透过声音,想象高中那个人的身影模样。
想象对面的人是他。
她觉得自己有问题。
又是一周周二,温白收拾好东西,准备去宣白路活动中心开展‘听电影’义讲活动。
影城活动每每都是岑旭自掏腰包,大部分时间大家还是在免费场地,只有在岑氏集团需要公益新闻的时候能借场东风。
岑旭也说,这是他对岑家唯一的作用。
温白背着包,乘公交到达宣白路活动中心。
活动中心在小区里,她推门而入,往楼上走,能听到一楼活动室里传来的乒乓球声响和二胡笛子等乐器声音绵长。
她通常不坐电梯,是因为这里的设计是旋转楼梯,明亮落地的窗户上,一览无余窗外夏至浓绿的草野和大片紧簇的木绣球。
她靠在墙边,趁着楼道阴凉赏窗外美景。
忽然,她听到一串脚步声下楼。
逐渐临近后,戛然而止,又转身上楼。
温白好奇抬眼。
却看到傅清清穿着一身牛仔衣,披发戴着鸭舌帽,鬼鬼祟祟的躲着她往楼上跑。
她没忍住出声。
“清清?”
那抹俏丽的背影一僵,然后转身过来,露出尴尬笑意。
“白白,你怎么来这儿了?”
温白还没解释,就听到楼上又传来一阵脚步声。
岑旭一身运动服,刘海梳起,手抄兜,嘴上一抹气笑,恼怒地垂眸看着傅清清,声音强势。
“傅清清你敢走......”
然后他看到温白,立刻抢先开口。
“你闺蜜,忽悠我。”
看到傅清清侧身静静捂住包,一脸警惕的样子,温白挑眉扬言。
“我闺蜜,忽悠就忽悠了,还要挑日子?”
明显护短。
岑旭一听气气笑了声,胸口起伏,叉腰抿了抿唇,克制情绪试图讲理。
“没经我同意,忽悠我念稿子偷偷录音,温白你讲点理,这么做合适?”
温白看向傅清清,傅清清也不服气,头傲娇地扭在一边,丝毫不搭理他。
她本打算偷偷完成这件事,但眼前被温白撞破,只好厚着脸皮挪步过来,附在她耳边解释。
“我化疗的侄女,喜欢他配音的有声小说角色,我想让他录个鼓励语,可他不仅不肯,还狮子大张口。”
哦,原来是这样。
温白给傅清清做了个先溜的手势。
傅清清当机立断,一溜烟没了踪影。
岑旭见她丝毫不维护自己,双手叉腰靠在顶楼门的一侧,脚抵门不让她过去,一副要跟她作对的样子。
温白见他毫不退让的拦路虎模样,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
“清清她小侄女第二次化疗了,你就当做个好事。”
岑旭听完这话毫无波澜,他站起身,后退几步,双手抵住顶楼楼梯通往活动室的门,整个人站在门里面,微微弯腰和楼道口的温白继续告状。
“我没说不同意,但她得答应我件事。”
说到这儿,他想起什么,嗤鼻一笑。
“可她录完就反悔了,拿着手机就跑。”
一想到岑旭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傅清清又是个直女性子。
这货绝对提了很离谱的要求。
绝对。
温白假意安慰,伸手轻拍了拍他肩膀,和事佬般。
“她比你小,你让让她。”
岑旭一听,非但不服气,反而更不可置信的瞪着她,满脸写着你个白眼狼居然替外人说话。
但他很快咬牙笑了一下,把怒气化成假笑。
他双手把着门,偏头斜睨她,一双桃花眼眯起透着坏意,装腔作势的拖着腔调。
“难得我还想告诉你傅揚近况和联系方式,现在看来......”
他话音至此,意味深长的缄口。
温白一听,却瞬间,大脑一片空白。
傅揚?
那个身穿球衣冷傲矜贵的淡漠少年,那个一身校服却似男模般高大清冷的身影。
落日熔金里,清风曳树丛,他坐在窗边,垂头看书,大理石般白皙侧脸轮廓光影交错,浮着斑驳树影。
回忆突袭,她半天没反应过来,回过神才发现脸忽然涨地通红,有点语无伦次地。
“你...你不是说,他出国定居了吗?”
岑旭见她一脸呆滞羞恼,心下立刻会意,嘴角浮起欠欠的坏笑,然后忽然把楼梯门关了。
砰的一声。
咯噔,反锁。
整个楼道瞬间回响着关门声,还有他欠欠的话。
“此门不开。”
“除非求我。”
温白:......你是真的狗
她又下一楼,去乘电梯。
在电梯口遇到了蒋梅。她穿着和那天一模一样的衣服,温白一眼就认出了她。
出了电梯,温白跟她打招呼,陪着蒋梅进去。
活动全程与影院里的模式类似,只是活动中心里,音响设备都是便携式,效果差了点。
但蒋梅兴致勃勃的从头听到尾,一直握着温白的手,有些怯,又对一切事物感到好奇。
在讲电影到了最精彩的部分,她突然说了句。
“我要能看见就好了。”
轻轻的叹息,很快淹没在话筒响起的人声里。
活动结束后,蒋梅对温白吐吐舌头。
“其他人不跟我一起来好可惜,我觉得很有意思呢。”
两人互存了手机号,又加了微信好友。
在得知蒋梅工作和居住地就在宣白路附近,温白把她送到路口,挥手告别。
岑旭在活动全程没联系她,只站在角落里得意地坏笑。她知道这货故意吊着她,算准了她的心思,故意晾着,想让她主动投降。
可温白偏是个犟骨头。
她二话不说,扭头离去。
岑旭盯着她突然消失的背影,有点吃惊。
他不可思议的张嘴干笑两声,然后用手扶正头顶棒球帽的帽檐,心情极好的掏出手机拨打电话,仿佛要跟人分享趣事。
“傅揚,我今天见温白了。”
“我跟她提了你,她丝毫反应。”
“你可得抓紧。”
傅揚那边声音顿了顿,也笑了。
“岑旭,你脑子坏了?撮合我俩?”<
12. 情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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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揚眸里倒映的月色,随着温白的话,瞬间破碎成粼粼光点,浮动在墨色眸间。
他微张嘴,想要开口,却像被扼住喉咙。
不知该说什么。
空气寂静的像坠入漩涡。
只有对面女生平静无澜的呼吸声,节奏微乱。
最后,温白轻轻一笑。
“你是个很好的人,也谢谢你肯定我。”
她声音温柔空灵,带着湿漉漉的水汽,雾濛濛的像回忆里的六月雨,湿冷潮气蔓延至今。
好像那抹身影站在回忆的浓雾里,一眨眼,就要消失殆尽。
然后,她挂断语音通话。
傅揚拿着手机,站在落地窗前浓黑夜色氤氲的暖黄色灯光下。
他刚洗完澡,头发湿漉漉,发尖水滴滴落脖颈,从喉结向下蜿蜒至锁骨。手里拿的毛巾掉落地面,窗前的风掀起额头发丝,凉意抚过每寸肌肤,带起寒凉战栗。
他像个被遗弃的孩子,垂着头,迷茫无措。
傅揚忽然想起毕业季的六月,那场大雨。
还有高一那个夏天。
一切开始的地点。
-
中考那年,因为傅淮之成绩优越,家宴上爷爷做主让他提个要求。
无论什么都行,只要他想要,绝对满足。
傅昭华想着自己儿子一贯听话懂事又争气,一定不会提什么离谱要求。
但傅淮之开口。
要去明德雅苑私立高中就读。
傅昭华气的欲捶桌,却被老人家狠狠瞪回去。不仅立刻答应,甚至不让他干预,第三天就让人把入学通知书送到傅园。
至于理由么。
傅昭华气急败坏的冷哼一声。
他的儿子他能不清楚。
还不是为了踢球!
明德雅苑私立高中在S市虽没有傅氏集团出资的尚陵国际私立高中优秀,但也算翘楚,唯一不同之处是,明德雅苑私立高中每年还选拔培训体育特长生,而S市最有名的足球队成员,有5个都是从明德雅苑出来的。
由于傅氏集团在当地影响很大,傅淮之不想一入校就像初中时候,被身边人恭维虚伪缠绕。
他又软磨硬泡老爷子,同意给他改名。
傅揚。
并且告诉极信风水的傅昭华,昂扬向上,扬帆起航,比淮之寓意要好。
家庭阻力立刻消失。
七月流火,八月未央。
开学第一天,傅揚以新名字进校报到,却没在班里找到自己初中时候的好兄弟,岑旭。
下了课,傅揚出教室,躲开一群女生叽叽呱呱捂嘴窃窃私语,走到角落打电话。
无人接听。
他大概猜到,这家伙绝对被家里人扣下了。
明德雅苑私立高中甚至没有他初中学校的学校环境好。比如食堂,只有中餐,还不分菜系,没有汤品甜点,还没空调。
他向来话少,一个人端着毫无食欲的饭菜找了个干净靠窗的地坐下吃饭,然后手机响起铃声。
“抱歉,兄弟,我被老头子塞到尚陵国际了。我一个私生子,非让我过来,说能给我哥压力,你说搞不搞笑。”
米饭没米香,菜品是乱炖,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傅揚忽然明白开学前,傅昭华瞅着他嗤鼻一笑,不相信地。
“我看你能待多久。”
居然讽刺他吃不了苦,傅揚立刻从中汲取养分,开始硬着头皮吃饭。
“你诳了我,说怎么办吧。”
岑旭在电话那头生无可恋,他坐在食堂里翘脚,用手机二维码点餐后等着餐员送餐。
“后面有什么比赛,你呼我,无条件外援五次,行不行?”
“五次?就你这水平?”
傅揚蹙眉嫌弃,伸手又拒了一个想和他拼桌的女生。
岑旭在电话那头叫嚣。
“你个前锋还挑我毛病。你踢的再好,没我,能守住?”
傅揚也无语,觉得这货真是搞不清自己几斤几两。
“对了,傅淮之,我有个发小,她也在明德雅苑,你帮我照顾着点,她叫温......”
电话突然挂断。
傅揚再拨过去,对方已关机。
他最终没耐心的放下筷子,蹙眉回想了下。
温什么来着?
岑旭不来,组建球队的愿望落空,傅揚只能自己去社团报名。
足球社的社长一开始看不惯他,觉得他是个臭花瓶小白脸,瘦瘦高高该去打篮球耍帅。
然而这个观念在傅揚踢了一次球后彻底改观。
社长抱着他兴奋大喊。
“我国足球有望了!!!”
傅揚成功凭借实力入了足球社,并且开始踢校队内选拔赛,偶尔还会被队长叫去与其他学校踢友谊赛,俨然一副正式队员的模样。
但学校运动会快要开了,他们的球场被占用了,踢球频率降低了不少。
与此同时,班主任找到傅揚,建议他也参加班级变速车自行车队,为班争光。
自从他同意之后,班里女生也开始报名加入自行车队。
这让他很烦。
这些女生话多,时常匪夷所思的笑出尖锐兴奋的声音,他每每抬眼,都有目光与他相撞,然后飞快闪躲。
还有追着他问东问西的,叽叽喳喳像蟋蟀蚂蚱。
真的很烦。
然而有一天早晨,他正坐在靠窗桌前看书。
忽然一个炸毛头的女生走到他面前,黑色身影挡住光线。
又有女生来搭讪了么。
“是你扎了我车胎?”
清冽的声音,带着倔强的怒意。
傅揚抬眼,神情却冷,恹恹地。
“不是。”
垂眸继续看书。
突然,书被抽走了。
傅揚再次抬眼,这次看清了来人长相。
女生不知为何,头发炸毛,但巴掌大的小脸,杏眸圆睁,眼角红红,紧绷着脸。
她直直盯着他,又问了一遍。
“是不是你,扎了我车胎?”
傅揚顿时失去耐心,他懒洋洋往椅背一靠,一手搭在后桌上,歪头,不耐烦地。
“是又怎么样?你有证据么?”
女生顿时呼吸剧烈起伏,胀红的眼角沁出泪水,却不服气地抬头用袖子擦去,恶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后转头离开。
莫名其妙。
傅揚翻了翻被她抽走扔桌上的世界足球简史,瞬间没了兴趣。
但下午他踢完球,准备去操场参加自行车队训练,忽然在车棚发现自己的车胎被扎了。
看这拙劣的手法,可以判断扎车胎的人力气很小,不是男生。
傅揚很快有了判断。
趁着放学把她堵在学校巷子口。
他第一次遇到敢公然挑衅他的女生,语调藏着恼意却不发作,假意咧嘴笑着。
“是你扎了我车胎?”
温白气气地鼓起腮帮,像只小仓鼠,冲他翻了个白眼。
傅揚见好言相劝没用,就强势逼问。
谁知女生把白天他对她说的原话奉还。
还挺记仇。
傅揚有些无语这个搞不清状况的同班同学,打算找到扎她车胎的罪魁祸首,洗刷自己清白,再让她跟他道歉。
但女生接下来一番话,让他一时语塞。
“巴萨球服,一米八六的个头,长得帅,不是你是谁?!”
他怒气微褪,靠墙想了想。
是挺像他的。
但他是裸高一
13. 争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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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白打开信,里面的内容更让她大跌眼镜。
“第一次见你,就被你水汪汪的眼睛吸引......”
“看见你笑,就像看到向日葵花田盛开。”
“如果你愿意和我......”
内容还没看完,信突然被不知何时走到眼前的老师一把扯走。
温白抬头看到班主任瞬间慌乱,她咬着唇,像干坏事被抓现行的小偷心虚垂头,手不安的紧紧抓住桌角。
心瞬间提到嗓子眼。
班主任阴沉着脸拿起信,只瞥了一眼,面色陡然发青,怒目圆睁似要喷火。
温白心里不服,觉得这事与她无关。
但信是给她的,又与她脱不了干系。
她自觉站起,垂头杵在原地,只听老师愤怒将信揉作一团,狠狠砸在她桌上,低吼着。
“谁写的!”
老师大声质问,声音震耳欲聋,不仅是问她,也面向全班。
全班瞬间噤声,气氛凝重压抑,落针可闻。
良久,无人承认。
老师气的面红耳赤,额头血管凸起。
她愤怒冒火的眼神快速扫视一圈,又落在温白身上,准备寻找突破口。
“说,谁给你写的!”
温白喉咙一滞,感觉快要窒息,硬着头皮解释。
“我不知道......”
老师死死盯着她,音调陡然升高,继续逼问。
“是谁?!!”
傅揚正在座位上,靠着椅背一副看热闹的兴致不错吃瓜表情。
他看着那个塞信的男生,此刻他头低的快要缩进桌仓,像个遇到危险大气不敢出一声的缩头乌龟,不由眼底透出轻蔑之色。
敢做不敢认,怂包。
但他刚转过头,却看温白眼角红红,用一种近乎愤恨的目光,狠狠剜了他一眼。
瞪他干嘛。
有病。
但很快,老师走到他桌前,紧绷着脸,努力忍住怒气,冷声带着怀疑问他。
“傅揚,这是你写的?”
傅揚一听,猛的一愣。
然后顿时觉好笑。
他忽然就明白了温白那个眼神。
她竟以为是他。
可笑。
被点了名,傅揚没好气地冷脸站起,他身型瘦而不柴,紧身运动短袖露出后背肌理线条和结实侧臂的流畅线条,充满荷尔蒙与力量感。
清冷傲慢的眼皮微抬,他低头看着满腔怒火无处发泄的班主任,眼瞅着她情绪值快要到达顶峰。
他懒得解释,只轻飘飘地。
“不是我。”
班主任垂眼思索片刻,又抬眼,并不信他。
他十分无语。
“老师,我没那闲情逸致写威胁信。”
此话一出,任老师和温白同时看向他。
一个豁然开朗,一个愤怒至极。
任老师示意他入座,然后冷声提高音量,对温白说。
“你,下课来我办公室。”
傅揚下课把呆坐在座位上的林清霁叫出教室。
他们走到天桥连廊,傅揚双手抄兜耸了耸肩,眸色极淡的透着鄙夷之色。
“是你自己找老师承认,还是我帮你?”
林清霁瞪大眼,支支吾吾半天,本还想辩解,但听他不容置喙的口吻,又有些怕,贼眉鼠眼思考半天心存侥幸打算一赖到底。
“信又没注名是谁,凭什么说是我。”
傅揚眼皮都懒得抬,讥笑一声。
“你以为老师看不出笔迹?”
一句话,林清霁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低头不语。
傅揚又补充一句。
“温白的车胎,记得赔。”
林清霁还没从打击中清醒,又被暴击,一个踉跄,张口支支吾吾。
“你...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他印象里,傅揚是个对什么都漠不关心、兴致缺缺的年级第一。唯一爱好足球,但进了球也不热血激动,只是会扬起傲慢嘴角用俾睨众生的眼神挑衅对手,极其狂傲。
很装,又长一副酷拽厌世的小白脸。
他是很看不惯。
但对峙时,对方强势的压迫力又让他畏惧。
他气不过,又没办法,只得低头认栽,往教师办公室走。
临放学的时候,温白在校车乘车处,怎么也找不到傅揚。
第二天一早,傅揚刚到学校,就看见温白在他前排座位上等他。
“信的事,我误会了,不是你。”
她把头发拢至耳后,声音柔缓不少,偏过头不与他对视,不太情愿的样子。
傅揚没抬眼,径直坐到座位上,拿出课本懒懒翻了翻,头都没抬。
温白习惯了他目中无人,不打算继续纠缠,正准备离开座位,突然听到冷峻声线恹恹地。
“不道歉?”
温白步子停滞,她深吸口气,转过身双手抱胸斜睨着他,声音极不情愿地。
“不好意思,是我误会你了,信的事与你无关。”
她故意咬着重音,眼睛圆溜溜瞪着他,话音刚落一咬牙一扭头就要走。
傅揚却蹙眉,满眼嫌弃。
他把书放下,后靠椅背,翘脚散漫坐着,清了清嗓子提醒她。
“我说,车胎的事。”
他不提还好,一提,温白一肚子气,转身叉腰气势汹汹没好气地。
“那也得找到凶手。”
“你不会忘了吧。”
傅揚眉梢一动,心里估么林清霁应该没全交代。
又见温白一副炸毛兔子模样,不由冷笑调侃。
“全班第五,你这都没看出来?”
温白冲他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
“看出来什么?”
傅揚一听,嗤鼻冷笑了声,然后咂嘴不言,一手托腮,歪头继续懒懒翻书。
温白瞬间没了耐心。
“看出来什么啊?”
一阵寂静,窗外树影摇曳金色曦光洒在桌面,在教室里拉长两人身影。
傅揚翻阅几页,书声哗哗,清风卷着书墨气味弥漫。
见她还没离开,他合住书,无趣乏味地。
“林清霁喜欢你。”
“这我知道,还要你说。”
温白说到这儿,脸有些红。
傅揚终于没再忽略她,他抬起深邃墨眸,幽幽盯着她。
“所以他扎你车胎,想吸引你注意。”
温白却并不相信这个说法,反而开口质疑。
“你胡说什么!林清霁看我车胎划破,第一时间帮我找地方补胎,虽然......”
虽然有些贵,所以最后没修。
而且修好了也不能再骑。
傅揚瞬间无语,他无所谓的耸耸肩,摊手。
“我帮你找到了,是你不信。”
温白冷哼一声。
“别把你干的事赖给别人。”
傅揚闻此如触逆鳞,少年心性的他眼含怒意,顿时把书往桌上一
14. 蒋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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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了电话后,傅揚也没心思继续吃饭。
放学后司机在学校停车场接他,上了车,他拿起手机凭借记忆搜了下那款车型。
看见图片的一瞬,他觉得有些眼熟。
傅昭华年轻时爱好广泛,别馆里专设的收藏库里有一堆摩托车自行车,里面好像有。
当晚,傅揚要了钥匙去别馆打开仓库,看了半天,找到了类似的一辆。
他拿起手机拍照发给岑旭,然后出了仓库,翘脚坐在沙发上悠闲的等消息。
还没一分钟,铃声响起。
“你居然有这辆车子!多少钱,我要了。”
傅揚故意拖着嗓音。
“老爷子的东西,我做不了主。”
岑旭知道对面打的什么算盘,不绕弯子。
“你打算超原价多少给我。”
傅揚走出别馆,暮色低垂,院里池塘边假山流水潺潺,锦鲤嬉戏水间,金红白缎交错水波涟涟。
他轻笑一声。
“我会缺钱?”
然后用不容妥协的口吻。
“让她给我道歉。”
在岑旭一顿语音输出和间歇性询问之下,才从傅揚惜字如金的嘴里拼凑出真相。
温白冤枉傅揚划她车胎,好意提醒反被误解,主动来吵架,还维护真凶。
岑旭声音又气又好笑。
“哈哈哈哈第一次见你这么吃瘪,我就说她名字后面缺个痴字。”
然后岑旭又喋喋不休讲了温白如何不容易,让他别放在心上,该照顾还是多照顾。
起初岑旭还没被岑家接回去,他妈妈带着他,和温白一家是普通院子里的邻居,温白家经常照顾他们,两人两岁就一起玩耍。
后来他母亲重病无人照顾,温白一家收留岑旭,直到他母亲去世一年后,他才被岑家接回去,成了岑氏集团二公子。
傅揚有一搭没一搭地嗯着,实际已经转身进了专门放他乐高积木成品的屋里,拆开一盒六千多块积木的霍格沃兹城堡。
他坐在小型乐高城里,科技感蓝光线条纵横贯穿,小车在轨道徐徐行驶,屋里宛若像素艺术下的浓缩卡通城市。
动手的乐趣,很快取代了一切。
耳边的说话声,更像背景音乐。
但温白并没跟傅揚道歉。
傅揚也慢慢忘了,他不记仇,只是当时好意被误解,有些不爽。
直到学期中突然一天清晨,他坐在座位上看书,温白踩着轻柔的步子缓缓走到他身边,有些面红耳赤。
“不好意思,车胎和林清霁的事,我误会你了。”
她声音有些小,双手紧紧拽住裙边。
傅揚被窗外鸟儿清脆的鸣叫声吸引转头,一阵风卷着花香扑面,树叶婆娑发出簌簌声响。
“什么?”
温白涨红了脸,看着他懒乏乏地抬起清冷似月的眸子,眉梢微扬,清风拂过他额前零星碎发。
她攥紧手,温吞吞慢慢吐出几个字。
“对不起,误会你了。”
傅揚有些惊讶,抬眸看她。
她微微低头,垂眸抿唇稍显拘谨,白皙的面颊脸上飞起粉霞,像三月暖阳沐浴里的桃花。
当然,除了那一头违和的头发。
傅揚感觉氛围有些尴尬。
他第一次被一个姑娘道歉。
之前被冤枉、好心喂狗的气恼情绪早已不见,如今再看她一脸虔诚,只觉得自己当时也有些较真。
他把头撇向窗外,脸莫名有些热,清清嗓子,故作镇定地冷哼一声。
“嗯,没事。”
但紧接着,温白拿出一沓整整齐齐的钱,拿皮筋捆的板正,递给他。
“谢谢你给我的轮胎,钱可能不够,我后面分期还你。”
然后她咬着嘴唇,眼神笃定地。
“我一定会还你。”
傅揚没明白什么情况,刚想说不用了,就看她把钱往他桌上一扔,转头就走了。
傅揚:?
后来,他通过岑旭得知,温白自己明白了所有事情。
他心里冷哼一声,这家伙不算蠢。
岑旭给温白的自行车专门找定制组装店换了轮架车胎,最后变速车又能骑了。
为了缓解两人关系,岑旭把功劳归功于傅揚。
所以才有道歉还钱这一出。
至于他想要那辆自行车,是为了跟温白有同款车。
岑旭说,只有这样跟温白比赛赢了她,她才会心服口服,而不是矢口否认,说她骑男式车本就不占优势。
很符合岑旭的幼稚性格。
岑旭还说,他高二才能调来明德雅苑。
可明德雅苑高一末有分班考试,他的成绩未必能跟傅揚一个班。
只不过傅揚适应了高中生活,也有了新朋友,已经不介意两人是否能当同班同学了。
岑旭也说,自己不稀罕跟他一个班,他要跟温白一个班。
期中考试成绩出来了,傅揚果不其然年级第一,和第二名分数形成断层式分差,因全科近乎满分直接封神。
与此同时,他也因外型优越,被评为明德雅苑千年难遇的校草男神。由于每天豪车车接车送,他的身份成迷,像一层滤镜加持在身。
整个学校都流传他的故事。
但傅揚本身更喜欢“校队前锋——无人取代的10号”之称。
一天,温白的初中同学蒋雪不知为何,临时转班到一班。
蒋雪来的这天,因班级没有多余空位,被放在最后一排,说随后再安排。
蒋雪见到温白,二人十分开心,开始密切联系,有说不完的话。
但在遇到傅揚的一瞬间,她的目光被钉住,脚下扎了根,挪不动步。
脸颊腾地飞起红晕,她声音娇俏地贴在温白耳边,轻柔小声问。
“他就是傅揚?”
眼含着兴奋期待。
自那以后,蒋雪表现出前所未有的热情,她经常主动上前跟傅揚搭话,甚至早晨来的比傅揚早,给傅揚送早餐,课间跑到傅揚身边故意搭话。
当然,早餐傅揚一次都没动,搭话也几乎不理。
中午在食堂吃饭,蒋雪会精心收拾注意吃相,她几乎快要精致到发丝,每次都选靠窗边的位置,等傅揚靠近。
但自她来了之后,傅揚再没在窗前坐着吃过饭,甚至都不怎么出现在食堂。
蒋雪时常拉着温白分析傅揚近况。
比如,他的星座是狮子座,怪不得有王者风范。
比如他爱踢球,她私下偷偷恶补了所有和足球有关的知识。
温白也是通过她,知道了傅揚最喜欢的足球俱乐部是巴萨罗那,最喜欢的球星是梅西。
她还去报名学校啦啦队,只为了比赛前能在他的球场热舞助力。
终于,因为一个同学转学,老师开始给她安排座位。
15. 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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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不巧,这是节美术课。
更不巧的是,美术老师请病假没来,改成自习。
一节课温白如坐针毡。
傅揚就这么坐在她旁边,离她极近,一边拿着早就放在桌上的卷子,一边勾勾画画漫不经心地答题,还时不时抬头看她。
他的凳子本就朝着她的方向,人也面向她坐着,又挨得近,温白一只胳膊甚至放不到桌面上,她挪着凳子几乎快坐到过道里。
傅揚很快把卷子做完。
他收起作业,开始全身心投入的,盯着她看。
温白觉得自己右脸快被烧出个洞。
她实在没好气地低头小声质问。
“你要干嘛?!”
对方却惬意的微微眯眼抿嘴,抬起锋利下颌,喉结滚动着,怡然自在的嗯了一声。
“不干嘛。”
像只懒寐的猫。
温白自知自己又惹到了这位大哥,想开口怼他,又想到自己还欠钱没还,顿时理矮三分。
她决定闭嘴,不与他争辩。
但那目光灼人,并且目不转睛,直勾勾地。
她被瞪的浑身不自然,半边脸颊发烫,烧红至耳畔。
即便温白努力静心想忽略他,可后桌的同学们都开始窃窃私语。
“他俩不是前段时间吵架了吗?”
“什么情况啊?”
“不会情书真是傅揚写的吧?”
“怎么可能......”
温白只觉心头怒火燃起。
这样的环境下,她根本写不进去作业!甚至题干都读不完!
她狠狠握着笔,指节发白,眼底透着恼怒,控制自己压低声音,伸过头去。
“你到底要干嘛?”
傅揚也听到了周围议论,他慢悠悠地将脸凑近温白,声音又欠,带着冷峻不羁。
“让你体会一下。”
“什么?”
温白并不明白他的意思。
傅揚轻轻吐息,言语冷淡。
“难受么?”
他的头靠的越来越近,温白能看到他垂眸鸦羽般的睫毛,高挺英俊的鼻骨,和深邃似旋涡般能把她吸进去的墨眸。
甚至能感受到对方喷薄的气息,带着淡淡沐浴露的竹子清香,撞入她的呼吸。
“一个毫不注意男女生距离的异性女生,坐在你身边一直盯着你看,跟踪你午餐、社团活动。”
“还有早晚无差别电话短信骚扰。”
他顿了顿,重音强调。
“一直持续两周。”
然后恢复嘲讽而轻蔑的口吻。
“你才体验了三十分钟,就受不了了?”
温白恍然间想起她为维护蒋雪说的那番话。
他是在,让温白换位思考一下,他的处境。
确实挺难受。
傅揚也不打算继续了,收起卷子拿起笔,站起身示意温白让路。
擦肩而过时,突然冷笑一声。
“帮好人出头也许是善行,帮烂人,就是蠢。”
温白被莫名呛了一句,干瞪着他走回走位换同桌过来,只觉得莫名其妙。
谁是烂人?
她一口气憋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
真让人火大!
但下课后,更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事接踵而至。
蒋雪一反常态,双手抱胸颇有敌意的瞪着来找她的温白,阴阳怪气的瞪了她一眼,转身负气而去。
温白:?
下午放学,温白等着莫名不和她说话的蒋雪,打算问她到底怎么了。
在校车候车处,蒋雪和其他几个女生叽叽喳喳笑成一片,偶尔余光瞥来,带着忿忿之色,又故意转头不看她。
温白很郁闷,就这么傻愣愣站在原地,看着那抹曾经和她嬉笑打闹的倩影,突然形同陌路。
第二天,依旧如此。
即使跑操时,温白想刻意接近她,也很巧妙的被她躲过。
两人像心照不宣闹掰的好友,气氛陷入尴尬。
即使温白并不清楚自己做错了什么。
更离奇的是,班里其他女生也渐渐不和她说话了。
情况持续了几天,直到一天课间,她在卫生间,忽然听到进来几个女生,其中一个进了隔壁,和外头的人聊天。
“雪雪,你就是太傻了,居然和心机婊做朋友。”
“你看傅揚,最近总是有意无意的看那个炸毛怪。”
“你把男神喜好都透漏了,人家肯定要借着你的名义勾搭啦。”
旁边隔间里的人忽然发出几声轻笑。
是蒋雪的声音。
依旧那么清脆悦耳,是每日跟她甜言蜜语早安晚安的声音,此刻却带着刺耳的恶意,十分冰冷的从她口中不耐烦地说出。
“因为傅揚和班里女生唯一说过两句的就是她,以为他们有交情才和她做朋友的,可她防我防的紧,什么也没问出来。”
“她初中就这样,吊着隔壁贵族学校的富二代天天送吃送喝,其实家里快穷死了,都说她妈妈是出来卖的,把她爸气死了,所以她从小耳濡目染就会勾引男人......”
几个女生尖锐刺客的笑声传入耳朵。
温白只觉得被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透心凉的冷。
心口像被什么钝器生挖开口子,汩汩流血。
她,居然在背后这么说她!
之前的友好往来,都是假的?
一股透心的寒意笼罩心口,温白生平第一次感受到友谊的背叛,血淋淋的真相像从她心口掉落的一块肉。
委屈疼痛蔓延在心口,难以消匿。
她明明对她这么好。帮她打饭,给她拎书包,知道她怕晒总是坐在靠窗边,没钱给她钱,从不要求她还。
她怎么能这么说她?!!
还说她父母?!!
在想到父亲无端被议论的一瞬,心中委屈憋闷通通化为灰烬。
胸口此刻燃起一团怒火,到达顶峰。
她一脚踹开卫生间门。门外几个女生看她满眼怒火出来瞬间呆了,有两个想跑,被温白拿起湿漉漉的拖布一人打了一棍,几人轰然倒地叠在一起,然后逃离。
她愤怒的敲打隔壁卫生间里的门,歇斯底里的怒喊。
“蒋雪你出来!把刚才说的再说一遍!”
“你出来!”
“你什么意思?!”
很快,卫生间外围满了围观学生。
卫生间里突然传出呜呜哭声,蒋雪推开门慌张跑出去,一边尖叫一边恶人先告状的哭喊。
“别打我!别打我!”
她装作惊慌失措的模样跑出去,迎面撞上来处理情况的任老师。
任老师看到拿着拖把棍追出来,满目通红龇眼欲裂的温白,又看着躲在她身后怯乎乎泪流满面的蒋雪。
眸光瞬间晦暗。
教室办公室里。
蒋雪哭诉着自己因为劝告温白不能早恋,反被温白殴打。
当时在厕所里的其他几个女生纷纷为她作证,一口咬定是温白打了蒋雪。
任老师眉头紧皱,死死盯着温白。
温白此刻心已寒透,才知傅揚口中烂人是何意。
她倔强昂首,努力不让眼泪掉落,一副毫无表情的漠然站立、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模样。
任老师升起无名怒火,冷声质问。
“温白,怎么回事?”
温白深吸口气,努力言语平静地说,“我打了她们,没
16. 擦玻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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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雪惊呆了。
她根本没料到,傅揚会替温白说话。
温白也愣住了。
她压根没想过,傅揚会来帮她。
傅揚一句话带着巨大信息量砸向众人,空气莫名紧张凝重,众人像被黎明前不见曙光的黑暗笼罩。
任老师正神色凝重的考量这句话,忽然办公室门响,四班班主任陈老师进来看到这一幕。
她原本欣喜的抱着教案,目光触及蒋雪面色骤变,皱起眉头像看见什么讨厌东西,被踩了尾巴的猫不假思索地声音尖锐道。
“蒋雪,你又欺负同学了?”
任老师闻此,眸光微闪,和陈老师视线相撞。
两人在一旁交头接耳聊了几句,蒋雪面色愈发铁青,似乎已经窥见她衰败的残局。
她愤恨地瞪着温白,还想倒打一把。
忽然视线被烫,抬眼发觉是傅揚,正以一种极冷冽不屑的审判目光看她,姿态高高在上。
强势、压抑而鄙夷。
眼底还透着威胁和狠厉。
她莫名发抖,浑身一冷如坠冰窟,咬着毫无血色的唇,竟有些怕,把心里酝酿的一盆脏水咽进肚里,窝在角落后缩至墙角。
很快,任老师重新扶着眼镜坐回座位,开始评定这件事。
蒋雪因不是初犯,连续骚扰、孤立、造谣同学,记过处分,调去其他班。
温白殴打同学,但因是初犯又是受害者,予以口头警告并写检讨。
当这些事处理完,天际昏黄光线越来越暗,校门口零零碎碎的学生不似刚放学热闹。
蒋雪似乎还想跟傅揚说什么,被其他几个女生拉住归劝,最终不甘心频频扭头,还是离开了。
温白和母亲保持一个人的距离,一前一后的走着。傅揚跟在她们身后。
白繁珍突然回头打量了眼傅揚,止步回想片刻,然后温声询问。
“你是岑旭的朋友?”
温白一听,惊讶回头。
傅揚挺着胸膛垂直站立在校门口,夕阳落在他侧脸,熠熠金光给深邃轮廓描上阴影,更添深邃。光影浮动下清冷似月的眼底,是淡漠疲倦的神色。
他修长挺拔的身姿立于夕阳之下,干净的校服被风掀起衣角,清隽有型的肩背宽阔有力量感,卷起的袖子露出紧致的肌肉线条。
他打了个哈欠,抬眼接住温白向他投来的目光,圆圆澄澈的灵动鹿眼,此刻含着淋漓水光,释放着温柔,还带着少女惊觉的好奇,眼角弯弯似月。
傅揚忽然嗓子一干,莫名咽了口水,侧过身伸手挠头,发丝被手随意拨弄成慵懒的好看模样,声音却是不容妥协的冷峻。
“嗯。”
他本想说,蒋雪这么对温白,有他处事不当引发两人矛盾的因素。
但张口的瞬间停滞片刻,话就成了。
“岑旭让我多照顾她。”
白繁珍听到这话,露出温和的笑,眼底透出和蔼的光。
“之前阿旭来看我们,我远远见过你,小伙子气质很出众,和阿旭是初中同学?”
这么说来,温白才想起,狗旭似乎经常跟她提起一个叫傅怀的人。
“你就是...傅怀?”
傅揚微微蹙眉,知道岑旭不爱叫他原来名字的全称,也没解释,只重申。
“我叫傅揚。”
温白没搞懂怎么回事,默默嗯了声。
白繁珍带着温白走到校门口停车场,想要载她回家。
温白却伸手拦了辆出租车,先走了。
一辆黑色劳斯莱斯加长版古斯特停在学校大门,司机缓缓降下车窗,傅揚上车后透过车窗看着外面渐行渐远的二人,陷入沉思。
.
学校对蒋雪的处分出来之后,蒋雪直接转学,从明德雅苑消失了。
傅揚知道,应该是校方跟家里人联系,最后达成的共识。
第一学期期末考试结束,已入寒冬,夏日满面苍翠转眼被大雪蔼蔼覆盖,路边校内枯枝纵横,枝干上挂着小彩旗和红灯笼装饰,隐隐有了过年的氛围。
来学校领成绩单的同学们早已从夏季青春洋溢系列转换成长袖长裤,外面还套着彩色羽绒服,女生们纷纷围着毛绒绒的围巾,头戴卡通耳套。
前几天下雪,大家纷纷换了雪地靴,学校厚雪被铲,脚下却还是咯吱咯吱的,偶尔还会有人因为行动过快摔个狗啃泥。
寒假前的班级大扫除,会把经常参加社团活动而较少分担班里打扫的学生集体分派大扫除。
温白因为主动参加配音社,按照一男一女搭配干活原则,和热衷于足球社活动的傅揚分在一组。
两个人,负责擦教室靠楼道的玻璃。
班里的人陆陆续续干完活,都约着同学去玩儿密室或者剧场。
只剩下温白,在教室等她的干活搭子。
直到最后,班长实在等不住,离开前把班门钥匙交给她,叮嘱她记得把钥匙放在门框上面。
温白抬头看了看那个根本摸不到的地方,决定最后搬凳子放钥匙。毕竟她只有一米六五,在班里座位和跑操从来都是前四排。
不愿一直等,想早早回家的她把能够着的窗户都擦了一遍,才看见傅揚踢完球匆匆回来。
他站在讲台看着值日排班,还微微喘着气,额头泌出细密汗珠,和温白对比穿的十分单薄,看样子是急匆匆赶来。
“抱歉,忘了。”
温白也没抱怨,十分客气地。
“傅同学,我把低处都擦了,剩下高处是你的。”
傅揚被她这么称呼愣了下,随后反应过来,自温白给他还清钱后,一直对他十分见外,见外到不像同班同学似的。
他按她说的站在走廊外,温白把旧报纸递给他,傅揚把报纸浸到水里,准备擦玻璃。
上手就是龙飞凤舞的大抹特抹,没拧干的报纸被使劲儿挤出灰水,分成细细几缕从上头缓缓流下。
温白顿时心里咯噔一声,忙大声喊。
“停停停!你把底下干净玻璃都弄黑了!”
傅揚后知后觉的看了看温白指的地方,又拿着没拧干的报纸上去擦。
下面干净的玻璃被越抹越花,形成好几个脏水圈纹,又继续滴水往下流......
温白默默攥紧拳头,忍住骂人冲动。
傅揚看着被他越弄越乱的玻璃,嗓子干咽两下,昂起头事认真思
17. 球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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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白鬼使神差的嗯了一声。
两人擦完玻璃,温白让傅揚先走,她来锁门。
傅揚一手抱足球,一手扛着书包,晃晃悠悠的向楼道口走去。
温白从教室里滋啦滋啦地拽出实木座凳,锁了门,忽然反应过来一件事。
再把钥匙放门上玻璃窗的沿儿边,凳子就没法放回教室。
这可怎么办。
她站在凳子上,正考虑脚下凳子该怎么处理,忽然身体被一阵阴影笼罩。
傅揚不知何时返回,此刻正现在她身后。
他伸手拿过她手里钥匙,一手扶住她身侧的门,结实的臂膀与腰线相挨。
傅揚伸出长长胳膊,鼻息轻洒在她发丝,拿着钥匙的手从她另一侧伸向高处,轻易就将钥匙放好。
清雅竹香幽幽入鼻,背后温热宽厚似山般的怀抱温暖炙热。
温白依旧站在凳上,却像只被钉在门上的鸟儿,被他禁锢怀中。
心瞬间扑通扑通跳动。
傅揚很快收手,垂眸看到她脚下凳子的一刻微微一愣。
温白得空赶忙蹿下凳子,站立一旁。
他又伸手拿下钥匙,开门把凳子擦净放回,然后锁门,放钥匙。
两人一同下楼。
临走前,傅揚补充。
“后天,别忘了。”
-
回到家,温白开始控制不住思考他的话。
他是在邀请她?
她还答应了?
她钻在被窝里,藏起红扑扑的小脸,心猿意马。
他为什么要邀请她呢?
心被这个问题勾的痒痒的,像猫爪挠心。
她感觉自己的心轻盈飞起,像在空中飘荡起伏的彩色热气球。
然而,接下来一通电话,让她骤然降落地面。
岑旭那头嘈杂的声音刺得她耳膜生疼。
“温白痴,傅揚和你说了吧,后天的球赛记得来啊。”
温白接岑旭电话难得没立刻呛他,而且愣住了。
“你也去啊。”
岑旭被这话弄得奇怪。
“当然啊,我是守门员。”
然后忽然想起什么,补充道。
“对了,温白痴,傅揚就是我经常和你提的好兄弟。”
心里高空轻盈漂浮的气球突然泄了气,缓缓落下。
原来是这样。
温白懒得反驳他,她无精打采的耷拉下头,闷闷应了声。
“哦。”
挂断电话后,她郁闷的倒头在床,把自己陷在枕头里。
什么嘛!又不是专门叫她去。
但是后天,她还是早早起来收拾,甚至拿直发梳理顺了毛躁的头发。
头发柔顺以后,黑亮似瀑布垂下,像茉莉花苞的叶片,将巴掌大的白皙精致的面颊包裹。
她穿了一身连体白色羊毛针织裙,外套在羽绒服和版型垂阔的呢子大衣中选来选去,最终决定穿浅咖色大衣。
到了长隆体育馆,她走进室内足球场。
在场上热身的运动员穿的与夏日一般无二,两队一队白色队服,一队黑色。
岑旭身穿黑色队服,看到温白挥手示意。
“这里。”
他身后的队友,随着他的挥手向温白投去打量的目光,然后也都发出友好的笑意。
“等下帮我们加油。”
温白快速扫了眼全场。
傅揚不在。
她走进和其他队友笑谈,岑旭发现她今天格外不同,精心打扮后更显俊美,像风姿绰约的白荷,温婉静雅。
岑旭叉着腰,从头到脚瞪了她一遍。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温白给了他一胳膊肘,岑旭默契躲过,并不忘嘲讽。
“这才对了,你再打扮的淑女,也掩盖不了野蛮的性格。”
温白又给了他一脚。
这时,对面白队队员慢悠悠走来,神色得意似本赛稳赢的架势,傲然咂嘴。
“我和傅揚打过赌,这场球他输了,你们都要喊我爸爸。”
他身后几人一副幸灾乐祸的坏笑,俨然这局稳赢的小人得意模样,几人龌龊大笑两声悻悻离开。
温白发现黑队里有几人紧缩眉头一言不发,偷看岑旭的目光充满怀疑。
她坐到离他们最近一侧的二楼观众席,抬头看这么高大的巨型室内足球场,屋顶灯光明亮照耀人工草坪,绿茵球场与正常室外球场大小一样,十分开阔。
这对于热爱踢球的人来说简直是天堂。
可傅揚为什么不来呢?
温白脑海里疑窦丛生,她乖乖坐在看台,看着台下一群人俨然聚集在一起,裁判在中间对两队人说着什么。
与此同时,黑队里那两人对穿长白球袜的岑旭横冲直撞的走过去,岑旭伸手点住他肩膀,态度骤变,冷酷狠厉,三人针锋相对僵持在现场,像爆发了什么矛盾。
然后裁判又过来说了什么,黑队又有几人上前劝说,大家才和白队面对面站成一列。
比赛似乎要开始了。
忽然,她鼻腔嗅到一丝浅浅的竹香,还带着若隐若无的雪松清冽。
她猛然转头,发现傅揚正站在她身后的角落里,目光透过她,看着场下绿茵场上的人。
同时,哨声响起。
比赛开始!
温白没顾得上回头看比赛,她的视线落在傅揚被绷带缠绕的左膝鼓起厚厚一块儿。
她抿唇,“你的膝盖......”
傅揚神色冷冷的盯着场下,缓缓走向前,有点一瘸一拐,他额角微微有汗,面容苍白紧绷着,似乎忍着痛色。
没有回复。
只是费劲儿地静静走来,坐在她身旁,两人隔着一个空位。
他神色有些凝重,紧抿双唇,双手交叉与胸前,眼似猎狼死死盯着场下跑动的队员,透着不甘。
良久,他才开口。
“昨天友谊赛,伤了。”
温白睁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今天比赛,你昨天还去踢球?”
体力太好了吧,提前一天都不休息么。
但傅揚理解错了她的意思,冷声。
“大意了。”
声音幽幽发冷。
这冷漠幽怨的态度不得不让温白有所猜测。
他对自己的伤,是有所怨怼的。
再看着场下情况,此刻,白队可以说非常张狂的开启进攻模式,几次成功拿球往前冲,一人领衔冲前,速度飞快准备单刀,转眼已临近禁区。
但岑旭并未在禁区蹲守,他不退反进,果断冲出禁区头球解围,将足球顶飞至侧边观众席。
心惊胆战的局面就这么被化解!
好一个头球!
黑队成员们都
18. 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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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揚和温白从二楼观众席下来,和结束比赛的队员们汇合。
黑队球员都满面笑容的和她打招呼。
先前对岑旭不满的本队球员,经过一场激烈的比赛,几人早已互相搂肩推推搡搡的笑着走到场边。
“我们所向披靡啊!反正队服也是黑的,叫黑曼巴队算了,哈哈哈哈!”
“怪不得老大说,有岑哥,不会输。”
“牛啊!”
岑旭被众星环月般缠绕,他哈哈大笑着,冲傅揚强势扬眉挑衅。
“把你风头抢了。”
傅揚接了个电话,他放下手机懒散站立,侧头抬起锋利下颌,声音清冷透着纵容。
“就你?”
显然他心情好,话音尾调都上扬似调侃。
岑旭一脸坏笑,痞里痞气地站在一群人中间。
“兄弟们都同意我加入足球队了,你这个老大意见不重要了。”
傅揚被他带入人堆里,两人即使站在人群里也有光环加持,稳站中间C位。
忽然,有人发出笑声。
“哪里来的美女啊?”
温白一直站在最边缘处。
本来她很享受边缘化的感觉,此刻突然被提及,像被人捕捉放到万众瞩目的舞台中央被大家直勾勾盯着。
她尴尬一笑,脑袋一片空白,不知说些什么。
毕竟,都是男生......
“这我发小,来给我加油。”
人群里一道声音劈来,被众星拱月的岑旭正眯着他狭长而温柔的桃花眼,冲她笑嘻嘻。
“温白痴,过来!”
温白给了岑旭一个警告眼神,然后不情愿地一步步挪到岑旭身边。
一旁有个男生不怀好意的调侃。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他似有深意的撞了下岑旭胳膊。
岑旭皮笑肉不笑哼哼两声,然后熟络地搂住男生脖子,拖着音调开玩笑般。
“怎么?对她有意思?我把她手机号给你。”
说完就翻开手机给他念手机号,仍他怎么挣扎走动都无济于事,强买强卖般用胳膊勒住他的脖子。
温白在一旁,尴尬的脸似要滴血。
那个男生偷鸡不成蚀把米,此刻脸也羞的通红,一边欲扯开他臂膀,一边推开他。
“哥!哥!错了错了!”
温白有些看不下去,首先澄清。
“我俩只是好朋友。”
大家闻此,也没继续追问。话题又转移到傅揚昨日球场被三人围攻恶意伤害导致腿伤的事。
但即便如此,傅揚受伤前还进了一球,让对面颜面尽无。
至于两队之会打这种赌。
完全是因为对方太欠收拾。
聊着聊着,球队里几人都叫嚣鼓动着傅揚和岑旭有朝一日来场巅峰对决。
岑旭却像听到无稽之谈一样,赖赖地摆手。
“我俩只可能踢同队,不可能当对手。”
傅揚闻此,鼻子轻哼一声,两人目光交汇,又互看不顺眼般挪头。
其他队友却调侃。
“以后的事,不好说啊。”
一行人出了球场,被寒风席卷瞬间不嘚瑟了,纷纷裹住厚厚的羽绒服,戴上口罩御寒。
他们提议吃饭庆祝。
温白正考虑要不要去,忽然手机响铃。
是白繁珍的电话。
她嘴角的笑骤然消失,手紧紧捏着手机,眉头拧坐一团。
岑旭见她忽然不对,跟人一边说笑一边走在她身边,在看到手机显示的来电名后,他跟大家打了声招呼。
“温白有事,我送她回家,你们去哪儿定位发我。”
温白听到他擅自为她做决定,气愤地剜了他一眼。
岑旭趁她不备,抢过温白电话接通,一个转身缩在不远处的傅揚身后,声音很是熟络热情。
“白姨,温白和我在一起呢。我这会儿把她送过去。”
温白气的直跳脚!她急忙跑到岑旭身边跳起身抓手机,但岑旭凭借着身高优势左躲右躲,她一不小心反而撞傅揚怀里。
因为撞的突然,为了保持平衡,温白的手下意识的搂住傅揚的腰!
头碰到很硬朗结实的一具身体,带着淡淡暖意和竹子清香,在撞入怀中的瞬间气息钻鼻,侵袭五脏六腑。她整个人瞬间僵住,但大脑被一种昏昏沉沉的感觉包裹。
她的脸瞬间通红,抬头看见傅揚毫无表情的垂眸看她,清冷似月的眸子像淬了冰般带着寒意。
她瞬间惊恐躲开。
与此同时,接着电话的岑旭忽然疑惑挑眉,在细细听完对面的话后,声音陡然尴尬。
“哦...哦...好的,我带她过来。”
他挂断电话后有些心虚,又疑惑想问她,被恼羞成怒的温白一把夺走手机,顺手爆头,跳起来狠狠给了他头拍了一巴掌!
足球队的队员们三三两两陆续离开,只剩下岑旭,和被岑旭拽住的傅揚。
傅揚见岑旭伸手拦他,有些纳闷。
“你不是要送她么?”
岑许理所当然地。
“我没车,但你有。”
然后眼神示意停在街边停车场的黑色劳斯莱斯古斯特。
傅揚:......
于是,三人上了车。
温白胸口憋着气,对这个擅自做主的人就差直接棍棒教育,她没好气地伸手想关车门,却拽不动。
傅揚因腿受了伤,也坐在后排。他抬眼看温白眼存疑惑的对着车门即将使用暴力,冷声提醒。
“关门按钮在窗框后。”
温白尴尬地找到窗框后的按键,轻按后,车门缓缓关闭,街边喧嚣顿时被隔绝,静谧的车内上顶浮现星空。
一瞬间,车内的温暖寂静与车外寒风阵阵行人瑟瑟,被一道窗分成两个世界。
岑旭在前排犹豫再三,开口说了个地址。
见温白不说话,气氛陷入诡异沉默,岑旭率先破冰。
“白姨结婚了?”
他难得没有聒噪,此刻声音轻轻的,小心中带着试探。车内一片寂静,司机缓缓行驶,傅揚把头偏在车窗边小寐。
温白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又过了一会儿,岑旭的声音又违和的从寂静中冒出。
“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温白不愿当着傅揚的面聊这个话题,加上生气他擅自做主,直接没给他面子。
“我又没义务向你汇报。”
岑旭听完这话,转身回头看了眼靠在另一边车窗盯着外面赌气的温白,虽理亏但气势不输,伸直脖子讲理。
“所以你为什么和我联系少了?”
温白不满嘟囔。
“吵死了。”
傅揚却嘴角忽然勾起一丝莫名其妙的笑意,又很快压下去,昙花一现般。<
19. 家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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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白没有拒绝,两人就这么并肩行走。
地面覆了层薄雪,脚下微滑,傅揚一只腿受了伤,温白故意慢下步速。
小区里,暖黄色黑漆古罗马铁艺路灯纷立路侧,照出雪花纷扬倾泻的舞姿。不过一会儿,两侧枯枝银装素裹,冷风裹协细雪随风钻入两人脖颈。
两人同淋雪,雪落满肩头。
不远处,一户人家早已打开庭院大门,门口站着位搓手哈气,来回踱步的清瘦女士。
白繁珍远远看见温白,挥手示意。
温白走近后才发现,她的头发和衣服上落了很厚的雪,鼻尖和脑门冻得通红,微笑时面颊和眼角都冻得有些僵硬。
“快进来。”
白繁珍看到温白身后跛腿行走的傅揚,赶忙上前扶住,关切地。
“白白的同学,你怎么来了?阿旭呢?”
她这话既问傅揚又问温白。
傅揚脸上难得涌现笑意,很浅淡,不入眼,只是唇角微弯,客套而生疏。
“岑旭踢球赢了,晚上聚餐,他去订位置了。”
白繁珍顿了顿,温声点头带着两人进屋。
见温白杵着不动,垂眼盯脚尖,傅揚很知趣地补充。
“那家店十人打五折,目前还差我俩。”
白繁珍听完,脸上笑意微僵,她嘴微张,搓搓手转头看着温白,声音带着小心讨好。
“吃点再过去?”
温白喉咙一滞,预备要说的“不”字卡在嗓子眼儿,怎么也吐不出来。
见她没拒绝,白繁珍立刻带两人进院,绕过花园走到玄关。
屋门打开后,一阵温暖瞬间缓解了她冻僵发木的耳朵和鼻尖。她的脚趾也感受到暖意,舒展开来。
她像个客人一样局促的站在原地,小心翼翼的躲过低奢华丽的水晶摆台,走上台阶。白繁珍熟练的从鞋柜里翻出拖鞋放在地上,然后小跑进屋里。
抬头望去,玄关门口隔壁的楼梯直通二楼,上面隐隐传来狗叫声,温白换上拖鞋,见傅揚不为所动,目光又落到他伤了的腿,试探开口。
“你不会,想让我给你换吧?”
傅揚闻此,蹙眉不解。
“你不是不想待么?”
原来他不打算换鞋。
温白愣了一下,呆站在原地,直到客厅里传来脚步声。
一个面容儒雅的男人和白繁珍并肩走来。
男人冲她温柔笑笑,声音很温柔,比温父长得矮一点,一身衬衣戴眼镜,是S大的高知教授,名叫陈真,据说有很多学术研究。
“温白,来吃饭,就等你了。”
温白有些为难,转头看了看站在门口的傅揚,就听见傅揚缓缓坐下窸窸窣窣的换鞋声。
大家就这么落了座。
桌上齐齐的八个菜,香气扑鼻,色味俱全,精致可口。
陈真打开话匣子,询问了温白近一学期课业成绩,又和傅揚聊了聊天。
温白以为陈真会误会两人关系,但陈真直接跳过,只对她的成绩点头认可。
“娇娇以后能有你一半优秀,我就很知足了。”
娇娇是陈真的女儿,目前刚上二年级。
四人开始吃饭,陈真似有若无的开始询问傅揚问题。
“考年级第一,平常读书很累吧。”
傅揚筷子一停,认真思考了下。
“还行。”
陈真是S大化学系教授,一开始见到身型优越,长相英俊,气质矜贵的傅揚,又听白繁珍说他踢足球,和岑旭是好友,结合对岑旭的印象,本以为他也是个不学无术的富二代。
但没想到傅揚还是明德雅苑全校第一的学霸,不免对他多了好奇探索。
“平常作业几点写完?”
“9点。”
温白:.......
陈真:.......
陈真给他夹了筷子红烧牛腩,又亲切地问。
“你们期末考全班多少名,才能留在本班?”
明德雅苑是私立高中,从1班到15班依次录用成绩靠前的学生,一学年排一次班。
而他俩,目前就在全年级最好的一班。
温白想了想,“前20能留在本班。”
白繁珍欣慰点头。
“你的成绩不往下掉,就没问题。”
温白继续低头吃饭,傅揚却开口。
“高二我就不在一班了。”
陈真和白繁珍听此停住筷子,惊愕转头。
温白也吃了一惊。
傅揚一边优雅咀嚼,一边解释。
“高二要转国际班,大学准备申请美国常青藤或英国那两所。”
他像聊家常一样,仿佛口中的事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陈真面色一僵,不动神色喝了口茶,尴尬地偷瞄了眼白繁珍。
白繁珍没发觉他的目光,只定定看着温白低头小口吃她做的白切鸡,眼底透出和蔼温柔的光。
陈真只得点头,对他流露出欣赏的目光,夸奖道。
“你这么优秀,没被尚陵国际挖走留在明德雅苑,刘校长应该费了不少心思。”
傅揚饮了口水,喉结滚动,没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何不妥。
“是我不想去,尚陵球场草地不行。”
温白:.......
陈真:.......
白繁珍:“吃菜吃菜。”
没过多久,傅揚手机响铃,他接了个电话,向温白投去眼神。
温白立刻会意,向白繁珍开口。
“朋友们都到齐了,我们该过去了。”
两人在玄关门口换鞋,陈真被陈娇娇叫去二楼。
白繁珍看着低头换鞋的温白,忽然开口。
“白白,过来和我一起住吧。”
温白动作一顿,她低着头,发丝遮盖住脸,看不见情绪。
“不用,我跟姑姑住的挺好。”
她的鞋带不知怎么系岔了,乱糟糟一片,又解开重系,没耐心的鼻息在寂静里格外明显。
白繁珍攥着手,眼里闪动着不明情绪,苦笑开口。
“那每周末来吃顿饭,好不好?”
温白刚准备起腰回话,突然听见楼上爆发一阵争吵,小女孩儿不耐烦的尖喊伴随男人严肃发怒声,女孩儿摔门就走,脚步声落在楼梯上发出咚咚声响。
大狗忽然嗅到陌生气味,狂暴般忽然从二楼直冲而下,女孩儿被狗撞了一下,没站稳,噗通一声,从距离一楼还有三个台阶处滚下来!
与此同时,狗跑的更快,龇牙咧嘴站在温白面前,露出凶恶目光狂吠!
温白鞋带没系好,被这么突如其来的惊吓吓得绊了一跤,直直摔下门口玄关处高高的五层台阶。手掌顿时被门口尖锐的水晶装饰品划开一道鲜红血口!
鲜血汩汩流动,陆续滴落在门口瓷砖上。
温白吃痛闷哼一声,如此结实一摔,她的胳膊肘连着腰都生疼,她
20. 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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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白拒绝了一起聚餐的邀请,让傅揚把她放在小区门口。
她包扎好手上的伤,下了车,自己去药店轻车熟路的买了消毒用的碘酒。
进了电梯回到家,她打开空荡荡、黑漆漆的屋门,按开关,屋里才有了亮光。
家里空荡荡无一物,沙发、餐桌、卧室都格外整齐。
餐桌上留下一张温釉岚写的纸条。
“我10点回来,想吃什么发微信。”
她垂眼抚摸字条上的字,仿佛能感受到温度。但手指牵引的刺痛忽然提醒她,该去包扎了。
她清洗上药后,给自己右手包扎成一个小粽子。
笨拙地点开手机,她看到白繁珍的十二个未接来电,还有微信消息。
“白白,你怎么走了也不跟妈妈说一声?”
“我看门口怎么有血迹,你是不是受伤了?”
“白白,你别吓妈妈,你没事吧?怎么不接电话?”
过了一会儿,又发来一条消息。
“到家了吗?”
温白打开语音,轻声回复了句。
“我没事,是同学擦伤了,我刚到家。”
语音刚发出去,紧接着电话响起。
温白看着亮起的屏幕,陷入沉思。
直到铃声戛然而止,屏幕那抹光渐渐黯淡,她才拿起手机,回了一句。
“妈,我累了,先睡了。”
-
很快,过了新年。
温釉岚做生意平时很忙,但在开学前,她还是抽空带着温白去给温父上坟。
墓碑旁早已放了束花,是洁白淡雅的一束玫瑰,与其他墓碑前的菊花不同,灰色石纹纸像包裹着荒诞的浪漫。
温釉岚看着双人墓,静静在墓碑前站了会儿,伸手抓起那把玫瑰,扔到远处的垃圾桶里。
她们出了陵园回到市里吃午饭时,温釉岚没好气地。
“早知如此,买什么双人碑。”
她语气忿忿。
温釉岚伸手抚摸了下温白的后脑勺,神情分外疼惜。她轻轻的叹息落在温白的加冰饮料里。
温白垂头吮吸,杯子里冰块哐当一声。
开学后,任老师给全班重新调了座位,温白被调到靠窗一组,成了傅揚的前桌。
时光静静流淌。
渐渐,寒冷褪去,枯木逢春,草长莺飞,春暖花开。
温白低头写卷子,她坐在靠窗边的一排,有时转头发呆会看见窗外绿树孕育出嫩绿的芽苞,然后从芽苞里渐渐抽出新绿的叶片,软嫩而纤薄。
她有时会透过玻璃反光,窥视身后的人。
傅揚时常听课都是靠着椅背,微微歪头,一副漫不经心地样子。但每节课下,他总在本上罗列出风格奇异又简洁明了的思维导图。
甚至有时微微闭眼小憩,细密的睫毛垂落,眼窝深邃静谧,鼻骨高挺,轮廓流畅的像大理石雕塑。
但即使闭眼,你问他什么,他却能全部复述,无一差错。
傅揚在课间面对来问题的男生是这么解释的。
他是VARK模型里的听觉学习者。
偶尔课间,傅揚会在楼道里颠足球。
温白假装去热水间接水,步速很快的走过其他班级,然后在楼道口假意顿步,一边和其他同学交谈,一边用余光扫视角落里独自颠球的男生。
然后,在他可能回头之前,夹着尾巴迅速溜走。
有时,温白会在自习课上忽然抬头,透过窗户反窥身后的人。
当看到身后的人正直起腰板若有所思时,尽管玻璃投影看不清表情,她害怕被发现,只得慌乱地迅速把头埋在作业里奋笔疾书,过一会儿再抬头。
她晚上有时睡不着觉,还会打开手机,不自觉的搜索狮子座男生。
在看到词条上显示的‘狮子座男生喜欢一个人表现’的词条时,心跳忽然加快。
被窝笼罩一片漆黑,温白窝缩在里屏住呼吸,再三犹豫,伸手点开。
1.他会非常开心的和你聊天。
2.他会时刻想要见到你。
3.他会毫不吝啬的赞美你。
......
温白看了三行,满心失望,心里飞起的风筝瞬间落地。
但很快,她又看到帖子下面的评论。
【楼主说的不准,我的狮子座男票和我没在一起前,对我忽冷忽热的。】
【楼主说的不准哦,还要看他的上升星座和血型。】
温白给这两个评论点了个赞。
她又开始研究上升星座,并先以自己为准对照看看是否应验,然后又发现自己其实并不了解傅揚,甚至不知道他的生日。
她懊恼的钻出被窝,惊觉自己居然连联系方式都没有。
但睡觉前,她还是不死心的点进一个塔罗牌测试。
看看Ta对你的真实想法是什么?
认真冥想,洗牌选牌后,跳出广告并提示,交费19.9元。
温白犹豫片刻,强烈的好奇心促使她没抗住诱惑,立刻支付。
文字跳跃显示,他是你的命中天子。
太阳穴忽然砰砰跳,连带着心脏欢欣雀跃,像下一秒就要越窗而飞的彩色气球。
她激动的抱着手机在床上来回打滚,头发凌乱的挂满脸颊,眼底透出羞涩期待的喜悦。
.
学期中,有一场校足球队与隔壁学校球队的友谊赛。
这几天,傅揚一得空就跑去训练,几乎看不到人,即使课间跑操温白在操场四处环顾,也没见到他。
虽然知道他的腿早已好了,但上次那种恶意赛事仿佛就在昨日,温白隐隐有些担心。
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班长站在讲台上,认真而严肃的宣布,希望同学们可以周末自发到校,为校足球队加油。
班长表示,傅揚同学将作为校足球队的10号前锋上场,希望大家都能为他加油。
此话一出,班里其他几个男生笑了,乐呵着打趣。
“傅揚要去,肯定很多女生都去给他加油,哪里能轮到我们。”
话虽如此,同学们还是尽数报名参加了。
当然,温白也参加了。
到了周六那天,她跟随人流坐在班级位置,她带着一顶棒球帽,还没落座,就已忍不住抬头四处张望。
与她动作差不多的当然还有旁边叽叽喳喳的女生,她们三两结对,兴奋探头交流。
“在那儿!在那儿!好帅啊!”
“哇!真的耶!这趟来值了!”
温白无意间和她们视野相撞,她礼貌一笑,假装没听见。
但这种小团伙越来越多,不过一会儿,周围就聚集了好几波迷妹。
“明德雅苑的校草也太帅了吧!”
“听说他还是个学霸!富二代!”
“这世界上怎么有这么完美的人
21. 看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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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似影,拂来回忆里的玫瑰香气。
温白怔神,盯着操场上那抹众星捧月的身影。
周围喧嚣吵闹,斑驳纵横的身影变成模糊光圈,时光慢镜头里,唯有他一身球衣,气质斐然。
很奇怪,傅揚虽穿着克莱因蓝与白交织的条纹队服,眉宇倨傲张扬,薄唇微弯,是赢后倦懒的得意洋洋,但眸子里那股清冷反衬出诗书斐然的文雅,倒像是早已知晓结局的斯文败类,透出鄙薄轻浮的傲。
就是这么让人不爽的一张脸,偏偏英俊绝伦。
最开始,就是这副冷傲的长相,撞入她心里。
一开始温白不信自己会一见钟情,只觉得他皮相太过优越,身型又出众,本着是人都爱美的心态,内心生出不愿承认的抵触心理。
所以在得知车胎被扎,得知他写信捉弄她,对他态度格外尖锐敌对,其实也是在心里同自己做挣扎。
那样冷拽不羁的臭脸,谁会喜欢啊!
但随着相处,她发现一切并非全似她所想。
他聪明睿智,看人慧眼如炬,无论是林清霁还是蒋雪,都一针见血。
她一开始不信,直到后来和林清霁在学校遇到校园霸凌,她挺身而出,林清霁却窝缩在角落不愿惹事,甚至不愿帮被欺负同学作证说句公道话,她才发现不对劲。
后续逼问她得知事实,才知傅揚早已告诫林清霁坦诚布公,只是他没做。
而蒋雪的事,她才真正意识到,自己看人太表面。
每次,傅揚都有提醒她,她却不听。
因为内心有个倔强小人时刻提醒自己,怎么能会对一个又臭脸又拽的人心生爱慕!自己决不会那么肤浅!
而当岑旭告诉他父亲的订制车胎是傅揚找了厂家订制,蒋雪的事他也帮他澄清。
她屡屡以针刺之,对方虽恼,却以礼相待。
孤傲不羁的人,也会低头乖乖听她话,认真擦玻璃。
漫不经心的人,也会细心察觉她难处,帮她放钥匙。
即使负伤也会到场鼓励队友。
即使与不擅言辞也会化解朋友矛盾。
相处大半年,春风又绿草野,她仿佛窥探到高耸入云、诡谲神秘的绿野丛林深处,也有日落清溪上的柔情似水,涓涓细润地没过鹅卵石。
她觉得他愈发真实,不再像外表般冷傲孤僻,而是有血有肉的存在于她的生活。
虽然他也会漫不经心双目微阖片刻,抬眼却精准无误的复述老师讲课内容。
也会在讲题时时常思维快速跳跃,弄得她有些跟不上,瞬间惊叹如此迅敏的思维,难怪晚上9点就能写完作业。
他好像做什么都非常容易成功,寥寥两眼就能看穿事物本质,哪怕一次不成,也毫不怀疑自己的水平,只觉得于他而言,成功不过是早晚。
他的天才头脑和万事皆成的无敌形象,像一座神庙,让她敬畏而神秘。可他又分明是个普通人,普通到跳蚤市场里小白菜和荠菜傻傻分不清楚。
温白想到这里,又回想起自己做的塔罗牌测试。
其实她不信这些。
只是这答案,让她想要相信。
她得承认,自己对傅揚,动了心。
.
而此刻,傅揚正脖搭白色毛巾,一脚踩球,一手拿矿泉水仰头喝水,喉结上下滚动,侧臂肌肉线条流畅。
即使隔着很远距离,他优越的男模身型在一众人里如鹤立鸡群的存在,十分惹眼,再加上全场MVP的表现,很快成了全场关注的焦点,引的诸多女生在场下低语兴奋。
“他在喝水!我可以去要电话吗?”
“他好厉害,那么多人都围不住他!”
“人间绝色啊!太帅了吧!”
忽然,傅揚抬头扫视过来,身后一群女生顿时沸腾了。
他灼灼的视线,带着温度,和温白的视线相撞。
温白心跳漏了一拍,慌乱垂头四顾。
她准备垂头修理被小树枝卡住无法拍打出声响的鼓掌拍,就听旁边女生激动的私语声忽然变大,又渐渐噤声。
与此同时,头上方被一片阴影笼罩。
温白抬头,见傅揚手里拎个黑色运动包走到露天看台的楼梯口,迈开腿一步跨一节,嗖嗖几步就走到温白所在位置。
因温白座位靠边,傅揚一只脚跨在她座位边,胳膊肘撑在膝盖上,歪头懒洋洋地问。
“帮我看下包。”
他伸手给她递来。
温白感受到自己瞬间被周围无数目光狙击。
她脸微烫,不自然地顿了一下,立刻接过包。
“好。”
傅揚收起腿站直,然后迈步跨过温白身边,转身坐在她旁边空位。
胳膊与胳膊瞬间挨靠,温热紧实的触感蔓延至心窝。
温白的心紧了一下。
傅揚身上的热气和隐约汗气入鼻,带着淡淡的荷尔蒙气息,让她心颤不已。
即使不抬头看,也能听到他打开包,拧开瓶盖咕咚咕咚饮水。
傅揚此刻锋利下颌上仰,侧脸轮廓深邃俊美,喉结沁着汗珠上下滚动,汗珠掉落至锁骨,向领口内隐隐可见的肌肉线条滑落。
他忽然转头看她,正准备开口,座位最前排的班长向他们的方向招手。
“傅揚,坐这里!给你留了位置!”
声音明晃晃向他袭来,是正大光明的邀请。
温白闻此,心里蛰伏微痒的情绪忽然凝滞。
如果前排有位置,他还会主动坐她身边吗?
只见傅揚抬头挥手,声音冷冽透着清亮。
“不用了,有老徐陪我。”
他伸手指了指身后放着运动包和矿泉水瓶占座的位置,示意班长。
班长向他比了个OK的手势,不再管他,转身和其他人一样站起身扒在围栏处,看啦啦队女生活力热舞。
温白没想到自己期待成真,心里美滋滋的。
他们还是第一次,同坐一排。
傅揚忽然偏头过来,贴着温白耳畔低语。
“结束等我,晚上岑旭叫吃饭。”
因为两人脸挨的极近,温白甚至能看到他脖子微微绯红的肌肤和微红的耳尖,浅浅的气息喷洒在她耳畔,带起浑身轻颤。
心脏在此刻跳跃地快到了嗓子眼儿。
温白甚至感觉自己呼吸快要停滞。<
22. 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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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班级看台处同侧下方,主办方设立了颁奖区域。
广播声响起欢快的颁奖背景音乐,许多学生都纷纷趴到前方栏杆,一个个伸直了头一边围观一边窃窃私语。
“傅揚在那儿!”
“哪里?!”
“那里那里!就那个最高最帅的!”
“啊啊啊啊啊!他好帅啊!”
“是吧是吧!”
温白也想凑上前去,但前排围观的人俨然形成一堵密不透风的人墙,她此刻哪怕把头削尖成铅笔也钻不进去。
还是在原地看东西吧。
她把傅揚的包收拾好后,又觉得自己一直怀里抱着,会惹闲话,于是把它放在隔壁空位。
这时,一个男同学跑了来,把温白身后那个占着位置的运动包和矿泉水提起准备离开。
温白有些纳闷。
“老徐不在这儿坐了吗?”
同班同学张晨笙看了她一眼,眼含困顿。
“老徐位置在最后一排。这儿是傅揚让我帮他占的。”
张晨笙的目光又落在温白身旁的包上,拧着眉毛摸腮琢磨。
“这不是傅揚的包么,怎么在这儿?”
他呆呆看了两眼,想不明白,索性不纠结,提着东西离开。
温白坐在原地,心里滋生出奇异的遐想。
既然那个位置是他的。
他为什么要和她挨着坐?
这个问题的答案像小猫挠心般痒,让她心底生出不可思议的念头,只觉得整个人轻飘飘的,像跌落白鸭绒床垫的精灵,被弹起轻盈飘荡在空中。
外界嘈杂而喧闹的掌声与欢呼,比赛结果的宣布与颁奖,吵吵闹闹的杂音瞬间被淡化,脑海里只剩这个念头。
他会不会对我,也有一点点......
“温白!快来!”
思绪戛然而止。
郝浔在前排兴奋地几乎探出半个身子拍照,她伸手示意温白来看校足球队领奖。
温白瞬间将思绪回归现实。
她正准备去,但郝浔很快就被接连涌入的人淹没,只在空中露出一截高举手机拍照的手。
还是算了,在座位上待着吧。
很快,颁奖的背景音乐渐渐停止,随着领导讲话宣布比赛结束,学生们陆陆续续回到座位收拾垃圾,然后随着人流离开观众席。
郝浔背着小包,一蹦一跳跑了上来。
看到温白身边的包,她故意拖着音调坏笑。
“你们,什么情况?”
温白努力装作不知情,吊着嗓子一脸正经。
“没什么情况,就是他占的位置在我附近,然后让我帮他看东西。”
郝浔凑近她的脸,眨眨眼睛并不相信。
她狐疑地用手摩挲下巴,脚下踱着步子在她身边转了两圈,本想说什么,最后把话憋回去,挥挥手离开。
上学期,她是傅揚同桌,也是很少不被傅揚魅力俘虏的活力网球少女,温白很喜欢她。
周围的人渐渐散去,还有一些叽叽喳喳的女生不准备走,围成一圈聊天,时不时把目光聚焦操场上那被人环绕的身影,又时不时向温白投来目光。
班级区域里只剩温白还留在原位,她远远眺望着操场上被人围住的圈,傅揚正披荆斩棘地往出来走。
他离开人堆,身影渐渐靠近看台,然后迈步上跃。
当他的身影越来越近,忽然被身后的女生大声呼喊。
“傅揚同学!可以留个联系方式吗?”
声音赤裸裸袭来,那人话音刚落立刻屏住呼吸,从脖颈到耳后红了一大片。但被后面几个女生抵着,想逃也来不及,只得干干无措地站着。
温白正坐在座位上,被身后猛然一声大喊怔呆住了,她想回头看,又觉得同班同学都有些误会两人,这样做未免太招人嫌。
于是她浑身仿佛一座雕塑,一动不动的定在原地。
而傅揚却丝毫未理,自顾自的走到温白跟前,停住脚步,然后垂头抬眸,零星碎发散在眉宇间,墨眸熠熠似洒满星光。
他站在一旁,慵懒地抬起下颌,眼神示意旁座上的包。
温白立刻会意,提起包递给他。
他随手将运动包拉链一拉,左手拎起漫不经心地甩在左肩后,然后把视线落在她手里另一个撑得鼓鼓的包装袋。
然后看也没看,接过袋子一把丢进垃圾桶里,问她。
“晚上吃什么?”
温白感受到自己正被一股强烈的目光集中炙烤,她硬着头皮不去想身后一帮人炽热的视线,缓缓站起,就听到傅揚继续发问。
“火锅?日料?”
他边问边往前走,温白只得怂怂跟上前,一直紧绷着脖子的她甚至感觉到颈部有些酸痛。
她低声附和着。
“我都行。”
两人身影渐行渐远,留下身后一群默默凝视他们的人。
到了校门口,温白又看到那辆流线优雅奢华尊贵的车,她虽不懂车,但仅凭生活经验和同学们相传的傅揚富二代身份,也能猜到这车不斐的价格。
她十分娴熟的坐上后座,车子刚一发动手机就响起铃声。
她接通后直接公放,岑旭在电话那头声音急促,周围乱哄哄的。
“你们先去,地址发我,我一会儿有空过来。”
他很快挂断电话,温白暗骂一声不靠谱,转头看向傅揚。
“怎么办?”
傅揚若有所思的眯眼。
“有家粤菜馆不错。”
于是本来的三人行变成两人独约。
傅揚带温白来了一家人很少的粤菜馆。
准确的说,他们是从某栋大厦的地下车库进楼,温白没来过这附近,所以完全不知道是什么地方。
到了餐厅,服务员引领他们一路走进包厢,她进了包厢看到落地窗前一片俯瞰全市的景象,不由惊叹这绝佳的视野。
温白暗暗摸了摸自己的钱包,心想AA自己钱会不够,不由窘色。
傅揚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坐在座位上浅浅提了句。
“今天岑旭请客,说要给我庆祝。”
他拿过服务员手里的菜单,递给温白。
“想吃什么就点,咱们别客气。”
温白:......
吃饭期间,两人浅浅聊了聊天。
华灯璀璨,低奢而温馨的包厢里,桌中鲜花淡雅别致,落地窗外夜幕降临,城市像荧光闪烁的电子地图,星罗棋布。
温白一顿饭吃的小口,全然不似平常在校时自然。
她垂头咀嚼,偶尔用纸巾拭唇,尽量避免去吃可能粘牙的东西,所以半天没吃多少。
傅揚吃相很好,无论是在学校还是此刻,都十分优雅。
但他抬眼瞥了几回,最终还是忍不住。
“你减肥?”
温白:“没有啊。”
傅揚:“怎么吃这么少?”
温白:“我本来饭量也不大。”
傅揚:“哦。”
又过了会儿。
傅揚:“菜不合口?”
温
23. 小雏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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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内静谧,温白眉头不展,拧作一团。
她喉咙仿佛哽住,一口气出不来,憋的难受。
突然,窗边掠过一个花店。
温白急忙喊停,然后下车走了进去,傅揚紧随其后。
随着门被推开,花店内响起悦耳叮铃声,多种花气馥郁的香味交织,卷着草木清香,蔓延至鼻腔。
温白目光在一众花丛里划过,走到前台准备询问看望病人买什么花。
但前台的美女抬眼就看见傅揚站在门口,立刻拢起耳边垂下的乱发,眼底透着光,兴奋的喊。
“帅哥,今天是5.20,买花有优惠哦。”
然后视线又落到温白头上,立马喜笑颜开。
“今天下午新到的玫瑰,有卡布奇诺,弗洛伊德,艾莎,洛神,戴爱娜......”
温白被她介绍的热情吸引,她目光扫去,忽然半蹲下腰,对着角落里一束玫瑰歪头打量。
那束玫瑰泛着绸缎般华贵的色泽,暗红似血的花瓣带着神秘的禁忌感,像高级天鹅绒绸缎捏成的假花,藏匿在无人问津的角落。
“这是什么玫瑰?”
“黑巴克。”
美女没料到清秀文雅的白净女生居然喜欢这种暗黑禁欲系的花,耐心解释。
“它的花语是温柔真心,独一无二的爱。”
“只剩这两支了。”
温白仔细看着这神秘而美丽的花束,猛然才想起自己是来做什么的。
她站起来,不好意思挠头,怕引起误会,向美女店长解释。
“我们要去看病人,您有推荐吗?”
说完,目光偷偷递向傅揚。
但傅揚一副并不在意的模样,手插裤兜把美女介绍的几种玫瑰挨个看了一遍,最后目光停留在角落里孤零零只剩两支的黑巴克和一旁的促销挂牌上。
【促销,两朵10元。】
“你喜欢这个?黑漆漆的。”
温白对黑漆漆这个词不满,认真解释。
“才没有,很高级好嘛,你看这花瓣质地,不像天鹅绒吗?”
傅揚的眼眸停留在那两朵玫瑰上,被她这么一说,点点头。
“这样看,是不错。”
美女在一旁趁机推销。
“帅哥,就剩这两朵了,喜欢就给女朋友买上呗。”
此话一出,温白顿觉尴尬。
这位姐姐!说什么呐!
她的脸顿时羞的红通通,连连摆手,无辜的一边看向傅揚一边向小姐姐解释。
“不是...我们......”
“先给病人买。”
傅揚不似温白,言语从容淡定,他眼睛扫了一圈花店里的花,兴致缺缺。
“男生一般不喜欢这个。”
温白一想到岑旭居然有事瞒着他,顿时心里赌气般不畅快,没好气地吐槽。
“管他喜不喜欢。”
她拿起一束向日葵递给美女姐姐,又挑了几支洋桔梗搭配绿色康乃馨,姐姐又搭配了两支剑兰,一束清新治愈的暖黄色花束就成型了。
傅揚转过身,在另一头花丛里来回挑了半天,最后选了一束小雏菊。
温白扭头惊讶,有些意外他也要买花。
美女姐姐给温白的花打好包装后,接过傅揚递来的花,眼神有些惊奇。
“你这束...也是要送朋友?”
傅揚面不改色心不跳。
“不合适么?”
美女连连摇头,生怕他后悔,一把抓过花束讪讪笑着。
“合适合适,小雏菊也有友情永恒的意思。”
美女把花拿去打包装,后台响起窸窸窣窣的包花声响,温白打开手机准备微信扫码,却被傅揚遮住二维码。
他眼皮微抬,斜睨着她,声音懒懒的。
“和男生出来,没有让女生买单的道理。”
温白一听,有些不乐意。
“我们都是同学,应该一起AA。”
“刚才饭钱多少,我转你。”
傅揚一听,点点头收起手,自顾自靠墙喃喃道。
“也行,反正定制车胎是岑旭掏的钱。”
她顿时惊讶,瞪大眼看着他。
什么情况?车胎是岑旭定制的?
可她已经分了几期,把钱都还给了傅揚!
但傅揚丝毫不惊,他慵懒敛目,漫不经心地整理着包裹小雏菊的牛皮纸,语气欠揍地。
“我没钱还你,但你执意要掏钱,可以从那笔钱里扣。”
温白:......
当美女姐姐把小雏菊也打好花束,傅揚从兜里掏出两张红钞付钱。
温白内心:……你不是没钱么
但她不满的神色一转眼就被傅揚捕捉,他一眼看透她内心所想,声音欠儿欠儿地。
“你不会想要我仅剩的这点钱吧?”
温白:......可恶
这时,美女姐姐笑容有些为难,说她们都是线上收款,还差13块钱找不开零钱。
傅揚眼神从角落里那两支花瞬间飘过,无奈扬眉,有些没耐心地催促。
“随便找两支花包起来凑个整。”
温白内心郁闷。
你不是仅剩两百么,这会儿倒大方。
当那两支黑巴克玫瑰被黑色大理石纹纸简单包装后,小姐姐把她递给温白。
温白看着两支妖冶全开的美丽花朵,有些不敢接,小心翼翼的把目光投向傅揚。
傅揚冷冷扫了他一眼,声音淬了冰带刺。
“难道你让我送他?”
温白瞬间乖巧接过,跟着他离开花店。
于是,她主张AA饭钱和买花的钱,都从傅揚所谓的多收的钱里扣除。
相当于一分没花。
两人上了车,温白看着自己搭配的这束花,风格清新治愈,有祝早日康复的意思。
但傅揚手里拿的这一束小雏菊......
洁白的花瓣嫩黄的花蕊心,小巧白净一朵朵簇拥成一束,在牛皮纸的映衬下清新文艺。
再联想岑旭此刻躺在床上,收到这么一份文艺浪漫的,来自好兄弟的礼物......
感觉gay里gay气的。
她半天还是没忍住,开口询问。
“你...真打算送他?”
傅揚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学着她的腔调。
“管他喜不喜欢。”
温白:......
.
到了医院,临下车前,傅揚却忽然出声,轻轻叹了口气。
“送他太浪费了。”
他把那一束小雏菊留在座位。
静静绽放的小雏菊,和两支黑巴克玫瑰,一起整整齐齐的躺在汽车后座里。
进了病房,岑旭见温白带了一束花来,颇为震惊。他正坐在轮椅上,一条腿和一只胳膊打了厚厚绷带,不能随意动弹。
他冲着傅揚不耐烦地。
“你告诉她干嘛!”
原来,傅揚已经通过微信告诉岑旭他们吃完饭,要一起来医院看他。
温白没好气的把花放在他床头,坐在椅子上双手交叉抱
24. 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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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温釉岚回来看到电视柜旁插瓶的花,她面色疲倦无精打采,但在看到花的一刻瞬间清醒,狐疑着问温白。
“昨天5.20,这黑漆漆的玫瑰谁送你的?”
温白一惊,然后不动声色解释,花是岑旭受伤她买花探望时促销送的。
温釉岚紧绷的心这才放下来,点点头。
“确实,黑黑的不好看。”
温白心里委屈兮兮,明明很好看啊!!!
周末,本是温釉岚的休息日,但她洗完澡坐在沙发上没多久,又接到单位电话。
她挂断电话后,看着桌上买回来的一堆菜和肉,十分无奈的看着温白。
“姑姑这周末单位加班,平常也没空陪你,唉。”
温白微微一笑,告诉她自己一个人可以的,然后自己拿着菜去厨房开始捡菜收拾。
温釉岚看着这个恬静乖巧的身影,莫名心酸,想到一年前明明还是个不谙世事任性撒娇的明媚小姑娘,如今也被生活所迫开始学做羹汤。
她犹豫再三,最终开口。
“这周末,不行去你妈那儿吃饭吧,晚上在那儿住。”
温白捡菜的手立刻僵住,她挺直身板,声音干硬。
“小区物业是24小时的,门上也有电子猫眼,小区北门口就是社区警务室。”
言下之意,她不想去。
但温釉岚还是不放心,说本来自己工作忙,周内只能夜里回来,这次周末她又不在家,让她一人独居实在不安全,说着就准备给白繁珍打电话,被温白伸手按下。
她只得拿出岑旭当退路。
“我让岑旭回来住,他伤的不严重,住隔壁我也好照顾他。”
温釉岚听她这么一说,点头同意。
毕竟,温釉岚实际只比温白大十岁,小时候,是她领着温白岑旭一起玩儿大的,后来即使岑旭被领回岑家,也会时不时回来带着阿姨住隔壁。
邻居走的近了,相处久了就像一家人。
在温釉岚眼里,岑旭就像自家弟弟一样。
温釉岚急匆匆出了门,温白不慌不忙的把菜捡好,又把已经收拾好的鲈鱼和鸡切好花刀,把鸡肉按教程放进电炖锅里煲汤,鱼肉煎好炖在锅里。
她做完这一切,用手机拍了张照片,发了条微信。
她坐在沙发上点开微信对话框,一个置顶消息,头像是一对夫妇旁边分别站着一男孩一女孩的与公园门口石碑的合影照。
男孩是岑旭,女孩是她。
备注,爸爸。
她点开对话框,翻到那段开始没人回复的绿色消息,往下浏览。
【爸爸,你是不是和妈妈离婚了,不想要我了?】
【你一定在外地旅游吧,你以前就说你要骑行去每个省份游玩,可你明明说要等我长大了一起去的,你食言了。】
【爸爸,我考上明德雅苑啦!老师说成绩能进尖子班,你女儿这么优秀,你确定不回来看看我吗?】
【爸爸,妈妈说你去世了,在那个小格子里,我觉得她骗我,你明明那么健康,怎么会跑到那么小的格子里。】
......
【爸爸,我开学了,我看到有个戴眼镜的叔叔陪妈妈去医院,你是不是因为那个叔叔才不要我了。】
【爸爸,我没法和你一起骑行了,你给我的车子坏了。】
【爸爸,妈妈和那个叔叔结婚了,我听你的话好好爱她尊敬她,如果这样你也不要我,我就成没人要的孩子了。】
【爸爸,我被学校同学欺负了。】
......
【爸爸,妈妈给你买了双人墓,可她结婚了,今天我和姑姑来看你,我知道那束白玫瑰是妈妈放的,但被姑姑扔了。】
【你在哪儿旅游呢?这么久不回来。你回个语音嘛,或者几个字也行啊。】
......
【爸爸,我好像遇到了喜欢的男生,可是他太优秀了,我觉得我配不上他。】
【爸爸,原来岑旭一直过的不好,我都不知道,还一直凶他,我真该听你的话,对他好一点。】
【爸爸,我收到了人生中第一束异性送的花,是我喜欢的那个男生,嘿嘿。】
【爸爸你看,我会做饭啦!你赶快回来尝尝我的手艺嘛...】
一片莹绿色的发出消息,密密麻麻,长短不一的排列满好几页界面。
她划到最上面的白色回复消息,有三段60秒的语音。
温白眸光微润,晶莹满溢,又很快压下去。
她把消息翻到前面,每条语音消息都很短。
她伸手点开播放。
“白白,今天想吃什么?”
“白白,今天下雨,放学爸来接你。”
“宝贝女儿生日快乐!爸爸永远爱你。”
“白白,今天是妈妈生日,你放学赶快回来,我们给她一个惊喜......”
......
她嘴角扬起笑意,微微阖眼,眼角微湿润,沉浸在往昔幸福的时光里,像平静美好的油画里的少女。
但一个电话很扫兴的响铃。
“温白痴,你跟釉岚姑说让我回来住?”
温白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慢悠悠地。
“不用你真回来。”
岑旭那边有些吵,好像有医务人员来来回回的在他屋里走动,还有设备滴滴的声音。
他有些没好气的。
“你去白姨那儿陪陪她,这么拧巴干嘛。生活总要向前看。”
温白一时语塞,每每聊到这个话题,胸口总堵的不畅通,像被压了块儿大石头,沉闷闷的。
她不像以往冲他喊闹,而是半晌,疲惫的吐出一句话。
“我总觉得,爸爸是因为和妈妈离婚了,才不要我的。”
电话那头瞬间沉寂。
过了很久,岑旭的声音温润平和,轻声。
“温叔已经去世了。”
温白的心骤然降落。
不愿相信现实的女生又一次被提及那个陌生的真相,只觉得不可置信,又不愿相信。
她执拗的攥紧手机,声音十分笃定又无端发着抖,好像喉咙被气噎住般颤抖不止,声音尖锐高昂。
“他不会不要我的。”
“肯定是因为她。”
说罢,她立刻压断电话。
一滴热泪打在手机屏幕上,她偏执的扬起头不让泪珠下落,然后跑向厨房。
“哎呀哎呀,我的鱼,可别糊锅了。”
.
一个人吃完午饭,温白把炖好的鸡汤和盛出来没动的半条鱼分装到保温饭盒里,又凉拌了个小葱豆腐。
她打算下午写完数学作业,去医院看看岑旭。
想让他帮忙跟姑姑圆谎,就得及时行贿。
好吧,其实也有那么一丝丝关心。
她甚至在饭盒最下面压了一行小
25. 类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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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白把之前给自己留下留好的臊子拿出来,准备拿出配菜烩成汤,再买点面片。
傅揚换了拖鞋进屋,行动不似平常利落,而是有些拘谨而无措的盯着厨房里的她,想说话到嘴边又停住,两只手在半空中不知如何安放。
像个举足无措又佯装淡定的假淡定。
温白切好菜丁,转头发现他还杵在门口,系着粉色小围裙从厨房里出来招呼。
“坐呀,沙发上坐。”
她礼让间,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又说了句。
“饭马上好。”
傅揚顿时抖擞起肩,收起下颌,双手抄兜,微微慌乱的目光瞬间从容自若。
他清了清嗓子,耳尖和脖颈无端透着淡淡绯红。
“好。”
他这才慢悠悠坐上沙发,抬眼环顾一圈,目光落在电视柜旁插瓶的两支黑巴克玫瑰,唇角微微勾起。
他目光又挪动似寻找着什么,然而半天未果,最后败下兴来,目光又突然落在温白忙碌的身影。
她穿着一件居家连体短袖睡裙,花纹是小雏菊的清新色调,腰间系着粉红色围裙。
温白怕热,拿小皮筋将刚能扎住的黑发在脖颈处分成两撮小揪揪,低下头认真切菜时刘海微微遮住杏眼。
厨房里咕噜咕噜煮着汤,少女在厨房忙左忙右,电视机叽叽喳喳播放着综艺节目。
傅揚有些晃神,回忆起三年前的除夕,父母刚好在国内,母亲破天荒下厨,也是类似场景。
他清冷淡漠的眸光渐渐柔和,似寒冰融化,泛着滟涟水光,看着那抹身影。
刚硬的面部轮廓在屋内温馨的氛围里柔和下来,他背靠沙发,嗅着淡淡的沐浴露香气,眼皮微抬,目光落在对面卧室床头柜上,那束淡雅清新的小雏菊。
瞳孔一瞬间地震,他眼底闪过一丝惊诧,随即酡红蔓上脸颊,虽然偏过头,但嘴角不经意全部扬起。
温白烩好汤从厨房出来,看到傅揚脸颊微红立刻会意,她从茶几上拿起立式空调遥控器。
“家里热,我帮你开空调。”
傅揚闻此也点头,视线漫不经心从卧室里那束花挪走。
“是有点热。”
看着温白准备换衣服下楼,傅揚不解询问,她微微尴尬开口说自己不会和面,要去买面条。
傅揚也没多想,觉得来做客干等着不太好,于是主动去买,拿着手机下了楼。
但温白足足等了半个小时,他才回来。
傅揚一进门,手里提着好几个袋子。
温白看着他买的好多种面条,宽面条、窄面条、蔬菜面条、塑封的、手擀的,甚至还有两包方便面。
温白深吸一口气,稳住情绪。
“你怎么买这么多?”
傅揚:“你没说买哪种。”
温白:......
两人吃完晚饭,温白把餐具放进洗碗机,温白说要写作业,傅揚神色惊讶的看着她。
“你还没写完?”
温白:......
于是,傅揚回岑旭屋里去拼积木了。温白则回到卧室开始写作业。
不知怎么,写作业的状态突然很好,思路清明,她一路奋笔疾书,晚上甚至很高效的提前完成了明天早晨的计划。
在她坐在书桌前握笔伸懒腰准备洗漱睡觉时,手机响起,是白繁珍的电话。
温白犹豫再三,接起电话。
显然,温釉岚联系了白繁珍,白繁珍询问她今天如何吃的饭,明天要不要去家里,被她断然拒绝。
白繁珍声音有些虚弱,勉强笑了两声,不再像以往那样坚持说过来接她,然后两人争吵。
她淡淡笑了笑,表示有岑旭陪着她很放心,让她照顾好自己。
电话最后在陈娇娇无助的哭喊妈妈中挂断。
温白看着手机渐渐熄灭的屏幕,耳畔还回响着电话里最后那几声娇滴滴哭腔的妈妈,和那几声低低的、无奈的答应。
挂断电话的嘟嘟声,像一记耳光。
以前,自己也是被她这么爱护的。
她深深吸气,胸腔却酸痛的似要炸开。
内心波澜忽起,骤雨风急,又渐渐平息。
嘴里一痛,血腥味口腔四处蔓延,她才松动自己紧绷酸疼的牙龈,伸手隔着肌肤揉搓不小心被自己咬烂的腮肉,眼睛一热,视线模糊。
她坐起身,颤抖的手立刻点开微信置顶的头像,找到那三段长长的语音,像快要溺水的人,拼命抓住了救命稻草。
指尖轻颤着就要触碰到那个声音的瞬间,她忽然停手。
然后,紧紧攥拳。
她把自己裹进被子里,努力抑制不停颤抖剧烈起伏的呼吸。
深夜里,有些蛰伏很久的情绪会像满潮反复,平日里平静无波,却在某天深夜骤然汹涌澎湃。
她哽咽着酸胀难咽的喉咙,咬着牙,不断告诉自己。
忍一忍,就过去了。
.
第二天一早,就有人敲门。
温白眼睛红肿,蓬头垢面地开门,发现是一身运动服薄汗微出的傅揚。她仿佛突然触了电,像被夹了尾巴的猫,瞬间关门冲去卫生间洗漱收拾。
但收拾好后再次开门,傅揚却很无语,投来不耐烦的眼神,伸手提起一袋子东西。
“早餐。”
她吃完早餐,因为自己蓬头垢面感到丢脸,干脆埋头写作业奋笔疾书。
一早晨时间,她就把周末作业全部完成了。
早晨11点,她收拾好屋子,就听到隔壁敲门声。
果不其然,是傅揚。
温白显然对傅揚忽然入住隔壁,还时不时找她吃饭感到好奇。但她心里大概猜到,是岑旭安排的。
傅揚点了顿外卖,两人默默吃饭,温白还忍不住提了一句。
“你周末出来住不回家,叔叔阿姨不介意吗?”
傅揚头也没抬,轻描淡写地。
“他们在瑞士。”
原来如此。
但收拾完碗筷,傅揚还在餐桌上坐着,眼睛直勾勾盯着电视里播放的电影。
温白看他所在角度并不能全部看清内容,提议让他坐沙发上。
她无奈调侃:“你家是不是吃饭的时候不能看电视?”
傅揚摇头。
“我家餐厅没有电视。”
温白:“那你平时在哪儿看电视?”
傅揚:“床上。”
温白:......
电影名叫本杰明巴顿奇事,讲了一个出生是老人,逐渐越来越年轻的男人的一生。
影片文艺美丽,故事情节坎坷,看完后温白才发现傅揚已经窝在沙发上睡着了。
她蹑手蹑脚离开,轻轻
26. 没什么 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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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揚墨眸明亮,一瞬间眼神含光,与温白困顿的眼神相撞。
他口莫名微干,喉结不自觉滚动。
温白只觉得自己被那目光烫了一下,又转瞬挪开。
两人无端沉默,空气陷入静默。
最后,傅揚又轻轻咳嗽一声,特意补充一句。
“做朋友,很好相处。”
有点欲盖拟彰的意味。
晚上,温白带傅揚下楼,在小区周边的餐馆吃了顿饭。
温白带他去了附近的小夜市,天色微暗,深蓝夜空下残阳粉霞熔金漫天,网红小夜市餐车整齐罗列道路两旁,串串灯星星点缀似萤火,各类美食香气四溢。
她向傅揚介绍着哪家味道好吃,哪家一般,哪家卫生堪忧。
两人并肩行走,像朋友般很默契的隔着一点距离。
傅揚身型优越,相貌出众,引得夜市上很多女生频频回头。
但温白发觉他只是看看,并不想尝试。于是最后二人又转回小区楼下一家干净明亮的餐馆吃饭。
傅揚付完钱,选了拐角靠窗一处不起眼的地方,温白追上来欲分辨这顿谁来请客,被傅揚一句‘从车胎费用里扣’轻松堵住。
两人经历这样一个周末,彼此关系不再向以往吵闹,而是从头到尾心平气和的交流。
吃完饭后,温白受邀去岑旭家里拼了会儿乐高。她忽然发现说这东西是小孩子玩具有些冒犯。
因为确实需要些智力,和耐心。
一个周末就这样简单度过。
夜晚,温白窝在被子里,只觉得这几天奇妙而精彩。
她回想着两人一起看电影,一起逛夜市,一起在家里吃饭的种种画面。
心底有什么种子缓慢发芽,迎着阳光颤悠悠的舒展细嫩根茎,抽出嫩绿叶片,成了一株小花苗。
新奇而肆意生长。
.
不过,在学校里,两人还是不太说话的同学关系。
只有郝浔,偶尔会经过温白桌前,用一种耐人寻味的眼神看她,又意味深长的将目光挪至傅揚身上。
温白有一种被她几乎看穿的错觉。
直到学期末,班主任对几个成绩下降的学生进行调座位,把郝浔换到温白身边。
两人成了同桌,开始无话不谈。
有一天,郝浔突然神秘兮兮的问温白。
“你和傅揚,是什么关系吖?”
温白仿佛干坏事被抓正着的小偷,脖颈一颤,脸上堆起掩饰心虚的笑意。
“同学关系,还能是什么。”
郝浔却眼明似镜,对她的话丝毫不信。
这是一堂课的课间,她偷偷环顾四周,见教室里没什么人,才压低声音,向她透漏机密。
“你知道吗,我以前和他坐同桌的时候......”
忽然,班级后门传来咚咚很轻的颠球声,郝浔耳朵竖得像天线,余光快速一瞥看见走廊上和同学说笑的傅揚,立刻正襟危坐开始写作业。
话题戛然而止。
温白心却似猫挠,轻轻拽她衣袖,贴近她轻声。
“怎么啦?你说嘛。”
温白注意到,傅揚拿着足球走进教室。
他一身速干短袖运动衣贴合身材,高大身影远远缓步走来,像得胜归来的战士带着骄傲与压迫感。他目光下敛从两人身上扫过,清冷似月的眼深邃似墨渊,带着似有若无的思考。
然后,径直坐在自己座位,在温白和郝浔身后,也拿出书,静静翻阅。
两人莫名停止交流,都低头写作业。
片刻沉寂像能听到彼此心底的小算盘。
忽然,身后响起冷峻清润的声音。
“郝浔,出来聊聊。”
说罢,拔腿而起,清隽的身影缓步走出教室。
郝浔默默咽口水,缩着脖子跟着出去。
温白默不作声低头写作业,心里有一丝狐疑。
但郝浔回来后,温白私下再怎么询问,她也不开口了,还有些抱歉的看着她。
“不好意思啊,是我误会了。”
温白觉得怪怪的。
.
期末考试的结果出来了。
傅揚依旧是年级第一,且与第二名分数断层式碾压。
温白成绩第十一名,年级名次第十五,稳稳留班。
班里一部分同学因期末考试成绩即将划分去其他班级,只有不到二十个同学继续在本班就读。
任老师宣布暑假开始时,全班弥漫着一股短暂的遗憾,和对未来新班级生活的憧憬。
少年不知离别滋味,往往新奇探究心理大于一切。
但温白不怎么高兴。
因为傅揚要去国际班,跟她不在一个楼。
国际班在学校后面一个楼里,同样多的楼层教室,却因为良好的环境设施,超大的教室,全英文化的教学以及丰富的各色课程,使几个小班占据一整栋楼。
温白偶尔路过时会从外面眺望,但只能看到质地光泽优雅的窗帘和屋里一眼望去的绿植鲜花,清新惬意,宽广考究。
一流师资,一流环境,学费也很昂贵。
温白望尘莫及。
暑假期间,她也自己在网上搜索过如果申请国外学校,花费开销大约是多少。
预估开销令她望而却步。
她盯着帖子里那些IP在国外吐槽自己像homeless的美区留子,或者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毕业的德区留子,垂下黯淡无光的眼眸。
如果爸爸还在的话,一切都不是问题的。
她百无聊赖的躺在床上,拿起手机又点开置顶聊天界面,打出一行字。
【爸爸,我想你了。】
.
温白托岑旭的福,暑假又去围观了两场球赛,但傅揚都不在。
据岑旭所说,他和父母从洛杉矶直飞大溪地度假,还给她看了傅揚发的朋友圈。
岑旭胳膊和腿只是渐好,温白再三叮嘱他不要剧烈运动,可他不听,温白因此十分生气。
然而,在看到照片的一瞬间,她的心底立刻腾盛一种羡慕,与可望而不可及的失落感。
照片里,并没有傅揚的身影,只有一望无际的白色沙滩,宝石蓝绿般澄澈似果冻的大海,苍翠碧绿的热带风情临岸罗列的椰子树和临岸处矗立水上的豪华别墅水屋。
隔着照片也能感受到浪漫绮丽的风景。
照片缩回对话框,温白还看到两人的聊天记录。
岑旭:【下个月想去大溪地,有推荐吗?】
傅揚:【borabora吧,白兰度不需要运动量。】
岑旭:【每年都去波拉,不腻?】
傅揚:【平价景美。】
岑旭:【就像你喜欢乐高一样?】
傅揚:【平价不好么?】
心底有股隐隐作祟的探究欲,让她不动声色窥视球场上大汗淋漓的岑旭,然后低头镇定往前翻。
傅揚:【周六有场球,来不?】
岑旭:【不来,要复习,期末考试。】
傅揚:【直接裸考,快来。】
岑旭:
27. 陈娇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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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巧不巧,今天是岑旭的生日。
岑旭也不明白,他只是和傅揚私下组的球队出来热身玩玩儿,怎么活动结束后温白不仅满脸不开心,还透着几分失落。
难道是他偷偷邀请白姨一起吃饭,被温白发现了?
岑旭狐疑地坐在车里摸不着头脑,司机正载着二人往餐厅方向走去,温白一言不发,只偏头静静看着窗外,眸色黯淡。
温白正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直到跟着岑旭进了包间,发现屋里格外大,才皱眉悠悠问了句。
“不是就你我,和廖笙吗?”
她心里顿时没出息的猜想是否傅揚会来,心里失落空荡荡之余,还生出一丝期盼。
心情陡然变好。
然而岑旭的另一位好友廖笙来了不久,白繁珍带着陈娇娇来到包间里。
温白嘴角那缕期盼的笑意瞬间僵住。
她深吸一口气,几乎不可置信的回瞪了岑旭一眼,目光狠厉决绝,像遭到背叛般控制不住的气愤,呼吸都轻颤着。
岑旭死皮赖脸的眯着人畜无害的桃花眼笑了两下,乖乖挪开温白的低气压圈,笑着冲白繁珍伸手拥抱,声音久违而想念,格外亲昵。
“白姨,好久不见!”
白繁珍还不习惯这个曾经小小个头的少年如今已长得风华正茂,桃花眼弯弯眯起,唇角洋溢笑意,看着温和又爽朗,伸手拥抱拍拍他后背,抬头看他,神色欣喜而赞赏。
“长得越来越英俊了。”
一双小小的手忽然伸出来拽住白繁珍浅蓝色的连衣裙,然后探出一颗毛绒绒扎着羊角辫的女孩儿的头,声音不满娇哼着嘟嘴。
“妈妈他是谁呀?你怎么能跟除了爸爸以外的异性拥抱呢?”
岑旭面色顿时尴尬。
显然,他不是尴尬这个问题,而是尴尬这个小女孩的出现。
他脸色顿时一僵,与白繁珍对视时两人彼此尬笑,然后目光都不约而同的看向温白。
温白静静坐在她的位置上,眸色冷的像结了层寒霜,绷着脸,笑意全无。
她脑海里快速闪过以前,一家人同游牡丹园,她拿着相机站在远处,看着万千红绿里,簇簇花娇绿柳里,两人牵着手,彼此头靠头相互依偎,眼底迸发出温馨满溢的幸福。
像镜中花,水中月,伸手触及,一碰击碎。
都是虚妄。
她的嘴角甚至露出一丝冷笑。
白繁珍心底了然,只身坐在岑旭一侧,陈娇娇随即跟上,坐在她旁边。
她耐心和她解释。
“这是妈妈邻居家朋友的儿子,就像妈妈亲生的孩子一样,今天就是给这个哥哥过生日。”
陈娇娇闻此不再吭声,两只小手扒着桌子,小腿摇来晃去不安分,眼神无趣的环视周围一圈,嘟着嘴把餐具推到白繁珍面前,轻哼着。
“妈妈,水。”
白繁珍无奈,接过餐具拿开水烫过一遍,然后给她倒满一杯,放在她手边。
陈娇娇接过水杯,低头兀自喝了起来。
然后她抬头看着岑旭和温白,流露出抱歉的目光,声音轻声谨慎而小心,伸出不再白皙,而是微微粗糙的手。
“你们餐具给我,我烫一下。”
岑旭拿过开水,自己轻车熟路的烫了杯子,轻轻笑了声。
“我都多大了,还要白姨帮我烫杯子。”
他的手还没伸到温白杯前,就被一个冷冷带刺的声音打断。
“我不渴。”
温白头昂的高高的,眼睛直直盯着前方,就是不看人。
廖笙有些不明局势,伸手挠头一脸懵,语气有些不耐烦。
“岑旭,你又惹她了?”
吃饭席间也是一片寂静。
就连唱生日祝福歌的时候,温白也只在一旁鼓鼓掌,根本没张嘴。
而陈娇娇不仅拍手最热烈,还主动拿着花环戴在岑旭头上,一手拉着白繁珍一手拉着岑旭,用童真稚嫩的嗓音唱着生日歌。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窗帘拉住,昏暗光线下烛火摇曳,陈娇娇笑的幸福天真的脸带着氛围感,连拘谨的白繁珍也渐渐露出微笑,眼角皱纹密密,显得神情格外慈爱。
岑旭面色也由尴尬漠然渐渐被融化,展开笑意。
廖笙在一旁摄像记录。
恍惚间,温白觉得,自己是那个多余的人。
这顿饭一直到结束,温白只一直低头吃饭,全程一句话没说。
而他们几个,聊的格外开心。
温白只觉得如坐针毡。
饭局结束后,岑旭领着陈娇娇去了卫生间,温白准备收拾收拾出门,被白繁珍拦住。
廖笙见此,贼溜的跑的飞快。
白繁珍嘴角勾起淡淡的笑,想伸手摸了摸温白,被她一个后退避过。
她仓皇局促的站在原地,垂着头声音很轻很卑微。
“对不起,你陈叔叔临时有事,娇娇不能没人照顾,我就带她来了。”
温白后退一步,提高声线,像一只梳起刺的刺猬,口吻生硬强势。
“您不用和我解释,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罢,大步流星,头也不回的向前离去。
温白听到身后的脚步急匆匆追了自己一段距离,呼吸也不似以往轻盈,带着微重的鼻音,但被远处一声稚嫩的妈妈叫住,脚步声戛然而止。
她的心如坠重石,似被无数失望堆积起的悲伤淹没,更坚定了此刻离去的心。
但刚到拐弯处,她被一个强有力的胳膊拽至墙角。
岑旭垂下眼帘,放缓神色,像强忍着什么情绪,在平复几个呼吸后按捺下去,然后开口。
“我没想到今天白姨带她过来,我想让你们关系缓和......”
温白用力甩开他的手,她稳住呼吸,压低声音欲拽开挡道的他,声音终是微微发哑,沉甸甸地。
“我不想和你吵,我要回家。”
岑旭并不让道,双手握住温白的肩膀,眼里写满认真与央求,声音重重地。
“温白,听我一次可以吗,多陪陪白姨......”
温白再次搡开他,眼眶一热赶忙仰起头,胸腔剧烈起伏,开口喉咙发酸。
“你能不能别管我家的事,你不是有爸吗?过好自己日子不行么?”
这话似开水浇头,岑旭被烫的生疼,还无力反驳。
他呆呆站在原地,垂头似笑般叹了口气,眼底浮现恼意,冷冷地
28. 我的 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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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白点开手机二维码,盯着手机界面联系人那里的小红点,轻轻触屏点了同意。
两人成为好友,傅揚头像是巴萨球队的标识。
傅揚收起手机,向前一步与温白同肩。
他很高,高温白将近一个头,两人首次并肩站立,温白嗅着淡淡夜色里不知名的茉莉清香,心猿意马。
她开口;“听说你出去度假了。”
傅揚:“今早刚回来。”
温白:“为了参加他生日?”
傅揚目光挪至远处,鼻子轻哼一声。
“嗯。”
声音轻的被缱绻晚风吹散,顷刻间消匿在眼前涌动的人潮。
这一晚上发生太多事,温白此刻心情颇为复杂,她率先迈开腿走出酒店大门,然后对身后的傅揚大胆开口。
“要不要陪我走走?”
果然,身后脚步跟了上来,慢悠悠拖着步子,像享受着惬意晚风和闹市里光怪陆离的夜景。
温白步调放缓,两人并肩行走在城市夜里的路边,夜跑、骑行的人和玩闹儿童纷纷跑着路过,带来一片欢笑和一阵疾风。
温白看见傅揚向自己前方迈步,然后转身示意她走路内侧。
不断纷纷前行的自行车队带起一阵凉风,头顶大树的绿叶随风摇曳坠落,有两片洒在她肩膀。
傅揚伸手为她拂去。
两人又默契退后,保持一定距离,并排静静行走。
温白突然开口。
“岑旭和你说了...我家的事。”
傅揚轻轻嗯了一声。
温白垂头,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强撑着微笑,话音淡淡地。
“你别可怜我,我其实过的挺好。”
傅揚没说话,只有静静行走的步伐。
温白抿唇,又开口。
“你不用因此,对我特别关照。”
时空静止,呼吸转瞬即逝。
对上傅揚转头看向她的瞬间,温白勾起甜甜的笑,水润如玉的杏眸弯成一泓清泉,白皙娇小的脸颊挂着柔美的笑,唇边一处梨涡乖巧温柔。
她静静站在原地,一袭鹅黄色连衣裙,似一朵乐观开朗的向日葵,散发光芒。
“也不用对我这么好。”
她笑的明媚,眼眸清润,似破碎星光闪烁。
“我们只是同学。”
几辆摩托车疾驰过路边,巨大震鸣的发动机声盖住因堵车滴滴不停按喇叭的汽车声,有的车副驾摇下车窗,对着飞驰离去的摩托车骂骂咧咧。
手机忽然发出震动声,他垂头掏出手机,挂断电话。
然后收起手机,抬头,依旧是那副凛然倨傲的模样,五官轮廓立体似雕塑,整个人华光斐然的站在温白身旁。
他斜睨着他,眼底浓郁墨色渐深。
温白看不懂他的情绪,只觉得他身上散发着一股冷峻难言的气息,带着疏离和克制,像暴风雨来临前平静的海面。
“你想这样,推开所有人?”
温白愕然诧异。
傅揚悠悠走着,身上那股难言的冷峻倏忽褪去,变成一种不知名的情绪。
他个子很高,明明感觉他要严肃开口,话音却柔缓落下。像本憋闷暴雨的阴霾天,却被一阵风带来漫天的玫瑰花雨。
“和好朋友吵架,避开自己母亲,整天钻在充满旧回忆的房间,躲避朋友对你的关心。”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又缓缓淡淡流出,像回忆起什么事。
“失去至亲,余生是漫长的雨季。”
傅揚转过身看她,高大清隽的身影,宽肩窄腰大长腿,不可一世的脸扬起头俯瞰她,墨色浓郁的深邃冷眸里,却翻涌着寞寂哀伤。
“一开始是不真实的梦,但随后某天,遗留下的小物件会突然刺痛你,把你留在漫长雨季,是余生的泥泞。”
温白瞳孔抖了抖,一滴两滴清泪带着温度,瞬间脱眶而出。
她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傅揚的话像打开了开关,泪水顷刻间止不住流淌。心里建造坚固的堤坝像突然裂开小口,潮水肆意倾泻,堤坝将要坍塌。
桀骜冷漠的眼此刻不再淡漠寡然,带着淅淅沥沥晃动的光影,温柔和煦似春水。
“我也失去过至亲,所以车胎的事,抱歉。”
温白鼻头一酸,嗓音颤抖。
“那不关你的事。”
傅揚笑了,“我是说,当时的态度。”
夜风卷起尘埃,将温白一边裙角掀起,风声呼呼吹得裙角飘飘,傅揚额前碎发凌乱,却笑的张扬洒脱,像斑驳碎阳落在他嘴角,恣意放肆。
“别推开身边所有人,温白。”
“你,和我很像。”
他忽然靠近,伸出手,轻轻缓缓的,落在温白头顶,温柔轻抚。
温白眼眶莫名发酸,蓄满泪,鼻头一热,一行泪缓缓滑落脸颊。
傅揚浅浅的安慰,头顶轻轻的抚摸,似引起洪流的一潭湖水,流过温白的心。
心里的酸涩难言,苦闷憋屈的情绪,被拽出太阳底暴晒,将霉菌和雾霾清除。
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
似蛰伏悸动的情绪,被安抚平息。
似滋养的花苗被一场雨灌溉,渐渐苏醒。
似两颗心的距离,被磁力吸引,无声靠近。
他居然,能看透她的心。
温白眼尾通红噙着泪,抬眼看着他,努力露出一个别扭的笑。
“谢谢。”
.
到了家,温釉岚因工作原因还没回来,温白躺在沙发上顿觉浑身脱力,一点劲儿也没有。
她怔怔发了很久的呆,翻了个身,目光却落到电视柜的透明玻璃后,一个闲置很久的刮胡刀。
一股莫名的力量牵引她起身走到电视柜前,蹲下身打开柜子,拿出它。
是爸爸的东西,很久没用还落了灰,脏兮兮的。
她站起身,取出一片湿巾擦拭它,却从洁白的湿巾布上,擦出星星点点的黑色胡渣。
她认真盯着湿巾布上淡淡的痕迹,忽然眼眶就湿了。
泪水不受控制的滴落,打在剃须刀黑曜石色泽的背面,落在干洁明亮的柜面和木纹纵横的实木地板上。
是爸爸生活过的痕迹。
是爸爸的胡须。
可爸爸,怎么就不见了?
她抱着胳膊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心里已有裂缝的堤坝轰然倒塌,潮水似洪般惊涛骇浪奔涌,似要吞噬她。
她哭的声嘶力竭,哭的孤立无援。
像被这个世界抛弃的无助孩童。
“爸爸...爸爸...”
“爸爸...别丢下我...”
泪水模糊视线,和回忆交织串联。
中考结束后,岑旭把
29. 配音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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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白看着这行字,忽然热泪盈眶。
不因为任何原因,只因为她,是他朋友。
她垂眼,脸上泪水已干,细微蹙眉微笑就感受到肌肤有一种紧绷的拉扯感,眸光下垂时,下眼睑顿时湿漉漉的,被睫毛上粘着的泪水打湿。
她无奈地笑,拿起手机回复。
【谢谢你,傅揚。】
这是她第一次,称呼他名字。
温白忽然想起先前聊天的内容,犹豫再三打出一行字。
【你说你也失去过至亲。】
那边很快回复。
【我母亲。】
温白看着这简短的一行字,陷入沉思。
不过对面很快回复。
【现在母亲是我小姨,对我很好。】
寥寥几语,简单说明,让温白心里顿时好受了些。
温白:【那你当时是怎么熬过来的?】
一阵沉寂之后,傅揚发来消息。
【还记得一起看的电影么?】
温白回复了嗯的表情。
傅揚:【看那部电影,慢慢就释怀了。】
温白想起那部文艺唯美,浪漫而悲伤的电影,再次打开投影,电影舒缓哀伤的基调缓缓铺开,主人公坎坷崎岖的命运不由让他哀叹。
其中一句台词更令她心惊。
‘不顺心的时候,你可以像疯狗那样发狂。’
‘你可以破口大骂,诅咒命运。’
‘但到头来,还是得放手。’[1]
.
高二开学,学生们全部换到另一栋楼,一班学生根据成绩进行变动,岑旭入班,和温白成为同学。
傅揚转到了国际班,与温白岑旭隔着一条天桥走廊。
班里瞬间引起不小轰动,恰如傅揚初进班时一样,引起很多女生的目光和窃窃私语。
岑旭不同与傅揚,他懒乏地坐在温白身边,一手托腮,一双狭长的桃花眼笑眯眯,弯唇勾笑如沐春风暖阳,声音和煦明朗,似明月清风。
他个子也很高,发色略浅,阳光洒在微微阖眼的俊朗面庞像散发金光的棕咖色,整个人像镀上一层金色夕阳,温润和煦。
岑旭待人亲和,对谁都是笑嘻嘻的,和班里男生打成一片,对女生也有力有序,照顾周到。和傅揚那种拽傲冷峻不屑一顾的风格相比,接地气很多。
有时和女生说话,开玩笑时会音调拉长,缱绻暧昧,让人脸红。
只有温白和傅揚知道,这家伙嘴有多刺多损。
岑旭主动和温白成为同桌,任老师进屋点名后,抬眼瞅了瞅两人,表情古怪的翻开什么资料又看了看。
然后,她把温白和岑旭分开,继续让郝浔和温白坐同桌。
温白心里暗暗高兴。
郝浔坐在温白旁边,上课时不时伸头探视岑旭身影,脸怯生生红扑扑,缩着脑袋,咬着笔帽愣神。
在温白坦言傅揚口中的好友就是岑旭之后,郝浔透出羡慕的神色,有一搭没一搭的询问岑旭喜好。
温白无奈笑笑,告诉郝浔,岑旭不像她想象中这么美好。
但郝浔并没听进去。
课间休息,岑旭懒懒走出教室,连廊天桥就在教室旁边,他走到天桥上给傅揚打电话,两人并排站着聊天。
“你几号回来的?”
傅揚眉梢微动,神色恹恹地。
“你生日那天。”
岑旭一听,反手拍了他胳膊一掌,不可置信地。“怪不得那天给你打电话你不接,飞机上呢?”
他嘴角噙笑,温和笑了两声。
“兄弟,你感动到我了。”
傅揚没理会他,偏头看向对面1班,温白坐在窗边低头抄写笔记,窗户处只露出一个脑袋尖尖。
他沉思片刻,缓缓开口。
“我劝你,和温白保持距离。”
“怎么说?”
天桥上学生来来往往,还有些课间抽空背单词的学生。岑旭站在他们边儿上,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地问。
“有个转走的同学,告温白早恋,说对象是你。”
岑旭一听,动作瞬时僵住,脑袋一片空白,顿觉可笑,声音拔高一个度。
“哪个脑子进了恒河水的玩意?”
他冷下脸来,琢磨着班主任任老师看他和温白那猜忌的眼神,鼻子轻嗤一声。
“怪不得把我俩调开了。”
上课铃声将近,他站起身,拍拍傅揚挥手告别,顺便委婉拒绝了他的邀约。
“兄弟,校足球队我还是不去了,踢你那儿的比赛就够累了。”
但实际上,岑旭和温白两人在班里也不怎么聊天,只是偶尔会一起吃早餐。午餐自然是傅揚和岑旭一桌吃饭,温白和郝浔坐在泱泱人海里,听周围女生嘀嘀咕咕议论临窗而坐的两位帅哥。
“他俩好帅啊!是不同的风格呢。”
“我喜欢岑旭那样的,温柔体贴绅士,像王子一样!”
“我还是喜欢傅揚这种学霸,虽然冷傲,但不平易近人才更有风范啊!”
温白:......
.
一天放学,温白自己乘坐校车到了家门口,忽然发现小区里有社区组织的公益活动。
一群穿着红马甲的年轻人,手里各自提着皮影,隔着幕帘打着灯,给孩子们演示皮影戏。
因为台桌不大,桌后还放了些音响设备,孩子们一个个抱着小凳子围坐在大屏幕前,打光后,皮影人物缓缓出现,古衣细画柳叶眉,配合人物解说看的别有一番趣味。
温白也停下脚步,驻足观赏。
只见那皮影缓缓挪动,与之对立的人也入场,二人争执不断,配音者也情绪投入。
然而,一个声音闯入温白耳朵。
“小泼皮,哪里逃!”
那身居母后操持皮影的男人腔调一出,温白心里一惊。
这人说话声和爸爸几乎一模一样!!!
她仿佛被人捏住心脏,砰砰乱跳之余心尖颤动。
后面剧情落入俗套,加上天渐渐黑,不少小孩儿回家吃饭,围着台桌的人越来越少。
温白一动不动等戏结束,生怕一眨眼那个配音师傅收了工,不见了。
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在皮影戏结束以后,一个光着头,身材矮小臃肿发福的男人戴上在遮阳帽,和一起工作的同事一一告别后,准备开车离开。
他上了车,见温白一直远远盯着他看,不由好奇,降下车窗冲她滴了滴喇叭。
温白被明亮的车灯和一阵喇叭声吸引靠近,男人一手搭在车窗上,开口问。
“小姑娘,你从皮影戏开就一直盯着我,你认识我?”
温白老实摇头。
男人纳闷,上下打量一番又问。
“那你怎么一直看着我?”
温白垂眼挪动步子,抿唇再
30. 想邀请他
“配音社?”
傅揚筷子一停,眼神微顿。
岑旭坐他对面,吃了两口饭实在咽不下,放下筷子满脸不乐意,哀怨地。
“还是尚陵的饭好吃。”
两人在餐厅靠窗处吃饭,食之无味后纷纷停下筷子。
傅揚声音冷峻,带着清润醇厚的嗓音,平静带着淡淡起伏。
“你要创办社团?”
岑旭点头,“校足球队我是真不来了。”
明德雅苑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一个学生只能加入一个兴趣社团,且报名不易,入团后退团也很难。这种难进难出的模式旨在让学生深耕兴趣,又不影响学习成绩。
当然,国际班的学生除外。
傅揚眸色流转,他和正常人对视因身高总会抬首俯视,五官冷冽似覆寒霜,下颌锋利鼻骨高挺,有股凌然俯瞰的傲气。
他食不知味的嚼蜡般咽下口饭,忽然突兀开口,语调似闲谈。
“球队缺个经理,需要心细的人管理安排些事,最好是女生。”
岑旭悠闲翘脚,一手搭在旁边凳背上,一手拿着手机浏览,心不在焉嗯了声。
傅揚视线挪开,在密密麻麻的食堂里一眼捕捉到那个背对他和郝浔吃饭说笑的身影。
他声音敛着,轻飘飘似有若无地。
“你觉得温......”
岑旭忽然挺直胸脯坐起,“啪”的一声把手机界面放在餐桌推至他面前,扬眉咧嘴浮夸地笑着。
他看到界面里是温白和岑旭的对话。
温白在上午第三节课间给他发了消息。
【四班秦玉梁也同意了,人齐了。】
岑旭弯起双眸,唇角浮现得意之色。
“温白把人找齐了,我们可以申报了。”
傅揚盯着手机屏幕里黑白分明的字,眼眸不动声色渐收,然后继续夹菜,声音与平常无异。
“你要和温白一起创建社团?”
岑旭鼻音闷嗯了声,点头又拿起筷子夹起几粒米,没有胃口有些憋闷。
“她提议的,你也知道,我喜欢配音很久了。”
岑旭拿筷子翻了翻眼前清汤寡水的菜心和虾仁,自顾自忽的想到什么笑了下。
“她最近对我不太一样,不和我吵架,变得有点温柔,怪让人不适应的。”
然后欠儿欠儿的支手托腮,夹起一根绿菜,悠悠叹气。
“可能经常接触,良心发现,想帮我完成心愿了。”
傅揚没有说话,静静吃着饭,眸光平淡无澜。
放学后,温白和岑旭都没回家,两人直奔约好的指导老师办公室,根据老师指点捋出需要的文件内容,回家写完作业,熬夜准备材料。
经过了一周折腾,配音社的指导教师、材料、人员都齐全后,学校也通过审核,给他们批了间教室。
一群人兴致冲冲的打扫收拾。
傅揚也被岑旭抓来帮忙。
他拿着一沓报纸走到刚挂了配音社牌子的社团教室口,看到大家都在忙碌干活,温白正凑在老师跟前乖乖站着,一边探头过去学习,一边弯腰快速记笔记。
黑色发丝垂至嘴角,在温和夕阳光里融化成光影,只有少女白皙的脸颊似玉润凝脂,带着恬静笑意,静美似荷。
老师又用笔勾了两个重点,强调着。
“给岑旭把这两个知识点记好,回去让他多练习,晚上给我交语音作业。既然你们坚持要弄社团,就得弄出个样子。”
温白紧紧攥着笔疾速书写笔记,不断点头嗯声,眼神坚定认真,像是正在把老师的话刻进脑袋里。
傅揚看着她认真垂头的模样,额前零星毛茸茸碎发微微蓬起,扫在婴儿弯似细密纤长的睫毛上,眼里清澈鎏金蜜咖色的琥珀眸子水润明亮,像被知识点亮了光。
他嘴角无意识扬起弧度,又很快压了下去,眸色仍是淡淡的。
在社团其他成员惊呼他的到来并不可思议这位富二代居然会亲自干活时,他已经静静走到教室门后按照温白教他擦玻璃的模样接水、浸湿报纸,静静站在教室外擦拭玻璃。
不缓不慢,不急不促,慢慢擦拭。
他眼底那股清傲不可一世的光散去,被一股平静宁和的温柔填满,陷入回忆里。
老师离开后,温白都没抬头,依旧站在讲台处半弯腰整理笔记,丝毫不知傅揚正在后门帮忙干活。
明亮的走廊响起脚步声,岑旭拖着步子晃晃悠悠走来,神色懒乏,眼睛却带着温润笑意与擦肩而过的同学友好微笑示意。
快到社团门口,他看到傅揚正伸手擦玻璃,伸手轻呼了声与傅揚示意,傅揚淡淡瞥了他一样,冷峻的面庞没什么表情。
他吊儿郎当的走到社团前门口,忽然被人一把拽住袖子。
岑旭垂头,发现温白不知何时跑到他身边,拿着自己做的密密麻麻的笔记,兴奋而激动的塞给他。
“用这个方法,可以模拟成年男人的声音,偏稳重的那种!你试试!”
对上温白期待的星星眼,岑旭知道,她想让他配出类似温邵岚的声音。
一般人有求于他时,岑旭总会拽拽的表现一副不屑模样,缓缓翘脚坐在一旁慢悠悠琢磨一阵,然后懒洋洋说一句,你求我啊。
他平时也是这么对温白的。
但想到温白的初衷,想到温邵岚这么多年把他当亲儿子一般看待,无论是他母亲去世前后,还是在岑家被打压排挤伤心难过无处可去,温邵岚永远告诉他,家里给他留了一间卧室,随时欢迎回来。
他脸上那抹空洞僵直的笑意渐渐淡化,眯起的桃花眼里那不达眼底的笑意,被一股温润明澈的暖光笼罩,眼角下垂,嘴角渐平,喉咙里发出一声拉着长音的,无奈而又不得已的宠溺。
“好。”
温白像个愿望被满足的小女生,踮脚伸头看着岑旭手里拿的那张纸,嘴角咧开露出洁白贝齿,笑的像个小太阳。
岑旭也露出傅揚从未见过的一面,罕见的顺从,接过笔记,细心认真的翻阅。
傅揚动作一顿,视线落在二人背影上。
夕阳在对面玻璃上反射金色光芒,刺的他眼睛生疼。
而等两人讨论完内容,岑旭抬头,只见玻璃已经擦拭干净,水盆报纸也一并收走。
只是傅揚人不见了。
温白顺着他的目光四处环视,不知他在找谁。
当岑旭提到傅揚名字时,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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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心砰砰乱跳,四处窥探,兴奋地在走廊上来回跑了两趟,也没寻到人。
.
配音社正式开展活动了,并联合了其他社团一起搞活动,尤其跟话剧社、COSPALY合作,非常成功。
其中岑旭以他温润多变的嗓音和对剧本的理解,精湛表达了剧情内容,给好几项活动增香添色,效果反应热烈。
一天,话剧社的成员围坐在一起休息,几人谈笑间说起岑旭的好友--傅揚。
“岑哥声线是好听,但都是温润如玉,谦和有礼那类的。傅揚的声线虽冷,但很Alpha很man,很有气场和攻击性,如果他也能来配音社就好了......”
温白一听,恍然想到国际班的学生可以参加多个社团,因为出国留学要求兴趣广泛,也许她可以主动邀请一下。
这么说来,她想到,这段时间一心忙着弄社团,都没怎么和傅揚联系。
两人微信还停留在讲电影那会儿。
温白又想到夜风里那温柔缱绻的话,和微信里那句解释。
你是我的朋友。
心跳莫名悸动,心底还生出几缕期待。
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期盼什么。
下午放了学,温白给傅揚发了微信,但他一直没回复,她只好跑去国际班询问。
听到有人找傅揚,一个身材高挑,面容明媚似混血的女孩儿走了出来,校服裙改的超短,腿纤细修长,身材比例极好,纤腰上扣子几乎要绷开的傲人弧线,让温白自卑垂眼。
女生靠墙抱胸歪头打量温白,面色不善,态度凌人。
“你找傅揚?”
温白把视线投到教室里,小班教室里人一眼望去就可数清,没有傅揚身影。
女生捋起发丝,掏出小圆镜照了照,声音尖锐似有深意。
“傅揚不在,去校队练习了。”
温白闻此,点头言谢正欲离去,却被细长胳膊拦住去路。
女生鼻梁高挺,眼窝深邃,笑意盈盈却没什么温度。
“我是校队的经理,他在练习,后天有比赛,你还是别去打扰他。”
温白被这么一说,怔了怔神,温吞吞哦了一声。
女生视线扫过她手里拿的配音社资料和邀请函,含沙射影地讽刺。
“傅揚是校队主力,别的社团他不会参加的,你还是别自讨没趣了。”
话音刚落,身后几个女生不知怎么,毫不掩饰的呵呵笑作一团,像在嘲笑她飞蛾扑火的蹩脚行径。
温白从这尖锐讽刺的笑里立马明白,她们把她看成了想追求傅揚,心怀憧憬意图前来搭讪的女生。
明明不是这样,但此刻她的脸火辣辣的红。
后排一个女生更是嚣张,轻狂直言。
“Grace可是傅揚专门邀请做校队女经理的,她可是放弃了校啦啦队队长当经理人,你知道全校有多少人追她吗?”
温白直直站在门口,盯着面前这个美艳明亮似骄阳的女生,忽然想到岑旭说过傅揚不喜欢她这种类型的女生。
而Grace明显是她风格的对立面。
专门邀请......
傅揚,喜欢这样的女生吗?
31. 心灵鸡汤
这个想法充斥她的脑袋,温白失落地走在天桥走廊上,心里上下波动似浮萍。
她当晚回到家,发现傅揚并没给她回消息。
温白抱着手机钻在被窝里思索再三,又给他发了个消息。
【最近在忙什么呢?】
第二天,依旧没回消息。
温白心里滋生失落与不安感。
她在学校里,课间又跑去找傅揚,但每次都被
Grace和几个女生围住,冷嘲热讽,温白实在气不过开口怼了几句,那几个女生也没多说话,只冷冷瞪着她,一副走着瞧的模样。
而中午,傅揚也不和岑旭一起吃午饭了,不知道在忙什么,温白几乎碰不到他,岑旭也是。
由于Grace是校足球队经理,即使温白去操场找他,也会被她发现,明里暗里不让她靠近球场,给她使绊子。
甚至有一次,Grace故意让温白站在禁区后,但傅揚并没参加训练,校队练习生一个射门,球正正砸向她后背!
温白被击闷声双手扶地跪下,只觉后背快被击穿!她吃痛地龇牙咧嘴,一身薄汗,五官几乎拧在一起。
Grace叉着腰慢吞吞走来,言语得意而挑衅。
“跟你说了别来,你就是不听。”
然后对球场管理员痛斥:“我们在练习!什么人都能进来球场,这种误伤谁来承担?!”
温白因此被球场管理员盯住了,不让她进。
.
她对自己和傅揚突如其来的距离感到不适应,甚至夜里辗转反侧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惹他生气的事,不然怎么会连个微信都不回复。
但很快,她见到了傅揚。
契机是中午吃饭听郝浔说,天气炎热,只要足球社的人搞训练,当天学校里的商店就会售罄一款好喝的金银花凉茶,因为都被他们订走了。
于是,温白有意无意经常去商店门口蹲守。
这是一个周五,她坐在商店里一边吹空调一边吃雪糕,一个高大人影忽然现身。
傅揚穿着克莱因蓝和烈红交织的巴萨球衣,脖间汗涔涔的,眉弓上蒙着层光亮的细汗,猝不及防的撞入温白视线。
温白见此赶忙起身,跟在拧开饮料仰头咕嘟的傅揚身后,她手里抱着配音社的资料,十分讨好地笑着,声音轻盈甜美故意客套。
“傅同学,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的声音很好听?”
傅揚闻此,上下滚动的喉结微滞,垂眼把目光落在嘴角露出梨涡的温白脸上。
温白冲他眨眨眼,露出小虎牙。
手上录音社的邀请函被她摇的咯吱响,然后伸手放在他眼前。
声音也带着讨好般的亲昵。
“要不要加入配音社?”
傅揚眸光闪过犹豫,又忽然冷了下来,像砾石打碎冰面,清冷似月的眼淬了寒冷碎冰渣,轮廓分明的五官透着刚硬冷峻,态度疏离冷漠。
他忽而转头,冷冰冰靠墙和她保持距离,锋利紧绷的下颌扬起,嗤鼻透出一声轻蔑,居高临下的斜睨着她,声音倨傲。
“我会这么无聊?”
一如初见时傲慢,平等无视所有人,冷冽带刺,眸含利刃。
温白愣在原地,只觉一瞬间,二人距离像脚尖突裂地缝,巨大的地动山摇裂隙越来越宽,二人相隔万丈。
傅揚说完这话,头也不回的离开。
温白不明所以,难言情绪卡在喉咙,吐不出来吞不下去,胀得酸涩无比。
她就这么怔怔离去。
没有察觉到一股复杂视线,落在她背影。
傅揚手背青筋暴起,渐渐发力,捏瘪汽水瓶。
.
当晚,温白接到了岑旭电话,说傅揚踢球伤了膝盖。他要去医院探望,明天活动取消。
温白闻此开始担心,询问伤势,岑旭只说又伤了左膝,就匆匆挂断电话。
她的心情更糟糕了。
刚好是周末,温釉岚又加班,温白去集市买了鸡炖了汤,在想用什么借口去看望傅揚。
但早晨十点,岑旭又到她家楼下,邀她一起去白繁珍家吃饭。
上次吃饭,陈娇娇不在,就他们三人,岑旭在旁调节气氛,她和白繁珍关系稍稍缓和。
此刻,时钟滴答行进,电视播放着温邵岚生前最爱看的动物世界。
温白看到电视上狂风暴雨里在水面漂浮的弱小鸭妈妈依旧强撑着翅膀护住刚生出绒毛锁在它背上的几只小鸭子,回忆突然陷入自己幼年发烧的雨夜,白繁珍也是怀抱着小小的她,焦急的在路口打不上车,一把雨伞全部向她倾斜,唯一沾到她衣服上的雨水,是顺着白繁珍贴在脖子的带水发丝流到她身上的。
客厅和厨房宽敞明亮连成一体。温白的卧室位于客厅对面的独立空间,而厨房出来一个开放式岛台延伸向里有条长长走廊,里面是主卧客卧书房卫生间和一个满是书架的小阳台。
走廊里,墙上挂满相框。
有温邵岚带温白骑行带头盔在山脚下的合照。
有白繁珍教温白弹钢琴二人坐在琴椅上认真垂头拱手弹奏的合照。
有温白、岑旭和白繁珍一起给立绘上色弄得颜料撞色满手都是的狼狈模样。
还有温白站在最中间,被两人一左一右亲吻脸颊时仰头大笑的特写。
走廊尽头的大卧室里,被轻奢浅绿丝绒布覆盖住的木纹黑钢琴上浮了层薄灰。
小区里不知谁家弹奏钢琴的音乐顺着窗缝流淌进屋里,清丽似雨,绵软柔和。
温白看了眼锅里熬得金黄的鸡汤,默默舀出一盒包好。
她坐上岑旭的车,由司机开车带他们前往白繁珍家。
温白路上旁敲侧击询问傅揚情况,岑旭说他周五训练时有些心不在焉,跑太快没刹住摔伤了,好在不严重。
这次到了白繁珍新家,陈真和陈娇娇都在,陈娇娇依旧在二楼写作业,并没下楼跟她打招呼。
陈真和岑旭很熟的模样,两人聊天寒暄着。
但岑旭笑意不达眼底,只是明面看不出。
温白端着包好的鸡汤,保鲜盒是她专门买的粉色盖子。
白繁珍见温白主动找她,眼底透出惊喜之色,但她默默抿唇不敢多言,用余光窥她神色,垂头佝偻着背,声音力气弱弱地。
“最近怎么样?累不累?”
温白静静看白繁珍眼角褶皱增多,皮肤不似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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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滑,昂扬直挺的背佝偻下腰,步伐都不似从前果断,而是虚浮极轻的慢步。
原本从不下厨风采耀人的美丽母亲,此刻似脱水鲜花渐渐发蔫褶皱。
她压住心口那抹酸涩窒息,扯开嗓子。
"不是和你说了么,和阿旭弄了个配音社团,最近很忙很累。"
依旧是那股别扭不肯低头的劲儿。
因为她心里始终过不去那道坎。
父亲去世不到半年,白繁珍选择再婚。
仿佛十几年的幸福时光,都是假象。
白繁珍闻此,眼里闪过一丝慌乱,开口急忙答复。
“记着呢,记着呢,我就再问问。”
因白繁珍曾是有名的钢琴家,温父从不舍得让她下厨用手,她被呵护的一尘无染璀璨夺目。如今竟也穿着普通居家服系上围裙为他人下厨做羹汤,手指间隙甚至有初学做菜被切的刀痕,结了浅浅的疤。
温白被这一幕灼的眼眶刺痛。
她是为谁做的羹汤呢?陈真?陈娇娇?
陈真对她好么?
陈娇娇应该比她听话吧。
心里虽然像压了块石头,但她还是打开保鲜盒递给白繁珍,又偏头扯开话题。
“家里不是有阿姨吗?你怎么还做饭。”
白繁珍正在切菜,忽然转头看到温白递给她一盒鸡汤,鼻尖甚至能嗅到淡淡香味,她瞬间惊讶。
“这是......你做的?”
温白从旁拿来一条围裙系在腰间,挤开白繁珍的位置,拿起刀开始切菜,声音随着疾快利落刀声不真切地响起。
“嗯,刚好剩下没人吃。”
她两三下把白繁珍半天也没处理好的食材切好,熟练的下锅翻炒。
白繁珍静静站在她身后,看着那抹纤瘦干练的背影,眼角微红,眸光透着欣慰与伤感交融的复杂情绪。
饭桌上,陈真和陈娇娇也一同吃饭。
陈真询问了温白功课,不同以往,他直接单刀直入,邀请她过来小住,并温声提示。
“这也是你妈妈的想法,你不在的时候,她经常念叨你。”
陈娇娇扎着两个小羊角辫,鼓着圆圆腮帮像个小仓鼠,努力伸手夹中间温白炒的菜心,细细咀嚼后止不住地点头。
“谁做的菜?这么好吃?”
她目光投向陈真,陈真转头给白繁珍一个温柔询问的眼神,白繁珍笑了笑,眼角皱纹明显。
“姐姐做的。”
陈娇娇一听乐开了花,咧嘴笑着冲温白,口吻是命令式的询问,雄赳赳气昂昂。
“那姐姐以后经常来家里给我做好吃,好吗?”
温白一愣,同时愣住的还有陈真和白繁珍。
岑旭余光瞥了眼,不动声色吃饭。
白繁珍亲昵地搂住陈娇娇,摸摸她的头,对上她的视线,极其耐心的哄劝。
“你想吃什么,妈妈学着给你做,好不好?”
陈娇娇一脸嫌弃。
“不好,妈妈你做的都好难吃。”
温白心一沉,一股酸涩自卑涌上心头。
原来,自己十几年来都奢望的一顿饭,是陈娇娇的弃如敝履,不屑一顾。
32. 什么时候的事
陈娇娇明媚的笑颜,肉嘟嘟的脸搭配撒娇似的眼神,继续埋头干饭,鲜活可爱。
陈真和白繁珍两人默默不言,只低头干嚼着菜不出声。
气氛陷入尴尬。
温白饮了口汤,眼底情绪瞬间风干,嘴角也扯出一丝淡淡的笑,夹了筷子菜,委婉拒绝,
“我过来,姑姑就一个人,还是算了。”
这个话题就莫名搁浅了。
离开时,温白发现,鞋柜外的玄关处所有装饰品都被挪走了,只留了几盆花垂下藤蔓绿叶,吊盆绿植后放了一副油画。
温白很眼熟,一眼就认出油画是家里书房白繁珍十分珍藏的那副新海的日出图。
画的内容几乎一模一样,同样的晕染手法,同样的风景,但细看构图略有差别,像一位画师手下的两幅画。
她略有疑惑,对上陈真出来送她的身影。
陈真看着画,像陷入一段温柔回忆,声音轻柔不少,缓缓介绍。
“这是我上学时画的。”
温白细看,画底黑蓝色深海处确实有一处落款,但竟和家里那副画的落款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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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忽然想到,曾经无数个夜晚,白繁珍半夜失眠,都会独自一人起身到书房,在浓墨黑夜里打开一盏暖黄色台灯,对着书桌对面的挂画怔神发呆,面露失落向往之色。
她又想到,中考前父亲神秘兮兮的把她叫进屋里,趁白繁珍不在对她低语。
“等你中考完,咱们一起去新海,我在海边定了民宿,咱们一起陪妈妈看日出。这是咱俩的小秘密。”
两人神秘兮兮拉钩约定,狡黠的笑声低浅起伏。
新海的日出,竟出自这个男人之手?!
无数平日里细碎的细节,此刻拼拼凑凑,渐渐生成一个真相!
她顿时感到被真相扼住喉咙,电光火石间所有一切拼凑成合理的解释,另她脊背发凉,浑身颤抖。
所以,白繁珍会在温邵岚去世不到半年就再婚。
所以,她会为他们洗手做羹汤,会在第一时间保护陈娇娇,会以她为第一选择。
在傅揚没戳破她心事之前,她本想推开所有人,不愿接受父亲去世的事实。
如今,她自己可以从容面对以后,真相却如此令人不耻!
那她算什么?!
过去一家三口的幸福时光算什么?!
怪不得最后被抛下的是她……
原来,她一开始,就是她的绊脚石。
她才是多余的那个。
温白突然触摸到她认为的荆棘丛后的真相,她奋力伸手欲剥,却被锋利木刺扎伤全身,身上皮开肉绽,血流不止。
这是一种从头凉到脚的无力窒息感。
像一个被重重绳索困住的人,眼看着自己深夜被坠入海里,被深蓝色巨大的深渊吞噬。
她在蔚蓝的大海里一点点溺水无止境的坠落。
畏惧,害怕,无助,痛苦,都随着眼泪融化在海水里。
只有痛到无法呼吸的心,还剧烈跳到在胸腔。
提醒她还活着。
白繁珍刚把陈娇娇领到二楼就匆忙下来,人还没到玄关声音先出了来,显然因为温白今天送她的鸡汤格外开心。
“阿真,我看天有点阴,给白白拿把伞。”
她到了玄关处,却见温白站在那幅画前,低着头肩膀一抖一抖抽笑。
她喉咙里笑声抽着气,随着肩膀抖动一下一下的,像嗓子抽筋了止不住的笑,声音越来越大。
岑旭人已经站在门外花园里,见温白半天不出来好奇探头进来。
温白的笑声越来越大,她缓缓抬起头,眼里满是泪水,甚至满脸全被泪水沾染湿,嘴咧的大开,表情可笑哗然,眼底透着猩红、绝望与无助。
白繁珍不明所以,直到看到玄关处的油画,脸瞬间煞白毫无血色,大脑宕机般半天才反应过来,口气质问严肃对陈真。
“不是和你说了别放这儿吗!”
然后她反应过来此时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立马转身看向温白,哆嗦着唇声音战战兢兢。
“白白,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怎样?!你说!那是怎样?!”
温白再也撑不住了,她歇斯底里的大吼,似要把心里的委屈不甘与愤恨尽数发泄出来,咬牙切齿指着这幅画,声音绝望而愤怒。
“我爸去世不到半年!你结婚。我爸让我尊重你,照顾你,我按他说的做!”
“可你!对得起他吗?!你们是什么时候的事!!!我爸到底怎么死的!!!”
白繁珍眼眶通红,满脸泪水似断了线的珠子不住流淌,她一手按着胸口,似要呼吸不上来气要倒下,被陈真一把扶住,发丝凌乱半靠在他怀里。
陈真见白繁珍虚弱无力,伸手拦她在怀,努力扶住她的身体,冲温白以一种前所未有的严厉姿势大喊。
“你给我闭嘴!”
声音极大极凌厉,带着成年男人不容置喙的上强势怒火与威胁,震得温白耳膜一疼。
片刻寂静后,屋里二楼突然响起陈娇娇无助的哭声,紧接着楼梯处传来小女孩儿咚咚咚跑下楼的声音。
陈真冲屋里大喊。
“回屋待着!不准出来!”
陈真从来是一副温文尔雅的好教授衬衣西装裤模样,此刻形象全无,像头野兽摧枯拉朽的暴怒狂吼。
陈娇娇被这一吼吓得直直站在楼梯口,努力憋着哭声涨红了脸呜咽着上楼,小身板吓得瑟瑟发抖。
温白却丝毫不怕,怒极反笑的看着彻底恼怒的他,仰起脖子。
“你不是我爸!没资格管我!我在问她!”
她伸手指向陈真怀里的白繁珍,白繁珍此刻止不住的流泪抽泣,泪水粘着发丝模糊了她的视线,她唇色苍白停下声音,冰凉的手狠狠攥住陈真,对他使了一个哀求的眼神。
她声音战战兢兢,努力镇定。
“让我,和她说。”
温白站在原地,胸口剧烈起伏,仿佛站在万丈悬崖边,寻找一个答案。
他们,到底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自己的存在,是不是个错误。
肩膀突然被人抚住,岑旭伸手按住她肩头,压着怒火,像隐忍至极,喉咙缓缓吐出一句话。
“温白,我们走。”
温白听完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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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只觉得不可思议,她想要睁大眼看清岑旭话里到底是什么意思,却从他隐忍怒火不发的眼神里捕捉到。
那抹克制与不耐烦,不是对白繁珍。
是对她。
她后背忽然发凉,倒退几步,心跳竭力喘不上气无措弯腰扶住膝盖,大吸几口气后猝然惊觉。
“岑旭,你……”
她的话音被打断,岑旭深吸口气,忍着情绪耐心低声哄劝她。
“温叔去世不止你一个伤心,白姨也不容易。”
温白瞳孔地震,如觉被背叛!!!
她快要张不开喉咙,只觉得自己嗓子快被堵住,嗓音发颤,几乎不可置信。
“你…说什么?!”
岑旭在这窒息的氛围里深吸口气,眼里满含笃定的目光看向温白,声音坚定。
“你不该,对白姨这样。”
温白努力控制自己不吸鼻子,可心如坠冰窖,她感觉自己后背被剜空般生疼,同时全身透着刺骨的冷,寒意从脚跟一点点蔓延至后脑。
她带着哭腔,脸却在笑,声音发颤,露出一个心寒的笑。
“岑旭,你,很好。”
她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此刻站在这片空间里,像个跳梁小丑。
明明站在眼前的是最亲密的家人,最好的朋友。
现在竟没有帮她,也没人理解她。
她二话不说,扭头独自离开。
白繁珍见她离去,在背后疯狂呼唤她的名字。陈真努力拉住失控的她,抓住她双臂劝她冷静。
岑旭紧跟着温白走到小区里,车里司机正停在一旁偷懒,猝不及防被二人闹僵的氛围吃了一惊,默默开车跟上步伐。
他到底没沉住气,猛地一步上前伸出胳膊拦住气冲冲往外走的温白,声音努力和缓。
“你以为温叔去世,只有你伤心?”
温白停下脚步,不抱任何希望看他,声音冷冷。
“你让开。”
岑旭并未退让,而是继续站在原地,周围缓缓有两三行人路过,似乎也感受到二人异常的氛围,纷纷绕路走开。
温白叫他不挪步,索性不再说话,她站直身体,冷冰冰用一种敌对的目光直视他,语气强势。
“岑旭,这是我的家事,你别插手。”
岑旭听完这话,并不气,他双手抄兜,心平气和的同她理论。
“我知道你在气头上,我只是劝你别和白姨发生冲突,不然你会后悔……”
“后悔?!”
温白自顾自笑了,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踉跄两步扶住一棵树,收起可笑的强调拉长冷音。
“我爸去世前还在计划带她去新海看日出圆她的梦,但她这辈子最想完成的心愿,天天睹物看的话,是他画的!”
“那又怎样?”
岑旭不解,失去耐心开口大声询问。
“那我算什么?”
她迎着冷风灌满怀,心从未这么冷过。
“我算什么?!”
她的声音在风里变得撕裂沙哑,像生命到尽头哀鸣的鹿发出不甘的呐喊。
“如果一开始就是将就,她又为什么要生下我?!”
33. 生病
此话一出,岑旭忽地一愣。
像被利剑穿透,他后背一震,眼神木讷佯装镇定。
他想到了自己的身世。
努力压下心里的苦涩,他感觉自己像被抽干血液的丧尸,僵硬的挥动手臂,拉拽着温白,声音干哑低沉,降下音调和缓道。
“温白,白姨她......”
温白直接打掉他发冷的指尖,她抑制着怒气控制身体不要发抖,但还是止不住打颤。
她不想再听任何人为她说情!
让她理解、原谅?!
她如何理解?!如何原谅?!
她冷冷笑着,眼底不带一丝情感。天空不知何时突然飘雨,哗哗坠落的雨点寒冷钻心,一点一点蚕食殆尽心里的温度。
岑旭此刻的态度,对她来说,犹如背叛!
那样多次的争吵打闹,赌气放狠话,温白从不觉得岑旭会生她的气,就像她也不会生他的气一样,是相处多年的默契,彼此心离得很近。
他们是朋友,是从小玩儿到大的,最好的朋友。
但此刻,岑旭没说任何狠话,他只是神情冰冷的站在她的对立面,毫不怀疑自己的立场,伸手护着那个伤她最深的人。
心寒,只需一瞬间。
“在你心里,只有她是你的亲人。”
大雨浇头,豆大雨点砸打着路灯花坛,在水洼里溅起朵朵坑点。温白站在雨里哽咽着喉咙,说话忽然失去气势,声音忽然变小,无助地呜咽着。
她浑身被雨打湿,似凉水浇头般头发贴着头皮,衰败潦倒如丧家之犬。
暴雨滂沱,她和岑旭两人站在雨里一动不动,衣裳被完全浇透,湿透了粘在身上,雨水顺着脖颈线条往衣服里灌,裤脚雨水成线般流入积满雨水的地面和湿透的鞋里。
她忽然撕心裂肺地大笑。
她发现。
她从来,都没被坚定的选择过。
她的父亲,去世前还有意识,宁可她发微信语音让她后续得知,也不愿让她去见最后一面。
她的母亲,爱着别人却生下她,在父亲去世后立刻抛弃了她,疼别人的孩子胜过疼自己。
她从小到大的好朋友,目睹她所有遭遇,却不帮她,而是为她母亲说话,仿佛她才是做错事的人。
这个世界的人都不选她。
因为她的出生,她的存在,就是个错误。
她脸上浮起一丝悲凉绝望的笑,抬起头看着阴霾未知的天,脸上感受到不断打落面庞的豆大雨滴,满眼迷茫、疲惫、困惑。
泪水与雨水交织融合,从她白净的面庞滴滴坠落。
温白那句话最后声音很低,像呜咽嗓子逼迫自己吞下那句话,带着满腔委屈,胸腔震动。
岑旭却勃然大怒,他面色发青,眼眸森然透着寒意,脖子涨得粗红,强力压着喉咙里即将嘶吼而出的音,用仅存的理智和最后一丝耐心咬牙。
“温白,你别太过分!”
看到岑旭眼底透出的猩红,琥珀色眸子晦暗似疾劲雨前阴霾布漫天的阴沉压抑。
她忽然就明白了,他从来都不理解她。
从来都没有。
即使他与她处境如此之像,也无法共情。
她忽然就哭不出来了,悲伤像被冻结,带着寒气填满她心窝。而她怔怔站在雨里,冷冷笑了声,孤零零离去。
.
温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家的。
她一直淋着雨走了很远,在公交站台处呆呆怔坐了会儿,浑身湿透的上了辆公交车。
在车上,一个老奶奶看着浑身湿透的她,从包里掏出两件老年薄衫披在她肩上,粗糙温热的手撩起她滴水的发丝,满眼心疼。
“姑娘,怎么淋这么大的雨,你家里人呢?”
老奶奶下车前,给她手里塞了把雨伞。公交站牌处,老奶奶的儿子儿媳妇分别拄着雨伞焦急等待着,见她下车忙一人一只手搀扶,唯恐她滑到。
“妈,这么大雨还跑那么远买菜,当心摔了!”
老人见家人来接,原本笑呵呵的脸一下变得不情愿,眼角皱纹盖不住,被两人一左一右围着嘟嘟囔囔。
“那边菜又新鲜又便宜......”
男人努力敛住火气,女人在旁搀扶着轻劝。
“省那点钱有什么用!健康最要紧,可别着凉了......”
车子缓慢行驶离开,只留下雨中三人搀扶缓慢行走的身影。
温白用余光瞥了眼满是雨水的手机。
没有一条消息。
她苦涩一笑,不知自己在期待什么。
几经周转,她终于到了家,手里还有老奶奶给她的伞和身上披的衣服。
屋里暖意笼罩她,她才觉自己浑身湿透,手脚冰凉,连头皮都阵阵发冷。
她立刻进屋冲了个热水澡,围着浴巾出了屋,在这样的阴天,窝缩在不开灯的房间,在浓夜里听窗外大雨滂沱无休无止的淋漓。
她的手机静静躺在角落里。
没有一条消息。
就在她准备盖上被子捂头睡觉时,屏幕突然亮了。
她点开界面瞬间瞳孔一震。
是傅揚。
傅揚:【踢球,学习。你呢?】
温白有些懵,上滑看到上条还是几天前她发的,最近在忙什么。
是她想邀请她进配音社,却怎么也找不着他时,发的微信。
脑袋里忽然闪过Grace骄傲凌厉的面庞,自己在商店邀请傅揚被他冷言冷语拒绝。
她不知道傅揚为何前脚和她说是好朋友,后脚就飞快翻脸。
此刻,她搞不懂,也没心情研究,毕竟自己的生活都是一滩烂泥。
但这个时间节点联系她,也许又是受岑旭嘱托。
想到这里,她默不作声放下手机,没回消息。而是蒙头捂着被子,沉沉睡去。
夜里,她只觉浑身酸疼,嗓子发干像冒火般辣辣的疼,身上也出了层薄汗,浑身发冷,她不停给自己加被子,在被子里呈婴儿睡姿紧紧缩成一团。
第二天起来,她的头昏昏沉沉像被人拿重物击打过,痛感从脑仁里隐隐钻出,难以忍受。
温白浑身虚脱无力,躺在床上,连起床倒水的劲儿都没了,她点开外卖,点了一大桶纯净水,然后备注要一根长长的吸管,想着实在难受就爬起来吸溜两口。
过了会儿,响起门铃声,她强撑着精神走到门口的可视门铃前按开单元楼门锁,然后打开门缝,等待外卖小哥送水上来。
随着电梯显示的数字楼层越来越近,温白忽然听到隔壁门的响动。
她转过头,看到岑旭家门被打开,傅揚探出头,略显惊讶的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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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
两人目光如此猝不及防相撞。
温白头昏昏沉沉,此刻顾不得震惊害羞,只无精打采的冲他点了个头,目光落在傅揚怀里初有轮廓的赛车模型上,视线又随着电梯门开投向快递小哥。
黄衣外卖小哥将一大桶水径直放在温白面前,递给她一个纸袋,一溜烟离去。
温白还没来得及拜托他把水搬到床头,人就嗖地消失不见了。
纸袋里是两根吸管,长度大约只有一个手的长度,根本达不到温白想象中的长度。
目前这情况,这水得她自己抬。
她正准备抬水,傅揚高大宽厚的身影笼罩住她,声音不似上回冷淡生疏,带了些关切的温情。
“搬到哪儿,我能进屋么?”
话音刚落,他已经一手提起水桶,静静站在一旁,只待她一句话。
温白忽然咳嗽两声,带着痰音,嗓音嘶哑干涩,硬着头皮说了声。
“放我卧室里。”
她有气无力地推开门,脸颊烧的通红,热度从脖颈直升到额头,此刻门外的凉风微微吹拂,她也感觉有点不对。
自己是不是发烧了?
傅揚把水一口气拎到她卧室,蹙眉站在一边,抬脚略过满是擦眼泪纸的垃圾桶,伸手拉开窗帘,打开窗户,让屋外阳光照耀到卧室。
屋里瞬时明亮起来。
温白走到屋门口,只觉昏沉头晕目眩,她没吃早餐,此刻饥肠辘辘加上眩晕,只得扶着墙,虚弱无力地说。
“谢谢......”
话音未落,忽然一只手,带着清冽的雪松气息钻入她鼻腔。
温热宽厚的手掌贴在她额头,片刻间又迅速收回,傅揚走到客厅环视四周,眼神寻找着什么。
“温度计在哪儿?”
清润的嗓音不再寒凉,带了些许冰雪消融的暖阳拂面之感。
温白晕晕乎乎指着茶几下的柜子,傅揚附身拉开,找出电子耳温枪,拿着它又站到温白身边,给左右耳分别测量温度。
测温枪发出滴滴鸣叫,傅揚看了眼数值。
“38.7度,你发烧了。”
温白缓神片刻,盯着显示屏里的数值,慢悠悠哦了一声。
傅揚收起耳温枪,有些疑惑。
"岑旭呢?他不知道你生病了?"
温白听他这么一说,对上那双深邃似湖的眸光,头轰轰作响,直接开口反问。
“不是他让你来的?”
傅揚扬眉,并没懂她的意思。
温白目光又落在门口鞋柜上放的拼了一半的乐高赛车模型,迷迷糊糊说了句。
"你是为了乐高过来的?"
“你这段时间人不见了,也在拼积木?”
傅揚听懂了温白的疑问,他喉咙瞬间干涩,咳嗽两下清了清嗓音,手立刻急忙扶住差点栽倒的温白,慢慢扶她到床边。
“有点事想不明白,出去散了散心。”
温白顺势栽倒在床,疲倦的眼皮微微抬起,视线缓缓上移,看那双指节分明的大手掏出手机查阅,听着那低沉悦耳似大提琴优雅冷萃的声线略显焦急。
“你这情况,我跟岑旭说一声。”
“别!”
温白伸手拽住他衣角,声音是倔强带着央求的虚弱口吻。
“别告诉他。”
34. 照顾
傅揚眸光陡然暗了一下,快速思索后眸色被温润流光所掩盖。他垂头看着她,眼里透出一种复杂交织的情绪。
他不出声,只默默按熄手机屏,然后缓缓坐在她身边。
温白感觉床侧微陷,傅揚就这么笔挺着坐在她床边,曦光在他纤长的睫羽下落下阴影,他就这么垂眸看着她。
“可以进卫生间么?”
温白此刻脑袋昏昏沉沉,以为他要借用厕所,点了点头。
一边陷落的床随他起身缓慢恢复平整,男生高大的身影离开卧室,隔着很远,温白能听到淅淅沥沥的水声和毛巾投涤声。
傅揚带着拧干的毛巾进屋,温白浑身无力,忽然感觉一双冰凉浸水的手扶着她后脑,另一只手有些无措的横在上空。
语气却很淡定,带着丝哄。
"往上挪。"
温白被他弄得不知所措,但按照他的说法,借着他手扶后脑的力,双手撑坐起,傅揚拿起她床头的两个牛油果靠包垫在身后,她就这样靠坐在床上。
他低头摊开毛巾,叠成方正长条,放到她额头。
温白穿了件清凉的连衣吊带睡裙,傅揚全程目光淡然,合理避开不宜视之处,肢体接触也妥当并不逾距。
只有耳尖泛起绯红。
冰凉的毛巾覆盖额头,凉夏冰爽感瞬间从脑门窜至脸颊,让她一下清醒。
看到温白眼神逐渐清明,傅揚伸手给她递过毛巾,保持一定距离。
"降降温。"
然后站起身出了屋。
直到他离开,温白低头看到自己吊带裙松松垮垮,脖颈处大片雪白肌肤露出,半靠床上时裙角褪在大腿根处,脑袋瞬间就宕机了。
她此刻脸红似要滴血,让本就因病通红的脸更深了个色。
她拿起毛巾把浑身擦拭降温后顿觉神清气爽,也有了些力气,赶忙翻开衣柜穿上一套初中时期的短袖短裤的小鳄鱼款睡衣,揪着衣角,犹豫再三走出房门。
傅揚坐在沙发上,正低头在手机来回点着。
温白以为他在给岑旭发消息,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他跟前。傅揚被她突如其来的靠近吸引,睁大眼看着她,不明所以。
在看到手机界面是外卖app显示的同城送药,她面色一僵,为自己突兀上前尴尬懊恼,并犹犹豫豫开口。
“不...不用麻烦,我自己可以买。”
傅揚疑惑的眼神未落,还停留在她身上。
“从那笔钱里扣。”
言外之意,不让她管。
傅揚操作着手机界面,直至付款后,忽然冷不丁问了句。
"昨天淋雨了?"
温白迷迷糊糊点头。
傅揚:“没人照顾你?”
温白又点头。
“和岑旭吵架了?”
温白点完头后,脖子一僵才觉不对。
她忽然想到昨天的一幕,本黯淡的眸色心火忽燃,胸口似熊熊烈火燃烧,掉头沿着走廊进了书房,搬着凳子上去卸了墙上挂着的巨大新海日出图。
画被她没握住咣当一声掉落地面,巨大画框倒下瞬间砸到她的脚,温白一个没站稳从凳上仰头摔倒!
在即将落地的一瞬间,温白认命闭眼,腰上却被一股力托举,整个人并没像想象中落地栽倒。
温白只觉得头愈发昏沉,眯眼一条眼缝才看见傅揚此刻离她极近,近到呼吸急促翻涌,鼻尖几乎贴近!
此刻,她甚至能感受到结实手臂传来的阵阵温度,听到自己砰砰乱跳的心跳,看到他玉润天成的高鼻骨和精致完美的下颌,那双深邃似海幽暗似渊的眸子金色辉光暗涌浮动,似春海潮生静谧幽然,浮现出她的倒影。
呼吸停滞是瞬间的事。
心脏跳动也是。
傅揚手臂忽然用力,他偏过头,注意着分寸将几近坠地的温白抱起,放在地面。
他淡定垂眼,看着被摔坏一个角的画,颇惋惜。
"画框摔了。"
耳后绯红的肌肤却蔓延至脖颈处,隐匿在衣领下。
温白听此,却像被刺扎了,十分敏感的红了眼,扬起头,语调生硬。
"反正也不打算要了。"
傅揚目光落在摔落拐角的画,他一手举起托腮,认真赏了会儿画,颇赞许地开口。
“陈教授亲笔,你不要,可否卖给我?”
他补充了句。
“有个地方,挂这幅画会很应景。”
温白本看到这副画就一肚子火,此刻傅揚开口,立刻同意,没好气地。
“你最好快点把它拿走。”
说罢,自己转头走回客厅。
温白其实心情很复杂。
按理说,在昨天发现真相后,岑旭明面倒戈已让她倍觉孤独,此刻傅揚不是在岑旭提议下偶然出现在隔壁,还主动照顾正在发烧的她,又是她暗恋的男生,她应该是高兴的。
可她一想到那突如其来的冷淡态度,和Grace莫名其妙的针锋相对,她就觉得窝火,委屈。
当本就隐秘而禁忌的暗恋之花,遇到阴晴不定的天气,不会选择迎风绽放,而是窝缩角落,等待一个确定的暖阳天,再伸出藤蔓。
而此刻,她心里抗拒更多。
傅揚随温白脚步也来到客厅,他鼻息轻叹,拿起茶几上的空调,调了个合适温度,轻声提醒她。
“白天就烧这么高,晚上会更高。得想办法退烧。”
温白却对他的话漠不关心,话题忽然跳跃到之前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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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段时间都不在学校?”
傅揚点开手机看了眼外卖送药还有多久到,然后点头,翘脚坐在沙发另一边。
"出去了趟,周五刚回来。"
温白有些沉不住气。
“你觉得配音很无聊?”
他喉咙一滞,很快反应过来,然后深吸一口气,似憋着什么情绪,有些不悦,眉头不展。
"不喜欢。"
言语直接表态。
温白听他这么直言,态度也果决,觉得他应该是不喜这项活动,而非对她有意见。
至少她此刻生病,他没有袖手旁观,一走了之。
但心里就是不痛快。
气氛很快寂静,直到可视门铃里外卖送药小哥按铃,傅揚触屏按开单元楼门锁,打开门取药。
他拎着一大袋子药,把袋子放到茶几上。
然后开始问温白。
傅揚:“淋雨后没冲热水澡?”
温白:“冲了。”
傅揚:“你应该是着凉引起的发烧。”
他垂头从袋子里掏出四五盒治疗风寒感冒的药,企图提醒她回忆过去。
“你之前着凉发烧,吃过哪一种?”
温白翻了翻袋子,光治感冒的药就买了很多种。还有降温贴,止泻药,温度计……
她想到上一次买面条也是这样,这位不食人间烟火的少爷硬是各类型都买了一遍。
傅揚看温白不明他买这么多药的意图,立刻解释。
“有的治风寒,有的治风热,有的治腹泻。”
“我各样买了一份。”
温白:……
好在温白在一众药里找到了她以往吃过的退钱驱寒颗粒,正当她打开颗粒袋子准备往嘴里灌时,被傅揚眼疾手快的阻止了。
他一手拿过被撕开一角的药袋,疑惑。
“颗粒药得用水化开。”
温白瞥了他一眼,指了指茶几上的水杯。
“我把颗粒含嘴里,再喝水咽下去,不也一样吗?”
傅揚:……
就在温白拿过药准备继续她的快速喝药大法,傅揚又冷不丁问了句。
“你吃早饭了么?”
温白:“没有。”
她手里撕开口的药袋瞬间又被夺走,傅揚声音带着命令,强硬不容分说地。
“吃完饭再吃药!”
温白:……
于是,傅揚下楼提了份平淡可口的早餐。
温白没什么胃口,勉强喝了一份稀饭,吃了颗水煮蛋,接过傅揚拿水杯给她冲好的化水颗粒药。
药入口不烫,温热暖喉,她一饮而尽,嗓子泛苦又喝了杯水。头昏沉欲裂稍微好转后,迷迷糊糊走到床边躺上去,沉沉睡去。
35. 情诗 Dear
睡觉时,迷迷糊糊间她梦见小时候。
梦境与现实交错,梦里在一片鲜花盛开的草坪公园里,五岁的岑旭蹲在地上徒手挖泥土,温邵岚和白繁珍还年轻,二人穿着清爽凉快的夏日短袖。
温邵岚第一次教温白骑自行车,白繁珍在一旁拍手鼓励,她忐忑不安的握着车把手,谨慎观察着前方。
她渐渐越骑越稳,开心又紧绷的一颗心乱跳,咧嘴笑着向身后二人炫耀。
两人身影却消失殆尽。
她再转过头,前方赫然冲来一辆燃着熊熊烈火浓烟的大卡车向她袭来!
白繁珍瞬间抱紧她!温邵岚伸手将两人紧紧抱在怀中,随着剧烈车撞击的响声和毁天动地的鸣笛声,温白被巨大黑暗覆盖压倒,宛若被困废墟中,浑身不得动弹。
耳旁只响起男孩无助的哭声。
“温叔...白姨...白白......”
她忽然惊醒睁眼。
床边坐了个人,是傅揚清隽的身影。
是梦!
她出了一身汗,浑身湿透,此刻垂眼,才发现自己的手竟然紧紧捏攥着傅揚的手!
温白欲抽回手,手却有些不得动弹,她才觉傅揚温热的手掌带着些力度,她欲挣脱间,肌肤摩挲间带出细腻的触感。
天色微暗,屋里只亮了盏落地灯,昏暗光线缀着窗外阴霾微雨的暗天,夜风悄然而至带着青草气息潜入屋里。
傅揚静静盯着她看了片刻,才拿耳温枪测量温度,再次伸手抚摸额头最终确认,然后松了口气。
“36.7,降下来了。”
温白伸手打开台灯,光线明亮后,傅揚神色如常,只是暖黄灯光下,生硬刚劲的立体五官被柔化轮廓,倨傲疏离的气息变淡,一冽雪松清竹气息给不露情绪淡然的他,添了份平静感。
但眉目浓烈张扬,身型颇具线条力量感,分明又是鲜衣怒马的不羁少年。
温白纳闷,怎会有这样的人,将两个极端的元素集于一身,又调和的如此自然。
傅揚看她一切正常后,敛目放松,才发觉自己一直紧握着她的手,立马松手解释。
“你梦魇了,我进来叫醒你,被你拉住。”
手上覆盖的温热渐渐淡化,温白攥紧手尴尬一笑。
“谢谢你。”
然后她才反应过来,傅揚竟然一直没走。
是担心她又烧起来吗?
浑身汗粘的难受,温白准备起来吃点东西去冲澡,傅揚早有预料,投涤两条冒热气的毛巾递给她,转身出了屋子。
温白也知道感冒忌讳洗澡,只能作罢拿毛巾浑身擦拭一遍,又换了套短袖短裤的睡衣。
出了屋,餐桌上俨然摆着一个巨大黑色保温纸盒。傅揚正站在餐桌前垂头解开丝绸制的带子,像在拆蛋糕盒似的。
饭香味儿阵阵弥漫房间,温白鼻子尖,一下就闻出是傅揚带她吃过的馆子。
粥里菜丁各色浮动,模样精致,入口味道浓郁鲜香。小凉菜清淡可口,温白一碗下肚,暖意涌入心头,顿觉浑身舒畅。
她记得傅揚喜欢口味略辣些的炒菜,今天却没有,他给自己也点了份一模一样的清淡菜粥。
温白发现傅揚行动略有微缓,左腿有些不灵敏,夹了筷子菜进碗里,问。
“听说你前两天腿伤了,好些了吗?”
傅揚嗯了声,转移话题。
“好多了。你......很喜欢配音?”
突如其来的岔开话题,温白睁大水汪汪的眼睛盯着他看。
退烧后一顿饱餐有了力气,因为傅揚提及,温白把自己遇到了和父亲声线很像的男人和傅揚声情并茂的讲了一遍。
“刚好岑旭懂这个,不谋而合,就一起创办社团。”
说到‘刚好’这个词,傅揚耳尖微动,眉梢微扬,眼底几乎不可察的悦色,如石子投湖,波澜水面很快平静。
他扬起的嘴角在咀嚼中也不易察觉。
"原来是这样。"
温白发现傅揚还点了上次她爱喝的汤,舀了碗汤,刚喝完又咳嗽两声,之前被足球猛力撞击的后背还有些淤青未消,肌肉被拉扯酸痛的很,她没忍住龇牙咧嘴不断痛咳。
傅揚发觉不对,问她怎么了。
温白平息了剧烈咳喘,笑了笑。
“不碍事,就是之前去操场找你没找着,让球砸了后背,猛力咳嗽肌肉拉扯到了。”
傅揚却因此色变,脸顿时阴沉下来,声音冷了个度。
"谁?"
但温白当时背对着,根本没看到人。
她想了想,忽然语气酸溜溜地阴阳怪气。
“你主动邀请做校队经理的Grace不让我找你,我偷溜进内场才被球撞了。”
傅揚喝完粥,先是眸色冷冷的嗯了一声,不知在想什么,而后忽然反应过来,不可置信地反问。
“我邀请她?”
温白见他这么问,有些心虚,轻描淡写地。
“我听你班里同学这么说。”
傅揚闻此,仿佛回忆起什么烦心事,不耐烦地。
“她很烦。”
看着他的态度,温白心里突然窃喜。
原来,不是她想的那样。
.
饭后,因明天刚好放假,傅揚照顾她很久,出于客套感谢,她邀请傅揚在家里坐坐看电影。傅揚把拼了一半的赛车模型放在鞋柜上,没有拒绝。
在征求温白意见无果后,傅揚选了部电影,两人静静坐在沙发上看着屏幕里优美的画面。
温白觉得两人晚饭后一起看电影有些暧昧,但此刻傅揚的陪伴,像暴雨后湛蓝放晴的天,让她滋生出期待彩虹的感觉。
而这种陪伴,也像淋过暴雨的人饮下的一碗冒着热气的姜汤,暖意从五脏六腑缓缓渗透至脚尖,驱赶走所有寒意。
他坐在身边,让她莫名心安踏实。
影片讲了一个白人司机作为黑人钢琴师的司机带他去美国南部巡演,路上磕磕绊绊友谊却越发坚固的故事。
电影最终情绪爆发点来到唐.雪利对自己存在的怀疑,他所有情绪顷刻爆发。
"如果我不够黑人,也不够白人,也不够男人,那我到底是什么人?!"[2]
温白眼泪不受控哗哗滴落,情不自禁。
她感同身受的想到自己。
傅揚听见她动静,默默看了眼又转头回去,声音轻轻地。
“怎么了?”
温白吸了吸鼻子,拿纸擦拭下巴脸颊上的泪水,压了压胸口的情绪。
“他很可怜。”
“他不被人理解,很孤独。”
傅揚听完这话,神色略顿,然后表情柔和轻轻笑了声,音调低沉。
"人,本就是孤独的。"
电影里的暴雨不断,窗外雨声变小,逐渐淅淅沥沥,树影摇曳在暗黑夜幕,雨后清新空气淡淡入屋,空濛凉爽而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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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白见他风淡云轻的模样,有些不甘的扯着嗓子。
"如果你的出生就是个错误。"
“你难道不会怀疑自己,存在的意义吗?”
雨声淅沥,蝉鸣四起,像夏夜大自然的交响乐。
傅揚敛眉细思,神色微动,仿佛瞬间明白了什么,然后忽地笑了。
他很少笑,此刻近距离扬眉看她,墨色眼眸涤荡处盎然笑意,像夏日绚烂绽放的鲜花。
他忽然岔开话题。
“我腿上的伤,再伤一次,以后不仅告别踢球,还不能剧烈运动。”
"家里人都说我的爱好是个错误,以后会后悔。"
他垂眼看了看还包着纱布的膝盖,不由承认。
“等我五十走不动路,可能也会后悔。”
“你能说我现在不爱踢球么?”
温白一愣,转眼看向他笃定的眼神。
肯定不是,他酷爱踢球。
傅揚继续说着。
“世界上离婚夫妻这么多,或所遇非人,或理想不同分道扬镳,或凑合过日到无法将就。”
"但孩子带给他们的快乐是真实的。"
他又转头看着电影,良久,淡淡飘来一句话。
“只要幸福是真实的,一切就值得。”
电影画面里,天气放晴,日光明媚,汽车穿行在公路上,不知要抵达何处。
“至于存在的意义,是你要努力证明的事。”
温白心中波澜忽动,似石击湖水荡起层层涟漪,似风雨骤起卷落阵阵秋叶,似云雾剥开终见万丈山峦。
森林里,阳光乍现,一切明媚与美好接踵而至。金辉入涓流,艳花随风曳。
心底阴霾忽被一扫而空。
简单一句话,把身在迷局中不得解的温白一语点醒。
是啊,自己存在的意义,是自己要努力去证明的。
她忽然笑了,偏头看着傅揚认真观影的侧脸。
这个人,总能在她悲伤难过时,三言两语带走她的悲伤。
像她心灵的独家解药。
他像一座不可企及窥探的莫测高山,巍峨庄严布满皑皑白雪,但攀登途中会在雪原中发现狐兔,看到清冽雪水融化,暖阳登顶的蔚蓝磅礴的世界。
明明是同龄人,却成熟很多。
像山般巍峨高大。
电影缓缓播放至结尾,他站起身看了看手表,露出微微抱歉的神色。
“这么晚了,我去隔壁了。”
关门前,又叮嘱一句。
“有事叫我。”
夜里,温白躺在床上,却睡不着。
她床头灯亮着,辗转反侧无趣的翻着手机,朋友圈,忽然发现一条傅揚的朋友圈。
【电影里的英文诗不错。】
并配了一张电影里的照片。
温白翻到那首英文诗,慢慢阅读。
“DearDolores……”
目光似水流淌,缓缓至最后一段第一句,心忽然一跳。
“IlovedyouthedayImetyou.”[3]
她的心忽然猛烈跳动。
突如其来的预感,带着忐忑不安,她感觉自己快要心悸。
像夏夜不安分的晚风,恣意侵扰她凌乱的心房,惹满园玫瑰悄然盛放。
[2]:电影绿皮书里英译台词。
[3]:电影绿皮书里英文台词。
36. 撑腰 温白 VS
夜里,温白在被窝里反复翻阅这段情诗,甚至忍不住轻声念读。
心里荡起涟漪,久久难平。
像踩着棉花糖般的云彩在月亮旁跳舞。
她明显感觉到两人之间那种暧昧不言的氛围。
夜风悄然而至,凉飕飕剐蹭她的心。
稀疏凉意褪去闷热,一颗心舒展开来,沉稳安逸的跳动着。
是她想多了吗?
.
清晨,温白醒来,看到傅揚发的消息,说他去看看岑旭,让她记得吃早餐。
消息是凌晨4点发的。
她又看到岑旭给她发了个消息。
岑旭:【烧退了?好点没?】
温白猜到傅揚会和他说,但她更在意他什么时候说的。
温白:【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岑旭很快回来消息。
【今早。】
聊天界面一直显示正在输入......
但最后对面没发来消息。
温白:【傅揚今早去找你,有什么事么?】
岑旭:【没有。】
温白心底有种莫名异样感,岑旭一般不会用这样的口吻和她说话,哪怕生气,也是直接不理她。
像是有其他什么事。
她不放心,又给傅揚发微信问了情况。
傅揚简短回复两句,界面一直停在正在输入......然后没了消息。
她闷头写了一天作业,直到晚上,傅揚回复消息,是一句话和一张聊天截图。
傅揚:【他遇到点事,你劝劝。】
聊天内容是岑旭和傅揚的谈话。
岑旭的爷爷得了脑瘤。
岑旭说,为什么爷爷也会得这个病。
温白敏锐捕捉到这个‘也’字。
因为岑旭母亲是乳腺癌去世的,两人从小到大,周围并无亲人得过脑瘤。
她不懂,这个‘也’字从何说起。
傅揚:【他爷爷是唯一护他,对他好的人。】
温白:【我知道。】
傅揚再没回消息。
.
周二上学,温白也没在班里碰到岑旭。
同样疑问的还有郝浔,她上课时左顾右盼,下课后四处打探,当然,温白是被她第一询问对象。
温白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她被郝浔描述的有些好奇,说岑旭这段时间一直闷闷不乐。
温白细想,才发觉苗头。
确实,他最近这几天甚至不来配音社。
配音社又与话剧社合作开了演出,私立学校好处就是,只要掏钱有人干活,前天在脑海里的构思隔天就能搬到舞台。话剧社俊男美女云集,积极性又高,很快排练出了新剧。
这次岑旭不在,一个男主角的配音由社员代替,效果并没岑旭配音优秀,反应平平。
大家也没灰心,演出结束后在后台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话题忽然就转到温白身上。
“上次你是不是邀请傅揚加入社团了?”
"成功了吗?"
温白正准备说没成功,忽然Grace一行人猝不及防走进后台直奔此次话剧的女主角,亲昵聊天中,斜眼不经意瞥见角落里的温白,几人头聚在一起不知低语着什么。
看着社团成员还等她回话,她只能尴尬笑笑。
“我没邀请他,邀请的其他人,他没同意。”
社团成员秦雪尧闻此遗憾叹气。
“我还以为你去邀请傅揚了,听旭哥说你们三个关系很好,以为他会同意入社团。”
其他几人也纷纷点头。
温白摆手解释。
“我们关系没那么好,同班同学而已。”
大家坐在一起叽叽喳喳聊天,话剧社的人和Grace貌似很熟,听秦雪尧说Grace本命叫易慧珍,家庭条件很好,话剧社和校啦啦队都抢着要她,可她偏偏去了校足球队当经理。
大家开始纷纷议论其中缘由。
易慧珍长得实在漂亮,身材比例极好,据说是明德雅苑的第二校花。
随着众人聊天,话题从私下搬到台面,很多迷妹都围到身边问她。
“Grace,真是傅揚亲自邀请你去的校足球队吗?”
"高冷男生耶!哇哇哇哇!"
"Grace姐好厉害啊!被校草亲自邀请!"
“等等,校草是傅揚还是岑旭?”
随着易慧珍美滋滋点头,话题又转移到校草争论。
“傅揚啊!岑旭虽然也帅,但学习成绩一般。”
"岑旭不念书好吧,不然也很厉害。"
“傅揚太高冷了,还是岑旭性格好,我站岑旭!”
“傅揚是全优选手!我站傅揚!”
Grace被大家夸的飘飘欲仙,斜眼瞥见温白默默在人群里不说话,故意拉高音调对她阴阳怪气地说。
“温白,傅揚前几天请假,这两天回来了,你不是想见他吗?等会儿我带你去找他。”
面对一众人突如其来的目光,温白气定神闲地笑了笑,敷衍着。
“不用,谢了。”
但她身后几个小姐妹不依不饶,开始阴阳怪气讽刺,言下之意温白是傅揚迷妹,成天围着傅揚转,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温白无语听着,也不大算反驳,好像突然没了那么大气性,反正不是事实,说了也无所谓。
秦雪尧听这话十分不爽,欲站起来怼,被温白拉住。温白同时示意其他人不要多事,一行人准备收拾东西离开。
他们背上包,擦肩而过时,Grace忽然来了句。
“没爹的人,也妄图攀高枝?”
温白顿时站住。
她阴沉着脸,转过头,声音极大冷声质问。
“你再说一遍?”
气氛顿时僵住,话剧社的人和逗留后台其他班级的学生本默默围观吃瓜,看温白不予理睬暗觉无趣正欲离开,却没想到温白忽然如此强势质问,表情大变,一点不似平常温柔和煦。
Grace见众人围着,气氛渐渐安静,丝毫不怯,一副嚣张惯了的样子,昂首走到温白面前,恶意咧嘴不屑。
“我说,没爹的人,也妄图攀高枝?”
空气瞬间凝滞。
温白忍着怒火,声音隐忍怒火,咬着重音。
"道歉!"
易慧珍轻蔑的瞥了她一眼,一只脚狠狠踩住温白的鞋,故意拎起脚后跟,用前掌翻覆转动摩擦,使劲儿按踩脚下的鞋,趾高气昂地。
"你是什么东西?让我道歉?"
温白反手一个巴掌,一点没客气,扇在易慧珍脸上。
周围人愣是看呆了。
易慧珍脸上浮现一个红红的手印,可见温白下了十足的力。
瞬间,后台屋里落针可闻。易慧珍的几个小姐妹愣在原地,其中一个忽然上前揪住温白衣领,大有以多欺少打架之嫌。
秦雪尧和社团里的人立刻上来拉架,话剧社易慧珍的朋友也上来帮忙,场面闹哄哄乱作一团。温白他们寡不敌众,被一群人逼退在一旁角落。
易慧珍足足愣了好几秒,直到场面开始混乱才惊觉发生了什么。她扯着嗓子愤怒大喊,然后揪住温白头大将她拖至墙角。
温白被人拽住手脚,头皮被大力扯的生疼,脸都涨红了硬是不吭声。
易慧珍一把拽起她短发,迫使她扬头,趾高气昂地将她下巴捏至变形,声音恶狠狠地。
“敢打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她高高扬起手,准备狠狠扇下来。
温白被人按着,无处可躲,只得认命闭眼。
忽然,一只大手用力擒住易慧珍手腕。
易慧珍恼怒之际被人阻拦,还没转头就破口大骂。
“敢拦我,你吃了熊心豹子......”
看清来人真面目后,她顿时浑身僵硬,面色发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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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大身影压迫下,易慧珍见傅揚阴沉着脸,大手擒住她纤细的手腕,眼底隐隐燃烧着无名怒火,冷傲无情的脸上浮现愠怒之色,下颌紧绷着。
"Grace,道歉。"
冷冷不带感情的音调掷地有声,不容妥协,不容置喙,像带着锋利的刺。
傅揚散发彻骨寒光的眼转向按着温白的几个太妹,眼神一寸一寸没过抓着温白的几人,冰冷敌意似剑悬于颈。
几人顿时噤声,只觉后背发凉,忙缩着脖子躲闪眼神送开手,默默退到易慧珍身后。
易慧珍脑袋轰轰不明事态,看着傅揚发怒模样心底生出恐惧,雄赳赳气势瞬间泄了气,涨红了脸解释。
“温白...她欺负我......”
话音也失了力度,结巴着强词夺理。
围观众人大气不敢出一声,原本焦灼混乱的场面因傅揚的加入温度骤降冰点。
秦雪尧发现,岑旭正站在人群最后面,透过人群缝隙默默围观。
他眸光不似平常温和,骤降至零度后比傅揚还可怖,像一头隐怒不发的幽灵,眼底情绪似要掀起腥风血雨。
但他只是静静站在人群后,默默看着。
似乎不止在观战,还在观察什么人。
人群里,温白眼眶发红,恶狠狠盯着易慧珍。
傅揚忽然单膝跪地,向温白伸出手。
温白一怔,默默伸出手。
两人掌心相握。
掌心温热的触感顺手掌四处蔓延。傅揚又伸出手从另一边扶住胳膊,几乎以环着她的姿势将她小心扶起。
然后他站在温白身前,一只胳膊微微伸出,掌心向她,作出一个小幅度的,把她护在身后的下意识举动。
声音冷的刺骨。
“Grace,我从没邀请你参加校足球队。”
“你指示练习生踢球故意伤害观众,我会向上反映。”
然后扶着温白,声音陡然和缓,轻声询问。
"受伤了?"
一旁吃瓜的学生和配音社的成员听傅揚如此澄清,不由心怀鄙夷的瞅了眼快要站不住硬撑着的易慧珍,默默不出声。大家知道目前这形势,必然是易慧珍败北。
易慧珍挂不住面子,满脸涨的通红,却忽然红了眼眶,眼泪簌簌掉落,音调扯的很高,不甘心带着哭腔。
"傅揚,你为了一个外班同学欺负我?"
易慧珍身后几个女生见此懵了,又偷偷看向易慧珍濒临崩溃的身影,一个个低着头不说话。
易慧珍昂着脖子继续不依不饶。
“你都没看到发生了什么!她打我!”
她伸手指了指自己五个红指印还没下去,火辣辣疼的脸,声音又软了下来,带着大家从未听过的娇憨。
“她老来班里找你,我说你不在,她就记恨我!”
温白闻此被气笑了。傅揚站在她身前,连正眼都没瞧她一眼,也根本不在意她说了什么,只冷声警告。
“她是我朋友,欺负她,就是欺负我。”
话音一落,人群里一帮吃瓜群众顿时兴致缺缺,本以为磕到什么隐秘CP,现在被这么一说,顿时丧失兴趣。
这时,岑旭也从人群里走了出来。
他直直走过来,嘴角噙着似有若无的淡漠笑意,眼底却无温度。
他伸手把温白拉到他身边,径直站在温白身前,冲傅揚温和笑了笑,十分熟络地拍拍他的肩膀,语气温和。
“兄弟,谢了。”
傅揚看到温白站在岑旭身后。
岑旭眼底不见情绪,面上浮着虚假笑意,心里不知为何咯噔一声。
但他面上未露半分情绪,而是熟络地拍肩示意,交出主动权。
岑旭转头看着易慧珍,依旧是温暖和煦的笑,桃花眼眯起长弧,像温润如玉的俊朗少年。
但说出来的话,没什么温度。
“易慧珍,你家在明德雅苑的股份,不想要了?”
37. 道歉
简简单单一句话,压的易慧珍喘不过气。
一旁围观群众更是吃惊。
围观的学生们都知道岑旭是个有来头的富二代,但敢直接这么威胁易慧珍,给易氏集团千金如此下马威的,S市里屈指可数。
S市里姓岑的富豪屈指可数,不难猜出岑旭身份。
明德雅苑私立高中一小半是家族企业子弟,见此情形深谙势力强弱,明白一向猖獗的易慧珍这次是碰上硬钉子了。
还有多数挤破头考进来的莘莘学子,围观这场景只觉得岑旭背景过人,心中暗叹。
岑旭步步逼近易慧珍,虽笑着,却气势凌人。
易慧珍高一在尚陵国际,心里早已明白岑旭家世,不敢得罪。她有些站不住,踉跄后退两步权衡利弊,不可置信的瞪着居然为这么一个小丫头出头的岑旭,直着脖子不肯低头。
但紧紧咬着嘴唇,也不敢再说狠话,招惹这位少爷。
她把怨恨不甘心的目光收回,转而变成委屈憋闷的神色把视线挪至傅揚身上。
傅揚毫不理会,只冷冷与她对视,眸色晦暗。
"道歉。"
易慧珍眼底最后那点自尊瞬间被打碎,大小姐颜面荡然无存。
眼角沁出泪花,她红着眼,咬着牙,忿恨的瞪着温白,下狠心破罐子破摔。
"凭什么?!她不就是个没爹管的吗?!"
温白闻此,激动的就要上前再给她一巴掌,让岑旭硬是拽住,把她拉在身后。
傅揚目光似有若无的落在岑旭握住的手腕上。
岑旭本想上前一步,继续施压,却被傅揚提前一步挡住。
傅揚冷冷站在易慧珍面前,眼眸森然泛寒光,又不屑的傲然凛冽蔑视她,仿佛看垃圾。
这使得易慧珍内心被狠狠刺痛。
他逼近一步,面容冰寒彻骨,似狂风暴雨来临前酝酿一场怖人灾难。
声音犹如在她头顶高高举起的利刃,一字一顿。
"我说最后一次,道歉。"
那股强势到不可一世的傲骨凛然铺面,如洪水肆虐压盖而来,全场顿时噤声,竟无一人敢出声。
易慧珍被傅揚如此怒然吓到了,周围鸦雀无声寂静似海,她因畏惧心脏狂跳,已然乱了阵脚。
又看向岑旭,想到那句分量不轻的话。
她硬着头皮,狠狠似把牙咬碎了往肚子里咽。最终低下高傲的头颅,声音不甘忿烈。
“对不起。”
温白知道这道歉并不真心,但此刻愤怒褪去,理智重回,她明白自己动手打人也不对。
况且今天两人一起为她出头,太惹眼了。
她敷衍着嗯了一声,算是接受道歉。
秦雪尧他们几个也算被解救,随着微散的人群迅速靠拢过来。
话剧社社长也听闻动静赶了来,他边走边快速狠瞪了眼给他惹事的和易慧珍关系很好的女主角,立马握住岑旭的手笑着致歉。
岑旭眼睛眯的狭长笑着,情绪瞬间恢复平日嬉笑打闹的样子,半点不见阴霾。
人群就这么熙熙攘攘的三五一团各自散开。
傅揚临走前与温白擦身而过时,忽然说了句。
“把钱收了。”
温白想到傅揚微信上一共给她转了十五万作为购画酬金,她一直没收。
温白还没来得及拒绝,傅揚就消失在人海里。
岑旭和话剧社社长聊完天走了过来,看温白盯着傅揚身影,意味深长笑了笑。
“现在也有人给你撑腰了?”
温白见他又一副不正经模样,两人之前的争吵宛若过眼云烟,顷刻间消失不见。
但她还是十分冷淡的看着岑旭。
“傅揚也是我朋友。”
"你高一没来,我和他同班。"
岑旭看着温白肯理他,还冲他翻了个白眼,挽着秦雪尧胳膊扭头就走,知道那天吵架大闹已然翻篇,无奈笑了笑。
其他成员看到这一幕,纷纷互视不言,低头走路。
他准备跟在配音社队伍最后晃悠着走,没想到温白没走两步,转身调头又直奔他身边,语气和缓不少,声音轻轻的。
“脑瘤......是良性还是恶性?”
岑旭闻此瞬间倒退一步,面色不可置信,整个人有种反应过激的样子。
温白看他这样有些莫名其妙,心想不过问一句不至于吧,又不是什么国家机密。
岑旭眼神闪烁,声音镇定。
“你听谁说的?”
温白知道瞒不住,想着两人关系好,说了就说了。
“傅揚,不然你告诉我么?”
她想到这里,没好气剜了他一眼,神色忿忿。
“不好的事,你从来都不和我说。”
岑旭听到这话,忽然松了口气,沉下肩,眼底浮现淡淡哀愁,叹了口气。
“恶性。”
"那怎么办?你得抽空去陪陪吧。"
岑旭点点头,似乎不想再谈论这个话题。
看着温白和秦雪尧渐渐远去的身影,他脑海里突然回响起廖笙和他通话时说的内容。
“岑旭,你不会喜欢温白吧?”
“哈?”
当时岑旭正在医院走廊里自动贩卖机上取水,听到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话顿时惊呆了,水也忘记取出来了,就呆呆蹲在原地。
"你有病吧!我喜欢她?!"
但电话那头却不以为然,一副跟弱智讲不通道理的无语模样。
“你把她保护这么好,不是在乎她?”
"从小到大都这样,我习惯了。"
岑旭解释。
廖笙叹息,然后又耐心循循善诱。
“可能你们太熟了,你感觉不到。”
“你想想,你对她,有没有独占欲?”
岑旭仿佛听到了笑话。
“独占?谁能把她领走就快点领,我刚好落个清闲。”
廖笙在那头碎碎念。
“嘴硬。”
岑旭嗤鼻一笑,他还真不是嘴硬。
思绪回到现实,岑旭又想起那会儿温白陷入困境,傅揚本站他身旁,忽然眼疾手快地箭步冲上去,他才看到温白被人欺负那一幕,顿时怒火中烧。
但傅揚扶着温白起来的样子。
两人伸手搀扶的样子,十分自然。
他突然心里就觉得不舒服。
不知道为什么。
他心里忽然萌生了一个想法,如果温白和傅揚在一起了......
他咂咂嘴,心里并无任何波澜,只觉得好笑。
傅揚又不喜欢温白这类女生,两人家境各方面相差太大,根本不可能的事。
他摇摇头,无奈嘲讽自己一天都在乱想些什么,然后脚步加快跟上队伍。
.
很快到了学期末。
温白又接到过很多次白繁珍的电话,她都没接。白繁珍给她发了微信,还转了好几笔款,她既没有回复,也没有收钱。
微信内容都是邀请她回来坐坐,或者问她什么时候有空,想回家里看看她。
但她最后也没来成,温白推测是温釉岚拒绝了她。
有时,偶尔看看她发来的消息,很卑微的央求。
感觉还挺可怜。
她又有些心软,觉得自己太过了。
很快,暑假到来。
傅揚偶尔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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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周末还来岑旭家拼乐高,温釉岚还遇到过一次,邀请到家里吃了顿饭,还给岑旭打了电话,只是岑旭时常在医院看护,并不得空。
温釉岚私下里还试探温白是否早恋了。被温白机智装傻糊弄过去。
不过实际上也并没有,两人只是很好的朋友。
而暗恋的心思,温白瞒的严严实实,谁也不敢说,把它当做最隐私的秘密尘封心底。
一天,温白正在写作业,忽然,手机响铃。
是个陌生的本地号码。
温白狐疑片刻,接通电话。
陈娇娇的哭声缓缓传来。
“温白姐姐...姐姐......我不知道怎么办......”
温白惊讶于陈娇娇是如何得知她手机号的,但这个小姑娘无缘无故给她打电话,让她莫名紧张。
一瞬间,她迅速联想到白繁珍是不是出事了。
她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声音揪着,拘谨地问。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陈娇娇的哭声呜咽着,仿佛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鼻塞着声音雾蒙蒙地。
"妈妈......最近经常吐,也没精神,爸爸经常带她去医院......像是怀小宝宝了。"
最后一句话,像突如其来天降巨石,把温白砸了个措手不及。
她的心瞬间被酸胀的痛感堵住了。
整个心口处暗戳戳的疼,像被针扎般难忍。
她甚至蹙眉,忍不住弯腰用手护住心口。
她想张口发声,却说不出半个字。
只听电话那头,陈娇娇继续抽泣着。
"爸爸和妈妈有了小宝宝...是不是就不要我了......”
“姐姐,你是不是就这样被抛弃了......"
童言无忌的话似一把钢刀,直直戳在她心上。
她感觉自己心上原本有个快要结疤的伤口,忽然被生生抠开,新肉又被生生撕裂开来,鲜血又顺生疼旧伤汩汩流出。
好痛。
她忍不住蜷缩起来,一只手猛力按压胸口,努力缓解那股不适疼痛。
温白平复呼吸,努力克制声音。
“不会的,陈叔叔这么爱你,怎么会抛弃你。”
但陈娇娇哭声越来越大,似乎没人在家,她才敢这么放声大哭。
"我是四岁的时候爸爸妈妈来孤儿院领养的......我不是他们的亲生孩子,爸爸也不是我的亲爸爸。"
“姐姐......我该怎么办啊......”
随着陈娇娇无助害怕的哭声,温白陷入沉思。
陈娇娇现在上小学三年级,8岁。
如果陈真和白繁珍在她四岁时就领养了她......
那个时候,温邵岚还没去世。
原来,两个人,竟然在那个时候就……
温白并没继续哄劝她,只张开颤抖的嗓音,犹豫半天,苍白无力地开口,准备验证一个残酷的真相。
"你四岁,就见过白繁珍?"
她甚至没叫她妈妈。
电话那头小小的声音十分笃定的嗯了一声。
温白心里某处坚不可摧的堡垒,瞬间坍塌成废墟一片。像她原本一直坚信,一直捍卫的领土,突然被战火践踏摧残,炮弹轰击之下焉有完卵?
土地碎成砂砾,城墙碎成细石。烈火熊熊,浮尸百里。
本以为心寒至极,不过是不再联系。
但事实真相,竟如此不堪。
一瞬间,一直压抑在心头的悲伤痛苦之情,在卑劣不堪的真相下,转化成浓烈的恨意。
是她背叛了他们!
她恨她!
38. 告别
温白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挂断电话的。
陈娇娇不停的哭泣,孤立无援的哀哭徘徊在她耳际,像一面镜子,投射出她内心的悲鸣。
她翻来白繁珍和她的通话记录,看着一条条她未回复的消息,心里冷笑。
多么深情的演技,多么虚伪的关怀。
总能一次次让她心硬又心软,让她浑身刺痛,心寒入肺腑。
有一滴泪缓缓滑落脸颊,冷冷的,只此一滴。
温白面色不动,加了陈娇娇微信后,又发了个安慰消息。
忽然,手机聊天界面弹跳出白繁珍的消息。
【白白,你还记得妈妈以前的梦想吗?】
【妈妈想继续弹钢琴,月底去德国,这一年就不回来了,以后可能会留在那边。这周末见个面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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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却只发来一行短句。
【妈妈想看看你。】
温白见此冷笑,心想即便怀孕生子,也没必要如此躲躲藏藏。
但胸腔憋胀到酸痛不已,心脏每跳动一次似如刀磨。
但她还是忍不住去不停地想。
这个孩子对她究竟多么重要,才会选择这个年龄冒如此之大的风险,去国外待产?!
这个念头像稻苗久旱逢甘霖般,在这通电话过后疯狂不断的生长,她几乎遏住不住这样的念头,像一个绝望而疯狂的人。
无数个夜晚,她睡不着猛然坐起,点开那个熟悉的电话想打过去质问,屏幕的刺眼白光自动熄灭几回,最终情绪被抑制,她乖乖收起手机,收起悲愤的情绪,又躺了下去。
即便问,又有什么意义?
温白最近在学校开始沉默不语。
由于不怎么吃饭,心事重重,她肉眼可见的瘦了一圈。
郝浔每次都会给她桌上放好吃的零食,总在她低头不语时默默陪伴。
自上次配音社和话剧社闹了矛盾被傅揚岑旭平息后,班里不少人、甚至年级里,都在传她和岑旭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故事,傅揚则是岑旭的好兄弟,说三人关系极好。
Grace提前出了国,国际班的小团伙也散了。
但配音社因为新伙伴明丞奚的加入不断蒸蒸日上,他们甚至拉到了校外两个合作。温白也在致力于社团活动,隐隐有策划一姐的派头。
反倒是岑旭,只配音时来露个面,好在水平稳定,没有退步。
岑旭近段时间都不来学校上课,不知道请了多久的假。温白每次询问,都是在医院。
温白周末再没在隔壁碰到傅揚,只是一个周末来了之前为他开车的司机,进屋取走了他拼好的很多物品模型,多到令人咂舌。
司机冲她笑笑,说这些不算什么,傅揚有一个间屋子,里面全是乐高科技。
温白看着那些模型被光洁质感不菲的盒子包装好,又被丝绒布袋套好,由司机一件件轻轻放置后座固定。
车子发动,渐行渐远,仿佛两人之间的距离。
温白知道,傅揚并非普通人家。
能和岑旭势均力敌,彼此成为朋友,非富即贵。
但两人会时不时微信聊天。
某个夜晚。
傅揚:【睡了吗?】
温白:【?】
傅揚:【一片漆黑/图片】
温白:【你家停电了?】
傅揚:【无语/表情,你点开图片看看】
温白:【哇!星座壁纸!】
傅揚:【......这是我用天文望远镜拍的】
又嗖嗖发来几张更清晰直观的星云图。
字里行间透着得意。
温白噗嗤一笑,心里暖烘烘的。
【我不太懂,能讲讲吗?可爱/表情】
傅揚:【行,我刚好没什么事。】
温白心里默默切了声,嘴角却不受控制上扬。
傅揚语气虽淡,却与刚相识区别明显,虽然语调不快笃定沉稳,但言语中还是能感受到少年对天文的热爱向往。
傅揚:【你现在看的,是1500年前的光。】
温白:【隔着时空,迟来的相遇,也很浪漫。】
傅揚:【若说浪漫,《绿皮书》里那首英文诗也很浪漫。】
温白指尖顿时停住,脑海里浮现那句英文,脸颊微红,心砰砰跳的很快。
两人隔着屏幕,有种心照不宣的暧昧,通过文字,通过指尖温热的屏幕,传递心头悸动。
温白停止回复,她不知如何接话。
只紧张的抓着手机,看着那正在输入的界面。
时间被缓慢拉长,心也被莫名揪起。
傅揚的消息猝不及防弹出界面。
【我喜欢那句】
【EverydayIamalive,I''mawareofthis.】[4]
聊天界面显示正在输入......
温白心跳停滞,感觉自己快要喘不上气。
她很清楚,下一句是什么。
她甚至嘴角喃喃了下一句,顿时噤声,屏住呼吸。
“IlovedyouthedayImetyou.”[5]
时针一分一秒不急不慢的走动,每一秒都在温白脑海里涟漪效应般响起剧烈震鸣声。
她感觉自己心里广袤的绿野处,有一万个粉色桃心气球翩翩起舞升上天空,天空一阵风卷落片片玫瑰花瓣雨,将无际旷野渲染成铺天盖地的浪漫奇景。
忽然,聊天界面被压下去,手机铃声覆盖屏幕,瞬间响起。
是白繁珍。
温白心里咯噔一沉,仿佛一场龙卷风瞬间席卷平野,浪漫褪去,阴云渐渐笼罩天际,乌泱泱的灰色天野开始密谋一场风暴。旷野自由的风高吼怒意,又被低到天际的乌云压抑的一晃眼了无踪影。
她犹豫再三,点了通话。
白繁珍虚弱疲惫的声音,带着惊喜和不可思议的语气。
“白白?”
好久没和白繁珍通话,她的声音枯涩无力,像失去水分营养干瘪发皱的枝干。
温白蹙眉。
“你怎么声音这么虚弱?”
电话那头,白繁珍声音干干的,笑声像勉强努力出的声。
“我没事,你这周有空吗?妈妈想和你吃个饭,就我们两个。”
她一直小心翼翼的避开那个话题,避开那人的称呼。温白觉得此刻,她像个不知天高地厚苛责家人的任性女儿,而白繁珍则是小心翼翼维护二人关系的母亲。
做错的人唯唯诺诺,受罚的人颐指气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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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反倒成了她的不是。
心瞬间被刺痛了。
温白不再忍耐,决定打开天窗说亮话。
“白繁珍女士,你这样不累么?”
电话对面一阵似海的寂静,温白继续。
“您当时和我爸在一起,就跟现在这位领养了陈娇娇;我爸去世没半年,你就改嫁;现在怀孕了,想避开我去国外。”
“人都有自由,你不可能一辈子为我而活,我知道。我爸去世前给我发微信让我照顾好你,我同意。所以你做的再过分,我也不计较。”
“可你,对的起我爸吗?”
她的声音开始沙哑而颤抖,喉咙里有抑制不住的抽搐声,带着鼻腔细微啜泣,声音却依旧镇定。
“如果你不爱他,为什么嫁给他?跟他这么多年不离婚?”
此话一出,温白感觉胸口憋着的一口气忽然顺了,她深吸喘气,继续把憋着的情绪,用最冷静克制的语气说出来。
“如果你一生都在遗憾,你又何必生我,成为你追梦的枷锁?”
电话那头汹涌澎湃的沉寂忽然被一股情绪打断。
白繁珍声音似压抑,似痛苦,似极力隐忍,但最后因过度用劲,声音反倒显得无情,像重声承诺。
“白白,你从来,不是我的枷锁。”
白繁珍忽然剧烈呛咳,但很快收住声音,电话这边像她忽然贴近麦,声音陡然靠近带着气息。
“我只后悔,一直没好好陪你。”
电话那头声音努力平复片刻,最终传来白繁珍最为日常的口吻,像聊家常一样。
“我明天早晨的飞机。”
“别贪凉,好好吃饭,照顾好自己。”
“想我了,给我发微信。我也会给你发异国风光。”
“如果交了男朋友,如果可以,发我照片。”
“再见了,白白。”
电话突然被挂断了。
这时白繁珍第一次主动挂温白的电话。
温白早已泪眼模糊,只是这次没有向往常痛哭流涕,只浅浅流了两滴泪,泪水甚至划不到下颌就没了。
哭过太多次的人总会麻木的。
她怔怔愣神,看着屏幕忽然才反应过来自己还在和傅揚聊天。
聊天界面上显示了六条撤回信息。
傅揚最新发的一条消息赫然入眼。
【刚才在玩儿真心话大冒险】
【很晚了,打扰了】
【晚安/表情】
温白一颗心顿时被拴住,被钉在这几句消息上,心中泛起奇异复杂的感情。
他到底发了什么?
怎么会撤回六条消息?
她用袖子轻轻拭泪,准备拿起手机回复,才发现已经是十分钟前的消息了。
对方的状态也从沉迷学习改成了勿扰模式。
手指就这样悬在半中央。
好像隔着手机屏的距离,就是隔着一条银河。
她像吞了颗橡皮糖,一整颗黏在喉咙里,掏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心里怪怪的,有种说不出来的悸动,和莫名其妙的毫无头绪交织在一起。
很憋闷。
。
[4]:电影绿皮书英文台词。
[5]:电影绿皮书英文台词。
39. 避雨
最近,温白经常做噩梦。
一天,她梦见自己只有一颗门牙,还无缘无故突然掉落。她开始不能吃饭,在食堂被众人取笑。她看向周围,郝浔、岑旭、傅揚竟都不在。
再一转头,食堂里所有学生都成了无脸人,不知何时已逼近她眼前,一个个阴森森的围着她!
温白骤然惊醒!
心悸未平,她满头薄汗看向窗外,厚窗帘透出曦光,湛蓝天际泛着鱼肚白。
学校,课间。
郝浔拽着温白袖子,表情严肃的和她四目相对。
“你最近怎么了?瘦了一圈不说,精神还越来越差?”
温白勉强微笑,告诉她没事,别担心。
课间学生来来往往,任老师踩着高跟鞋经过走廊,欢脱的学生们一个个像老鼠见了猫,飞速收起手机,规规矩矩两三结对站着聊天,顺带窃窃私语议论她此行目的。
这节课不是她的,班主任此刻前来,必然有事。
任老师在教室后门喊了温白。
温白错愕的眼神与她相对,然后莫名有些紧张的攥紧袖角,小跑跟了上去。
走进教室办公室,早晨最后一节课铃声响起。
温白开口提醒。
“老师,上课了。”
任老师给她示意沙发处坐,解释这节课因为下雨改成自习,然后给她倒了杯水,声音也不似往常硬厉,透着温柔和蔼。
“温白,最近是家里发生什么事了?可以和老师说说吗?”
温白有些懵,半天没反应过来她的意图,思考半天小心翼翼开口。
“老师,我成绩没有退步,上次月考还进了全班前十。”
任老师没接她的话,她伸手摸了摸温白,声音亲和又带着教师的严厉,谆谆地。
“不聊学习。是你最近瘦了很多,看面色像在熬夜,如果为了学习,与其熬夜,不如提升自己效率。”
温白似懂不懂的点点头,对她突如其来的关心感到惊异。
任老师见她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没被握住的另外一只手不知如何安放的举起,十分无措,不由叹气。
“我承认,对你不够公平。”
温白听到这番话,更是一头雾水。她睁大茫然无辜的杏眼,水汪汪澄澈无瑕。
任老师面色温和,不似平常严厉,冲她无奈一笑。
“你生得俊俏,又被校董打过招呼要特殊关照,我一直以为你和岑旭早恋,所以对你戴了有色眼镜。”
“岑旭转来以后,我才发现是我误会了。你们是一起长大的好朋友。”
温白听到这里,才明白任老师的意思。
她从未被任老师刁难过,特殊关照细细想来也有,毕竟任老师是个秉公有良心的好老师,对大家都是粗中有细的关怀,只是平时比较严厉,大家才怕她。
温白笑了笑。
"老师,您对我很好,谢谢您的关心。我没什么事,自己调节调节就好了。"
任老师轻轻抚摸了她的手,像宽慰般叹息。
“有什么需要老师帮忙的,记得找我。”
.
岑旭依旧没有来学校,温白有些担心,给他打了电话,他还是在医院。
她估计,岑旭爷爷的情况不乐观。
中午在餐厅吃饭碰到傅揚,温白主动打了招呼,他眼神交汇时微微一愣,冲他露出一个很淡的僵硬的微笑,机械地微微扬了下唇角。
傅揚眉宇间略有倦色,鸦羽似的睫毛下垂,遮不住眼下乌青,一副熬了夜的样子。他今天校服里穿了件竹青与黛绿混色的运动短袖,清新别致,上衣剪裁贴身,衬得他肩宽腰窄,随性往餐椅后背一靠,翘腿脖子后仰喉节在光影下似山峦起伏,散发荷尔蒙感。
他照坐在固定靠窗位,窗外小雨淅淅沥沥,透明玻璃窗沁上一滴滴晶莹剔透的雨点,汩汩雨水流动将外面绿草翠树透视成的水波荡漾下空灵涤净的动景。
小雨天气,屋内灰蒙蒙的阴霾质感被餐厅顶部射灯与发出的光芒驱赶,室内明亮干洁,绿化带末边两个奶茶店散发温热治愈的热可可气味。
温白选好餐,端起饭,绕过簇簇南天竹与马醉木交错的绿叶丛林,向窗边静谧无声的人走去。
傅揚似在发呆,忽而敛眸看见温白,放下腿挺身坐正,神色淡的像这场雨。
他欲抬手却不小心差点打翻鸡汤。温白眼疾手快扶住碗,才避免一场意外。
温白坐在对面,看傅揚偏头看窗外淋漓不止的雨,自顾自吃了起来。
气氛有些微妙。
终是傅揚打破了沉默。
“岑旭今天还没来学校?”
温白点点头,有些不适应被远处学生叽叽咕咕低声议论,压低声音,颇埋怨。
“他快一个月没来了。任老师居然给他准了这么久的假。”
傅揚声音不似以往,虽清润,但更带着丝刚硬,更像一个为低年级学生解惑的学长,而非平常玩笑随意。
“他父亲兼校董,任老师老公还在他家医院工作。请假对他来说不难。”
温白默默吐槽,这该死的有钱人。
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
傅揚想到什么,突然开口。
“岑旭爷爷得脑瘤,任老师的老公是国内这方面的专家,如果岑旭那儿问不出来什么,我们也许可以......”
温白眸光一动,对上他的视线,试探开口。
"打听病房号,然后去医院看看?"
墨色似海似渊的眸光像月辉星光被揉碎,泛起涟漪,温温脉脉浮动,又谨慎克制以浓夜压下星点光晕,渐渐熄灭,静谧。
温白差点被那眼眸吸引沦陷,连忙回过神。
傅揚闻此提议,点头同意。
两人又默不作声吃饭。
窗外雨势渐微,天空飘着毛絮絮雨,餐厅一波接一波人用完餐相继离开,人越来越少。
温白终究忍不住好奇心,放下筷子。
“你那天,撤回了什么消息?”
“我接了个电话,没看到。”
看着他默不作声的样子,温白抿嘴,一本正经开始猜测。
“你该不会偷偷说我坏话吧?”
傅揚的沉默忽然被打破了。
他低头笑了一下,鼻子轻嗤,眼底透出不可置信又无可奈何的光亮,像默默庆幸窃喜,但昙花一现瞬间无踪影,表情瞬间恢复如常。
再抬眼,整个人不似刚才吃饭时冷冰冰教条模样,带着温热的少年气息,扬起锋利下颌,带着浅浅傲然不羁的笑意。
"没什么。"
“找你借钱而已。”
温白一脸懵:“什么?”
两人起身聊着,向外走去。
傅揚忽然伸手,轻轻肆意揉碎她头顶发丝,弄得她满脸乱糟糟的。温白伸手欲拦,但他个子很高,无论怎么跳着抓就是抓不到他的手腕。
她没好气的用手捋顺自己的短发,一颗心因为跳动砰砰乱跳,半天停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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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鼻哼一声,像极了欠揍少年,声音冷冷拽拽地。
“真心话大冒险,找人借钱。”
然后看向她,耍赖般地。
"你害我输了。"
两人就这么并排出了餐厅,本是细雨纷飞忽又下大,餐厅因到时间开始打扫卫生不能继续待着,二人只能躲在屋檐下避雨。
滴滴雨水在地面积水处砸出密密浅浅的水花,盛大天际下的广阔校园里竟无一人。
绿树被雨水洗涤的愈发青翠,楼宇颜色变深,屋檐下水珠似断线珠子滴滴坠落,扑面而来的潮湿微冷让温白不由抱着胳膊抖了抖。
傅揚垂眼看到温白面色冷得发白,双手环抱,跺着小步子。
他脱下校服外套,直接披到她肩膀。
发凉的身体忽然被一股温热气息环绕,气味温雅似玉、苍翠似竹、凛雪似松,带着衣服主人的淡淡温度,瞬间包裹她冰冷的躯干。
温白转头,发现傅揚发梢微湿,肩头微微落雨,但眼眸一动不动看着她。
她心跳漏了一拍,故作镇定,耳朵却开始烧热,有些别扭地。
“干嘛给我衣服。”
发凉指尖却紧紧攥了攥衣角。
傅揚眼眸含笑,笑起来恣意昂扬。
“你害我输了,怎么赔偿?”
温白蹙眉瞪他。
"这也赖我?"
音调带着淡淡的恼。
傅揚站在屋檐下,扬起头,高高鼻梁蜿蜒而下,侧脸弧线英俊绝伦,像大理石雕塑般俊美。
“我玩儿游戏没输过。”
“唯独你,让我栽了。”
丝丝雨幕成了背景,他深邃的眼忽然直视温白的眼,眼眸弯弯如滟涟春潮泱泱涌动,薄唇勾起,眉弓扬起傲然角度,看着深情而浓烈。
声音也缓缓靠近,磁性低密,响在耳际。
"不赔偿,好歹,允个承诺?"
温白听闻这话,不由抬眼。
她的心慌乱跳动到嗓子眼儿,呼吸都变得急促,耳朵烧的不行,脸颊红彤彤。
她眼神与傅揚相撞,立马心虚躲闪,慌慌张张开口。
“只要不过分,我答应你。”
傅揚终于咧开嘴,眉宇昂扬骄傲的笑着。
他笑起来居然是这个样子,骄阳似他,盛夏也似他,清风明月里骤然明媚的盛夏,冰雪消融后乍暖还寒的金色暖阳。
金色曦光铺天盖地而来,绚烂夺目,盛大灿烂。
他的声音在雨里并不真切,却掷地有声。
"好。"
雨声淅沥,他忽然拿出课本递给她,将书抵在头顶,露出猝不及防的坏笑。
温白忽然被擒住手腕,两人就这么拿着课本当伞举在头顶,被他牵着在雨中奔跑。
凉凉细雨拂面,温柔冷清,带着清凉寒意钻入肌肤。幽微细雨拂在她面颊,睫毛和眉梢,眼前丝丝碎发沾染细微水珠,在冷风中颤巍巍晃动。
头顶被一片阴影覆盖,温白抬眼,是傅揚将他的书本也遮在她上方,胳膊从另一边伸过来,为她遮蔽上空另一片雨水侵袭区域。
两人小跑没多远,就到了教学楼下。
温白呼呼喘气,听他在旁提醒。
"到时候,记得答应。"
温白看着他在走廊下逐渐遁入阴影渐行渐远的身影,心底泛出甜蜜的感觉。
一起躲雨...一起淋雨...
她嘴角不自觉微扬,眸光愈发柔和。
40. 真相
下午,温白上课时心不在焉。
她嘴角洋溢着情难自控的笑,时不时伏案用铅笔在桌角涂涂画画,又突然恍神,赶忙认真听课。
郝浔见她忽然变成这样,不由好奇。
“白白,怎么任老师找你谈完话以后,你老傻笑。”
温白正襟危坐,刻意掩饰,眼神闪躲。
“有...有吗?”
郝浔十分笃定:“绝对有!”
放学时分,温白按照手机上和傅揚沟通的,打算去办公室门口蹲任老师。
任老师开会去了,她自己推开办公室的门坐在沙发上。温白拘谨地坐了没多久,办公室其他老师也纷纷携保温杯教案本匆匆离去。
只剩她一人。
她坐在沙发边,支棱着昏昏欲睡的头耐心等待。
一小时后,她的手机滴滴响动。
是傅揚发来的微信。
【他们开完会了。】
此刻,傅揚正在停车场等她消息。两人打算套到消息,即刻出发。
傅揚还托司机准备好了看望病患的礼品。
温白忽然抬眸,耳尖微动,捕捉到走廊传来的脚步声,和教师之间的谈话。
“校董意思让岑旭留级?”
几个老师不可置信的声音响起,虽然很轻,但温白听到与岑旭有关,立刻屏住呼吸,竖起耳朵。
任老师叹了口气解释。
“岑旭爷爷和一个从小就照顾他的阿姨都得了脑瘤,他天天围在医院不来学校,我也不能隐瞒,所以校董生气了。”
任春华忽的想起什么。
“就是咱们市那个有名的钢琴艺术家,姓白,高一还被我请家长了。”
温白脑袋忽然轰隆一声,似惊雷炸裂。
她愣了愣,勉强扶住沙发扶手不让自己摔倒,一颗心七上八下悬了起来,瞳孔里海啸汹涌,不可置信。
但外面的声音越来越近。
“请家长?是咱们学校的学生的家长?”
任老师声音愈发低沉,带着同情的语调悲叹。
“那学生成绩好也争气。高一刚入学说父亲去世没多久,现在又是这样。”
“我老公看过病情,肿瘤应该在她父亲去世前就有了。”
“可怜人啊。”
温白忍不住打了个几个寒颤,脑袋里快速思考。
是在说白繁珍?
有没有可能是其他人?
岑旭的其他朋友?
一颗心跳的愈发剧烈,哐哐在胸腔乱撞。
恐惧焦灼感填满喉咙。
温白脑袋混乱,耳边突响尖锐鸣叫,视线不稳周边物体开始倾斜晃动。
她立刻伸手扶门,踉跄两步,大口喘气站稳。
不可能!
白繁珍不是怀孕了吗?不是要去德国吗?
怎么可能得癌症?
绝对不可能!
一定是搞错了!
应该是岑旭其他朋友。
那人母亲刚好也姓白......
也是钢琴艺术家......
也...照顾过岑旭很多年......
也是...上高一前...父亲刚去世......
她越想越不敢想,恐惧感爬上脊背。
心陷入泥潭沼泽,逐渐下沉,越来越没底。
线索环环相扣,渐渐吻合。
她脑袋里却有一个声音一直反复强调告诉自己,不可能的,这不可能。
温白突然发现自己像被禁锢在水晶球的美好世界里,她偶然发现空间缝隙的裂缝,只要奋力一凿,环境顷刻破碎,黑暗赤裸裸残忍的现实就会吞噬她。
她站在裂缝前,手拿斧锤却频频后退,并告诉自己,水晶球里的一切才是真的。
她不愿相信。
门被毫无预兆的突然推开。
任春华与温白撞了个正面。
任春华对上温白惊异大睁的、澄澈洁净的鹿眼,蓄在眼眶里懵懂微颤的泪珠抖动,无助又满怀期望的看着她。
煞白的瓜子脸毫无血色,微微抽搐的嘴角张开却不发声,不知所粗的像只受惊小鹿。
任春华立刻明白,温白听到了。
她此刻呆呆站着,夕光拉长少女纤细无助的孤影,细抹幽长似旱土里的孱弱秃枝,在大旱烈日下仍孤伶伶不屈的对抗着命运。
温白一动不动看着她,眼神无助似悲悯的哀求,哀求她告诉所有人,这不是真的。
任春华面浮歉色,卸下严师伪装,声音带了对世事无常的凄凉哀叹。
“温白,你母亲的事,我很抱歉。”
叮,水晶球里的裂隙忽然扩散,裂纹像异变成倍扩散急速蔓延,转眼间啪嗒一声碎裂。
漫天雪花顷刻随玻璃渣洒落地面,玩偶树木房屋瞬间坍塌飞出,满地狼藉全成了泡沫。
温白木讷的连连摆头,脚步虚浮不断后退,被凳腿绊了一跤立马手扶桌面,掌心压在刚拆开的一盒锋利刀片上。
手心瞬间传来密集疼痛感和温热液体自掌心蔓延开来,温白连忙抬手,通过刺痛才麻木的反应过来这非梦境而是现实。
她面无表情,只呆滞机械的拔掉卡在掌心里的三两刀片,似感觉不到疼痛般仍由血液自掌心滴落。
她声音不受控的颤抖。
“是盛恒明德私立医院哪间病房?”
眸光携泪闪烁,她颤悠悠张口又问了句。
“岑旭...一直在那儿?”
任春华眼底闪过思虑,最终还是松了口。
“VIP住院楼206房。”
.
温白失魂落魄的走向停车场。
路上,她摔了一跤,撞到两个同学,整个人像失了魂魄般跌跌撞撞。
胳膊猛然被人扶助,她恍惚了会儿,抬眼才撞上傅揚满眼担忧的目光。
傅揚一手轻握住她不断滴血的手,一边问她。
“发生什么事了?”
语气虽淡定,却不似平常语调,略有急促。
温白猛地深吸几口气,嘴里只喃喃着。
“盛恒明德医院...VIP住院楼...206...”
傅揚见此,眸色一沉,先带她上了车。
司机发动车子往目的地行驶,车内开了空调,冷风徐徐,温白却双手环臂,有些发抖。
傅揚给她简单包扎了,见她面色有所缓和,又问了句。
“发生什么事了?”
温白此刻才听到他说话,大梦初醒般看着他,神情恢复正常,言语也流畅了。
她清了清嗓子,平淡陈述。
“我妈妈,好像得了癌症,也在医院里。”
经车内十足的冷风一刺激,温白瞬间又恢复了正常,她开始理智思索着,拿起手机给陈娇娇打了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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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陈娇娇的描述,白繁珍不止每日呕吐,还伴随剧烈疼痛,服药后才能入眠,因此十分嗜睡。
小孩子表述能力有限,这是她耐心不断追问才得知的情况。
而且,陈娇娇也和她一样,以为白繁珍和陈真要去德国。
一想到陈真,温白手机屏幕停留在一串陌生的手机号码,迟迟不拨出。
“任老师说,我妈这个病,在我爸去世前就有了。”
傅揚静静坐在一旁,沉默着。
温白又开口。
“岑旭一直都知道。”
“我妈,一直在这里接受治疗。”
傅揚伸手握住她包好纱布的手,隔着纱布并无触感,温白只觉得手一沉。
傅揚宽慰她。
“别着急,到医院问个清楚。”
她轻轻嗯了一声,只转头看着窗外,眼皮疲倦微阖,像疲惫的旅人,露出一个寻常微笑。
“嗯。”
.
医院里。
温白和傅揚来到二楼,这里是VIP病房,走廊绿植林立,明亮宽敞整洁有序,病房都是单人单间,每间病房由4位护士24小时看护,医护台护士态度极好。
当温白说要探望206病房时,护士面露歉色。
“不好意思,206病房非准许不准人随意探视。”
温白提高嗓音。
“非准许?谁的准许?岑旭吗?”
护士一听温白直呼其名,赫然正视起面前的人。
温白声音冷冷。
“你打电话问他,说温白来探视206病房的人,问他可不可以。”
护士面露难色,不情愿拿起电话,拨了一串号码。
电话很快接通。
“你好,急诊。”
“岑少方便接电话吗?”
护士压低声音。
“又有人来探视206了,不认识,说她叫温白。”
电话那头沉默了会儿,声音响起。
“岑少马上过来。”
病房区需要刷卡才能进去,温白和傅揚只得在护士台附近的沙发上坐着等待。
温白没心情坐,傅揚也一直站着。
直到电梯叮一声响,门缓缓打开,岑旭一只胳膊挂着绷带,额头绷着纱布,颧骨处淤青带着凝固血渍,唇角也破了,结了血疤,一副看起来很惨很狼狈的模样。
他目光对上温白视线,眼神闪躲了一下,阴着脸走了出来,后面还跟着两个保镖。
温白惊讶于他这幅模样,像被什么人狠狠毒打过一样,他眼底还透着一抹腥红和水光,但很快敛眸就将这痕迹掩盖。
“你怎么来了?”
他声音冷冷的,丝毫不像在学校里温润谦和的模样。
温白不知为何心底情绪突然被打翻,在胸腔翻涌沸腾。
她忍着怒意,尽量用最平和的语气。
“我不来,你还想瞒我多久?”
像是前尘旧事被翻开清点,温白心痛似滴血,已然有些崩不住,喉咙开始颤抖。
“我父亲去世,你就瞒我,我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现在你又要瞒我?”
岑旭看着她逐渐失控,硬撑着劲儿窝了口气垂头,沉肩深吸口气,压抑着嗓音。
他的声音有气无力,带着乏力沧桑感。
“温白,今天别和我吵,行么?”
41. 愧疚
温白此刻却被这话一激,浑身开始发抖,她扶住墙,努力抑着嗓音,指向他的指尖颤悠悠。
“什么叫我跟你吵?你为什么瞒着我?”
岑旭敛眸低头,眼底猩红越来越深,眼睑处湿润,垂头衰败乏力地沉着张发青的脸。
一段时间不见,他的头发长了很多,乱糟糟堆积着,腮边微微蓄出黑色胡茬。身上的衣服不似平日崭新,堆叠着皱巴巴的折痕,显然很久没回家了。
他转头,拉扯到某处疼痛嘶的咧嘴,又被嘴角未愈合的血疤扯痛。
声音克制而冷静。
“温叔不让说,白姨也不让说。”
温白陡然睁大双眼,不可置信摇头,声音开始呜咽,带着委屈不甘。
“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
眼泪夺眶而出,湿热滚烫大滴坠落,她仿佛被捏碎三观,无法接受这残酷的现实。
“他们为什么不告诉我!!!”
然后跌落在地,抱头痛哭。
孤苦无助的抱紧自己双臂,无助哀嚎一声声痛彻心扉。
为什么?
在他们心里,她就这么不可靠吗?
人生走到最后,都瞒着她。
他们...怎么能...这么残忍...
此刻,所有的一切得到证实。
哪怕她再不愿相信,再找借口逃避,事实也摆在眼前。
是她的母亲,白繁珍,得了癌症。
她就快,失去她了。
.
电梯忽然被打开,表情严肃的正装女人走到岑旭身边说了什么,岑旭面色陡然大变,快步踉跄着跟着出去。
眼眶里浅浅的湿润,终于在和温白转身时蓄满滴落,泪滴轻轻在空中碎裂,迸成晶莹似琉璃的泪花,四处迸溅。
医护台的几个护士纷纷窃窃私语。
"岑老爷子...快不行了...估计就是今晚..."
傅揚什么话也没说,只跟着一群人走到电梯口,在岑旭将要上电梯时,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与往常无异。
手上动作却沉甸甸的。
“小心伤口。”
岑旭顿住脚步,没回头,只回了句。
“帮我照顾好她。”
随着电梯门闭合,傅揚又走到温白身边,伸手扶起她,把她搀到医护服务台,让护士拆下纱布,对手上伤口进行专业消毒处理。
温白木讷发愣的坐在凳子上,像感觉不到疼痛的木偶被人摆动,眼眶像快掉的水龙头,只不断渗泪,面无表情。
傅揚被其他医护叫至一边,交代了进206房的注意事项,有些担忧的看着正在被处理伤口的温白。
他给家里人回了个电话,然后缓缓走到温白身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傅揚犹豫再三,最终深吸口气,缓缓蹲下身,侧偏着头看着兀自流泪的温白,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和。
“206,你要进去看看么?”
温白无光的眼眸里忽然透出亮,她低头看着蹲在她面前认真耐心又极英俊的脸,忽然嘴唇哆嗦着,向后缩了缩。
“我...我不敢......”
温白的手虽包上纱布,却紧紧攥住凳角,干裂发抖的唇毫无血色,贫瘠而蜡黄。
她忽然记起过去那些犀利的词措。
彼时锋利的箭,隔着时空转弯向她射回。
她无力闪躲,浑身中箭,被血淋淋穿透胸口!
射箭时多用力,刺穿身体就多疼。
...
"你要结婚?"
“我爸去世不到半年,你怎么想的?!”
从白繁珍踏出家门那刻起,两人关系骤冷,开始渐行渐远。即便一方尽力维护,但另一人始终不愿接收信号,误会、隔阂将血浓于水的两人分隔。
【白白,最近有好好吃饭吗?】
【白白,生活费够吗?】
【白白,生日快乐,妈妈可以放学来接你过生日吗?】
【就半个小时,不耽误你学习。】
...
【白白,妈妈可以给你打个电话吗?】
【没什么事,就想听听你的声音,你忙的话就算了。】
【白白,天冷了,妈妈给你门上挂了几件厚衣服,如果不喜欢你就放在电梯间鞋柜上,我去退掉。】
【白白,可以接下妈妈电话吗?】
...
但她的回复永远尖锐刻薄,带着怨念愤恨。
“你对得起他吗?!你们是什么时候的事!!!我爸到底怎么死的!!!”
“白繁珍女士,你这样不累么?”
“如果你不爱他,为什么嫁给他?”
“如果你一生都在遗憾,你又为什么要生下我?”
...
一切早已有迹可循,只是她没发现,被悲伤怨恨蒙蔽了双眼。
一向恩爱的夫妻,何以不到半年再婚。
一向维护她的岑旭,对公然指责她。
一向放养她愿她自由生长的母亲,为何开始恋恋不舍的频繁联系。
她只沉浸在自己的伤痛里,全然没发现白繁珍渐渐有气无力,衰老乏力,像一株失去水分的花朵枯萎凋零。
她忽然又想到岑旭伤痕累累、狼狈不堪的样子,自己还一次次冲他发火。
从小到大,都是她冲他发火,两人开始争吵,但无论输赢总是岑旭先低头,她才服软。
岑旭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隐瞒一切,一边承担自己亲爷爷的病情,一边照顾白繁珍的。
白繁珍对他的意义,不亚于温白。
一想到这儿,她心如刀绞,懊恼悔恨在胸口肆意生长,扯的胸口生疼。她早已泪眼模糊,转头硬生生咽下情绪,红着眼用手抓住胸腔衣襟捶胸顿足。
“我不是好人!我不是好人!”
“我对不起妈妈......”
“对不起岑旭......”
“我不是好人......”
情绪不断波动,温白撕心裂肺,红肿着双眼死死捂住心脏所在的胸口,孱瘦的后背不断耸动抽泣,眼泪浸湿了大片衣衫。
一双坚实的双臂轻轻环住她,将她从凳上环抱而起,她断断续续的哭着,泪水模糊的视线只依稀分辨出视野从摇摇晃晃的走廊变换到电梯里,又摇摇晃晃掀开门帘到了室外。
她被傅揚放在屋顶花园室外花坛边的藤编座椅上,夜风拂过,带着雨后潮湿的气息,吹的她脸颊泪大片泪痕冰冰凉。
视野里出现一沓纸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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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白抽泣声止不住从嗓子里溢出,她伸手拿纸擦泪,却越擦越多,眼泪汹涌似潮水泛滥,来势汹汹。
忽然,她身边坐下一人,后脑勺被一只温暖的手掌扶着,轻轻按进温暖结实的胸膛。
少年独有的温暖似一堵抵御风雪的墙。
温白额头贴住傅揚左胸口,温暖的触感渐渐蔓延,融化了她的紧张不安,淡化了她的悲伤。掌心温热的手,生疏无措又缓慢轻拍她后背,一下下,轻缓的,有序的,深沉的。
清润的声音在头顶上方响起。
“想哭就哭,我陪你。”
温白闻此,眼泪像决堤洪水奔涌而出,她来不及思索,下意识伸手环住傅揚脖子,像溺水者奋力抓住一丝稻草般,头靠在他怀里放声大哭。
寂静的屋顶花园,抬头似可摘星辰。圆月悬挂天际,温润明亮,银辉皎洁照万物。
浅草挂雨花含露,风起摇曳簌簌珠。
夜风低鸣,树影窸窣,少女放声大哭,哭地肝肠寸断。
晚风携走化成风的伤痛,溶于浓夜。
一阵过后,哭声渐低。
温白哭的竭力,头发晕发疼,只嗅到一股令人心安的气息,渐渐抚平内心悲恸。
是陌生又熟悉的气息,带着淡雅竹韵,清冽雪松,气味不似平常,像被温暖篝火熏烤过发出细腻幽微的清香,伴着夜晚潮湿凉风吸入肺腑,沉沉暖暖的填满心房。
孤独、迷茫、绝望、痛苦瞬间不在。
被一股沉甸甸的安全感包裹。
她像一艘黑夜海上暴风雨迷失方向的小船,忽然进入了光线渐明的港湾。
情绪也渐渐平稳,恢复。
直到再次抬眼看见傅揚温润如玉的眼,温白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她慌忙局促的收回胳膊,身体立刻向旁挪坐,想解释却因哭太久忍不住阵阵抽泣。
傅揚十分自然的拿起纸巾继续伸胳膊为她拭去眼角挂的泪珠,又在她鼻尖轻捏擦拭,然后收回纸团,放在他身旁堆了小山高的废弃纸团堆里。
温白顿时脸挂不住,心想这下糗大了。
居然让傅揚帮她擦眼泪鼻涕......
她连忙开口解释。
“对不起...我以为你是......”
傅揚原本温和的眸光忽然一滞,顺着她的话想到某人,眼底黯寂瞬间吞没星河,变成漠漠黑海。
他黑暗里柔和的轮廓瞬间线条刚硬,直起身板挺起胸膛后,他伸回僵在半空的手臂,仰起头干干解释了句。
“岑旭让我照顾你。”
原本挨在一起的近距离,忽的挪开,两人中间隔着无形的一人间距,彼此沉默。
温白双手抱胳膊,不再哭泣,心虽着夜风渐渐冷静下来,无法自控的连续抽泣,间隔也逐渐拉长缓和。
宣泄情绪后,还是要回归现实。
傅揚敛着语气,轻声试探。
“温白,206可以进去,但...”
看着温白睫毛被泪水沾的乱糟糟,眼下透着红肿,瞳孔都蒙了层水雾也遮盖不住的粉。
他开口提醒。
“护士刚说,阿姨脑部肿瘤压迫至特殊位置无法取出......”
他叹了口气,低声。
“现在看不见了。”
42. 探望
此话一出,宛如晴天霹雳,雪上加霜。
温白闻此,眼里噙着的泪花忽然变大,滴滴砸落手背。
傅揚立刻上前,轻拍她后背宽慰。
“阿姨...不知道自己失明,是医生今天汇诊出的结果。”
“岑旭让护士以脑部治疗为理由,在阿姨眼部遮了眼罩。”
“...不知道能瞒多久...”
温白脚步虚浮,伸手抹泪,然后踉跄走入室内按下电梯键。
两人又回到二楼,护士们见温白已不似刚才失态,冷静下来,但还是不放心叮嘱着。
“我们和您一起进去,患者情绪不能大起大落,不能受刺激,岑少的意思是先不说。”
“您是患者的女儿?”
温白已然擦干泪水,除了红肿双眼之外,看不出异常。
护士又看了眼傅揚。
"您是...?"
傅揚低声。
“朋友。”
医护领着他们到了人脸刷卡区,玻璃门缓缓打开,两人进入一片绝对静谧的区域。
宽敞明亮的过道,消毒水味隐隐可闻,还有淡淡鲜花和绿植的清新气味,不愧是VIP住院部。长长走廊中间还有个十字交叉区域,阅读区放着报纸、钢琴,墙上挂着不知名的艺术画,靠墙放着排真皮电动沙发。
这一层只有四间病房,每间病房门口都挂着小绿盆栽,室内陈设也如此,据护士说,这些盆栽每天都会换,不允许有发黄枯萎的盆栽存在,要给患者一个勃勃生机充满希望的心理暗示。
一行人脚步声停在206房门口。
温白心狂跳不止,隔着扇门,她又想迫不及待的推门进去,可这时,脚下就像钉了钉子,手像栓了沙袋,沉的抬不起,挪不动。
她不敢推开门。
医护也没催她,领头护士抬起手腕看表,又拿起手机看了看,似乎还在等什么人。
忽然,远处走廊跑来一个急匆匆戴上工牌的女生,和其他医护不同,明亮的眼睛充满年轻人清澈的光,水灵灵的。
女生脚步轻盈,跑到他们身边停下脚步,对面前的医护喘着大气。
她的目光转向温白和傅揚,在看到温白的一瞬眼眸一亮,惊喜地。
“你是温白?”
领头的医护伸手带着警告的意味拍了她胳膊,女生瞬间会意,露出洁白牙齿伸手微笑。
“你好,我叫韩丹,是S市的安宁疗护志愿服务的工作者,还是白老师的粉丝。”
女生笑的过于亲和明媚,在此刻压抑阴郁的氛围里,像暴雨天不低头昂扬向上的向日葵,突兀又温和。
温白愣了一下,不知道为何这女人会认识她,但还是伸手相握。
韩丹问了声医护要不要进去,随着医护点头,她一把拉住温白的手腕,一手拧开房门。
咯吱一声门响,温白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就被猝不及防迈进了脚步。
屋里宽敞整洁,夜里墙踢脚线处一层薄薄灯带亮着微弱的光,墙边还有扶手,防止患者走路摔倒。这里有好几个套间,最外面的套间里,床上放着岑旭被叠整齐的衣服。
他们经过一个明亮的小客厅,来到里屋白繁珍所在的卧室。
屋里床头还亮着小夜灯,白繁珍一身浅蓝色病服,头戴眼罩,胳膊上系着医用腕带。
她身体没动,头偏了过来,应该是听到动静,面正对一群人停下的方位。
为首的护士开始日常询问她的情况并做检查,白繁珍有气无力的笑了笑,告诉她们吃了止痛药,目前很好。
韩丹见温白没动作,坐在病床前的凳子上,伸手握住她的手。
“阿姨,我来了。”
白繁珍听到这个声音,嘴角突然笑了笑。
护士们悄悄离去。
温白看着韩丹握住白繁珍的手,喉咙涌上酸涩,却只能捂嘴噤声。
傅揚站在她身旁,扶住有些站不稳的她,轻轻扶住她肩膀。
韩丹开口。
“阿姨,咱们继续之前聊的话题,那你七岁那会儿偷偷去教室练琴,没被人福利院的人发现吗?”
白繁珍戴着眼罩,看不清表情,声音拉长,带着柔和恍然,声音憔悴。
“当然被发现过,他们还去告状。我有个从小到大的好朋友,叫陈真,他老帮我教训他们,最后老师也同意了,我才能一直弹钢琴。”
她一聊到过去,话音也明亮轻快不少。
“后来,我上大学在学校钢琴演奏,我先生是主持人,给我的花束上塞了纸条和电话,也算因琴结缘。”
韩丹回忆片刻,又问。
“阿姨,你当年那么火,据说新海那片刚开发旅游区还邀您过去首弹,可您刚好在那时间隐退,发生什么事儿了吗?”
白繁珍忽然僵住,缓缓才开口轻笑,像谈论一件不重要的旧事。
“手伤了,弹不了了。”
韩丹见此,颇为惋惜。
“那就好,我还以为您为家庭放弃事业,才开的钢琴辅导班。”
白繁珍似乎想到什么趣事,忽然笑了声。
“是我先生为了保护我的自尊心,才那么说的。”
韩丹想到她身后还站着两人,开始转移话题。
“那您女儿弹琴应该很好吧。”
白繁珍听完这话,顿时哈哈笑了起来。
温白眼角本含着泪,被这么一笑,怂的头快要缩进肚里。
“她不行,白白从小就不是弹琴的料,跟他爸一个样,爱玩儿爱淘气,还很犟,有时候气的你啊...”
她笑了几声,心情也变好了,话音顿挫,声音又变得轻柔温和。
“其实她很认真,很努力上进,学什么一学就会,就是做事太认真,太轴太犟,我总怕她吃亏,老说她。”
说到她,白繁珍口吻骄傲,像炫耀宝贝。
温白心里有股奇异的暖流涌上心头,温热酸涩将胸口填的满满。
她这样对她,白繁珍竟还把她当宝贝。
但白繁珍停顿片刻,幽幽叹了口气,有些后悔。
“我应该多夸夸她的。”
遗憾轻轻的,幻化成水珠滴落,像水消失在水中,悄然无息。
空气陷入宁静。
韩丹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准备离开跟她告别,却被她拉住衣角。
“今天怎么这么早走?”
她看了眼身后的温白和傅揚,却见两人都没有上来和患者说话的意愿,又继续坐下。
“很晚了,想让您早点休息。”
“再陪我聊一会儿吧,医生也说要让我多聊天,预防后期的思维、语言混乱,我的肿瘤长的位置特殊,还可能会失明。”
说到这里,她忽然意识到什么,嘴微张着,手僵僵停在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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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中,微微发抖。
然后她缓缓将手,伸向自己眼前的眼罩。
韩丹立马扶住她的手,笑了笑。
“医生说您不能摘。”
白繁珍打了个寒颤抖了抖,她忽然攥手成拳,紧紧捏住,抿紧嘴唇,最终长长叹了口气,放下手。
“小韩,你告诉我,我是不是看不见了。”
韩丹尴尬笑了笑,快速瞥了眼温白方向,见她无所行动,斟酌再三开口。
“阿姨,现在天黑了,您看不见,等天亮就好了。”
白繁珍却苦笑了声,仿佛已经知道答案。
“前段时间视线就模糊不清了,医生说就是这两天的事了。”
她又叹了口气,她的手下意识摸了摸平坦的床边,有些孤寂悲伤。
“她还是不愿意见我。”
温白立刻想起她曾多次联系她,说的话。
妈妈想看看你。
悲伤懊悔瞬间漫上心头,她喉咙一阵苦涩,怕自己忍不住忙捂着嘴吞下呜咽声,起身夺门而出。
傅揚随着她的脚步跟了上去,临出去前,发现白繁珍的头朝门口方向扭动。
他轻轻关上门。
温白却在门外走廊处迎面撞上陈真。
陈真很明显仓促而来,他的衣领扣子系偏了一颗,头发乱糟糟,摘下眼镜的他眼神空洞,手上还沾着灰漆漆的颜料,手机都被染了色。
他看到温白红肿着双眼,严肃微红的眼压下湿漉漉的水光,几乎是条件反射厉声。
“你怎么来了?你别刺激她!”
温白本想开口,被陈真严厉呵斥,不由转了口气。
“那是我妈!”
傅揚见两人大有要吵起来的架势,伸出胳膊把两人拉开,对见过一面的陈真解释。
“温白进屋没说话。”
陈真见他也在,立马伸手拽住他的胳膊,有些语无伦次地。
“她...看不见了?”
傅揚拉下他紧拽的手,站在两人中间,他下意识将温白护在身后,垂眸思虑再三,缓缓开口。
“还不清楚,但比起这个,您或许先该跟温白解释下情况。”
.
走廊公共区域,三人坐在沙发上。
陈真找医护台又询问了一遍情况,垂头丧气的他衰败走来,瘫坐在沙发上。
他开始给温白讲所有的事。
陈真和白繁珍都是新海城福利院里一同长大的孩子,两人都足够努力,上了不同的大学,一个学钢琴,一个学艺术。
学艺术很费钱,好在白繁珍那时已小有名气,赚了的钱也会供他念书。
后来,白繁珍遇到了温邵岚,两人在S市定居结婚,幸福生活,有了温白。
陈真毕业后也到了S市的大学任教,成了大学老师。
再后来,白繁珍伤了手退出舞台经营钢琴班,她经常头疼,去医院做了检查后,温邵岚去取结果。
车祸就是在温邵岚拿回结果的路上发生的。
白繁珍伤心欲绝,温邵岚在ICU抢救了两天,还是没挺过来。全程陈真陪伴在侧。
温邵岚的临终遗言是,不要让女儿伤心难过。
“她还那么小,别让她知道。”
这是温邵岚最后的话。
还有一句是对陈真和岑旭说的。
“繁珍,拜托你们了。”
43. 陪伴妈妈
温邵岚去世后,陈真和岑旭才据实以告。
白繁珍甚至还没来得及接受,就被各种医学检查血淋淋的现实鞭打,她深知自己没多少时间了。
饶是岑旭作为岑氏集团二少爷链接S市顶级医疗资源,陈真因教授身份与全国著名医学教授有所联系,也回天乏力。
那时,温白还不接受温邵岚去世的事实,每天都嘟囔着爸爸是不是一个人去了新海,是不是一个人旅游出行了。
白繁珍不愿雪上加霜,决定独自承受。
于是,她开始考虑后路。
温白面容平静,听完这一切,他眼底波澜平息,声音十分平和。
“所以,我妈选的退路就是,和叔叔你结婚?”
陈真无半分初见时儒雅,他像个疲惫的旅人,歪斜的靠在椅子上,灯光铺满地面,阴影覆盖面颊,看不清五官,只依稀辨识出颓废沧桑的轮廓。
“我承认,我有私心。”
他这话说完,轻轻阖眼,眼下微微湿润。
“只有我帮她善后,她能放心。”
陈真生硬地吞咽嗓子,疲惫哀伤的眼缓缓抬向屋顶,想要透过它看到更久远的回忆,但最终还是认命而无奈的闭眼,声音微微发抖。
“有个遗愿,我很难实现。”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纸,这张纸折折叠叠已生许多褶皱,勉强展开里面字迹斑驳。
是白繁珍的字。
【遗愿】
【1.瓜熟蒂落时,去安宁疗护机构】
【2.初雪,去邵岚坟前祭拜】
【3.在新海边的民宿弹钢琴】
温白看完简单的三条遗愿后,心里忽然腾升一股晕乎乎的失重感。
“就没什么,关于我的?”
陈真摇摇头。
“她本就不想让你知道。”
温白心里五味杂陈,心空空发凉,像无依无靠空中漂浮的尘埃。
她这么糟糕的女儿,她应该很失望吧。
但陈真很快补充了句。
“她把你委托给我了。”
他打开手机银行,里面有一张卡,赫然显示着一百五十万银行卡余额。
“这是她留给你的,还有房子,她的基金、定期存款和首饰,我帮你保管到你成年。还有你高考,上大学,我都是你的继父,只要你有困难,随时可以来找我。”
说到这里,他声音忽然发涩,干哑的。
“那幅画,是我们长大的地方。她结婚时我送给她,希望她不要思念故乡。”
温白忽然想到父亲也曾神秘兮兮提议中考完带着她去新海,并说那是惊喜,原来是这样。
是自己误会了。
愧疚伤心的情绪被放大,温白并不在意金钱问题,她发现,自己最在意的,还是白繁珍对她的态度。
她其实一直都很在意她。
温白捏紧拳头,胸口忽生出一份勇气,像从山头跌落悬崖下的花籽,经历风霜历练,百转千回终于下定决心扎根,一接触土壤后根须肆意蔓延向下,声音笃定。
“妈妈的遗愿,我也该出份力。”
“您觉得难做的地方,交给我吧。”
陈真对上温白那双红肿却目光坚定的眼神,忽然突兀的笑了声,连连摇头。
“你不懂......”
温白正欲反驳,就被他的话堵住嘴。
“去安宁疗护机构,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看着温白懵懂的眼神,陈真无奈苦笑,心里的苦涩像洪水翻涌。
“她拒绝继续接受治疗。”
温白一听,瞬间无法接受。
“为什么?!是...钱不够吗?用妈妈给我留的钱啊!我不需要。”
她脑袋顿时一热,不明白为什么白繁珍没有继续求生的意念,心里忽生恐惧,抵触这份残忍的现实。
陈真无奈一笑,他站起身,拍了拍温白的肩膀宽慰她,隐匿有些湿润的目光。
“不是钱的事。”
他哽咽的声音强撑着镇定。
“专家会诊三次,都说她的病,在医学上治疗价值不大了。所以她觉得,没必要再折腾了。”
陈真突然伸手摸摸她的头,像长辈一样厚重有力的手掌轻抚她肩头。温白感到年龄的鸿沟和苍白的现实,嵌在他们之间。
他抬腕看了看表,拿着手机站起身跟他加了微信,挥手道别,然后别有深意的看了眼坐在温白身旁的傅揚。
他要去照顾白繁珍了。
温白一晚上经历这么多,脑袋昏昏沉沉,她乏力的抬着步子,和傅揚一起坐上电梯离开住院部。
一楼大厅里肃静一片,很多医护人员都兢兢业业的站在那儿,一楼正门被封,很多穿黑色西装的人直直站在门口,走廊里还有浅浅的哭声。
是岑旭家里的亲戚陆续来医院了。
温白站在角落里一直盯着那个声音来源处,她在重重人影里不断搜寻着一个身影,悲伤的目光里浮着一层担忧。
最终找不到人,她无奈垂下眼帘。
傅揚掀开侧门门帘,湿冷滴答的夜雨晚风拂面,冷的透心寒。温白打了个哆嗦,身上被披上一件外套。
她没拒绝,双手攥紧温暖的衣角,随着傅揚的脚步一起上车离开。
.
接下来,温白委托陈真给自己请了一周的假。
她炖了一锅鸡汤,分成三份提到医院,一份给了几乎不怎么吃饭的岑旭,一份给照顾白繁珍的陈真。
还有一份,准备给白繁珍。
韩丹也来了,她依旧陪白繁珍笑嘻嘻的聊天,屋里明亮整洁,陈真坐在一旁沙发上温柔低头削苹果,只有温白一人拘谨的坐在角落里,不敢发出声响。
白繁珍因头痛用药后沉沉睡了一觉,刚才才醒,陈真拿着削好的苹果坐在床头给她喂苹果,她忽然开口。
“阿真,我是看不见了吧...”
陈真后背一僵,不打算遮掩,嗯了一声。
白繁珍忽然伸出手,颤颤悠悠的在空中四处摸索,陈真握住她的手,声音很温柔。
“要做什么?我帮你。”
白繁珍情绪很平稳,并未因失明被打击到,她的平静分外理智,让人觉得残忍。
“帮我拿下手机。”
陈真把正在充电的手机拔下来递给她,她摸索着这个无比熟悉的手机,却笨拙的连屏幕都打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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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陈真耐心的帮她打开手机,白繁珍实在戴不住眼罩一把摘下,她的眼睛睁着,一如既往,只是行动与目光无法及时同步,显得有些呆滞。
最后,她放弃了,跟陈真说。
“白白微信里,有去年她给我发的语音,我想听一听。”
温白在角落里,只觉满腔酸涩憋在喉咙里,像一口苦瓜含在喉咙里,涩的人额头生疼。
陈真点开语音,手机里传来少女轻快急促的欢声。
“妈妈,爸爸要带我们去新海!说给你准备了惊喜!我偷偷告诉你咯,因为我和你世界第一好,和爸爸世界第二好,嘿嘿。”
白繁珍半躺在床上,怔怔听着这欢快的声音,脸上绽放出温和的笑意。
陈真又播放了几条温白给白繁珍发的语音,白繁珍笑的开心,露出白皙的牙齿,发丝垂落脸颊两侧,晨曦拂面愈显笑容温和,眼角的皱纹带着旧时光味道,像是恍然回到了过去。
温白却躲在角落独自哽咽。
她忍住情绪,蹑手蹑脚起身,把炖的鸡那去热好,趁着饭点午餐,把自己做的汤加到午餐里。
她不敢待在屋里,怕会哭出声,悄悄出去了。
而屋里白繁珍正低头张口吃着陈真喂给她的鸡汤拌米饭,刚入口,她眉毛微蹙,眸光一顿。
她喉咙瞬间像是哽住般,腮帮用力含着饭,嘴巴似乎即将呜咽出声,双手摸索着撑住无力垂下的头,胸腔剧烈起伏着。
眼泪忽的就夺眶而出,断了线般掉落。
她就这么嘴里含着饭,双手撑床垂头无力痛哭,肩膀颤动剧烈,随着泪水啪嗒打落被套,她终于忍不住,一只手捂嘴克制痛哭。
陈真见此,在旁静静陪伴着。
他拿出纸巾轻轻擦干她眼角的泪,白繁珍忽然意识到什么,深吸一口气,努力镇静避免呛咳,然后生硬地嚼着口中的饭,吸着鼻子哽着脖子把饭咽了下去,伸手继续要饭吃。
陈真轻拍她的背,乖哄道。
“慢慢吃。”
白繁珍闻此,乖乖坐直,静静的把鸡汤喝的一滴不剩。
然后躺下身,沉沉睡了过去。
.
温白在医护台,又不死心的抓着护士,找到主治医生问询病情,得到了一模一样的答案。
准确的说,医生并未给意见,而是说,‘也可以尽力再治一治,一切由家属决定’。
温白为了寻找内心的答案,特意去了盛恒明德私立医院的ICU楼层门口,还有普通脑科住院部的门口观察。
虽然医学上已经宣告了结果,但她还想找找看,有没有坚持治疗下奇迹的发生。
但来来往往急匆匆的家属,亦或是哭嚎不愿接收事实的家属,他们来去匆匆,在温白眼里像纷繁世界里的巨大黑色闹剧。
她亲眼看到那些被插着七七八八的管子,在病床上无动于衷的患者,和插了胃管苟延残喘失去存活意义只躺着维护生命体征的人,第一次肉眼感受到生命的渺小,和命运无常。
电梯铃声忽然响起,一个穿着病号服的老奶奶颤悠悠独自出来,她脸色煞白的看见温白,冲她伸出求助的手。
“小姑娘,可以带我去趟主任办公室么?”
44. 和解
温白根据走廊标识,搀扶老人去了主任办公室。
老奶奶走的颤颤巍巍,当温白提议要不要坐轮椅时,被老人条件反射般强烈拒绝,并表示自己就想走路。
进了主任办公室后,白发苍苍的医生一身白大褂,见老人进来,表情疑惑。
“您刚不是来过了么,怎么又来了?”
老人看着大夫,神色平静。
“大夫,家里人不跟我说实话,我这趟过来,就是想听您说,我这病到底严不严重?”
老人紧紧握住温白的手,温白感受到紧张的情绪,她搀扶着她的胳膊,想扶她坐下,老人却一动不动,像坐小山,眼里渴求的目光炙热,因渴望得到真相执拗灼人。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明白她的意思,他抬头看着温白,原本抿起的嘴唇蠕动两下,缓慢而艰难的变成微笑,语调也高昂起来,努力用一种欢快的口吻去陈述悲凉的真相。
“您知道我这个门诊,是什么吗?”
老人摇头,只直直盯着他。医生背着手,看着她微笑。
“您看看您,多幸福啊,刚我看您儿子、女儿、儿媳妇、女婿、孙子孙女都来陪您了,有多少老人家像您这个岁数,孤零零一个人过来。”
“您回去想吃什么吃什么,想去哪儿转去哪儿转,不留遗憾,也别想那么多,日子就是这样,稀里糊涂过着才最舒心。”
老人听完这话,已然明白其中含义,但她脸上并无失落,相反,微笑着十分感激,眼角含泪。
“谢谢你,医生。”
“我今天总算听到一句实话,这心啊,踏实了。”
温白扶着老人出了诊室,老人抬起头看了看门口挂着的“肿瘤外科老专家门诊”,露出释怀的笑,粗糙的手牵着温白,笑眯眯冲她道谢。
“小丫头,谢谢你。你怎么在这层啊?”
温白据实以告,老人听完心疼的摸了摸她的头。
“可怜的孩子。”
温白见老人情绪十分平静,不由好奇。
“奶奶,你怎么这么平静?”
老人笑了笑,颤悠悠拉着温白的手走到电梯口窗户前向下眺望,脸上挂着轻松惬意的笑,好像在为自己能走这一截路开心似的,又像个小孩子。
“孩子,我自己的身体我能不知道什么情况?可人一旦生了大病,就失去了知情权,然后等你躺在床上不能动弹了,又会失去对自己身体的决定权。”
老人感慨良多,侃侃而谈。
“其实我们自己明白,我们的身体是个什么状态,只希望家人能接受这个结果,尊重我们最后的选择,但这很难啊。”
“很多人都无法有尊严的,按照自己的想法死去。”
老人叹了口气,电梯铃声响起,人群鱼贯而出,身后传来老人家属焦急的呼叫声。
然后老人被一双儿女按在轮椅上,老人欢快的神情顿时颓然,她像被架在烤炉上一群人簇拥着进了电梯。
门缓缓合住,老人眼底轻松惬意的神光渐渐熄灭。
电梯里还伴随着女人焦急嘶哑的声音。
“妈你怎么能走路呢?我们给你买好轮椅了,你乱跑什么?你还生病着呢。”
“妈,您不能吹风,感冒了怎么办,去哪儿都得离窗户远点。”
“您这不是啥大问题,只是以防万一,咱们先在医院住段时间......”
.
温白静静的在医院花园里坐到天色渐暗。
凉爽的秋风携带落叶款款而下,艳阳高照,秋高气爽,天空湛蓝无云。
看着终要归根的落叶,和南去的飞雁组合而成的秋景。湖面波澜壮阔,太阳依旧朝起夕落。
她忽然想通了一些事情。
陈真给她打来电话,温白绕到医院最后边的VIP住院部,走到二楼。
白繁珍睡着了,陈真和岑旭站在病房门口,见她来了带她一起去医生办公室。
医生最后把情况告知众人后,岑旭眼底红血丝密布,他看起来困顿至极,此刻仍强撑着精神询问医生,如果坚持继续治疗,能不能延长她的生命。
医生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只说尽力一试。
陈真陷入沉默,他在犹豫。
温白忽然就明白了他说的,有个遗愿,我很难帮她实现。
他也不想放弃继续救治母亲,哪怕并不能医治,是尽力延长她的寿命。
温白率先出声。
“妈妈怎么说的。”
陈真看着一旁正襟危坐的女生面色从容自若,前两日的悲痛伤怀之色已然敛起,眸光笃定闪亮的抬头,冷静询问。
他答道。
“你母亲不愿意继续治疗。”
“好。”
温白斩钉截铁的给出答案,没有丝毫犹豫。
“那就按她说的来。”
“温白!”
岑旭红着眼,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他急地喉咙鼓起,满腔情绪努力抑制,缓缓平和开口。
“我知道你很难过,但这件事不是......”
温白出声打断他的话音。
“我想尊重妈妈的选择。”
“不然让她毫无生活质量的插着管子躺在ICU里。她受尽折磨,最终圆的是我们这些人的心愿,让她多陪陪我们。”
“可这不是她生命的最后,想要做的事。”
岑旭想要反驳,但张口竟不知说些什么,胸口像被什么东西卡住了。
陈真看着温白,眸色担忧不决,犹豫着。
“可...万一她后悔了。”
“会不会怨我们,没有再努怒力,争取治疗她。”
温白闻此垂下头,默不作声。
但脑海里忽然闪过傅揚的朋友圈,里面有一番话,让她很快又抬起头,语气更加笃定。
“人生的后悔分两种。”
“一种是既定事实,无法更改的悲剧。”
“一种是当时有能力去改变,自己却没做的事。”
“她的病既然已经是无法更改的悲剧,不如尊重她的遗愿,陪她在人生最后的时光里,完成她还有能力完成的愿望。”
她的目光看向另外两人,无比真挚。
“你们说呢?”
.
最终,三人商定了结果。
给白繁珍开启安宁疗护模式,医生会开始诊评估她可能存活的时长周期,在最大程度的减轻她的身体病痛的同时,配备专人医护24小时照顾,并让心理咨询师等人进行心里沟通疏导,同时也让家人入院陪伴。
当温白的坚持得到另外两人的同意后,她忽然喜极而泣,呛咳着抹泪。
心里默念着。
妈妈,我做到了,守护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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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望。
其实你和爸爸都选择不告诉我真相,一方面是不想让我难过,还有一方面是不相信小小的我,可以冷静处理这些纷杂的事务。
但我,做到了。
随着陈真和岑旭推开病房的门,温白却屡屡止步不前。
她还是过不了自己心里那关。
她觉得自己无颜面对白繁珍。
也为了维护白繁珍努力编织的谎言,她得装作不知情,不露面。
岑旭进了病房,陈真看着在病房外犹豫的她,鼓励她进去,温白笑着摆手摇了摇头,默默一个人走到公共区域的沙发处,瘫坐下来。
就在她累的快要昏睡过去,忽然感觉手机震动,拿出手机,发现是白繁珍。
她胸口一阵酸涩,忍住泪接通电话。
“喂,妈。”
刚说完,她就发觉自己实在不擅长伪装,自己已经很久不开口叫她了。
但白繁珍似乎没察觉,在电话那头温柔地笑着。
“最近有没有好好吃饭?学习累不累?”
温白明明在笑,眼泪却不由自主的流。
她勉强挤出笑容,让自己声音开朗一些,拿着手机站起来走到没人的过道,让周围安静的像在家里一样真实。
“好好吃了,最近社团活动有些忙,但学习没落下。”
白繁珍声音很轻,话音暖暖的,又带着一点严厉。
“别因为其他事耽误学习。”
温白笑了笑,音调柔和下来,平和而温柔。
“好,我知道了。”
然后她岔开话题。
“妈,你到德国了吗?那边冷不冷?”
白繁珍那边停顿很久,温白甚至怀疑走廊信号不好,正准备悄悄推门进来,白繁珍的声音又缓缓传来。
“不冷,我在这里一切都好。”
温白又乐呵呵地笑了笑。
“妈,上次,我不该跟你发火。”
声音忽然就要哽咽,她努力捏着脖子,平缓下来音调,让自己音调保持正常,语调笑着,仿佛在闲聊。
“我爸去世,你也伤心。其实能想开,过过自己的生活,挺好的。”
温白又一次擦掉脸上泪水,笑嘻嘻地。
“我不生你气了。”
白繁珍电话那头好像信号不好,良久才发出声响。
“你要好好学习,其他的事都不重要,学习最重要。”
“信号不好,先不说了,明天打给你。”
电话被匆匆压断。
温白猜测,可能是她又开始疼了。
她在走廊里呆呆坐了很久,才拿出手机给郝浔发了个借学习笔记的消息,郝浔立刻回复OK。
她实在困,躺在沙发上沉沉睡了一觉,然后又猛然醒来,才发现岑旭坐在她身边,她的位置电动沙发被调至躺姿,身上还盖了条薄薄的被子。
温白坐了起来,看着岑旭仿佛有话想跟她说。
但她犹豫片刻,还是先开了口。
“这段时间,你辛苦了。”
岑旭似乎没想到温白开口就是这么煽情的话,和他预料中怒气冲冲和他争吵质问的模样不同,此刻的她面色平静,眸光平和,极其冷静。
岑旭忽然胸口一堵,只觉眼眶一红,立刻掉头离开,嘴里还不依不饶来了句。
“温白你有病!吃错药啦?”
45. 学琴
岑旭走到角落里,忍住情绪,让眼泪倒流回眼眶,哽着脖子,倔强的背对她站着,高高瘦长的个子像宅寂风里的藤编落地灯,细长而寂寥。
这段时间他没怎么吃饭,远远看着,身板愈发单薄。
温白却没被他的话激跳脚,她很平静的叠起岑旭给他披的薄被子,从包里掏出一个自己钩织的黑白手工小狗递给他,眼眸平和,声音宽厚温润。
“记得你说,你爷爷曾给你买了条边牧,后来你爸不让养,就把狗赶了出去,你找了很久也没找到。”
她站起来,把自己钩织的小狗塞进并不转身看他的岑旭口袋里,声音宽慰。
“这段时间辛苦了,一直瞒着我,你心里也很难受。”
岑旭无法接受她不似平时雄赳赳气昂昂的质问,他甚至都做好了温白跟他大闹一场的准备,在最后她实在憋不住大哭时,抱抱她安慰。
但此刻,她就静静坐在那儿,不哭不闹,还轻声安慰他,体恤他的不易,温柔冷静的像把刀,一点点刺进他心口。
岑旭其实很少落泪,因为白繁珍和爷爷的事,他有时不在爷爷身边照顾,被父亲拳打脚踢数次,不低头、不落泪。
葬礼上,岑粤出尽风头,几十天没出现过的母子二人抱头痛哭饰演孙恩子孝,岑汕更是泪眼朦胧,一家三口佛口蛇心,人面鬼骨,般配得很。
他没有为冷血无情的岑家庭掉一滴泪,没有为见风使舵的势力亲戚掉一滴泪,唯独面对温白和白繁珍,他感到情难自控,掏心窝的疼。
岑旭收回情绪,平静、看她,心里却似海浪汹涌翻滚般震撼,好像无法接受那个吵吵闹闹天不怕地不怕的女生,一下就长大了。
他忽然有些害怕,却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只默默把手伸进兜里,捏住那个陌生又小巧的针织小狗。
窗外夜色渐浓,秋意寒凉,明月当空云影重重,月色如水,银霜朦胧。
温白静静坐在座位上,微阖着眼。
两人就这么静静相处,不说话。
.
由于陈真并不打算继续给温白请假,温白不得不回去上学。
有时,她会帮陈真去照看陈娇娇。
但一般为了方便,她都选择带陈娇娇回自己家里。
周末,陈娇娇住在温白家里,写完作业后,她满脸新奇的左顾右盼到处转悠,当看到屋里有一架钢琴时,兴奋的直跺脚。
“那是妈妈喜欢的钢琴!我一直梦想能在这架钢琴上弹她最喜欢的曲子!”
陈娇娇兴冲冲的坐上琴椅,竟有模有样的抬手弹曲,举手投足之间,宛若白繁珍早年间优雅娴熟的模样。
温白有些恍惚,心里感慨,怪不得白繁珍会收养她。
这曲子十分熟悉,是她小时候白繁珍经常弹奏的乐曲,但她怎么也想不起名字。
门外突然响起敲门声。
温白跑去开门,发现竟是傅揚!
一旁的司机师傅,正一盒一盒的把超大盒乐高积木源源不断塞到隔壁屋里。
傅揚斜头看着她,扬起眉梢,眸光含笑似暖阳拂面,全无寻常高冷之态。
“我以为是你在弹肖邦的降E夜曲。”
温白听到他脱口而出曲名,和回忆里的曲目猛然相撞,不由一惊,连连点头。
然后她又看着楼梯间的阵仗,开始搭话。
“我不会弹琴,和你说过的。”
傅揚哦了声,“我以为你在自谦。”
温白转移话题,指着一箱箱极大的盒子。
“这些也是岑旭送你的?”
据她所知,岑旭近来根本无心玩乐。
傅揚神情有些不自然,退后一步伸手挠头,不似平日冷冽。
“家里...不让拼,他这儿反正也空着。”
言下之意,这儿俨然成了他的秘密基地。
温白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觉得这两个富二代房子多,钱也多,关系也好,这番操作倒也合理。
突然,屋里响起脚步声,陈娇娇收拾好包,背上咚咚咚地跑到门口,抬头看见傅揚就兴奋地瞪大眼睛,声音格外童真。
“哥哥你是明星吗?”
傅揚虽陪温白去过陈真家,当天陈娇娇一直在二楼,两人并未见过面。
虽是夸赞式的提问,但傅揚自带生人勿近的冷漠气质,眼眸忽的暗下来,嘴角的笑顿时消失,清冷似月的眸光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并不搭话。
陈娇娇见他这样竟也不恼,她跟温白挥挥手说陈真的车在楼下来接她了,自己就先回家了。
温白想着今天应该是岑旭陪妈妈,觉得自己得赶快写完作业,明天好去陪她。
但落了一周的课,有些题做起来格外困难。
温白抬眼看着傅揚,忽然就笑了。
“傅同学,你有空教我做题吗?”
.
温白不得不承认,人和人的思维是有壁垒的。
比如傅揚,讲题时总是几步合为一步,很自然而然的跳跃着讲,一道题三下就出了答案,她却仍云里雾里。
好在他很耐心,不嫌她笨,最终像应付考试般,一步一步的在纸上写出结题步骤,温白拿过答案挨着步骤分析,才惊觉傅揚居然逻辑如此清晰,两三下把她根本想不到的死局破解。
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吧。
她伏在卧室的书案上,桌上整整齐齐堆叠着书本、文具和粉色卡通便签贴,墙角还挂着她的目标完成进度,星星小灯缠绕目标板发出萤火虫般闪烁的光,温馨治愈。
傅揚坐在温白身旁,心猿意马,他莫名拘谨,有时手都不知该放在哪里,喉结滚动嗓子莫名干渴,红通通的耳尖自脖子延伸至领口都是大片绯红。
但姿态仍旧淡定,分毫看不出羞涩无措,语调倒像个严谨不阿的家庭教师,冷冷的帮她理智解析题目。
时光滴滴答答流淌。
温白心生暖意,在近些日子里难得的好心情加持下,一个下午不仅写完了作业,还把一周落下的功课都补了上来。
天色微微昏暗,两人默契的一起出门吃了晚餐,又一起上楼回家,仿佛在做一件习以为常的事。
温白看着路灯下,走在他旁侧的傅揚投射至地面的清隽影子,不由放缓脚步,故意一步一步追着他的影子踩。
空气中淡淡的草木气息,混合着凋零的花瓣幽微香,浅浅萦鼻,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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缕入心。愈发浓郁的克莱因蓝色天空处,银月渐露,残云似烟笼罩。
一切都安宁如常,静谧美好。
两人乘电梯到了楼层,傅揚临进门前,温白突然叫住他,语气纠结。
“你是不是...会弹钢琴?”
傅揚停下打开门的手,回过头看着她,屋里的光洒在他明灭温润的右眼和笔挺鼻骨,阴影遮住另外半张脸,看不清表情。
只见他点头。
温白有些不好意思,她抿着唇,半天才开口。
“那...你可以教我弹琴吗?”
看傅揚并未立刻答应,温白又补充了句。
“没那么复杂,我就学一首曲子。”
傅揚没说话,他的轮廓在灰暗电梯间和缓柔化,他微微偏头,认真看着她,问。
“什么时候?”
温白眼神真诚带着恳求的光。
“现在!”
她打开门,眼神试探着邀请他进屋。
夜色暧昧,面对独居少女的真切邀请,傅揚本想拒绝,但他心里闪过一种猜测,深邃的墨眸渐渐黯淡,像想到某件伤心事,最终顺从的关上门,走进温白屋里。
温白急忙上网搜索傅揚白天说的那首钢琴曲名,把琴谱打印出来,两人围坐在钢琴边。
傅揚拿起谱子大概看了看,面色变得凝重。
“你...一点基础都没有?”
温白有些尴尬,垂头盯着自己拖鞋上缩在一起脚指,想了个办法。
“你可以帮我在谱子上标数字,我看的懂。”
傅揚放下琴谱,忽然问了句。
“你想弹这首曲子是因为,阿姨?”
温白有些羞愧,但傅揚不知不觉已陪着她见证了很多事,对他而言也不算秘密。
她点点头,声音恳切。
“我想,做点什么让她开心。”
她手里紧紧攥着这个如天文般晦涩难懂的琴谱蹙眉,眼睛快要眯成一条缝,试图看懂其中的奥妙。
“她喜欢这首曲子,曾经也是个小有名气的钢琴演奏者,我想弹给她听。”
傅揚的声音虽温和,内容却冷冰冰。
“这是9级的曲子,难点不仅是熟练弹奏,奏曲速度、力度和你对乐曲的认知,也会影响曲子的优美程度。”
温白硬着头皮不退缩,咬唇。
“我想试一试。”
傅揚抬腕看表,最终妥协。
“也行,我慢速弹一遍,你拿手机录下来。”
傅揚正坐琴凳,挺直后背,不看乐谱,优雅抬腕,随着指尖流动,优雅绮丽的音乐缓缓流淌而出,带着悲伤寂静与温柔。
他眼眸半垂,沉浸其中,眼底的光晕流转,温柔宁静。
修长白净,指节分明的大手笼罩在黑白琴键上空,指尖生花般灵巧流动,似溪流般清丽优雅的乐曲弥漫屋内。
温白录着视频,存了私心将镜头上挪。
傅揚举手投足优雅的弹琴被完整记录,镜头里甚至拍到了他眼眸微垂,碎发遮眼的神情。
带着淡淡哀伤,淡淡欢喜。
他手下的曲子也是,演奏出一种独特的孤独感。
46. 为她弹琴
温白生平第一次懊恼自己长了双笨拙的爪子。
她怎么也学不会,记不住按哪个琴键,清晨7点起来用最小的力气悄悄弹奏,却越练越气,恨不得剁掉自己这双爪子。
她一直提心吊胆地盯着业主群里,害怕周末自己弹的噪音会被举报,但一向腥风血雨的业主群格外安静。
温白熄灭手机屏松了口气,正打算继续,忽听得一阵敲门声。
打开门是傅揚。
少年一副还没睡醒的模样,冷光冰镀大理石雕塑般的轮廓,眼眸清冷似无波潭水,扬起眉梢,声音乏乏地。
“你弹的不对。”
温白心里一惊,迟疑地。
“我的动静...很大?”
傅揚眼皮懒乏乏的抬起,他打了个哈欠,声音慵懒。
“不大,是我在隔壁,睡觉也轻。”
他透过眼缝窥了她一眼,努力让话语自然。
“学不会没关系,我可以去给阿姨弹。”
温白一听,眼眸灿光明烈,亮晶晶的投向傅揚,颇有感激之意。
但眸光又缓缓黯淡。
懊恼自己早年没有学琴。
.
两人到了医院,进了病房,岑旭在隔间里沉沉睡着,眼下灰蒙蒙的,胡茬乌青一片。
岑旭被推门而入的咯吱声吵醒,曦光落在他眼睛,看到两人齐刷刷进来的身影。
视线逐渐清晰,岑旭看到温白发间落了几片枯叶,正想抬手提醒她,却见傅揚十分自然的抬手,轻轻拂去枯叶。
温白被他的举动惹的回望,两人视线交汇又缓慢分离,彼此一句不言,默契而亲昵。
温白提了两份她做的饭菜,照常一份给他,一份预备给白繁珍加进午餐。
他接过饭盒,温度在手心蔓延,他还没来得及开口,温白的身影却随着离去的傅揚越来越远。
少女只把清甜的声音落在屋里。
“你好好休息,这是我做的午饭,看合不合胃口。”
他有些恍惚,面色微微发愣,不知是没睡醒还是不知所措,嘴唇微张,却不说话。
目光落在那扇合住的门。
.
温白来到屋里时,白繁珍还在睡觉,韩丹一直坐在沙发上,整理着她记录的聊天内容。
韩丹告诉温白,白繁珍最近思维有些迟钝,接下来可能会发生主语混淆的情况。
白繁珍躺在床上,忽然伸出手四下摸索,韩丹和护士见状连忙跑到跟前,伸手把她扶起,靠坐在床边。
她喃喃道:“现在几点了?”
护士如实告诉她,现在是上午9点半。
白繁珍苦笑了声,“我以为这一觉睡到下午了。”
她缓缓靠坐在床背,叮嘱着。
“让阿旭回去休息吧。你们照顾的很好,不用他们天天围着我。”
韩丹见她醒了,坐在她旁边同她谈笑风声。
白繁珍温柔平淡的眸子陷入回忆,透出瑰丽朝霞的颜色。
“小时候,海滩边有人扎了个秋千,我和陈真经常去荡秋千看日出,再偷偷溜回福利院。”
“后来,那里搭了个木质的景观台,在海边有长椅木凳,经常有人在那里海边露营,篝火在黑夜里暖暖的。”
忽然,轻轻浅浅的钢琴声流淌进屋里。
是肖邦的降E大调夜曲。
温白循着声望向窗外,又静静起身走到窗边,看见院外好些女护士正窃窃私语围坐在一楼的落地窗前。
206病房刚好位于住院楼折角延伸处,温白视线随着建筑匠心独具的角度,刚好落在一楼落地窗前。
傅揚临窗而坐,虽穿着寻常运动衣,但容貌出尘,垂眸而下,松弛抬腕间音乐似月华倾泻。
白繁珍被这样优雅清丽又舒缓的音乐吸引,面浮悦色,在护士搀扶下,缓缓步行到窗前。
她虽看不见,却微微阖眼,细品这优美的乐曲。
乐曲反复不断的弹奏好几遍,白繁珍一直站在窗口,直到窗外秋风乍起,雨滴猝不及防降落,沙沙打落树叶,钢琴曲与雨声相辅而成,灵动静逸。
“应该是位少年演奏吧。”
韩丹惊奇的扶着她站在窗前,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疑惑不解。
“您怎么知道?”
白繁珍笑了笑,淡淡说了句。
“琴由心生。”
钢琴声还在继续,温白见岑旭推门进来,朝她招手,连忙蹑手蹑脚的出去。
白繁珍听到动静,也没回头,依旧和韩丹闲聊着。
“这少年琴音刚劲,每段起音利落有力,但演曲中浑然独特,带着温柔细腻,可能是个不善言语,外冷内热的性子。”
韩丹听着白繁珍的话,也试着闭眼静听。
良久,她睁开眼。
“我感觉他像有什么想保护的人,曲里有小心翼翼呵护着什么的易碎感,和一种隐忍克制的感情。”
白繁珍颇为认可,她点头笑了。
“他有喜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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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白被岑旭叮嘱了一众注意事项,她看着安宁疗护评估的白繁珍维持周期在最长6个月内,陷入了沉思。
岑旭盯着她垂下头的发缝,忽然开口。
“我看你和傅揚一起来的,他主动送你?”
温白觉得这问题问的有些怪。
“顺路,他在你家拼乐高,你不知道么?”
岑旭看着窗外楼下一群女护士兴奋的围在落地窗前,好奇的打开窗户,钢琴声流淌进屋内。
同时,他也看到傅揚临窗演奏钢琴曲。
岑旭知道这首曲子是白繁珍最喜欢的。
他开口。
“我以为他都拼完了。”
温白也被窗外的钢琴声吸引,她的视线落在落地窗前少年优雅的举手投足的身影上,嘴角绽放出温和的笑。
“他会弹钢琴,所以我邀请他过来弹这首曲子。”
岑旭立刻明白。
可他就是心里莫名憋闷,提不上劲儿,酸溜溜的。
温白摸着她拿来的饭盒已经凉了,她打开盖子,露出里面色泽鲜香的红烧丸子,冲他使了个眼色,全然没有当着傅揚面的温婉,故作凶恶的咧嘴。
“你最近瘦的厉害,这都是我做的,不准挑食全部吃掉!”
岑旭闻言,挑眉寻衅。
“你刚来还说先让我看看合不合胃口。”
温白给了他个白眼,一副你爱吃不吃的模样,恼着脸出去了。
岑旭看着她气恼的样子,忽然就咧嘴笑了。
心里那股怪怪的感觉,也被这股浓郁的饭香压制住了。
他弯着唇角拿起饭盒,准备去热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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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繁珍中午依旧吃上了温白做的菜。
由于她叮嘱过医护和韩丹,没有人告诉白繁珍,她吃的饭菜里,有一份是出自温白的手。
温白窝缩在角落,看着她慢吞吞吃饭的样子,内心感到满足。
门突然被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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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傅揚走进屋里,白繁珍转头望去,她虽然看不见,但也知道有人来了。
岑旭随后进来,笑着对白繁珍说。
“白姨,我把弹琴的人请上来了。”
傅揚就这么被推到白繁珍面前。
白繁珍微笑着,眼角褶皱纵横,眼里透着和蔼的光,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搭话。
傅揚也不卑不亢,对答如流。
两人在聊一些对曲子的理解。
白繁珍忽而蹙眉,有些不确定的开口。
“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我好像听到过你的声音。”
傅揚也没掩饰。
“我曾经陪着温白来过您和陈教授的家里。”
“我也是岑旭的好友。”
白繁珍顺着回忆似乎想起了他,脑袋里什么东西电光火石间串联起来,愣神片刻连忙笑道。
“原来是你。”
她跟护士说搬个凳子,让他坐在她旁边。
白繁珍询问了傅揚很多问题,比如家在哪儿,是做什么的,未来打算去哪里上大学。
傅揚没有掩饰,全部如实回答。
白繁珍眸里的光却一点点黯淡下来。
她声音有些尴尬,嗓音发涩。
“你这么优秀的孩子,未来一定很有出息,会娶个家世相当的女生结婚,幸福过一辈子。”
此话一出,屋里顿时陷入诡异的沉寂。
傅揚却摇头。
“我自己的事,自己说了算。”
口吻很笃定。
他顿了顿,又岔开话题。
“阿姨,岑旭在学校组了社团,配音社的人有各种才能,闲来无事,可以让岑旭带人过来配音给您听,刚好解闷。”
白繁珍听完,眼底透出欣喜期待的光,嘴上却拒绝了他。
“这样太麻烦了。”
岑旭见她面色焕然一新,连忙起身笑着答应。
“不麻烦,那就这么说定了。”
白繁珍被两人这一唱一和说定了,无奈摆手摇头,但脸上挂着笑容。
雨后初晴,暖阳蔓延进屋里,落在她脸上。
.
午饭过后,岑旭打算回家休息一天。
白繁珍已经睡了,温白起身送岑旭下楼。
傅揚也打算离开,忽然被一个声音叫住。
“傅揚?”
傅揚回过头,发现白繁珍还没睡,他走上前,把白繁珍轻轻扶起来。
白繁珍咳嗽两声,努力用手撑着床,疲惫衰败的面庞颓色显然。
她努力顺了顺呼吸,露出虚弱的笑,声音快要没了力气。
“是傅揚吗?”
傅揚嗯了一声。
白繁珍又问。
“屋里再没别人了?”
傅揚扫视一圈,忽然明白白繁珍问的意思。
他开口。
“她去送岑旭了。”
白繁珍闻此,才松了口气,放下心来,踏实的靠在床头,神情放松下来。
傅揚有些不解。
“您为什么不和她坦白呢?”
白繁珍微微阖眼,她看起来不似温白在时那般精力旺盛,此刻衰败颓然,像被一早晨的活动量耗干体力,整个人倒了下来。
她声音虚弱,无力而苍白。
“我也想,但她想瞒着我,那就随她吧。”
她的叹息轻飘飘的,像蝴蝶在风中飞舞,悄然无痕迹。
“爱一个人不仅需要坦诚,也得学会说谎。”
47. 淋雪
岑旭在校征集了社团众人的意见。他没明说缘由,只说去医院为病人做公益活动。
温白私下里学了些模拟音效的手法。她的技艺不熟,有些拙劣,偷偷夜里挑灯练了几个晚上,才随众人前来。
她也想出份力,讨白繁珍开心。
毕竟,她的身体每况日下,精神一日不如一日。
因此,当一行人穿着咖色秋季校服来到白繁珍病房进行第一轮模拟动画配音时,白繁珍笑的合不拢嘴。
此次配音是一部国漫电影,岑旭配音男主激情四射,他将声音练的很好,情绪把控到位,宛若他就是动漫主角。
温白在旁拟着海浪滚滚的声音和叮当打斗的剑音,然后快速衔接背景音乐,脸莫名红了一片,秦雪尧还打趣她怎么脸皮这么薄。
配音结束后,白繁珍向众人坦言自己看不见,但似身临其境般震撼,尤其还说了背景音乐里的打斗声和海浪声,特别真实。
温白有些不好意思的垂头抿唇,两只手无处安放。
因着白繁珍的鼓励,温白回去开始研习各类国产大片和好莱坞影片,自己戴上眼罩,在看不见的情况下感受每一种声音带给人的感官刺激。
她发现国内影片里很多配音是录音棚录制的。但游戏里很多声音是靠想象拟出来的。甚至于很多日常的拔剑、射击、雨声,都是后期拟出更符合人类想象的舒适悦耳音。
她突然对这方面开始感兴趣,从医院回来之余就孜孜不倦的研习,连天昼夜,像上了瘾。
她想尽快通过自己的手艺,弥补白繁珍看不见的遗憾。
配音社基本以每周一次的频率前往医院,受众群体也扩大,不仅是白繁珍的病房,还有其他病房,为他人带去快乐和关怀。
温白很喜欢这样的状态,她感觉自己原本迷茫的人生,像浓雾散去般,渐渐出现一条心之所向的路。
但这一切都在冬日的第一场雪停止。
秋季恍然随风去,冬夜降临,白繁珍陷入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说的话也越来越少。
医院病房前的树叶垂垂凋零,由遍地金黄变成萧索枯枝,冬夜残月悬空,枯枝嶙峋,夜鸟孤鸣,温度骤降。
一天,温白和傅揚在医院正陪伴着白繁珍,屋里温热,电视播放着不知名的台目,她静静坐在一旁削苹果,窗外忽然飘落零星雪点。
下雪了。
温白想起她还未完成的两个心愿,心骤然疼了一下,眼眶温热。
白繁珍似乎也感受到了什么,陷入昏睡的她忽然睁开眼,消瘦发皱的手十分缓慢的抬起,在空中摸索。
由于今天的医护请了两个小时事假,此刻屋里只有温白和傅揚。
温白不敢说话,只快速走到她身边,扶起想坐起的她。
白繁珍精神忽然好了很多,她像有心灵感应的转头对着窗外微薄的雪花,声音轻轻的问。
“下雪了吗?”
她最近昏迷的次数越来越多,但问的最多的就是,下雪了吗,什么时候下雪。
温白知道她心里有个执念,但不明白她为何执着于初雪。
此刻,窗外雪势渐起,白洁的雪微微渺渺飘洒,大地渐白,树枝草坪,医护楼宇,都披上了一层纯洁的白衣,隔窗外望,静谧美好。
傅揚坐在她不远处,没有隐瞒,如实告诉。
白繁珍闻此,眼底一亮,嘴唇哆嗦着开口。
“我想,看看邵岚。”
声音轻的似一阵风就能吹散,带着哀求。
傅揚看了眼温白。
温白眼眶红红,咬着唇,忍住泪花,点了点头。
温白从医院要了辆轮椅,又付钱带了一名医护同行。
她把白繁珍里三层外三层包的厚厚的,像个鼓囊囊的粽子,又给膝盖、后背、肚子、脚底都贴了暖宝贴,戴好帽子围巾。
就像她小时候出去玩儿雪时白繁珍对她那样,知道拦不住,只能耐心做好保暖措施。
白繁珍像个小孩子,听话的任她摆布。
一行人迎着越来越大的雪,上了车。
快到墓园,白繁珍好似能看见般,忽然叫车停下,用哀求的口吻,让傅揚帮她在门口买一束白玫瑰。
然后,她坐在轮椅上,手拿白玫瑰,温白和医护推着轮椅,傅揚拄着把黑伞,一行人步行至温邵岚的墓前。
墓地寂静,被茫茫大雪覆盖,鹅毛大雪倾泻般漫天漂浮,天地宛若冻结,混沌成白蒙蒙一片,带着寒风冽骨声,寂寥空旷。
白繁珍想坐靠在墓碑前。
由于温白同意,医护只得告诉她,最多坐地5分钟。
白繁珍紧锁的眉忽然舒展开,她苍白的脸浮现心满意足的笑,对医护感激地说。
“足够了,谢谢。”
傅揚一身黑色呢子高领毛衣,身长玉立的拄着高定黑伞站在雪里,听到医护同意后,脱下大衣,在医护搀扶白繁珍下轮椅时,将衣服垫在白繁珍要坐着的地方。
然后,他拄着伞,将伞倾斜至白繁珍头顶,自己半边头顶肩膀落了雪。
风雪中,天地渺渺,他玉身伫立,身姿凛然,像心软的神明降临为凡人遮风雪。
但白繁珍感受到什么,他对身旁的傅揚说了什么,傅揚沉重的垂头,最终拔腿走回温白身旁,声音从风雪呼呼声中传来。
“阿姨想淋雪。”
白繁珍头靠着冰凉的墓碑,像依偎在爱人的臂膀,嘴角浮起一丝浅笑,声音极轻柔,像在说情话,呢喃不清念叨着。
“邵岚...白头...”
温白看着白繁珍头顶飘蔓的雪花,和温邵岚墓碑上落下的厚雪,目光开始湿润模糊。
她仿佛看到两人白发皑皑,相依搀扶,拄着拐杖,在漫天风雪中缓缓前行。
温白脑海忽然闪过韩丹整理两人谈话的手稿。
“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6]
傅揚站在她身旁,他的伞向她倾斜着,肩头发间浮了层厚厚的雪,听到她喃喃念出诗句的一刻,手微微一抖。
他眼眸像平静湖面投下颗落石澜漪层层叠起,墨渊里水波翻涌惊涛骇浪愈发汹涌,而后又似繁星明灭,终被阖住的眼皮敛住情绪。
医护随着他们在旁静静地等,并提醒时间。
“还有一分钟。”
温白耳边响起细微咯吱的踩雪声。
头顶笼罩的黑伞被蓦地撤掉,呼呼风雪夹杂鹅毛大雪铺面而来,鼻尖耳畔和脖颈被冰凉雪花趁机钻入,阵阵凉意袭来。
温白转头,猝不及防撞入傅揚炙热滚烫的眼眸。
她被那墨眸骤然吸引,呼吸停滞。
傅揚薄唇轻开,似乎想说什么。
她耳畔却只有愈发浓烈的呼呼风雪声。
最终,他什么都没说,只伸手拂去她肩膀的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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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未拂去头顶。
大雪纷繁,似要吞天盖地,天地分不清界限,是混沌模糊的一片白,似将世间糟粕无情彻洗一番,可最终也只留下白茫茫一片天地。
.
回到医院后,白繁珍混混睡去。
陈真和岑旭匆忙赶来,看到他们一身风雪,已然明白情况。
接下来一段时间,白繁珍的身体每况日下。
陈真想要指责温白胡闹,但医生说,她没有感冒,是身体突然像泄了气的气球,很多快离世的人心愿完成都会这样。
预估时间不超过三个月。
温白一直以为自己做到了准备,可听到这个消息,还是忍不住抱头痛哭。
岑旭想安慰她,被她逃走了。
一定还有什么办法,还有什么办法。
她红着眼跑回家,习惯性敲隔壁的门,却没有人声。
她哆嗦着拿出手机,给傅揚打了语音。
语音被很快接通,傅揚声音关切。
“怎么了?”
温白声音嘶哑而无措。
“还有没有什么办法?”
“哪怕是求神,拜佛也好,有没有什么办法......”
她在电话另一端呜咽到泣不成声。
电话里,良久,傅揚声音平和,像下了决心似的缓缓开口。
“你想拜的话,我知道一个地方。”
温白闻此,像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
“哪里?你带我去好不好?”
傅揚轻声宽慰,像一剂定心针。
“刚好周末,你收拾行李,需要一天路程,我带你去。”
.
此刻,岑旭急匆匆从医院出来,让司机直奔他原来的家。
车上,他不耐烦的接起廖笙电话,告诉他自己在忙。
廖笙在电话那头声音欠揍的很。
“是不是又是因为温白?”
岑旭因疲惫困倦一双眼微肿,此刻呈大字瘫坐在后座,手机放着公放,不耐烦的解释。
“这种时候没我陪着她不行的。”
廖笙深知但凡碰上温白有事,他俩的邀约肯定凉了,不免吐槽。
“你是她爸还是她哥,一天对她这么上心。”
岑旭也没客气。
“我俩一起长大,很多事和你说不明白。”
车子驶入小区,岑旭无意间看向窗外,却看到一辆熟悉的劳斯莱斯向他的方向驶来。
两辆车擦肩而过时,隔着后车窗,他看到温白和傅揚坐在后座,缓缓升起车窗。
她红肿着眼,眼角沁泪,傅揚正伸手为她拭泪,眉宇眸底温柔似水,全不似寻常冷傲寡淡的模样。
岑旭忽然胸口一紧,电话那头的白噪音依旧源源不断。
“她以后有了男朋友,自然有男朋友操心,轮的到你么......”
他不耐烦的压断电话,心脏失重般下坠,心里像坠崖的人恐慌无助。
他感觉自己像要失去什么东西,却无力挣扎改变。
那是他生命里,唯一的,最后的温暖。
岑旭眼眸深沉阴郁,语气冷冷的对司机说。
“调头,跟上前面那辆车。”
[6]:引用自现代网络诗人创作的诗歌《共白头》,其原型最早来自清代文学家龚自珍的《已亥杂诗》其.一百五十七,“忽有故人心上过”。
48. 送玉牌
寺庙位于S市外向南,开车约六个小时才到。
这里气候却像秋日般凉爽惬意,丝毫没有凛冬的样子。
山道斗折蛇行,为表虔诚,需由入寺者一步一拜,用自己的膝盖擦拭这二百三十八阶。
温白下定决心,在风入山林带起层层瑟瑟声的山林里,一步步跪拜前行。
入了寺,经人指引,她被带到偏侧禅房。
檀香冉冉静人心,屋外树上鸟鸣清脆,夕光透过枝叶斑驳洒在槛窗,曦光碎落成光斑铺满石阶,探入门内。
屋外,屋檐下青铜铃随风颤动,参天古树下青石板青苔遍布,花木深的小道金桂缭绕,清香扑鼻。
温白伸手抚花,沾染满指桂气。
良久,受人敬仰的大师被两三人围簇而来。
据傅揚说,家里人每年都会来此与大师相谈,会根据大师指点做公益,捐款,积累福报,经大师指点,傅氏集团也确实避过一些祸事。
但大师明白温白所求之事后,看了眼温白提供的东西,叹息闭眼摇头。
“太晚了。”
温白心中最后的希望火光瞬间熄灭。
老者看着温白煞白失落的眼,安慰她。
“不过,你是个有福的孩子,这是你人生最大的坎儿。”
傅揚与大师点头示意,他起身恭送大师出去,走到半路听小徒弟过来说,岑氏集团二少爷来了。
傅揚凝思片刻,指腹微动,跟着大师到了另一处禅房,盯住那里的位置,又缓步回房。
温白听到他的脚步声,连忙用纸擦去眼下的泪,红着眼看他进来。
傅揚进屋,带进一股桂花的清风。
他坐在温白身边,后背抵着墙,拿起茶杯在唇边浅浅尝了一口,忽而开口。
“我有个东西给你。”
温白转头,看到他将手伸入领口,拽出一截褐色颈绳,上面吊着副玉牌。
傅揚垂头,将玉牌从脖子上摘下,额前发丝被编绳弄得凌乱,遮住高耸的眉骨,只露出一双墨渊似的深邃眼眸。
温白掌心被放上一块儿通体洁白无瑕的玉牌,一片阳绿被镂刻成翠竹纹,带着淡淡温度弥漫掌心。
清冽温柔似石上泉的声音响起。
“这是家人给我的玉牌,大师说我二十三岁有灾,遇贵人可解。”
温白不明所以,傅揚懒乏乏靠着墙,宛若谈论无关话题的口吻。
“贵人难寻,所以退而求其次,找了个能避万灾的玉牌,让我随身戴。”
他慢悠悠伸出指节分明的手,宽厚温热的掌心触碰温白拿着玉牌的手,把她的手推至她怀中。
“给你了。”
温白瞪大眼,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她顿时不知该怎么拒绝,嘴张开条缝犹犹豫豫。
“我不能要,这是你的东西......”
傅揚却霸道,他抬起锋利下颌傲视着她,不笑时斜睨人冷傲寡淡,一副不容拒绝的模样。
温白忍住拒绝的话,犹豫的拿着玉牌。
“那你二十三岁,真要遇到灾祸,怎么办?”
傅揚的袖口隐约还有四季桂的碎花残屑,他垂眼轻拂衣袖,微冷的眸光寒意渐褪,浮现春晖般的暖意。
“你陪着我,不就行了?”
窗槛缝里透过一束曦光,尘埃浮动在光影里,金辉洒在灿若星目的墨眸上。
温白眼眶一热,怔怔看着那炙热,温柔似春水的眼眸,热烈又放肆,炙热又克制,绵长又滟涟。
胸口有股力量,支撑她不再下意识逃避,而是直直迎上他的目光。
心悸到快要窒息。
温白砰砰跳动的心,此刻化作万只萤火虫,在仲夏夜之梦的旷野四散升腾。
银河般熠熠在夏夜每一刻,温热般脉脉流动在身体每一处。
眼眶就要有热泪涌出,她准备伸手拭泪,傅揚却领先一步,伸出沾染桂气的手,轻拂她微颤的眼。
细小的触感带着清浅的香气由手入鼻,桂气馥郁,清丽的气味萦绕鼻尖。
忽然,门窗被人叩响起咚咚声。
傅揚的手顷刻间收回,他起身开门,只见岑旭站在门外,桃花眼眯起眼含笑意,走进屋坐在温白身边,一只胳膊斜靠着窗户,一只手举起茶盏玩弄着。
“听大师说傅揚来了,但你怎么在这儿?”
他唇角勾起弧度,眼神温和的看着温白,目光落在她手上的玉牌上,眸色转瞬一惊又迅速平息,又浅笑着转头问傅揚。
“你的宝贝,怎么在白白手里?”
他没有像往常称呼她为温白,或温白痴,而是亲昵的叫着,白白。
傅揚似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清了清嗓子,据实相告。
“她想找个比较灵的寺庙问问。”
温白点点头。
岑旭玩味儿的拿起茶盏轻抿,嘴边的笑似有若去,声音轻轻地。
“白白,你怎么不问我呢?”
温白被一下子问住了,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往常有困难第一时间会找岑旭,这次竟然忘了。
她闷哼了声,眼神闪躲着不敢看他,怕他瞧出自己对傅揚的那点小心思,不由嘟着嘴随意找了个理由。
“我怕你太累,没休息好。”
岑旭听完这话,扬起眉梢很是满意,桃花眼眯着,歪过头带着满面笑意看向傅揚。
他的眼眯的狭长,眼底透着似寒凉的光,像炫耀又似警告。
温白和他坐在座位上,傅揚站在门侧和二人相对,他站在光线被淹没的黑暗处,看不清表情。
只有声音,像凛冬将至的酷寒,冰冽无际。
“算不上什么宝贝,玉很衬她,就送她了。”
空气中莫名升腾出一股剑拔弩张之感。
温白敏锐的感受到岑旭自进屋就不对劲,这副嘻嘻笑着的温润表情骗的了别人,骗不了她。
而傅揚也莫名声调变冷,两人平时熟络,此刻却隔着很宽的距离,彼此眼中略有敌意。
不会是因为她吧......
温白心漏跳一拍,她僵硬的坐着,看着莫名陷入沉默的气氛,开口准备缓和气氛。
“傅揚也是我好朋友,你这段时间忙,都是他陪我,玉牌是他送我的,我很喜欢。”
她这话是说给岑旭听的。
是她同意,不关傅揚的事。
不要找茬。
但她话音刚落,就看见岑旭眼底澜光被冻住,嘴角的笑意忽然消失了,整个人生硬的坐在那儿,像一头即将暴怒的野兽。
温白知道,这是岑旭真正动怒的表现。
于是,在岑旭还未将氛围弄得越来越诡异时,温白忽然跳起,走到傅揚身边,拉住他胳膊冲他笑着。
“辛苦你带我来一趟,一会儿我坐阿旭的车回家,你不是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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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吗?快回去吧。”
她睁大眼瞪着傅揚,给他使了个眼色。
傅揚眸光微敛,又淡淡看了眼坐在窗前,脸色阴沉到发黑的岑旭,终是听了温白的话。
“好,我先回了。”
傅揚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温白却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眼含眷恋与不舍。
她收回目光,突兀的发现岑旭正用一种讳莫如深的琢磨目光,细细打量着她。
她被盯的有些发毛,别扭的走到他跟前,不知为何竟有些心虚,心里犹豫挣扎再三,决定和盘托出。
“阿旭,我其实...有点喜欢他...”
她抿着唇,声音越来越小,像被家长抓住干坏事逼供般垂下头,心里有些害怕。
怕他斥责。
岑旭听到她说的话,一口气没上来,放下茶盏的手猛然捏拳,带着怒意重重捣在袅袅生烟的檀木桌上,将铜炉里线香上的灰震落,杂乱的零碎在桌面。
他咬着牙,一副恨不能将傅揚剥皮喝血的口吻,眼底猩红狠厉,脖颈上青筋密布,一字一顿的问。
“温白,你有良心吗?白姨这个情况,你还有心情谈情说爱?”
温白立刻摆手否认,她解释。
“不是...是我...单相思,他不知道。”
她面色羞的通红,抬头看了他一眼又羞愧垂下头,捏着拳头。
“我...在你还没转学之前...就...”
岑旭感到自己无法接受,他猛然站立和她保持距离,见温白还要凑上来解释,立马伸手指着她厉声大喊。
“你别说话!”
岑旭此刻是少见的不淡定,他插着腰在不大的屋内来回踱步几圈,一阵儿气笑了,一阵又面色乌青,眼含怒气,觉得一切过于离谱,无法接受。
良久,他停下脚步,面色颓败的靠在墙上,眼里没有光,黯淡无神,只呆呆看着窗槛外分割出的碎裂天空,声音怒极反笑。
“你无论喜欢谁,至少,不能把他排我前面吧?”
他忽然垂下头,双手撑住大腿,碎发坠落遮住他的全部表情,声音哽咽着越来越低。
“以后,我只有你了。”
“别丢下我。”
窗外,空谷幽鸣传来鸟叫,徒显凄凉。
.
温白离开前,岑旭又被大师身边的弟子叫去另一间禅房。
她担心他的状态,不由跟上去,隔着门,依稀听到了些大师断断续续的叮嘱。
“莫阻他人姻缘...不然...未来情路坎坷...”
她听完这话,摇头笑笑。
从小到大,岑旭没喜欢过哪个女孩子,他性格纯良,也不是个做坏事的人,不可能做那样的事。
下了山,两人匆匆找了处吃饭地,然后乘车回S市。
由于岑旭几天连轴转的在忙爷爷葬礼事宜,几乎没怎么睡觉,温白坐在副驾,岑旭躺在后座沉沉睡去。
他蜷缩着身子,呈婴儿睡姿把自己紧紧缩成一团,偌大的后座竟还空下一截地方。
温白突然想起,自打她有记忆以来,岑旭就一直是这个睡姿。
有时从岑家挨了毒打,他都会缩在角落里,是温白打开他黑漆漆屋里的灯,拉着他的手,把他带到自己家里,他像一只受惊的鸟儿,最后蜷缩在白繁珍怀里睡去。
这么多年,这个习惯一点没变。
49. 日出
温白为了珍惜留在白繁珍身边的每分每秒,开始每周请两天假。
好在她足够刻苦,成绩落后的不明显,任老师听闻状况后也沉沉叹气,默默应允。
岑旭却因之前落下太多课,任老师不允假还经常留下补习,对他十分严厉。在他叫苦不迭之余,学习成绩飞速上升。
陪伴白繁珍的主力就变成温白和傅揚。
凛冬渐深,白繁珍似冬眠般,每日昏睡时间越来越长。
她的桌旁放过柿柿如意的一颗颗晶莹橘色水果,放过热气腾腾包好的饺子,盘底垫过恭贺新春的红底金字碗垫,窗外响过遥远并不真切的新春爆竹。
这些小东西都是温白的心意,即使她吃不了,也意味着过节逢春后,又是一年。
医护人员宽慰她,一般病人只要熬到春天,都能神奇好转。
白繁珍有时会突然清醒,话语比之前流畅,甚至听不出语病。
一天,温白上完厕所回病房,看到白繁珍抓着傅揚的手,眸光清明,微笑着拍他的手,语重心长。
“相爱的人,忽然不幸的被对方遗忘,直到再次被想起,那才是爱情。”[7]
傅揚眼底有一瞬的错愕,不明白她的意思,可看到她欣慰安然的眼睛,也跟着一笑点头。
整个春节,岑旭没有现身,是温白陪在医院,傅揚偶尔还会过来。
她默默感觉到,傅揚对她,很不一样。
心底那股奇异美妙的感觉,在泛滥前都被她极力的生涩抑制。
现在,不是时候。
岑旭被岑汕拘在家里限制出行,于是她尽量少联系他,因为岑汕阴晴喜怒不定,喜欢家庭暴力。
她知道只要一通电话,岑旭定会不顾一切赶来,但她不想让他受伤。
.
日光渐好,浮冰渐消,料峭寒冬已然无影,春回大地,草木复苏吐出绿色芽点,树木抽出嫩芽颤巍巍迎风。
只差一天就立春了。
白繁珍这天凌晨4点忽然醒来,温白听到动静进屋后,她竟自己支撑着坐了起来,双脚着地,双手摸索着想站立。
她连忙走到身边,用手扶助她。
白繁珍身体忽然一颤,又快速恢复正常。她声音很轻,口吻又很笃定。
“我想去新海。”
医护前几天就表示,白繁珍各项指标已经不行了,温白和陈真听从意见,含泪购办了最后的物品作为预备。
此刻,白繁珍却焕然一新,宛若要康复的人,执意要去新海。
最后的决定权落在温白和陈真身上,陈真少见的没有反对,他面如死灰,妥协般无奈一笑,点头。
温白给她穿好衣服,陈真开车带着她们出发。
出发前,陈真给岑旭打了电话,无人接听。
他红着眼眶,满脸胡茬,神色颓废。
“繁珍,知道自己不行了。”
温白一颗心空悬多日,此刻忐忑不安恐慌跳动着,又无力改变。
车上,走了两个小时,天微微亮,灰暗泛蓝调的天边泛起鱼肚白,高速路上暖黄色的灯光被黯淡白曦淡化成小小光点。
到了海边,一下车,海风似潮汐般汹涌,卷起白繁珍憔悴的发丝,她捂着围巾,被陈真搀扶着去往她想坐的海边观景台。
海阔与天际浑然一体,湛蓝的远海处褶皱般的波浪里出现一抹金色瑰丽的光,浮光跃金粼粼而动,将金色晕染开,铺满波澜涌动的海面,像晨曦在海面点燃的火苗摇曳跳跃。
白繁珍毫无血色的脸颊被染上了流光浮影,她抬起疲惫的眼,好似能看见般望向暮云合璧的天空,对陈真笑了笑。
“谢谢你。”
她坐在观景台的木凳上无力地依靠着陈真,怔怔看了会儿天,又将目光下移至海面,温柔瞳孔浮现绚烂金光。
“为了领养娇娇,也为了我最后的事,和你结婚,其实很对不起你。”
陈真泪如雨下,年近四十五的他此刻像个无助的小孩,涕泗横流,却压抑着情绪不敢让白繁珍听到。
温白瞅见观景台不远处沙滩上有架钢琴,被好几个遮阳伞遮住,最底下被一捆铁链围住挂了锁,她看着伞上的民宿名字,疯狂跑到民宿门口敲门,急促的大喊着问。
“您好,有人吗?!可以借用一下钢琴吗?!”
没想到的是,民宿竟然很快开了门,面对如此早的莫名打扰,店长不仅没生气,还在抽屉里翻找钥匙。
温白等待之余回过头,心中万分焦急,却在吧台正对面看到了那幅无比熟悉的新海日出图!
是傅揚买走的那幅新海日出图!
店长压断电话之余,楼梯处响起脚步声。
温白回头,猝不及防撞上傅揚的视线!
傅揚见她,眸色一暗,仿佛预料到什么。
他身穿浅色牛仔外套,米白色卫衣和黑色长裤来不及换,清隽高大的身影匆忙跑向吧台,向店长索要钥匙,两人不由分说向海边奔跑。
看到白繁珍所在的观景台,傅揚却忽然停下脚步,声音思虑后沉稳笃定。
“你去陪阿姨吧。”
温白喘着粗气,弯腰双手扶膝。
“妈妈的愿望是,在新海弹钢琴......”
“温白,阿姨多久没给你打过电话了?”
随着傅揚的提问,温白忽然惊觉,自她送鸡汤到医院后,白繁珍给她打了最后一通电话,再无联系。
电话、短信、微信,都没有。
但她扶着白繁珍的瞬间,搀扶她在公共区域行走时,缓慢将她放躺平时,她都会露出浅浅笑意。
一股灵光和心底的预感,在脑海轰然爆炸。
她知道是她!
一直都知道!
温白眼里波光粼粼,对上傅揚的视线。
傅揚点点头,伸手温柔的抚摸她的头顶,声音温柔似水。
“去陪陪她吧。”
温白内心狂跳不止,忐忑不安与心酸期待在这一刻沸腾成一锅酸汤,灌满她心窝。
她抬着沉甸甸的腿,一步步向观景台走去。
冷风呼呼直灌她胸口,那酸溜溜沉甸甸的心口此刻凉飕飕的,她的心像漏了口的沙袋,迅速下沉至没底的漩涡。
每一步都需莫大的勇气,每一步都举步维艰。
她看见陈真回头看她,背着光看不真切表情,只有一双高举着呼唤她的手。
她屏住呼吸,攥紧拳头,鼓起勇气上前。
白繁珍此刻坐在观景台上,她呼吸地十分孱弱,像被雨水打落的蝴蝶,再也扇不动翅膀。
温白坐在陈真的位置,伸手把冰凉消瘦的她揽入怀里。
她好轻,好瘦,脸冰冰凉。
陈真像个衰败颓废的老人,低垂着头离开,把最后的时光,留给她们。
白繁珍呼吸很急促,鼻息只进不出,努力张着嘴。
“那个男生,很不错。”
温白知道,她在说傅揚。
白繁珍虚弱的笑了,干裂枯白的唇角好不容易扯出一个弧度。
温白以为,白繁珍会斥责她,会说教她。
但她只是轻轻说了声。
“对的人,会站在你的未来。”
轻轻一句话,落在温白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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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说了什么,又没说什么。
不远处,缓缓响起那熟悉悦耳的琴声,温和似清泉流水,涤净清冽,空明涓涓,像林中曦光落清泉,汩汩石上流。
白繁珍也听到了,但她抬起头,仿佛能看见般,混沌的眼映着簇簇金光,像在等她的允诺。
温白垂下眼,声音哽咽而沙哑。
“好。”
闻此,她像是安心般垂下头,静静依靠在温白怀里,眼角沁出一滴泪,缓缓流到温白心口。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她的声音随剧烈海风并不清楚,轻飘飘的,宛若烟尘。
“我的女儿,长大了。”
温白的泪水再也绷不住,夺眶而出,将绚丽跳跃的海面金曦模糊成大光圈浮动。
她忽而无措而慌张的抱紧她,笑着一声声唤她。
“妈妈,你不是还要弹钢琴吗?”
“钢琴就在后面,你坚持一下,我带你去...”
“妈妈,春天就要到了...”
“妈妈...”
温白紧紧攥住她的手,一声声唤着她。
白繁珍躺在她怀里,疲惫而满足的露出笑容。
然后,缓缓阖住眼睛。
头忽然无力垂下,怀里消瘦冰凉的手,像断了线的风筝坠落。
陈真看着温白止不住的呼唤,忽然发了疯似的几步上前,从温白怀里夺过白繁珍,把下巴抵在她头上,撕心裂肺带着哭腔哀求着大喊。
“繁珍!繁珍!不要走!”
“繁珍!我带你回来了!繁珍!”
“繁珍!别离开我!”
他撕心裂肺的狂吼,眼眶猩红惊恐,像失控的野兽在空旷的海边怒吼。他紧紧抱住她,不舍得放开,眼泪沾湿她枯萎无光的发丝,似要把她揉进自己身体里。
几名医护上前,使劲儿才剥开他,他们经手确认后,冲陈真和温白无力摇头。
陈真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眼泪大颗掉落,他跪在沙滩上仰头向天诟骂。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老天!你为什么要带走她!”
“不公平!你不公平!”
海风呼呼灌入耳朵,带着咸腻和湿冷的水汽,温白跌坐在沙滩上,看着白繁珍静静躺在韩丹怀里,就像平时睡着了。
海面朝阳升起,天际清澈明亮,白、青、黄相间的色带朦胧铺在天际,影影绰绰。金日旭辉似缕缕篝火升腾般炙热,光霭由空濛变得清明,海天一线的远方,是细丝如云的希望。
琴声直到最后一曲乐章走完才停下,清丽哀婉,像她的轻声告别。
远处,海平面传来空旷的鸟叫声,是冬去南方的鸟儿春至归来,在天空翱翔鸣叫。
温白忽然想到电影里那段词。
“不顺心的时候,你可以像疯狗那样发狂。”
“你可以破口大骂,诅咒命运。”
“但到头来,还是得放手。”[8]
她瘫坐在沙滩上,看着白繁珍心心念念要回到的海边,恍惚间仿佛看到小女孩儿趁着天未亮,拽着陈真急匆匆跑到这片沙滩上,挖着沙子,海浪冲上来淹没她的笑声,不知不觉天亮了。
她忽然没了眼泪,眼睛像干涸的河流,只是呆滞地坐着,像断线破坏的木偶,无助地看着海面日出绚烂,潮生叠起。
表情快哭了,唇角却扬起苦笑。
“就差一天,就春天了。”
-
[7]:参考早古韩剧《我的女孩》中台词,略作修改。
[8]:来自本杰明巴顿奇事英译台词。
50. 她一直被热烈的爱着
白繁珍葬礼那天,院落里的樱花悄然盛开。
如此料峭时节,忽如一夜春风来,粉黛烂漫徐风摇曳里,不见旧人。
陈真一夜间白了半头黑发,肉眼可见的衰老。
温白却淡定的没掉一滴泪。
她温柔微笑着像傅揚致谢,新海边,如果没有他的早日安排,一切不会那么顺利。
她穿着黑衣,笑着向白繁珍的寥寥友人致谢,拉住哭的伤心怪罪自己不知内情的温釉岚,时不时还去给陈娇娇送饭。
她从旧时光里蜕变,褪去骄傲任性蛮横,变成温柔懂事,恬静知礼的样子。
但这一切在岑旭飞奔而来时,打碎了假象。
.
岑旭直到白繁珍火化的那天才匆匆赶来。
他猩红着眼,呆呆站在门口,生出怯意,不敢靠近。
温白没看到岑旭,只盯着陈真排队的地方和不远处的传来炽热温度的火化室,喃喃念叨着。
“妈妈怕烫,她会疼的。”
傅揚给她肩膀披了一件薄薄的衣服,温白回过头冲他点头言谢,眼眸弯弯却不见笑意,像个机器。
直到岑旭踉跄走来,红着眼眶垂头站在温白面前,温白才站起来,像看陌生人一样看他。
“你怎么才来?”
“你还来干什么?”
她深吸一口气,突然出手狠狠推了他一把。
岑旭踉跄后退两步,又站住,一直垂着头,看不清表情。
温白继续上前使劲儿推他,一次比一次狠劲儿。
“你来干什么啊?”
“你别来啊!你来干什么!”
心口像有座围城的墙出现缺口,隐藏很好的堆积着的情绪,此刻剧烈震动似山洪泥石流般熊熊滑落。
“第几天了,你还知道来?!”
“你别来啊!”
“我们和你有什么关系!”
她像怄气上了劲儿,拼命举起手撕打着他。岑旭也不躲,就这么任由她劈头盖脸的打,眼镜被啪一巴掌甩出好远。
她心里的情绪再也抑制不住,此刻汇成滚滚洪流,倾泻喷涌。
温白双手揪住岑旭胸口的衣服,把头抵在他胸口嚎啕大哭。
“我没有妈妈了!也没有爸爸了!”
“我什么都没有了...”
她紧紧揪住岑旭胸口的衣服,几乎把它拽变形,不断放声大哭。
“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你怎么才来...”
“你怎么才来......”
在这样一个环境里,人来来往往,见怪不怪的扭头瞥一眼又快速离开,仿佛司空见惯。
岑旭伸出双臂,紧紧抱住温白,眼眶红的似要滴血。
“只剩我俩了。”
他嗓音哽咽着,像无数委屈涌喉终又艰难咽下,只默默发着狠劲回复。
“我也,只有你了。”
她肩膀上薄薄的衣服早在推搡岑旭时就掉落在座位上.
傅揚轻轻拾起它,握在手里,抬头看不远处相拥而泣的两人,默默调头离开。
之后的事,岑旭全程陪伴着她,然后夜里,他把温白送回家,不放心的在隔壁住了一夜。
第二天离开前,他若有所思的盯着密码锁,然后设置了新密码。
温白请了一周的假。
她把自己关在卧室里,钻在被窝里发呆。
第七天,陈娇娇给她打来电话,说陈真因酗酒不慎摔伤骨折,希望她来看看。
到了那陌生又熟悉的院子旁,温白模糊想起白繁珍曾不顾寒冷的在门口等她来,心里浮起一层酸楚。
屋里杂乱不堪,白繁珍的离去,这个家骤然失去主心骨般,灰蒙蒙、空落落。
温白轻声安抚焦躁不安的陈娇娇,对她说。
“叔叔工作中遇到些困难,颓废几天会好的,你要给他加油打气。”
陈娇娇懵懂点头,话音又转。
“妈妈好久没给我打电话了。”
温白神情一滞,眼底的悲伤很快被笑意冲淡。
“妈妈在德国进修,很忙,和咱们有时差。她有空会回复你的。”
陈娇娇眼窝红通通的,一向傲娇任性的她此刻乖巧懂事极了,让人心疼。
她又去看了看卧室里的陈真,坐下陪他说了说话,约了个保洁上门。
陈真没料到温白会来,他本想放纵堕落,此刻又因温白的到来而局促窘迫,脸上罕见的浮现表情。
“谢谢你,来看我。”
温白微微一笑。
“妈妈一定希望,我们都好好的。所以叔叔你也要好好的。”
陈真抬眼,看到温白那双和白繁珍一般无二的眼眸,喉咙发紧。他抿了抿唇,最终投降般妥协。
“你妈,还给你留了东西。”
“在我卧室柜子里。”
他从裤子里摸出一把精致小巧的钥匙,声音衰败干枯似老者。
“你去看看吧。”
温白拿着钥匙,看着陈真转过头不再说话的脸,心里复杂澎湃。
然而当她打开柜子的一刹那,发现很多封信。
‘--to17岁的白白’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位于德国的莱比锡音乐学院,请原谅我自作主张的离开。】
【和你们相处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但我得离开了。这一生太漫长,我不仅是母亲,也曾是追逐梦想的女孩儿,我不想自己被家庭淹没失去自我。】
【我不祈求你的理解,只希望在这样年纪的你内心依旧拥有一份炙热的梦想,去追逐...】
‘--to18岁的白白’
【白白,生日快乐!原谅妈妈只能以这样的方式恭喜你。】
【不知道你高考成绩如何,是否去了心爱的大学,选了想去的城市,学了想学的专业。】
【妈妈希望你可以像我一样潇洒,轰轰烈烈为理想爱恨一场,不负青春...】
‘--to20岁的白白’
【白白,有没有在大学遇到喜欢的男生呢?】
【你这样花一般的年纪,爱恨都热烈,离别都潇洒。尽情放肆的体验生活吧。】
【如果遇到喜欢的人,在保护好自己的前提下好好谈一场恋爱。没有喜欢的人,就背上行囊去每一个喜欢的城市旅游,看山观海漫步丛林,就像此刻的我已经到了堪培拉...】
【不要来找我,我在地球的另一端居无定所。】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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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是风,是雨,是你路过每一寸天野里欣欣向荣的花草。】
......
后面还有很多,白繁珍准备的这场精心的谎言,一直写到三十岁。
温白看着信封里的内容,嘴角浮起浅浅笑意,仿佛想象白繁珍正怀揣着梦想,去了她所说的远方。
柜子里还有很多白繁珍参与公益活动的证书和聘书,以及很多捐款单。
温白记得,她的手就是在一次福利院公益活动中,误伤了手,才不得不放弃弹钢琴。
没想到这么多年,她还在坚持做公益。
而陈娇娇早先在福利院的照片里,有一张坐在钢琴上认真弹奏的照片,恍然一看,温白愣神,还以为是她小时候。
原来是这样,才偷偷收养了她。
温白面色发灰,无奈苦笑。
白繁珍是因为自己不爱钢琴,抱着遗憾的态度领养的她...
她心中泛起苦涩的涟漪,有些后悔自己不懂事。哪怕装模作样的学一下也好,至少能在她离别之际亲自弹奏一曲。
但白繁珍留给陈娇娇的卡片上附着一行话。
【娇娇,不要因为妈妈喜欢而学琴,感谢你的爱,但你应该去体验生命,找到自己的梦想。】
【不要用你的人生为我圆梦,要为你自己。】
温白看到这话,脑海突然浮现小时候,自己怎么也不爱弹钢琴,白繁珍却无奈笑笑,并不强迫。
她总觉得妈妈不够爱自己,做什么都不会强迫她,很多事也不会像其他母亲紧张,永远淡淡看着她笑。
但如果时光能倒回,她会通过上帝视角看到,白繁珍也曾在夜里来回踱步、紧张焦虑,最终被她的睡颜治愈,额头落下一个吻。
也曾在她划伤手的一刻,后知后觉的感到玄关处,心痛不已疯狂给她打电话,哭泣懊恼,撤掉所有装饰。
也会精心编织一个谎言,将她深爱的孩子与世界上最沉重的离别分割开。
也曾在好友力劝她将女儿带入音乐之门,利用她的人脉资源为她寻一个更好的未来时断然拒绝,说。
“我的女儿,要活成她想成为的样子。”
原来,她不是被抛弃的那个。
她一直都被炙热而深刻的爱着。
温白抱着这些信,把它们捂在胸口,笑了。
炙热的、温暖的、强烈的爱意,此刻温暖的充斥心扉。酸楚痛苦不再缠绵,心脏唯有砰砰真实强烈的跳动。
白繁珍爱他,温邵岚爱她。
她是从小被爱炙热包围生长的。
温白眼角的泪顺流而下,滑落嘴里,变成甘甜的味觉在舌尖绽放。
源源不断的,轰轰烈烈的泪水,侵袭她眼眶。
因痛苦而疼痛的泪水会越流越少。
因幸福而疼痛的泪水会越流越多。
她是带着父母浓烈爱意诞生的孩子,是曾被父母精心呵护长大的小公主。
人生尔尔,这一程走完,该她独自面对了。
她不会再哭,而要笑着,面对未来。
她是幸福的,父母的爱将是她内心热烈美好的永恒养料,滋养她明媚不灭的心,去闯生命中接下来的关卡。
死亡不是终点,遗忘才是。
51. 交锋
岑旭看着在配音社认真研习拟音的温白,面颊恬静平和,杏眼圆润有光。
窗外桃花徐徐盛开,温白临窗而坐,人面桃花相映红,安逸沉静。
过去的事恍若一瞬,如今快到暮春,樱花树还零星缀着几片绯白的残瓣,远山空濛的倒影经春雨洗礼愈发清晰,悬于天地分界线处,峰峦重叠层层起伏。
岑旭看着温白温和恬静的笑,再不似以往活泼灵动。她会安静的坐在座位上和同学浅言笑兮,偶尔说几句极赋哲理的话。
他心里有些难受,不知为何。
好像这个人,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岑旭盯着她眸光发愣,手中静静捏着那只针织小狗,才感觉自己真实的掌握着什么,稍觉安心。
但很快,随着傅揚临窗而立和周围女生围坐一团窃窃私语,他站在教室门口,落日余晖将身影拖的很长。
温白向外一望,恰巧看到他,她心里一震,面色却无任何变化,起身走了过去。
岑旭率先插在两人中间。长长落日余晖里,三人身影交错重叠。
他率先出声。
“傅揚?你有事?”
傅揚挡住一大片夕阳,高大笔挺的身影一手拎包,一手抄兜,他居高临下地站在门口,声音闲散不羁。
“我约了家餐馆,味道不错,放学一起去?”
他眼神跳过岑旭,直直看向温白。
温白眸光一顿,怔了怔,缓慢回神,挑不出错的微笑着。
“不麻烦了,家里有饭。”
她眼里含着亮晶晶的眸光,嘴唇弯弯笑着,却无端让人觉得生疏。
傅揚面色却看不出任何变化,在被温白拒绝之后也没继续追问岑旭,而是儒雅有礼的回了个微笑,说了句改天再约,然后转身离开。
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三次,傅揚主动找温白被拒。
岑旭看着温白白皙俊美的面颊,脸上却一点瞧不出情绪。失落、黯淡、难过都被她隐藏的很好,弯唇一笑成了她习惯性动作。
他不明白温白对傅揚忽然冷淡躲避。而傅揚一向冷峻高傲却多次主动来寻。
他感觉自己开始看不透她,又不知如何改变。
所以当周末的夜晚,岑旭为此失眠,早晨又无端被敲门声敲醒,恼怒的顶着一头乱发开门,看到廖笙一身爬山装备兴致盎然的出现在他卧室,他才懊恼地想起两人三个月前的约定。
好巧不巧,原本万里无云的天,在廖笙突然到访后开始下雨,登山之旅瞬时泡汤。
阿姨端了咖啡进屋,两人氤氲着咖啡香气闲聊起来。
“岑旭,我怎么觉得你喜欢温白?”
岑旭眼皮都没抬一下,重声强调。
“她是我妹。”
“你可拉倒吧!”
廖笙说到这儿气不打一处来,他揭开胳膊上的伤,血淋淋两道疤赫然入目。
“这才是妹妹!亲生的!”
廖笙恶咬牙切齿地吐槽。
“狗屁小说里写的都是假的,现实生活中,百分之九十九的哥哥都无时无刻不想把姑奶奶早点送出家门好吗?就图个清净!”
“最好遇到个渣男,好好教训教训她,她才知道家里人对她有多好,成天嚣张跋扈惯了,不知道自己算老几!”
廖笙一口气泄完愤,见岑旭不说话,只幽幽盯着他的伤口,又把胳膊抬近了些,语重心长的告诫。
“你别觉得对一个女生有保护欲、占有欲就是亲情,男女之间哪儿有纯友谊。”
“更何况,你们又没血缘关系。”
岑旭听得不耐烦了,掏出手机给他个眼神。
“上号。”
.
温白在学校被林清霁拦住。
此刻,她红着眼眶,拿着手机,嘴唇有些哆嗦,又努力让自己镇定。
自新学期开学之后,她鲜少这样不镇定。
但林清霁宛若没看见般,兴冲冲的拿着配音社招新的报名表,雀跃的拦住温白前行的路。
“温白,我想加入配音社,你看我...”
分班之后,温白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了。此刻在天桥走廊,林清霁个子又长高了不少,有些胡子拉碴的不修边幅,红着脸像傻大个。
温白焦躁的躲闪他的靠近,神色温和。
“我这会儿有事,你把表交到社团里。”
林清霁却不让步,死皮赖脸拽着她。
“你给个准话呗,我能不能进,我想和你一起...”
话音未落,林清霁肩膀被有力拽回,他脚下不稳踉跄两步,看到傅揚正居高临下的藐视他,带着怒意,他莫名被一股低气压笼罩。
“你没看到,她有事?”
林清霁肩膀上被拿捏的力道渐重,他对上傅揚冷傲寒凉的视线,感受到一股浓烈的敌意,鸡皮疙瘩从后背瞬间蹿升头皮。
他垂下头后退两步,不吭声离开。
温白见林清霁走了,她慌乱用头发遮住自己不淡定的眼眶,忍住吸溜鼻子,努力让声音淡定对傅揚说。
“我...还有事...”
说罢,调走慌张逃走,却被一只手擒住。
傅揚呼吸浓烈而急促,一下把正要逃走的她拽至眼前,墨眸深邃含着波澜水光,汹涌而隐忍。
“为什么躲我?”
她被傅揚抵在天桥台柱后,正逢下午最后一节上课铃响,学生们陆陆续续回到教室,没有人能看到这片视野盲区。
温白双手被控,竟动弹不得,抬眸间对上那双汹涌澎湃的眼,似墨渊翻滚似星光破碎。
他的呼吸仿佛在耳畔,声音炙热急促,鼻息热气隐隐弥漫在二人极近的距离间。
她使劲儿挣脱,傅揚却一反常态,死死擒住她晧腕,摩擦间白皙肌肤被蹭的绯红一片。
温白气急,不敢看他,躲过那炽热真诚的眼,澄澈鹿眼滴落亮晶晶的温热。
她缓缓开口,嗓音呜咽,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哀婉求助。
“爸爸的微信...被注销了...”
“语音听不了了...”
温白像泄了气的气球,从奋力反抗变得无力,被傅揚擒住手腕缓缓滑落跌坐在地方,将头埋进抱膝的怀里。
委屈无助的似一只弱小可怜的鹿。
傅揚听到这话,眼底闪过万千情绪,视线最后落在那被大力捏出的绯红细腕上,又生生把接下来的话吞回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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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
他就这么站在跌坐在地上的温白面前,背影岿然似翠柏竹影,茕茕而立。
他掏出手机,一边操作一边说。
“你把叔叔微信号和手机号发我,可以申诉。”
温白坐在角落里抬眼看他,鼻腔吸溜着凉气,乖乖照做。然后把手机给他,乖乖等待。
一阵风拂过,携带春花漫漫,将两人肩头散落零星绯白花瓣。
很快,傅揚合住手机,递给她。
“号申诉回来了,但之前的消息没了。”
温白垂眼打开屏幕,看到爸爸的头像终于不再是灰色图标,她试着发了段消息,也不再闪烁红点。
她强忍着哭意冲傅揚露出平时可见的温柔笑意。
“谢谢你。”
傅揚却轻声点破她。
“在我面前,不需要伪装。”
温白泪水如泄闸洪水又急又汹涌。她连忙垂头双手捂脸,直到整理好情绪,抹干眼泪,才和他告别,准备回教室。
傅揚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嘴里有好多要问、要说的话哽在喉咙,比如为什么不回微信,为什么不理他,但终还是被他咽了下去。
他像个颇具耐心的猎人,静静收手只为保护那个脆弱的幼兽。
傅揚一转身,很快捕捉到一股视线。
远处,自习课不见温白出来寻找的岑旭静静站在天桥走廊口,面无表情的看着二人。
他的眼角不似平时弯起,带着温和的笑意,鸢色瞳孔此刻泛着冷光,像暗处窥探的蛇,静谧的、无声的将一切尽收眼底。
温白回到教室,发现蒋浔不知为何与岑旭换了座位。
所以当她坐下准备做题时,岑旭忽然开口。
“我刚才看你在天桥上,和傅揚聊什么呢?”
温白心中燃起一股烦躁。
自开学以来,岑旭好像变了个人,成天问她在哪儿做什么吃什么,似要每日掌握她行踪的控制欲极强的哥哥。
她虽然明白这种情绪的由来,也尽量顺着他,但此刻心情不好的她,实在不想连这点小事也如实向他汇报。
她不做声响,开始闷头写作业。
但手上的笔嗖一下被岑旭夺走。
她对上岑旭的视线。
岑旭弯起一双桃花眼温润亲和,声音似春风般和睦。
“白白,遇到困难,你第一个,怎么不找我?”
.
傅揚晚上9点忽然接到岑旭的电话,邀请他出来吃饭唱歌。
他好久没和岑旭联系了,两人心有默契的关系隔了层纱,不说破,营造着虚伪的友好假象。
傅揚在沙发上思虑片刻,决定前去赴约。
有些话,迟早要说清楚。
当他到了包间,才发现屋里有一群人,都是岑旭的好兄弟,还有几个是他球队里的好友,一群人热热闹闹围坐着,KTV氛围火热。
见他来了,几个队友更是热络的把他拉到岑旭身边坐下,嘴上喊着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傅揚居然能被叫来这里,还得是岑哥。
岑旭翘脚依着沙发躺坐着,翘起一条腿,闲散慵懒。头顶射灯光线霓虹闪耀都避过他的脸,看不清表情。
52. 成全
包厢里都是岑旭从小到大的好友。
足球队里两个开心果跟他关系也不错,被邀请来两人垄断麦克风,肆无忌惮嚎啕,从港乐到欧美至流行歌全部唱了一遍。
傅揚和岑旭隔着一人空隙,彼此互不说话。
热闹喧嚣氛围下,两人的沉默出奇诡异。
廖笙不知全情,贱兮兮蹭过来,想起岑旭今天聚会的目的,在一首歌结束时忽然抢麦宣布。
“今天,让我们为本场活动买单的岑公子出主意。”
大家被这番话勾起好奇心,其中一人恍然想起什么开口。
“对啊,旭哥,你不是要表白吗?嫂子呢?”
岑旭眯起眼弯弯似月皎洁,面色温润如玉,目光清亮,嘴角淡然一扬,眉梢间一副胜券在握的春风得意的模样,端起果啤杯抿了口。
目光似有若无淡淡扫过傅揚冷傲不羁的脸。
他懒乏地倚着沙发座。
“我和她青梅竹马,这学期刚开学,我主动说了。”
大家闻此,都吃瓜似的激动热烈起哄哦了一长声。还有两个坐不住的直接跳骂他早干嘛去了。
傅揚的脸却愈发冷峻,眸色也一点点暗了下去。
“我上初中时候就跟你说,温白绝对对你有意思!”
廖笙没好气地补充,被其他吃瓜群众立刻拽住询问详细情况。
岑旭两个小学同学也继续插话。
“温白啊!小时候我们稍微背后说你两句,她追着我打我一路!”
岑旭忽然话锋一转,冲傅揚熟络笑着,一只手搭上他肩膀,亲昵热络。
“兄弟,你帮我出出主意,表白那天我是送白玫瑰,还是香槟玫瑰?饭店订哪儿?”
周围人三两交谈着,大家好像都认识温白,纷纷议论着两人从小到大的点滴,企图从中找出蛛丝马迹。
大家压根没谈温白是否会答应,似乎都默认了这对青梅竹马肯定会在一起。
傅揚坐在座位上,眸色冷峻晦暗冰的彻骨,唇角凉薄寒意糅合下颌冰封雪凛的锋利感,整个人被阴影笼罩着,阴沉的像角落里蛰伏的野兽。
他忽然张口,声音突兀似冰刺。
“黑巴克。”
吵闹的背影音乐结合光怪陆离的MV画面,明暗交织的光线浮动在他冷白肤感的脸颊,像灯光探厚冰层般照不通透,唯余寒凉似玉的润感。
他目光远移,声音不高不低。
“玫瑰喜欢黑巴克,口味爱粤式,必点蜜汁叉烧姜撞奶,茶要碧潭飘雪,爱临窗远眺,喜欢空中餐厅。”
口吻是罕见的霸道,虽是提意见,却更像宣示主权。
“但作为兄弟,我提醒你先考虑。”
话音一转,似红酒淬冰般醇厚的嗓音,一深一浅拖出鼻腔不屑的气音。
“她,会答应么?”
闻此,岑旭弯起的眼角渐平,嘴角那抹万年笑罕见收起,桃花眼含着淬利尖锐的敌意。
他直勾勾盯着傅揚,忽然挪坐一步,与傅揚靠在一起,两人挨的极近。
岑旭凑近傅揚耳边,忽然噗嗤一声笑了,然后敛起放肆笑意,一字一顿贴着他耳朵。
“在岑家这么久,我学会不少手段。”
“想要一个东西,如果抢不来,可以用其他方式。”
“逼迫、威胁、利诱。”
傅揚对上岑旭的眸光。
一边深邃寒凉,一边和煦暖阳。
似利刃劈开护盾,铠甲又抵挡寒芒。
岑旭依旧咧嘴笑着,笑的一如既往的顽劣,眼底透着挑衅的趣味。
“我是陪她从小到大的,她身边最后一个人。”
“我们相伴十五年。”
他笑嘻嘻痞赖地弯腰歪头窥探他神情,像个顽劣不堪的坏孩子。
“你猜,如果在我俩中间逼她选一个,她选谁?”
.
晚上十一点,温白接到傅揚电话,说岑旭被打受伤了。
温白闻此心急如焚,一猛子从床上扎起来,打开灯赶忙匆匆换衣服。
“在哪儿?怎么回事?严不严重?”
傅揚那边听不太清,似乎在室外,风呼呼吹地音都模糊了。
他声音听起来带着点罕见的惬意,轻飘飘的。
“别紧张,我们...”
最近小区基站在维修,电话总会时不时断断续续,一阵卡顿滞后的杂乱声线过去,温白已换好衣服出了门走到街边拦了辆出租车。
师傅问她去哪儿。
信号突然恢复,温白没来得及问刚才他说了什么,直接开启下一个话题。
“你们在哪儿?定位发我。”
她本想开口继续询问伤势,又忽然想到她对白繁珍的承诺,手攥紧手机,一咬牙,声音淡漠下来。
“发我微信就行。你先回吧,我去照顾他。”
然后压断电话。
车窗外营业的店铺流水般划过,温白无心看风景,心里只吐槽岑旭这货怎么一天到晚惹事。
前两天又不知为什么被岑汕揍了,差点断了根肋骨。希望这次不严重。
手机在腿上忽然发出震动。
是傅揚的微信。
点开界面,是定位,和一个信息。
【他对你,很重要吧。】
温白觉得有些怪怪的,不像傅揚平时说话的口吻。但这话又不知该怎么回,感觉傅揚的提问像多此一举。
【对啊,我俩刚会爬就互相打架了,十五年交情,他就像我哥一样,你说呢?】
消息发送过去之后,聊天界面显示正在输入...
但一直,都没再发来消息。
.
岑旭被医院诊断没大问题,温白没好气的提溜他回家,他却心情格外好,黏着温白一起回到泰云庭,住在温白隔壁他妈妈留给他的房子里。
温白发现他近来变得愈发烦人,不知是不是和岑家彻底闹僵了,竟打包了行李回来住她隔壁,还时不时就跟她点菜。
温白为了考自己喜欢的大学执着于课业学习,还不得不抽空给他做饭。
岑旭就跟有病似的忽然开始朋友圈分享她做的美食,温白简直不忍直视,每每翻个白眼不予理会。
忽然有一天,温白在天桥走廊上,听到国际班的几个学生议论傅揚已经到美国,准备高三和大学直接待在美国了。
温白不知不觉,鬼迷心窍般保持距离跟了半程路,还隐约听到傅揚的家世,说他是S市首富的独子,不仅明德雅苑有股份,就连尚陵国际都是他家设立的高端学府。
上课铃声响,温白心里空落落的回到教室。
一节课都在走神,对着窗户外发呆。
她好像大梦初醒,第一次感受到人和人之间巨大的差距。
桃花都已凋谢,青竹翠影里夏花绚烂夺目。
食堂甜品店新推出了红标瑰夏,香气馥郁受多人追捧,落地窗前的桌子被空出,偶尔有迷妹落座,几人自拍留念。
绿茵球场被炎炎烈日烤出土腥味儿,足球社的社长和成员又换了一波人,都是生嫩的青涩面孔。
秋风乍起,又是一轮新学期。
她高三了。
温白站在操场边,回想起高一她正执拗的找东西不顾劝阻硬生生扎烂傅揚车胎的蛮横劲儿,嘴角泛起一丝苦笑。
过去一晃如烟尘,当年那个任性洒脱,不服输凡事不蒸馒头争口气的她,回不来了。
任性的资本,是有人能无条件的宠爱。
蛮横的资本,是有人做你无时无刻的靠山。
不愿服输的资本,是任心怀傲气,认为凡事只要奋力一搏,就会有希望,相信这世界有公平。
可此刻的她,无父无母,无家可依。
命运对她何曾公平?
她忽然没了那份心力,去抛开一起,奋力一搏。
去破釜沉舟的问一问傅揚。
你要去美国?你还回来吗?
你会回来吗?
巨大的家世落差此刻像山沟天堑横在她眼前,她偷偷查看留美的费用,精算日常的开销。
即使能追去,即使能留学。
可他那样的家庭,又怎会看上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
心里考量千千万,每一条都把她打入深渊。
她知道,她配不上他。
脑海中忽然就浮现白繁珍生前对傅揚说过的话。
“你这么优秀的孩子,未来一定很有出息,会娶个家世相当的女生结婚,幸福过一辈子。”
那个时候,白繁珍就看透了她的心思。
这话,是说给她听的。
他们不合适。
温白无奈捂头,额间刘海被她揉搓地杂乱,她的心像被冰冻住了似的,每吸一口气胸腔都刺骨的冷。
心底泛起一股酸意,带着淡淡刺痛,像一阵气流,连呼吸都痛,将喉咙心口连成一片,一拽一拽的痛。
好像心脏被划开个小口,在滴血。
“对的人,会站在你的未来。”
白繁珍的话从回忆里响起。
温白努力让思绪回归现实,踉踉跄跄走回班级。
白繁珍的多封信件,精心编造的一个个谎言,去德国进修,去看海看世界,无一不在告诉她。现在是她追梦的年纪,不要被爱恨绊了脚。
“对的人,会站在你的未来里。”
白繁珍在最后,等温白一个承诺。
你得有个光明的未来,才能在光明的未来里,遇到对的人。
她答应了。
温白捂着嘴,努力咽下心中蔓延开的苦涩与疼痛,忽觉胃如刀绞,趴在书桌上脸色煞白,额头沁汗。
郝浔见她不对劲,赶忙冲班长大喊。
“温白晕倒了!去校医务室!”
眼前天旋地转,视线模糊前是岑旭和郝浔一脸担忧的面容。
温白却迷迷糊糊喊了句。
“傅揚。”
.
在视线渐渐清明之际,温白脑袋乱哄哄的,听到了很多人不同的声音。
“不能光顾着学习,高三确实要努力,身体也很重要,让家里人多给做点营养餐。”
“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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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人?哦,我给开店营养品,但具体缺什么还要去医院做个检查,你看这姑娘瘦成什么样了。”
温白被郝浔缓缓扶起,接过岑旭递来的温糖水喝了口,觉得自己舒服多了,缓慢下地,向校医务室的老师致谢。
离开医务室,郝浔看岑旭阴沉着脸,气氛诡异的安静,借口有事先离开了。
温白迈着乏软的步子缓缓前行,忽然被岑旭拉到走廊偏处的紫藤花架下,猛不丁来了句。
“就这么喜欢他?”
她乏力地缓缓抬眼,只见岑旭正偏头看着她,眼里有她读不懂的情绪,猩红滚烫而暴戾。
他眼角泛着红,像只随时会暴走的野兽,忽然伸手狠狠抓住温白的双臂,把她牢牢钉在花架旁的木墙上,两只手恨不得揉碎她骨骼。
“你就算为了我,也该爱惜身体。”
“你就这么在意他?都不考虑我的感受吗?”
他声音颤抖着,带着愤怒嘶吼与哭腔,和一点无助的哀求。
温白眼神无光,木然呆滞。
她忽然反应过来岑旭的话,偏头怪异的看着他,露出一个疏离又客套的微笑。
“岑旭,你别再管着我了。我只想一个人静静的学习,我和你不一样,我得为未来奋斗。”
岑旭却丝毫不放手,温白拧眉被他拽疼了,刚好点的胃此刻又细微泛滥痛感,她咬牙抿着唇,耐心的说了最后一段肺腑之言。
“我曾以为,我们是剩下的最后两个人。”
“可现在我才明白,有的事是从出生就注定的。”
“我注定是一个人来,一个人走,一个人面对生活,一个人面对生死。”
岑旭内心泛滥多日,寝食难安的不安感此刻终于得到印证,他眼底闪过恐慌的情绪,立刻收敛语调,带着乖巧讨好的语气。
“你说什么呢?咱俩从小一起长大,我会保护你,我们以后要一起去英国留学,然后在一起,永远在一起,不分离。”
他眼底恐慌凌乱畏惧被丢弃的情绪达到顶峰,声音变得委屈无辜而无助,长睫颤抖着,手松开她的双臂,眼眶蓄泪紧张的站在她对面,因哽咽脖子青筋密布。
“我妈从小就把我托付给你们家,现在就剩你了,所以我们要在一起,不分离。”
温白听到这话,似乎被感动,热泪盈眶又不断后退摆手,狠下心开口。
“阿旭,我们总要长大的。”
岑旭怯懦又胆战心惊的眼神因她的拒绝逐渐变冷,变寒,变冽。然后眼睛被垂下的碎发覆盖,也遮盖住他失控的情绪。
两人站在已无花的紫藤花架下,密密叶丛被风掀起,簌簌响动。
岑旭忽然垂头,苍白而无力地戏谑。
“他都走了,你也不选我。”
温白看着岑旭一身干净爽朗的白色卫衣,笔挺似西装的裤型裁剪得益,将他身型收的很修长。
岑旭那沁了水眼尾泛红的桃花眼忽然抬起,眼底又透出温和细润的光,嘴角扬起和煦温暖的笑意,盈盈间儒雅有礼。
“没事,我们时间还长。”
当时温白并不懂岑旭想表达什么。只觉得是自小没有安全感的他在寻求一种稳定的关系。
她不知傅揚和岑旭之间发生过什么,也不知道傅揚当时没打电话的另一只手被岑旭殴打到骨折,他头破了口子,鲜血从头皮汩汩下流,从下巴滴落衬衣。
他用仅余的一只手给温白打了电话,想要告诉她一切,想要袒露心迹。
他从小到大循规蹈矩,计量得失,从不敢太多放纵。但那夜却第一次失控,挥拳而上。
但信号巧妙断联,再次响起时,只有温白急不可耐的,对岑旭伤情的问候。
他不知道白繁珍对温白说过什么,也不知道温白看到过什么样的信件。
他只是突然发现,开学后,温白有意无意的躲避着他。微信、电话、甚至学校里各处能偶遇她的地方。
他开始疑虑,询问岑旭,但岑旭对他也不似寻常,只能自己去问。
当两人互殴被众人拉开时,当他在医院楼下挂断电话冷静下来时,医院内救护车忽然闪灯疾驰停在院里,担架上的人被快速抬下送往急救室急救,身旁的女人歇斯底里的哭喊。
“哥!我就你一个亲人了!你不能离开我啊!”
他恍然想起白繁珍火化那天,温白一直攒敛的情绪在看到岑旭的一刻开始崩溃。
她说过,他对她很重要。
是他开心重要,还是温白开心重要?
傅揚宁愿自己不再出现,也不愿那个一直流泪的女生,失去她最后的亲人。
她的人生太坎坷,他不愿再让她流一滴泪。
那天两人互殴时,岑旭威胁他的话言犹在耳。
“在温白身边,有你,没我。”
他是个说到做到的性子。
春花渐退,夏花欲绽,是生机盎然,绚烂夺目的季节。
再不走,就舍不得走了。
于是,那年夏至未至的夜里,他独自踏上远方的路,没有回头。
——回忆结束——
53. 好巧
温白早晨6点被不断响起的电话铃声吵醒。
电话一接通,温釉岚那边嘈杂的孩子哭喊声瞬间赶走她最后的睡意。
“白白,可以来泰云庭帮我搬下家吗?你姑父出差,我都快忙死了。”
温白回过神,懒乏乏答应了声。洗漱完开车出发。
到了小区门口,温白摇下车窗看着绿化很好,草坪水雾喷洒的样子,一切只觉恍然。
因为回忆太重,她舍不得卖掉这里。因为回忆太重,她没有勇气继续住在这里。
她上大学时,刚好温釉岚结婚,两人没住处,温白就让他们一直住着,自己和傅清清出去住。
直到现在,她姑父在隔壁市买了房子,一家三口要搬走了。
温白在小区门口给孩子们买了零食。开车把温釉岚一行人送上高铁。
小侄子才三岁,乐呵呵的向她挥手。
“姐姐再见!”
看着他们进了进站口,温白看着手上泰云庭的钥匙,陷入沉思。
忽然,手机响起铃声。
是岑旭。
温白刚接通,对面声音懒洋洋的哼着调调,心情颇好。
“我说的事儿,你考虑的怎么样?”
温白狐疑。
“什么事儿?”
电话那头声音停滞片刻,笑意依旧铺面,丝毫不慌乱,拖着腔调。
“傅揚啊,我有他消息。你确定不求我?”
温白这才想起,前两天拟音,他故弄玄虚锁住楼梯口让她改乘电梯的事儿。
“多大了,你幼不幼稚。”
她步行离开高铁站口,电话里嘈杂声让岑旭敏锐捕捉,瞬间猜出她在哪儿。
温白上车后戴上蓝牙耳机,一边开车一边告诉她温釉岚要去N市定居,岑旭并不意外。
但原本平静的心,被那个名字搅的翻来覆去。
温白心浮气躁,忽然开口。
“狗旭,姑姑把泰云庭房子空出来了,我要不要回去住?”
岑旭正在配音工作室翘脚闲坐着,他用叉子挑起一颗车厘子,细长果梗在银冷缝隙里摇摆晃动又掉下。
他眯着眼,正思索着温白那句幼不幼稚,是不是对傅揚介怀了,冷不丁听了这么一句,唇角瞬间弯起坏笑。
“别回去,空着,像我一样,每年定期叫家政上门收拾收拾。”
温白极无语的翻了个白眼。
“我不像你,有钱人。你一年雇家政的钱,够我一年房租了。”
不过经岑旭这么一说,她想了想,还是回去住吧,还能省一笔钱。
话音一转,她那不耐烦又傲娇的口气瞬间变软。
“傅揚,什么情况?他不是在国外定居了么?”
岑旭终于用叉子成功吊起一颗车厘子,他把叉子放回桌上,两根手指举起圆润黑亮的果实,悠闲咂嘴。
“求我。”
温白压住心中浮火,油门加速超车。
“你到底说不说?!”
岑旭看着手里的红彤彤黑亮的果实,本以为好不容易叉起会有什么成就感,然而并无。
他忽然觉得有些无趣,轻声叹息。
“等我消息吧。”
然后电话瞬间被压断。
温白就这样莫名其妙被压断电话。
前方正在堵车,似乎有剐蹭事故,两个下车吵得面红耳赤,分毫不让。后方车辆纷纷失去耐心,不断按喇叭。
她心里无端窝火,暗自骂了句。
“狗东西!”
.
当傅清清回来,得知温白准备带她一起搬去泰云庭,眼睛瞪地向铜铃,满脸兴奋。
“白白!你是说,你的房子?!”
“我...免费住?!?”
温白已经开始收拾东西了,她填满一个旅行箱后,又打开第二个旅行箱。
“是的,咱们下周就搬过去吧。”
傅清清激动的欢呼雀跃,在屋里来回跑跳半天,兴奋一查发现竟是个高档住宅,抱住温白摇来晃去嘤嘤嘤。感慨自己竟不知温白是个小富婆。
温白无奈的推开她,忽然发现手机上又来了语音通话。
是那个人。
她心里沉甸甸地,犹豫再三还是拿起电话,关上卧室门。
回想起前一次,是她单方面拒绝了对方继续私人拟音。但细细想来,这么做有失商却。
但对方带给他太多不真实和幻想,是她自己不够强大,无法战胜心魔。
所以她想了半天,只想到一个回报他的方式。
给他介绍工作。
这也是她和岑旭说好的,虽然是个短暂失明的视障人,但他家境不错,稿子可以让身边人给他复述。主要是有份工作,不至于让他成日胡思乱想,消极低迷。
所以电话接通后,温白率先开口。
“对了,我帮你联系了份工作。对方不介意你目前的情况。”
“要不要去试试?”
傅揚本欲开口,被温白这一通话堵住。他站在落地窗前用手指触摸冰凉的玻璃,听着外界风过草丛的窸窣声,嗓音冷冽似清泉。
“我们一起去?”
像是默认允许了。
温白嗯了声。
“我带你去,毕竟我介绍的。”
傅揚嗓音顿了顿,忽然声音一涩,带着不确定的口吻,欲言又止。
“你之前为什么突然要求中断合约?”
温白手一僵,不小心碰倒水杯,水四处倾泻让她手足无措的歪头夹住手机,一手扶住杯子一手拿抹布快速擦拭。
“嗯...原因不是和你说了嘛。”
傅揚开口打断他,条例清晰,语气谦让。
“主观因素,非客观不可抗力。”
“我们虽口头约定,但酬金已付,已有法律效力。”
温白眉头拧的越紧,觉得事态已经开始往严肃的方向发展。对面口气却松下来,并不打算继续讲法律,而是打感情牌。
“我之前能看见一切,并不觉得视力有多珍贵。”
“可现在,我真的,很想看见。”
言辞凿凿,言语恳切。
温白的心没来由的一软,忽然觉得自己这么做不太合适。只是一个看不见光明的人,祈求一份温暖罢了,却因为自己主观因素擅自决定结束。
温白握紧水杯把手,犹豫再三,鼓着腮帮子,不情不愿地。
“行吧,不过频率不能保证,你得提前和我约时间。”
此话一出,温白感受到对面紧绷的情绪瞬间舒展开,鼻息有很轻的缓气音,像是安了心。
他的话音也带了丝温度。
“感谢你为我介绍工作,但我目前以治疗为主。”
一句话拒绝了她。
温白此刻心里却发生了变化。
她不想让对方拒绝。
之前她是怀着内疚补偿的心,打算介绍工作终止二人约定。但此刻合约继续的话,她那颗摇摆不定的心该如何安放。
所以她觉得,两人见个面最好。
因为脑袋里不切实际的幻想都来源脑补,网恋一大半概率都是见光死。所以见面也好,能很大程度上杜绝她不该有的小心思。
她刚舒展开的眉头此刻又拧作一团,尝试开口提议其他建议。
“傅淮之先生,之前跟你提议过,我一直在做一项公益,你现在和我预定的拟声也是拟声电影里的一部分,既然你想要康复,参加这个活动对你也有帮助。”
电话那头又陷入沉默。
寂静的落针可闻。
温白铁了一颗要见面的心,继续发起攻击,每句话有理有据。
“你也需要多出来看看,提前适应世界。你是暂时失明着,恢复视力是早晚问题。你应该更期望未来,而不是把自己锁在屋里,对吧?”
“而且你这么认可我的拟声,我保证,你会更喜欢我们团队做的拟声电影。”
傅揚感受到她不依不饶的提议,仿佛拒绝她其他一切都会立刻免谈。
他的手紧紧握住落地窗的窗框,手机贴脸热感逐渐明显,窗外鸟鸣阵阵,叫的他心竟不由自主紊乱,躁动犹豫等复杂情绪翻涌,但最终都被脑海里的一个思虑打败。
如果拒绝,她会不会又要停止拟音合约?
于是,他最终沉下嗓音,妥协般投降。
“好,我来试试。”
.
周二清晨,宣白路活动中心。
温白背着腋下月牙弯弯的牛仔小包,一声牛仔背带裤白球鞋,她的头发已经留长,刚好及肩,刘海垂垂遮住细长柳眉,眼眸圆润清澈,一副大学生青涩打扮。
她站在门口,给林叔发了定位。
林叔说马上到。
温白有些站立难安,手控制不住来回摩挲掌心,脚下来回踱步。
耳后的长发总是掉下来蹭脸,温白快没耐心地把它又别到耳后,目光频频向小区进车口和停车场眺望。
忽然,什么毛茸茸的东西带着青草香拂过她脸颊,痒痒的。
瞬间回头,她发现不知何时岑旭已经站在她身后,正捏着一根狗尾巴草逗弄她。
她没好气地一把打过那根摇曳的草,瞥了眼他。
“你幼稚不幼稚。”
岑旭嘴角还叼着一截草梗,眼睛眯地狭长,眺望温白不停看向的地方,唇角浮起笑意。
“等人?”
温白有些别扭,故意转开话题。
她忽然想到,傅淮之家境这么优渥,又从事配音工作,声线如此好听,岑旭多少会有耳闻,于是开口。
“狗旭,你听说过傅淮之吗?”
岑旭意味深长的扫了她一眼,眼皮一抬置若罔闻,顿时傲慢起来。
“着急了?求我啊。”
温白搞不懂他在说什么,暗骂一声。
“你有病啊,爱说不说。”
岑旭也不恼,慢吞吞鼻腔哼了一声,故弄玄虚地咂嘴。
“傅揚确实从美国回来了,现在就在S市,他去年还出了意外...可惜了...”
岑旭双手抱胸,故作惋惜的摇头叹气。
温白猛然想起,去年是他二十三岁,心里忽然一紧,神经也绷了起来。
但看岑旭那不正经的模样,温白不太信。她半天没说话,然后伸手推开他,双手抱胸站在另一边,昂首语气微恼。
“我问傅淮之,你提他干嘛。”
岑旭嗤鼻一笑,声音幽幽。
“是你提的,好吧。”
对上她的眼神,岑旭不屑一顾轻哼。
“傅淮之,是傅揚的曾用名。”
此刻,温白大脑直接宕机。
脑海一片空白。
她樱唇微张,脑海里半天忽然把过去旧线索翻出来核对。
“你之前不是老喊他傅怀...不是他的曾用名?”
岑旭见她一副吃到惊天大瓜的模样,眉梢微动瞬觉事情不简单,但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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芒微敛,不动声色边说边观察她的表情。
“那会儿大家都这么叫,省略最后一个字。”
“傅淮,之。”
然后他看着温白煞白的脸色,瞪地圆溜溜的眼睛和晃来晃去内心挣扎纠结的眼神,试探性开口。
“你别告诉我,你今天把他约来了。”
温白:......
岑旭想了想又觉得不可能,伸手揉她头发。
“怎么可能,你不是把他删了么。毕业你又换了手机号...”
后来,傅揚去了美国,有时朋友圈会发一些和好友出行的合照。
在海边、在游艇、穿比基尼的金发碧眼超模辣妹和穿沙滩裤戴墨镜的男生开香槟欢呼的照片,游艇在夜色里划过湖面月光粼粼水花四溅嗖嗖向前,载着一群人的狂欢。
温白心里落差越来越大。
尤其看到照片里各色各样的女生浅笑或欢呼,热情洋溢或载歌载舞,她都忍不住胡思乱想。
又考虑到自己与他巨大的悬殊地位,她最后狠下心来,把傅揚删除好友。
虽然她很快就后悔了,但覆水难收。
岑旭虽然一语中的,可温白并无松愉之态,依旧绷着张脸,似乎被他那句曾用名和约他过来这两句话冲击到了。
岑旭心里一想,也不可能。傅揚目前失明了,他自尊心那么强,怎么会以视障身份和温白见面。
他拍拍她肩膀,继续解释。
“你想什么呢,傅揚去年出了车祸,到现在还在失明,他怎么可能出的来。”
温白:!!!
她瞪大眼,不可置信的抬头看着岑旭,一瞬间脸都快僵住了,硬生生张开口,宛若石化般艰难吐字,眉头拧成死结。
“你说他...看不见了?”
岑旭见她这副见了鬼的样子,语气不再悠闲,对上温白从挣扎纠结到震撼认命的眼神,半眯着眼回忆。
“倒不是...医生诊断是短暂失明...”
温白:......
温白:很好,完蛋了。
.
随着两人说话间,小区门口突然出现一辆劳斯莱斯库里南,深沉低调的玄武黑静谧奢华,即使暖阳浮在肃穆方正的车面,也被折射成内敛的银色冷光感,配合高大威武的车型,悬浮轮毂转动似银辉波澜轻漾,给人强烈的压迫感和气场。
车缓缓驶入小区,后座上下来一个人,拄着一个白底阳绿飘花的紫光檀雕刻的手杖。
那人的手指白皙纤长,像漫画里男主角不染纤尘的手。
男人戴着墨镜,一手拄着手杖,低头弯腰下车,从车的侧面跳下一只乖巧沉稳的浅白色阿尔法导盲犬。
他的面颊依旧是冷白色调,似乎更消瘦了,下颌骨嶙峋锋利,衬的脸型冷冽。墨镜虽遮住眼睛,却遮不住铮铮昂扬的眉骨和挺拔高耸的鼻骨,唇不似高中时薄淡,淡平无光泛着冷峻疏离的质感,整个人像磨砂面的海报画像弄潮儿画像,仿佛手杖只是时尚单品点缀。
一身偏休闲的老钱风穿着,端庄又随性,黑发随性而梳,零星遮浓眉。而导盲犬安静坐卧脚边,瞬间给他莫测难近的冷傲气场加了点温馨惬意的烟火气。
温白看到自己手机响起语音,是林叔。
她尴尬到脚趾扣地,根本来不及和岑旭解释,只一句‘竟然是他’,然后赶快小跑过去。
岑旭站在远处静静打量傅揚这身装扮,用手揪下嘴边那缕草,蹙起眉,满眼嫌弃地两手抄兜。
“靠,发胶打了多少。”
温白没留意到岑旭的离去,她怀着复杂的情绪,不知为何竟蹑手蹑脚,缓步上前。
她因为过于震惊,小心脏扑通扑通不停地跳,几乎跳到了嗓子眼儿。
时隔多年,本以为从此再无交集的二人,此刻竟以这样戏剧性的方式再见。
温白胸膛充斥着说不出的情绪,激动满满地快要溢出,又忽然生出怯懦不敢靠近。她就这么笨拙的站在距离傅揚五步开外的地方,不断深呼吸。脑袋里的胡思乱想一窝蜂涌入,像炸烟花般砰砰响起流光溢彩。
他怎么会看不见呢?
这样一位意气风发的少年,此刻应该在旧金山、在曼哈顿,或者世界各地周游。怎么会拄上手杖,变得暮气沉沉。
她眼角溢出一滴热泪,被她快速拂去。
林叔看到她,向她挥手示意。
老者一副谦和有礼的模样,笑着。
“您好,女士,之前一直没问过您全名,请问您叫温什么?”
温白忽然想起,语音通话里,她曾亲口告诉过他自己暗恋的人,名叫傅揚。
此刻若报全名,岂不一切都要被拆穿?
她眸光一闪,轻巧笑着。
“我叫温墨。”
傅揚眉梢不经意动了动,他一手拄着手杖,一手牵着绳子,似乎有些窘迫,偏过头眉头蹙起,嗓音不情愿地。
“林叔,平安给你。”
那只名为平安的阿尔法导盲犬仿佛能听懂人说话般,也斜眼瞥了眼傅揚,极不情愿的撇过头,挪到林叔身边,一副谁稀罕你的模样。
林叔牵过平安,跟温白谦和介绍。
“少爷比较在意他失明的事,所以没告诉你真名。”
林叔话音未落,傅揚立刻张口,不甚在意。
“你好,温墨小姐,我叫傅揚。”
他向前方伸出一只手,以表谦和。
“很巧,和你高中同学同名。”
54. 一起听电影
温白呵呵干笑了两声,声音变细,文文弱弱地像虚心的贼。
“呵呵,叫这名字的人挺多。”
她敛着音调,生怕傅揚听出她的声音,从而发觉她的身份。
她甚至不敢离的太近,跟他保持五步距离。
温白尴尬局促的站在一边,看着林叔冲她露出谦逊儒雅的笑,银灰色的发丝被太阳照耀的亮晶晶。而平安静卧在林叔脚边,用一种嫌弃仿佛有过节的眼神瞥了眼傅揚,不予理睬。
她决定换个话题。
她走上前,弯腰蹲下摸了摸平安的脑袋。平安对上她的眼神,眼底透出兴奋的光彩,就亲热的吐着舌头蹭了过来。
温白被它惹得一阵咯咯笑,悄悄问林叔。
“林叔,我看平安好像和他不合拍。”
林叔冲她使了个眼色,疯狂朝傅揚方向眨眼。
温白明白过来,悄悄张口,声音化成气音,融化在空气里。
“没事儿,他又看不见。”
她想起傅揚高中时候冷傲不羁的性子,又看着已经趴到自己肩膀拿鼻子蹭她脸颊的份外活泼的平安,噗嗤笑了声。
“我猜,是性格不合。”
“不然,平安这么好的性格,怎么会让人不待见。”
平安仿佛能听懂温白的话,瞬间大放异彩,开心的一下扑了上来,温白差点招架不住,幸亏平安被林叔拉着,才没把温白扑倒。
但她还是一个没蹲住,后仰一屁股坐地,痛地龇牙咧嘴哎呦一声。
傅揚的音调虽冷,也泛着调侃的口吻,不似寻常见陌生人冷峻疏离。
“温墨小姐没听过,感官补偿么?”
温白立刻明白他意思。
意思是说,某种感觉缺失后会由其他感官加以补偿。比如盲人听觉和触觉更好。
温白忽然想起她刚才和林叔悄悄说的话。
尴尬。
她讪讪笑了声,手撑着地面缓缓爬坐起来,有点打圆场的意味。
“你听力还不错,挺适合听电影的。”
她站起身,上前拍了拍他胳膊,打着招呼。
“走了,进去。”
袖子却不经意被傅揚一把拽住,一股浑厚的大力猛然一拽,温白差点一个踉跄摔倒。她不明所以回头,只见傅揚一手拉着她袖子,声音理直气壮。
“我跟平安相处不来,林叔2小时后来接我。”
此话一出,手上不由分说的霸道劲儿立刻转为轻弱的搀扶,但声音依旧淡定,却像领导在安排事宜不由分说。
“所以,你带我去。”
闻此,温白嘴像吞了鸡蛋合不拢,不明情况的看了看林叔和平安。
林叔依旧是谦和略表抱歉的笑意,表示拜托她了。平安则摇晃着尾巴,向她投来同情的目光。
看着林叔就这么带着平安开车离去,温白站在路边,心中凌乱不堪。
温白:不是...你们就不怕...我是个人贩子?
.
温白很后悔自己揽了这么一份差事。
在她半天说服自己接受现实以后,她温吞吞走到傅揚身边,看着这位穿着打扮帅气多金的少爷,开始询问。
“既然你有拐,我是不是走在你前面...”
没等她说完,傅揚倒是毫不客气,向她声音传来的方位伸出一只手。
“牵我。”
温白:...
她看着那修长纤细的漫画般的手,努力抑制住心里翩翩起舞的绮丽想法,深深吸了口气,伸手自己白皙稚嫩的小手,握了上去。
掌心相对,细腻摩挲,缱绻出不一样的温度,在心底钩织起异样奇妙的化学反应。
痒痒地、热烈地、呼之欲出地。
扑通扑通地心跳。
温白的脸唰的红了,她转过头,硬着头皮牵着他往前走,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自己还能有这样敏锐的悸动。
扑通扑通地,强烈地,不由自主地快速心跳。
傅揚也愣了愣,没想到对方会用这样的方式牵引他,缓缓迈开步子,手里的拐不再试探着点地,而是几乎悬空,被从小区里带到活动中心。
他的嘴角微微弯起一个弧度,又很快平息,淹没在来来往往的人海。
温白带她乘电梯到活动中心,牵着他走到室内,坐在座位上。她看到岑旭在侧边正探头出来,目光直勾勾落在他们身上。
温白赶快甩开两人的手,红着脸支支吾吾的说自己还要去帮忙,让他不要乱跑等她回来,然后迅速撤退。
傅揚张口想说什么,却被飞速逃开的温白堵住嘴里的话。
走到幕后备播室,好几个新人立马围前来,七嘴八舌地问傅揚是她从哪里捡来的宝贝,这么帅气。秦雪尧过来见几人闲着,把他们一一教训了顿,并分别布置了工作。
几人瞬间消失,如此一来,就剩她俩。
秦雪尧这才露出熟络地笑,探头看了看外面,目光呆呆地露出不可思议的光。
“我的天!那是...傅揚?”
温白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疾快地补充。
“我没告诉他我是谁...我怕他尴尬。”
秦雪尧仿佛吃到什么惊天动地的大瓜,连忙捂嘴不住点头表示必须替她保密,又忍不住朝外看了两眼。
“哇,他好帅啊!这么多年过去了,越来越帅了!”
秦雪尧叉着腰点评完,又鬼鬼祟祟的看了圈周围,才悄悄开口。
“我以为岑旭是逆生长,没想到傅揚也是,有钱人是不是都有什么保养秘诀啊...”
正说着,后背的门嘎吱一声被推开。
岑旭一身黑白交织的运动服,衣角褶皱堆叠在细窄腰侧,衣襟微敞露出锁骨,一副漫不经心懒乏的模样,拖着步子瘫靠在沙发上,狭长的眼眯起,嘴角含笑。
“秦雪尧。”
他嗓音懒懒地拉长尾音,意有所指。
“想知道怎么保养么?求我试试,心情好了也许告诉你。”
秦雪尧无语生瞥了他一眼,正好有人来确认流程,秦雪尧给岑旭比了个速来的手势,转身离开了。
岑旭眯着眼,声音阴阳怪气地。
“你还真把他约来了?”
一提到这儿,温白也觉得不可思议,只不过她很快适应了,立马从容解释。
“他就是清清之前说的榜一大哥。”
岑旭闻此,看着温白坦诚直率的眼睛,眉梢微扬,看不出高兴,也看不出不高兴。
他时常这样,喜怒不行于色,表面永远一副乐呵呵笑嘻嘻的样子,实际心底想法难测。
尤其是傅揚转学后的高三,岑旭一段时间不知为何执拗于让温白和他去英国留学。最后被温白假意答应而后P图谎报雅思成绩把他诳了,才得以靠自己努力,去了想去的城市,读了想学的专业。
自那以后,温白每每与岑旭聊起傅揚,都有点尴尬。
所以,即使后来岑旭上大学、毕业,即使他知道傅揚动向。温白也从未去问,他也从来不说。
再后来,随着岑旭的无厘头表白,两人关系遇冷,最近才缓和。
因此,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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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也没再多说话,向岑旭挥挥手,准备返回台下。
当她的身影消失在屋里,岑旭忽然兴起,翻看傅揚朋友圈,点开很多年前发布的一条消息,眼底眸光似有深意的敛起,唇角弯起露出不知好坏的笑意。
.
温白再次回到座位上,看见傅揚靠在椅背上,身上掉落了几颗爆米花,甜腻包裹糖浆的爆米花泛着黏腻光泽,粘在他大腿裤面。
而傅揚,就淡定地坐在座位上,不摘墨镜,冷漠孤傲,像尊大理石雕塑。
温白轻轻捡起他身上落下的碎屑,怀疑是谁家小孩儿的恶作剧。
然而在她落座的一瞬,清润似大提琴般优雅醇厚的嗓音响起。
“去哪儿了?”
温白支支吾吾,随口说了个理由。
“做这个活动的人我认识,去看看他们今天讲什么电影。”
屋内灯光渐暗,傅揚的墨镜浮现台上流光溢彩的光束,他的面容被光线闪耀时明时暗,声音却不受影响,清润甘冽。
“所以,今天的电影是你推荐的?”
温白正纳闷今天讲电影怎么还有灯光特效,于是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
“嗯,我们精心准备的,你应该会喜欢。”
所以当台上忽然宣布今天讲的电影内容,是温白高中时曾与傅揚在家里看过的《绿皮书》时,温白大脑轰然爆鸣!
什么情况?!换主题了?!
她扬眉不解,并未看到傅揚微微错愕,随即会心失笑的唇角,宠溺而无奈,喜悦里透着微微酸涩。
他握紧手杖的手忽而攥紧,又缓缓松弛开。
像期待电影开场的样子。
而讲述方式也不似电影视角,而是从一段情诗开场。
岑旭沧桑带着烟嗓意蕴的腔调悄然绽放。
“这部电影,它立意深刻,描述了两个男人的友谊,虽有矛盾、虽历磨难,最终坚如磐石。”
“但今天,我们想从另一个视角切入,看看其中一位男主角的爱情。”
“这是一个笨拙、不会向妻子表达爱意的男人,在朋友的帮助下,写出的诗句。”
清风明月似的背景音乐悄然变换成明媚旷野里海风阵阵,绿草油油的田野边,笨拙的男人伏案写起情书,起笔疾疾又不慎满意,草草涂掉。最后被一路同行的朋友指导着,试图写出优美的句子。
低沉的嗓音像大提琴与钢琴的合奏,娓娓道来一封思念却笨拙的情书。
“当我想起你,不由让我回忆起爱荷华州的辽阔平原。”
“我们之间遥远的距离,让我意志消沉,魂牵梦萦。”
“无你,星辰大海暗淡无光。”
“无你,波澜辽阔了无趣味。”
“与你初遇,怦然心动。”
“自此,往后余生,皆是你。”[9]
清风明月似的背景音,带着淡淡思念与哀愁,将时光荏苒,青树雪满头,波澜万里冰的时光流逝化成音乐,伴着情诗读出。
思念化成海风清影,穿过寒冬风雪,秋日落叶,于夏花绚烂时节轻拂他妻子的面颊。
解说词不同电影里低沉富有磁性的美式腔调,而是带着国人历经沧桑仍笑对人生的少年气,侃侃道。
“我们或因性格、或因文化,羞于启齿爱意。但命运转折,真爱无妨时间拦阻,无惧相隔万里,终会相遇。”
“他们会在那一刻重逢。”
“忽然想起,曾经早已倾心。”
“那,是爱情。”
[9]:根据《绿皮书》情诗汉译。
55. 微微好转
温白被这未曾见过的台词,和环境渲染的氛围震撼了。
她坐列众人中,似渺小尘埃般,听着头顶上方烟嗓般沙哑温润柔和的语调,心中翻涌起阵阵波澜。
她本以为时隔多年,自己内心早已坦然,不再有不切实际的期盼,已然认定自己的平凡。
但刚才一席话,像在她心底放了把火,熊熊燃烧掉禁锢拘束,肆虐地在她心底吞噬蚕食理智。
灰烬下蛰伏多年的种子汲取到火热的养分,又开始蠢蠢欲动,几乎控制不住的,热烈地汹涌生长。
她攥紧自己的双手,直至指甲嵌入皮肤过深引起疼痛,才恍然松手。
她转过头看着傅揚。
他侧坐在温白身旁,虽没摘墨镜,却睁着眼,眼底透出清亮跃动的光,像墨镜上的浮光投射到他墨色瞳孔里,轻轻浅浅。
温白恍然间,觉得他也被此景触动。
傅揚仿佛能感受到她的视线,头忽然靠近,在两人极近的距离里低语。
“这是你推荐的电影?”
经他一提醒,温白忽然想到自己刚承认过这件事。
她又立刻想到,万一傅揚哪天知道这一切是她的布局安排,自己那点小心思岂不是昭然若揭...
她懊恼咬唇,心底滋生出极强烈的悔恨与羞愧,勉勉强强笑了声。
“也不完全是,主要大家都觉得不错。”
傅揚轻轻嗯了声,尾调上扬,似乎心情不错。
紧接着,周围响起春花绽放,春风拂面柳树抽芽,细雨濛濛的温柔婉丽之声。紧接着夏日鸣蝉,灼灼烈日晚风烈烈。秋日落叶凄凄,湛空雁鸣,寒风瑟瑟起。冬日静谧,偶有冰雪消融滴答融化声,被阵阵爆竹声掩盖。
情书穿越四季,带着悦耳迤逦的音调,舒缓安逸。场内其他人都被带入各自脑海里静美的回忆里。然后,音乐又缓缓停止,开始演绎正片内容。
岑旭和配音社的其他成员互作主角,开始情节对话演绎。
整个过程徐徐推进,历时一小时四十分钟结束。
结束后,人群爆发激烈掌声。
傅揚也鼓掌示意,唇角扬起笑意,像高中进球时得意自喜,微微露齿。
温白看他这样,心想他应该很喜欢。
一想到这儿,她自己心底也滋生出甜蜜幸福。
两人出来后没多久,林叔也按时开车到小区里接人,平安依旧是一副不待见傅揚的模样。
傅揚被林叔搀扶上车落座,对着温白方向笑了。
“温墨小姐,谢谢你。”
“活动很精彩,希望下次的主题也是你推荐的。”
随着豪车缓缓驶离,温白手机一震,她打开界面,发现傅揚给她转账五万!
还有一段语音。
“这比语音拟声效果更好,下次活动是什么时候?”
温白听完语音,有些愣地合不拢嘴。
她点开‘怪兽俱乐部’的配音社群,发现下一次活动在下周二,原本激动的心忽然凉了半截,懊恼地回复了句。
“每周二才有活动。”
很快,傅揚就回复了语音消息。
“也行,平时语音,周二听电影。”
就这么敲定了接下来的相处模式。
温白此刻才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要求见面是为了杜绝不该有的网恋思想的!
谁知网上暗恋的竟是白月光?!!
她懊恼拍头,发觉自己本想好好整理一下的心情,此刻越来越乱了。
更有甚者,有一股不由自己控制的埋藏心底已久的渴望,在今天如大旱逢甘霖般迅猛生长。
她迅速意识到,虽然多年未见,她却从未忘记傅揚。
他一直在她心里。
.
当晚,傅清清耷拉着头回到家,无精打采的吃完饭,郁郁寡欢的提前钻进被窝里,被温白发觉不对。
温白询问再三,傅清清表示她严重担心自己可能要下岗了。
因为前两天她实在没忍住,指着温白原领导鼻子破口大骂,揭露她婚内出轨还工作中抢别人功劳泼脏水等等事件。
好巧不巧,那天温白原领导的老公刚巧来接她下班,听到这话脸立刻阴了下来。
然后今天,男人上公司大闹,但老总最后莫名其妙的把她叫去约谈,说她擅自传播谣言,破坏公司形象。
温白蹙眉,惊讶于那两人居然还在婚内出轨,也气愤与原公司不惩治违规者,反将矛头对准员工。
她抱着傅清清不断宽慰,忽然想到小家伙最是爱财,于是给她晒出今日收益,神秘眨眼。
“大不了不干了,我养你!”
傅清清一看金额,顿时一猛子跳起,兴奋地捧着温白手机狂笑。
“我真是何德何能遇到你这个小富婆呜呜呜呜呜!”
“太爱你了白白!你要是个男人,我要给你生猴子!”
烦恼不快乐瞬间烟消云散。
温白被她逗地乐呵,提醒她就快搬家了,她得快点收拾行李。
傅清清又火速把一堆衣物歪歪扭扭丢进行李箱里,箱子缝隙处还夹着没收进去的绿色睡衣。
她拍拍胸脯保证。
“放心白白,我绝对不会拖你后腿!”
然后话锋一转,又回到温白身上。
傅清清小鸡似的温顺钻在温白怀里,声音不怀好意试探着。
“今天和大哥见面了吗?”
“怎么样?比你高中的男神帅还是...更帅?”
傅清清眉眼里都是鬼机灵,睫毛蒲扇蒲扇都藏不住眼底的八卦探索欲。
温白一被调侃,脸瞬间红透了,推搡着声音也弱下来。
“我要去睡觉了...”
傅清清见状不对,立马擒手不松,咄咄追问。
“不行!你说!你说嘛!”
温白被她摇晃的天旋地转,终于举起双手投降。
“他就是...我高中喜欢的人...”
“真的假的?!!!”
傅清清吃了一惊,直接在床上跳了起来,把温白吓得后退两步,两只胳膊伸着生怕她一个不稳栽下来。
她眼底透出奇异惊艳的光,像中了彩票般喜悦,立马围在温白身边,大声惊呼喜悦之情溢于言表,连连拉着她的双手摇晃。
“天哪!!!这就是缘分啊!!!”
“这么多年!还能以这样的方式再见!!!”
“白白!务必拿下他!”
温白纳闷儿她前一阵萎靡不振后一秒像吃了大补丸有用不完的劲儿。她推开傅清清异常亢奋的双手,强调。
“又不知道...他现在是不是单身...”
傅清清两把拍醒她,郑重提醒。
“不管他单身不单身,你都要把他抢过来!”
“这是命定的姻缘!天赐的缘分!”
温白无奈点头。
但被她这么一闹,情绪也被带动起来,心里还挺高兴。
等傅清清睡着以后,温白又直播了一会儿。
下播后,她又最后整理了一遍行李,打开第一个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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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心严实包裹的箱子,从里面掏出一个小盒子。
盒子上镂着江南细雨里金桂簇簇的烟雨朦胧,里面静静躺着一块洁白无瑕翠竹阳绿纹的玉牌。
温白眼底眸光温婉,手指轻触冰凉的玉牌。
桂花馥郁香气似从回忆里的鼻尖擦过,那股冽人的清香似空气里浮动的尘埃,无处不在。
温白想起从前,傅揚毫不吝啬的摘下玉牌送给她,弯起唇角漫不经心地说,给你了。
在温白得知玉牌寓意后推辞不要,又带着淡淡笑意。
“你陪着我,不就行了?”
时光兜兜转转,终还是将二人以这样的方式凑在一起。
再也抑制不住的心,怦然跳动。
她想到二人当年的约定,傅揚指尖生花的弹奏肖邦的夜曲,她床头那束清丽动人的小雏菊,两人穿越烟火集市闲庭漫步的瑰丽晚霞,和海边潮起潮落下涌动的朝阳。
现在的她,拥有了自己想要的未来。
虽不知当年他为何一声不吭远赴美远读。
虽不知当年究竟是她会错意,还是他对她,或许有那么一点不同。
可既然他曾伴她于黑夜至破晓。
那么这次,换她来陪他。
.
傅揚回到公馆,晚上临窗享用晚餐,心情破天荒的好。
他吃着吃着,忽然怔了怔神,放下筷子,伸出手在自己眼前晃了晃。
林叔看着他的模样,忽然喉咙一紧,绷起神经开口。
“少爷,您...能看见了?”
傅揚罕见地配合着手摆的频率眨眼,深邃的眼眯起细看辨认半天,敛着震惊的笑,唇角压的很低,笃定开口。
“前几天白天会看到零星光斑,现在似乎能在黑暗中看到黑影轮廓。”
林叔一听,惊讶的大喜,甚至有些慌乱到不知说些什么,正巧楚馨从餐厅路过,一身真丝睡袍刚去酒窖里挑了瓶红酒准备泡澡,看到林叔难以言表的喜悦,不由一惊,带着期盼和激动走过来。
“淮之,你能看见了?”
傅揚从餐桌旁站起,推开准备上前扶他的佣人,微微挪步向前走着,靠着依稀不清的轮廓避开即将碰到他的装饰品,准确无误的拿起桌上的苹果。
楚馨见此,惊讶地双手捂嘴,急忙让佣人叫傅昭华。
很快,电梯铃响,傅昭华戴着金丝框眼镜,手上还拿着文件,快步走了过来。
楚馨搀着他的胳膊,激动地快要流泪,连连说着。
“淮之好像能看见了,能看见了!”
她说完,眼眶的泪夺目而出,声音激动到发抖,被傅昭华揽在怀里安抚。
“别急,等他自己说。”
林叔走到一旁接过夫人怀里抱着的红酒,也激动的喉咙哽咽。
“少爷自从在网上找到一个拟声主播,心情变好了,治疗和康复也越来越顺利了。”
楚馨激动的用手擦去眼角泪水,和傅昭华一起转头问林叔。
“拟声主播?”
林叔大概介绍了下温白的情况,楚馨激动地连连点头,表示如果真能治愈傅揚,多少钱都不在话下。
傅昭华定定站着,似乎在回忆着思索着什么。
傅揚又转身缓步走到三人面前,止步开口。
“能看见一点虚影,应该还能好转。”
“只是...”
还没等傅昭华和楚馨从激动和喜悦中跳出来,傅揚接下来的一番话,瞬间给二人泼了冷水。
“我要出去,住一段时间。”
56. 岑旭助力
傅昭华一向内敛,但听到傅揚这话,眉头拧作一团,脸色阴沉下来。
他压着怒意,声音浑厚有力。
“你这样,去哪儿住?!”
楚馨也一脸震惊,但她伸手拽了拽傅昭华的衣襟,两人对视间,楚馨摇头止意,他在敛起愠怒之意。
然后她拍了拍他的胳膊,宽慰着体贴道。
“让我跟他聊。”
傅昭华摆手离去,其它佣人也穿着统一服饰相继离去,林叔退在不远处走廊边,给连廊留了一盏风荷样式金边描绘的灯。
奢石鱼肚白映着屋顶光线泛出温润洁白的暖意,餐台上是佣人每日采摘,楚馨偶得兴致搭配插瓶的簇簇鲜花,空气中充斥着淡淡清香。
她习惯性地为傅揚拉开凳子,自己坐在旁边,双手交叉抵着下巴,声音低柔带着温度,偏头笑了笑。
“最近恢复的不错,那位拟音师很和你心意。”
她只比傅揚大了十岁,此刻音调诙谐带着打趣的意味,更像两个朋友在交谈。
“我听林叔说,是个很漂亮的姑娘...貌似...还是你高中同学?”
傅揚听到这话,眉梢微动,冷峻的脸紧绷着,下颌愈发锋利,整个人一言不发坐在凳子上,将周围气压降低了不少。
林叔在走廊里听到这话,脊背打了个抖,暗搓搓地给楚馨递了个眼神。
楚馨冲他做了个不妨事的表情,继续问傅揚。
“你要去哪儿住?”
她一直自顾自地说,傅揚并未搭话,现在换了个话题,傅揚神色稍有缓和,缓缓开口。
“岑旭那儿。”
楚馨有些不解。
“你们不是很久不联系了么?”
自高二期末,两人打架的事,傅揚受了伤,回家后忽然一心筹备赴美留学。楚馨在酒会上遇到岑汕,二人闲聊对方曾说小儿荒唐,但楚馨私下里打听,似乎是因为一个女生,岑旭的青梅竹马。
所以此刻傅揚突兀提起岑旭,平时不接触女生的他又忽然和网络女生联系密切,楚馨不得不多留个心。
傅揚也没多解释,就淡淡回了句。
“我明天过去。”
他转身欲走,被楚馨伸手又拉住,按在凳子上坐下。她叹了口气,靠近他耐心劝导。
“淮之,姐姐走的时候,把你托付给我。”
说到姐姐这个词,傅揚幽冷深暗的眸忽然一滞,被带到悠远的回忆里,眸光蒙上一层淡色暖光,整个人的气场顿时不再锋利,轮廓被暖光柔化。
楚馨一只手拍拍他宽厚的肩膀。
“后来昭华又离了婚,才娶了我。我不在你身边那几年,你发生过几次意外,日子不好过。”
她淡淡的叹息隐没在黑暗里,声音轻轻抚人心。
“现在,咱们一家人在一起。”
“想做什么,跟我或你爸说一声。”
“至少让我们放心,好吗?”
傅揚背影似海,纹丝不动,一双眼如墨似海般内敛,最终舒展双肩放松下来,说了句。
“泰云庭。”
楚馨反应半天,大概记得这楼盘貌似是很久以前傅氏集团的一个中高端项目,此后傅氏的地产多以大平层和别墅配套高端学区为主,并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但傅揚又补了句。
“小妈,我给你留地址,让做康复的人来这里找我。”
楚馨这才明白,傅揚说的是他要住的地方。
她轻轻应了声,也敛着耐心继续谈条件。
“行,但必须让林叔陪你一起去。”
傅揚蹙眉,有些不情愿。
“刚二百平的房子,两个人太挤了。”
楚馨也不松口。
“我记得泰云庭临湖别墅的样板房一直还在,嫌挤你们住那儿去。”
傅揚又沉默了,只摆手说不用。
楚馨知道傅揚性子倔,也不强劝。
她回头看了眼走廊处候着的林叔,又忍不住继续哄劝着。
“反正,你把林叔带上。这是你爸身边的人专门给了你,你当时车祸那事多吓人,你就当让我们安个心,我也好劝你爸答应。”
委婉含蓄又带了点哀求的意味,楚馨摸摸他头,疼惜地看着执拗的他,没等他拒绝,踩着细跟鞋离开了,像是两人已达成共识。
傅揚无奈叹息,冲林叔点点头,他自己尝试摸索着回到卧室,手机开始响动。
他透过隐约的光线,半天接通电话,岑旭欠儿欠儿的声音懒洋洋地。
“这么爽快就答应了?你家老爷子同意?”
岑旭前一天忽然联系他,阴阳怪气告诉她温白要搬回泰云庭住,他那房子刚好空着。然后利诱他是否过来住,只有24小时考虑期。
没想到当晚,傅揚就答应了。
岑旭觉得不可思议,特地再打个电话求证一下。
岑旭:“真说好了?”
傅揚:“我明天过去住。”
岑旭:“行,先说好,发生意外概不负责。”
傅揚:“说吧,要我答应哪两件事。”
毕竟,岑旭不是免费提供好处的,这也是那天电话里就说好的。
岑旭玩味儿一笑,语调意味深长,慢悠悠地。
“第一,你得帮我对付岑粤。”
傅揚嗤鼻一笑,却有些惊奇。
一向不屑争斗的岑旭,居然开悟了。
“第二......”
岑旭说到这里,口气变硬,不似刚才毫无顾忌,甚至有些恼。
“和温白同住的还有个女生,叫傅清清。”
“你帮我,把她从温白身边赶走。”
傅揚:...?
岑旭提到这个名字,语气虽不变,却带着莫名的执拗,一字一句琢磨着。
“让她别老粘着她。”
然后他又警告似的提醒傅揚。
“你也别老粘着她。”
“我是可怜你,施舍你份温情,别觉得我把温白让给你了。”
傅揚:......
岑旭继续补充。
“你俩要真在一起了,必须和我说一声。”
“婚前不许同居,不许出去旅游,不许做越轨的事,不许......”
傅揚直接把电话压了。
不耐烦地吐槽。
“聒噪。”
.
温白和傅清清准备搬家的这天,她发现傅清清和她相比,行李极其多!
两人的东西不仅塞满后备箱,后座被填地像小山一样高,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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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看不见后视镜了。
所以当大大小小的东西一应塞到家里之后,两人已累成狗,纷纷倒在沙发上喘着粗气。
傅清清还悠悠叹了句。
“过去没电梯搬家,不得要人老命!”
然后,傅清清才乖巧的跟温白摊牌,自己真的失业了。
不过她心情一向极好,想得很开,也没有愁眉苦脸,反倒很开心自己终于不用社畜生活了。
当两人把大大小小一应物件都安置妥当,忽然听到电梯间传来动静。
温白在厨房熟络地转了一圈,正准备做碗阳春面当晚餐,忽然看傅清清趴在电子猫眼上偷窥,然后满脸兴奋的朝温白挥手。
“快来看帅哥!!!”
温白没有动,她一边备菜一边不假思索地断定是岑旭可能回来了,向清清提醒。
“那是岑旭,你见过的,怎么还这么激动?”
傅清清却对她的话摸不着头脑。
“你说...对门是岑旭?”
她又看了看电子显示屏,果断摇头。
“不是,是个很英俊的男人,还有个年龄大点的老人,应该是父子吧。”
温白顿时停下手里的活儿,狐疑着走出厨房,准备上前看看。
在看到显示屏的一瞬间,她手里的菜叶毫无征兆的掉落地面。
傅揚?!和林叔?!
他们怎么在这儿?!!
温白眼里是止不住的慌张错愕,她整个人就这么呆愣愣地站在门口看着显示屏里两人指纹开门,傅揚先行进门,然后林叔提着菜走了进去。
傅揚怎么不在家待着,跑了出来?
这两人是要住这儿?
温白立刻给岑旭打了电话核实信息,岑旭接通电话,只懒洋洋给了一个傅揚被赶出家门的理由。
简直离谱!!!
温白瞬间没心情做饭了,她就这么系着围裙坐在沙发上,百思不得其解地琢磨着。
傅清清看她这反常模样十分困惑,一只手摸着下巴,半晌笃定道。
“你认识他!”
温白见瞒不住傅清清,索性坦白直言。
“他就是那个榜一大哥。”
傅清清一听,忍不住“哇”了一声,嘴像吞了颗鸡蛋大张着,瞬间震惊到瞳孔地震,差点爆了粗口。
她没忍住跑到门口看显示器,但两人早已进了门,她又折回温白身边,兴奋的摇着她的腿。
“那他也是...你高中那会儿暗恋的那个...”
温白脸嗖地一红,温吞吞点了点头。
傅清清发出极其夸张的姨母笑,肩膀一耸一耸像要乐颠了似的。
“你们是贿赂过月老吗?!这缘分!!!”
傅清清眼角快要开出花了,一副开心的要死的模样,龇着一口大牙,在屋里止不住来回踱步。
她踩着棕色小熊拖鞋,一头扎在沙发上,美滋滋的憧憬着。
“白白,我记得你说大哥是短暂失明,你赶快想办法帮他治好视力,然后让他重建光明的第一眼就看到你,他还能不喜欢你?”
温白看她眉飞色舞地给她支招,无奈摇摇头。
帮傅揚康复是她目前最想做的事。
但她却不想让他知道,是温白在陪伴他。
57. 林叔出差
夜里,温白躺在自己卧室那张熟悉的床上,看着窗外溶溶月色,却睡不着。
傅清清不似她有心事,被子蹬开睡衣凌乱露着肚皮把头埋在枕头里,温白轻轻给她盖上被子,去厨房倒了杯水。
她的目光在黑暗里落到尽头书房地板上皎白的月光。
她赤脚轻轻踏入,月色浮在黑润优雅的钢琴上,温白覆膜着美式针织盖布,未见灰尘,便知后来得知真相的温釉岚心中对白繁珍有愧意,一直好好打理着她最喜欢的琴。
忽然,隔壁传来很轻柔的琴声,是肖邦的夜曲,那熟悉温柔的指法,朦胧月色如水般的琴音穿透黑暗而来,徐徐缓缓,不急不慢。
温白坐在琴凳上,微微阖眼,仿佛透过时空,看到医院落地窗前,泛黄绿叶打着旋儿零星飘落,草坪尖儿泛着黄,天高云淡,湛蓝白云下,日光柔和,轻拂他指节流动的琴键。
琴音袅袅,似指尖生花,倾泻一泓清泉。
他微微阖眼,临窗而坐,沉醉在音乐里。
这样静谧的夜里,这样轻曼的音乐,像安眠曲般沉寂优雅。
温白恍然想起那时自己细微敏感的心思。
只是那时,一切都不合时宜。
当乐曲结束后,她手中的手机忽然开始震动。
是傅揚发来的语音信息。
傅揚:【一直是你拟声帮我恢复,我没什么特长,弹首曲子送你。】
然后发来一段音频,是刚才温白听到的乐曲。
温白双手捧起手机,笑了笑,轻声回复。
【谢谢,很好听。】
她回过去消息后,还没走到卧室门口,就又收到了新消息。
傅揚:【这是我高中时候,一个女生母亲喜欢的曲子。】
他声音低沉带着磁性,在静谧夜里缱绻暧昧。
【其实我不擅肖邦,只是第一次去她家里,看到钢琴和肖邦画像,回到家偷偷把肖邦所有曲目都练了一遍。】
【后来,这首曲子熟练到无需琴谱。】
他的话音带着笑意,温白甚至眼前能浮现,那是怎样一张冷傲不羁地扬眉轻笑的面孔。
她耳畔渐热,心也开始躁动。
【那一定是和你关系很好的朋友吧。】
昂扬惬意的声音却拘谨开来。
【不止是朋友。】
他的话音铿锵,带着笃定的意味。
【我喜欢她。】
【很多年了。】
月光似水,薄云氤氲终是遮不住银辉,淡淡在夜空普渡万物。
夜风轻撩过温白额前的发丝,卷起她心里地震般的沉默洪流。
温白怔怔站在原地,不可置信的又播放了一遍傅揚发来的语音。
【我喜欢她。】
【很多年了。】
【我喜欢她。】
【很多年了。】
【我喜欢她。】
【很多年了。】
她错愕而无助,一时甚至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又忽然反应过来,一只手狠狠掐住另一只手的细肉,使劲儿一捏,阵阵痛感让她不由蹙眉抿嘴,这才分辨清楚。
傅揚说的是她吗?
肖邦的夜曲,没错,是她!
傅揚竟喜欢她?!!
胸口顿时涌上一股汹涌复杂的情感,暖意登顶,从眼中不断流出,一颗心七上八下忐忑不安又强烈热烈的剧烈跳动着。
心里沉积多年的情绪忽然爆发,像烟花轰鸣在旷野夜幕中,隐隐看到天光发亮的破晓。
温白一只手紧紧捂住大口喘息的嘴,靠在墙上急促的呼吸着,不可置信。
他竟然真的对她有意?!
她一度以为,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这一切竟是真的!!!
温白忍住胸口快要溢出的情绪,努力熄灭屏幕。
她怕自己要忍不住立刻问他为什么当年一声不响就要离开,从而自己的身份就要被拆穿。
她努力平静下来自己的心绪,又吸溜着鼻子,克制地回了句。
【那等你康复视力,她一定会很高兴。】
对面很快回复了消息。
【我肯定能康复。】
.
第二天醒来,温白浑浑噩噩,显然熬了夜。
傅清清破天荒起来做了早点,她热了一大锅牛奶,煎了四颗发黑的鸡蛋,还不知从哪里搞来了好多切片面包,有的还煎糊了......
温白瞪大眼,看着餐桌上摆着四副碗筷,正迷惑不解之时,却见傅清清大手一挥,直接开门去对面敲门!
温白顿时傻了眼!
对面的门缓缓打开,林叔探出头礼貌打招呼。
傅清清很熟络地打招呼,并热情介绍既然是新邻居,一起过来吃个早饭。
温白被她弄了个猝不及防,赶快钻进屋化妆!
于是等她快速补了个气垫,傅揚和林叔已经被傅清清热络地请进门,并将两人按坐在座位上。
林叔一见温白,露出惊讶的笑意。
“温墨小姐?!您也住这儿?”
他的余光快速扫过傅揚,眼底瞬间精明的闪过一丝恍然大悟。
温白看傅清清准备说话,不由分说斩钉截铁地。
“是啊,我和傅清清是好朋友,一起租的房子住这里,她平常都叫我墨墨。”
傅清清不明白温白为何隐瞒姓名,但见状只得跟着她的话往下说。
“是啊,这是我好朋友温墨。”
傅揚静静坐在座位上,今天没戴墨镜,一双眼睁着与正常人无异。他伸手拿起一片面包,咀嚼两口忽而蹙起眉头,把面包放下。
林叔开始向傅清清解释三人的关系,傅清清假装不知,表现出即刻才明晰事态的惊讶模样,捂着嘴惊讶道。
“哇!这位帅哥竟然看不见,一点儿都看不出来,我看你拿面包一下就拿上了。”
傅揚伸手准备继续啃面包的手微微僵住,没等林叔开口,自己言明。
“我...看不见,凭感觉。”
然后手往前一伸就快要碰倒牛奶杯。
他猛然缩回手,也不知为何,竟语气弱地说了句。
“烫。”
温白坐在他对面,赶忙站起来把杯子撤到他碰不到的距离。
傅清清看着林叔和傅揚不动筷子,赶忙催促。
“快吃快吃,今天早餐都是墨墨准备的。”
然后王婆卖瓜般不停夸耀。
“我们墨墨手艺可好了,天天早中晚三餐不重样的。林叔你尝尝,怎么样?”
温白:......
林叔:......
傅揚继续拿起面包,咬了一口皱起眉毛,生硬的咀嚼着,开口。
“这面包不错,温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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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是怎么做的?”
温白:“楼下买的。”
傅揚:“温墨小姐选品真不错。”
温白看了眼傅清清,闷头喝了口牛奶,没说话。
气氛莫名开始诡异。
知道快要吃完早餐,傅揚伸手摸索半天,林叔给他手里递了纸巾,傅揚忽然露出怪异的笑,极亲切地对林叔说。
“林叔,我这里一切都好,温墨小姐就住隔壁,你可以放心出差了。”
林叔:...?
傅揚继续提醒他,声音清冽温润。
“没事,半个月很快的。”
林叔:...?
温白听他这么一说有些惊讶,看向林叔。
“林叔,你要出差?”
林叔讪讪笑了笑,后背一身冷汗,强撑着笑意。
“嗯,半个月,也可能会提前回来。这段时间能不能麻烦温墨小姐帮我照看照看傅揚少爷?”
傅揚闻此,不再继续说话,只露出一个强撑着笑意的落寞神色。
“我一个人能行,林叔你忙你的。”
温白见此,于心不忍,出口答应。
“既然这样,林叔你放心,这段时间我们在,会照顾他的。”
傅揚忽然开口问。
“现在几点了?”
傅清清看了眼表,“八点半。”
傅揚转头对林叔叹了口气,十分为他着想地提醒。
“你说今早11点还有趟航班,别管我了,快去吧。”
林叔:“...哦,好。”
吃完早餐,林叔和大家告别,傅清清邀请傅揚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温白开始准备中午的菜。
她翻了翻冰箱,忽然考虑到傅揚这段时间也要和她们一起生活,蔬菜水果可能不够,便提出要去超市采购。
傅清清却撒开懒,摇头晃脑地。
“我还要投简历,准备面试新工作呢,哪儿有时间去。”
她拿胳膊肘顶了顶傅揚。
“这位大哥,你虽说行动不便,但这段时间和我们一起生活,总也得出点力吧。”
傅揚认同地点头,淡淡开口。
“最近被家里赶出来了,手头有点紧,出力可以。”
傅清清闻此,狐疑地给温白递了个眼神,一下收起了刚才好客的熟络态度,似乎在质疑这场买卖是否能回本。
温白给了她一个白眼,告诉傅揚她自己开车去就行。
她进屋换好衣服,临出门见傅揚走了过来。
他没有用手摸索,直直站在温白面前垂头,墨色瞳孔幽深似星河。
“我虽看不清,但能认出物体大概轮廓,目前在一步步好转,家人让我出来历练,也是为了我更好恢复视力。”
“所以,你要不要带上我?”
温白见他一脸正经,离她距离极近。
心不由慌乱起来。
“不行,万一你磕了碰了,我怎么跟林叔交代。”
她转头欲走,却在电梯开门的一瞬,从倒影里看到傅揚像只被遗弃的小猫,失落地垂头站在原地。
她忽然心里一软,想到自他失明以后,周围人应该都是本着这样的态度,拒绝了他的很多要求吧。
她深吸一口气,默默叹息,然后无奈妥协地。
“走吧,我带你去超市。”
58. 傅清清入职
为了他的安全考虑,温白带他去了一家人少的偏高档商超。
超市内实木柜面装修,以进口商品和精选居多。
温白提前做过功课,专门选购了对视力恢复比较好的三文鱼、蓝莓、鲈鱼和一些蔬果,打算中午红烧鲈鱼,做两个家常菜。
这时,她的手机忽然响起铃声。
温白把采购用的手推车交给傅揚,自己接起电话。
电话那头声音很是兴奋。
“白白!傅氏文乐创意公司刚给我打电话,让我去面试!!!”
傅清清欢呼雀跃到尖叫,温白赶忙捂住话筒,想到傅揚现在听力极好,故意慢走几步落单在傅揚身后,低声提示。
“嘘!他在旁边。”
傅清清这才缓过神儿。
“哦...墨墨。”
但她的情绪很快被再次点燃。
“傅氏!文乐创意!我一开始怎么投简历都进不去的公司!我的白月光公司!!!”
温白余光偷偷瞥了眼感到身边没人脚步忽然慢下来的傅揚。心想她没记错的话,这福利待遇超好的公司,就是傅氏集团下属的游戏公司。
人生唏嘘,本是同学,可有人生来便是天上明月,有是路边野花。因缘际遇或许曾在一个屋檐下,但野花不能妄想触及星辰。
温白唇角挂着苦涩笑意,开口鼓励。
“这不是很好吗?我说过,是金子总要发光的,恭喜你啦!”
傅清清此刻乐地尾巴快要翘上天了。
“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呢,但HR说想让我过来面谈一下薪资待遇,你知道的,文乐创意在汇楽区,我如果去了,咱们南北相隔,每天单程就得快两个小时。”
温白想了想,提醒她。
“我记得,文乐创意是给员工配备单人休息公寓的,伙食很好,两年一次出国学习的机会。”
傅清清十分憧憬地笑着。
“重点是薪资啊!白白!能进文乐创意,以后你不工作都行!我养你!!!”
“啊!!!不说啦!我接个电话!”
傅清清急匆匆压断电话,温白眼底是发自内心的笑意,可一想到傅揚,眼底又带着落寞。
她把目光移到前方身高十分优越的男人背影上,肩宽腰细,身型挺拔笔直,仅仅站在那儿,也透着华光内敛苍竹斐然的气质,只是那英俊的面庞太过冷峻,将儒雅的气质变成广袤难测的苍茫深海。
即使在人群里,也是光彩夺目,一眼出众。
她看到傅揚身前身后都有几个女生围在一起窃窃私语,并朝着他的方向指指点点。她甚至能听到女生之间兴奋激动的语气。
心里有精怪作祟般滋味翻涌,温白几步上前,揽住正不知往什么方向走的傅揚,轻声笑着。
“跟我走。”
淡淡竹香带着雪松冽人的气息入鼻息,温白耳廓的一抹绯红延伸至锁骨。
傅揚很顺从的被她揽住胳膊,二人都不自觉放缓脚步,缓缓踱着步子。傅揚推着购物车,温白一边揽着他胳膊,一边看着两侧货架上的商品,口吻试探着。
“你能看清周围的样子吗?”
傅揚蹙眉,仿佛仔细思量半天,声音压低,故意带着不确定地语气斟酌。
“看不清,感觉有很多人。”
温白把他的胳膊揽地更紧了,字正腔圆地。
“嗯,我这么揽着你,是为了你的安全。”
傅揚听完这话,嘴角荡漾开浅薄的笑意,明媚绚丽地像春风得意的少年。
但他很快压低唇角,将情绪隐匿。
温白搂着坚实的胳膊,一颗心由扑通扑通地狂跳已渐渐平静下来,反倒十分淡定。
她垂头看到木地板上顶灯投射下来的光,将两人身影拉的暧昧纤长。
她心里炙热的想法翻涌肆动着。
哪怕社会低微悬殊,哪怕不是一类人。
至少在他看不见的这段时间里,可以偷偷这样陪着他。
这就够了。
.
两人回到家,傅清清已经穿戴整齐,化完妆精致的眼冲温白鬼机灵乱眨,然后挥挥手出门,连午饭都顾不上吃。
屋门被关住,静静的时光里只剩他们两人。
一种久违的、静谧的感觉,时隔多年,又再次回到二人身边。
温白开始备菜,傅揚听到她的动静,也站了起来,表示自己也能做些什么。
温白冲他笑笑,声音甜甜。
“没关系,你坐着就好。下午我带你出门逛公园。”
温白家的沙发被温釉岚置换成电动可调节坡度的款式,她给傅揚放好沙发倾斜度,扶着他躺在沙发上小寐。
傅揚就这样斜躺着,他感觉自己的腿暖洋洋的晒着太阳,电视机被打开播放着什么综艺节目,厨房响起咚咚咚切菜声,和咕噜咕噜的炖汤声。
屋子里有很浅淡的她的气味,暖暖的阳光琥珀与鲜花的清香钻入鼻腔,填的他心窝满满地,充实而安逸。
一直跳动的心,忽然变得轻盈灵巧,带着轻松愉悦的惬意,他忽然大脑混沌,眼皮沉沉。
之前评估视力,医生说完全放松下来,视力才能慢慢恢复。
原来,这就是完全放松...
不知不觉间,他就在这样温馨安逸的环境里,沉沉睡了过去。
梦里,他梦到在美留学时遇到的亚裔好友Alex。Alex在他偶然参加球赛的出色表现中激动大喊彻底沦为他迷弟,然后时不时跟着他炫耀自己的恋爱经历。
“你长这么大没谈过恋爱?”
Alex一身篮球衣大汗淋漓喘着粗气喝冰水,听完傅揚三句话简明扼要说完大概故事,一只黏糊糊的搭上他肩膀。
“你干嘛那么矜持!纯爱战神。”
傅揚不动声色推掉他的胳膊,他不习惯和人这么熟络,但Alex察觉不到,弯腰抖头般把汗溅了傅揚一腿。
傅揚忍住恼意调头离开,身后的Alex大喊。
“谈恋爱不能要脸的!”
眼前的场景又开始变换,由于他性格孤冷不合群,Alex经常拽着他参加各类社交活动。两人家世相当,Alex却更加活泼开朗放得开,甚至偷偷瞒着家人租游艇载着一群超模给傅揚庆生。
“来!发个朋友圈,那姑娘要是对你有意思,搞不好明天就给你来电话了!”
傅揚在角落里坐着,闲散的看着夜晚曼哈顿游艇满头波光粼粼的湖面,Alex趁他不备猛然夺过手机,拿他的微信一边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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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频一边喊着出发。
一群人的欢呼声夹杂着濛濛水汽和游艇快速前进的呼呼风声,纸醉金迷。
Alex把手机丢给他,向他举杯示意。
“视频我录好了,发不发在你。”
“爱情和战争,不讲原则和道理。”
然后,一阵金光将夜色里欢呼声此起彼伏的画面淡化成白色背景,随着眼睛的眨动,耳畔响起悠远的曼妙的声音。
“傅揚...醒醒...吃饭了...”
视野晃动,有一个模糊的身影,蒙着一层雾蒙蒙的阴暗光线,依稀能看到是个少女身影,正弯着腰看他。
傅揚怔了怔神,快速坐起,发觉视力又比之前灰暗的光线亮了一些,看光影更加清晰了。
温白看他迷迷糊糊,深邃的眼含着困顿迷糊呆愣着,一点儿也不似平时冷傲孤僻的模样,不由蹲下身靠近,仔细观察。
冷白色调的肌肤泛着牛奶光泽,傅揚因为眉骨棱立,显得眼窝格外深邃,睫毛浓密黑长又微微卷翘,瞳孔漆黑的像黑曜石,眼角无端上扬自带不羁傲慢。此刻迎着太阳光,照的一双迷瞪未醒的眸子亮晶晶,赋有一股高中时期青涩稚嫩的桀骜少年感。
温白一手托着腮,嘴边笑意盈盈,伸出一根指头,隔空描绘那立体流畅的侧脸轮廓。
这世界怎么会有长得这么好看的人。
傅揚眼眸一转,依稀看到温白蹲在一旁,看不清她在做什么,出声询问。
“什么东西掉地了么?要我帮忙吗?”
温白被这一声疑问瞬间吓乖巧,立马收手站起,清了清嗓音镇定回复。
“没有,我扶你去饭桌吃饭。”
傅揚依稀看到温白伸来的手,自己也没多想,直接把手伸了过去,两人就这么掌心相握。
温白顿时惊讶,她睁大眼,另一只手朝傅揚眼前挥了挥,吞吞吐吐地。
“你不会...能看见了吧?”
她开始回想带傅揚去超市的一路,他自己在不柱手杖的情况下也能缓慢避开一些障碍物,心里的疑惑开始越来越重。
也莫名紧张起来。
傅揚嘴角扬起一抹轻笑。
“只能依稀看到轮廓,颜色和样子看不见,很模糊。”
温白松了一口气,还以为自己偷揽他胳膊的事要被揭穿了。随即又十分开心,拉着他的手晃动着。
“那太好了,之前听电影你还得柱拐,看来情况有所好转!”
傅揚的手紧紧回握着她的手,他忽然低头一笑,眉梢扬起,露出恣意的笑。
“我说过,我肯定会康复。”
温白感觉自己的手被一股炙热的大力攥地紧紧的,她甚至无法挣脱。
但迎着光,她看向傅揚明媚昂扬的笑意,听着这笃定的话语。她的心轻飘飘的跟着开心起来,像绿野草坪上漫天飞舞的气球。
温白拉着他的手,声音软了下来,带着一点哄的音调。
“知道啦,你肯定会好的,快来吃饭。”
两人就这样拉着手入了座,傅揚自己拿起筷子,行动虽然慢,依旧是儒雅有序地进食,看得出修养极好。
温白一边吃饭,一边默默把他喜欢的菜挪到他手边,然后一手托腮,傻傻笑着看他。
59. 等他康复,她就离开
饭后,温白送傅揚到隔壁屋里休息。
午休一阵儿后,温白醒来,看着外面暖阳惬意,偶有凉风习习,她站起身打开窗户,天半阴着,太阳躲在厚密的云层之后,将阴白色的云镶上金边。
她正拿起手机,忽然手机振动。
是傅揚的电话。
那头声音带着懒散的惬意。
“醒了么?”
温白立刻翻身趴在床上,两只小脚不安分地上下摆动,像小鹿乱撞地心。
“嗯,准备出门吗?”
傅揚轻轻嗯了声,“收拾好了来敲门。”
温白压断电话,猛地坐起,跳跃着蹦跶到梳妆台前,美滋滋又有些着急的拿出化妆品,手忙脚乱地上妆。
她用直发夹收拾好头发,黑发及肩飘逸秀美,配了条鹅黄色的连衣裙,衬得肌肤胜雪,樱唇绯红,杏眸圆润透亮泛着灵动光泽,像琥珀宝石般澄澈,瓜子般的小脸盈盈一笑,宛若出水芙蓉。
傅揚这次没坐后座,而是直接拉开副驾驶的门,缓缓摸着门把手自己坐了上去。
温白见他半天摸不到安全带,便俯身过去帮他。
两人面对面气息离的极近,温白不知怎么,半天没摸到安全带,只能让身子更加前倾,几乎要扑在傅揚怀里。
她甚至看到了傅揚红彤彤的耳尖,锁骨处感受到他热腾汹涌而急促的鼻息,痒痒的炙热的灼在锁骨处。
她紧张的不敢看那双眸子,只低着头不断摸索着。
好在,终于摸到带子,温白猛然起身回坐,她感觉自己终于喘上一口气,快速把安全带插好,开车驶出地库。
傅揚却忽然弯唇,声音带着清润的笑意。
“你身上的味道,和我认识的一个女生气味很像。”
温白微喘着气,疑惑问。
“谁?”
傅揚耳尖红晕渐褪,眼眸里含着温润如水的光,像陷入弥足珍贵的回忆里。
“高中时候,我喜欢的女生。”
温白一听,脸蓦然一红,稳住差点忍不住询问的嗓音,心脏瞬间漏跳一拍。
傅揚却没给她缓冲的时间,继续开口。
“那个女生也姓温。”
前方突然有车插队,温白急忙刹车,两人猛不丁身体前冲后回落,那辆车趁机钻孔,横插在温白前方。
温白尴尬笑了声,向看不清的傅揚解释。
“有人插队,本来不想让的。”
这个话题就悄然无息的终止。
到了公园,天气凉爽,很多家长带着孩子出来玩儿,人比较多。温白静静揽着傅揚的胳膊,两人在人群里慢悠悠走着。
公园里有几个孩子在路边摆摊卖花,看见温白和傅揚搀在一起,几个孩子兴奋地涌上来。
“大哥哥!给女朋友买束花吧!马上七夕了!”
其中一个男孩儿颇有做生意的天赋,见二人停住脚步立马上前抱着花篓一一介绍。
“这个是粉荔枝玫瑰,跟姐姐一样漂亮,寓意是守护的爱,甜蜜幸福。”
旁边一个小姑娘立刻纠正他。
“漂亮姐姐穿的黄裙子,又这么白,怎么能像粉荔枝呢?那是粉色!”
小男孩闻此不乐意了。
“那你说姐姐这身打扮,像什么花?”
小姑娘像是被难住了,一手托着下巴仔细思索,目光掠过一种鲜花细细寻找。
别说温白好奇孩子们会觉得她像什么花,就连傅揚也扬起眉梢,眼角的傲自带明亮的张扬感,想看看这帮猴崽子狗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
小姑娘的目光在看到一束花时忽然迸发出笑意,她拿起一束被牛皮纸包裹整齐的小雏菊递给温白。
“姐姐你又白又美,裙子又漂亮,就像小雏菊一样清新温柔。”
小男孩儿这么一看,眼神一怔,还真像。也不跟小女生争执了,赶忙继续推销。
“小雏菊的花语也好,是藏在心底的爱意,最适合表白了。”
温白听着这话,忽然想起多年前两人去花店买花,花店姐姐说,小雏菊也有友情永恒的意思。
通过这两日的相处,她大概得知当年他也喜欢她。可往事如烟,晕晕沉沉模模糊糊看不清楚。
此刻看着眼前鲜亮纯洁的小雏菊,脑海里像是有根线,才把过去的一切从迷雾里拎出来串联起来。
那时,她以为傅揚也为岑旭买了束花,挑选半天,最后却给了她。
原来那个时候,他就曾向自己暗示过心意。
只是很隐晦,她从未发觉。
脑海中又闪过那些过去相处的片段,心里温温热热的,像喝了一壶暖酒。
傅揚已经掏出付款码,他的手里拿着一束花瓣白洁蕊心嫩黄的小雏菊,目光也陷入回忆。
然后手不自觉的向旁一伸,唇角温柔。
“走吧,回家。”
温白盯着他被柔化的眼眸眉梢,很自然的伸过手,两人掌心相握,默契不言。
她有一瞬间,恍惚觉得他知道她身份。
两人并未发觉,彼此已然默认孩子们对他们的称呼。
男女朋友。
.
刚到电梯间,傅揚差点被傅清清随脚乱扔的鞋子绊倒,幸亏温白扶了一把,傅揚一个趔趄后脑磕在墙上。
他捂着头,表情狰狞疼痛,温白把他送回岑旭屋里,仔细检查是否有伤口。
伤口是没有的,只是鼓了一个包,缓缓就没事了。
傅揚冲她微微浅笑,说自己缓缓就好,让她先离开。
温白满眼不放心的关上门后,他立刻双手抱头揉着,额间莫名浮现细密的汗珠。
眼前的视野也模模糊糊,愈发阴暗,似乎要回归黑暗无际的视野,再透不出一丝光线。
傅揚咬着牙,拨通了林叔的电话。
“悄悄接我到别墅,把赵医生叫过来。”
此刻,林叔正窝在泰云庭湖边观景别墅里,整日惶惶不安,此刻接到电话,心情大悦,又有些紧张。
他立刻按傅揚的交待联系了赵医生,然后在别墅里推出一把备用轮椅,从地下停车场绕过去,去接傅揚。
与此同时,放心不下的温白正准备再次过去敲门,却被傅清清一把拉住。傅清清把自己才搬来没两天的行李如数放回行李箱,冲温白指了指她一直舍不得扔掉的专业设备。
“白白,帮我包一下,你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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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了。”
温白只得止步,细心帮她收拾。傅清清一直和温白描绘着文乐创意的公司如何如何好,自己本来达不到入职条件,但因为之前研发游戏的项目被对方关注,所以破格试用,试用期半年,半年后正式签合同。
温白看着她眉飞色舞的样子,真心为她感到高兴。
“进了文乐创意,你也算成功了一大步。”
“只是以后自己住,不要乱丢东西,找不到了谁帮你?”
傅清清冲她嘟嘴扮鬼脸。
“没你念叨我,我到时候想怎么丢就怎么丢...嘿嘿...”
收拾完行李,温白想着好歹送傅清清过去,于是给傅揚发了个微信,询问他晚上想吃什么,打包带给他。
直到开车到了文乐创意大厦附近,傅清清隔着车窗伸手给她指了指斜对面的公寓。
“白白,那里!那栋公寓都是员工宿舍。”
温白开着车在巍峨壮观的大厦间穿梭,然后把车停下,帮傅清清把行李一一拿上楼。
办完这些事,她走出公寓,忽然看到前方不远处,是傅氏集团的珠宝品牌,邀请顶流小花代言。
高楼林宇间,电子横屏霸占几层楼的位置,傲然显眼立在城市上空,以绝佳的位置和寸土寸金的价格,成为这座城市闪耀夺目的存在。
当红小花江羡玥明眸红唇,嫣然一笑百媚生,脖颈间宝石华光璀璨,流光百转,耀眼夺目。
当年,就是这里,温白大二毕业回来,因喝醉酒哭闹被岑旭带到这个地方。
岑旭指着那巨大的广告屏,指着林立高楼里数千扇暗夜里亮明不灭的窗户,让她睁大眼看清楚,傅揚生活在什么样的世界。
当时眼角的泪未干,湿漉漉被风一吹凉嗖嗖地,她吸溜着鼻子,看着光鲜亮丽,灯火通明的商业区里,男男女女穿着得体脚下生风,步伐杀伐果断,一溜烟无影踪。
岑旭的话言犹在耳。
“这么多年,岑粤为了防我,明里暗里使了多少手段,就为了那栋楼。”
他指着其中一栋灯火通明的大楼,嗤鼻冷笑。
“进入那样的圈子,你要掉一层皮,纵然你再喜欢他,他能护住你?”
“白白,你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别再想他了。”
自毕业以后,温白不断投简历,到了新的公司,或因自己太执拗,或因自己性格不好相处,来来回回换了几家公司。
她也曾尝试着给文乐创意投简历,都被拒绝了,原因是学历资质不符。
当她看到身边的同学以进入傅氏集团为荣耀,大家渐渐被分成三六九等,而她竟与傅氏集团连边都沾不上,她才再次从现实中认识到两人之间的差距。
那样优秀的人,那样优越的家世,怎会选一个孤女。
他们,不会有结果。
也许早些年随岑旭出国念书,以她的学历和努力必然可以不用这么艰难就业。
温白也后悔自己没有考个研究生,目前本科生就业并无优势。
她攥紧手中的方向盘,心里默默告诉自己。
就这样陪着他,等他康复之日,她就离开。
他们,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60. 他为什么出来住?
温白在等红绿灯之余,见傅揚没回微信,便打去电话,却无人接听。
她想到忽然想到傅揚头被磕后疼痛难忍的模样,一颗心仿佛被揪起,心里顿时产生无数可怕的猜想,惴惴不安的踩着油门飞速到家。
温白在门口敲门,一边喊着。
“傅揚?你在吗?”
她神色慌张,敲门声越来越大,震地安全通道的声控灯频频亮起。
“傅揚?!你能听到吗?回答我!”
一颗心快要被乌泱泱的海水淹没,压抑与恐惧让她穿不上气,只觉得后背发凉。
万一他晕倒在家,这么长时间了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温白剧烈拍门,安全通道里回声阵阵,却无人回应。
她拿起手机,给林叔拨打电话,很快接通。
林叔预料到她要问什么,简明扼要地说傅揚有个活动要出席,和他离开两天。
温白一颗心这才放下。
接下来的几天里,傅清清也搬走了,傅揚和林叔也不在,温白一下又回到独居时的状态,有些不习惯。
接下来的周二听电影活动,傅揚也没来参加。
温白倒是遇到了一个人前来参加活动的蒋梅,两人全程坐在一起,相谈甚欢,蒋梅甚至把她从事盲人按摩的店铺广告卡给了她一张。
活动结束后,温白又去了一趟陈真家。
岑旭也说很久没看看陈真了,于是两人结伴同行。
二层小别墅院落里绿植整齐错落,陈娇娇正勤快的拿着灌木剪,修剪那些旁逸斜出的花枝。院里喷淋浇灌系统正开着,水雾濛濛间少女的娇俏身影朦朦胧胧。
陈娇娇看见温白率先站在院子门口,伸手打招呼。
“姐姐!看我新修的造型!”
陈娇娇两眼亮晶晶闪耀着光,兴奋地冲她伸出手指,指了指院子里一颗用巨石座垒砌地老桩盆景。
温白见那颗陈真十分喜爱的似瀑布垂落姿态的矮松经她这么一剪,飞流直下的古朴雅致顿时不见,没了垂枝后的矮松更像歪脖子树,瘫倒在盆边似的,又赖又懒。
她甚至能想到陈真回来看到这颗松树后丰富的表情。
偏偏陈娇娇是个不安分的。
陈真又拿她没办法。
岑旭懒洋洋地在门口斜倚着门,眼眯地狭长瞅着院里这个稚气骄纵的小姑娘,只觉时空错乱,像是看到了十四五岁,天不怕地不怕的温白。
陈娇娇向两人炫耀完战绩后,带着他们进了屋,当温白看到屋里落地窗前不知何时二楼角落里的钢琴竟然被挪到了这里,眼睛瞪地快要掉出来了。
陈娇娇骄傲地坐在琴凳上,高高昂着头,指尖流水般也弹了首肖邦的降E大调夜曲,但却是极赋青春与活力的感觉,整首曲子明亮似春日暖阳。
岑旭懒懒地躺在沙发上,听完整首曲子拍了拍手点头,声音拉长别有深意。
“不错,很有朝气,敢同命运做斗争。”
温白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压低声音暗戳戳警告。
“别煽风点火。”
然后她微笑着提点陈娇娇。
“这钢琴,你是怎么挪下来的?”
陈娇娇从琴凳上下来,理直气壮地。
“趁我爸不在,我APP雇了两个人,把它挪下来了。”
温白:“陈叔不是说琴放一楼,大款会在琴凳子边拉尿,所以不让挪么?”
大款是陈娇娇从小养到大的一只金毛狗。
都说狗随主人,大款的脾气像极了骄纵任性的娇娇,一点批评都受不得,甚至还记仇,越不让干什么越要干。
因为它曾因琴凳受罚,所以后来干脆故意为之,陈真也是没有办法。
没想到陈真出差半个月,才过了一周,家里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陈娇娇却并不在意,端起阿姨泡的茶抿了口,蹙眉嫌苦又吐掉。
“他说不让就不让啊?”
“我偏不听。”
她娇哼了声,然后想起什么,立马正襟危坐,郑重其事的看着两人。
“我有个事,要宣布。”
温白见她这样,心底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难道她继私挪钢琴,剪残价值不菲的盆栽之外,还干了其他坏事?
就连懒乏乏的岑旭也睁开微眯的眼,带着好奇的打探目光。
陈娇娇清了清嗓子,一字一顿。
“你们以后不要叫我陈娇娇,那是我小名,这样我很羞耻。”
她说着说着甚至攥紧拳头,小脸升腾起一丝红晕,音量故意调高好几度,掩盖自己的局促。
“我大名叫陈今越,以后叫我今越。”
岑旭嗤鼻一笑,声音赖赖地欠打般儿逗弄她。
“知道了,娇娇。”
少女一听,鼻子差点气歪了,快要从沙发上跳起来,咬牙大喊。
“不许叫我娇娇!”
“哦,娇娇。”
懒乏无趣的不务正业的语调继续回应着。
“不许叫我娇娇!”
陈娇娇显然十分在意这件事,温白想着她上了初三正在叛逆期,立马伸手打了下岑旭,给了个让他闭嘴的眼神,这才遏制住局面。
不过没一会儿,岑旭这个嘴欠儿的和陈娇娇又在屋里开始拌嘴。温白到屋里找到一直照顾两人的阿姨,聊了聊天,得知一切都好后,封了一个红包塞给阿姨。
毕竟,陈真名义上是她的继父,陈娇娇也算她妹妹。
两人离开前,陈娇娇忽然拉住温白的衣袖,把她偷偷拽到厨房,说悄悄话。
“姐姐,我打算中考完去趟德国,给妈妈一个惊喜。”
温白一听,不动声色地握住她的手劝诫。
“我前段时间给妈打电话,她说后面还会去其他地方巡演,你中考完了,她未必还在德国。”
陈娇娇闻此顿时不悦,把她的手一甩,两腮气鼓鼓地像只小仓鼠。
“我不管!我就要去!这么多年视频都不打一个!她也不想我!我不管!!!”
温白耐住性子哄劝了会儿,忽然想到几个月后岑旭也要去趟欧洲,不由心生一计。
两人在车上,岑旭斜眯着眼哈欠连天,温白跟他提起这件事,他有些不愿意。
“你让我领上那个小丫头去德国?”
温白叹了口气。
“你觉得她会放弃去德国么?”
岑旭嘴角弯起一丝打趣的笑,摇摇头。
“她比你那会儿还不听话,主意也比你拿的定,不是个听劝的家伙。”
温白看着窗外徐徐而过的车辆,坦白事实。
“我一直在用妈的手机鼓励她好好学习,她还不知道实情。”
岑旭为难的皱着眉头,她对陈娇娇这种小姑娘毫无还手之力,甚至一想到就烦,开口就想拒绝。
但温白冷眼瞪着他,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毫不客气地。
“她是我妹,你就说帮不帮吧。”
他叹了口气,十分无奈地敷衍着应下。
“行行行。”
“但...”
话音一转,他口气忽然硬了起来,口吻一下从顽劣不羁的少年变身严肃家长。
“你俩不能住一起,听到没?”
温白忽然明白,话锋一转竟在说她和傅揚,不由脸一红,怒斥了句。
“胡说什么呢!”
司机开着车,停在红绿灯口,按开轻缓的音乐,企图调节气氛。
温白脸红上脖颈,没好气地问。
“对了,他怎么忽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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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家里赶出来了?还莫名其妙住在你家?”
轻缓的音乐渐渐抚愈燥火气热的心,车内冷气十足,岑旭渐渐平复下烦躁的心情,想到他和傅揚的约定,开始一本正经地编谎。
“他家不想让他当继承人。”
“我只说给他找个地方住,没说在泰云庭。”
温白突然想到,傅揚不可能没察觉自己在泰云庭,毕竟他以前住过。但她又想到岑旭在大学期间重新装修过泰云庭,不知道也情有可原。
这些事隐隐约约透着蛛丝马迹,毫无察觉是绝对不可能的,可傅揚明显不知道她是谁。也许失明真的会降低人对环境的判断吧。
她心里留下庆幸,也种下疑虑。
但还是嘴硬地埋怨了句。
“谁让你把他引过来的。”
岑旭闷哼了声,一下不高兴了。
“因为你心心念念惦记啊。”
温白脸酡红一片,眼底透着恼意,想否认又理亏,胸口憋着股闷气,没好气地。
“你今天废话怎么这么多!”
到了泰云庭门口,温白下车没好气地关住车门,没回头看一眼径直离去。
岑旭被她这样逗地乐呵一笑,两人又回到从前这种相处模式里,眼底浮现悦色。唇角勾起坏笑。
他忽然想到一周前前和朋友喝酒,酒局上好友齐晟问廖笙怎么没来,岑旭说这家伙追女生又失败了已经醉了三天。齐晟哈哈大笑立下Flag,说廖笙这种情商,能找到女朋友奇了怪了。
推杯换盏间,岑旭忍不住问齐晟廖笙到底差哪儿了,一直找不上女朋友。
齐晟却像看怪咖一样看他,口吻带着不确定。
“不是,哥们,他给咱们都分析过感情,哪一次说对了?”
岑旭心里一惊,想着廖笙给自己分析的头头是道,他觉得还挺准。
虽然目前看结果是失败了。
于是,他喝了会儿,开始搂着齐晟聊天,用了个很俗的开头。
“哥们儿,我有一个朋友...”
当他用朋友为影把自己和温白的情况说了个大概后,齐晟看都没看他一眼,只十分无语的瞪着他,就问了他一句。
“我就问你,你对这个女生,有反应没?”
岑旭清了清嗓子故作矜持。
“是我朋友。”
然后,他摸着下巴,眉头紧锁,认真的像在考虑世纪严肃主义难题,眼里聚着光,然后逻辑清晰地。
“她骂我、找我,依赖我,我挺开心。”
“但她把其他人排在我前面,不行,我特别气。”
“我也没法忍受她被别人独占。”
齐晟看他这副认真的样子,直接靠了一声,拿了杯酒放在他面前,眼神像看二百五。
“怪不得你俩关系好,你俩半斤八两啊!”
他举着酒杯和他相碰,然后一饮而尽,眼底透着不怀好意和一点下流。
“我说的反应,是男人本能的反应。”
“你想睡她吗?”
岑旭一听这话,直接把面前又倒过来的酒一把推翻,他陆续喝了几个来回,酒劲儿上来了,酡红着脸恼羞成怒,直接把酒杯推到地上。
酒杯碎裂的同时,传来他的斥骂。
“靠!你他妈说什么?!”
他脖子涨的粗红,感觉这个话题和温白牵扯在一起就是对她的羞辱,不由生出偏护之心,冲齐晟毫不客气。
齐晟见他这样也不气,一副早已预料到的模样,云淡风轻的喝掉一杯酒,拍拍他肩膀,口吻有些同情。
“兄弟,我建议你,少跟廖笙聊感情。”
“脑子会坏掉。”
他放下酒杯,十分笃定道。
“你对她,绝对不是男女朋友的感情。”
61. 傅揚回来
温白同往常一般开直播拟声,直播间的人来来往往热闹非凡,人气直升的她一时间都应接不暇。
可傅揚再没来过直播间。
微信也是,电话也是,一个没有。
直到第六天,她实在忍不住给傅揚发了个微信。过了很久,傅揚才回过消息,说在港区,一时间回不来。
温白再见到傅揚是七天之后。
那天,温白参加完听电影活动回来,在电梯间发现对门开着,她忍不住探头过去,发现林叔还带了两个佣人往屋里搬行李。
看样子是要长住?
她无意间对上林叔的目光,林叔冲她温和一笑,把她请进屋里。
岑旭装修过的新房她一直没来过,进屋发现竟然和自己家里装修相差不大,仔细看细节,甚至地砖壁纸木地板都一模一样!
屋里格局也发生了改变,三个卧室被打通成一个超大卧室,屋里衣帽间落地窗前还放了个浴缸,厨房也被改成西餐区,整个屋子的功能性和实用性大大降低,成了一人独居的风格。
也是,岑旭可是阔少,这样小的房子和平时住的屋子相比肯定很小,这样改动也很正常。
可为什么要装修的一模一样?
温白撇嘴,暗戳戳吐槽他不知抽了什么风。
林叔吩咐佣人把傅揚用的一应物品放在卧室里折叠整齐,然后邀请温白到客厅小坐,泡了杯傅揚从自家茶库里精挑细选的花茶。
温白在抿茶后眼底透出惊喜的亮色,她喜欢花茶,却从未喝到过气味如此馥郁芬芳的茶!
林叔微笑着,眼角纹路沟壑纵横,带着长者的儒雅风度却不托大,话音谦和温顺。
“温墨小姐,如果你方便的话,我......”
话音未落,只听电梯间叮一声响,一个踩着深红色高跟鞋,一身吊带连衣裙搭配系腰长袖薄衫的女人头戴造型夸张的黑框墨镜,烈焰红唇攻气十足的脚下生风两步迈进屋里。
楚馨进屋后摘下墨镜,一双眼直勾勾从上到下打量了她一遍。
温白被看的有些不自然,她看着面前女人脸型轮廓和傅揚有些相似,但十分年轻明艳,像超模明星。
她抿着唇,不由开口试探。
“你是...傅揚的姐姐?”
楚馨一听这话,眼里那股想要看透她的狠劲儿一下淡了,却不说话,忽而弯唇笑着,像是期待她的反应。
温白见此,知道自己没说对。
“你不会是她妹妹吧...看起来不像...”
楚馨嘴角的笑意顿时不见。
温白又觉得自己这么说话不合适,再加上心里有暗影作祟,又别过头干着嗓音问了句。
“你是他女朋友?”
楚馨伸手扶额,赶忙打断她。
“别猜了,越说越离谱。”
她径直走过来,带着满身香气落在温白对面,态度带着点娇俏感,眼角微抬无端透着傲劲儿。
“我是傅揚的母亲。”
温白一听这话,立马瞪大眼。
母亲?!!这么年轻?!!
楚馨显然很享受温白此刻的表情,她把笑意收于眼底,又抬眼细细打量了一番温白,给了后边站着不动的略微吃惊的林叔一个眼色。
林叔立刻会意,很自然的给两人添完茶,带着佣人进屋关起门收拾。
客厅就剩下她们两人。
楚馨端起茶杯抿了口,颇为满意,点点头。
“这小子不爱喝花茶,选的东西还行。”
她放下茶杯,看温白不卑不亢的模样,忽然蹙眉,仿佛想起什么似的,又仔细盯着温白打量了半天。
温白见她一直盯着自己看,再加上周围人忽然都不见了只留她俩在客厅,心里感觉怪怪的,忍不住开口。
“您好,我是他邻居。打扰了,我先回去了。”
楚馨被她这句话怔神过来,连忙开口叫住已经转身的她,然后自顾自走在沙发前坐下。
温白虽有些尴尬,但此刻拒绝有些奇怪,就跟了过去,坐在沙发另一边。
楚馨慢悠悠靠在椅背上,一副有钱人养尊处优的闲散模样翘着腿,声音也懒懒地。
“听说,淮之的病,是你在负责拟音?”
温白想原来他家里人也知道,嗯了一声。
楚馨没抬眼,垂头自顾自整理她纤长的红色美甲,长睫浓密而卷翘,整张脸精致立体,美艳夺目。
“钱不是问题,他的病最近不太好,你要是能治好他,我保证你后半辈子吃喝不愁。”
然后话音一转,语意带着试探。
“听说,你和岑旭认识?”
温白本被她那句最近不太好弄得开始忧虑担心傅揚,忽然听她这么一问,身体不由一颤,立马思考她这话背后的含义。
她怕自己身份被发现让傅揚知道,但此刻无凭无据,只能按兵不动依靠逻辑回答。
“嗯,我们一起做视障群体的公益,所以认识。”
温白说完这话,双手握紧水杯,垂眼盯着自己脚尖。楚馨把茶杯放在茶几上,顺着她的话继续。
“淮之说,听电影比拟声还有意思。只要对他视力恢复有帮助,定个专场只给他演也没什么。”
然后语气颇欣赏,像闲谈家常般。
“岑汕的小儿子很不错,年纪轻轻知道做公益,比老大强。”
温白听完她的话,稍稍松了口气。
不是试探她的身份。
楚馨又跟温白讲了讲和傅揚相处的注意事项,其中也隐晦的提到了注意关系距离。最后她拎起包,也没说别的,踩着高跟鞋风一般消失了。
林叔这才出来,冲温白抱歉一笑。
“夫人虽不是少爷亲生母亲,也对少爷很好,非要亲自过来看看住的环境。”
温白顿时想到岑旭跟他说的,傅揚被家里人赶出来了。
这哪儿是被赶出来的样子?!
还有,刚才她说,傅揚的病最近不太好?
林叔一眼看穿了温白的担忧,嘴角带着不得已的苦衷,缄口再三,忍不住透漏了句。
“医生说病情有反复的可能,但总体向好。还得麻烦温小姐多费心,疏导他的心情。”
温白听完这话,想了想。
确实,她无法提供任何专业技术,只是拟声和听电影,舒缓他的心情,让他有个盼头。
正说着,林叔手机响了,他看着消息,面色立马严肃起来,告诉她傅揚来了。
温白看着电梯显示的数字从上到下,又从小到上,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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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始忐忑。
虽然问不出什么,可她就是觉得,傅揚的视力突然恶化,跟那天头磕了有关。
电梯门缓缓打开,傅揚却是坐在轮椅上被推了进来,他的双手被白色纱布厚厚的缠绕包裹着,双手像受了很严重的伤。
他眼底透着阴霾,发丝微凌乱垂落在眉宇间,一双深邃傲然的眼底却露出一抹红和淡淡颓色倦意,眼皮缓缓阖住,像疲倦的旅人终于到家了。
温白的心没来由的骤然一疼,整个胸口像被拧揉成一团,呼吸都喘不上劲儿。
他瘦了。
傅揚就这么被佣人推着进了屋,像一个坚硬易碎的雕塑。他的视力确实恶化了,温白虽然站在他对面,他的眼却无任何变化,甚至连眨眼都显得机械生硬。
她的目光随着那个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温白紧紧攥拳,指节发白,紧紧抿着唇,把声音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来。
“林叔...他不是说...去港区参加活动么?”
几位佣人陆续进屋照料,走廊远处的灯忽然熄灭,只有客厅几盏明灭可见的灯,亮着幽微的光。
林叔的叹息几乎快要融化到黑影里。
他的声音郑重而沧桑。
“温小姐,我虽然不知道您和少爷究竟是什么关系。也问不出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少爷最近又什么都看不见了。”
温白听到这话,心脏狠狠震动一下,快要站不住了,后退了两步。
“我本不该多嘴,但少爷执意要搬出来住,执意要搬到这里,我猜,他是想见你。”
温白摇头,不愿承认林叔说的话。
傅揚为什么和岑旭编造谎言来这里住,傅揚为什么执意出来,这里到底为什么对他这么重要。
傅揚的母亲甚至不惜亲自跑一趟这里。
原因是什么?
温白心里隐隐有个答案。
或许傅揚早已知晓她的身份,早已看穿她是谁。也许在更早,从两人直播间偶遇,加上微信好友开始,一切早有端际。
温白心忐忑不安地跳动着,脑海不由自主的想到这个答案。
因为她。
林叔的话音继续在耳边响起,带着长者的踏实稳重感,像穿透黑暗里的一束亮光,照亮了温白眼前困惑的路。
“少爷是个很要强的性子,从未依赖过谁,也从没输给过任何一次困难。”
“但这一关,对他而言,太难。”
温白眼眶微微湿润,这一瞬间,心里的各种酸涩难受感蔓延四肢百骸后,忽而热腾腾的化成一股力量在她胸口翻涌。
她忽然想要不顾一切的冲向他身边。
再也不管脑海中的桎梏,两人身份的差距,和这些年断隔的距离鸿沟。
温白对上林叔的视线,林叔声音忽而变得很淡,像一壶陈韵悠远的苦涩老茶。
“他需要你。”
一瞬间,温白鼻子一酸,眼眶莫名流出温热的液体。她伸手擦了擦脸,努力吞咽下喉中的酸涩,声音干哑。
“我去照顾他。”
她的声音一如那坚定的目光,投向走廊处那扇即将阖住,却仍残留一丝缝隙的门口。
门缝将屋里黯淡的灯光透出一抹细长的线条,温白踩着坚定的步子,向卧室走去。
62. 表明心意
屋里,光线明亮,卧室的落地窗前坐着一个落寞的身影。
几个佣人脚步轻轻挪动着,低头快速整理着屋内,很快忙完快速离开。
温白就这么站在门口,脚下像灌了铅一般,迈不动步子。
窗前的人身影本高大,此刻窝坐在轮椅上,透亮玻璃面倒映出面浮衰败之色的他,墨眸深深不见亮光,像幽深的黑洞。
温白静静挪步上前,还没到轮椅边,就听到一声很不耐烦的声音。
“出去。”
她停止脚步,看着那抹硬生生的消瘦身影,又抬起步子走到他身后,握住轮椅把手。
轮椅被忽然推动,傅揚赶忙一手扶住把手,紧蹙着眉,声音也提高了一个度。
“林叔!”
温白也没客气,直接开口。
“这个点儿,你该洗漱,上床睡觉了。”
傅揚闻此,眉头拧紧愈发深刻,错愕片刻声音力度放缓,耳廓莫名涨的通红,声音带着局促。
“怎么是你?”
温白不由分说地把他推到床边,蹲下腰将他双腿放在地面上,然后拉住他的双手,沉住气声音放轻柔。
“我拉着你,下来,我们换睡衣。”
傅揚显然还没接受目前的情况,就发现自己的手已经被紧紧攥住。
他张口欲辩,却被手上的小蛮劲儿使劲儿拽着,生怕一松手她摔了,僵持半天无奈配合着站起。
但刚一起身,小腿边挨着的轮椅顿时后退离去,他发现自己就这么被她拽了起来。
傅揚面色不悦,温白也不惯着他,转身就去衣柜里找到刚才佣人给他放置好的真丝睡衣。
手感摸着滑溜溜地,冰冰凉,温白转身走到傅揚身边,颐指气使地命令他。
“把衣服换了。”
傅揚这次不再配合,嗓音低沉地重复刚才的问题。
“你怎么在这儿?”
温白见他口吻认真,带着丝怒意,心里不由生气,想着既然他也骗了她,那忽悠他两句也没什么。
“我直播赚不上钱,刚好你缺个贴身照顾的人,我还能给你拟声,就和林叔达成协议了。”
傅揚狐疑着蹙眉,温白直接不给他继续说话的机会,手上拿着他的睡衣站在他面前,两手推着他胸口想让他坐在床边。
可他纹丝不动,胸口硬的像堵又高又厚的墙,温白使劲儿推也推不倒,头快要抵在他胸口,一副小鸟依人的姿态。
温白不由愠怒,正欲抬头质问他,却被他一揽怀后坐,一个没站稳硬生生摔倒在他怀里。
床垫微陷,傅揚躺在真丝流光的缎面床单上,冷白的手紧紧攥着动弹不得趴在他身上挣扎欲起的温白。
十指交错间,呼吸紊乱炙热,互洒在对方胸口额前。
温白脸涨地通红却无法动弹,只能保持这样一个趴在他身上的姿势。
他的体温炙热,隔着布料传来竹香暖烘烘的绵细气味,清淡优雅带着暖意似暖阳照竹韵清影曳曳。
温白的心扑通乱跳,耳边更是响起步步紧逼地强势语调,让被禁锢的她无路可逃。
“为什么照顾我?”
他的声音炽热似火,带着强势到不容拒绝的口吻,声音像着了火,带着微恼和质疑的口吻将火势一点点蔓延进温白慌张错乱的心里。
她的手被他紧紧攥着竟一点不得动弹。
“为什么?”
声音炙热的像在她心里放了把火。
温白只觉大脑昏昏沉沉,连声质问让她呼吸紊乱,心快要不受控制跳出胸膛。
她心里的防线终于被击破,红着眼角声音哽咽着反问。
“你说为什么?”
带着委屈难过的语调像猫爪般的倔强咛喃,轻轻划破两人互相掩饰却透明似蝉翼的隔纸,真相呼之欲出。
“你说为什么?傅揚。”
大力握着她手的力道忽然送开,傅揚一瞬间明白了什么,温白执拗的将他压在身下,声音提高一个度反问,带着恼意音调扬起。
“你真的被家里人赶出来了吗?”
“为什么要来这里住?”
傅揚感觉自己的双手被紧紧握着,少女温热柔软的体温透过布料徐徐传入身体,两人如此暧昧的姿势竟让他不由躁热起来。他立刻赶走脑海里的孟浪想法,保持冷静分析她的质问。
聪慧如她,她一定都知道了。
他忽然送开她的手,眉宇间紧蹙的纹理舒展开来,眉毛浓密修长,光线洒落在嶙峋起伏的面部轮廓上,像雕塑般无死角。
他眼里的光却一点一点熄灭,渐渐黯淡。
“温白,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淡淡地一句话,全然不似刚才热烈,清冷冽骨,疏离漠然,将她推开。
温白顿时明白,原来他忽然消失,是不像让她看到他落魄的样子!
心头微微一震,是啊,傲然似骄阳的他,怎会容忍他人看着自己颓废落魄。所以他才恼怒的质问她为什么。
这个笨蛋!!!
温白见他直呼自己名字,也不再打哑谜,气恼着。
“你既然知道我是谁,就该知道我不是因为同情,是因为我对你的心意...”
说到这里,她猛然住口,羞意霎时上脸。
为了解释照顾他的原因,怎么一下口无遮拦!
她从脖颈到面颊耳根红了一大片,眼底闪现怯意,垂下头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趴在他身上很久了。
她立刻翻身欲逃,羞怯的不行。但紧接着一股大力铺面而来,傅揚惯性擒住她手腕,随着她侧身欲逃刚躺在床上反身为主,将她压在身下。
一切发生的太快,温白只觉措手不及天旋地转间,自己就被黑影笼罩,身上的男人方才还说着冷冽淡漠的话,此刻却像着了火的猛兽,压的她死死不能动弹,像追捕猎物的猛兽穷追不舍,将她逼入死角。
傅揚的声音带着蛊惑般低沉勾人,一点点蚕食着她的理智,在耳边燥热喷涌。
“什么心意?”
两人贴的极近,温白甚至能听到他强烈跳动的心脏和呼吸声,带着点欲.念,勾人而蛊惑。
她喉咙粘滞,尽管已经呼吸急促头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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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晕,仍然坚持着最后的理智不缴械投降,别开脸,嘟着嘴别扭地。
“我...我说过!你自己想。”
大手忽然伸了过来,覆上她的面颊,然后霸道的捏住她的下颌,逼迫她转过头正对着他。
炙热的氛围笼罩着她,眼前的他不覆平日里淡漠疏离的冷傲模样,强势热烈而霸道,像渴求血肉的野兽。
然后,他垂下头,将她的柔软的唇不由分说的吻住。
温白小脸红扑扑欲醉,一切猝不及防,心头小路乱撞之余,只觉唇间汹涌浓烈的竹香和雪松气息纠缠成钻人肺腑的迷情之味,她闭着眼感受到傅揚一只手托着她的后脑勺,喘息浓烈,霸道汹涌,像要把她揉进身体。
一切挣扎都是枉然,情浓之时她甚至连接不上喘气,大脑一片空白,唯有手无力地抵在胸口,承受着暴风雨般的爱意。
良久,他缓缓送开手,温白立马大口呼吸,仿佛溺水之人被捞上岸。她的唇瓣被吮的通红略肿,脸颊红的快要滴血。
傅揚翻身侧躺在她身边,唇角弯起一丝餍足的笑意,眼底透着张扬桀骜,口吻依旧霸道。
“这种话,以后不要说。”
温白羞地快要找个地缝钻起来,听他这么说,立马娇哼一声,推他一把气愤欲走。
傅揚虽看不见,但手很迅敏一把捞住想要逃跑的人,轻轻一拽将她禁锢怀中。温白又被拽倒在床,被他宽厚的胳膊像搂小鸡一般轻松将她囚禁,不由闹气在他怀里推搡几下。
对于傅揚来说,那几下不过像小猫挠心,温温软软的带着娇蛮气,更加可爱。他的胳膊拢住她,声音也变温柔,嘴巴贴着她的耳朵,酥酥麻麻地。
“表白的话,该由我来说。”
温白被他搂在怀里,后背紧紧贴实他宽厚结实的胸膛,一股安全感和惬意涌上心头。
耳垂边温热发痒的气息却钻人心头的撩起丝丝痒意,像心房的万亩花海里,数千只蝴蝶翩然飞舞。
“温白,我喜欢你,即使过了这么多年。”
他的臂膀把她搂地更紧了,像害怕她逃跑般,将下颌骨抵在她肩膀上,声音笃定。
“一直都,只喜欢你。”
温白被他这么抱着,听着这番情话,暖意直上心头,只觉得先前心里所有的酸涩疼痛都已不在,被暖洋洋热腾腾的爱意灌满心扉。
她回想起二人高中时期相处的瞬间,点点滴滴似水流年,浸润她的心。
自高中毕业以后,即使上了大学,遇到了那么多人,她的心里还是,只有他。
原来,他也是这样。
月色醉人,斑驳浮在地面,屋里暖光幽微,勾勒着暧昧氛围,甜腻醉人。
两人就这么躺在床边,一人霸道的紧紧从后背搂住怀中娇小的少女,像失散多年后重逢的恋人,依依不舍。
温白羞涩地将头埋进床单里,声音细微带着羞怯,又别扭的提高音量允诺。
她紧紧回握住那双宽厚的大手,咬着唇。
“我会陪着你,傅揚。”
“一直陪着你,直到你康复。”
63. 谁是你女朋友啊
两人正躺在床上,忽然响起敲门声。
温白听到动静,一个激灵打挺般嗖地坐起,捋平身上衣服的褶皱。傅揚感觉怀中一空,原本餍足张扬的眼角蓦然冷却,声音带着不悦。
“有事?”
温白感觉自己像偷情即将被抓的小三,无措地红着脸站在门附近,盯着门缝透过来的光里那双脚的影子。
林叔的声音顿了顿,隔着门声音闷闷地。
“少爷,我明天还要出差,今晚要回去收拾行李。”
傅揚眼底闪过一丝会意,心里暗骂了句老狐狸,唇角却勾起罕见的淡淡的笑。
“去吧。”
谁知林叔又补了句。
“温墨小姐,我刚在楼下碰到你室友了,她托我转交你个东西。”
温白闻此,推开门寻声出去。
林叔把她请到客厅,语气里带了郑重其事的嘱托。
“温小姐,我能为你们做的就这么多。我虽负责照顾少爷,也不能太逾矩。”
他顿了顿,声音温和地笑着。
“凡事一旦逾矩,弄个不好收场的结果,结果会不尽如人意。”
温白从他拘谨有力宽和温厚的眼神里,嗅到深意。她颔首一笑,微微点头。
“那会儿他母亲也说过,我知道了。”
林叔听她这么一说,声音发干,有些窘迫地挠头,解释着。
“我和夫人的意思肯定不同。”
屋子里佣人们已经离开了,林叔的一应物品都在沙发上,他弯腰将包拎起站在门口,思虑再三,回头说了句。
“温小姐,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温白对上他满眼真挚的眸光,回了个温切的笑,目送他离开。
空荡荡偌大的客厅里顿时只有她一个人。
林叔肯定看出了他俩之间的关系。
他在提点她不要逾距,照顾好自己...
温白想到楚馨隐晦的暗示,深吸了口气。
事情不知为何已经发展成这样,她和傅揚已然彼此摊牌,尤其刚才...
一想到那热烈窒息的吻,温白面颊刚褪下的红晕又悄悄爬上来,像熟透的红苹果。
既然已经这样,就不想太多,至少先陪着他,直到他康复。
然后,再说以后。
温白去餐厅倒了杯水,她看到桌上林叔留下一张字条,上面是密码锁的开锁数字和安排嘱咐。
保洁隔一天几点上门,午餐不想做可电话联系专人送来,有其他事情他会第一时间打电话。
字迹干净整洁,林叔把一切安排的细心妥当。
温白握着温热的水杯,感受到暖暖的温度。
林叔既然给了她机会,她就一定要好好陪着他,帮他康复。
.
进屋以后,傅揚已经换好了睡衣,他额头碎发凌乱,上身睡衣的扣子系错行了,整个人正经地坐在床边等她回来,大片锁骨外露,冷白肤感一览无余,慵懒而诱惑。
温白见此,不由脸一热。
傅揚也顺着开门声抬起头正对着她。
“我听林叔走了。”
温白嗯了一声,走到他身边,伸手拢了拢他额前乱糟糟的碎发,傅揚顺势伸手揽住她的腰,将她拉近,然后站起来抱住她。
她的头大约只能靠在傅揚锁骨的位置,两人的身高差让他将高傲的头垂下,埋在她头顶发间亲昵地蹭着。他的臂膀温热有力,将温白不由分说死死搂住,像失而复得的宝贝般万分珍惜。
温白想伸手摸摸他的头发安慰他,却够不着,于是只能拍拍他后背,对他搂着她不放的行为进行语言抗议,嘟囔着。
“干嘛呀...”
声音带着不好意思的娇怯,呢喃抱怨着。
傅揚紧紧抱住她,不愿松手。
他的话音在耳畔低旋,不似平时凛冽官方,像融冰滴答的雪水。
“让我抱抱。”
温白被他抱的极紧,两人肌肤隔着布料相贴,屋内寂静一片,都能听到对方的心跳声。
有力、炙热而鲜活。
就这么静静抱了会儿,温白忽然抬眼看到他系错的扣子,像伸手帮他重新系一遍。可傅揚抱的太紧,她竟连手都抽不出来。
傅揚见她在怀里不老实的模样,立刻狠狠抱住让她动弹不得,像惩罚她似的。
温白几经挣扎未果,脸颊烧的通红,嘟囔着埋怨。
“放开我,你太用劲,弄疼我了。”
身上包裹她的力这才送开,她松了口气感受到了被释放的惬意。
再抱一会儿,自己就要被那炙热的体温烤化了。
傅揚虽松开了她,但手还是紧紧握着她的手不松开,像没有安全感的孩子紧紧抱住失而复得的最心爱的玩具,无论说什么都不松手。
温白说给他倒了杯水去拿,傅揚就拉着她的手一起走到桌前喝水,手就是不松开。
她有些哭笑不得,拉着他的手,扶着他坐到凳子上,借着灯光看着手指关节处和手背上一条条触目惊心的伤口,倒吸一口冷气问。
“这是怎么回事?”
傅揚没有回答,反握住她的手,把她拉近,然后凑近脸,轻轻在她脸颊落下一个吻。
然后撇撇嘴,不甚满意。
“地方不对。”
他又伸手摸到她细嫩的脖颈,指腹像燃火般缓慢上移,徐徐触到下颌处盈盈一握的脸颊,指腹轻抚过泛着红晕的唇角。
然后又偏着头,吻了上去。
温白被他弄的快要喘不上气,想后退却发现后脑勺早已被大手抚住,腰也被他一把揽在怀里,傅揚从自己的凳子上起来俯到温白上方笼罩住她,吻地激烈缠绵,她完全被他控制着,时而被他咬磨唇瓣,在她难以喘息张口时愈发深入...
又过了一会儿,温白都感觉自己难以喘息了,才被傅揚放开。
她面颊鲜红欲滴血,浑身燥热难耐,口齿间尽是清冽的雪松和竹香。
她又看到傅揚歪歪斜斜的扣子,方才亲吻挣扎间被她拽开两颗,真丝衣料后隐隐可窥见雪色肌肤...
温白嗓子一干,拉着傅揚的手站起,又把他扶到床边坐下,然后准备给他系扣子。
可傅揚就是紧紧攥着她的手不松开。
温白嘟着嘴埋怨。
“放开啦,我要给你系扣子,你系错行了。”
傅揚却执拗的拉住她的手不松开。他眼底透着笑,声音清润温暖似琴音,尾音轻轻似易碎的泡沫。
“我怕一松手,你就不见了。”
温白心里一滞,无奈笑笑,伸手摸摸他的头宽慰。
“不会的,想什么呢。”
傅揚听到这话,长睫鸦羽般优雅黑密轻轻颤动,眼底迸发出骄阳般傲然的笑意,嘴角一扬恣意一笑,温白恍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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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看到高中球场上那个桀骜不羁的少年。
紧接着,温白给傅揚重新系扣子。
她红着脸,却在全部解开后忍不住偷窥两眼,又迅速系上,动作十分正经,眼神却鬼鬼祟祟。
她心里默念着,幸亏他此刻看不见,不然丢脸死了。
接下来温白拉着傅揚去卫生间洗漱,傅揚在明亮处基本可以自己行动,她就这么近距离看着他把自己清洗干净,又拉着他走到床边哄他睡觉。
傅揚拉着她的手,力度不减,不愿送开。
温白看着他手上的伤,不由又问了一遍,还是被他用其他话题岔开。
“明天一早我就过来了,你快点休息吧。”
傅揚不甘心的伸手抚摸了下她的脸,温白给他掖好被角,把手机放到他随手能摸到的位置,关了灯在门口冲他轻轻说了句。
“晚安,傅揚。”
回到自己屋里,温白准备洗漱时收到一条微信,是傅揚的语音。
“晚安,白白。”
.
第二天清晨,温白是被一阵优雅的琴声唤醒的。
窗外淅淅沥沥下着小雨,配着滴答琴声,一滴一滴流进她心里。
温白赶忙洗漱完,推开门去对面找他。
傅揚不知道怎么去的另一间屋子,此刻已然坐在琴凳上穿着一身真丝睡衣,指尖流转在黑白琴键上绚丽生花。
他听到温白的脚步声停在门口,转过头冲着她的方向微笑。
“白白,早。”
温白闷哼了声,不服输的嘟喃着也坐在琴凳上,伸手弹了几个音。
“我后来也学了学琴呢。”
但她很久没练习,指法生涩,琴音断断续续像被门夹断了。温白只得硬着头皮解释。
“可惜,没坚持下来,我果然还是没天赋。”
傅揚伸手握住琴键上白皙小巧的手,捧在掌心里,声音低沉带着清风明月般的笑意。
“你不用学。”
他紧紧握住温白的手,声音惬意慵懒。
“以后想听了,我给你弹。”
两人刚拉着手到客厅,傅揚手机铃声就响了,温白耳朵尖,大约听到是早餐已放在电梯间的柜子上。
温白出去取早餐时,人已经走了,但东西还是热乎乎的。
两人吃饭间,傅揚点头承认。
“林叔跟了我爸很多年,做事一向稳妥。”
他顿了顿,又补了句。
“他不会让任何人不舒服,也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温白喝着豆浆吃着蛋羹,觉得鲜美滑嫩,口感极好,像极了之前傅揚带她去过的店的口味。
她没心思听这些话,只一个劲儿问。
“这些吃的是不是以前你带我去过的店里做的?我后来上学想吃,一直找不到店铺。”
傅揚听到这话,唇角浮起一丝宠溺的笑。
“这家店不对外营业,都是会员制。”
温白一听,灰溜溜哦了一声。索然无味的夹起一根绿菜叶子,不满地塞进嘴里嚼食。
傅揚却不知她为何丧气,提醒她。
“但现在你是我女朋友,想吃什么直接点就行。”
温白脸腾的一红,嘴硬地开始不服。
“谁是你女朋友啊!”
傅揚一听,有些愣住了。
“你...不愿意么?”
64. 三人宴
温白有些闹别扭般不情不愿的嘟嘴不满。
“我才不是你女朋友呢。”
傅揚冷不丁听这话,瞳孔微微扩张,觉得胃里空空凉凉,凉意像一阵风吹到他后背。
直到听见她娇蛮的鼻哼声,明白这话不过是闹小性子,他紧紧握着筷子的手才松开,才发觉手心出了层薄汗。
温白察觉到傅揚有一瞬间的走神,偏头看着他,穿着拖鞋的不安分的脚丫碰了碰他的裤腿。
傅揚神思很快敛回,唇角浮起一丝笑。
“对,都没表白,是我考虑不周。”
温白却在话里听到一种失落的掩饰。
她用手托着两腮,打量着傅揚垂眸吃饭的温顺模样,他不笑的时候因为五官硬朗轮廓分明肤色冷白,给人淡漠的顶奢男模恹恹享用早餐的倦怠感,浑身松弛半靠着椅背,全麦切片在唇角咀嚼出优雅的模样。
她继续喝着豆浆,把蛋羹和青菜时不时的投喂给他。傅揚十分顺从,温白还询问了他的视力现况。
据他描述,他并非全部看不见,只是黑色轮廓里浓灰和深灰浮动交织成画面。如果有阳光扑面,深灰色画面会更多一些。
之前本来看的还能再清晰一些。
温白又想到那天头被磕的瞬间,心里满是自责,拉着他的手问短暂失明的原因。
傅揚却话锋一转。
“你还记得高中时候开车接我的韩叔么?”
温白眯眼沉思,那个叔叔似乎是他的司机,他在岑旭家住的时候也见过那位叔叔来送东西。
她点点头,嗯了一声。
傅揚唇角浮起一缕苦涩。
“我们出了车祸...”
他说到这儿,嗓子一哽,垂下头没继续说下去,端起手边的豆浆喝了一口。
“所以,现在照顾我的是林叔。”
他的声音低沉下来,眉骨微微弓起,然后冲她笑了笑。
“不提了,都过去了。”
.
两人吃完早餐,温白问他想做什么,傅揚提议看电影。温白想为他拟声,于是带傅揚去了她家里。
温白发现自己手机有很多个未读消息。
她给傅清清回复完给他工作加油打气的微信,又给陈娇娇回复完消息,才发现岑旭很早就给她发了个过来吃午饭的消息,还问她买什么菜。
于是当傅揚刚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听着声音,门口密码锁输入的声音开始响起,紧接着门被打开。
岑旭看到傅揚在客厅里并不稀奇,只不出声响的朝温白方向看去。
温白从里屋出来,看到岑旭提了一堆菜却不吭声,忽然想起之前她说过自己还没跟傅揚坦白身份。
她对上岑旭意味深长的眼神,忽然有些不好意思,压低声音。
“他知道我是谁了。”
岑旭见此也不再顾忌,他把菜往桌上一扔,自己翘个二郎腿往沙发上一躺,声音带着讽刺,毫不掩饰。
“我就纳闷你俩是都没脑子么,互相认不出来。后来我明白了,这叫情趣。”
傅揚听出说话的人是岑旭,也没接话,带着疑问开口。
“你提了东西?”
岑旭嗯了一声,声音拽拽地。
“想吃温白痴做的鱼,买了点菜。”
傅揚眉头一皱,护短地。
“今天不吃鱼。”
岑旭:“我还买了肉。”
傅揚:“不吃肉。”
岑旭:“你减肥?”
傅揚:“说你想吃什么,我让人做好送来。”
岑旭见他这么大方,不由一笑逗他。
“那吃你家米其林二星的私定,行么?”
他话音刚落,忽然眉头一皱,回想起电梯间门口仍的包装盒,尴尬地笑着。
“哦,你们早晨吃过了。”
岑旭有些不悦,温白坐在傅揚身旁,看两人斗嘴扯皮还挺有趣,尤其是岑旭在屋里打量一圈后,忽然轻飘飘提了句。
“你室友不在?”
温白点头。
“清清的新公司离这里很远,就搬去住了。”
傅揚打了个哈欠,拿起遥控换了个频道。
岑旭闷哼一声。
“你又看不见,开什么电视。”
温白立刻给他头上拍了一巴掌。
“会不会说话,要死啊你。”
岑旭看着傅揚和温白挨坐在一起,两人双手不自觉握在一起,彼此唇角都不自觉散发出微微笑意,立刻心领神会。
“你俩这是...?”
温白见岑旭看着,立马做贼心虚地收回手,把尴尬通红的脸扭开,立刻站起身拎起菜袋走向厨房。
“中午别叫人送了,我来做饭。”
岑旭见温白答应了,立刻向傅揚示威。
“你看,是她要做的。”
声音格外嘚瑟。
傅揚没给他任何反应,只阖住眼,静静听着电视里的各种声音。
随着温白在厨房里忙活,屋里偶尔传来疾快的切菜声,两人坐在沙发上却相顾无言。傅揚听到岑旭那边传来手机游戏的打怪声,终于还是忍不住。
“你不会去帮忙么?”
岑旭听着厨房里的动静,眼都没抬一下。
“你怎么不去?”
然后语调特别欠儿的拉长音调。
“哦,你看不见。”
傅揚抬腿一伸脚踹在离他不远的岑旭膝盖上,岑旭没料到他会来这一招,整个人毫无防备就倒在沙发下方的地毯上。
手机也哐当掉落,不仅啪嗒一声,还发出一声被终结的‘Out.’
“靠,你真看不见?”
岑旭没好气地爬起来,吐槽他关键时刻被他一弄输掉了比赛。傅揚面无愧色,笔挺直坐着,向他毫不客气地开口。
“下次想吃什么,先问她愿不愿意做。”
岑旭抬头有些好笑地看着他。
“这就护上了?”
傅揚没抬眼皮,只懒懒回了句。
“有意见?”
岑旭给他竖起大拇指,但傅揚看不见。
厨房里响起煎鱼的噼啪声,温白探出头看着两个人一个沙发上坐着,一个地毯上坐着,然后关住厨房门专心做饭。
岑旭就像是知道她这番操作似的,直到她把厨房推拉门关住,才开口问后面的问题。
“先说好,你打算后面的事怎么解决?”
傅揚微微抬眼,“后面的事?”
岑旭盯着温白忙碌的身影,明确指出问题。
“你的视力。”
“你的家人。”
他拿起茶几上的桃子咬了两口。
“你如果一直不好,我不同意你们在一起。”
傅揚像被这句话定格住了,他一言不发,神色凝重,眼底透着深思熟虑,开口。
“我如果不好,不会困住她。”
然后,他的口吻笃定不移,像在立誓。
“所以,我一定会康复。”
傅揚其实思考过这个问题,所以起初他发觉温白身份不敢表明身份也因为此。但此刻尝到甜头的他已经不想松手了,所以他每一天都在告诉自己,一定要康复。
岑旭知道傅揚是个说到做到的性子,他很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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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认真的说话。
他定定看着他,忽然失声一笑,带着真诚的口吻。
“希望你说到做到。”
然后开口强调第二点。
“但,你的家人,会接纳她么?”
然后言语警告带着威胁。
“如果你只想玩儿玩儿,我现在就弄死你。你最好是认真的。”
傅揚听完他的话忽然一笑,像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他笑了两声才平息情绪,对岑旭摇头。
“不是所有人,都跟你家里情况一样。”
岑旭一听这话,面色一沉,冷哼道。
“我周围的人,家里情况都差不多。”
“你觉得,傅董和楚总能接受一个孤女做儿媳妇?”
傅揚对他发表的这番质疑不以为然,甚至笑着宛若听了个笑话。
岑旭感觉自己被轻视了,面色愈发青。
他很重视这个问题,非常重视。
他绝不允许温白到一个被人欺凌的家庭里,不幸福的生活一辈子。
他忍不住开口。
“你也经历过,楚总没和傅董结婚之前,你怎么过来的,你应该知道这里面的腥风血雨。”
但傅揚接下来的话,让他脑海里绷紧的弦瞬间松弛下来。
“我爸和小妈是很开明的人。”
“车祸之后,他们也消极很久,我们谈过心。”
傅揚说到这里,神色柔和下来,声音放缓,带着自信丝毫不犹豫,淡定许诺。
“放心,我能搞定。”
岑旭看着他淡定自若的样子,忽然想到这家伙每每这个表情,说到的话总能实现,他就是有这样的能力。哪怕有突发状况,他也能提前考虑到一切意外状况,做出风险控制。
他的话,就是定心石。
他知道,他能做到。
高中时这样,大三开始接手傅氏集团的几个项目也是小有成色,那时偶尔国外的晚宴两人遇见,岑旭在远处看着他被围在中心对各家领着女儿上前介绍的女生露出礼貌不失礼节的笑,心里气愤温白居然还心系着这样一个桃花不断的人,所以一有机会总是不断向温白展示两人的差距,让她死心。
但两人像是被红线绑定了,怎么也拆不开。
岑旭听到这番满意的答复,唇角弯起一丝笑,又回过头看着厨房里认真做饭的温白,心里浮起一丝异样的不舍之情。
他说自己想吃鱼,她还是会去做的。
她还是需要他的。
岑旭转过头来不说话,看着窗外风卷树枝摇曳,金色阳光洒在木地板上温暖惬意,心里忽然升腾起眷恋不舍。
他知道,从小陪伴自己到大的女孩,无论自己怎么挽留,终是留不住了。
只要她幸福,那也好。
他正怅然自若的思考着,忽然被傅揚的声音打断。
“所以,你说的都不是大问题。”
他敛眉蹙的很深,面色暗沉下来满脸严肃,口吻十分正经。
“最难的不是你提的这些问题。”
岑旭脑海里神经一紧,整个人坐直身子,警觉的开始思考还有什么他没考虑到。
傅揚用手摸着下巴,沉闷地深吸口气,神情郁郁不解,语调都降低两个度,冷冽似寒冬冰雪。
“有个问题,我至今没想到什么好办法。”
岑旭用余光偷瞄了眼毫不知情两人谈话的温白,不由在地毯上挪坐近了些,压低声音。
“你说,只要我能帮上忙。”
傅揚挠挠头,思虑再三,弯下腰靠近他低语。
“怎么表白,能让她又开心又满意?”
65. 康复治疗
岑旭本看着他严肃认真的表情,以为他要说什么难以逾越的鸿沟,巨大天堑般的困难。
结果话音一落,他恨不得上去给他一拳。
“搞这么严肃,我以为怎么了,就这事儿。”
他十分无语的翻白眼,脑海里开始检索这些事情的相关答案。
“廖笙倒是说过,女生喜欢那些好看没用的东西,他一般给送飞机模型,无人机,还有LED灯的彩色玫瑰花,实用。”
傅揚光听着他的描述就蹙起眉头。
“这些东西女生会喜欢?”
岑旭摸不着头脑,“应该吧,但她...我送过的生日礼物她都不喜欢。”
傅揚耐着性子听完岑旭说的礼物名单后,满脸黑线,用无比同情的语气安慰他。
“还好你没女朋友。”
岑旭反而十分委屈叫嚣着。
“我是认真在网上搜的,评论说把女生都感动哭了。”
傅揚没继续听他说话,自己摩挲下巴琢磨着,像是被这个问题困惑了很久。
岑旭见他这样,懒兮兮往地毯上一躺,一副等饭好的大爷模样,见傅揚半天眉头都不展,好意提醒一句。
“你这凡事都要全面完美的毛病得改,我觉得你眼睛一直不好,跟你做事风格有关。”
傅揚却被他这副不着边际随口吐槽的话吸引,认真地问。
“什么意思?”
这时温白也端出菜来,香喷喷的鱼肉看起来金灿灿诱人,汤汁色泽浓郁。
她听到岑旭这话,不免开口询问。
“狗旭,你这话什么意思?”
听起来颇有护短的意味,隐隐带着□□味。
岑旭自觉举起双手做出投降姿势向温白示意,直到看到她眼里恼怒的小火苗灭了之后,上去帮忙端盘子盛饭。
温白走到沙发前扶起傅揚,十分护短地。
“别听他一天瞎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三人吃完午饭,岑旭潇洒离去。
离开前温白还再三叮嘱他一定要帮傅清清侄女的忙,圆小朋友一个梦。岑旭敷衍着嗯了声,说早就弄好了。
午休起来,温白去隔壁找傅揚,打算带他出去走走,却被拒绝了。
傅揚躺在床上向她伸手,温白递过手被他揽入怀中。他把下巴抵在她额头,声音懒乏带着倦意。
“我不想让你像照顾废人一样照顾我。”
温白听完他这话,不认同的摇头。
“什么叫废人,你现在遇到困难了,我就该帮你,照顾你也是因为我喜欢你。”
傅揚听到这话,眼里黯淡的眸色亮起光,眼角微扬,唇角扬起弧度。
“可以再说一遍吗?”
温白知道他想听什么,故然装傻。
“什么?”
傅揚提醒,“前面那句。”
温白故意躲开他的怀抱,抱着双腿坐在床脚,身体扭向另一边闹别扭,声音哼唧着。
“你遇到困难了,我就该帮你。”
“下一句。”
温白挠挠头,假意不知,嘟起嘴。
“什么啊,我忘了。”
看着傅揚坐在原地伸手隔空向她的方向探来,她捂嘴偷乐,身体时而左闪时而右躲,最后实在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被他通过声音精准定位,一举抓获。
两人搂抱打闹着倒在床上,傅揚冷冽高傲的腔调此刻化作几声爽朗笑声。他抱着温白,又怕猛然袭击会压疼她,胳膊支撑着力给她留出空间,两人鼻息贴的极近。
然后他情不自禁伸手抚上她的面颊,侧过头俯下身,深深落下一个吻。
温白被他弄的推搡不及,手紧攥着他上衣衣角,半天才慢慢松开。
她娇哼着轻推了他一把,嘟囔着。
“你干嘛,天天吃我豆腐。”
傅揚把她推搡的手一抓,顺势把她拉到怀里,口吻宠溺乖哄着,声音低沉轻喃。
“不行么?”
声音贴的极近,他的怀抱温热宽厚,温白躺在他怀里,安全感满满。
她脸红的烧满半边脸,执拗的偏过头不看他,闹别扭般执意提高音量。
“现在都这么不节制,以后视力恢复了还了得?!”
傅揚像哄小孩儿般把气鼓鼓的她往怀里搂了搂,声音带着促狭的调侃,丝丝缕缕低沉蛊惑。
“这是当然。”
温白瞬间觉得她给自己挖了个坑。
她气嘟嘟的推搡傅揚,傅揚嘴角含笑陪着她闹了会儿,直到温白没力气再和他打闹,直接气鼓鼓躺在床上摆烂,傅揚耐心地躺在她身边,伸手把她揽在怀里。
温白忽然开口问他。
“你最近不做治疗吗?”
傅揚把头埋在她后颈处蹭了蹭,声音亲昵。
“其实...治疗的医生就在小区里,今天该去做了。”
“小区里?”
温白翻过身来,直勾勾盯着他询问。
傅揚不再遮掩,把这小区里还有栋临湖别墅的情况如实交代了。
温白瞬间不出声了,好久才继续开口。
“我听说,你家很有钱。”
傅揚很乖巧的点头,思考片刻又出声反驳。
“不算很有钱,只是S市首富。”
温白顿时噤声想甩开他的手。傅揚立刻攥紧,像担心自己会被抛弃的狗狗,哽着脖子半天吐了一句。
“我家里人我会搞定,你不用担心。”
温白却一把推过他的手,眼底黯淡眸光一扫而过,立马换了副表情,开玩笑般大大咧咧。
“笨蛋,我在考虑怎么花你的钱呢。”
傅揚听到这话,原本有些紧张的脸倏忽间松弛下来,表情柔和很多,声音也不再紧绷绷。
“你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然后,他把手机递给温白。
“给你保管。”
然后补充了句。
“还有三张卡,林叔放床头柜里了。”
温白见他如此乖驯认真的模样,不由噗嗤一笑,把他的手机还了回去,小猫撒懒般赖在他肩头,亲昵的蹭了蹭,声音奶乎乎地。
“跟你开玩笑呢。”
她伸手摸了摸傅揚大理石雕塑般的面颊,像安抚一只狗狗般拍拍他的头发。
“你这样,以后谈恋爱会吃亏的,哪儿有一上来就把所有东西都交给对方的。”
傅揚却眼眸一僵,立马拽住她的手紧紧握住,挺直腰板厉声承诺。
“没有以后,只有你。”
然后,他牵起温白的手,缓缓放到唇边,轻轻在无名指落下一个吻,像镌刻下承诺,认真而执着。
温白的心瞬间像所有糖果被加热融化了,整个心窝弥漫着甜蜜浪漫的热烈氛围,心田下起了温热的彩虹雨。
是温热缠绵,热感强烈的感动。
她嘴角早已不自觉的扬起,整张脸充满幸福的笑意,眼里亮晶晶的像有星星,定定看着傅揚。
想相信他,想和他执手共度余生。
此刻的温白,心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
下午,傅揚一个电话,赵医生带着人亲自过来接傅揚过去。
温白跟随着一行人第一次来到了这个小区的黄金位置,临湖别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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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墅里空间宽敞明亮,屋里从吊灯到木地板都十分考究,有股中古风格,屋里的宝石蓝沙发奢华大气,吊灯明亮奢华艺术气息浓厚,阳台上的藤编座椅搭配远处草坪又颇具乡村美式的惬意。
温白见傅揚跟随医生们上了电梯去了楼上的房间,她看一群人为首的主治医生赵亮还在,犹豫再三鼓足勇气上前打招呼。
赵医生态度很亲和,跟她主动握手。温白向他咨询傅揚的病情,他解释说,病理上不存在影响他视力恢复的客观原因,目前还不能恢复视力考虑是主观因素导致的。
温白有些不解,想了半天十分疑惑。
“主观因素?是指他自己?”
赵医生点头,头发花白的他找了个椅子坐下,半张脸晒着日光,垂下眼帘深思。
“前两天我跟给他辅导过的心理咨询师聊过天,简单来说,傅先生还有心结未解。”
温白静静坐在一旁,双目凝视,两只手捏紧裙角,一动不动仔细聆听着。
“不知道他有没有和你聊过一位姓韩的男士。”
“韩叔。”
温白几乎脱口而出。
赵医生看向她的目光意外之余带着些惊喜,但他并未接着说下去,嘴角收起笑意,语调又沉了下去。
“我看你和傅先生关系匪浅。”
“想帮他恢复视力,这个人是关键。”
赵医生从口袋里掏出一人的名片递给她。
温白接过名片,发现上面是一位S市非常有名的心理咨询师。
“你可以和她聊聊,找找突破口。”
赵医生站起身来,和温白友好而官方的握了握手。两人聊完天,他似乎松了口气,表情不似一开始那样紧绷着脸,像顶着巨大压力的人突然如释重负。
“有需要,随时联系我。”
温白手里紧紧捏着心理咨询师的卡片,向他笑着点点头,又问。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做康复?”
赵医生笑了笑。
“这是傅董的安排。只要有利于傅先生,哪怕他康复了,我们依旧可以提供这项服务。”
温白见他冲她挥手道别,然后跟着其他几个穿白大褂的医生开始交待事情。
她拿起电话,走到一楼偏厅的一间卧室里,关上门,开始拨号。
电话那头很快接通了,对面的心理医生似乎很纳闷自己的VIP号码怎么会被一个陌生人知晓,态度十分不耐烦。
当他得知温白是询问傅揚情况的,原本冷漠的口吻忽然放缓,口吻甚至有些讨好。
温白见怪不怪地直入主题。
据对方描述,傅揚应该是在车祸中受了巨大刺激,导致失明无法康复。
而破解这道题的线索,就是韩叔。
此外,心理咨询师还隐晦的提到了傅揚可能具有轻度自虐倾向,希望她能及时观察,发现问题及时与他联系。
温白不知为何,忽然想到那天回到泰云庭的傅揚,双手包裹住厚厚的纱布,以及后来她看到的他双手触目惊心的伤痕。
“你是说,轻度自虐?”
她甚至感到不可置信。
对面的声音却理性有条理。
“...展现在傅先生身上是一种内心冲突,自我期望与现实的矛盾可能会导致他进行过激的自我惩罚的行为,来表达对自己的失望和不满。”
“我目前是这么推测的,具体还要看您和家人对他的了解和陪伴。”
电话压断后,温白脑袋嗡嗡响。
她忽然觉得自己从未真正了解过傅揚。
他到底过着一种怎样的人生?
66. 闹别扭
傅揚做完治疗出来,赵医生按例询问他进展。
据他描述,自己的视力还是一片黑暗,偶尔能看到零星光点,阳光好时会看到暗灰色的影子轮廓。
大致还不如以前。
当赵医生叮嘱傅揚头部再不能遭受任何外力刺激时,温白心头像被自己刺了一剑,脑瓜子嗡嗡疼。
是那天的意外导致的!
她心头涌上一股难言的愧疚,像一壶苦涩的中药在胸腔蒸煮开来,难受的很。
她跟随推着傅揚的轮椅车回到家里。
电梯间里,他执意不坐轮椅。
温白握住他的手,低声宽慰。
“很快就到了。”
傅揚从她低沉干涩的语调里感受到一股隐忍浓烈的情绪,不由握紧她的手。
“我的眼睛情况会反复,不要自责。”
温白用手默默抹去眼角溢出的泪,抿住嘴唇咽下酸涩难过的情绪,勉强发出带着笑意的声音。
“好。”
接下来,温白一手包揽了所有的事,包括晚饭。
傅揚坐在客厅里,听着满屋子各处忙活的声音,无论怎么逗她,她都不恼,还和他有说有笑的,一点也不像平日里气鼓鼓的猫咪模样。
这种情况在晚饭结束后,温白把他送回隔壁时,有所缓解。
傅揚那时正在沙发上坐下,温白端来一盘洗好的水果,坐在他身边,忽然声音内敛。
“傅揚,你能和我聊聊天吗?”
他一听,唇角一动,声音轻飘飘的。
“可以,聊什么?”
温白主动坐在他怀里,把头依偎在他肩膀,声音静悄悄带着撒娇的意味。
“你怎么高三突然就出国留学了?”
傅揚眼眸一滞,喉结滚动片刻,咽下许多情绪,淡淡地说。
“家里安排。”
“那也可以给我发消息啊,怎么突然人就不见了。”
她的声音轻轻地带着埋怨,像气呼呼的小兔在撒娇不满,需要被顺顺毛。
傅揚抬手,从胳膊上延至后脑勺,轻轻抚摸了抚摸,温柔而舒缓。
“是我不好。”
他不想告诉温白过多和岑旭之间的矛盾。
当年他脑袋不清醒,当听到岑旭告诉他两人在一起后,联想到温白对他忽然冷淡的态度,心似针扎。
岑旭的朋友圈里时不时发一些温白做的饭更像一种添油加醋的宣誓主权,一向好强的他第一次尝到挫败感。
但最终选择离开的原因,是不想让温白难过。
后来理智回归是在国外,他仔细想了想,隐约猜到是岑旭在作祟,也大概知道,他这么做的原因。
“你那时为什么突然躲着我?”
傅揚眼明心澈,唯独这件事一直困扰不解,这也是当时让他失去理智郁郁不已失去准确判断的原因。
温白忽然一怔,随着他的话脑海回忆起很久很久以前的新海边那个清晨。她身体忽然一僵,握紧了傅揚的手。
“因为妈妈说,对的人,会站在我的未来里。”
她抿唇,目光因回忆变得柔和。
“她提醒我,以学业为重。”
她的头倾斜向傅揚怀里,仿佛整个人都栽在他怀里一般,声音瓮声瓮气地。
“我答应了她,所以要遵守约定。”
傅揚的眸光也被带入回忆,暗沉的眸色微微搐动,然后豁然开朗。
他忽然想到白繁珍和他说话时那份欣赏赞许和恍然无奈。
心里隐隐起伏着复杂的情绪,感慨与无奈。
他搂紧温白,下颌抵着把她抱在怀里,一刻也不愿送开。声音笃定而深沉,一字一顿埋在她颈窝里。
“我会康复的。”
“我会站在你的未来里。”
他侧头亲吻温白的发梢,轻声许下承诺。
温白安静的窝在他怀里,嗅着安逸沉稳的竹香与雪松混合的稳重冷冽气息,一颗心找到依靠般不再摇曳,踏实安然。
温白忽然细细笑了两声,银铃般的笑声抬头,伸手摸了摸他的面颊。
“怎么会有人长你这么好看啊,你像爸爸还是妈妈?”
傅揚被她忽然转移话题和伸手逗弄惹的温声一笑,似清风明月般温润。
“很多人说我像我妈。”
温白回想起那个浓烈艳红而高贵的年轻女人,美的像国际超模,不由嘟嘴。
“感觉不像啊...”
此话一出,她立刻后悔了。
傅揚闻此,也声音一顿,立马问道。
“你见过她了?”
温白得知事情瞒不住了,只得解释。
“就是那晚之前,她来看你,和我聊了两句。”
那晚是他俩捅破关系纸互相确定心意的那天。
温白有些拘谨的观察着傅揚,害怕他出现有负担的凝重表情。
毕竟两人才在一起没几天,这么快就见过家长像自己给他施压逼迫家里人承认自己的存在一样。
温白咬着嘴唇攥紧手指,指甲因用力而发白。
傅揚却忽然一笑,声音颇具少年气,十分松弛的揽住怀里的她,一点也不介意。
“你说小妈啊,她和我妈长的不一样。”
温白紧张的心舒展开来,松了口气。
她忽然明白,高中时他也提过,所以那天她见到的女人并非傅揚亲生母亲。
傅揚谈及家人,声音和煦带着轻快的惬意。
“小妈是个很聪明的人,她很疼我。”
“她是我妈妈的亲妹妹。”
温白听到这里,没忍住坐起‘啊’了一声。
“所以,她是你小姨?”
傅揚点点头,把坐起身的她又揽入怀里。两人头挨着头亲昵无隙的耳语着。
“算是家族联姻,父亲对小妈也不错,很尊敬。”
他的声音又渐渐内敛沉重起来,像哈曼卡顿音响下的磁性低音。
“我妈,在我七岁的时候去世了。”
声音戛然而止,留下一片空落落的寂静。
温白耳边传来轻轻的呼吸声,薄如蝉翼,然后他继续微笑着开口。
“后来...又来了个人...”
声音凝滞带着微颤的哽涩,又被呼吸声极快掩盖,音调轻巧笑着。
“我十二岁,爸又娶了小妈,生活也好起来了。”
中间的那段时光,被他一句话带过。
她忽然想到高中时期,傅揚宽慰她的话。
‘失去至亲,余生是漫长的雨季。’
那时她因为岑旭生日宴白繁珍带陈娇娇来跟岑旭闹矛盾,傅揚一眼看穿她想推开所有人,说了这样一句话。
当时她只觉他居然能看透人心,悸动的心震撼之余蔓延着甜蜜。却没想到这感同身受的话竟来自相同的境遇。
她的心猛然一疼,不自觉抱紧他的腰。
她没有好好了解过傅揚,傅揚却陪她度过了那段困难的时光。
温白往他怀里缩了缩,耷拉下头,鼻尖蹭着他的锁骨,像猫咪在主人怀里挪蹭着。
傅揚的鼻息将她发间染的温热,他的下颌抵在她头顶,像捕猎的网让她片刻不能离开。
话锋却突然一转。
“小妈知道咱俩的事。”
温白闻此错愕抬头,一脸不可置信。
“你说什么?”
傅揚聊到这里忽然顿住,耳尖连带着脖颈透着绯红色,咽了口水又无措地解释。
“之前...喝醉过...她听到了你的名字...就问我...”
温白按捺住心中不好的预感,继续问。
“然后呢?”
傅揚敛住微红的面颊和慌乱的神色,佯装镇定,清了清嗓子话音一顿一顿地。
“我说...我暗恋你...”
温白脑海地震般不可置信。
什么?!!
她忽然想到初见楚馨那天,她品茶时若有所指的说了句茶还不错。
是这个意思?
“不是,当时你又不知道我是谁...”
温白忽然越说越没底气。
她忽然想到,傅揚应该早就知道她是谁了。
他只是假装不知。
温白脸涨地通红,忽然推开他,满脸羞愤。
“你到底什么时候知道是我?!”
傅揚感觉怀里一空,听着她恼羞成怒的质问,诚实交待。
“协议拟音期间发现的。”
又补了句。
“岑旭给我了你的新手机号。”
温白听到岑旭两个字,心中怒火燃燃,立志下次一定要好好收拾这家伙!居然不提前和她商量!
他到底是哪边的?!!
傅揚循着温白撤离的方向挪去,用手拉住她细嫩的手腕,语气陈恳。
“然后你说暗恋我,我怕你尴尬,就用了曾用名。”
温白气鼓鼓的扭头不理他。
傅揚紧紧抓着她的手腕不松手,高傲的头微微低下示好,语调带着哄。
“不气了,好不好?”
温白甩开他的手,双手抱胸赌气般背对着他。
傅揚又往前挪坐一步,温白直接起身避开他,语言严厉质问。
“这个事先且不谈,先说你小妈...怎么知道的。”
她的耳朵不自觉通红,像发烧一般,脸颊像熟透的苹果红彤彤地。
傅揚敛声,忽然挺直背正坐在沙发上,面目紧绷着,用一种正式的口吻回答。
“她很八卦,打听过我为难蒋和Grace的事。后来我和岑旭关系不好她也打听过,知道你。”
温白脸一阵红一阵白,根本没想到居然这么早她就被他的家人知道了!
傅揚口气软了下来。
“她是站在我这边的,会帮我们。”
温白恼羞成怒,腮帮子气鼓鼓。
“我和你才不是一起的!”
她气冲冲地抱着手机就跑出屋子回到自己家里,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关上门,慢慢冷静下来,她才回过神开始思考问题。
傅揚果然很久以前就知道了她的身份,还假装不知情!这个家伙!
而且,他俩的事还没几天,怎么他家里人都知道了?!
温白有些慌张无措,她本想着先陪他直到康复,再默默离开,她没想到傅揚居然对家里人毫不避讳!
她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一瞬间,脑袋里浑浑噩噩被迫装入这么多事,温白来不及细想只觉得信息量过大。
她感觉自己的心被扼住了,对两人的未来忐忑紧张敏感不安。
虽然傅揚不止一次提过他们的未来。
在温白眼里看来,两人差距悬殊,只有短暂的交际,不会有未来。
她进屋翻开那个装着玉牌的木盒,看着温润飘阳绿的玉牌静静躺在木盒里,想到高中时承诺傅揚的话。
她本来只是想陪着他的。
可扪心自问,难道她不期望未来吗?
温白不敢想。
岑旭吃了多少苦她知道,所以她不敢想。
但如今傅揚不止嘴上说说,他是真正的把她规划到自己的未来里。他和家里人提过她。
这会给她不切实际愿望的稻草丛里,添一点零星的火光。
一旦燃起,轰轰烈烈不可收拾。
她不敢想。
胸口有热烈澎湃的情绪此起彼伏,最后都化作细腻温厚的水波,渐渐平息浪涌。
温白告诉自己,只是陪着她到他康复,并谈一场不留遗憾的恋爱。
不要太贪心。
门外却忽然咚咚响起敲门声。
还有男人的呼唤。
“白白,开门。”
“你别生气,我不该擅自做主。”
“白白,开门。”
是傅揚。
温白心下一惊,他怎么过来了?
温白原本横着坚硬的心瞬间柔软,在听到门外不断呼唤她声音的一刹那顿时心脏发酸发疼。
这个笨蛋!是怎么过来的!
她快速跑到门口,向门外的他喊了声要开门了。
在敲门声停止后缓缓打开门,傅揚的手几乎是抓着门缝的。他光着脚,脚下没有拖鞋,满脸凝重,像无处可去害怕被人丢弃的无助小狗。
温白拉住他手的一瞬间,傅揚一手摸着墙壁,一只脚踏进屋内,然后立刻抱住她。
她只觉得自己快要喘不上气。
傅揚的怀抱太紧太炙热,满怀热忱将她包裹的严丝合缝不留一隙,温白感受到那有力的臂膀紧紧搂抱住她,身体微微颤抖不安着,在抱到她的一瞬间才平复下来。
她又气又恼的伸手抚平他后背的起伏,埋怨着。
“你又看不见,这么跑过来摔一跤怎么办?”
傅揚紧紧抱住她,声音带着紧张的情绪。
“怕你生气,不要我了。”
温白听到这话心火顿消,像火势被一场大雨浇灭,空气中蒸腾着温热的水蒸气,她的胸腔里蔓延着一股温热的暖意。
她撇撇嘴,努力伸手钻出空隙搂住他的腰。
“下次不许这样,哪怕我生气,一会儿就好了。你万一摔跤怎么办?”
傅揚听到她的话,发现她不再生气而是担心他,唇角弯起笑意,如饮鸩般甘之如饴,乖乖回了句。
“好。”
他就像一只大狗狗,温顺乖巧的向面前的小女生垂头耍赖,怎么都拉不开。
温白无奈的拉着他,忽然发现他裤腿上有一大片灰渍褶皱,又看他手上刚长好疤,却蹭破了皮。
然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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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头发现,傅揚的另一个膝盖处裤子都蹭破了。
她忽然紧张开,一只手用力拽着他手腕。
“你刚刚摔跤了?”
傅揚笑笑。
“不严重,没摔到头。”
温白没好气地蹲下卷起他的裤腿,发现他的膝盖处一层浅淡的疤痕旁皮肤已经破皮流血了。
她不由分说地拽着他进了自己卧室,把他推到自己的小床上,然后去翻急救箱。
她把急救箱摆在床上,让傅揚一条腿微屈,然后缓慢避开伤口再次轻轻卷起裤腿。
上药时她十分小心,生怕弄疼了他。
但傅揚全程眉头都没皱一下,唇角反而勾着笑,轻轻浅浅地洋溢着幸福。
温白把急救箱放回原位,在坐在床边看着他,心里又来了气。
“你追我干嘛,你自己的安全最重要。”
傅揚也不反驳,嘴角噙着淡淡笑意拉着温白的手,一副你说什么都对的温顺模样。
温白的心就这么没出息的又软了。
她转头看着窗外月色浓郁,暗夜降临,才发觉两人不知不觉已经聊了这么久。
但这个时候再让他回去,明显有些逐客令。
他大概率是不愿意的。
温白想了半天,只得忍气妥协。
“你今晚就睡我屋里吧。”
傅揚听完这话,才反应过来天已经黑了。
他怔了怔,忽然发现自己正躺在温白的床上。
温白说完这话,忽然发现自己屋里都没收拾,乱糟糟的。她赶忙三五除二的把桌面床上的东西归拢整齐,又忽然想到傅揚看不见,自己忙来忙去有些可笑。
傅揚却听到动静,微微抬眉。
“做什么呢?”
温白转移换题。
“没什么。”
她自顾自地去翻柜子,翻找其他床单被褥打算去原来父母住的屋里睡觉,却忽然感觉衣角被人拉住。
回过头看,是傅揚。
“你要做什么?”
温白摸摸他的头,乖哄道。
“你睡这里,我去隔壁屋,在找被子。”
腰却立刻被他搂住,傅揚把头埋在她颈窝,十分眷恋不舍的深吸口气,音调闷闷地。
“可以陪我吗?”
温白整理被子的胳膊一僵,红着脸。
“说什么呢,放开。”
傅揚的胳膊却像钢铁般坚硬难以打开,死死锢住温白,头紧紧埋在她颈窝里。
温白放下被子关住柜门,窄小的房间里床和柜子之间只留有将能打开柜门的距离。所以他轻而易举的抱住她的腰,不费吹灰之力。
她感觉此刻的傅揚一点也不像以往她看到的冷傲模样,反倒像个撒娇黏人的大狼狗。
心又不自觉软了下来。
“好,那我拿个被子。”
傅揚听到这话,才松开双臂,他乖乖坐在床上一动不动,唇角弯弯扬起,墨色眸底透着盈盈亮意,将眼角那一股傲意化成略微得意的姿态,唇角噙着一缕若有若无的笑。
温白虽恼,脸还是蓦地红了。
躺在一张床上...
她想也不敢想...
温白拿着睡衣去隔壁屋换了套分体睡衣,纠结半天还是去洗漱卸妆了。
她心里宽慰自己,傅揚看不见,所以素颜没关系。
当她把一切都收拾好之后,进了卧室发现傅揚正钻在被窝里等她。
她有些拘谨的捏着衣角,慌慌张张又临时从柜子里翻了条单人凉被出来,自己抱着被子从没人的另一边挪上去。
但一上去,即使自己盖着被子,一双胳膊还是立刻伸过来搂住她的腰,然后把她拉向自己怀里,把自己的被子分给她盖上。
温白被捂的有点热,但傅揚看不见她拿了被子,这个动作也属正常,但...
她有点出汗了...
温白趁他不注意,把自己偷偷抱上来的被子一脚踢下床,然后枕着傅揚的胳膊,整个人躺在他怀里。
两个人就像一对新婚夫妻般亲昵环抱着。
温白脸红地发烫,甚至都不开口说话,只感受他怀里炙热的温度和一颗扑通扑通不停乱跳的心快要跳出胸口。
傅揚又伸手把她往自己怀里揽了揽,亲昵而舒适的抱着她,声音缱绻而暧昧。
“以后,我什么事都和你商量。”
“别生气,是我不好。”
浅浅几个鼻息洒在她耳垂处,温白微微扭动身子,嘟囔着。
“我倒也不是生气。”
“只是我们的关系,还没有到见家长的地步吧。”
傅揚却不以为然,笑了笑。
“那怎么办?我已经见过了。”
知道温白听完这话必然要小小耍一下性子,他将怀抱收的更紧,不给怀中人一点逃窜的机会,耐着性子低声。
“白白,别担心,我家人会喜欢你的。”
“他们都很开明。”
一字一顿像一颗颗石头,掷地有声的落在温白心间,让她忍不住想要相信。
她鬼使神差的嗯了一声,不再转移话题,避重就轻。
傅揚的声音继续从耳后传来。
“你也不用这么紧张,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然后伸出他的大手,轻轻包裹紧紧攥着被子一角的温白的手,提醒她。
“你的身体紧绷地像块石头。”
温白听他说完,脸瞬间红炸了,羞涩地无处可钻,尤其是傅揚那带着促狭笑意的调侃,让她莫名感觉自己输了。
不行,她可不能示弱。
于是她硬着头皮强势开口。
“我才不是防你呢,你又不是我对手。”
话音未落,身后的人忽然起身上来,温白看着面前一大片阴影落下,自己被这么一个小山般高大的男人笼罩着,心没缘由地一紧。
傅揚手撑着床,不再表现出乖顺温和的样子,像一直佯装乖巧的大狼狗终于藏不住自己的狼性,咧开嘴低语。
“哦?你确定?”
“要不试试?”
温白恼怒之际欲挣扎,才发现自己手脚被禁锢的死死不能动弹。
看着面前的人明明也没使什么力气,就如此轻易的困住自己,温白瞬间觉得自己又输一局。
她气鼓鼓不想说话,傅揚忽然坏笑着俯身袭来,撬开她的唇瓣来了一个汹涌窒息的吻。
本来是想反抗的,但手不自觉的就搂住他的脖子,喘息声越来越重,两人忘我地深吻了好久,久到温白感受到自己快喘不上气时,他又见好就收的结束,在她额头轻轻落下一个吻。
“睡吧,白白,我抱着你。”
傅揚往后挪开,避免敏感处挨靠,胳膊仍然搂着她。温白被他吻的昏昏沉沉喘不上气,迷糊着带着困意很快进入了梦乡。
67. 陪他回家
清晨的第一缕光,洒在温白恬静的脸上。
她双目闭合,唇角挂着甜甜笑意,在朦胧光线里静谧甜美,像一朵娇羞的白荷露出稚嫩的尖尖角,皎洁无瑕。
忽然,屋里响起雨滴淅沥般的琴声,轻轻徐徐,似细雨拂面。
她揉揉惺忪睡眼,伸了个懒腰翻身用被子捂住头继续酣睡,忽然发现身边空了。
温白迷糊着坐起身,看着一旁已空的被窝,无奈叹息。
几天前,她告诉傅揚,小时候母亲早晨会练琴,自己都是被琴声吵醒的,那种感觉很幸福。
琴声淋漓配着窗外的树影摇曳,很浪漫。
自此,傅揚每日都会早起,自己摸索着走到书房弹琴。
温白低头微微一下,嘴角洋溢着幸福。
她起身走向里屋,看到曦光在他面颊镶上金边,沐浴朝霞的他身姿清隽挺腰而坐,修长指节轻盈优雅拂过黑白键盘发出清丽音调,悦耳灵动。
她就这么头抵着门框,嘴角噙着笑意静静看他。
一首曲毕,傅揚开口。
“喜欢这首曲子吗?”
温白故意拉长音调吊他胃口,直到他面部显现些许疑惑时才开口。
“好听。”
她还是不忍心逗他的,走过去坐在他身旁,抚摸他骨节分明的修长大手。
“你多大开始学琴的?”
傅揚随着她的提问想起过去的事,忽而眉头微蹙,声音不自觉变冷。
“十岁。”
温白忽然有股靠近真相的预感,她放缓音调声音轻柔地问。
“你不喜欢学钢琴?”
傅揚怔了怔,弯唇摇头。
“还好。”
温白闻此,握住他的手靠近他,一字一句真切地说。
“如果你不喜欢,不必为了我弹,我也没多喜欢钢琴,你看我妈妈五岁教我弹琴,最终选择放弃,因为我只喜欢听不喜欢弹,也没有天赋。”
傅揚的神色似乎飘到很远的回忆里,神情有些恍惚,神态逐渐柔和,声音松弛下来。
“五岁时,我也学了乐器。”
温白头一回听他说起过去,不由惊奇询问是什么乐器,并开始猜测。
傅揚握住她的手笑了笑。
“你猜的没错,是小提琴。”
温白忽然两眼变成星星眼,化身小迷妹哇了一声,拽着傅揚的袖子。
“小提琴很难的...你居然会拉小提琴!”
“而且拉小提琴的人都很帅!”
傅揚被她拽着来回晃悠,只笑着默许她任性胡闹,眼底笑意不减。自从和温白在一起,他的笑多了很多,总是不自觉就扬起唇角。
温白想了想忽觉不对。
“那高一期末表演才艺,你怎么弹钢琴,而不是拉小提琴?”
傅揚眉头微蹙,想了半天,眸光略微黯淡。
“我有一把琴,被摔坏了,后来就没拉过。”
温白看着他的神情,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她大概了解他的一些面部表情,能透漏出他的心情。
因为傅揚性格内敛冷傲,只有高中时偶尔露出张扬狂傲的神色,平时喜静,话不多,很沉稳。
此刻他的唇角虽笑着,眼底却有股化不开的悲漠,然后很快眨眼敛收起来,了然无波澜,恢复寻常模样。
温白握住他的手,乖哄道。
“那我陪你去买琴,你喜欢拉小提琴,以后拉给我听,怎么样?”
傅揚的眸光凝固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抬起唇角,声音宠溺地。
“好。”
.
当林叔得知温白要带傅揚去买小提琴时,十分惊讶。
温白看着林叔给她默默发来的大段文字后,沉默了。
原来,傅揚极喜爱小提琴,是他的亲生母亲教的。只是后来母亲去世,因为联姻傅昭华不得不娶了宋氏集团的独女。
这位女士至今不允许在傅家被提及,林叔提醒她勿要提及此人,只隐晦的说了宋女士在时摔坏了傅揚的小提琴,自此以后傅揚再也不拉琴了。
温白还问了傅揚以前的事。
林叔说,先夫人从小最爱带着他做三件事。
给他买乐高的拼搭玩具,教他拉小提琴,陪他踢足球。
温白愣了愣,这些事情和傅揚都一一对应上了。
她感觉自己触及到了傅揚视力一直未愈的真相,但真相隔着厚厚的磨砂玻璃,零散的倒在地上,拼不起来一张整图,也看不真切。
林叔开车来接两人,并约了要去的店。
到点了温白才发现,小提琴贵的离谱!
怪不得她在路上大言不惭说要给傅揚买把琴,他只是笑了笑摸摸她的头,安慰她。
“想送我东西还差这一天?”
温白忽然想起来,快到傅揚生日了。
在她亲眼见证傅揚毫不犹豫付款一把欧洲老琴,她的心在滴血。
知道好乐器贵,但没想到这么贵。
她也第一次见证了傅揚氪金豪气,几百万的东西眼都不眨,考虑了三秒就同意了。
林叔和机构里的中间人确定好接琴时间,开车送他们回去。
傅揚却说,自己家里还有点东西需要带过来。
林叔手握方向盘,隐晦的提示他最近傅董和楚总去了巴黎,下星期才回来。
傅揚忽然握住温白的手,声音温和。
“愿意陪我回趟家吗?”
.
温白下车后,非常后悔自己答应了他。
比如现在,车虽然开进别墅又行驶了一段距离,重重树影和草坪及修剪整齐的园林从窗外飘过,将她和傅揚放在别墅门口的喷泉环岛。她还是没能适应这超级奢华超级大的环境。
尤其,此刻心里还带着一种莫名的心虚感站在这里。
傅揚身边围着好几个人,其中一人推着轮椅车。
他挥手支开这些人,毫不避讳的牵着温白的手,开口。
“你带我进去,好吗?”
后面四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看到他破天荒的笑容,几个人瞬间瞪大眼不出声,默默对视又咽下口水,看温白的表情出现几分郑重尊敬。
温白默默感受着这些复杂的目光,在偶尔路过的佣人惊愕诧异的目光下恨不得赶快缩回两人牵着的手。
但傅揚紧紧握着,她根本逃不出掌心。
她只得搀扶着傅揚,两人并肩慢步行走。
温白实在忍不住,悄声询问他。
“你这样带我回来,后面你爸妈肯定会知道的。”
她咬着牙说‘这样’的时候,故意把两人十指相扣的手抬起来给他看,又想到他看不见,气呼呼地放下。
傅揚倒是惬意,这里是他的大本营,他其实并不需要温白搀扶,自己也能摸索着进屋。
可他就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
他一点也不担心温白的提议,无所谓地说。
“他们迟早得知道。”
温白被他云淡风轻地语气惊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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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她纠结再三忍不住反问。
“他们不会同意吧...”
手心立刻被他攥紧,傅揚紧紧握住她的手,停下脚步郑重其事地再次叮嘱。
“白白,你放心,他们会喜欢你的。”
温白似乎从他认真笃定的口吻中汲取到营养,深吸一口气后不再扭捏,而是大大方方的和他牵手,走上台阶进屋。
“这可是你说的,我是怕你父母收拾你。”
她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准备推开门,却发现早已有人帮她推开大门,眼前富丽堂皇的景象震惊住了她。
三层楼的挑空吊顶上华丽绝伦的水晶灯即使在日光下也璀璨夺目,落地窗比温白平时见过的别墅门还宽大,实木框下玻璃透过金色阳光撒在地面上,极宽阔的客厅两旁对称以艺术几何姿态延伸至二楼的楼梯,像天鹅垂头优雅展开双翅欢迎主人回家。
屋里任意一盆绿植都长得比温白还高,绿色葱郁给屋里点缀出高雅鲜活的法式浪漫情调,茶几和边柜上的花瓶都插着蒙着露珠的玫瑰鲜花束。空气里散发着淡淡清香。
如果客厅里没有皮质复古的法式沙发,她会觉得自己来到了市中心寸土寸金的颇具情调的购物商场。
“你家...这么大?”
温白转头看着傅揚,他却习以为常的撇撇嘴。
“也不方便。”
哈?
温白并未出声询问,但此刻默然无声让傅揚意识到她在等他的解释,于是有些无奈的说。
“有些东西,一旦忘记放在哪儿,只能拜托佣人找。”
温白:......有钱人的烦恼,搞不懂。
屋里有佣人穿梭路过的身影,大家都专心工作,并未有人斜瞟眼神过来,这让温白渐渐卸下不少心里包袱。
但这些佣人都会走到林叔身边,礼貌问好再离开。
林叔也礼貌笑笑,予以回应。
他伸手示意温白一个方向,她顺着视线看到那里有电梯。
温白随着指引和傅揚手拉着手上了电梯。
电梯门缓缓阖住,开始上升。
傅揚突然发问。
“他们为什么收拾我?”
“就因为带你回家?”
温白意识到他在回应她之前说的话,看着电梯里液晶显示屏显示楼层和镶钻边的电梯按钮,一时心里刺痛,发现自己跟他真的是两个世界的人,不由酸唧唧地吐露心声。
“一般不都是嘛,家世相当进行联姻,我这种应该是你的露水情缘吧。”
电梯门叮一声开了,温白准备出去却被傅揚拽回电梯。
温白看到林叔也在两人身后,但他丝毫不顾及,把她一把拽进怀里,声音带着一股恶狠狠的意味。
“温白,你觉得我只是和你玩儿玩儿?”
温白抬眼看着此刻的傅揚,他像一只再也不装乖顺隐藏狼性的孤狼,有些暴怒的擒着她的手腕,眼底浮现一抹猩红厉色,不可置信地喘着粗气问。
“还是你想甩了我?”
他说完,手忽然抖了抖,恍然明白自己在做什么,把已经被捏红的温白手腕缓缓放开,敛住激动仓皇的神色,眼底又慢慢涌上淡漠冰冷。
他的声音平静冷淡,又带着些许请求。
“温白,你能不能尝试相信我说的话。”
他的语调渐低,像暴雨里无助可怜的被主人遗弃的狼狗。
“我虽然看不见,但一定会康复。”
“再给我些时间好么,白白。”
68. 我是认真的
温白从他的话语中,忽然明白了他情绪激动的原因——他以为她要离开他。
她感觉到自己时不时透漏出对两人未来不看好的想法,让他觉得自己不相信他,或者自己没打算和他长久相处。
温白咬唇苦笑,心头漫上一丝苦涩。
自己也不知怎么了,以前父母在时,自己天不怕地不怕,凭空生出勇气,做什么都有底气。
自从父母去世之后,她上了大学,遇到很多事,竟没了勇气去反抗,只会漠然允许事态发生。
因为她觉得父母这么好,也会被老天收走。
人生再努力,抵不过命运捉弄。
她渐渐由开朗明媚的少女,变得沉默安静。
傅清清是一个和从前的她很像的女生,她只有见到她,和她相处,才觉得开心惬意,也愿意照顾她。大学四年才渐渐恢复爱笑的面容。
但那只是保护色。
没有人知道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如今遇到傅揚,也不知怎么了,自己总是患得患失、敏感多疑,有时还会在他面前耍小性子。
虽然她知道傅揚是需要被照顾的那个,她有时也在耍完小性子之后立刻后悔,可自己就是忍不住。
仿佛自己要反反复复确定他的心意,才能有安全感。
她知道自己做的不对。
温白垂下头,发现傅揚主动紧紧拉住她的手。
两人一言不发,陷入诡异沉默。
林叔在寂静快要淹死人的氛围里,轻咳两声提醒。
“我们先进房间吧。”
穿过二楼长长的走廊,温白看到屋顶晶莹闪耀的奢华水晶吊灯和墙面挂的不菲名画,以及展览格窗里琳琅满目的古董摆件、瓷器、珐琅花瓶和其他很多她没见过的珍玩。
进了傅揚的卧室,她发现,他的卧室都要比她家整屋面积还大!
屋里一面墙都是法式风格的落地窗,有一扇可以打开的门外可以窥到院内茂密梧桐摇曳露出稀疏曦光,清风树影里花香隐隐透过窗户进来,偶有鸟鸣清脆。
屋里格局通透,好几个屋子分别是书屋、浴室、衣帽间和一个不知通往何处的暗门。
傅揚进屋后不用人搀扶,自己凭感觉就走到沙发前坐下。他一直拉着温白的手,温白也被带着坐在屋里沙发上。
林叔十分知趣地去拿傅揚想回来带走的东西,他悄悄去了书房里,关上门后,屋里只有他们二人。
温白想开口承认错误,可嘴巴张开说不出话,话像噎到嗓子里了。
傅揚声音清润,率先开口。
“白白,带你来家里,是有原因的。”
他的手指向角落处被宝石蓝绒布遮盖的一架三角钢琴,语音温和平静。
“那架琴,是阿姨送给我母亲的。”
温白一听,几乎不可置信。
“什么?”
她站起身来,缓缓走到琴边,指尖都在颤抖。
“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
她看着角落里这架琴漆光华亮,即使被垂着流苏的绒布蒙住,也掩盖不住华光。
钢琴边的胡桃木角桌上,木框相框里放着一副合照,温白一眼就认出,照片里坐在琴凳上眼底含着温柔眸光的女子,正是年轻时靓丽的白繁珍。
而照片里另一位女子一袭紧身鱼尾白色长裙,皮肤冷白鼻梁高耸宛若仙子般清冷俊美,五官立体眼窝深邃,黑色睫毛卷翘至眼尾,若无唇角笑意只看眼睛无端透着冷傲淡漠,与傅揚神情极像。
傅揚表情和缓,声音和煦。
“这是我还没出生的事。”
此时,林叔从书房里出来,手里拿了几个包装精美的盒子。他将盒子装入礼袋中过来解释。
“照片里是先夫人。先夫人的琴是S市最有名的钢琴家白繁珍老师教授的,也是白老师的陪伴,先夫人才能从抑郁症里走出来。”
温白听着林叔沧桑略哑的嗓音讲述着过去的事,不由想起后来母亲因为去福利院做公益发生意外导致手受伤无法弹琴的事。
一直听闻母亲厉害,可打自己记事起,她只记得母亲在开钢琴班教学,并未听她提起过去的事,只是偶尔看到她拿着过去的老照片暗自伤神,问她又缄口不言。
此刻听林叔这么说,才觉恍然隔世。
“听我小妈说,阿姨还给她上过钢琴课。”
傅揚这语调颇具调侃意味,温白想起那人精致的容颜和时尚略浮夸的摩登妆容造型,又看了看照片里清冷文静孤傲的人。
这么看,她确实不像能静坐下来弹钢琴的性子。
“所以,我妈和小妈,都见过阿姨。”
傅揚说到这里,语气一顿,唇里含着话说不出来,他眸光冷凝后阖眼敛起,像很用力冲破什么阻碍,蹙了下眉头,音调却很轻。
“家里...发生过一些事,加上我车祸出事。父亲和小妈的意思是,不用为了利益联姻,让我选一个喜欢的人共度余生。”
他声音轻轻地,温柔缱绻。
“所以,我想带你来家里。”
他伸手拉住温白的手,眼底无比真诚,一字一顿。
“白白,我的家人说了,比起事业,他们更希望我幸福。”
温白闻此,内心震撼不已。
不仅震撼于傅揚家人的通透明理,也震撼于他的坦明心迹。
看着傅揚如此认真坦诚,她一瞬间觉得心里所有的不安、自卑都被这温热的情感蒸发殆尽。
胸腔里满满的都是温热的感动。
傅揚继续抓着她的手,哽着脖子说。
“白白,我是认真的,如果我无法康复,你有更好的选择,可以走。”
他的声音卑微而祈求。
“但不要怀疑我的真心,我是认真的。”
“我的家人,不会成为我们在一起的阻碍。”
温白看着站在她面前身形高大的人此刻垂头看着她,一向冷傲不羁的表情此刻眼角只有哀求。
他像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孤傲才子,此刻却为了她俯身低头,渴望她回眸一顾。
温白的心忽然狠狠疼了一下。
她伸手揽住他的腰,一头扎进他厚实温暖的胸膛里,瓮声瓮气地。
“傻瓜,我怎么可能走。”
她吸了吸鼻子,努力让压下那股感动的哭腔,让语气和缓。
“你也挺聪明的,怎么这么傻。”
她也没有解释什么,只半天说了句。
“我知道你是认真的,我也没有因为你看不见嫌弃你,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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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着说着,热乎乎的眼泪止不住自己往下掉,砸湿傅揚的衣角。
“我就是老爱多想...我害怕...一切是假的...”
傅揚伸手紧紧抱住她,声音宽和劝慰。
“别怕,有我呢。”
他的声音带温白头顶响起,厚重而有力度。
“你的顾虑、不安、疑惑,告诉我,这不是你的错,是我没做好,没给你足够的安全感,我会努力让你心安。”
他轻轻亲吻她头顶的发丝,许下承诺。
“我不想为你带来风雨,我想为你遮风雨。”
林叔不知何时已退出门外,给两人留下独处的空间。
温白在温热厚实而坚硬的怀抱里,感觉心里那种孤立无援缥缈不安的情绪瞬间被蒸发,心里暖烘烘地填满爱意。
她把头依靠在傅揚怀里,渐渐送开紧绷着的背部,舒缓开四肢,就这么软绵绵地和他拥抱着。
时钟滴滴答答分秒不停的转动。
风过树梢,林曳花影里,两人静静相拥在一起,彼此的心离的越来越近,在静谧的爱意里沉沦。
.
温白打开落地窗,感受惬意凉风席卷花香将满屋灌入阵阵清香,她走出门坐在阳台的凳子上看着明媚夏阳和屋里坐在琴凳上准备弹钢琴的傅揚,忽然生出好奇。
她唇角挂着笑意缓缓靠近,傅揚耳尖一动,唇角浮起一丝淡淡的笑,手却不受打扰地继续弹琴。
优雅如他。
温白止步于琴侧,看着他侧脸的完美弧线和纤长的手指行云流水般弹奏,含着笑意将目光落在木质相框旁的一张照片。
是大约有十岁年纪的傅揚和一位叔叔的合照。
温白瞬间反应过来,这便是高中有过很多次碰面的韩叔。
看着他沉浸地弹奏,温白回想起心理医生和她说的话。
傅揚至今视力未愈,是有心结未解。
一曲毕,温白轻轻鼓掌。然后她围到傅揚身边,顾左右而言他说了半天,才话锋一转。
“我都没想到,咱们的父母之间居然有这样的缘分...这张照片对你很重要吧,放在这个地方。”
傅揚轻轻点头,温白又开口。
“旁边还有张照片,这是你和...韩叔?”
傅揚听到这个名字,表情一僵,唇角笑意顿无,眉宇间笼罩一股凝重的氛围。
“嗯。”
他的声音略有凝滞,像带着心事。
温白敏锐捕捉到他神态的变化,依旧自顾自说着。
“之前你还问过我记不记得韩叔,我当然记得,看这张照片一眼就认出来了。”
他的表情像被带到很遥远的回忆里,微微眯着眼,带着恍然感,感慨了一句。
“韩叔陪我很久,自我妈去世之后。”
温白看着他恍然失神的眸光,轻轻握住他的手,她的声音轻轻地。
“我记得,他经常给你带乐高拼搭玩具。”
傅揚顺着她的话,手指向一处暗门,苦笑一声。
“你可以去那里看看。”
那扇暗门莫名勾起了她的好奇心。
当她顺着那扇门推开暗门弯腰走进屋后,她震惊了!
这里,居然是一座用乐高搭建的迷你王国!
69. 渊源真相
这间用乐高搭建了一个王国的屋子显然有另外一个正门,让温白不经对这个小小暗门感到匪夷所思,就连她过来都要弯腰蹲下,傅揚这个穿鞋瞬间一米九的个头怎么过的来?
但她看到乐高迷你王国里的各样模型后,渐渐明白了。
这里应该是他从小到大亲手搭建起的迷你王国,因为积木有小孩子玩儿的简单儿童版模样,但更多的是对精密度和物理常识有一定要求的模型。
暗门应该是按照他儿时的身高做的。
蓝紫色的冷光现代科技灯带下,一些机械化的迷你王国里小人偶带着头盔住在像素风格的各色城堡里,城堡外围一圈是高低交汇的高架桥通道,几辆小车一直在道路上来回穿梭通行。
城堡极赋现代感,有一按就上来的组装电梯,有高架桥上的红绿灯带,小车会按照红绿灯停住或行驶,像一个具有生命力的迷你王国。
再往里走,还有乐高搭建的赛车跑道和大海,屋子大的出奇,却因这些模型布局站位显得紧凑。
赛车跑道上罗列着各类赛车和若干拼好的机车、摩托车以及中古感的老式自行车。大海里是一些航船和航空母舰。
温白震惊之余,忽然想起因为傅揚喜欢乐高,自己上大学时偶尔路过,会看到店里简单的一束花售价近五百。
那束花如果放在这么大的屋子里,会一点存在感都没有。
而这满满一屋子,都是乐高。
她不敢算这满屋的总价大概值多少。
但很快,她在草坪区那里看到一行卡纸上的小字。
“等淮之拼完这些玩具,妈妈就从医院回来陪你。”
这个卡纸被一群乐高鲜花围簇着,虽不起眼只是草坪景观里的美丽一角,温白却敏锐捕捉到花坛这里被好几个透明板包围着,像生怕这里会坏一样。
温白心忽然一动,有股涨涨闷闷的情绪憋在胸口,哽住喉咙。
她感觉,自己离傅揚的心事越来越近。
前方的门被推开,傅揚不知何时出了屋,从外面打开屋子,他走了进来,熟练的避开屋里的障碍物,发现温白站在草坪角落的花坛前,估计她看到了那行字,解释。
“这是我母亲生前留给我的最后一行字。”
温白看到是卡纸板上贴上了这行字。这字原本应该是写在某张纸上的,是被他精心贴成这样,放在这里。
傅揚神色如常,似乎回想起开心的是,眸光熠熠生辉闪耀,弯起唇角。
“暗门是小时候母亲让人来家里给我打通的,后来她给我买了很多,再后来我自己也买了很多。”
他想起过去的事,话忽然多起来。
“东西不难,小时候没耐心,不喜欢的模型,是韩叔陪我拼完。”
“只是都拼完了,她也没有回来。”
他尾音带着丝嘲弄,眸光淡淡的像广袤平静的湖面,目光延伸向远处回忆。
所有汹涌难言的痛苦情绪,经过十几年的激烈翻涌,终于平息成一滩死水,波澜不惊。
温白透过他如常的神色,只能分辨出他略微黯淡的眸色,像蒙了一层灰。
整个人也似被阴影包裹般,冷冰冰的。
怪不得那时,他会把拼乐高当做一种习惯性的爱好。
原来是想念母亲,成了他余生的习惯。
温白又想到他对她说的那句。
失去至亲,余生是潮湿的雨季。
是有多么痛的经历,才能波澜不惊的说出这样的话。
她深深吸了口气,主动牵起他的手,声音温柔平和,像在许诺。
“但你遇到我啦。”
看着傅揚微动容的眉梢,温白踮起脚尖也只能吻到他下巴,于是她偏头轻轻在他脸颊处落下一个温柔无息的吻。
“以后我陪你拼,好吗?”
他唇角一弯,眼底不自觉透出明媚笑意,眼角高昂睨着她有股傲然明烈与温润柔和光感交织的热意,喉咙里声调宠溺。
“好。”
温白拉着他的手在屋里来回走着,时不时问问他一些模型的组装问题,傅揚一直微笑着回答。
“那些是初中拼的,这几个是韩叔陪我拼的。”
温白看着那些赛车模型,有几辆有很明显的摔痕,车窗破碎,车门车胎变形,甚至有一扇车门被胶带缠绕固定后组装在车上,看起来破破烂烂,格格不入。
出来之后,林叔邀二人去餐厅用餐。
精美的吃食十分可口,温白用完餐后提议让林叔带着她再四处转转。
当两人出来后,林叔似乎预料到温白有话要问,直接把她请到了一个私密性极好的会客厅里,为她沏了杯碧潭飘雪。
他说,傅揚叮嘱过,她最爱喝花茶。
温白笑着饮茶后,不再客气,单刀直入问。
“林叔,傅揚那场车祸,韩叔...”
她怕林叔误会,索性坦白,把赵医生给她介绍心理医生和检查结果告诉林叔。
她直言,既然怎么检查都不存在问题,只有可能是心结未解。
她想知道,车祸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林叔犹豫片刻,叹了口气。
“少爷对韩叔有很深的感情,先夫人去世之后,一直是韩叔陪着少爷,好几次没有韩叔,少爷只怕活不到今天。”
温白心里隐隐猜到那个在家里无人提及的宋姓女人,傅揚10岁开始后的一段黑暗岁月,以及他说的父母想让他找个喜欢的人共度余生。
应该是那位女士做了什么事,才让大家如此忌讳,不再看重门当户对,只想让他幸福。
“您可能不知,傅氏集团和宋氏集团因为一位女士,矛盾很深。”
“再后来,在筹备N市的商务活动时,宋氏集团的人蓄意安排车祸,对方挟持了韩叔的女儿逼迫他全程配合,但韩叔良心未泯,车祸发生后返回现场救少爷,自己却被燃烧的车突然爆炸带走了生命。”
此话一落,温白心里顿时明白了傅揚的心结。
被陪伴自己最多的,最信任的人不得已背叛,对方最后也为了救他付出了生命。得知这件事的他内心应该复杂又矛盾。
他会认为,韩叔的死是因为他。
“这件事被妥善处理了。只是少爷心里还过意不去。”
林叔叹了口气,无奈摇头。
“韩叔早年离婚,女儿一直跟着母亲,后来又送回来,少爷私下交待我在公司里安排了个不忙的高薪职位,也算是感念韩叔这些年的照顾。”
温白回想到每每提及韩叔,傅揚那犹豫再三避重就轻带过的态度。
他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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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把韩叔的死怪在自己头上了。
但他也妥善安置了。
为什么心结还未解?
这里面,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
.
林叔开车把两人带回泰云庭之后,把傅揚近日要用的东西搬到了温白住处,说物业反应楼上漏水,淹到了岑旭家里,需要找人处理。
傅揚就这么理所当然的住到了温白家里。
两人也默默不言的躺在一张床上搂睡。
又到了一周的周二,听电影活动如期举行。
当天,傅揚的小提琴也到了。
温白正抱着他的琴把玩,傅揚忽然像是能看见了般,一把抓住她拿着小提琴的手腕,眼睛仔细眯着想要努力看清她的长相般与她靠的极近。
她羞红了脸,身子往后倾泻,垂下头蹙眉一手推着他。
“你干嘛呀。”
傅揚有些不可置信的猛眨眼睛,又伸手摸了摸小提琴。
“好像...能看到东西的轮廓了。”
他的声音抑着激动欣喜,唇角是藏不住的笑意,嗓音澈亮带着磁性。
“像刚搬过来住时间一样。”
温白抿唇,质疑地问。
“就是你以前说的,深灰浅灰交织的画面?”
傅揚握紧她的手。
“还能看到更浅的灰色,能看到轮廓了。”
温白心里一酸,扫视周围,想着仅仅是最普通不过的画面,能看到黑色轮廓他却这么开心。
傅揚伸手接过她手里的小提琴,他手微微颤,轻轻摸了摸琴板和音柱,将腮托调整好,另一只手拿着弓轻轻放到弦上。
一开始的几个音简直像锯木头,但很快他找到了感觉和音准,声音逐渐丝滑圆润。
他放下琴,唇角有些僵硬,解释说。
“多年没碰,有些忘了。”
“最近我练练,给你拉曲子听。”
温白看他一不笑立刻恢复冷傲漠然脸,只有话音带着温度,不由调侃他。
“干嘛这么正经,你多少年没碰了,哪儿能几天就捡起来。我妈妈说过,这乐器很难的,慢慢来呗。”
傅揚却不认同。
“答应你就一定要做到。”
他收起琴,两人手拉着手出门去听电影。
温白感觉到随着他视力不断变好,傅揚的心境也发生了变化。
比如以前,他总是闷坐着不吭声。
如今,会把头偏向窗外,看看外面的世界。
哪怕只是黑白虚影和轮廓。
她的心情也莫名其妙变好。
只要看着他越来越好,自己就很知足了。
这次,温白不再避讳,直接拉着傅揚的手,二人来到活动中心。
温白发现蒋梅也在,并且蒋梅身边还坐了一个年龄比她小点的男生。
温白带着傅揚坐到他们身边,亲切地和她打招呼。
蒋梅听到温白的声音,十分开心。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交流着。
据她介绍,坐在她身边的是她弟弟,叫蒋昊,也是个先天性失明,他还在读聋哑学校,今天是她硬带着来的。
温白可以看出,蒋昊并不愿意来这里。他低着头双手紧紧抱胸一副防御姿态,小脸一黑,仿佛谁欠了他钱似的。
70. 韩叔事件的隐情
听电影的环节很顺利,只是这次岑旭没来。
因为他答应温白,陈娇娇假期带她去德国走一趟,这会儿估计已经到了德国。
温白低头翻了翻微信,果真看到隔着时差岑旭发来的消息和图片,不经笑了笑。
她看到自己微信的置顶页面里还依旧保留着爸爸的微信,忍不住点开微信。
里面是近年来给爸爸发的很多消息。
高三到大学乃至大学毕业,她一直在发。
白繁珍的微信也在置顶页面里,只是她的微信都被温白单独用来给陈娇娇发消息。
她不知不觉做着和白繁珍一样隐瞒消息的事,只等着娇娇高考完,成年后再如实相告。
点开温邵岚的对话框,里面是一条条绿色消息。
她偷偷拍了张傅揚的侧脸照,发了一行字。
【爸爸,这就是我暗恋很多年的男生,他叫傅揚。今天我把样貌和名字发你咯。】
她快速收起手机,一副好事得逞的模样,若无其事的和傅揚交流着。
两人耳鬓低语,傅揚听着解说轻轻一笑,表示如果下次有需要拉小提琴的环节,可以叫他。
演出结束后,不知怎么,蒋昊蹭的站起,烦不可耐地胳膊一甩黑着脸出去了,留下蒋梅尴尬地孤零零一人。
蒋梅知道温白还没走,她不好意思的给她鞠躬道歉,说只是想让弟弟来体验体验,没想到他会这么抵触。
温白送她离开活动中心,看着蒋梅晃悠着离去的背影,眉头一点一点皱起。
秦雪尧从后面出来,见两人手拉手,上前便直接调侃。
“你们这是...什么情况呀?”
她说完这话就后悔了,毕竟傅揚现在是傅氏集团旗下好几个公司的总裁,自己家哥哥还在傅氏集团工作,再加上他不笑时生人勿近的浓重疏离感。
秦雪尧纠结再三口气变轻,缩着脖子拘谨地喊了声。
“傅总,您觉得怎么样?”
她发誓,哪怕是对她的顶头上司岑旭,都没有这么规矩恭敬过。
傅揚不笑时确实高冷孤傲,眉宇间一片阴霾,面部轮廓锋利,冷冽的攻击感十足,身高体型即使站在那儿都给人强烈的压迫感。
他抬眼轻瞥了秦雪尧一眼,似乎没想起她是谁,略蹙眉问温白。
“你朋友?”
温白:......
秦雪尧:......
在两人又尴尬地重新认识了一遍后,傅揚点头似乎回忆起什么,提及配音社。
秦雪尧像中了彩票般兴奋一跳,连连点头。
仿佛能被傅揚认识,是一种天大的荣幸。
三人聊了一小会儿,温白和傅揚先行离开了。
刚上车,秦雪尧的短信询问就轰炸温白了。
【什么情况?!!】
【你们在一起了?】
【哇!我要把这个重磅消息告诉郝浔和林清霁还有张晨笙!!!】
温白瞬间阻止。
【不是,他看不见,我得牵着他。】
她不是不想公开,是考虑到傅揚失明,自己的情况肯定不想让同学知道,于是又发了条消息叮嘱。
【傅揚短暂失明的事,别说出去啊。】
【还有,浔浔还没出月子,不要打扰她休息。】
秦雪尧瞬间回复。
【OK,守口如瓶。】
然后又问。
【那月底的同学聚会你来不来呀,郝浔结婚离咱们那么远都答应要来了。】
温白一听有些头疼。
因为这场同学聚会是新老一班的人都来,聚会空前盛大,温白不喜欢凑这样的热闹。
但她确实高中毕业后和郝浔大学里只见过两面,一直都是手机联系。自她结婚后联系也渐渐变少。
她纠结了半天,没回消息。
月底呢,临近了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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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温白按照惯例开始直播。
依旧是场景拟声。
由于这段时间直播间的人越来越多,温白为了和粉丝越来越熟,也开麦露脸。
露脸当天的直播人气粉丝疯狂上升,甚至对她颜值的讨论好几次都超过了拟声这个话题。
用户6482897:【小姐姐好美!好清纯!简直长在我的心头啊!】
爱江山更爱美人:【必须给美女刷礼物啊!】
打野穿花裤衩:【小姐姐考虑改行跳舞或唱歌吗?】
温白已经无视这个话题好几次了,结果今天直播这个热度讨论持续不减,甚至很多人都不提拟音要求,大量新男粉来到直播间要求一睹温白芳颜,导致很多想听拟声的粉丝评论很快就被刷下去了。
温白直接拒绝露脸,在茫茫评论里挑出有拟声要求的粉丝,随后匆匆下播。
她有些生气。
傅揚正自己在屋里走来走去,摸索熟悉这屋里的布局,听到温白早早下播,走过来询问情况。
温白没好气地。
“不想播了!”
傅揚伸手摸了摸她毛炸炸的头发。
温白这几天慢慢开始习惯他仿佛什么都能看到的模样,傅揚自打说自己能看见些许轮廓后,很多事执拗的要求自己独立完成,不让温白插手。
现在,温白都有种他能看见了的错觉。
她没好气的关掉直播设备,拉着傅揚的手,两人窝在沙发上聊天。
“为什么生气?”
“粉丝太无聊了。”
“怎么回事?”
看着傅揚一脸认真的表情,温白忽然心里暖暖地,悄咪咪凑到他耳边,猝不及防在脸颊偷亲一口,然后坏笑着。
“没什么,一看到你,不开心通通不见了。”
傅揚顺势伸手把不听话的小猫揽在怀里,因为刚才脸颊的吻唇角弯的格外高挑,眼底笑意压制不住,眼尾上扬带着得意之感。
“那我岂不是你的解忧散?”
温白不情不愿的哼了一声,嘟嘴傲娇地奶声奶气。
“臭美。”
两人头贴在一起,窝缩在软软的沙发间有一茬没一茬的聊天。
“等岑旭从德国回来,我得跟他反应先天性失明的人好像对我们的活动很抵触,得内部开个会反思下原因。”
傅揚想了想,开口建议。
“你这属于个案情况,不能代表总体,贸然开会易伤集体积极性。最好找当事人问清楚再分析原因。”
温白听他说完,点头同意,然后又把话题一转。
“听说,韩叔有个女儿,被你安排了个不错的工作。”
傅揚神色一顿,声音立刻不像刚才那般惬意,带着冷意嗯了声。
温白转头,伸手揽住他脖子,盯着他的眼睛凑近问他。
“但你觉得这份补偿,还不够,对么?”
傅揚表情微僵,温白能感受到他的臂膀生硬了一下,然后继续搂住她的腰。
他面部表情僵了一会儿,眉头蹙起又展平,思虑再三,抿唇开口。
“车祸的事,你都知道了?”
温白想为他解开心结,也不隐瞒,点了点头。
傅揚没有说话,陷入漫长的寂静中。
温白能从他复杂痛苦的表情里感受到深深的自责。她继续搂紧他,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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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他来得及逃避,头歪着凑近他,想要看清他的表情。
两人的距离擦着鼻尖。
温白的声音轻柔舒缓,像一泓温柔的泉水。
“傅揚,咱们既然在一起,我希望彼此坦诚相见。你都了解我所有的事,我却对你一无所知。”
她双手捧住他偏头想要闪躲的面颊,整个人坐在他怀里,语气执拗而认真。
“我希望你能对我打开心扉。”
“有什么,我们一起面对,好吗?”
傅揚直着身子,没有动。
温白的话似一泓温柔泉水,缓缓渗透进他荆棘丛生的干涸心田。
他凝重的表情逐渐柔和放松,眼底犹豫思虑痛苦慢慢消退。
良久,他垂下眼眸,努力控制着情绪松了口气般,像下定决定说出真相般释然。
“韩妍熙,不是韩芮林。”
温白有些不懂,疑惑地听他讲下文。
原来,韩叔有两个女儿。前妻的女儿叫韩妍熙,比温白还要小两岁,车祸当时被绑架要挟韩叔的女儿,叫韩芮林,才14岁,是韩叔老来得子分外宠爱的孩子。
当时尽管韩叔配合了对方,但最后依然撕票了,韩芮林至今下落不明。
而当时可能目击过带走韩芮林的人,是傅揚。
但因为傅揚视力至今未愈,他虽描摹了很多犯人样貌,但警方至今未能找到韩芮林的下落。
韩叔的妻子也因遭不住连环打击去年去世。
温白听完他的解释,忽然明白了他为何如此自责。
如果他能看见,就能尽快找到韩芮林,韩姨也不至于早早去世。
所以傅揚目前能做的,也是傅家一直在做的,花大钱一直不停寻找韩芮林。
另外,作为补偿,给韩叔现存的唯一血脉,韩妍熙安排工作。
温白听他讲完所有的事,握着他的手,发现他手攥地很紧,手背青筋突兀。他的胳膊也绷地很紧,整个人陷入很深的自责。
她稳住声音安抚。
“如果你觉得亏欠韩叔,咱们明天再亲自去警局询问询问最新进展,或者走访下韩叔的亲戚。”
傅揚苦笑一声。
“我都打点过,也亲自去过,没什么线索。”
温白轻轻靠近他,在他的脸颊落下一吻,语气乖哄着。
“往好处想,韩芮林未必真的去世了。目前一切线索的停滞是因为你还没恢复视力。”
傅揚捏紧拳,眉宇间笼罩着一股寒气,但转瞬又湮灭,变成一股痛苦难言的纠结。
“如果我能早点恢复,韩姨...”
话音未落,他忽然陷入十分低落的情绪,整张脸紧绷着带着凛冽寒意,温白第一次见到他如此模样不禁打了个寒颤。
但傅揚伸出双臂抱住温白,仿佛抱住这世间仅存的温暖般,把头深深埋在她的颈窝里,忽然笑了声,声音却像疲倦脱力般困乏。
“怪我看不见。”
温白却在这句话中忽然想起高中时候,他与同学沟通时经常说的话。
那时他总是拿第一,有时会有同学过来调侃采访他是不是天赋卓然都不努力的。
当时傅揚是这么回答的。
“如果你定好目标实现不了,别找借口,一定是努力不够。”
她又想起心理医生告诉他傅揚轻度自虐的原因,是自我期望与现实矛盾导致过激的自惩行为,是因为对自己的失望、不满。
岑旭也曾说过,傅揚一直眼疾不愈,跟他的性格有关。
她的心突突跳动,紧张激动呼之欲出。
也许,这就是傅揚眼疾迟迟不愈的原因。
71. 工作机遇
温白接下来的直播一直不太顺利。
总有一些当时露脸后的男粉不怀好意的在直播间跳窜,打乱她本在认真拟声的行为。
直播间为此人越来越多,甚至很多新粉并不是因为她绝妙的拟声技术,而是好奇她的长相。
温白如今直播已经可以赚一些钱了,但相比傅揚给她开的工资,还是九牛一毛。
而傅揚在她身边,视力相对以前越来越好。
他甚至说,自己可以看到稀疏金色光芒,和模模糊糊的颜色了。
一切不再是黑白灰,温白给他带来了色彩。
但因为颜色模糊像大光圈般,对事物的轮廓感知又弱了,但傅揚凭借一定的生活经验,已经可以识别一些物品了。
赵医生对这个飞速进展的结果分外惊讶,与温白交谈时双眼激动通红,心里卸下负担般大喘气。
“能解开心结,傅少痊愈是早晚的事了!”
温白也暗搓搓开心。
但她没有告诉傅揚,因为还不到时机。
马上到月底了,生活忽然加快了进度。
首先是岑旭带着陈今越和陈真一起回来,陈真在德国被诊出一种罕见的疾病,智力和体力会逐渐退化,需要卧床静养。
岑旭不知为何改了名字,她是听娇娇说的,现在叫岑溪了,而且他和岑粤都从家里搬了出来,各立门户,好像岑家出了什么事。
温白抽出空陪伴了陈真一个下午,陈真表示,把今越寄养在岑旭那里,希望温白能多费心盯着。
温白表示不解,岑旭并不是十分合适的选择,但陈真笑了笑,说岑旭是他见过唯一能治住娇娇的人,人品他也放心。
两人伴着即将入秋的暖阳在窗边聊了一个下午,温白又提到白繁珍曾赠给楚氏集团千金钢琴的事,陈真的眼神恍惚而遥远,随着她的话想起了很久以前的回忆。
“她们关系很要好,虽说是师徒,胜似姐妹。只是后来因为一些事要避嫌,不再联系了。”
温白对涉及到她父亲的话题颇有兴趣,陈真却乏力了需要休息。温白又在别墅二楼整理了白繁珍的遗物,闭眼在她爱躺的摇椅上眯了一会儿。
梦中,仿佛回到了小时候。
醒来,天色渐暗,双眼微湿。
快到月底了,温白看着同学群里不断催促叫嚣的聚会,有点头疼。
最后很无奈的,岑旭直接替她答应了。群里开始欢呼,但温白其实只想和郝浔,雪尧单约的。
温白十分无奈,但心想也行吧。
傅揚不知何时从身后冒出来,递给她一个苹果,声音和煦温柔。
“我洗了,吃吧。”
温白十分惊异,转过头不可思议的看着他,顺势伸手弄乱他工整好看的发型,把那不苟言笑时清冷霸总味十足的发丝拨的乱糟糟地,他也不恼,宠溺地笑着,额前碎发凌乱颇具少年感。
温白故意提高声调。
“这么乖呀,都会洗苹果了。”
傅揚闻此,唇角的笑意顿时不见,一副冷脸不悦的模样,并不喜欢她这副逗小孩儿的口吻。
温白是故意这样的。
最近,她很喜欢逗他,看他一脸不开心却不得不包容她的模样。
傅揚也没反驳她,虽然不高兴,依旧坐在她身边,伸出胳膊揽住她。
温白邪恶笑着,故意往他耳边吹气,语调悠闲打趣。
“呦男人,再不开心,身体还是很诚实的嘛。”
傅揚额头顿时浮现几缕黑线,他忽然大力把温白一把揽在怀里,想要教训她般捏着她白嫩的面颊,嗓音带着几分假恼,恶狠狠地。
“最近怎么了?欠收拾?”
温白直接摆烂,懒乏乏的靠在他怀里,言语挑衅。
“哎呦,那你来打我呀,来抓我呀。”
她促狭地笑着,落下银铃般清脆的笑声,忽然坐起身,趁他不备嗖一下溜了个没影。
傅揚感觉怀里一空,眼前虚影一闪,那抹娇俏的身影顿时不见了。
可他非但不恼,唇角还浮起一缕笑,眼底柔光闪烁,像寒冰融化般清冽。
和温白在一起之后,起初感觉她性格不似高中时明媚,但渐渐地,那个明媚骄傲的小模样渐渐显露出来。
就像两人第一次见面那样。
还挺欠收拾。
他眼底那抹餍足慵懒的眸光微敛,耐心十足的沉下心,眸光温润的盯着依稀是卧室门方向的位置,笑着。
不急,他总会好的。
总有收拾她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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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白下午约了傅清清一起去商场逛街买衣服。
她没让傅揚跟来,而是承诺晚饭给他带些爱吃的小吃。
傅清清刚入职非常忙,日常只顾得上和她发发微信消息,自然听说了两人在一起的事。
她并不知道傅揚便是傅氏集团的总裁,因他出了车祸后,傅氏集团很多事是由楚副总楚江城处理,所以她并不知情,甚至给温白打电话一开口还称呼她墨墨。
傅清清对温白泡到大帅哥羡慕不已,她咂咂嘴不屑一顾的说,要不是给侄女要鼓励录音的时候,岑旭要她喊他爸爸,也许她还会考虑考虑他。
温白一听无语至极,叫爸爸这么无聊的要求也就嘴贱的岑旭能做出来。
真是狗旭!
傅清清听闻温白要参加同学聚会,连忙抓着她去商场里买衣服,两个人逛起街像打了鸡血般精力十足。
然而在一家衣服店里,温白正在试衣间里试一条包臀裙,忽然听见傅清清在和什么人说话。
“总监,你怎么在这儿?”
和傅清清说话的女人声调沉稳,两人寒暄着,傅清清忽然声音惊讶的问。
“梁总监,你也对拟音直播感兴趣?”
那个音调沉稳的女人听到傅清清的提问,仿佛正中她心怀,立刻点开手机播放音频。
当温白拉住拉链准备出来时,就听到忽然声音巨大的手机里传来她和粉丝们互动的声音。
梁总监不小心把声音按到最大,立马调回正常音调,环顾四周发现公共场合里只有她们两人才松了口气,面带窘色地解释。
“我母亲年龄大了,视力弱看不清东西,这位主播的拟音能让她开心。”
她若有所思的考虑片刻,幽幽叹了一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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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C组在做的小游戏,需要合适的拟声配音,如果能联系到这位主播就好了。我觉得她在拟声这方面很有天赋。”
傅清清一听,随着温白掀开门帘走出来,她站起身直直拉着温白走到梁总监身前,语气笃定地介绍。
“其实...总监,她就是这位主播。”
梁恩琪推了推眼镜,仔细观摩着面前的人。
一身白色蕾丝包臀裙将线条勾勒的凹凸有致,细腰纤纤身型清瘦不柴,肤白胜雪的巴掌大小脸上,白静恬美的姣好容颜被似星河明媚璀璨的眼眸点缀,似月下白昙披银辉般皎洁。
梁恩琪仔细盯着温白皎洁的面容,和直播里那无美颜滤镜的面容重合后,吃了一惊。
她其实有暗搓搓追直播的,只是不好意思说出口,所以当看到温白的一瞬间,她立刻认出了温白。
而此刻之所以这么惊讶,无非是惊讶于温白的美貌。
原来,她那天真的没开美颜!
温白见傅清清这么介绍自己,也大致听到了她们的聊天内容,于是冲这么看起来三十五岁左右的梁总监得体一笑,打了声招呼。
梁总监按下瞳孔里那熊熊燃烧的激动之情,喉咙里声音克制了几分,握她手时却力道不减,掌心热乎乎的。
“居然能在这里遇到主播,太幸运了。”
三人坐在一起聊天,在梁恩琪得知温白曾在怪兽配音工作室担任拟音师一职,再加上傅清清力荐,她抿唇不语,思考再三忽然开口。
“不知温小姐可有兴趣,来我们公司做音效部分的工作。”
温白听到这个邀约吃了一惊,似乎没想到天上掉馅饼般一个机遇忽然而至。
看着傅清清给她疯狂眨眼,温白心里有过犹豫,但考虑到傅揚的病情,她思索再三开口。
“非常感谢您给我的这个机会,但据我所知傅氏集团不好进,门槛很严,而且我一方面要做直播,平时还有其他事,上班的话...”
温白还没说完拒绝的话,梁恩琪立刻知道她想表达什么,立刻打断了她。
“温小姐的顾虑我现在就能解答。公司用人有内推制度,我可以说,只要你愿意来,肯定可以入职。”
“还有,你来公司,只负责音效工作,其余不需要你做,如果时间不方便全天在,可以和公司签订第三方灵活上班,主要做音效指导。只是工资会和正式员工有所区别。”
梁恩琪看着温白犹豫不决的目光,依据她这么长时间追直播对她的了解,缓缓靠近她,声音带着试探。
“温小姐难道不期待,一部未来众所周知的游戏里,因你的出色配音而分外走红的游戏畅销全国吗?”
她看着温白略有动摇却仍蹙着的眉头,心底立刻会意,最后声音轻巧却笃定地说道。
“而且我们制作的游戏不仅面对大众,后续还会开发对残疾人士有助益的公益游戏,如果你愿意加入,会对他们有很大帮助的。”
温白听完这话,缓缓抬起眼眸。
“真的?”
梁恩琪看着她终于松动略带向往的眼神,笑地十分开心。
“真的,我们傅氏集团,从来不忽悠人。”
72. 停电
温白回到家里,垂头思索事情该怎么和傅揚说。
傅揚感受到她一言不发似有心事的样子,主动走了过来,伸手摸摸她的头,关心道。
“怎么了?”
温白也不隐瞒,将一切和盘托出,包括去工作。
只是隐藏了她要去的公司是傅氏文乐创意公司。
傅揚听完,并未因温白后续无法陪伴感到失落,而是很开心的轻轻一笑,鼻息淡淡地带着喉咙里含着的笑意。
“喜欢就去。”
温白很惊讶他的反应,她想询问,喉咙里却发不出声。
仔细想想,好像也没什么理由让他反对。
傅揚经过练习,已经可以自己给小提琴上松香了。他执琴坐在沙发边缘,侧头抵住,小提琴优雅的原木线条蜿蜒到滚动的喉结,锋利的下颌,高挺的鼻梁以及零星碎发。稀疏灯光在棱厉线条里把他优越的骨相修饰成高级质感的光影照。
优雅舒缓而圆润的音色如华尔兹舞旋转流淌,他简单练了一曲,然后把琴收回包里。
最近几天晚上,他都神秘兮兮地去隔壁住,第二天再过来。
温白总觉得他在预谋什么。
但同时她也在和林叔暗戳戳计划着给他安排一场能恢复视力的惊喜。
林叔在楚夫人的遗物里发现一张借书卡,顺藤摸瓜找到这家私人图书室,没想到这么多年顾客遗留的本子还被老板保留着。
于是,林叔好巧不巧的找到了先夫人遗留下的日记本。
希望这本日记,可以给他的内心带来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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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清晨,温白把自己犹豫不决最终决定的答案发给傅清清。
清清立刻回复一个超级兴奋的表情。
随后,温白加了梁总监的微信,两人约定好下个月月初入职。
距离同学聚会还有三天了。
温白坐在家里,双手托着下巴郁闷的看着窗外雾蒙蒙雨淋漓的天,继续纠结当天到底穿哪一身比较合适。
雨势持续了一整天,灰蒙蒙的天总是给人郁闷难言的情绪,像潮湿发霉的衣物味弥漫在空气中,堵的人心里喘不上气般压抑。
到了夜晚,傅揚又和平时一样去了隔壁,温白窝在被窝里继续翻阅着白繁珍遗留下来的日记,寻找着有关傅揚母亲的记录。
她找到一张照片,是两人的合照。
照片后面备注了两人简简单单的心愿。
‘好姐妹,一辈子。’
温白正端详着这行娟秀的明显不是白繁珍字迹的字,忽然毫无预兆的连声音都没有,屋里啪嗒一黑。
停电了。
她倒是不害怕,见此动静立马坐了起来,赶快那手机打开手电筒查看是不是跳闸。
研究半天,发现不是后,她又趴在玻璃上看了看小区里的其他楼栋,都黑了。小区里黑的乌压压一片,没了路灯阴森的有些可怖。
与此同时,微信里物业管家发来温馨提示。
‘由于前方施工修路导致停电,目前正在抢修,希望业主们耐心等待。’
但与此同时,小区群里几个业主脾气像炮仗一点就着,开始在群里骂骂咧咧吐槽物业的各处不好。
紧接着,群里另外一些明辨是非的人持反面态度开始辩论。
温白没忍住观了一会儿战况。
直到群里有没回家的家长控诉物业,孩子一个人在家写作业非常害怕时,她突然惊觉,傅揚还一个人在隔壁。
她赶忙拿着手机,借着手电筒的亮打开密码锁,进屋去找傅揚。
屋里黑漆漆一片,什么也看不到,温白一边举着手机,一边开口喊。
“傅揚?你在哪儿?”
一句话扔在空荡荡黑漆漆的屋里,空空的,无人回应。
良久,温白听见里屋传来傅揚冷冰冰的声音。
“我睡了,你先回去吧。”
温白心底蔓延起一丝不安,她对他冰冷的态度感到怀疑,不由继续向前靠近那个屋子。
走到门口,屋门却被关住了。
傅揚的声音带了点和缓和微不可察的急促,嗓音微喘着气,声音重重地像压制着什么,有些艰难地开口。
“我睡了,白白。”
很明显的拒绝靠近意味,带着疏离的冰冷口吻。
温白心里隐约不安,并未离开。
她在门口站立片刻,心像被什么东西揪住般无法呼吸,喉咙里快要溢出不安惶恐。
他怎么了?
伸手轻轻推门,她的太阳穴莫名跳动两下。
门没关。
她蹑手蹑脚地走进屋里,在茫茫黑暗里寻找傅揚的身影。
一片漆黑间,温白猛然看到落地窗拐角处一个倒坐地面的身影猛然遁入黑暗。
她连忙拔腿奔去,迎着月光,她看到地面散落着被打碎的玻璃灯罩和零星大滴的殷红血迹。
傅揚正靠坐在墙角落里,双手遍布血痕,眼角透着红,剧烈起伏着胸腔,脖颈处青筋纵横。
他咬着牙,似愤恨不甘,又有种被发现后认命般捏紧拳头缓缓阖眼,平息激烈的情绪。
温白眼眶一热,鼻子一酸,喉咙发出哽咽的声音。
“你...在做什么...”
她迈过那些沾染鲜血的玻璃碎片,傅揚没料到她会过来,听着声音站起伸手扶她,温热的血液自他手指流淌至她手心,黏腻腥热。
他手虽受了伤,力气依旧很大,握住温白白皙的手腕定住她不让靠近。
“这里都是玻璃渣,你会受伤。”
温白一听,没好气地质问。
“既然知道会受伤,干嘛打破它。”
满地狼藉,尤其傅揚手背一个指节处还卡着一截玻璃碎片,汩汩鲜血都从那个伤口处流出,看起来很骇人。
明显是他打破了那盏床头灯。
傅揚嘴唇微动,却不说话,只垂着头。
他眼角露出衰败颓色,一如突然消失再回来那天,额前碎发凌乱扫在英气的眉峰上,却失了桀骜气度。
他整个人低迷憔悴的后靠在墙壁上,缓缓下落瘫坐在地面,胳膊肘搭在弯起的膝盖上,唇角浮起一丝苦笑。
“我又看不见了。”
温白手机嗡嗡震动,她点开群消息,通知已经来电了。她忍住气抿着唇将手机的手电筒打开,在他眼前晃了晃。
光线扫过傅揚眼睛时,他有一瞬的失神,然后哑光黯淡的眸子瞬间有了光泽,跟随着那抹光线转头。
温白关闭手电筒,将手机揣回兜里,再三深呼吸,沉住气严肃地问。
“所以,你有暴力倾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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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傅揚被这突如其来的光线萦绕,瞬间反应过来,他稳稳站起身,狼狈模样一扫而空,眼底正闪过几缕思考,忽听温白这么猝不及防地发问,立刻张口否认。
“不...”
他捏紧拳,眉头深蹙,语调是隐忍而克制的深沉。
“我以为病情恶化,和你要失约了。”
温白立刻打断他的解释,重申。
“你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你有暴力倾向吗?”
她的声音骤然变冷,带着质问。傅揚只觉自己无处可藏,所有不堪狼狈在此刻赤裸裸展示于自己最心爱的女生面前。
他呼吸有些急促,努力按捺着胸口波澜起伏的情绪,保持镇定的回复。
“没有。”
温白却不信,语气又冷了三分,指着地上的玻璃碎片没好气地逼问。
“那这些是什么?”
傅揚虽然看不见,也知道此刻温白必然在问眼前情况是怎么回事。
这毛病虽然是他失明时得上的,他没亲眼见过眼前凌乱可怖的场景,但从手上汩汩下滴的血痕不难脑补画面。
他怕她害怕,想要解释,于是硬着头皮。
“白白,别怕...”
但温白只是叹了口气,转身离开屋子。
留下他一人在屋里。
她去屋里找跳闸电路,把它重新打开,然后打开走廊里的灯和屋里灯光,拿了扫把进屋把地上的玻璃渣碎片全部扫干净拿报纸包好,写好易碎品装进垃圾袋里。
她又回家找到小医药箱,才过来。
再进屋,傅揚已经自己坐在落地窗前的小沙发上,神色不像刚才那样慌张狼狈,沉稳又似平常那般古水无波的冷冽模样。
温白走到他身边,坐在一旁的沙发上,将医疗箱放到小茶几上打开,轻轻握住两只受伤的手,小心翼翼的把它们放在桌面上。
打开手电筒,轻轻拿镊子夹取碎玻璃渣,混着血液的半透明渣子还有些许碎成颗粒盐大小的渣子,她屏息凝神,动手轻柔,但看见鲜红的血液还是不免心惊。
把所有碎渣取出后,温白打破了这良久的沉寂。
“傅揚,你是不是有暴力倾向?”
傅揚面色发白,眼睛快速眨动,似乎有些窘迫。
“我不会伤害你。”
他的手不自觉微微用力攥紧,指节上伤口处绷着力又流出一股鲜血。
温白一边抹药包扎,一边恶狠狠警告他。
“我不会和有暴力倾向的人在一起。”
傅揚刚想开口解释,就被温白故意使劲儿系住纱布的劲儿勒的生疼不由闭嘴。
她见他蹙眉咬牙忍痛,这才缓开手中的力继续包扎,再最后系好结时,又实在忍不住气,恶狠狠地警告。
“对自己也不行!”
傅揚听完这话,原本无措惶恐的他忽然明白眼前人已然得知了真相。他就这么僵坐着,嘴张开又闭住,反复半天,才吐出一句话。
“林叔...告诉你了?”
温白没好气地翻白眼。
“怎么?难不成等你告诉我?”
傅揚听完这话,默不作声,垂着头活动两只手,才发现温白给他包扎的十分严实,十根手指没一根能动的。
他面色窘迫,想要解释,犹豫再三还是没有说话。
73. 喜欢你,只因为是你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走动,滴答流逝。
沉默像空气里不可察觉的尘埃,在暧昧月色银辉里静静蛰伏,不露声色。
温白在等傅揚的解释。
落地窗前一边是静谧小区里的树影摇曳,一边是车灯星影碎落在长长马路上的斑驳光点汇成的两排河流,密切挨着却各自反向流动,像星光与暗影交织的星河。
她的眸光落在光点逐渐分流,缓慢黯淡流离散落在各个小区门口,而后遁入黑夜,她映着熠熠星光的眸子也渐渐黯淡。
心一寸一寸凉了下来。
他还是不肯说。
温白深吸一口气,忍住眼眶里温热涌动的液体,正准备起身离去,忽然感到那个缠满绷带的手指握紧她的手,再三隐忍的口吻最终挣脱禁锢,缓缓开口。
“我要康复,我不想错过你。”
掷地有声的坚决声音,铿锵有力,像那日的诺言般严肃。
傅揚垂下头,碎发遮住眼里流动不明快要破碎的光斑,喉结上下滚动,张口继续解释。
“我觉得自己没用,到现在都没康复...”
他说话的语调总在忍不住解释和戛然而止的辩解中停顿,止言片刻又再次张开口,却不知说些什么。仿佛所有的辩解都苍白无力。
他忽然自苦的嘲讽笑着,唇角弯起一丝苦涩。
“我是个废物。”
温白看着他垂头一脸颓态,不是很理解,她抓住他的手,口吻却丝毫不客气。
“无论怎样,这都不是你伤害自己的理由。”
她也不知怎么的,情绪忽然激动,眼眶酸热,将手紧紧攥成拳头,按捺住心里的情绪。
“我虽不知你以前发生过什么,但你不能把所有的失败归结于自己不够努力,有的时候命运弄人,你得认。”
傅揚听完这话,眉头蹙的愈发紧,呼吸间肩膀起伏的更加剧烈。
他摇摇头。
“不,不该是这样。”
他的眼底透出不甘和渴望,像燃起一团烈火。
“如果每次失败都找借口,怎能成功?”
他咬着牙,不再隐藏那股愤恨,一字一顿地。
“不是我没法康复,是我没用。”
窗外车流光影闪烁,傅揚忽然抽出他的手收回,他的神色随光影忽明忽暗,最终被黑暗的夜色吞没。
声音也恢复了古水无波的冷漠,只是略有哽咽。
“如果我好不了,你不必一直留在我身边。”
温白看着他衰败垂下头,碎发遮眼却挡不住的微红的眼眶,心没来由的狠狠一疼。
她快要被这无声的沉默淹没窒息。
一呼一吸之间,心疼的厉害,像扎了根刺在流血。
她慌乱的轻静的呼吸声开始在黑夜里蔓延,满心不安的她伸手抓住他的手。
“你在胡说什么?!”
眼泪不自觉掉落眼眶,本该落在傅揚的手背,却被紧紧包扎好的绷带隔开,溅起几朵晶莹的泪花。
她声音带着恼意。
“你再胡说,我再也不理你了!”
但这一次,她没得到以往的回应。
冷冰冰的绷带隔住手掌心的热度,硬紧的绷带像石膏般扎硬,温白感觉自己在摸一座冰冷石像的手。
半晌,回复的话也没什么温度。
带着对自己彻底的失望,情绪汹涌却平静自嘲。
“我这样,怎配让你喜欢...”
“一个有缺陷的人,怎配得到爱...”
话音未落,温白瞬间起身,蹲在他正对面,伸手双手捧住他的脸,吸着鼻子哽咽着。
她倔强的、强势的迫使他抬头看向自己。
“傅揚,你听好了。”
“我喜欢你,不是因为你长得帅,也不是因为你成绩好,不是因为你完美,而是因为你。”
“因为是你,所以喜欢。”
“因为是你!”
她心痛到连呼吸都要大口喘息,像一块重石压在胸口,让心里那根扎疼的刺越钻越深。
脑海中闪过高中缕缕回忆,那个陪伴她回家,开解她心结,照顾她生病的人。眼前的这个人,她这么多年未曾忘却的,惦记多年的人。
她怎么舍得推开他?又怎能接受被这样一个荒唐的理由推开?
不能。
“别把我想的那么肤浅好么,有缺陷的人怎么不配得到爱?”
“看不见又怎么样?我会陪着你啊。”
“傅揚,我喜欢你,不因为其他,只因为是你。”
“哪怕你要推开我,我也不会放弃,我就是喜欢你!”
她说着说着,哭声愈发明显,情绪里带着不满,摔坐在地面,刚才的理直气壮荡然无存,变成委屈哭泣,伸手擦着断线珠子般的泪滴,呜咽着。
“我只喜欢你啊!”
这句话包含太多浓厚的情绪,像一道打开阀门的水龙头,让她将所有情绪倾泻。
温白坐在地面上无助大哭,她肩膀一抖一抖地,像受极了委屈的小可怜,哭的梨花带雨。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而哭,甚至不知这心痛的感觉从何而来。
她知道傅揚不会真的离开她,她的难受并不来源于那番要推开他的狠话。
泪水将视线模糊,眼前只有记忆里那个桀骜冷漠,在球场上英姿昂扬,胜利后斜睨对手,露出不屑一顾轻笑的张扬少年。
而不是现在衰败颓废,自怨自艾愤恨不甘的他。
她心疼他。
心疼那个青春恣意的少年,已渐渐远去。
她哭闹着断断续续说了很多心里话,一边说着一边给他手上刚包好就出血的手换绷带。
刚换完最后一根手指,两臂被重力缓缓扶起,温白还没站起身,就被一个猛烈炙热的怀抱紧紧搂住。
是炙热跳动的心脏,坚实紧固的怀抱。
傅揚不顾及手上伤痛,只紧紧搂住她。
刚才的一番话,将他怔住,愣神很久,直到温白哭泣的声音传来,他才回过神,紧紧搂住她,内心更添自责。
但他的内心仍像被一场海暴席卷,波澜壮阔。
我喜欢你,不因为其他,只因为是你。
因为是你!
从小,他被教导着,被寄予厚望,要做傅氏集团最优秀的继承人,凡事都要做到完美,只要不成功,一定是自己不够努力。
他一直站在这幅高标准高要求的画框里,规规矩矩,兢兢业业。
父亲说,如果你不够优秀,爷爷不会喜欢你。
母亲说,如果你不够优秀,无法继承集团。
他努力变得优秀,尽管那时他本是个骄傲放肆的孩子,也被迫敛起天性,要食不言寝不语,琢磨人心,玩弄人性。
再后来,家里出了变故,母亲去世。
父亲再婚,和那位女士也育有一子,那五年,他拼了命的学,拼了命的事事争第一,才能得到弟弟偶尔将玩具归位就能得到的笑颜。
那时,他明白了,不够优秀,是不配得到爱的。
即使后来弟弟出事,继母忽然从对他不管不顾的状态开始恶意刁难,蓄意谋害。
尽管他经历了很多磨难,最后两人离婚,小妈嫁给父亲,傅昭华依旧对自己冷冷的,说既然是继承人,就该多锻炼,少溺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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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然后,傅揚上了初中,渐渐长大,也不再需要父爱了,只会拿出实力争取想要的东西。
在他的生命里,没有钱买不到的东西,但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爱。
除非他是最优秀的那个。
优秀的人,才配得到爱。
所以失明对他的打击,远比表面看到的那样深刻。即使父母言明希望他幸福,他不过认为那是种为了开解他心结的一番说辞。但好在他即使失明,依旧掌握着公司的命脉,随着傅昭华的老去,他渐渐拥有了话语权。
这也是唯一一个,他肯以失明姿态在温白面前露脸的原因。
他有足够的实力,抵抗家族的阻力。
其次的考虑才是,父亲和小妈是通晓事理的人。他有信心做通二人的工作。
而现在,面前这个和他有着相似经历,固执倔强却似风荷般在他心里扎根生活近十年的,他用整个青春爱慕到胸口发痛,失而复得后欣喜发狂的少女。
说她喜欢他,不因为其他,只因为是他。
只因为是他。
他的脑海被震惊了,不可思议之余,感觉浑身升腾起一股从未体验过的温暖,像一种厚实的温柔的安全感,似温泉般温润荡漾。
他苦涩疼痛的心口,被这一瞬间治愈。
只因为是他。
从未有过这样纯粹的感情,坚实的安全感。
从未有过这种毫无缘由的,被坚定的选择。
原来这世间也有爱,不需要你多优秀。
只要是你。
眼前所有阴霾渐渐淡去,少女像从雾气中缓缓出现,萦绕身侧的浓雾褪去,露出如同高中时精美恬静的面庞。
她红着眼眶,脸颊挂着泪珠,唇瓣微抖,委屈极了,两只手猫挠一般握着他缠满绷带的手,满眼心疼,嘟着嘴倔强地呢喃着。
“不管你以后看的看不见,我都不会离开你。”
“傻子,再怎么,也不能伤害自己啊!”
“你要是不改掉这个坏毛病,我就真的不要你了!”
她一边佯装恼意说着,唇角一边抖动抽泣,眼泪止不住大滴大滴低落。她忍住抽泣的声音,用手背疯狂拭泪,不停嘟囔着,口吻又忽然变了,像乖哄小孩般耐心告诫。
“以后不许这样了,知道吗?”
温白用手把傅揚缠满绷带,又隐隐透出血痕的地方按住,眼泪更汹涌的溢出眼眶,一边站起身拿小茶几上的绷带,开始忍着哭意换绷带,嘴唇快要嘟成一个倒U型。
“你怎么这么傻,我怎么会因为你看不见就不要你了,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
“别给自己太多压力,好不了也没关系,我还可以图钱啊,可以买好多好多衣服包包,好多好多...”
她说着说着,似乎词穷了,也可能是注意力都转移到拆下的绷带上,那满是伤痕的手指,前一秒眼泪快要止住,后一秒又汹涌溢出,滴答砸在桌面。
她咬着唇,倔强地开口。
“反正你既然招惹我了,就甩不掉了。”
傅揚的心忽然就被融化了。
他的心像被什么温暖酸胀的情感包围,无法呼吸也无法开口,只知道此刻,自己想紧紧抱住这个令他心疼怜惜,心不能自己,酸涩甜蜜的人一个紧紧的拥抱。
想把她嵌入怀中,融入骨血里,不再分离。
他紧紧抱着温白的手,仿佛开口说的每一个字,都像在经历极大的煎熬与自责。
“对不起,不该让你哭。”
温白把头埋在他怀里,过了一会儿小胳膊实在忍不住动了动,声音闷闷地。
“傅揚,你快勒死我了。”
74. 同学聚会
傅揚却像没听见她的话一样,紧紧搂她在怀。
他微阖着眼,眼缝里透出的光似暗夜明珠生辉,唇角的笑扬起弧度,忽而露齿,眼底恣意自信的光迸亮而出,异常夺目。
语言也一反往常。
“不放。”
似与温白作对般,又搂紧她几分。
温白像只被他软禁在怀,挣扎无果气嘟嘟的小猫咪,最后缓缓放弃挣扎,把手垂了下来,任由他抱着。
傅揚感受到她不再挣扎,嘴角噙着笑猜到此刻她是副什么神态,笑意愈发深入眼底,松开胳膊,开口温声乖哄。
“我错了。”
声音带着满足,全然不似刚才情绪上来的样子,像个得意的少年。
语气里也全然没有认错的态度。
温白此刻脸色绯红,闻此声调不由恼怒推开他,先前温情款款的氛围顿时不在,立刻双手叉腰,像炸了毛的小奶猫凶咧咧。
“你这哪儿是错了的样子!”
她快速深吸几口气,等着脸上红晕褪去,才觉得自己在这有些不妥,别过头嘟着嘴。
“你小心手上的伤,我回去了。”
快步向前迈了没几步,就被一个怀抱从身后抱住。
傅揚双手环住她的腰,把下巴搭在她左肩侧,像只撒娇的大狗狗。
“别走,陪我。”
温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只感觉傅揚忽然身体一僵,整个人像愣住般抱着她。
她本想拒绝,却被他一副呆住的模样弄得好奇,不由问。
“怎么了?”
傅揚的下巴一直埋在她肩膀上,温白这才发现,他为了做这个动作,整个人弯腰屈腿佝偻下来,才能把下巴搭在她肩膀上。
可恶的大高个子!
不过傅揚很快被她的话唤回神,思考片刻笑着回答。
“别走,手疼。”
声音似鼻腔里哼出慵懒的调调,带着点儿不正经的撒娇。
温白被他这么一说,心里那点气劲儿顿时烟消云散,想到刚才手上那触目惊心的伤痕,将手轻轻覆上他的手。
“不行,咱们去别墅,那里有医生,万一我没处理好伤口发炎就麻烦了。”
于是,傅揚经不住她念叨,最后被温白拖到别墅里,以一个失手受伤的借口又重新包扎了伤口,两人才回去歇息。
.
傅揚的手因为伤的不轻,过了两天还拆不下绷带。
温白直到同学聚会出门前,还在叮嘱傅揚不要乱动,等她回来。
她穿上傅清清给她搭配的裙子,跨上小包,开车出门。
到了约定地点,她才发现今天聚会比她设想的隆重,居然有人包了这家餐厅,还在门口立了鲜花条幅。
她在门口一个像签到台的地方签字,秦雪尧远远见到她,冲她开心的挥挥手。
“温白!这里!”
温白回头,看到郝浔和张晨笙两人并肩站着,三人一起开心地聊着,签完字放下笔直奔而去。
“浔浔!”
“白白!”
两人几年没见,彼此兴奋地互相握着手几乎跳了起来,然后赶忙拥抱在一起,笑地前俯后仰。
秦雪尧在一旁扶着她俩避免被来往要靠停的车蹭到,张晨笙看着两个难舍难分抱在一起的人,无奈一笑推了推眼镜。
“你俩也太夸张了。”
温白听到这话里隐隐有醋味儿,故意抱着郝浔惹他。
“怎么?看见你老婆这么想我,你吃醋了?”
郝浔毕业后被家人催着火速相亲,意外遇到同在异地发展的张晨笙,两人莫名疾速擦起爱情火花,成就一段美好姻缘。
秦雪尧见此也笑着调侃。
“怎么上学时候你们没看对眼,现在如胶似漆的。”
郝浔面色微红,有些不好意思。
“那会儿一天光知道学习,哪儿有空想这些。”
但身后一个声音立刻将大家吸引过去,只见一个身着西装皮鞋戴副墨镜的男人开口调侃。
“郝浔那会儿眼里只有岑旭,哪儿有空理你。”
秦雪尧一见是他,有些惊讶。
“林清霁?你不是突然有事来不了么?”
林清霁摘下墨镜,浅浅一笑。
“我把会提前开了,就有空了。”
他穿的很考究,手里拿着E系车的钥匙揣进兜里,掏出烟闲散的靠着车门,吐着烟圈。
然后他转眼,把目光掠过冲他翻白眼的郝浔和黑脸瞪着他的张晨笙,落在温白身上。
他有些错愕,张开口半天才用不太确定的语气问。
“温...温白?”
温白见他这反应,有些疑惑。
自己这些年变化很大吗?
但看秦雪尧和郝浔的态度,她觉得应该是这身打扮太招摇了。
张晨笙的注意力并不在他这里,他的目光一直落在郝浔身上,时不时把衣角塞紧,唯恐进风吹凉了她。
但林清霁和后面来的同学就没这么淡定了。
“那是温白?”
“她什么时候变这么好看了?”
“她以前有这么好看吗?”
......
温白被身后叽叽喳喳的议论吵得有些不自在,郝浔看出她的窘迫连忙拉住她的手率先往厅里走。
其他几个人也随后跟上。
进了厅里,看到名册和活动负责人,中间有个男人在组织安排这一切。
温白定睛仔细一看,连忙打招呼。
“徐瑞!”
张晨笙闻言仔细一看,发现此刻一身休闲装清瘦却处处透着有钱人散漫不经心气质的徐瑞,和高中时那个微胖圆脸的模样吻合,立刻上前打招呼。
“老徐!”
徐瑞见到张晨笙十分开心,两人简单拥抱了下,开始聊天。
原来,这场同学聚会是他组织的,但今天不止老一班新一班的同学都来了,隔壁班的同学也来了一些!位置明显不够。
徐瑞冷哼一声,看着门外叽叽喳喳的一群女生,颇为神烦。
“他们来,还不是为了见那俩。”
然后摆摆手,摇头嗤鼻一笑。
“服了。”
随着徐瑞的目光,温白转过头看到门外确实有些生面孔,她本以为是这里还有其他聚会,却不曾想竟然都是来参加这次聚会的。
老徐带着大家往餐厅里走,秦雪尧跟大家解释,因为岑旭和傅揚是岑氏集团和傅氏集团的公子,今天这场同学聚会的性质有些变了。
徐瑞和傅揚家里沾亲,所以他组织的聚会,才一下来了这么多人。
郝浔听完这话,撇撇嘴哦了一声。
“原来是为了他俩。”
张晨笙倒像是预料到这场面一样,笑了笑。
“他俩,走哪儿不都是顶流。也好多年没见了,要是再能一起踢场球该有多好。”
说到这儿,他忽然看了温白一眼,徐瑞也回头看了他一眼,两人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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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的闭嘴不言。
郝浔却忽然觉得不对劲,继续推搡着张晨笙问。
“聊什么呢?怎么不继续了?”
张晨笙搂住她的肩膀,一行人走到最里面的一处包间,服务员推开门,众人绕过屏风进了里屋,发现包间极大,里面不仅是吃饭,娱乐麻将K歌电影项目一应俱全。
徐瑞冲张晨笙笑笑。
“你们先坐,我出去招呼。”
徐瑞离开后,后面陆续又来了几个老一班的同学,男生女生都有,很快大家坐满桌子开始聊天。
“傅揚来不来?岑旭来不来?”
这个话题一出,就像冷水里浸了烫铁,瞬间气氛沸腾起来了。
“他们要是来了,给我创业投资点儿啊,我不白要钱,给他们分红。”
钱雍目前在做家具方面的生意,有点小钱。其他几个同学有的是医生有的是律师,看样子都混的不错。
秦雪尧忽然偷偷拍了拍温白,靠近她耳边低声问。
“傅揚不来?你们什么情况...在一起了?”
温白抿唇欲答,脸颊不自觉飞起绯色红晕。
但她忽然一想。
她和傅揚,虽然彼此坦露心迹了,抱也抱了,亲也亲了,但互相并没说过对方是男女朋友的话。
应该是在一起了吧...
她思索再三,有些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
秦雪尧顿时激动的小小尖叫一声,然后迅速用手捂住嘴。
郝浔注意到两人的不寻常,也凑过来。
“你们聊什么呢?”
秦雪尧有些激动,但她看温白面色有些害羞,便没多嘴。而温白握住郝浔的手,有些不好意思。
“嗯...一会儿和你说。”
毕竟她和傅揚的事峰回路转,需要些时间慢慢讲清楚。
大家热络的聊着各自去了什么大学,如今从事什么工作。聊着聊着,林清霁和张晨笙逐渐成为大家吹捧的对象。
“林经理原来在三晟集团啊,以后发达了,苟富贵勿相忘啊。”
“老张你现在在政府单位啊,以后前途不可限量。”
过了一会儿,徐瑞也回来了。
他一进屋,松了口气般自在,面色不悦道。
“我都服了,一听傅揚和岑旭不来,也不走,就要来吃饭,还不交餐费。怎么会有这种校友?”
钱雍笑了笑,“徐老板有钱啊,都想白蹭你的。”
徐瑞头都大了,此刻听不得这类寒颤,直接给了他胸口一拳,嬉骂道。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然后两人相视一笑,大家开始用餐。
话题的开始自然也离不开傅揚和岑旭,徐瑞作为傅揚家的远亲,大抵知道些情况,也没在统建跟前透漏,只说了句‘傅总最近老去港区,不常回来’。
至于岑旭的消息,秦雪尧也说了,他这两天从德国往回来走,今天或明天才到,所以无缘参加聚会。
但大家对岑旭的话题并未结束,而是转向温白询问。
“你和岑旭什么时候结婚?”
“你们什么情况?”
“你不会被他甩了吧?”
温白听到这些不可思议的话,吃了一惊,转头看秦雪尧和郝浔。
她俩也一脸懵,不知所措。
温白有些气笑了,反问。
“你们在说什么?我和他只是朋友,没有谈过恋爱。”
温白话音刚落,全桌人寂静了。
75. 当年,他为什么出国?
一片沉默中,率先开口的是林清霁。
甚至说,他是直接脱口而出。
“你们那时没在一起?”
温白觉得他这话莫名其妙,可气氛忽然静默,场上雅雀可闻,似乎每个人都她的话弄了个猝不及防。
唯一能和温白反应保持一致的只有秦雪尧,就连郝浔也放下手机,偏头认真看她。
温白十分笃定的点头,在与郝浔眼神交汇间,吃了一惊,开口。
“浔浔...你当时不会也这么觉得吧...”
郝浔见她这么说,虽已结婚,但还是心有疑虑的问。
“难道不是吗?”
温白满脸黑线。
她顿时反应过来,为什么上了高三郝浔虽与她平时往来正常,但有段时间确实像在躲她,情绪也低落了一阵。上了大学两人联系也没高中密切,她还以为是异地导致的。
高中她天天只扎在书堆里,别的事并未放心上,所以也没多疑,如今想想,是有问题的。
“当然不是啊!我俩你不知道吗?从小玩儿到大,他一贯不正经。”
温白声音提高一个度,语气有些焦急。
但她很快反应过来,张晨笙也在,不好聊这么清楚。
但郝浔释然一笑,似乎从温白的表情读懂了她的心思,挽着张晨笙的手笑着,丝毫不避讳。
“主要那会儿天天看岑旭发朋友圈,感觉你俩就像在谈恋爱。”
朋友圈?
温白回想一下,突然想起好像就是高三开始,偶尔班里同学讨论岑旭的朋友圈,她也好奇,点开看却什么也看不到。
秦雪尧从配音社开始一直跟温白和岑旭接触,这么多年多少了解点两人间发生的事,于是尴尬一笑举杯率先站起来致辞。
“都多少年的事儿,一会儿聊也不迟,咱们先碰一个,感谢老徐组织了这么好的聚会!”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站起举杯,举杯互碰之间三两个笑嘻嘻聊着天,场面又热络了起来。
席间,大家各自三两个坐在一起聊着天。郝浔十分好奇温白现在的情况,抓着她的手问个不停。秦雪尧神秘不语一直坏笑,可把她着急坏了。
“到底什么情况?白白!”
郝浔眼底犹犹豫豫,抿着唇纠结半天,还是把心中猜想吐露出来,小声贴在温白耳边。
“你不会...和傅揚?”
温白顿时错愕,满脸惊讶的看着郝浔。
秦雪尧在温白旁边给郝浔比了个‘你也太厉害’的手势,默默点头示意。
郝浔也被自己居然能猜中惊呆了,她瞬间捂住嘴,喉咙里抑制住差点呼之欲出的尖叫。
温白感觉自己快要坐不住了,脸羞红一片。
“你怎么猜到的?!”
郝浔这时托着腮,毫不心急的先端起张晨笙给她舀好的鸡汤,故弄玄虚的喝了两口,然后眼底透着神秘,缓缓开口。
“你什么都不告诉我,我凭什么告诉你?”
于是,在温白的坦诚交待下,郝浔这才乐意开口。
“你还记得上学那会儿,有一次我想和你说些什么,被他叫了去吗?”
温白看着她摇头,郝浔无奈叹息。
“虽然听他眼睛受伤这个事感觉挺可惜,但我跟他坐过同桌,我当时就发现...”
她说着说着,压低声音,温白不自觉和她越靠越近,就连秦雪尧直接不在自己位置上待了,半蹲在温白和郝浔中间吃瓜。
“他老回头看你。”
温白一听,瞬间心漏跳一拍,连忙开口。
“什么时候?”
但郝浔鼻子一哼,颇有些为自己当年推断正确却没公布真相而惋惜。
“他那么高傲孤冷的一个人,虽然不怎么和你说话,但不仅老回头看你,还挺关心你,后来还和我解释是岑旭托他照顾你。”
她这话一出,秦雪尧也忽然想起什么。
“对,你还记得咱们和隔壁校踢友谊赛吗?我记得当时傅揚让白白帮他拿包。”
两人三言两语勾起了温白当年的很多回忆。
细细想来,当时已有蛛丝马迹,只是太青涩,彼此没有说破,所以不知心意。
“你们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你和岑旭没谈过恋爱的事傅揚知道吗?他当时不是因为这个才出国了吗?”
郝浔提出一系列的疑问,却像一颗颗炸弹,打温白一个措手不及。
她在喝水,一不小心呛了一口,摸着胸口咳嗽半天才恢复平静。
秦雪尧的话音比温白还要快。
“还有这事?”
温白也满脸惊讶的看着郝浔,郝浔这才反应过来当事人居然对此事不知情,挠头想自己是不是说漏了嘴,于是偷偷瞥了眼正和其他人聊在兴头的张晨笙。
张晨笙被徐瑞拉住站在中间,被一群人围着聊地热火朝天,自然无暇顾及她们。
见温白和秦雪尧一副等她继续的急不可待的模样,郝浔缩着腰压低声音。
“就...有一次,岑旭和傅揚打架,还进了医院,你不知道么?”
温白顺着她的说法,猛然想起当时是有这么件事,傅揚还发微信问她。
但那个事,和他出国有什么关系?
温白根据她们的话,心里大致有了推测。
但她的心,也渐渐沉了下来,像被无形的手攥住。
如果是傅揚误会了他们两个的关系,如今他又怎么忽然出现,难道再次相逢真的一切都是巧合?
他会不会介意她和岑旭过密的关系?
还有岑旭,之前到底发了些什么?
.
不知不觉天色已暗,窗外车水马龙,除了喝成一片的,其余人都陆续离开了。
郝浔跑去照顾被灌了酒的张晨笙,温白怕她身子虚过去搭了把手,所幸林清霁把张晨笙帮忙抬了出来,两人一起合力把张晨笙放到车后座上。
张晨笙在后座喃喃嘀咕着踢不了球太可惜了,郝浔无奈摇头把他扶正坐好,然后坐在驾驶座和她们挥手示意再见。
温白忽觉心里有话要说,但郝浔似乎一个眼神就看穿了她的心思,浅浅笑着。
“白白,我现在很幸福,遇到阿笙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我唯一的遗憾是没高中时就和他谈恋爱。”
清风拂过她细软纤长的发梢,郝浔面色带着淡淡红晕,眼底笑意洋溢。
“过去的事都过去了,以后你见到岑旭,托我向他问好啊。”
温白目送他们离去,林清霁也在一旁和她站在一起,见车影越来越远,他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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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烟吸了口缓缓吐圈。
“你去哪儿?我送你?”
温白客套一笑,表示自己开了车,然后准备挥手告别。
林清霁忽然掏出手机,点开一个二维码。
“加个好友吧,好歹同班同学。”
温白听他这么说,本想拒绝的话瞬间堵在嘴里,只得掏出手机,加了好友。
回到家,她在门口看到路边的串串。
忽然想起傅揚高中时和她吃过一次,进店里买了点,偷偷琢磨着回去了怎么忽悠他。
刚从电梯间出来准备换鞋,忽然陈娇娇打来视频,温白接通后直接开了免提。
关鞋柜门的时候,她好像听到了隔壁门开的细微动静,正准备回头看是不是傅揚,就被陈娇娇一嗓子喊住了。
“姐姐!你看我从德国给你带了这么多东西!”
视频里,陈娇娇在机场兴奋地乱蹦,伸手给她指了传送袋上那区别于其他行李的满满三大包东西!
而镜头不远处岑旭满脸黑线,不情愿甚至带着怨气的在等着传送袋上的东西。
但岑旭的低气压丝毫影响不了陈娇娇,她一蹦一跳地和她叽叽呱呱分享着在德国遇到的各种事情,并吐槽白繁珍为什么又去了其他国家。
温白笑了笑,问她没给陈真带点东西吗。
陈娇娇回复,她回来就是给他的最好的礼物。
温白竖起大拇指,给他点了个赞。
但陈娇娇很快就转移了话题。
她像一只叽叽喳喳的小黄鹂,一刻也停不住嘴。
“姐姐,我听大懒旭说你谈恋爱了?真的假的?”
一句话,温白直接被问噎住了。
她还没找岑旭算账,他可倒好,直接把她给卖了!
温白本想承认,但考虑到陈今越年龄特殊,怕说多了会让她有早恋的心思,于是开口否认。
“没有,想什么呢,我在照顾一个视力不好的哥哥,等他康复了就回来监督你功课,所以你最近抓紧补课啊!”
陈娇娇听完这话却一点也没被温白吓唬到,反而微愣一会儿后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我就说是假的,是他追不到你找的借口他还不承认!姐姐你可千万别答应他,大懒旭可坏了,在德国他......”
无非又是一顿吐槽,温白安静听着,心里无语极了。
狗旭真是,连个孩子都欺负。
最后视频是被岑旭强制压断的,温白盯着手机屏幕有些苦笑。
这俩冤家,岑旭也算碰倒对手了。
她抬头不自觉向傅揚住处看去,却发现门留着一条缝,一条缝里透出细长明亮的关。
温白不由好奇,顺着门缝探头进去,发现傅揚正静静坐在沙发上,像是在等她。
“你怎么突然开灯了?往常都不开的。”
她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只是把小吃提到茶几前,打开后向傅揚卖着神秘拿筷子夹起一块儿。
“这是以前咱们一起吃过的东西,你先尝,然后猜猜是什么。”
她话音刚落,傅揚立刻收起落在她手上的目光,本就深沉难测的表情一如既往毫无变化,乖乖张开嘴。
只是在筷子上那挂着辣油欲滴的位置下面,本能的将手掌微拢,挡在下方。
76. 确认当年岑旭捣乱
温白一边给他喂着串串,一边拿纸巾细心擦拭他沾油的唇角。
傅揚却不知怎么,整个人僵硬的笔直坐着,仿佛有些不自在的样子,眼睛虽像往常般看着前方,表情却十分生硬。
温白蹙眉。
“不好吃?”
傅揚立刻开口。
“没有。”
然后他很快把嘴里的食物咀嚼吞咽下去,喉咙发干滚动,又不自然地舔唇。
温白一手托着下巴,歪着头定定看着他,眼底浮现温柔细腻的光,樱唇微敛也藏不住眼角淋漓的笑意,言语娇俏地问。
“猜猜是什么好吃的?”
傅揚顿了会儿,认真地说。
“牛肉,带着甜味。”
温白提示他,“咱们以前去吃过的,你当时很喜欢呢。”
“菠萝牛肉?”
“对啦!”
温白打包的串串是一家类似火锅的串串,她专门把记忆中傅揚爱吃的串串在店里涮了出来,打包回来。
她把串串打开放在桌上,然后回自己家里换了身睡衣,再过来时忽然闻到门口有一股她很不喜欢的男士香水味儿。
这股味儿,在她的记忆里,只有一个人喷过。
“今天赵医生来了?”
傅揚去厨房十分稀奇的拿了套餐具出来,把它们整齐摆在餐桌上。温白见此一脸不可思议的问。
“视力又好一些了?”
没等傅揚说话,温白忽然从他背后冲过来,双手环住他的腰,把脸埋在他线条分明的后背上狂蹭,满脸笑嘻嘻地,声音狂喜。
“今天看你行动都自如了!真好!!”
没等傅揚开口,温白立马握住他的手,一双皎月弯弯的眼带着明灿灿的光,满脸欣喜。
“没关系,能看到多少算多少,康复这种事怎么可能一下就恢复,慢慢来!”
傅揚原本准备说话的唇打开又抿住,一喉咙的话酝酿半天又咽了下去。
“嗯。”
温白坐在他对面座位上,为他摆好餐筷。
她正想着如何开口询问傅揚当年为什么高三立刻出了国,又忽然想到岑旭,心情不由郁闷。
不知这狗东西当年到底干了什么。
还是先问问岑旭,再和他聊。
就在温白出神思考间,傅揚抬眼将她怔神的模样一扫眼底,他敛起眼眸,眼底一抹思虑停滞片刻,浅浅在眼底化开。
他准备如实告诉她视力的事。
他能看见了。
没错,就在他以为自己病情恶化,自虐般打碎灯盏的那个夜晚,第二天睁眼便发现自己视力清晰不少,眼睛甚至能看到颜色了。
因为温白正忙着上班的事,傅揚自己联系了赵医生,以更换绷带为由被赵医生接到别墅里,在经过一系列检查后,发现傅揚的视力几乎已经恢复!
只需要一些精密仪器做做康复,视线会越来越清晰。
他喜悦之余,这两天按照医嘱不停锻炼眼部,配合做治疗,直到今天,已经完全可以看见了!
“其实,我能...”
忽然,温白手机响起铃声。
看到来电显示是岑旭,温白心底升腾起一股怒火,抓着手机嗖就站了起来,速度之快以至于傅揚连话都没说完就匆匆站起身推开凳子。
“等一下,我去接个电话。”
温白飞快地跑到自己家里,把门关住后直接打开免提,沉下语调严肃地。
“狗旭,我问你个事。”
“问什么问,赶快开门。”
随着他不耐烦的话音刚落,温白还没来得及张嘴,就听见电梯间里传来不小动静,她打开门,发现岑旭居然把陈娇娇给她邮寄的东西亲自送来了!
后边被雇佣搬东西的小哥正瞅着门开了条缝的温白,眼神疑惑的看着她。
温白立刻会意,赶忙打开门,几位小哥分别把东西放了进去,岑旭则是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脸上浮着一股无名怒火。
他一字一句甚至咬着后槽牙,表情快要失控。
“以后,不要把她委托给我。”
温白想到机场视频里岑旭那副被拿捏的无可奈何却无法发火的样子,顿时觉得好笑,摆摆手事不关己的样子。
“你和我继父说,跟我说没用。”
岑旭满脸黑线,深深吸了一口气,似下了什么重大决定般。
“以后,任何场合,有她没我。”
几位小哥把东西放好后依次离开,他们走后,岑旭直接大力一把把门关上,没好气地坐在沙发上。
“我没问你要精神损失赔偿,已是看在这么多年的情分上了。”
提到多年情分,温白没缘由的一肚子气,双手叉腰准备追究后账,直接岔开话题。
“我问你,快升高三那年,你是不是跟傅揚打架闹掰了?”
岑旭转头瞪了她一眼,语气不可置信地。
“傅揚和你告的状?”
温白这么一听,就知道八九不离十了。
她拽着岑旭一通逼问,岑旭不耐烦地硬着头皮承认了自己发的那些幼稚的朋友圈,和当年那些龌龊的小心思。
温白越听越气,原来傅揚当时忽然去国外留学,竟真的和他有关!
“他怎么可能和我说这些,是今天的同学聚会我才知道!”
温白微恼的话音刚落,岑旭眼尾微抬,似乎想起今天好像是有个什么同学聚会,秦雪尧还提过。
但她依旧不依不饶。
“你跟同学们都乱说什么啊!我居然现在才知道!”
“你不也没同意么。”
岑旭暗自叫苦不迭,今天来本想让温白管管陈今越,怎么话锋一转成了她向他翻旧账讨债。
“而且,傅揚又不是不知道我在忽悠他。”
岑旭急忙找个借口,把火力转走。
但他轻飘飘一句话,温白的心思瞬间带乱了。
他知道?
他竟然知道?
既然他知道,为什么这些年不来找她呢?
难道真是因为当年那些误会,心生间隙?
岑旭看温白陷入沉思,为了不得罪她,也为了掩盖自己做过的幼稚事,他低头摸了摸鼻子,小声说。
“再说,还是我把你手机号给他,不然你们现在能天天在一起?”
不提还好,一提温白又一肚子火。
“你到底是哪边的?把我手机号给出去了也不和我透个气!”
“我当时就说了,问他的事,你得求我。”
岑旭见她火气微褪,不由松口气放下心来,懒洋洋的靠着沙发背,翘起脚自己拧开桌上矿泉水咕嘟喝着。
却没想到‘咚’一声,自己的肩膀竟被温白没好气地锤了一拳。
好在他十分有经验,几乎同时预感到她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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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手,为了不呛水快速把瓶子从嘴边拿开,不然将会上演‘湿身’大戏。
“哇,温白你下手可真狠。”
他龇牙咧嘴的揉着被她捶了的肩头,抬眼发现这祖宗今天明显对她有火,还是忽悠不过去的那种。
于是他站起身,准备默默溜走了。
温白却在门口揪住这个准备逃走的家伙。
她口气恶狠狠地警告他,就连电梯间旁的消防通道里的灯都被她的话音震的亮了起来。
“你以后再敢欺负傅揚,给我等着!我一定会收拾你!”
岑旭给他翻了个白眼,一副谁稀罕的模样,十分漫不经心的敷衍着嗯了一声,又嘲讽道。
“胳膊肘往外拐,你的良心不会痛么?”
他快速关闭电梯溜之大吉。
温白虽恼,但想要寻求的答案不言而喻。
真是这家伙当年干的坏事,才让傅揚误会了。
温白想到当年白繁珍去世后,她为了专注学习对他刻意疏远。
若真说误会,岑旭是因,她又何尝不是推波助澜的那个。
心里顿时不是滋味。
她忽然想起傅揚曾给过她的一块玉牌。
打开书房灯,找到那个被妥善收起的木盒,拿出那枚通体洁白无瑕的玉牌,一抹阳绿翠纹雅致玉润。
她的手指轻抚纹路,耳畔响起当时的话。
你陪着我,不就行了?
一句话,当年秋阳下的灼灼心意,像一只穿越流淌时光的箭,如今正中眉心。
温白紧握玉牌,把它戴到脖子上。
她返回傅揚住的那屋,发现他已经把餐桌收拾干净,正坐在沙发上,开着一盏落地灯望着窗外。
他时常爱那样呆坐着,因为相比屋内的沉寂,窗外跃跃然的溢彩华光会给他晦暗世界里偶尔带来一丝跃动的光点感。
这是傅揚告诉她的。
温白放缓脚步,渐渐靠近,坐在他身侧,把头抵在他肩膀,温声。
“你怎么不问我今天同学聚会过的怎么样?”
傅揚习惯性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声音宠溺。
“是不是遇到不开心的事了?声音沉沉的。”
温白被戳破心事,也不解释。她搂紧傅揚胳膊,声音糯叽叽地。
“你当时高三为什么突然出国留学?”
他眉头一蹙,在她言语询问间瞬间联系到同学聚会,不由无奈弯唇,抽出她抱紧的胳膊反将她揽在怀中。
但如此近距离的看着她乖巧坐卧怀里,心里又生出几分恍然和悸动。
“你都知道了?”
温白听到这句话,不由恼怒。
“傅揚,你不觉得这话你和我说过很多遍吗?”
听她这么一说,傅揚回忆片刻,忽然发现确实如此。温白依旧不依不饶地补充。
“每次都是,你都知道了?什么时候你能亲口告诉我呢?”
她忽然转过头,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她,一股清甜香气瞬间扑鼻,白皙无瑕的面庞带了丝执拗恼意,眼睛圆碌碌地像黑曜石。
傅揚心口一悸,面颊无端发热,却霸道的把她揽在怀里,有些无可奈何地。
“我不说,是觉得矫情。”
感受到怀里那股不安分的劲儿快上来了,他霸道而独断的将她镇压下去,语气软了下来,乖哄着。
“但你想听的话,我说。”
77. 傅揚的女朋友?
“其实,我是不信那些谣言的,说你们在一起。”
傅揚回想起当年种种,思绪缥缈到毕业季的那个下雨天,还有绿茵场的种种,最后一次踢球......
他的膝盖忽然一疼,似乎想把他从不堪回首的回忆里拽出。
温白察觉到他唇角浮起一丝苦笑,她虽自责,但还是惊奇的问。
“你既然不相信,为什么突然出国留学?”
傅揚眸光一滞,眼底黯淡光彩瞬间没影,唇角噙着淡淡笑意,声音释怀般。
“还记得我给你打电话说岑旭受伤吗?”
温白立刻想起,偎依在他胳膊边攥着他衣袖解释。
“我是聚会才听他们说,你们打架了。当时只以为他一人受伤,所以没问你。”
傅揚轻轻一笑,他眼底迷惘带着些许惆怅,轻轻道。
“我那天在医院,遇见一对相依为命的兄妹,妹妹哭着看哥哥被送进急诊。那时我想,如果因为我,让你再失去岑旭,你身边就没亲人了。”
听到这个答案,温白一颗心砰砰惊跳,像惊涛骇浪风涌而入,又随浪涛声渐渐平息。
回来的路上,她脑海闪过无数答案,或是他单纯的为学业去留学,与她并无半分关系;或是他提前被录取;或是其他。
她还在给自己宽心,那时于他而言自己未必那么重要。
但都没考虑这个原因。
因为怕她再受伤害。
她一猛子坐起,紧紧握住他宽厚温热的手,眼底似有动容,暖暖淋漓的水韵氤氲着轻颤的光。
傅揚话音似清泉,却暖暖流进她心窝。
“我不想逼你做选择,不想让你痛苦,再加上那时你躲着我...”
“也许我消失了,对你而言是最好。”
没等他继续开口,温白已主动环住他,将头埋进他脖颈处,身体微微颤抖着。
但环抱他的力度却不减,像执拗的藤蔓硬生生环住坚韧的大树。
声音也吸溜着,带着浅浅的埋怨,娇嗔。
“你怎么能这么想。”
她环着他的力度愈发用力,像搂着十分宝贝的珍稀品,一刻也不愿松手,声音带着执拗。
“以后绝对不能有这种想法,知道吗?”
怀里温热甜香的人忽而不见,傅揚垂头看见她澄澈无瑕的小鹿眼带着微微水光,眼角浅浅泛着红,鼻头脸颊也氤氲下一片绯红。
但她模样却像在教训人,说话时眉间蹙起一缕不平,两腮也圆嘟嘟的鼓起,似乎还有些气。
“绝对,不能有这种想法!”
傅揚看着她认真的模样,心底忽然一软,骤然笑了。
“好。”
温白看着他忽而咧嘴露出不同往常的笑,心情也跟着明媚起来。
往常,傅揚的笑像积雪融冰般冷峻,似暖阳初雪化冰的料峭春日。但此刻,他深邃的桃花眼促狭起融融笑意,压不下眼尾那抹傲意,唇角一勾灼灼灿烂。
仿佛是来自心底的一束明光,蓦然照亮瞳孔。
他像是回到了绿荫场上那个桀骜不羁的足球少年,恣意潇洒。
温白觉得,这才是他不抑本性,鲜衣怒马、灿烂明媚的模样。
温白不由伸手抚摸他的脸,一字一顿地。
“你这样笑,真好看。”
傅揚垂眸看着她眼底盈盈笑意透着明媚日光般璀璨,一时竟移不开目光,视线缓缓下移至那抹红唇,然后偏头靠近,鼻骨蹭触,呼吸靠近。
是轻柔又深刻,克制又放肆的吻。
缱绻而热烈,灼灼艳艳。
温白感觉自己呼吸都要停滞了,好在那冷冽的竹香渐渐离开鼻息,炙热的温度慢慢淡了下来,给她缓神喘息的契机。
不断喘息平息间,她听到傅揚泉击玉石般湍流玉润的声音。
“听人说,相逢的意义,在于照亮彼此。”
他的手抚上温白白皙的面颊,嘴角缱绻着暧昧的笑,眼眸里光晕温柔荡漾。
“白白,你这么笑,也很好看。”
情话弥耳,温热酥麻,温白瞬间心悸,一颗心凌乱不堪,小鹿乱撞。
但她很快反应过来。
她很久都没有像现在这样,天天欢笑。
尤其是眼底有光的笑意。
隔了漫长时光后,彼此相逢,像各自生命里的一束光,缓慢照亮了彼此心房里的各个角落。
明媚,温暖而炙热。
心里有热乎乎蔓延四肢百骸的甜蜜。
她拉住傅揚的手,轻轻偏头靠在他怀里,唇角的笑甜蜜温馨。
“你又看不见,胡说什么呢。”
话一出口,方觉不对,她又继续硬着头皮圆回来。
“但你不会一直看不见的,总有一天你肯定能完全康复的。真的!”
而抱着她的傅揚似乎并不在乎她刚才的口误,只心情颇好的搂着她,怀抱炙热坚定而踏实。
温白想了想,打算告诉他一个小秘密,于是神秘兮兮却十分认真地。
“不知道你信不信,我感觉爸爸一直在天上保佑我。”
见傅揚依旧很耐心的听着,温白侃侃而谈。
“上大学时,我在外地快过生日了感到孤独,就给爸爸的微信发了条消息许愿,希望生日那夜能看到一场烟火,结果那天隔壁学校好像有人要表白,放了场烟花,真的实现了!”
“还有去水族馆每次都好多人,我就给爸爸发微信许愿有一天能一个人静静的逛,结果有一次吃饭抽到一人游馆券,也灵验了!还有很多事呢,都无一例外的实现了。”
说到这儿,她更开心了,像打保票般信誓旦旦地向他许诺。
“我把你的事也许愿了,相信我,他会保佑你的。”
傅揚笑了笑,不认为她的话是无稽之谈,而是一字一句认认真真听着,然后伸手为她归拢好微乱的发丝。
“我信。”
他的声音带着笑意,像沐浴晨光的优雅大提琴,低醇悦耳。
“你对我真好。”
温白听他这么一说,不由脸一热,伸出胳膊推开他不看他,瞬间冷下语调嘟嘴哼着。
“我才不会一直对你好呢。等你能看见了,哪天我就突然搬走,也让你找不着我,体会体会我高三那年的心情!”
话音刚落,她就感觉自己被这个厚重的怀抱收紧,头顶上方也传来霸道的声音。
“不行。”
温白窃窃一笑,猜到他是这反应,心里美滋滋的,又往他怀里钻了几分,忽然想起什么。
她坐起身,小心仔细的把戴在脖子的玉牌摘了下来,然后套在傅揚脖颈处,让他的手握住玉牌。
“还有这块玉牌,也会保佑你的。”
“我也会陪在你身边,直到你康复。”
傅揚下意识垂头看了眼手中的玉牌,正是高二那年他送给温白的那枚。
掌心摩挲着细腻温润的纹路,他却没有失而复得的喜悦,眉头沉了沉微蹙,唇角的笑也消失了。
他忽然开口,声音带着执拗。
“为什么还我?”
“为什么说直到我康复?难道你不会一直陪我吗?”
两句话问地温白哑口无言,不知怎么解释。
世人皆知,盲人重获光明,第一要做的是扔掉拐杖。
她虽与他允诺不分离,可家世悬殊,梦想不同,又怎能确认的了以后的事?
温白笑了笑,眼神有片刻躲闪,收起被他握在手中的手,垂下眼帘很不自信地强颜欢笑着。
“那也得等你康复了再说呀。”
“如果那时,你看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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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似高中时喜欢了呢?总得给你个反悔的机会吧...”
傅揚看着怀里的人挣脱怀抱,垂头勉强笑着去岛台倒水喝,心蓦的沉了一下。
他想到温白在电梯间打的电话,想到岑旭亲自过来给她送了东西,此刻他腿边忽然有手机震动声,抬眼一看是温白落下的手机。
屏幕上赫然显示着消息。
林清霁:【到家了吗?】
一时间,心里像有千百种陈酿发酵,酸涩涌动。
他送开不知何时攥紧的拳,将心里那七上八下繁杂难言的情绪压下去,敛起墨眸。
但还是一不小心,伸手误将沙发上的抱枕带到茶几上。
茶几上的玻璃杯已在桌角边缘,被抱枕一顶瞬间落在地毯上,发出不大不小的咯噔声。
温白正在喝水,闻声几乎立刻跑了来,看到倒在地上的水杯,立马拉着他的手满眼着急查看,口吻急切。
“没烫到你吧?”
然后弯腰拿抹布擦拭水渍,一边叮嘱他。
“实在看不到也别勉强,叫我一声,我就过来了。”
傅揚看着她细心妥帖的擦拭掉周边水渍,复杂的神色渐渐平静下来,唇微张似乎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抿住唇。
“嗯。”
.
翌日清晨,温白正忙着收拾打扮自己,因为今天是她和梁恩琪约好去公司上班的第一天。
由于公司较远,温白早早出了门,谁知车上就接到了陈娇娇的电话。
电话一接通,竟是她哇哇大哭的声音!
温白仔细询问缘由,才得知竟是一向包容纵着她的岑旭,冲她发了火!
理由也很简单,只是她晚上在屋里放自己爱听的摇滚乐,忽然莫名其妙的被岑旭敲开门,红着眼从头到尾把她批评了一通。
第二天早晨,直接连人带行李消失了!
“姐姐!他从来不对我发火的!”
温白好不容易赶上一个绿灯,听她一顿哭闹,揉了揉眉心,安抚道。
“今越,有的时候,你要换个角度为他人考虑考虑。岑旭现在和家里闹很僵,他每天也有自己的烦心事,等他忙完回来,好好认个错服个软。”
“半夜听摇滚乐的习惯可不好,实在想听可以戴耳机。”
陈今越是个被骄纵惯了的小丫头,但好在她多少会听温白的,电话那边也没吭声,显然也知道自己哪里做的不对。
压断电话,温白却想到昨天她也对岑旭发了火。
虽是朋友间嬉闹的话,有空了还是打个电话问问吧,他近况也艰难。
到了公司楼下,傅清清早已听说了她要来,一早就在楼下等她。
她热络地搀着温白,先带她去员工区用早餐,说梁总监打了招呼,她可以直接去。
温白受宠若惊地跟着她进了公司里的餐厅,三三两两的人正各自为一桌聊着天,见她一个新面孔不免好奇,压低声音交头接耳聊着,偶尔眼神和她相撞也会礼貌微笑点头。
温白礼貌回应后,和傅清清坐在最拐角的位置里,悄悄低调吃饭。
忽然,餐厅里传来一阵高跟鞋脚步声,步伐很快,雷厉风行的被几人簇拥着。
一个高马尾,一身白西装的女生进了餐厅,直接坐在风景最好的独桌落地窗前。
旁边跟班的两个女生立马会意的一人将给她提着的包和衣服轻轻放在对面桌凳上,另一人赶忙去打餐。
餐厅里原本轻松的氛围顿时消散,被一股无形的压抑笼罩着。
傅清清见温白远远打量了她两眼又低头吃饭,不由好心提醒。
“那个是韩经理,据说是傅氏集团太子爷的女朋友。”
哈?
温白一听,脑海里反应了两秒。
傅氏集团的太子,不是傅揚么?
78. 谣言
直到傅清清将这位韩经理的全名说了出来,温白回忆片刻,才有了印象。
“这是小道消息,听说韩妍熙是傅总亲自叮嘱楚经理安排进公司的,傅总身边的司机时不时还会过来关心她。”
“虽然是上周空降,但后台硬着呢。”
傅清清眼睛溜着光瞅着远处落地窗前优雅吃饭的韩妍熙,悄悄告诉温白。
温白倒是回忆起傅揚之前和他说的话。
韩妍熙,不是韩芮林。
她无奈苦笑,看傅清清还低头给她使眼色,似有若无地问。
“所以,你们也没见过傅总带她出席活动?”
傅清清立刻噘嘴比了个‘嘘’的手势,生怕被周围人听见般,声音压的很低提醒她。
“小道消息!”
“你心里知道,别得罪她就行。”
温白一口喝完杯中豆浆,不知说什么好。
毕竟,傅清清也不知道傅揚的真实身份,一面之缘后她就忽然得到这份工作搬走了。
即便和她解释,也等后面有机会再说吧。
到公司里和梁恩琪正式碰面后,温白去人事处办完手续回来,梁总监已经给她协调了一个专门的工作室。
温白推门而入,发现里面有大半空间放着其他人用过的各类拟音材料,甚至还有个小型音棚。
这里俨然一个专门为她打造的拟音师办公室!
“之前的拟音师用过这间屋,上面嘱托把这里收拾成这样,有什么不合适你再和我说。”
梁恩琪话里虽带了关系,但人长得周正耿直,并非谄媚之人,即使笑着,温白也能感觉到,这份笑是源于她对她的喜欢。
只是...受上面嘱托?
傅揚知道了?
温白心里虽盘算着,表情倒没破绽,温和的对梁总监点头笑道。
“您客气了,工作中有什么问题,还请您多指点。”
梁恩琪也不客气,直接向温白展示了近段时间主要跟进的几款游戏,并把其中细节展示给温白。
不愧是傅氏集团旗下的公司,她原本也在游戏公司待过,但两家游戏先不论类型等否同级评论,光看这认真负责的态度,绝不是之前那家公司成天走走关系就能留下来的。
光是一个音色的选抓,就有数种情况模拟,光刀与剑向击,结合不同招式,音色也各异。甚至不同场景气候下打击音还要展现风雪凛冽之刀刃,熔岩炙热浑厚之刀法,都要音色各异贴切且真实,来提高玩家的体验感。
温白瞬间感到自己肩负使命感,一腔热血此刻终于找到归宿般,不由眼眶微红。
这完全和以前不同,入职既边缘化,无论什么场景千篇一律的音色,甚至素材包里贴一个,剩下时间全部用来干零七八碎的琐事。
温白顿时对这份工作感到前所未有的认可,甚至于掌心微微出汗,带着雀跃难耐的心情,一脸掩饰不住的兴奋。
梁恩琪一聊到工作顿时认真起来,笑颜瞬间消失,一双眼似鹰般敏锐,极认真细致的看着她与她沟通。
温白为能拟出合适贴切的声音,将游戏设定,大背景,文稿都细细看了一遍,又自己进入测试服感受。
等到她有了思路灵感,不知不觉间抬眼一看,已是中午。
傅清清打了三个电话,她都没听到。
温白沉浸其中,食髓知味般抽不出神一门心思钻研进去,甚至连午饭也没吃。
一下午,她也没从屋里出来,而是将屋里一应不称手的道具调了一遍。
不同拟音师有不同习惯偏好,温白眼看着日落下班了,也没从一众道具里找到合适的。
还得是自己平时用惯的才好。
直到下班,温白才接上了傅清清的电话。
在被她一顿吐槽后,傅清清表示自己还有个部门聚会要去。
温白本想和她聊聊关于傅揚的事,眼见从不收拾自己的她一番精心打扮,心里顿生疑云,很快有了猜测,便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和她挥挥手告别了。
傅清清有些不好意思被她看穿,红着脸恼瞪了她一眼跑了。
温白也开着车,随着下班高峰期车流缓缓回到泰云庭。
好在她只负责音效,不完全算是傅氏集团的员工,因此只需在规定时间内做好她负责的工作即可。
温白到了家,钻进屋里开始研究她称手的一应道具。
她前脚进了门,后脚就响起敲门声。
温白忽然想到白天公司里的窃窃私语,傅清清给她说的悄悄话,以及下班后还听到三两同事嘀嘀咕咕私语。
“你听说了吗?傅总的女朋友据说就在咱们公司!”
“真的假的?!你是说傅总?”
“呜呜呜呜,傅总那么帅的男人,居然有女朋友了,是谁啊这么幸运?!!”
温白不由眉目微恼,她虽开了门,但双手插腰靠在门上,一副怄气的模样,声音也冷冷地。
“有事?”
傅揚的危险雷达格外发达,隔着门瞬间通过语音判断屋里人似乎心情不佳,声音放柔和。
“不高兴我和梁总监打招呼?”
他今天穿了一身黑衬衣,质感华贵泛着黑珍珠般不菲的光泽,领口松了一扣,露出线条紧实凸起的喉骨,脊背紧实的肌肉轮廓隐隐可现。
一别往日休闲装扮,颇有总裁矜贵冷峻的风范。
温白心里嗤笑一声,这家伙还算老实,立刻就承认了。
但她明明不是因为这件事生气。
本想冲他发发火,但傅揚这身装扮颇有总裁沉稳不容置疑的威严,在加上此刻唇角无笑,一张冷冰冰的脸更添冷峻疏离。
威严冷漠的公司领导范儿瞬间飙升,倒把她心底的火压下不少,不敢发作了。
于是她拖着语调,声音酸溜溜地。
“听公司人说,你有个女朋友,在公司上班呢。”
傅揚略加思索,除了楚馨,他并未和其他人透漏,不由眉头蹙的更深,但此刻只能顺着话说。
“谁说的。”
本也是疑问才问,可话音刚落,温白似乎更生气了。
她将一块不用的特制泡沫道具赌气般往他身上一扔,转身坐在另一边不去看他。
傅揚走到她身边,用胳膊轻轻环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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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像小心翼翼捋一只炸毛小猫的毛般轻柔。
“我调查一下。”
往日两人搂抱,温白也不觉得脸热。
只是今日他穿的这般正统,忽然做此亲密举动,感觉怪怪的。
因为他眸光本就冷淡,只因眼角扬起带着傲意才给人难以接近的冷峻疏离之感。此时虽然眼底含情时墨眸温润,但西装革履更添禁欲霸道感,加上眼角微扬唇角含笑...
倒像是开了一天会的总裁,此刻休息间隙与情人调情......
怪不正经的。
咳咳,温白立刻甩掉脑海里莺莺燕燕的想法。
但人已在他怀里了......
唉,男色误国。
温白其实也知道,公司里大多是揪着点细碎的线索在背后肆意揣测,韩妍熙也是刚空降不久,应该还不知情。
虽然醋了一阵,但她毕竟不是无理取闹的人,所以幽幽叹了口气说。
“韩妍熙刚调来没多久,还不知这个谣言。等她知悉了,想来会辟谣的。”
毕竟傅揚从某种程度来说,也算帮了她。她应该不至于对他有恶意,至少接受了这份工作,也是想和傅氏好好相处的。
傅揚却眉一挑,声音在她头顶疑惑道。
“公司里,说的是她?”
温白看他眉头蹙起,笑意淡漠下去,明显不高兴,又想到之前询问的语调还带着点打趣的意味,立刻就明白了。
他不知道公司里传的那位女朋友是谁。
但一件小事,捕风捉影也不是温白的性格。
于是她立马转移了话题。
“说是谁都无所谓,反正又不是真的。”
她拉着傅揚的手,带他坐下后又仔仔细细围着他看了一圈,点头对他近期愈发自如的行动表示认可,说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像看不见的样子。
傅揚却没接话,只温温笑望着她,看着她在自己身边钻来钻去,犹豫片刻想到自己的计划,最终将话锋一转,岔开眼睛康复这个话题。
“林叔今天说,有韩芮林的消息了。”
温白一听,表情立刻认真了起来。
据傅揚所言,韩芮林虽有踪迹,却很奇怪,几乎昼伏夜出,小路上偶尔拍到的画面,小姑娘胆颤心惊的,似乎在怕着什么,一副受到惊吓的模样。
“线索最初是警方提供的,查到这个地址再无消息。我觉得奇怪,一直让私家侦探盯着这里,这两日忽然就有了动静。”
温白听他说完,也觉得这件事透着古怪。
“她在怕什么?”
傅揚眉压的很低,眼底满是深沉墨黑色和戒备肃严之色,深邃的轮廓不笑后隐隐带怒意,似雷雨即来的阴霾天。
还有点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温白双手捧着脸,在一旁盯着他看。
但脑袋也没闲着,转了半天,认真说了句。
“韩芮林这件事,透着古怪。”
傅揚最终敛起认真神情,语气淡淡地说。
“这件事,我有办法。”
末了,又补充了句。
“少跟韩妍熙接触。”
79. 互怼
温白开车将车停在公司停车场里,心里还惦记着前几天傅揚叮嘱的话。
少跟韩妍熙接触。
他不是啰嗦话多的人,这样的叮嘱让温白心生疑窦。
但接下来的几天,傅揚去港区做治疗离开了。所以温白也没机会询问他为什么。
她伸手揉了揉眉心,准备在温白母亲的日记本上下功夫,争取帮他开解心结,快点康复。
脑海里一时思绪繁多,以至于温白愣神片刻,丝毫没注意停车场内驶入一辆白色轿跑,缓缓停在赫然的VIP车位上。
车门打开,白细跟鞋落地发出咔哒声。
韩妍熙拿着一摞文件关上车门,却不离开,而是靠在车侧缓缓点燃一根烟。
温白凭借着内心直觉,悄悄窝坐在车内,偷偷观察着在等人的韩妍熙。
现在是上班时间,除温白这种特殊的员工只需偶尔来公司,其他人都乖乖在工位上忙碌。
偌大的停车场悄无声息。
韩妍熙也是,似乎有些不耐烦,时不时抬腕看表,最后拿起手机仔仔细细盯了一阵,将文件袋放在前车盖上离开。
她走了一会儿,温白收到梁总监的微信询问她到哪儿了。
就在温白回复马上到,准备打开车门时,忽然发现车库里进来一辆车。
那车开的很快,只记得是辆黑色的轿跑,在密集的停车场里也不减速,悬浮般嗖的精准无误停在韩妍熙的车旁。
车窗缓缓降下,一个男人戴着墨镜,唇边蓄着隐隐胡渣,一副不修边幅浪荡公子模样的男人伸出胳膊轻轻一摸,便将那文件袋纳入囊中。
然后油门一踩,嗖的又离开。
全程不到一分钟。
温白心里存了疑影。
.
梁恩琪听了温白初拟的音,其实她不太懂,只感觉很贴合,略问了几句就让她去找实际负责音频的制作组沟通。
温白到了组里,被其他员工围住里里外外问了一通,大家目光都散发着羡慕。
他们都以为,温白是梁总监的关系介绍进来的,所以说话做事分外客气。
只有一个叫常媛的女生默默坐在角落里,目光从上到下打量了她一遍写满不屑,端着咖啡杯走了。
“你别理她,她是韩经理那边的人,刚调过来。”
温白没太懂,眨巴着水灵灵的眼睛。
为首的安胥之见此,也不拿她当外人,隐晦的聊起公司内部的血雨腥风。
自傅总出车祸后,现在傅氏文创的老大是楚总楚江城,楚江城是傅董夫人的弟弟。但楚江城不管事,所以公司内部拥有一定说话权的,是实际管着诸多部门的总监梁恩琪。
但忽然未经商榷,从其他公司空降一个韩经理到发行部门,已是稀奇。
再加上这位韩经理刚来便不把梁恩琪放在眼里,仅一周时间两次会议与梁总监唱反调,将营销和渠道沟通中的困难尽数甩给策划和美术部门,不反思自身不足反而怪罪其他,搞得公司乌烟瘴气。
偏偏她的来头也不小。
“据说是傅总安排来的人,先前在另一边,得罪她的人可都没好果子吃。上头估计也是没招儿了,才调来我们这儿。”
安胥之声音闷闷地还带着股怨气,其他人虽不吭声目光里都带着认同感,还有一个小姑娘实在忍不住,开口吐槽。
“梁总监之前申报过的公益项目,给听障人群app里免费添加几款小游戏,韩经理说不赚钱没有必要弄,他们部门的人都不跟这个项目...”
小姑娘说完满脸幽怨,好似一通恶气出了一口般畅快,有有些战战兢兢的看着温白,觉得自己说多了。
温白垂目微思,梁总监之前邀请她来确实说过有公益性游戏部分,她也是考虑到这点才答应的。
只是这么听来...这韩妍熙,人不行啊。
居然还是韩叔的女儿?
她印象中的韩叔,是个很谦和的叔叔。
温白神思游离,周围的人却没停嘴,你一言我一语。
“听说,她好像是傅总的女朋友。”
“真的假的?就她那样?那个鼻子整的也太明显了,灯光一打鼻梁都是透明的。”
“我觉得不可能,傅总才不是只看外貌的人。”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聊了一会儿,被安胥之最后镇了下去,以一句‘开始干活’终结话题。
温白随着安胥之进了里屋,核对音效事宜。
由于安胥之提出的音效改动建议十分中肯,温白详细记录后饭点已经开始了。
两人到了餐厅,好一些的餐品已经被人取走了。
安胥之是个典型技术宅,吃什么都不挑,随便点好餐就端桌享用。温白在餐区转了转也取好餐,忽然有些想吃甜品,就到甜品区点了杯热可可。
弥漫香气的热可可被服务员端出来,马上放到她餐盘上了,忽然被一只染着艳红指甲的手拦截。
带着长耳环,一头大波浪红唇的常媛一反早晨避之不及的态度,笑看着她,声音却毫不客气。
“这是今天最后一杯,你想喝明天再点。”
然后不等温白回复,就端着热饮要走。
温白眉头一蹙,也没客气,伸开胳膊挡住她要离去的路,冷声。
“我没同意,你就端走,不合适吧?”
常媛见她竟敢对她不客气,立刻收起先前还佯装几分的笑脸本欲撕脸,忽然想到什么眉头蹙起,有些忌惮又极不情愿地冲她翻了个白眼,从兜里掏出手机。
“收付款点开,我扫你。”
话音拖的很长,却是一副高高在上看叫花子的不耐烦模样。
温白只觉胸口怒意横生,耳廓嗡嗡鸣叫,却不发作,只青着张脸冷冷说。
“与钱无关。”
“我的东西,给不给你,我说了算。”
然后伸手,将她手里的热可可一把抢了过来,咣一声放到自己餐盘里,然后调头离去。
常媛见此,气的鼻孔外翻,直跺脚。
温白刚坐在座位上吃饭,就看见远处门被推开,韩研熙气场全开的向餐厅里走来,身后还有两个女跟班一人拎包一人拿衣服小跑着到她固定位擦拭桌面。
常媛见她来了,唇角露出一丝必胜的讥笑,一步一步向韩妍熙走去。
温白也没理,只是不紧不慢的吃着饭,将刚才的事全然不放在心上。
安胥之却在一旁看呆了。
他给温白比了个牛的手势,眼神示意真痛快,然后眼神瞟到落地窗那边,忽而脸色一变端着盘子落荒而逃。
温白也听到身后齐刷刷几个高跟鞋的脚步声临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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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回头,看见韩妍熙一身粉羊毛小香风外套,内搭法式定制款流苏连衣裙,黑发披肩,眉黛眼深的抱臂在怀,站在距她一米处打量她。
她眼里的情绪很淡漠,看温白似看一粒尘埃般不屑,声音强势。
“听说,你抢了我的甜饮?”
周围气氛安静下来,餐厅里其他的人都低头默默用餐。
温白正准备反驳,她的手机忽然响铃。
“喂,阿揚,我正准备吃呢。”
她的声音不似刚才和温白搭话,调子柔柔地听着如沐春风,像在和男朋友撒娇。
只是音量带了些许刻意,比跟温白说话的声音还大。
这一声,像石子投湖在寂静的餐厅里荡起层层涟漪,一旁吃饭的很多员工立刻带着惊讶的口吻窃窃私语着。
韩妍熙面上带着娇羞的笑简单聊了两句挂断电话后,又恢复那种冷到不能再冷的表情,用审问般的口吻继续问温白。
“是你要抢我的甜饮?”
温白眯着眼睛,似乎看穿了她刚才那刻意虚伪的举动,忍住心里那股恶心劲儿,有些不耐烦地解释。
“我付钱拿东西,怎么就是你的甜饮?”
她转头盯着常媛,提高音量质问。
“自己买不到,就跟领导告黑状,挺没本事啊你。”
常媛却不以为然,一点心虚的样子都没有,似乎觉得无论事态如何发展,她都不担心韩妍熙会责怪她。
果然,韩妍熙也不负她所料,直接略过她的解释,继续发难。
“梁总监也真是,现在咱们公司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的么?拟音师...有什么用啊,你能运维还是能做美工?”
温白听完她这番话,无语至极。
这分明就是个门外汉,连音效是哪个部门负责的都不清楚,就在这儿耀武扬威。
不过,她立刻明白常媛之所以咬定韩妍熙会站她这边,完全因为温白是梁总监招进来的人。
此战避无可避,也无需再避。
温白抬起头,毫不客气回怼。
“韩经理是发行部的,心操的好宽,我有什么用自然有我的部门经理裁夺。有空还是忙好您部门的业务吧。”
在游戏公司里有很多部门,其中,游戏策划、美术、程序技术测试部门是主要制作运维游戏的,而发行财务法务人力资源项目管理部门则主要负责其他事物。
温白负责的音效属于美术部门里的一个小组;而发行部门负责游戏推广发行,市场营销和渠道合作。两人业务八竿子打不着。
但韩妍熙听完火气更盛,她恶狠狠地盯着温白,眼神一转似乎想到什么,嘴角挂着一抹恶笑,讥讽道。
“听说你原本是个主播,也是,直播里做音效各种设备科技一加,效果都好。但你搞清楚,我们是游戏公司,你既然签了合同,到时候拟不出合适的音效,咱们再算账。”
温白一把推开桌凳,站起来走到离她不到半米处,心口蓄满怒火,声音冷到冰点。
“好啊,届时还请韩经理一定过来,现场看我拟音,别觉得什么都像自己的脸,整点科技就能蒙混过关。”
韩妍熙听完温白这话,鼻子都要气歪了。
但她也不能做太过的表情,只能忍着气,用近乎要吃人的目光看着温白的背影越来越远。
80. 发现秘密
温白接下来几天在家一门心思,认真打磨音效。
偶尔岑旭过来,在她研究时捣乱,也会及时被在客厅陪伴他的傅揚提溜衣领扔出去。
等温白出来,岑旭已经从以前一副滑溜赖皮模样变得更加赖皮,好像谁欠了他钱似的。
傅揚神色如常,但最近眸光亮了很多,看什么眼神似宝石闪耀光泽,灵动熠熠,不似以往湖泊般平静致远,缓慢无波。但整个气质还是内敛沉稳的,整个人焕发出新生与活力,眼角是压不下去的冷傲。
颇有少年春风恣意的喜上眉梢。
温白好不容易拟出一个颇满意的音效,见岑旭来了也不打招呼,反而笑盈盈的冲傅揚说。
“最近恢复的不错嘛,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因为近段时间傅揚去赵医生处越来越勤,行动也越来越自如,温白虽忙,最近没怎么询问他的事,但心里也十分开心。
傅揚听完,脸上笑意敛了两分,唇角微僵,声音也沉静下来,清凉悦耳。
“嗯。”
岑旭却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吐槽着。
“你让我来听音效,这家伙又不让我打扰你,我很忙的,没时间陪你俩打哈哈。”
说到这里,岑旭眉头一皱,发觉事态不对。
“你一向拟音都很自信,这回怎么还要我帮你把关?是新公司领导给你压力了?”
温白当然没有告诉他自己现在在傅氏文创,也不想把韩妍熙的小事和傅揚吐槽,更不想让傅揚以为梁总监对她不好,连忙否认。
“当然不是,只是我自己想精益求精。你就说帮不帮吧。”
岑旭轻嗤一声撇撇嘴,一副根本不信的模样,却也知道温白既然不想说也没必要勉强她,横竖他今天过来就是要帮忙的,于是也没继续讽刺什么,跟她进屋去听音效。
三人中午一起吃了午餐,期间吵吵闹闹聊了一会儿,温白才知道从高中时期傅揚带自己用餐的饭点,以及后来两人经常点餐的外卖,竟然是需要提前一周预约才能吃到的二星米其林餐厅!
她怀着惊讶的心送岑旭出门,心里还回想起很久以前两人的点点滴滴,心里微微泛起甜意,唇角不自觉上扬。
岑旭正准备告别,忽然看她一副魂不守舍傻笑模样,本就莫名烦躁的性子忽然像稻草里掉了颗火星噼噼啪啪一点就着。
“别送了,走了。”
他扬了扬手,头也不回就离去。
由于语气带着不耐烦,温白有些呆愣在原地,随后心里有些堵。
有病啊,我又没惹你。
但又想到前段时间陈娇娇又不止一次给她打电话抱怨岑旭最近阴沉着脸,情绪不好。她还是没忍住叹了口气打电话过去。
“你最近是遇到什么事儿了?感觉你心情不好。”
电话那头是一阵沉默,温白本以为岑旭又要发火冲她一顿毒舌攻击。
然而对方只是很平静的回答。
“最近忙,可能有点累。”
“没重要的事就别联系我了。”
然后率先压断电话。
温白直接傻眼。
岑旭从来没有率先压断她的电话过。
怀着疑影儿,她挠头回到家,看见傅揚拿着亮屏手机忽的熄灭屏幕,转头看向她。
一瞬间,那目光竟带了一点闪躲掩饰。
温白本就蹙起的眉头拧的更紧了。
但傅揚神情的变化只那一瞬,立刻又恢复正常。他似乎发现了温白更爱看他一身西装革履的正经模样,所以总穿的衬衣西裤,将高大健硕又修长的身材展现出来。
只见他胳膊处挽起,蜜色健硕的青筋纵横的小臂朝她伸来,一只手做出绅士邀请的姿势。
“过来。”
声音却不似平时温柔,带了点霸道。
温白乖乖伸手过去,也没多想直接开口。
“你刚才在看手机?”
傅揚却没回答,略作思考淡淡开口。
“最近在公司怎么样?”
怎么样?
又不用准时上班,还能拿一笔不菲的工资,吃美滋滋的食堂,当然很爽啦!
除了某些刺头外,还是很爽的。
温白点头笑了笑,一脸明媚。
傅揚伸手掠过粘在她唇角的一缕发丝,情绪也因她的微笑而舒缓。
“看你最近这么努力,还以为你压力太大。”
温白不由乖乖收起表情心里暗叹一声这家伙怎么这么敏锐,但还是不动声色的笑了笑,哄他。
“刚去嘛,肯定要认真一些,不想让大家觉得我是关系户。”
傅揚从她平静的表情里找不到任何生气的影子,忽而一笑,很稀奇的问。
“不生气?”
温白一听,突然明白他这一问到底为了什么,唇角的笑忽而就没了,有些嫌弃的瞥了他一眼。
“你什么时候知道我要去你公司上班的?”
傅揚料到了她忽然变脸,唇角依旧噙着笑,大手揽住她肩膀,声音温润带着宠溺的乖哄口吻。
“梁恩琪遇到你的第三天吧,有些事要找她确认,也是巧合。”
此刻如果林叔在这里,估计要笑出声。
天知道自家少爷有多强的保护欲,生怕温白受一点欺负,在得知这个偶然消息后脸上惊喜的表情藏都藏不住。
自家公司,倒是很放心她去的。
梁恩琪,也是可堪用,稳妥周到的人。
只是他略略考虑片刻,最终还是给梁恩琪亲自打了电话,叮嘱不要太刻意。
梁恩琪自然十分惊讶傅揚的亲自致电,当时已是晚上十一点,一向对工作认真严谨的她立刻翻床而起打开电脑调出最近公司需要汇报的材料,又点开几组数据比对,心里暗搓搓将傅总可能过问的事情无一例外的细数一边,自认为能从容应对后立马接起电话。
然而没想到,居然只是一通要照顾新人的电话。
内心震惊之余,不由联想到她一直追播直播间那个身份成谜的榜一大哥,又暗戳戳查了查傅揚的社交账号后,似乎发现了什么惊天秘密。
傅总,居然也是温白的粉丝!
还是头号铁粉!
她心里压下这个惊天大瓜,又觉得傅揚不是痴迷直播的人,心想两人肯定还有什么交集,只是自己不知。
但温白无疑是特殊的。
梁恩琪顿时有种发现高岭之花瑕疵的惊喜感,窥探到秘密的禁忌与不可说的严令在她心里形成一股震撼。
傅总居然会喜欢女生!
还是她最爱的主播!
也太有眼光了吧!
有种暗戳戳磕cp成功的欣喜激动之情!
但梁恩琪身为领导,嘴严话少,无论知道什么,不该说的话是一定不会说的。
所以,温白与韩研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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势同水火的情况,和温白与傅揚的关系,她都一概装作不知,只暗中协助一二,让公司人不要碎嘴欺凌,同时更多关注温白是否能拟出让大家认可的绝妙音色。
温白也不想让大家知道她是关系户,想用自己的实力说话。
再者,也想给韩研熙一个下马威。
她觉得自己能处理好,所以也没告诉傅揚,只是听他这么解释,又再三叮嘱他不要对她特殊照顾,直到傅揚很听话的点头,她才安心。
当然,作为答应的条件,也少不了主动献上几个吻。
只是最后,也说不上到底谁占了上风。
.
直播间自那一帮人的调侃风波过去之后,也恢复了往日秩序。
温白在直播里开启了有奖竞答环节,凡是能为她的拟音提出改善性意见的,但凡予以采用她会送出小礼品。
虽然很多人是为了礼品刷屏胡诌,但也有一部分人是真的因为喜爱拟音留在了直播间,写的评论很长很大一段,温白细细看下来,真是有所收获。
温白将这些意见与她为游戏里的拟音相结合,安胥之听完整个人嘴都合不拢,面露惊异赞许之色,一时间甚至觉得十分完美,竟一点改善建议都挑出不出来。
而组员见了往日挑剔果断的安组长听完音效后陷入沉思,还以为温白拟的音不好,其中还有人准备安慰她呢,直接下一秒被安胥之的话打脸。
“我觉得,都很好,要不大家一起听听,集思广益说说怎么改善。”
还从来没人能得到安胥之这样的评价。组里其他几人不由对温白刮目相看。
然而大家听完她的拟音后,也纷纷陷入沉思。
太牛了吧!
侠客挥剑的恣意,凛冽招式的森然锐利,阴险招式的诡谲犀利,终极奥义的泰山压顶。
似乎每一种都独到而贴合,仿佛与他们每个人脑海中臆想的完美音效不同却又重合,再回想自己脑海中最完美的音效竟只能想到温白拟出的这一版音!
反而想不到自己脑海中的期望了。
仿佛她拟的就是自己心中所想。
而这组音效贴进游戏里,更是将炫酷画面衬托的真实生动,随着宛若耳边的击打声哐哐响起,平时不被人注意的小环节此刻竟像画龙点睛之笔,让本就制作精良的游戏拉满体验感和真实性。
就连梁恩琪看了也赞不绝口,眼底满是笑意。
“说实话,以前我并不在意游戏里音效部分,觉得不出错就行。现在看看,一款精美的游戏,细节真的太重要了。”
在坐的其他部门的人,有敏锐的在听到音效后表情已惊讶赞许,迟钝的人只细细盯着画面,试图找出游戏测试与先前不同之处,仿佛不明白怎么今日这游戏看起来竟比以往更真实了。
梁恩琪点名表扬了整个美术部门,热烈的掌声响起,皆是发自内心的赞许。
只有韩研熙面色青白双手抱臂靠坐在椅背,冰冷的眼神掠过温白又看到梁恩琪在看她。
她也不惧怕,依旧无动于衷。
只是脸色愈发不好看。
握着水杯的指甲因过度用力而发白。
散会后,办公室的门被她先行一把推开,韩研熙带着笔记本斜着眼一脸不情愿的阔步走了出去。
身后跟着她的几人虽平日里也习惯了她阴晴不定的性格,但都悄悄跟在身后,彼此互相抵了个眼神,没有说话。
81. 读妈妈的日记
发行部办公室里,韩研熙粗略安排了部门后,一口气堵在胸口下不去,又朝新调来的职工无厘头发了通火。
甚至直接将水杯掀翻,砸在正蹲在地上捡文件的短发女生身上。
滚烫的水浇到女生身上,她来不及反应,玻璃杯已应声砸地,碎片散落。
她被烫的吃痛一声,却抿唇忍住,只一言不发的处理好狼藉,乖乖退出办公室。
常媛进来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场景。
那个短发女生她只记得姓柳,是从其他公司调来的,工作能力很强,人却很低调稳重。韩研熙虽待她最不好,但所有工作几乎都让她负责,自己出风头。
一想到自己身在敌营的处境,她不由切齿暗恨,只是开口带着恭维,似替她出气般忿忿。
“经理,今天分明是梁总监想压你一头,安排这么一场会,她负责的那几个部门夸的天花乱坠。”
她确实说到韩研熙心里了,韩研熙此番空降公司,目的格外明显,是想和梁总监争一争实权的。
但梁恩琪实打实的业务能力与多年根基,岂是她可以翘动的。
常媛自向韩研熙投诚便感受到她的志向,只是她这么急迫做事又没脑子城府,自己本不愿太明显露出阵营,但梁恩琪火眼金睛直接将她拎出来,倒让她不得不站在她这边了。
韩研熙面色青白,胸口窝住一口气,眼底烈火熊熊。
“这温白分明是梁恩琪请来的一把刀,不仅第一天下我面子,现在又屡屡坏我事。”
然后她目光扫到常媛和门外几个平时跟着她的女生,有些恨铁不成钢。
她的实力和梁恩琪相比,悬殊太大。
哪怕她手下全是精英,这么短的时间站稳脚跟也不容易。
揉着眉心把她赶了出去,韩研熙拿起手机,深吸两口气似在做心理准备,然后满脸肃然甚至有些害怕的点开手机上一个电话,一咬牙认命般豁出去拨打。
电话接通后,她顿时换了一种声音,以极乖顺隐忍的口吻听着对面之人的训诫。
电话里的人不停咳嗽着,最后提醒她。
“我不指望你这蠢脑袋能成事,乖乖待在傅氏,别在惹事生分,自有用你的时候。”
可韩研熙极了,实在忍不住又问了句。
“可我万一待不住又被调走呢?”
对面一听,愤怒极了,直接大喊。
“你凭什么进傅氏,就凭什么稳固。”
然后直接挂了电话。
韩研熙抓着手机,为自己刚才那一问心有余悸,心哐当哐当快要跳出胸口,身体微微发颤,像被吓了似的双手扶住桌子渐渐平息心绪,然后拿起手机发了条微信。
【打听一下傅总视力康复了吗?】
.
温白自拟出备受大家认可的音效后,工作一片坦途,且不用天天去上班,还能兼顾直播,简直乐坏了。
但相比傅揚去做康复的次数越来越多,康复却没什么进展,温白不止一次私下叫林叔来,一起研究他还有什么心结未解。
林叔很尽心的为她出谋划策,但有时思想无端抛锚,总是被她叫两声才回过神。
温白觉得奇怪,又没发现哪里有问题。
温白有天午睡起来,听到对面屋子有陆陆续续的动静,不由探头出来,眼珠子骨碌一转蹑手蹑脚过去打开门。
屋里是翻找什么文件的声音,手机也开着免提,向傅揚汇报公司近况。
“宋氏在游戏、新能源、珠宝方面都购入对家股份,自己手中所剩无几,像要背水一战...”
屋里响起纸张哗哗被翻找的声音,以及傅揚不大有耐心的淡漠冷声。
“老爷子知道吗?”
电话那头顿了一声,叹气。
“傅董说,公司所有事都交给你,他不管。”
这话说完,空气中有淡淡的宁静。
过了一会儿,傅揚嗤鼻一笑,话依旧没什么温度,却带着点怅然。
“他倒是不念旧情...”
话锋一转,声音不似方才冷峻,带了点温度。
“那件事,准备的怎么样?”
“花已经预定飞机去接了,场地也安排开了...”
温白把耳朵贴在卧室门上久了,脖子伸地有点酸,正想侧身靠在门上,没想到门留了一条缝,她整个人直接顺着门开躺倒在地!
傅揚瞬间回头看她,面露讶色,连忙走来伸手扶她。
温白的目光却留在桌上散落的一沓白纸上,心里疑窦丛生,盯着他缓缓到来弯腰精准无误扶住她双臂的手,细眉蹙起。
“你...能看到了?”
傅揚身体一顿,本想开口,但唇线一抿,想到身后还开着免提的电话,声音一沉。
“看个大致影子,看不清。”
他扶起温白,拉着她的手走到书桌前,随手压断了电话。
温白心里的疑惑却未平息,反而随着这一沓凌乱的白纸愈发浓烈,心里的猜想上下翻涌,终是忍不住。
“我听见,你在翻纸找文件。”
“你看不见,这种事怎么不叫我?”
傅揚身体一僵,但眼底的局促很快消失,轻易被他镀上一层纱,只闪烁着温润的光,唇角浮起一丝笑,由刚才严厉肃然的口吻一下转变为温润似湖泊的静笑。
“不想让你看到。”
他这么一说,温白顿时生了好奇心,非要探出脑袋看看那沓白纸里有什么他不愿意让她知道的东西。
直到翻出一份打印出来的日记,温白看着内容脑袋嗡嗡隐隐有些头大。
这不是和她准备给傅揚开解心结找到的傅揚母亲日记里开头的内容相差无几吗?
这里的内容他知道了?
温白顿时不说话。
傅揚将她抱在怀里,把她手里拿的一沓纸放在她手心,然后把下巴抵在她肩膀,声音从耳边传入她耳朵,舒缓而镇定。
“这是小妈从老爷子旧手机里找出来的照片打印出来。里面有小时候的糗事。”
他虽然这么说,却丝毫没有护着这沓纸的意思,乖乖把它递给温白,一双胳膊却似牢笼般把她禁锢在怀,声音似乖哄又似威胁般霸道。
“读给我听,好吗?”
温白心里惊讶的哦了一声。
不是害怕我知道么?这会儿不怕了?
其实她很早和林叔研究过那本真正手写的日记,她本着为傅揚解开心结的目的翻了开头两页,又觉得窥人隐私实在不妥,这事就搁置了。
现在忽然有机会更深入的了解傅揚,怎会不乐意呢?
于是,她钻在傅揚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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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清了清嗓子,提前打好招呼。
“是你让我读的哦。”
随着少女温醇的声线,原本明媚的窗外忽地阴沉,开始淅淅沥沥下雨。
雨意空濛,将落地窗濛上一层淡白暖雾,透明玻璃上挂着滴滴细润雨珠。
雨不大,只沙沙的下着。
屋里光线微暗,淡淡白日光落在木质地板上,营造出一种白日缱绻暧昧的昏暗之感。
温白读的眼睛发酸,傅揚伸手按亮床头一盏落地灯。
暖黄色的灯光顷刻间笼罩二人。
天色渐黑,窗外雨滴似神明的烟花,倒映出绚丽璀璨的霓虹世界。
温白读着读着,忽然看到窗外地面氤氲的镜面般的粼粼水波,竟倒映出万家灯火的楼栋场景。
就像,大雨把城市颠倒在镜像里,光怪陆离。
而后背腰间环着她的踏实暖意似乎发觉她出了神,微微用力拢了拢她。
她本不太喜欢雨的。
可这样的雨天,这样无所事事的搂在一起,浪费时间,安逸静谧。安心,此刻体内流窜着惬意舒展,让她不自觉眼皮微耷,带了困意。
温白不打算读了,手上拿着的打印纸也渐渐松了手,声音懒懒地打了个哈欠。
“看来,傅董还是很爱阿姨的。”
但身后那带着清冽雪松气息的人却生硬哦了声。
“没看出来。”
似乎察觉到他因为这话而不开心,温白清醒大半,于是坐起身,认真盯着他深邃似墨的眼睛,笑的纯净皎洁,露出小虎牙。
“我算知道你为什么什么事都能做第一了。”
日记里,可以看出傅揚母亲是位很勤勉严厉的人,不断教导他勤能补拙,完事只要不成功自身必有原因,以及将未来傅氏集团交由他的重担也压在他肩上。
但温白环住他的脖子,似乎很认真的疑惑着。
“可我们终究是平凡人啊,是人就会犯错,不一定事事擅长。”
她伸出自己的手,紧紧握住他的,然后双目四对,似在向他要承诺。
“所以即使犯错,即使做不好,也不要一味怪罪、惩罚自己,好不好?”
温白的指尖划过傅揚手上长好的伤口,温热细腻的触感顺着掌纹钻到他心里,酥酥麻麻带着热乎乎的情绪。
傅揚忽然觉得胸口炙热,似有什么情绪在热烈滚烫的翻涌着,随时喷涌而出。
他看着温白小鹿般澄澈的眼睛,清明亮丽的像一面镜子,驱散走他心房里陈旧的阴云,似要将那陈年捂着的旧灰一股脑赶了出去。
她樱唇微张,像万绿丛中点点樱桃红。
莹亮而水润。
她说。
要允许一切事情的发生,接受自己的平凡。
傅揚微笑着答,好。
她又说。
以后再伤害自己,她就不理他了。
脸颊气呼呼地鼓起,像只闹脾气的小猫咪,只能顺毛捋。
傅揚笑着答应,拥她入怀,却比任何一次都用力,似要将她融入身体。
两颗心脏砰砰跳动,距离极近。
傅揚看向窗外被大雨颠倒的城市,搂紧怀里的人,只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他眼底跃动似火苗的光熠熠生辉,眸光荡漾着一片温柔的幸福。
82. 端倪
最近,每逢天色将黑,温白的手机时不时就会嗡嗡响,是林清霁约她出来吃饭。
温白搞不懂,这么多年了,不会还对她有意思吧。但她很快扼杀了这个想发。
做人,还是别太臭美。
温白最近找不到赵医生,别墅的人说,赵医生被安排照顾其他人去了。
她纳闷,还有谁比傅揚还重要?
由于她一直挂心着傅揚的眼睛,最近发现,傅揚不太在意是否康复了。
可能行动自如后看东西大致轮廓能看清,已经不妨碍日常生活,就没那么迫切了?
关于韩芮林的消息,傅揚私下里接过好几次电话,说对方挪了好几次居住地点,谨慎的很,查不消息。
每当得知无进展,傅揚眼底都阴霾重重,轮廓被黑暗笼罩着,有股说不出的冷肃和戾气。
他逐渐接手公司的事,慢慢忙了起来。
温白由于工作清闲,闲来无事就往怪兽俱乐部跑。
秦雪尧说,岑旭因为家里的事很少过来,工作室招了好几个声线好听的小哥哥弥补他的空缺。
几个新人长的像奶油小生,见温白来了居然还要秦姐亲自接待,几个人时不时透过窗户想窥探下。
秦雪尧见他们几个贼溜溜的,直接把门一关,断了他们的念想。
“岑旭上次同学聚会没来,这个月底要办一场,就叫了咱们几个,你来不来?”
温白一听,有些发愣。
“他没和我说啊?”
此话一出,秦雪尧跟见了鬼般瞪着她,眼神立马从惊讶变成不信,口吻也拖着长调试探。
“真的假的?”
温白是真不知道。
也不知怎么了,自那次来她家里送完东西以后,岑旭就几乎没联系过她,往常都是他主动联系的。
所以一不做二不休,温白直接打了个视频电话过去。
岑旭很快接通了,眼尖的她立刻发现他此刻居然在新海边沙滩上!
“你怎么跑新海去了?”
岑旭那边海风呼呼,有些听不清,只能看到一副不情愿的沉闷嘴脸。
他没好气地说,“出差。”
温白才不信。
但岑旭只要不想说,就是一百种方法也从他的狗嘴里撬不出象牙,温白最后压断视频,刚好碰上其他人来秦雪尧办公室聊听电影公益的事。
她听到‘蒋梅’这个名字时,眼皮忽然一跳,立刻走进细闻。
原来,最近出了点情况。
蒋梅的弟弟蒋昊不仅不让姐姐来参加听电影活动,还组织了一波人专门拦截要来参加活动的人进行洗脑。
所以最近,听电影的人少了一些。
“他为什么要阻止其他人参加活动?”
温白心里疑云阵阵,蒋昊这人他有印象,活动刚开始就一脸不情愿,但快结束时她目光略过他的脸,是一阵失神恍然。
他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
秦雪尧也摇头不解,只说蒋昊当时在人群里义愤填膺,闹得影响很不好。
“好在工作室继续开展公益的资金由傅揚继续提供,我们才能继续下去,不然这次真悬了。”
她说到这里,搂住温白肩膀感慨。
“这次多亏你男朋友。”
岑旭为了继承的事已经和岑粤开战了,而傅氏却在生意场上似有若无的频频帮助岑旭,这让岑汕不悦外人插手,所以冻结了岑旭大半资金。
但温白听她说完,脑袋还是懵的,愣愣看了她两秒又反复问她傅揚也插手了?
一副云里雾里的样子。
秦雪尧不由笑了,乐着调侃。
“你居然不知道你男朋友整天在忙什么!”
无心的一句话,温白却心里咯噔一声。
她只知道傅揚开始忙公司的事,却不知道具体在忙什么。
她没问,他也不说。
两个人相处的时间似乎也渐渐缩短。
聊天也没有太多话题可以聊。
心里突然跳起一阵强烈的不安感。温白眼神黯淡下来,面色发青,眉宇间笼罩着淡淡冷凝。
秦雪尧忽然发觉气氛不对,挠挠头尴尬圆场。
“所以...你们多沟通嘛,有事别互相隐瞒,你们还是很登对的。”
温白想微笑回应她,可唇角像被冻住了,怎么也扬不起来。
.
没过两天,温白在公司里和安胥之就新技能的音效进行商讨,方向定的差不多了,她离开办公室去茶水间喝杯咖啡,听到角落里几个不认识的女生叽叽喳喳的议论。
“你不知道吗,韩经理就是傅总的女朋友。”
“你也听说啦?我好久以前就知道了。”
“不然她怎么会有这么硬的后台,梁总监都拿她没办法。”
“那天开完会,好多人都听到她和傅总打电话,好亲昵呢。”
“没想到傅总居然喜欢这种女生。”
从她刚来的时候,关于韩研熙的消息就这么纷纷扬扬,前段时间没音了,如今又愈演愈烈。
温白回想起,她也见过几次韩研熙拿手机打电话的样子,一口一个阿阳叫着。
她知道那是谣言,且韩研熙说不准真有个叫什么阳的男朋友,只是大家会错意了。
可这么久了,她肯定也听到了风声,不仅不出来澄清,如今谣言愈演愈烈,让她不得不怀疑是不是别有用心。
尤其现在听到这些话,叽叽喳喳像扎在她喉咙的毛刺,咳不出来咽不下去,弄的心里烦躁憋着股火。
但她总觉得,傅揚那句‘少跟韩妍熙接触’一定有他的用意。
而接下来的事情,刚好在公司迎接当红小花江羡玥来公司商谈游戏代言的时候有了惊人的发展。
江羡玥来的当天,公司里所有技术宅都罕见的放下了手里工作,安胥之甚至剃了胡子穿了身西装。几乎所有未婚的和刚结婚的男人都拿了鲜花或者卡纸和笔,兴奋地搓手等待偶像到来要签名。
温白没想到这种代言当红一线明星还会亲自过来,但当车停在公司停车场,江羡玥被人簇拥着走进公司里,黑发长裙清纯一笑百媚生,傅清清整个人都蹦了起来!
“太美了吧!不愧是明星耶!”
不仅是傅清清惊讶的喊出心声,且不看一旁男员工们什么反应,就连好多女员工都为之激动。
“是江羡玥啊!真人比电视还美啊!”
怪不得公司安保提前几天就开始部署,这消息要真走漏了,只怕游戏公司大门口都要被围个水泄不通。
梁总监亲自接待这位炙手可热的一线明星。
江羡玥伸手理着自己纤长海藻般飘逸的秀发,面含笑意与她握手。
“我和淮之是初中同学,他的公司我必须要支持。”
这话大家听着一头雾水,梁总监却很快反应过来淮之这个名字是傅揚初中的曾用名,熟络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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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貌笑笑。
“傅总也经常提起你,只是今天不在,咱们进办公室说吧。”
江羡玥听她说完,眼神环顾一圈似乎在找什么人,然后眸光有一瞬黯淡,又很快恢复笑颜,随梁总监到办公室去。
但人群里的议论并未停止,反而越来越烈。
“她看起来挺和善的,网上说她一不顺心就对剧组人员扇耳光是假的吧。”
“听说这位大明星喜欢咱们傅总,只要和傅氏集团有关的活动,每趟都是自己亲自跑过来。”
“上次珠宝代言也是她亲自来的。”
“她可比咱们韩经理漂亮多了,要是知道韩经理就是傅总女朋友,你说会不会鼻子气歪了?”
大家都是揣着一颗吃瓜的心交头接耳。
可没想到江羡玥从梁恩琪办公室出来,去茶水间休息片刻的功夫,竟突然提出要看看发行部的策划活动。
韩研熙被她这个提议弄了个措手不及,只说如果她感兴趣,可以把文件后续发给她。
但江羡玥指明了现在就要看。
韩研熙无奈,只得安排下属准备,让发行部一直负责讲解的专人解说。
但江羡玥根本不听,颇没耐心的挥挥手,手指着韩研熙上来讲解。
场面一时冷了下来。
韩研熙面色不悦。
两人隐隐有些剑拔弩张的样子。
忽然,韩研熙手机响了。
她勾着唇角,眼含得意之色,大大方方的接起电话,声音温柔似水。
“阿阳?我在忙呢,你初中同学来了。陪你看电影的事过会儿再说吧。”
她轻飘飘说完压断电话,眼含挑衅之色直勾勾瞪着江羡玥,仿佛也知道江羡玥这莫名其妙的刁难是为了什么。
果然,江羡玥面色很难看,阴沉着脸开口。
“和韩经理通电话的,不会是傅淮之吧?”
韩研熙眼中闪过瞬间困顿,但嘴比脑子转速快,用更有气势的话回击她。
“这就不方面告诉你了。”
但江羡玥噗嗤笑了一声,虽然用极不屑的眸光盯着她,声音却柔柔地。
“也是,我怎么能这么想呢。傅淮之虽然视力受损还得去港区做康复,但他眼光很高呢。”
此话一出,一旁围观的众人陷入窃窃热议。
“傅总眼睛受伤了?”
“我只听说之前出了车祸,后来傅总老去港区,原来是去做治疗啊。”
“那韩经理电话里还说看电影,难道她的男朋友不是傅总?”
“不可能,我那天听的真真的,韩经理生气了,电话里直呼傅总名字呢!”
温白看着这场破朔迷离的较量,兴味十足。
韩研熙这么快就被拆穿了?
她还想继续观察观察,看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呢。
但韩研熙出乎温白预料,并没被江羡玥的这番话难住,甚至都没有谎言被拆穿的窘色。
她俨然傅揚女朋友的模样,只低头笑笑,然后提高音调提醒她。
“江小姐很久没和阿揚联系了吧,他现在视力已经恢复了,正策划着在新海和我表白求婚呢。”
江羡玥听她这么一说,立刻面若死灰。
韩研熙似乎有些苦恼,垂头想了半天似乎挣扎着做出决定。
“本是我的私事,不想让大家知道。但江小姐是阿揚初中同学,也算我的朋友,届时有空一定要来啊。”
83. 非她不娶
一旁围观的员工们见此,也不说话,似乎料到了这样的局面。甚至有人悄悄交头接耳的质疑傅揚审美。
而对于江羡玥来说,周遭窸窸窣窣刺耳的言论如针扎般难受。
每次有机会就亲自来傅氏集团的公司。精心搭配穿着,就为了见傅揚一面。
如今却被这个女朋友当场打脸。
她就像一个跳梁小丑。
她抿唇攥紧拳头,眼里最终压下万千情绪,强撑起笑脸回了句。
“我是他朋友,等他邀请我再说。”
然后扭头离去。
场面在梁恩琪的缓解下,最终虽不欢而散,两人到底也没撕开脸面。
待江羡玥的工作人员也离开之后,人群里爆发出激烈的讨论。
“太劲爆了吧!两人就这么直接对上了!”
“韩经理这么一说,相当于直接官宣了!”
“厉害厉害,我还半信半疑呢......”
有不少人甚至直接围在韩研熙身边,开始恭维。
但韩研熙的脸色也没好到哪儿去,面对大家的恭维祝福心不在焉的应付着,在目光和梁恩琪对视时顿时慌乱躲闪,然后也匆匆离开了。
温白站在人群里也愣住了。
她的眸色恍然而复杂,眉头轻蹙,一脸凝重。
她并非因韩研熙假扮傅揚女友一事生气,也没为两人争风吃醋一较高下而不悦。
只是韩研熙的话,像一根戳破真相的针,猛然串联起温白平日偶有顾虑的细节。
愈发自如的行动,赵医生联系不上,翻阅文件无需人帮,开始忙碌工作......
如果答案是他的视力康复,一切就刚巧吻合。
可如果这是真的,韩研熙居然比她清楚...
温白的心快速降落,瞬间坠入海底。
傅揚视力如果真的康复了,为什么不告诉她?
他们不是约定好,要彼此坦诚么?
下午温白提前回到家,打开对面门,发现屋里空空如也。傅揚最近很忙,她料到这个时间一定不在。
迟疑再三,她换好鞋走进屋里。
一如往常干净明亮的室内,他的衣服整齐排列在衣橱里,手表在玻璃柜灯带的光芒下映衬的华贵内敛,像主人沉稳矜贵的气质。
视线转到书桌处,整齐平整的桌面翠色盆景造型古朴。
温白微微眯眼,发现桌上白纸隐隐有字迹。
凑近一看,是傅揚的笔迹。
是一串号码的破获和地址追踪结果。
温白留意到尾号的四个数字,和地址。
5539,邬青区。
温白冷笑一声,被手紧攥的纸渐渐变形。
字迹,挺整齐啊...
心里的猜测此刻被越来越多的细节证实,她只觉心口随着呼吸越来越凉,眼底也浮上一抹怒意。
温白暗暗咬牙,手里把椅子靠背捏出凹痕。
她掏出手机,似笑非笑地给傅揚发了条消息。
【晚上回来吃饭。】
.
傅揚今日没去公司。
她被楚馨叫到高尔夫球场开了一下午的视频会议。会议结束后才从包间出来去找楚馨谈话。
楚馨今日穿了一身颇具时尚感的运动服,面露得意之色,看得出打球十分开心。
但目光落在傅揚身上的一瞬,瞬间冷了。
“今天如果不是江城陪我,你就一直打算把我晾到现在?”
傅揚看着一望无垠的碧绿草地,低头看了眼手机,原本冷峻的眸光瞬间温润,手指快速回复信息。
楚馨见他这样,脸色又冷了三分。
“约你出来我足足联系了三天,谁呀这么荣幸,能让我们傅公子秒回?”
楚江城唇边胡渣显得不修边幅,拿着球杆懒懒站在一边,挺楚馨这么一说,眼睛顿时一亮,笑嘻嘻地调侃。
“傅总有女朋友了?”
楚馨没等他说话,直接呛了一句。
“就他这性子,人家哪天一脚踹了他也不稀奇。”
楚江城听到这番话,眸色瞬间一滞,又很快恢复浪荡不羁的笑,熟稔地调侃。
“傅总最近是好事连连啊,先康复,后脱单,真让人羡慕。不知是哪家千金?”
但傅揚并未回复,而是下意识看了看手腕上的表,又低头看着手机,眉头微蹙露出一丝耐人寻味的琢磨神情。
楚馨将他的神色变化不动神色览入眼底,立刻厉然给她这个表弟一个别多问的表情,然后把球杆交给旁人,随意地冲他挥挥手示意离开。
楚江城似乎习惯了她这轻慢傲然地态度,脸上一直挂着笑离开球场往停车场走。
他走到半路突然停步,忍不住回头看向两人所在的方向。笑容满溢的浪荡公子哥形象顿时不在,眼睛里含着浓烈的阴沉感,像急湍暗涌下的黑色旋涡。
傅揚待他走远,知道楚馨有些不高兴,但深思片刻还是开口提醒。
“楚总为傅氏出力,你当着这么多人不给他面子,他不会介意?”
楚馨正在拿手机自拍,找角度嘟嘴眨眼睛,话都不过脑,语气颇轻蔑嘟囔着。
“他一个私生子,不受家里人待见,我肯给他份工作已经很不错了。”
然后她想起什么,忽然手机也收起了,一本正经的坐在傅揚身边,悄悄提醒。
“你最近在公司动作很多啊,你当你爸不知道么?迟早都是你的,这么着急干嘛!”
傅揚也没开口,只静静坐着,深邃的眼眸像晦暗不明的海面,阳光余晖在挺拔鼻梁间落下一片阴影,他修长裤腿边的淡淡灰土都被余晖镀上暖金色。
楚馨见他不出声,有些着急,拽住他袖子问。
“你怕你爸不同意?”
见傅揚看她的眼神透出一股深沉的打量和惊异,楚馨顿时被这目光弄得不知所措,不知他为何这么看她。
她抽回手想了想,还是提醒道。
“你是因为你爸不会同意,才要这样?”
傅揚忽然开口,语气淡漠而漫不经心。
“我要保证万无一失。”
楚馨细长的眉拧成一团,用没好气又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地责问。
“就这么喜欢那个女生?”
傅揚听到那个女生的字眼后,眉宇间舒展开来,眼底寒冰融化成淙淙春水,生硬的面部轮廓树缓开来,透着慵懒惬意,唇角浮起宠溺的笑。
“非她不娶。”
楚馨见这臭小子竟也有温情的一面,像看见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似的,眼睛瞪的老大。
但她想到那次和温白的会面,表情也放松下来,虽然她有些高傲地不想承认,但那孩子确实很合她眼缘,是个长相古典婉约又有些倔强的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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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她第一面还觉得挺亲切的,听说她还在和岑家老二做公益,是个心地善良的孩子。”
楚馨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她,总觉得隐隐有熟悉感,但又说不上来,怎么回忆也想不起。
一谈到她,傅揚眸光含着温润的光,身上的所有棱角严寒彻底消失,只留着一股温柔和煦似春风的笑,喃喃道。
“她以前,很不容易。”
楚馨直接放弃从回忆里搜寻线索,她忽然想起今天约傅揚的来意,懊恼自己怎么忽然被带偏了,撇着嘴跺了跺脚,然后开口劝诫。
“其实,你对你爸有误解。你们爷俩有空坐下来聊聊天不行么?从你康复到现在,你们一起吃过几顿饭?”
然而傅揚在听到谈话内容涉及他父亲时,眉头一皱露出不耐烦地神情,立马站起身,扔下一句冷冰冰的话。
“我要回家吃饭了。”
楚馨见他一副油盐不进的倔种样子,不由来气,叉着腰气冲冲地喊。
“你什么时候能听我一句话啊?!”
“还有,哪个是你家?!你要气死我了!”
然而就在她还继续想追上去骂时,一旁的人递过来一个橙色礼盒,毕恭毕敬地。
“楚总,这是傅总给您的礼物。”
楚馨低头看到橙色礼盒上熟悉的品牌logo,气顿时消了一半。但她仍趾高气昂地站着,递礼盒的人一看,也十分娴熟地打开礼盒。
她看到里面是一款她心悦已久的包包,脑袋忽然一片空白,仿佛忘记自己刚才要做什么了,只自顾自的拎起包包放在身上比了一下,另一只手撩起耳鬓头发,有些小得意地问周围的人。
“怎么样?好看吗?”
“......”
.
傅揚回到家,有些意外温白竟然在他这边的厨房做饭。
天色渐黑,窗前涌起浓郁的克莱因深蓝,暖黄色的光弥漫在厨房,她咚咚咚地切着菜,大理石灶台上正咕嘟咕嘟煲着粥。
傅揚换好衣服出来,走到厨房伸手揽住她的腰,把头埋在她的脖颈处轻蹭。
温白却不似往常立刻被他蹭的酥养笑着躲开,而是静静地依旧执刀切着菜,身体绷地直直的,丝毫没有因为他的捣乱而埋怨,而是极冷静地淡淡说了句。
“回来了。”
傅揚忽然心里一紧,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他的胳膊一顿,缓缓松开手。
见温白丝毫没有回头理他的态势,傅揚顿时神经绷紧,有些无措地站在温白身后,想打个下手却不知从哪个步骤开始。
就在他的手攥紧松开又攥紧松开后,温白忽然回头冲他露出一个极客套的笑。
“菜好了,端一下。”
然后,不等傅揚反应过来,手里已经拿了一碟凉拌好的蔬菜,放在距离傅揚伸手还有一掌的距离处,忽然松手。
一瞬间,傅揚没来得及多想,赶忙伸手去接。
然而,就在他成功接住盘子没让它掉地碎裂之后,温白带着笑意的语调,连同她那冷冰冰的假笑,忽然向他袭来。
“呦,傅少爷原来能看见啊。”
傅揚心里顿时咯噔一声,被拆穿的他就这么生硬无措地站在她面前。
温白那冷冰冰的假笑一点点敛起,眼底的温度降至零下,带着汹涌的怒意狠狠盯着他,眼眶蓦的红了,隐隐带着泪意。
84. 离开
傅揚明显从那讽刺的称呼里瞬间明白,温白生气了。
她知道他视力康复的事了。
并且,很生气。
傅揚顿时一颗心七上八下忐忑不安,他在她面前本就毫无气势可言,此刻犹豫半天在想是否告知她隐瞒视力康复的真相,以及公司的事能不能说,告诉她多少不会对她的安全有威胁。
他从来处事果断利落,未有犹豫。此刻却反复考量哪种情况对她来说最安全。
不说,肯定是最安全的。
但她生气了。
等思考完这些再转眼看向温白,傅揚的视线只触及到一片冰凉的湖面。
温白从他半天不说话的表现和犯难的神色中,虽恼仍带期望的眼神渐渐黯淡,一点一点凉下来。
心也如坠寒窟,熊熊愤怒烈火突然被沉默反杀个干净,只留一片悲凉的荒芜。
那股很堵很憋很委屈的气窝在胸口,忽而酸痛的快要溢出喉咙。
眼眶一酸,热意上涌,就要溢出眼眸。
“不说也没关系,都不重要了。”
温白垂眸压下这酸痛的感受,努力压抑着声音,不似往常勃然大怒,忽然笑了。
“这么骗我,让我为你操心,担惊受怕,玩弄我的感情,很有意思吗?”
傅揚眼眸掠过惊异,开口解释。
“我承认视力恢复这事对你有所隐瞒,但是有原因的。我没有玩弄感情,我......”
他仿佛一番言语不知如何表达,着急到脸涨的通红,半天茶壶倒饺子似的竟一句话也说不出。
温白一向是敢怒敢言的人,傅揚本以为她会质问争吵,此刻她却冷静到极致,这出乎意料的举动让他心里愈发没底。
所以此刻,他急忙走上前想要靠近温白,却被她立即躲开。他伸出长臂拦住想从边处离开逃走的她,满眼是诚恳地央求。
温白甩不开他的胳膊,于是抓住小臂隔着衣服恶狠狠的咬上去。
傅揚并未闪躲,甚至连一丝躲闪的动作都没有,任她恼怒的咬着紧实硬朗的肌肉,顺势将她紧紧搂在怀中。
只要能将她揽在怀中。
只要她能消气。
疼点,无所谓。
但温白终究没下得了狠口,她恼恨自己没出息,只得出其不意踩他一脚,使出全身力气一推将他推到在沙发上,然后迅速拿起包和外套逃之夭夭。
傅揚看着大开的门和空荡荡的电梯间,一瞬间,他的心也空落落的。
他开始后悔自己做的这个隐瞒事实的决定。
他想到拉着岑旭去新海边策划的仪式,心里才突然明白,纵使千般惊喜万般浪漫给她,都不如两人静静坐下来倚肩观雨幸福。
不该瞒她的。
他脑海中懊悔之情汹涌湍急,但又想到公司里筹谋布局很久的一桩大事,他眼眸逐渐冷静平复下来,只眉宇间浮现淡淡愧疚之色。
这个节点,不告诉她,才能保证她的安全。
.
岑旭到家的时候,发现车库门口停着一辆熟悉的车。他惊奇地下巴快掉到地上,急忙打开家门,发现温白正垂头坐在他入户门口的换鞋凳上,恼怒之色不见,只一脸恢恢然。
仔细看,她的眼角泛红,脸颊有泪痕风干后的碎屑。
但岑旭的第一句话还是。
“我去,你怎么能找到这儿?你怎么进来的?”
温白吸溜下鼻子,嗓音呜咽,一双小鹿般的眼蒙着水汽,说出来的话音却哑哑地。
“我问秦雪尧了你的新住址。你的备用钥匙还在老地方。”
她的手指了指院子里墙角下的几盆花,其中第二盆被她挪了出来,显然就是在那里找到钥匙的。
想想也是,两人从小玩儿到大,彼此家里的事大致都清楚,找个钥匙根本难不倒温白。
岑旭忽然想到回来路上秦雪尧打的电话,说傅揚突然好心的给他点了份二星米其林餐厅的特色菜,马上就送到别墅门口了。
预感和现实忽然串联成一条线索。
岑旭看着双手抱膝窝坐在换鞋凳上的温白,后背靠墙吊儿郎当地一副看好戏的懒散样子,调侃道。
“你俩吵架了?”
温白抬头给了他一个白眼,站起身往屋里走去,然后问他哪间屋子是客房。
岑旭给他指了一个房间,温白进去看了看表示满意后,忽然问了句。
“你这段时间有什么需要用的东西吗?”
岑旭不明所以,脑海里过了遍近日纷纷扰扰的事,摇了摇头。
温白明白之后,拉着他的袖子,把他带到门口推出去,名正言顺的关上门,只留下一句话。
“这里我征用一段时间,你回泰云庭住。”
岑旭一听,有些不可置信,疯狂敲门。
“温白,泰云庭房子我给傅揚了,都过户了,你让我去哪儿住?”
温白一听更气了,怪不得傅揚天天雷打不动跑来住,原来算盘珠子早就打响了,就等着她掉入陷阱呢!
温白把屋门一反锁,冷声道。
“柳姨留给你的房子你都能给人,你爱去哪儿去哪儿!”
岑旭无缘无故被火气上来的温白一顿凶,莫名吃瘪还无处诉说,只得抱着衣服悻悻离开。
然而在车库,当他看见温白那辆小轿车时,不甘落败的他眼珠子一转,偷偷从地下车库开门又返回屋里。
知道温白有钥匙扔鞋柜顶的习惯,傅揚一下就拿到了她的车钥匙,然后唇角弯起坏笑离去。
温白赶走岑旭以后,去沐浴间洗了个澡,出来坐在床上,看着白莹莹一片的手机屏幕,又点开防火墙发现二十个电话拦截,微信上好友申请里一直亮着个红点。
她心里凉嗖嗖的,从来没这么难受过。
她最难受的不是傅揚隐瞒康复消息,而是他视力康复的消息竟然是从韩研熙口中得知!
两人到底有什么关系?
真的只是傅揚说的那样吗?
眼眶和鼻尖都泛着微红,水汽渐渐氤氲眼眸。温白固执的抬起头,伸手擦拭不知不觉掉落手背的泪滴。
她一边擦着眼泪,泪水却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掉落。委屈蔓延全身,她每呼吸一下都觉得疼痛。
就这样,她蜷缩在被窝里,轻轻抽泣着,精疲力尽后进入梦乡。
梦里却梦到傅揚正坐在一叶小船上,湖面起大雾,四周丛林簌簌响动。
忽而巨大榕树的枝干上一条巨蟒吐嘶嘶吐信缓缓靠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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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后,傅揚却丝毫没有察觉,而是极力划船呼喊着什么。
雾气氤氲弥漫,温白仿佛听到了焦急嘶哑的急切呼唤音。
“温白?!温白?!你在哪儿?!”
.
韩研熙穿着一身白色蕾丝裙,一别往常的烈焰红唇,画了个清雅柔弱的妆。
她把车停在郊区一栋隐僻的别墅前,有些担心的紧捏着行李袋,眼里是平日在单位看不到的焦急恐惧,脸颊几乎没有血色。
走到门口,保镖开门示意她进去。
屋里,男子衔着烟翘着二郎腿坐在真皮沙发上,电视上放映着不知名的欧美血腥暴力电影,随着电锯声响电视里传来尖锐的叫声,也盖不住隔壁屋传来的男人痛苦惊悚的嘶喊。
韩研熙额头沁出汗,一直紧攥的手心已经出汗,却不得不摆出一副亲切的笑脸,冲沙发上的人娇哼。
“江城。”
沙发上的男人闻声,抽烟的动作一顿又继续,丝毫没理她,只悠悠吐着烟圈。
韩研熙见他不予理会,一颗七上八下狂跳的心快要溢出喉咙,头皮发麻快要喘不上气。明明是自己主动向前迈步,却觉得脖颈像被刀架着。
走到楚江城身边,韩研熙心理千万个抵触,依旧捏着嗓子柔柔的继续喊了声江城。
直到楚江城的一支烟快熄了,他才懒懒抬眼扫了她一眼。
韩研熙立刻明白,准备去拿茶几上的烟灰缸,没走两步却听身后的人低沉阴鸷地厉声。
“过来。”
她不明所以,但迫于直觉和恐惧只得一步步靠近。
楚江城见她畏惧的模样,忽而邪魅一笑,伸手一把将她揽在怀里,然后乖哄道。
“伸手。”
韩研熙见他面色和悦,虽然隔壁屋男人痛苦的嘶喊声已经变成细弱的哀嚎,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但她还是立刻挂上笑脸,乖乖伸出手。
但炙热的温度立刻烫在掌心最敏感纤薄处,疼痛让她即刻想要抽手痛喊,但看着楚江城依旧把烟头按在她掌心转了又转,一副笑脸。
她一想到如果再惹他生气,后果将不堪设想。
恐惧硬逼着她憋着泪,咬牙硬挺住不喊一声。
身体已经疼的发抖,后背冷岑岑全是汗。
楚江城见她不声不吭,终于将在她手心按灭的烟头拿起丢在垃圾桶里,声音冷冰冰。
“这不是挺乖么?”
“可我让你不要背着我联系她,你怎么听不懂?”
韩研熙看着掌心被烫出的血泡和被烫伤的肌肤、隐隐的血迹,听到他的话,眼里全是惊恐立刻跌坐在地面诚惶诚恐地认错。
“我...只是不想打扰你...”
下巴突然被捏住,她被一股力紧攥着强迫抬头,对上楚江城阴鸷地眼。
“人蠢,不听话,你说你还有什么利用价值让我留着?”
韩研熙想解释,但被捏到变形的下巴快要脱臼,痛的硬是一句话说不出。
楚江城恶狠狠地警告她。
“宋欢是个疯子,你没脑子居然听她的话!愚蠢!我只让你模棱两可在公司表态假扮傅揚的女朋友,你居然光明正大的表态了,现在傅揚视力恢复了你来找我,我能帮你什么?!”
85. 上班
韩研熙眼里浮现泪花,将眼底惊恐慌乱的神情放大,嘴唇颤巍巍哆嗦着解释。
“是她说,我凭什么进傅氏,就凭什么稳固地位,我...没想那么多...”
啪!
瞬间,韩研熙脸上浮现一道红白的巴掌印。
她被大力抽打到头撞到茶几边缘,不仅脸颊红肿起,唇角隐隐透出血痕。而额头磕到的一片蜿蜒下一行血迹。
而楚江城面色黑青,骇人的眼底怒火熊熊,一巴掌用了七成力,像要吃人。
“从现在开始,在公司夹紧尾巴做人,给我收敛点!”
楚江城明显没什么耐心了,从桌兜里拿出一把匕首,亮出锋利的寒光,站起身向里屋还发出细弱呼救声的方向走去,只扔下一句话。
“把你妹妹的下落烂在肚子里,不然下一个进屋的,就是你。”
韩研熙脸色煞白,浑身汗毛直立的看着他拿着匕首走进里屋,随着里屋原本细弱的哀求声忽然歇斯底里发疯似的哭喊。
然后,那声音戛然而止,什么物体倒地。
韩妍熙脸已经煞白到毫无血色,四肢紧绷,过度惊惧导致她快喘不上气。只依稀听到楚江城冷冷地说了句,处理掉。
随后屋里传来巨大布袋的落地声,和拉锁拉开装东西的声音。两个男人提着大包出门,屋里寂静一片,原本的哭嚎像不切实际的错觉。
楚江城正准备离开,手机忽然响铃。
他接起电话,原本阴鸷的脸忽然露出谄媚亲和的笑,声音熟稔地调侃。
“宋姐,怎么了?”
“哦,我明白,已经处理了。”
电话那头女人的声音没什么温度。
“韩研熙没什么用了,该处理的时候也处理了吧...”
楚江城快步走出门后,回答没有丝毫犹豫。
“那是自然。”
.
话说岑旭在门口等拿上了傅揚让人送来的菜,才慢悠悠地开着温白的车到了泰云庭,发现傅揚又给他打了七个未接。
他不急不慢地回拨过去。
“温白我带出来了,给我磕个头,告诉你地址。”
顺手微信拍了张车内照片,微信发送。
傅揚直接没搭腔。
“有正事,快来。”
岑旭虽然皮,但忽然想到什么,表情也严肃起来,便没了逗弄傅揚的心思,提餐上楼。
两人坐着吃饭,傅揚询问完温白现状后凝神思考,开口却说的是两人谋划已久的大事。
“你哥和宋氏的合作已经搬到明面上了。”
“刚好啊,也该送他们上路了。”
见岑旭面对即将到来的决一死战分外平静,傅揚又提醒他。
“你的别墅安保怎么样?”
岑旭点头。
“放心,白白很安全。你还是好好考虑怎么把韩叔的女儿安全弄出来。”
自傅昭华和宋欢离婚后,宋氏集团被傅氏合并,所余子公司不多。宋欢怀着积年旧恨拉拢了岑氏和其他与傅氏存在竞争关系的企业想通过非法操作对傅氏予以重创。
但傅揚早已察觉异样,一边佯装不知一边暗中布局。
只可惜,韩芮林在傅揚手下人再三追查下,发现她已被宋欢的人软禁起来。
因此,傅揚原本打算速战速决的局面开始拖延进度,停滞不前。
就连韩研熙这么明显的内鬼,也打算秋后算账,目前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姑息着。
提到韩芮林,傅揚眉头蹙起。
“宋欢不会轻易放了她,她对我家老头子的感情病态偏执,我母亲和我都是她的复仇对象。捏着韩芮林能让我投鼠忌器。”
岑旭听他这么一说,看他的眼神忽然带着同情,却故意表现出一副幸灾乐祸地赖痞嘴脸。
“没想到你家也这么闹心。”
傅揚岔开话题。
“我视力恢复没告诉白白,她发现了,在生我的气。”
岑旭故意拖着音调哦了一声,但又觉得自己太欠了,收敛几分散漫,直立坐起身开始出谋划策。
“廖笙你知道吧,感情专家,分析问题头头是道。我以前惹温白生气,就按他说的先躲几天,然后一顿大餐的收买,每次都这么好的。”
傅揚:“......”
岑旭继续提醒他。
“你最近跟她保持距离,经你的设计,明天宋氏那几个股要崩,最后的底牌没了,她和岑粤估计要闹翻,这俩不是吃素的,很可能采取极端行为。”
“你本就是为她安全考虑才不说的,现在她知道了刚好疏远了你,正好。”
“就按咱俩的计划,有什么事冲咱俩来,别牵连其他人。”
傅揚又将自他视力还未康复就一点点布局的细节反复回忆核对。
每一步都严丝合缝,可偏向完美的他总有种某环节说不出来的别扭。
他眼眸幽深,像鹰般锐利,思考大概三分钟,脑袋灵光乍现般忽然吐出一个词。
“韩研熙...”
他忽然这么一说,岑旭不解。
“韩妍熙?怎么了?”
傅揚沉着脸不说话,眼底思虑万千。
岑旭也从他这异常的反应里嗅到不一样的危险,他鲜少见傅揚这么深沉的思考,垂眸想了想,幽幽吐了句。
“你真要有顾虑,就做个局,试一试。”
此话一出,两人相视一笑。
彼此太过了解,总会一语中的。
傅揚微微点头,颇为认可的叹息一声,又很稀奇地别有深意问了句。
“你给陈教授家安排了不少人,比给自己安排的都多,什么情况?”
他这话好像捅了马蜂窝,让原本平静的岑旭顿时坐不住起身点了根烟。似乎一提到陈教授,岑旭心绪就格外烦闷,也没有继续和他沟通的欲望,拿起简单的行李包朝卧室走去。
见傅揚坐在沙发上不动,岑旭转身挑眉。
“你不去温白家睡?那我去?”
“还是你想,和我睡?”
傅揚给他了个闭嘴的眼神,拿着睡衣去了隔壁。
.
温白最近都没有去公司。
傅揚虽然被拉黑,但到第二天晚上温白就忍不住把他放出小黑屋,只是不回短信和微信,也不接电话。
傅揚给她发了很长一段文字。
温白起初看到都震惊了。
因为两人自联系以来,傅揚哪怕发语音转文字的消息,都是尽可能的言简意赅。
突然收到一篇小作文,无异于聋子唱歌,盲人画画。
温白盯着小作文看了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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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慢慢一点点软了下来。
傅揚言辞恳切,表示是他贪恋温白对他无微不至的照顾才隐瞒真相,又破天荒讲了他看不见的那段崩溃岁月是怎么过来的,所以至今仍有种不可置信和视力康复后重生般的喜悦,和患得患失的焦虑。
温白虽然没回复这条消息。
但读完内容后,心已经软了下来。
因为傅揚听了她的话,开始尝试着和她讲自己的经历了。
她感受到了他为她做出的改变。
温白本想发微信问他和韩妍熙到底是什么关系,有觉得两人还没和好,这样就搭理他未免太掉价,于是没追问。
待在岑旭的别墅里久了,做什么都不习惯,还没法拟音直播,她又萌生了想搬回去的念头。
她正百无聊聊地躺在沙发上吃水果,手机忽然响铃,是梁总监的电话。
温白觉得最近梁恩琪的态度也很反常。
因为起初不用去公司也是梁恩琪和她说的,今天这通电话虽是告诉她后面几款游戏的拟音需求,甚至有两款益智类小游戏主打一个音效模拟弹跳增添游戏趣味性。
可梁恩琪居然不要求她有了构思来公司和同组人碰一下,而是允许她居家办公。
有些不可思议。
温白一想到傅揚给梁恩琪打过招呼关照她,心里就更不自在。自己还没做出什么成绩呢,就这么摆架子,一点也不好。
这个想法反而激化了她去公司上班的心。
就在她清晨收拾好行头,准备开车时,才发现自己的车不知何时被岑旭开走了。
温白看着车库里这辆跟岑旭本人一样臭屁的阿斯顿马丁,无奈叹气根据老规律找到车钥匙出门。
而别墅到傅氏的路程比温白住的地方通畅很多,因此同样长的路程温白只花费了一半的时间。
所以当她把车驶入公司大门时,安胥之和组里的其他成员看到温白这模样,不由惊呼。
“温白你居然是富婆啊!大佬!”
“温白!你什么情况!”
“你这车太炫酷了吧!好像还是限量款!”
温白一个头有两个大,只得摇下车窗虚心解释。
“这是我朋友的车,不是我的...”
但另外几个人兴奋的根本停不下来,甚至有一个眼尖的同事立刻反应过来。
“这是限量款,这车牌连号是岑家二公子的车啊!”
此话一出,人群里似惊雷般又爆出一阵惊呼。
大家一个个看向温白的眼神充满艳羡和憧憬,温白把头埋在方向盘里,懊恼自己怎么选这么个扎眼的时间点来上班。
安胥之相比其他人吃瓜群众甚至开始八卦的模样,冷静很多。他一副正经模样给她比了个放心的手势。
“放心,我们都懂,不会乱说。”
温白:“......”你们懂什么了?!
而角落里停下车心不在焉的韩妍熙也被这不小的动静吸引了注意力。
当她听到周围人窃窃私语猜测温白是不是岑氏集团即将掌权的二公子的女朋友时,她的眼睛忽然一亮,像看到希望般贪恋而邪恶的投向有序排队进入地库的那辆阿斯顿马丁。
她眼眸漆黑看不透心思,只嘴唇默念着。
“岑旭...似乎和傅揚关系不错...”
86. 误会升级
在公司里,小道消息的传播速度往往飞快。
仅仅一个上午,所有和温白有过交际的同事都用一种艳羡惊奇的目光冲她微笑,甚至平时不说话的几个公司交际达人专门跑来要约她吃饭。
温白尴尬之余婉拒,只想把自己办公室的门焊死,然后给岑旭打电话泄愤。
中午到食堂用餐,部门其他组的成员也凑过来和她坐成前后桌,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她搭话。
“温姐,你看今天的股市消息了吗?恭喜你啊,男朋友将成为岑氏最新掌门人。”
温白听到这消息一脸懵。
但同组的其他人似乎真的为她高兴,同组性格最开朗的王慧楠率先领众人欢呼鼓掌,一时间以温白为中心,引起周围不少人的关注。
温白实在忍不住开口。
“我们真不是男女朋友,只是朋友。”
这时,食堂门口出现傅清清的身影。
傅清清正搀着个小帅哥笑的如沐春风,和温白对视后急忙跑上前跟风开口就大声问了句。
“什么情况?难道你甩了白月光男友答应岑旭做他女朋友?不会吧?!”
温白和傅清清关系好不少人知道。
此刻傅清清一句话又激荡出不少热度,很多吃饭的人都放下筷子探头张望。
温白满脸黑线,直接忽略周围人不怀好意的哦声,给了她个眼神,压低声音疾速厉声。
“胡说什么呢?!”
傅清清一句话引起诸多热议,有的人艳羡温白,有的人却认为她是抛弃男友逐利上位的心机女,忽而有些鄙夷地看着她。
但大部分人的重点还是在。
“是岑溪追的她?”
“听着是这意思。”
“我好像也有耳闻,说岑溪有个青梅竹马。”
“那就对上了!温白应该就是那个青梅竹马。”
“什么意思?”
“刚傅清清说的是岑旭。岑旭是岑溪的曾用名,只有以前认识才会习惯叫原名。”
餐厅里舆论还在发酵,傅清清却不觉得,反而从温白愠怒的眼神里得到答案。她挽着小男朋友的胳膊和温白做完介绍,两人又美滋滋的单独坐一桌吃饭去了。
温白感觉傅清清就是她的冤家。
一句话让她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而同组的人在看到温白并不怎么搭话的情况下,缓缓把话题转移到另一个温白更不想理会的领域。
“温姐,你和岑总关系这么好,听说岑总和我们傅总关系很好,你们有没有见过?”
“......”
“温姐,韩经理是傅总女朋友,你们关系这么好应该见过面吧?怎么感觉你们关系不太好?”
“......”
“温姐,你知道傅总什么时候回来上班吗?这两年经济不景气,会不会在游戏这方面有定制项目?”
温白内心:我不知道,别再问了。
而一向在人群里两眼的韩研熙,最近不知为何变现的很低调。即便这么大动静依旧窝在角落里静静低头吃饭。只是跟着她的几个女生面色极其不悦,投过来的目光带着锋利的刺。
一起吃饭的常媛见韩研熙无心生事,她却是个坐不住的,冲温白的方向远远翻了个白眼,阴阳怪气地骂道。
“得意什么啊,岑氏和傅氏有可比性么!”
话音刚落,却听见门口一阵骚动,只见一人身型高挑,雷厉风行地走在最前面带着浓浓权威感。梁恩琪和公司几名平日大家见了都要尊敬打招呼的高管此刻竟规规矩矩跟在他身后。
原本嬉笑轻松的餐厅此刻肃然一片。
只见傅揚身着剪裁合体的深色西装,身型优越气质矜贵,大理石雕塑般轮廓分明的的脸写满冷峻淡漠,眼皮微抬环顾四周在一众人群里定格到温白时眼底涌起惊异,但很快被冰冷的气场覆盖。
温白随着众人目光看向门口站着的傅揚,心里那股恼意腾地升起,但还是下意识的向后缩了缩,尽量避免不要被他看到,心里气恼地默念。
今天怎么这么倒霉!!!
只见傅揚若无其事的拿出手机,似乎发了条消息,然后收起径直向韩研熙方向走去。
与此同时,温白手机一响。
是傅揚发来的消息。
【随后和你解释。】
她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但靠近韩研熙处的落地窗前几个女生均不淡定,一脸惶恐的站起身露出花般灿烂的笑容,说话都比平时嗲了几度。
“傅总是来找妍熙的吗?”
“我是妍熙的好朋友,我叫常媛。”
常媛忐忑而兴奋的冲到第一名,甚至伸出手准备和这位传说中的总公司领导握手。
但傅揚连个眼神都没给她,目光越过一众花枝招展的其他人,对韩妍熙露出一个只唇角弯起,笑意不达眼底的笑。
“妍熙,吃完饭来我办公室。”
韩妍熙听到他的话直接震惊了。
她甚至杯子没握稳,差点摔了出来。
原本在看到傅揚出现在餐厅的一瞬间,她的心就慌乱不已,一直努力把头偏向窗外尽可能降低自身的存在感。
没想到傅揚直接过来熟稔地和她打招呼!
心惊之余,韩研熙目光忽然落到傅揚身后,立刻面色惊恐的仓促低头,一张脸吓得惨白。
楚江城叼着烟双手抄在裤兜里晃悠悠走来,一只胳膊揽住傅揚,笑嘻嘻地。
“怎么来了也不和我说一声。”
这话听着像怪罪,但更像熟人间的玩笑。
傅揚扭头把目光挪到楚江城身上,言简意赅地。
“没什么大事,我来找妍熙。”
楚江城闻此,目光八卦而探究的向坐在落地窗前的韩妍熙看了一眼,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
“哦,那你们聊,聊完一起喝茶?”
傅揚冲身后以梁恩琪为首的几人眼神示意,梁恩琪微微点头和几人快速离去。
他的表情没什么波澜,声音依旧冷冷地。
“不用。”
温白看着韩妍熙紧跟着傅揚一前一后离开餐厅,也不管周围同事兴奋吃瓜的震惊状态,只觉得心里一团怒火熊熊燃烧!!!
这是什么情况?!!
什么随后解释?!!
温白感觉自己像遭到欺骗的女友,亲眼目睹了男友和小三的亲昵往来,胸口憋着一团火,肺管子快要气炸了。
但她很快冷静下来,在一众人里埋头吃饭,然后忽然抬头朝楚江城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的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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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袋里忽然闪过很多记忆碎片。
近段时间傅揚和岑旭的反常,傅揚对她的叮嘱,车库里和韩妍熙互传资料的楚江城,电话追踪的那串号码......
她虽然不懂,但能感觉到,有一股危险的阴谋在靠近。
.
顶楼办公室。
韩妍熙战战兢兢的站在傅揚桌前,手心满是汗,头低的快要缩进衣服里。
傅揚泰然自若的坐在奢华的真皮沙发上,翘着脚冲她微笑。
“坐。”
韩妍熙看着那张英俊无瑕疵的完美面庞,那抹淡漠的笑意让她不知为何后脖颈一凉,头皮发麻。
她抿紧唇线,鼓足勇气开口。
“傅总,您找我来,有事?”
傅揚像个颇有耐心的棋者,或者说像个胜券在握的赢家,不疾不徐地冷笑一声,语调平平。
“按照你的说法,叫我傅总,生疏了。”
韩妍熙也猜到傅揚肯定有所耳闻才亲自来质问。只是以她对傅揚处事这么久的情况打听,他居然没有直接开掉她,而是当着公司众多人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态度......
难道,他对她有兴趣?
韩妍熙眸光一转,心里虽依旧忐忑不安,但看向傅揚的眼神多了几分大胆。
但傅揚宛若刀锋般凛冽的眸光冷不丁悬在她脖颈处,那种强烈到不敢喘息的压迫感让她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
那是个警告的眼神。
韩妍熙立马缩起头打消念头,后背冷汗涔涔。
她努力控制自己让声音不颤抖,结结巴巴局促地解释。
“是...他们胡说,我确实...有个男朋友,我打电话老叫阿阳,是他们...”
听着她聒噪的声音,傅揚眼眸里闪过一丝不耐烦。
他把背靠在沙发上,也不打算跟她绕圈子,把沙发上的文件袋拿出来丢在她面前的桌上,示意她打开。
“今早瑞达、英合、联大,还有几股宋氏重资的股跌停了。”
韩妍熙打开文件袋,看着里面文件上的文字和署名落款都是自己的文件,顿时手脚冰凉头晕发麻,差点一个踉跄跌倒。
她心底大乱,这些文件如一棒当头让她顿时懵了。
傅揚继续提醒她。
“早晨警方接到报案,岑粤临水区的别墅发生斗殴事件,现在两个人被行政拘留,如果让他们知道这些内情你事先都知晓,他们会放过你么?”
随着傅揚沉甸甸能要她命的话,韩妍熙如当头一棒此刻才幡然醒悟。
什么看在爸的面子上给自己升职,默许自己往上爬,自己怎么会有这么愚蠢的想法。
全是这个人的圈套!
她真蠢啊!没本事硬往上爬,很多业务不懂都让底下人处理,签字也随便签。
原来,傅揚早就谋划好了。
他一直都知道,只是放任不管,仍由她踩入陷阱。
韩妍熙紧紧攥着拳,过于用力几乎快要没血色的破罐子破摔。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傅揚见她脸色越来越差,唇角这才扬起胜券在握的,懒懒地眼皮不抬一下,直接略过她的提问。
“告诉我韩芮林在哪儿,我可以保你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