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炉鼎的自我修养》 1. 五合镇1 《炉鼎的自我修养》全本免费阅读 燕迟的脸色很差,眼底还泛着淡淡的青色。 才下过一场绵绵的雨,天依旧阴沉沉的。 白墙青瓦,他一身红衣踩着雾气从远处而来,想让人不注意到都难。 早在楼上翘首以盼的计繁看见这熟悉的红衣金带,立刻从楼上飞奔下来,跑到客栈门口,一开门就被灌了一嘴的凉风。 客栈里的人不多,此时齐刷刷地看过去。 进来的是位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红衣黑靴,腰间用一条细细的金链随意缠了几圈,正熠熠闪着光。 “小师兄……” 计繁刚要开口,待看清燕迟之后,剩下的话一惊之下又被憋了回去。 客栈里融融的灯光映在燕迟白皙的面颊上,一个红色的巴掌印十分明显。 许是累极了,他微微低垂着眼,一句话也没说。 计繁连忙侧身让他进屋,顶着风把门重新关好,然后小跑着跟在他身后。 大堂里终于又有人说话了。 “他也是来除煞的?”一人声音带着明显的鄙夷。 “谁知道呢,一个小白脸,刚从女人被窝里爬出来吧?”另一人毫不客气的讥讽,引来满堂哄笑。 正在上楼的燕迟脚步一顿,侧身看过去,鸦羽般浓密的长睫微微抬起,乌沉沉的眼底闪过一丝阴狠。 霎时间又没人说话了。 他只淡淡瞥了一眼便收回视线,继续上楼,没几步便不见了人影。 “妈的,这小子什么来路?” 刚才那一眼看得他汗毛都竖起来了。 “和那个小道士是一起的吧?好像是小什么山?” 来的这些个修士也算是有些资历了,仙门百家,有些名号的他们都记得。 至于那些让他们过耳却没印象的门派,他们是不会放在眼里的。 那人似是觉得刚刚被这么一个年轻人下了脸,面上无光,又特意将声音拔高了一点。 “面色青白,脚步虚浮,一看就是纵欲过度,我说错了吗?” 不过这话偏偏等到燕迟走远了才说,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想让他听见。 燕迟听没听见没人知道,跟在他身后的计繁倒是听见了。 不过他现在没空搭理楼下的人,因为他闻到了燕迟身上传来的血腥味。 “小师兄,你受伤了?”他有些急,连忙引着燕迟进了先订好的房间。 小师兄天资不凡,修道虽然才短短三年,修为却已经比道观的好几个师兄还要强了,能让小师兄受伤,甚至……甚至还在他脸上留下一个巴掌印的人,到底该是何方神圣啊? 燕迟闭了下眼,敛去所有情绪,声音因为受伤较平常多了几分低哑。 “我没事。”他走到床边盘腿坐好,“去给我打盆热水。” 房间里只有桌上点着半截蜡烛,火光跃动,他脸上也忽明忽暗的。 调息片刻后,他解开了身上沾血的衣衫。 三道鞭痕,一道在前胸,两道在后背。 计繁端着热水进来的时候正好看见这一幕,悚然一惊,差点没把水盆扔地上。 小师兄的伤竟然这么严重! 他把水放好,又用手巾浸了热水。 “小师兄,我来帮你擦一下吧。” 血呼刺啦的,瞧着都吓人。 “出去。” 见计繁犹豫,他又说了一遍,“出去。” 这次声音更冷厉,计繁将手巾递给他后便去门口守着了。 小师兄身上的伤痕真是奇怪,看着像是鞭痕,然而伤口又有些焦黑,实在诡异。 而且…… 他刚刚是不是在他身上看见了一个咬痕? 不不不!一定是他看错了! 屋里燕迟熟练地为自己处理伤口,手上的药粉撒上去,伤口处立时发出“滋”地一声。 而他也只是皱了下眉而已。 这药虽然疼,痊愈之后却不会让他留下半点疤痕,是大小姐特意给他的。 她说那些疤很丑,会坏了她的心情。 这么一番折腾,让他额头上出了一层晶莹细密的汗珠,燕迟随意擦了擦,将计繁喊了进来。 “怎么回事。” 计繁见他衣服已经穿好,满足不了自己的八卦之心,略有一些失望。 他挠挠头,将情况简单说了一遍。 “就是客栈门前的那条江里,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个邪煞,短短三个月的时间已经伤了十多条人命,师父担心我一个人应付不来,才传信让你来帮我的。” 他也是到了之后才发现镇长还请了这些个散修来除煞。 他声音越来越小,说到最后偷偷去看燕迟的神色。 然而目光一触及到他脸上的红痕,就又快速收了回来。 天呐! 小师兄那张冷淡的脸上竟然有个巴掌印,真的是好可怕的一件事! 那巴掌印有些小,应该是个女人留下的。 不知怎么,他脑海里莫名想起刚刚听见的那几个字——纵欲过度。 他努力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丢出去,小师兄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和女人有关系? 他在这五合镇已经等了三天,本以为小师兄是不愿意来帮他,不过现在看他脸上既然红痕未消,而且连身上的伤口都没来得及处理,肯定是脱身之后第一时间赶到了这里。 这么想着心里又多了几分感动。 燕迟确实是第一时间赶来了这里。 沧夷山离这里不算远,他今天早上才看见师父给他连着传了三封信,告诉他五合镇的邪煞非同小可,让他速速赶过去帮计繁除煞。 但他也并非一点处理伤口的时间都没有。 大小姐听说他要去除煞,特意在他临走前打了他三鞭,为的就是让他顶着伤赶路。 还有他脸上的……她就是想让他这样出现在人前。 他当然不敢违抗她。 “小师兄,你身上的伤……?”计繁小心翼翼的开口。 燕迟目光锐利地看向他。 计繁打了个哆嗦,不敢再问,到窗子边上盯着江面去了。 要说五合镇其实不归小阳山管,其地处偏僻,名义上是个镇,却比某些都城附近的村子还要落后,自然而然也拿不出钱来犒劳修士,还是师父心好,听说此事过后将他派了过来。 不过他是道观里年纪最小的弟子,道法也就那样,勉勉强强,几个师兄又都去了其他的地方除煞,师父没办法,这才给小师兄传了信。 外面的天色不知何时暗了下来,江边的雾气也越来越浓。 计繁聚精会神地盯着,生怕错过什么。 师父叮嘱过他,短期内能伤这么多人,说明这个邪煞很是凶恶,让他千万小心。 “小师兄!江上好像有动静!”计繁叫出声。 不止是他,一直待在大堂, 2. 五合镇2 《炉鼎的自我修养》全本免费阅读 这些个人被她说得面红耳赤,若非修道之人自持清高,说不定都有人忍不住动手了。 不过虞幼泱根本就不把他们放在眼里,或者说,她从来就没把什么人放在眼里过。 她视线在人群里扫了一圈,没看见燕迟。 应该是在她刚踏上岸的时候就离开了,只剩下他身边那个呆头呆脑的小道士还站在那。 有人冷哼一声,“姑娘这么说是不愿离开了,也罢,良言难劝该死鬼,请自便吧!” 说完,众人三三两两地回了客栈。 虞幼泱毫不在意,右手捏紧了披风领口,慢吞吞地跟在人群后面往客栈的方向走。 身边却突然响起一个少年的声音。 “你刚才那样说话,不好。” 自打记事起到现在,还从没人用这种说教的语气和她说话,就连爹爹也不会。 虞幼泱觉得新奇,脚步一顿,侧过身瞧了一眼。 是跟在燕迟身边的那个小道士,看着十五六岁的年纪,脸上还带着点婴儿肥。 虞幼泱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怎么不好?” 计繁跟在她身边,面上一本正经,“你这么说就把他们都得罪了,万一邪煞真过来,怕是没有人会救你,所以你还是快点离开这里吧。” 他虽然也觉得虞幼泱刚才说的话有点过分,可他因为那些人在背后说燕迟的事,早就对他们没什么好感,看见他们吃瘪,反而还觉得解气,这才过来提醒她。 虞幼泱开始还以为他是来为那群人打抱不平,没想到他会说这个,一时间玩心大起。 她一对细长的眉蹙了起来,“真的?我还以为他们是在诓我,可我来到这里还有事,一时半会离不开,这可怎么办?”说话间面上带着忧愁,好像真的在为自己感到担心。 计繁听她这么说,小脸也皱了起来。 虞幼泱见他面上有些纠结,柔声道:“我看你穿着一身道袍,应该也是修士吧,不如你来保护我,好不好?” 计繁一直在山上修道,平日里没怎么接触过女人,虞幼泱又这么温柔地和他说话,他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 “我、在下来自小阳山,叫做计繁,虽然是个修士没错,但我实力不济,恐怕自保都难……”说完他还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总算不至于被美色迷了眼,他还是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的。 虞幼泱善解人意道:“没关系,你愿意让我跟着你就可以了。” 计繁犹豫片刻,“那也好,有我小师兄在,他灵力高强,你只要小心些不会有事的。” 虽然以小师兄的性子恐怕不会过多理睬她,但也绝不至于见死不救就是了。 虞幼泱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他说的应该是燕迟。 心里更加觉得好笑。 “好啊。” 她根本不担心燕迟会认出自己。 且不说燕迟每次来沧夷山的时候眼睛上都蒙着绸带,她甚至连和他说话的声音都特意做过处理,他怎么可能认得出她? 更何况燕迟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按她的要求,从来都只会“大小姐”、“大小姐”地叫她。 燕迟对她这位大小姐所知道的全部信息只有一个,那就是沧夷山上明夷散人的宝贝女儿。 计繁领着她来到楼上,他总共订了两间房,现在客栈来了这么多散修,已经没有多余的房间了,只好把自己的房间让给她。 “你且安心住下,今晚不会有事的。” 虞幼泱没再多说,她本来就有些懒怠,平日里只待在沧夷山上,今日赶了一天的路,现在只想好好休息。 这一夜果然风平浪静. 醒来的时候还有些困倦,洗过脸才清醒了些。 她起得晚,下楼的时候大堂里已经坐满了人。 行走间裙摆轻晃,上面似有浮光流动。 昨夜毕竟太晚,众人只是将她瞧了个大概,她这么缓步从楼梯上走下来,有几个见多识广的变了脸色。 先不说她发间点缀的几颗珍珠品相罕见,光是她这一身鲛纱制成的长裙,恐怕就要耗费寻常小世家一年的开销。 难道昨夜里是他们看走了眼,她其实是某个显赫家族的大小姐? 可无论怎么看,都瞧不出她身上有半分灵力修为。 众人心思各异,虞幼泱却神态自若。 根本不用她刻意去找,燕迟那一身红衣十分惹眼。 虞幼泱忽然想起,当初她让他穿红衣,就是为了在山上找他的时候更方便一点。 计繁看见她下来,对着她招了招手。 虞幼泱走了过去,没注意到计繁对她使的眼色,习惯性地坐在了燕迟身边,如果不是燕迟骤然起身,她都已经下意识地靠在他身上了。 燕迟冷冷看她一眼,坐到了她对面。 虞幼泱眨眨眼,终于从刚睡醒的迷蒙状态中彻底清醒过来。 差点忘了,这可不是在沧夷山了。 计繁觑了眼燕迟的脸色,凑到虞幼泱身边,小声道:“姑娘别介意,我小师兄他就这样,素来不喜与人亲近,不是刻意针对你。” 他说的半分不作假,燕迟在小阳山的时候就独来独往,从未见他与哪个师兄弟亲近过。 昨日他还是费了好一番口舌,才让小师兄勉强同意带着她。 虞幼泱轻轻“啊”了一声,歉然地看着燕迟,“原来是这样,是我唐突了。” 燕迟却并未回话,只歇了一晚,他脸色已经比昨天好了许多,只是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仿佛拒人于千里之外般。 习惯了他在自己面前低眉顺眼的温顺模样,现在这个冷淡的态度,倒是让虞幼泱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 目光从他没什么血色的唇,滑过他高挺的鼻梁,停在他半垂着的双眼上。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他的眼睛长什么样子。 睫毛浓密,长而不翘,眼尾微微下垂,一副很好欺负的样子。 虞幼泱忽然有些遗憾。 早知他的眼睛生得这般好看,她就不会将他的眼睛遮住了。 真想知道在采补他的时候,他这双眼睛会是什么样的。 可她又不想让他看见她的样子。 虞幼泱漫不经心地想,不如将他的眼睛弄瞎好了,这样就不用担心了。 不过这个想法很快又被她自己否决了。 宝石如果失去了光彩,又与俗物有什么区别? 也许是她的目光太过露骨,燕迟抬眼,冷冰冰道:“眼睛不想要的话,可以剜了。” 虞幼泱弯唇笑了一下。 3. 五合镇3 《炉鼎的自我修养》全本免费阅读 这么久了,虞幼泱一直记得燕迟刚被带到她面前的样子。 身体单薄,瘦骨嶙峋,坐在他身上的时候都会觉得硌。 倘若不是她爹爹将他带入仙途,他这个大气运子恐怕还要在俗世中磋磨几年,更何况爹爹也并未亏待他,给了他不少好东西养身体,甚至还有要将他收为关门弟子的想法。 只不过最后被虞幼泱给拒绝了。 她一看见燕迟,就会想起自己只能靠采补他活着,如此耻辱,又怎么能让爹爹将他带在身边,再与他朝夕相对? 讨好她就是讨好她爹爹,讨好了她爹爹,他才能得到更多的好东西。 燕迟是很清楚这一点的,所以在她面前极尽可能的放低姿态,逆来顺受。 虞幼泱也明白,她二人相看两相厌,只不过她不屑于隐藏这一点,而燕迟却是从不敢流露出分毫。 在她看来,作为一个炉鼎虽然听上去不甚光彩,可是能成为她虞幼泱的炉鼎,得到的远比失去的多得多,而且她也只是采补他身上的一点气运和阳气而已,对于他这个气运子来说,用不了几天就能养回来。 梦中虽然是零碎的片段,拼拼凑凑,也能摸索出个大概。 燕迟将本该送给她的灵光宝玉送给了另外一个女人。 那是她进阶的关键时刻,缺少此物,没有熬过雷劫,最终香消玉殒,她爹爹得知此事后强行出关,怒急攻心,白白丢了性命,而爹爹一身的修为和法宝,竟然全都被燕迟给得了去,最后反倒叫燕迟飞升成了仙。 每每想到此处,虞幼泱都会冷笑。 真是好一个气运子,怪不得她爹爹迟迟未飞升,原来都是在为他人做嫁衣! 唯一可惜的就是她现在还需要靠采补燕迟续命,不能将他除之而后快,以绝后患。 思来想去,只要她不死,爹爹就不会有事,所以她才亲自来到五合镇,取这灵光宝玉。 按照梦里的时间,灵光宝玉虽然是在一年之后才问世,可它的降生之地就是此处,依照虞幼泱的判断,这个邪煞很有可能就与灵光宝玉有关。 至于此举算不算是夺了他人机缘,她却是从未想过的。 明夷散人行事乖张,一副唯我独尊的做派,耳濡目染,她自然也习得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八字箴言。 更何况,她梦中得知此事,谁说又不是她的机缘呢? - 入了夜,虞幼泱更是遍体生寒,连长睫上都凝着冰晶。 果然,没了山上阵法的压制,靠她一个人还是太勉强了。 理所当然的,这笔账又被算在了燕迟身上——如果不是他以后会背叛她,她何必亲自来这一趟? 她呵出一口寒气,裹紧身上的披风走出客栈。 七月十四。 众人掐准了今天邪煞一定会出现,又一次守在了江边,准备等它一露头就将它消灭。 计繁之前说得很对,这些人果然对虞幼泱视而不见,甚至有人看见她不怕死的过来,还幸灾乐祸地笑了一声。 计繁余光看见她出来,先是呆了一下,随后急道:“虞姑娘,你怎么出来了?今天是七月半,这里很不安全!” 虞幼泱此时懒得理他,看着人群中的燕迟,舔了舔嘴唇。 明明之前将他采补得那样狠,这才过了几天,他身上的阳气竟然又养回了大半。 如果不是时机不对,她现在真恨不得再采补他几回。 她忍不住又上前几步,离燕迟更近了些。 身体里的寒气仿佛被他驱散了不少,甚至周身还隐隐能感受到一丝暖意。 他的身体有多热,没有人比她更清楚。 舒服了之后,她总算能分出神来敷衍一下计繁,“我一个人在客栈里,很害怕……” 因为寒气的原因,她面上本就一片雪色,此时又作出一番楚楚可怜的姿态,更是将计繁骗得团团转。 计繁真以为她怕得厉害,耐着性子道:“虞姑娘,你只安心待在客栈里就好,不会有事的。” 虞幼泱咬着嘴唇,看上去可怜得不得了。 “可我真的很害怕,就让我待在这吧,我不会给你们添乱的。” 她还要靠邪煞来找到灵光宝玉呢,当然不会离开。 计繁又犯起了难,扭头看燕迟的反应。 燕迟冷冷看了虞幼泱片刻,突然笑了一下。 “好啊,不过虞姑娘可千万要小心些才是。” 虞幼泱对他何等了解,一眼便看出他的心思。 倘若一会除煞真的遇到了危险,他定会假模假样地来救她,然后装作失手,借邪煞之手除了她。 这样哪怕计繁之后会向他师父提起,他也可以将过错全都推到她的身上。 虞幼泱看着他,情真意切道:“燕迟哥哥,你可真是个好人。” 燕迟被她恶心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转过身不再理会她。 过了片刻,乌云遮月,阴风阵阵,就连年纪最小的计繁也是满脸的凝重。 江水翻腾不止,里面忽然冒出个半人高的鬼婴。 随后便是一声似笑非笑的怪叫,众人使出了看家本领,一时间用符的用符,捏诀的捏诀,各路仙法齐齐攻去。 众人为了此次除煞,早做了十足的准备,养精蓄锐这许多天,就准备在此刻将它一举消灭。 整个过程燕迟一直没动手,虞幼泱也就始终安静乖巧地待在他身边。 计繁自知不是此煞的对手,便专心布阵,以作防御之用,时不时还查看一眼虞幼泱,见她没出什么状况才放下心来。 置身事外,虞幼泱看得十分清楚。 这鬼婴身上的煞气被消磨之后竟还能源源不断地长出来,按照这样的趋势,用不了一会,等这些人的灵力耗尽之后,就会成为它的盘中餐。 许是众人的攻势太猛烈,鬼婴长啼一声,一阵阴风卷过,附近挂着的灯笼全都熄灭了。 好在他们除煞都颇有经验,只是片刻的惊慌后便没有再轻举妄动。 计繁指尖燃起一张火符,持续时间虽短,却足以让众人看见位置。 “大家往我这边来,我这里有防御的法阵!” 众人本以为他们联手,除煞会是轻而易举,因此谁也没布防御的法阵,现在再画也根本来不及,只好都躲进他的法阵里。 他灵力低微,画出的法阵也小,这么多人进来,便有些拥挤了。 简直天助我也! 虞幼泱趁此机会整个人往燕迟的身上贴过去,还不等她舒服地喟叹出声,便被燕迟捏住了手腕,接着背后不知被谁一推,跌出了法阵。 “啊!”她发出短促地一声惊呼,腰身一旋,却是轻巧地落在了计繁的不远处。 动作干脆利落,不过在黑暗中,没有一个人看见。 计繁本就一直注意着她,此时听见她的声音,忙伸出手将她捞了回来。 他松了口气,“虞姑娘,还好你离我近,可千万要小心啊。” “吓死我了。” 虞幼泱声音中带着害怕,两只手却牢牢抱住了燕迟的胳膊,并且好像因为害怕,抱得更紧了。 燕迟本就因采补一事不喜欢与人有肢体接触,现在她柔软的身躯紧紧贴着他,更是让他一阵恶寒。 这个该死的女人! 而且明明有这么多人,怎么偏偏抓住了他! 他却不知在虞幼泱看来,所有人都一样,只有他,阳气旺得像是一团火。 虞幼泱只消向热源靠过去,自然也就抓住了他。 燕迟正要故技重施,人群中却有人祭出了法宝。 刹那间,幽幽的蓝光从一盏小灯中散发出来。 若是此时再将她扔出去,定会被计繁发现。到时计繁再将此事禀告给师父,师父说不定 4. 五合镇4 《炉鼎的自我修养》全本免费阅读 “咳咳……” 虞幼泱把昏倒后压在她身上的燕迟推开,又嫌弃地在他身上踢了一脚。 重死了! 方才鬼婴那一下全都打在了他身上,虽说不至于要他的命,却也够他昏好一阵了。 在他昏过去之后,虞幼泱用护身法宝将鬼婴震伤,一时半刻鬼婴绝不会再出现。 她用灵力探知了一下他体内,确认他死不了之后便没再管他。 他们不知道被鬼婴带到了何处的一个地下洞穴,虞幼泱被地上的骨头绊了一下,伸手扶住湿滑的石壁。 满手黏腻,她恶心得不行,用燕迟的衣摆擦了好几下才作罢。 她随便往洞里走了走,看见地上堆了一堆东西。 女人用来梳发的木梳、破破烂烂的几个木偶,还有一个拨浪鼓……这些应该都是那个鬼婴从江里捡回来的。 这里一定就是这鬼婴的老巢了,不枉她费尽心思被掳走。 乱七八糟的,虞幼泱皱着脸用脚在那堆东西里面扒拉两下,终于发现一块发着莹莹绿光的玉环。 她眼睛一亮,蹲下身将那块玉环拿了出来。 这块玉溢满了灵气,虞幼泱几乎一下就认定它是灵光宝玉。 实际上这块玉有什么用处,她以后又为什么非要这块玉不可,她却是半点不知。 总之……现在有了这块灵光宝玉,她以后就不会出事,她爹爹也就不用因为她而强行出关,以后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还没等她高兴,她就发现了这块玉的问题。 她用灵力反复确认,脸色越来越难看。 这块灵光宝玉里面竟然还沉睡着一个魂灵。 此灵不除,灵光宝玉又如何认她为主,为她所用? 她爹爹明夷散人在炼器一道的成就上,当世无人能出其右,可她却觉得这些很没意思,只学了一点皮毛,如今这点皮毛显然是不够她用的。 爹爹一直在闭关,她不想因为这种小事就去打扰他。 既然在“器”上面她没有办法,那就只能从“灵”这一方面入手了。 将灵光宝玉收好,她转过身看了一眼还昏睡在地上的燕迟。 虽然爹爹在她的坚持下没有收他为弟子,却将他交给了一阳道人做徒弟。 这一阳道人是她爹爹为数不多的至交好友,也是一位隐士大能,绝对不算亏待了他。 引他入仙途,送他法宝护身,这些都是换他做她炉鼎的条件。 当然,就算没有这些好处,对于燕迟来说也根本无法反抗,但明夷散人深谙人心,威逼加上利诱,才是上上之策。 看着他,虞幼泱心中有了计较。 不如出去之后就让燕迟带着她去找一阳道人,说什么也要让灵光宝玉认她为主。 不过出于某些十分憋屈又别扭的心理,她并不愿意让他知道她就是“大小姐”。 反正逗他玩也很有意思,那就陪他再演一段时间的戏好了。 打定主意,虞幼泱走到他身边蹲下。 怎么这么长时间都没醒。 难道是之前的鞭伤还没好? 她伸手推了推他。 “燕迟哥哥?” 燕迟长睫颤了颤,慢慢睁开眼睛,眼神中还带着点茫然。 “燕迟哥哥,”她欢快地喊他,“太好啦!你终于醒了!” 他后背还钝钝地泛着痛,是被那个鬼婴打的。 目光在触及身边虞幼泱的时候变得清明,下一刻,他猛地掐住她纤细的脖颈。 虞幼泱只觉得眼前一花就被他按在了地上。 他的手越收越紧,眼底杀意毕露。 混账东西! 他竟然想杀了她。 手腕一转,一颗小珠子被她悄悄握在手里,用力收紧。 “唔!” 疼痛来得猝不及防,燕迟面色骤变,一下子松开了掐着她脖子的手。 能受她三鞭子而面不改色的人此刻蜷缩着身子,一脸痛苦地倒在地上,脖颈上青筋暴起,双手紧紧按住胸口,好像这样就能缓解心脏上的剧痛一样。 燕迟疼得闷哼出声。 是大小姐……可为什么这么突然? 剧烈的疼痛让他有了一瞬间的恍惚。 也对,是大小姐的话,她做什么都有可能。 或许是山上哪个新来的妖怪冲撞她了,或许是七月半,她体内的寒气又让她不舒服了。 又或者,她只是单纯的心情不好,感到无聊了。 所以才想起了他这个玩具。 他已经疼得说不出话,心脏像是在被人一片一片地撕扯一般。 虽然之前大小姐也总捉弄他,可从没有哪一次这么疼。 他甚至开始不着边际地想,也许大小姐这次是真的想杀了他。 在他身后,虞幼泱不断喘息着,终于从窒息的感觉中缓了过来,她冷眼看着地上气若游丝的燕迟,若不是理智尚存,差点真的想就这么弄死他。 以后还要靠采补他续命。 这真是个令她恶心又无力的事实。 她深吸一口气,从背后抱住了他。 燕迟浑身脱力,咬着牙从嘴里挤出两个字。 “滚开!” 虞幼泱没松手,嗓音轻柔:“燕迟哥哥,别动,你身上是被人种了锁心珠吧,我来帮你缓解。” 说着,她放缓了捏着小珠子的力道。 燕迟果真好受了许多,虽然心口还是丝丝泛着疼,却已经不像刚才那般剧烈。 “你……你知道锁心珠?” 他喘着气,话都有些说不利索。 少女似乎因他的质问而有些紧张,“我知道。” 她看上去不像是在说谎。 而且他身上的锁心珠在她抱过来的时候,真的平静了下来。 也许是刚才的疼痛让他心有余悸,他没再动,任由她抱着自己,静静平复着呼吸。 长睫垂下,眼底神色晦暗不明。 虞幼泱本打算若他推开自己,就再催动锁心珠,没想到他这么老实,心里不由得冷笑一声。 狗都是这样的。 吃了痛才会长记性。 他身上源源不断的热意让她舒服了不少,虞幼泱不得不承认,他这个小火炉子对她来说真是太好用了。 为彻底打消他的疑虑,她细声细语道:“之前家里抓到过一个妖怪,那妖怪身上就被种了锁心珠,家里人冥思苦想,才研究出了能缓解锁心珠的秘法。” 燕迟眸光微动,抬眼向她看过去,像在分辨她话中真假。 虞幼泱说的当然都是假的。 锁心珠是她爹爹明夷散人亲自做的法宝 5. 五合镇5 《炉鼎的自我修养》全本免费阅读 洞口被人下了禁制。 邪煞可以随意进出,人却只能进,不能出。 燕迟仔细查看一番,想要破除禁制,只能将鬼婴除去。 眼下他身上还有伤,碰见鬼婴,怕是九死一生。 他是个很惜命的人,绝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冒险。 燕迟折回来,冷眼打量着洞内。 地上有几堆零散的白骨,看上去是人骨,角落里堆放着杂七杂八的一些小物件。 这个洞穴很深,他贴着墙壁,慢慢往里走。 虞幼泱忽然伸手拉住他。 燕迟耐着性子没把她甩开,他低下头,“怎么?” 少女的眼睛如黑琉璃般剔透,手指紧紧抓着他臂弯处的衣服。 他眉头皱得更紧,不耐烦道:“说。” “里面太黑了……我害怕……”虞幼泱随便给自己找了个借口,一边说着,一边抱住他的胳膊,“这样走可以吗?” 越往里阴气越重,既然他在身边,她也没必要委屈自己受这阴寒之气。 燕迟脑子里想的却是完全不相干的一件事。 她的身体太软了,几乎让他下意识地就想到了大小姐。 大小姐圈住他脖颈的手臂,还有落在他耳边难抑的喘息……每一样都让他感到无比恶心。 他只怔了片瞬,便毫不留情地把胳膊抽了出来。 然而那种被她抱住的感觉却残留着,他阴着脸用力在她刚刚碰过的地方搓了几下。 “害怕就留在这里。” 燕迟不自觉拔高了声音,尾音在这幽深山洞里回荡着。 “……” 虞幼泱表情有些古怪。 他是在对她发脾气吗? 还有他的动作,嫌弃她? 这可真是快把她气笑了。 她心里想了百八十个回到沧夷山上折磨他的法子,这才勉强平静下来。 区区一个炉鼎而已。 虞幼泱怕自己一开口就忍不住,懒得再理他,赌气走了几步去洞口呆着了。 反正这种程度的寒气也冻不死她,何苦作践自己看他脸色? 等他发现洞里什么都没有,自然会回来找她。 燕迟见她没再跟着自己,稍感意外,不过也只是冷笑一声便继续往洞里走了。 洞穴深处弥漫着一股腥臭味,燕迟用灵力探寻了一下,没发现里面有什么东西。 他刚要抬脚往更深处走去,又想起了还坐在洞口的虞幼泱。 心头忽然升起了烦躁。 刚醒来的时候他就想杀了她,若不是她,他也不会被鬼婴击中,还被带到这个莫名其妙的鬼地方,更何况就算她死了,计繁那个蠢货也只会以为是鬼婴做的,绝不会怪到他的头上。 可没想到她竟然能缓解他体内的锁心珠带来的疼痛。 她甚至还说她可以解开锁心珠。 燕迟早就偷偷打听过明夷散人,名声比最令人不齿的邪魔还要差上几分。 但即使如此,仙门百家仍在使用他做出的法器,足以看出此人在炼器一道上是何等登峰造极。 所以他根本不信她能解开。 可是……万一呢? 燕迟没再继续前进,准备折返回去找虞幼泱。 在洞口设下禁制的人修为绝对不低。 邪煞的洞口怎么会有这么一个针对人而设的禁制? 燕迟想起除煞时的异常。 一般邪煞身上的煞气绝不可能源源不断,除非这个邪煞是有人在供养。 这么想下去,死在洞里的人除了会是鬼婴掳来的之外,也有可能是那人专门用来喂养鬼婴的。 被人刻意养出的邪煞与自然形成的邪煞不同,人养的邪煞虽然成型快,但弱点也会很明显。 只要找到它的埋骨之处,再将其净化,邪煞自然也就被化去了。 “啊——” 不等他细想,洞口已经传来了虞幼泱的惊呼声,燕迟面色一变,急忙赶过去。 - 燕迟离开之后虞幼泱才算彻底感受到这个洞穴是有多冷。 为了灵光宝玉,她忍着体内的寒气离开了沧夷山,结果找到的灵光宝玉还有问题,还有她那个可恶的炉鼎,竟敢真的把她一个人扔在这里! 如果是在沧夷山,她非把他吊起来打不可! 虞大小姐越想越气,不得不起身活动身子来让自己暖和一点,这么一走动就又踢到了地上的骨堆。 醒过来的时候就被这堆破骨头绊了一下,现在居然还敢绊她,气得她狠狠踢了一脚。 这一踢反倒察觉出几分不对,她蹲下来看了几眼。 这里本来就是邪煞的老巢,阴气聚而不散,没想到这里居然还留有一点残魂。 虞幼泱冷得不行,手指都有些不听使唤。 她干脆点了一根香,袅袅细烟飘向残魂,等那魂体凝实一点之后,她扯着嗓子喊了一声,打算把燕迟给喊回来。 既然都已经搬出锁心珠这件事,她就不信燕迟会不管她。 虞幼泱喊得很干,没有什么感情。 喊完之后自己又觉得不满意,正想着要不要重新再喊一次的时候,洞里却传来了燕迟很明显的脚步声。 像她们修道之人脚步声都很轻,燕迟的脚步声明显,是因为洞穴会将微小的声音都放大,还有就是,他的伤真的有点重。 虞幼泱抬头,他正扶着石壁平复呼吸。 他眼底含着怒意看过来的时候,她还无辜地眨了眨眼。 啊,小火炉子来得好快。 “没事你喊什么?” 他语气阴冷,看上去被她气得不轻。 看见他这样,虞幼泱的心情反而好了起来。 她可怜巴巴地指了指角落,“我看见鬼了。” 燕迟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有一个很淡的残魂,眼神一扫,又看见地上燃了一半的香。 虞幼泱小声解释道:“这里都是骷髅,我害怕,就点了一根香,然后就看见它了……” 燕迟冷冰冰道:“你在这里点香,当然能看见鬼。” 时间不对,场合不对,而且…… “你哪来的这种香?” 她天真道:“就是一个修士给我的呀,他说五合镇阴气森森,只要点了这根香,小鬼得了供奉,就不会来害我啦。” 虞幼泱这次没骗他,给她这根香的正是那天被她言语挑衅过的散修。 那散修真将她当成了什么都不知道的普通人,哄着她,把香送给了她。 她当时觉得好玩就收下了。 燕迟冷笑一声。 看来不止他一个人烦她。 这种香是聚魂香,于鬼怪是大补,点了之后 6. 五合镇6 《炉鼎的自我修养》全本免费阅读 一阵头晕目眩,虞幼泱睁开眼。 面前是一个豁口的矮墙,身体的主人正在试着爬上去。 这个视角很矮,她起初以为是一个人在蹲着,直到看见还有些肉乎乎的小手才反应过来,这人现在还是一个孩子。 他费力踩着一块凸起的石头,爬了好一会,终于翻了上去。 入魂之后,她就像是被困在了他的身体里,一切都不能自己做主,只能被迫体会着他的五感。 墙的那边是一户人家的后院,虞幼泱借着他的眼睛打量着院子里。 地上都是血,正汩汩地往低处流。 土的颜色很深,应该是常年被血浸染所致,地上还能看见一点残渣,隐隐听见几声猪叫。 虞幼泱推测这应该是某个屠户的后院。 没一会,一个面容憔悴的妇人从屋子里走出来,布衣荆钗,眼睛里都是红血丝。 妇人看见他,扯起嘴角笑了一下。 “婶娘!”孩子喊了她一声,语气颇为熟稔。 妇人走过来,给了他一小块饴糖。 “天天翻墙,小心你阿娘发现了,打你屁股。” 他把糖塞进嘴里,甜滋滋的,说话的声音因为含着糖而变得含糊,“阿娘才不会知道哩!” 也许是六七岁的孩子对情绪比较敏锐,他直接问道:“婶娘,你不开心吗?” 妇人摇摇头,看着他欲言又止。 又是一阵眩晕。 面前还是熟悉的矮墙,他爬了上去。 院中的场景发生了一点变化,地上除了血,还多了些发黄的枯叶。 看上去距离上次过了一段时间。 这一次,妇人坐在院中低低啜泣。 “婶娘,你怎么又哭了?” 妇人过了好久才抬起头,神情有些恍惚。 她低声喃喃着,“魔障了……他一定是魔障了……” “婶娘?”男孩声音有些不安。 妇人转头看向他,嘴唇颤动,还不等她说什么,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她脸上表情都跟着扭曲起来,“快走!” 她的声音因为着急而变得又尖又细,虞幼泱觉得自己膝盖一痛,然后一骨碌从矮墙上掉了回去。 这一跤摔得她屁股疼,脚腕也疼,让她这次的入魂体验感变得极差。 从小到大,她还不曾受过什么疼痛,不成想在这体验到了。 虞幼泱有些生气。 这入魂也没甚意思,日后再有这种事,她肯定是说什么也不干了。 脚腕的疼痛让他一时间站不起来,只能坐起身子揉脚。 被迫看见脏兮兮裤腿的虞幼泱心里又是一阵嫌弃。 矮墙那边,男人恼怒的声音清晰无比。 “你到底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你为什么又把它抱回来了?”妇人歇斯底里,声音变得更加刺耳,仿佛看见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东西,“我真的受够你了!” 接着是一声脆响,妇人顿时没了声。 虞幼泱虽然没看见,但听出来这是巴掌声。 毕竟她可没少打燕迟,这声音她太熟悉了。 男人怒不可遏,“你疯了不成!你险些害死他!我告诉你,再有下次,小心我打断你的腿!” 又过了一会,只能听见女人压抑的哭声,“你才疯了……报应……都是报应……” 男人不耐烦的声音有点远,“别嚎了,快点进来给他喂奶!” 眼前泛起黑点,有了前两次的经验,虞幼泱这次做好了准备,不过睁开眼睛的时候还是能明显的感受到不适。 再次看见面前的矮墙,虞幼泱已经有些无语。 就不能换个地方吗? “婶娘!”男孩趴在墙上,小声地呼喊着。 院子里的一团黑影动了动,锁链随之发出轻响。 妇人竟然被她丈夫锁在了院子里。 她形容枯槁,像是一夜之间老了好几岁。 男孩被吓到了,又从墙上跳了回去,他跌跌撞撞地跑回了房间,“阿娘!婶娘被叔叔锁起来了!我们快去救救她啊!” 被他抱住的女人声音很温柔,引导着他把事情说了个大概,隔日带着一篮子鸡蛋敲了敲隔壁的门。 屠户看见她还有些意外,犹豫了片刻,还是让她进去了。 男孩紧紧跟着女人,他很害怕,一直没敢抬头,虞幼泱也就一直没看见屠户的相貌。 不过听二人谈话,好像两家人只是邻居的关系,屠户才搬过来没多久,两家并不相熟。 “嫂子,我家那口子最近疑神疑鬼的,麻烦你多劝劝她了。”屠户带着她进了后院,看见蜷缩在地上的妇人,似乎有点尴尬,“她精神不太好,我就只能这样了。” 男人将锁链解开,随后又说了几句客套话便声称要去村口卖肉,先行离开了。 大人说话,都是会将小孩子赶到一边去的,男孩也被他阿娘赶到了屋外。 困在他身体里的虞幼泱别无他法,只能被迫看着他玩地上的蚂蚁。 过了一会,男孩觉得无聊,偷偷躲到了窗子下面。 “……全都是因为他杀业太重,我早劝过他改行,他一直不肯听……” 虞幼泱听了一会。 好像是妇人因为丈夫屠户的身份,一直想要劝他改行,但她丈夫从来只是推脱,并没有把女人的话放在心上。 “……他竟然还把那个猪崽抱进屋里来养,白天抱着,晚上哄着,还亲自喂粥给它……人怎么能和猪同吃同住呢?昨个我实在忍不住了,才将它扔回了猪圈里,谁知道他回来又对我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还将那个猪崽给接出去了……我、我真的活不下去了……” “竟有这样的事?”男孩阿娘安慰了她一会,道:“依我看,你家那口子是被迷了眼,不然哪能这样?正好这几天有位仙师在村子里歇脚,你等我去问问他,看看他有没有什么法子。” 虞幼泱若有所思。 这件事有许多诡异之处,不过这男孩的阿娘显然是对这位夫人生了怜悯心,见她凄惨,便毫不犹豫的站在她那一边,旁的也没再细问,一心认定了是屠户被妖物迷了心窍。 只可惜记忆只是记忆,虞幼泱无法看出他们究竟是谁被邪物缠了身。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要等那位仙师一到,真相如 7. 五合镇7 《炉鼎的自我修养》全本免费阅读 虞幼泱恍惚片刻,总算清醒过来。 她坐起身子,这一动才发现自己头沉,手脚也沉,浑身提不起一点力气。 燕迟不动声色地打量她片刻。 寻常人入魂之后,绝不会只是头晕目眩这么简单。 “可探到鬼婴的埋骨之处了?” 虞幼泱恹恹地,“在五合镇东边的一颗大槐树下面。” 她疲累得很,话都不想多说一句。 燕迟没犹豫,取出一张黄符,用灵力在上面写下: 镇东大槐树,净化尸骨,速去 写好之后,黄符化作一道光向洞外飞去。 洞里太脏,看来看去也就燕迟干净些。他一身红衣坐在那,背脊挺直,眉目一如既往地冷淡,尽管狼狈却气势依旧,几乎让人不敢直视。 虞幼泱心生感慨,瞧他现在这副模样,任谁也无法将他和三年前跪在她脚下的人联系在一起吧? 毕竟就连她自己都忍不住啧啧称奇。 她没骨头一样靠了过去,没话找话。 “你这个符是用来联系那个小道士的?” 对于她,燕迟懒得废话,直接推开,兀自走到一旁闭眼打坐调息,顺便还在地上用灵力划了一道。 这种灵符最为消耗灵力,再加上他刚才又为虞幼泱施了入魂术,体内的灵力俨然所剩无几了。 此时若是鬼婴寻过来,那才是真的危险。 虞幼泱眨眨眼,试探着伸手碰了一下,却碰到一个无形的灵障。 这是嫌她烦直接将她隔离在外面了? 虞幼泱是真的很累了,没力气和他计较,干脆也开始打坐调息。 - 自从二人被掳走之后,计繁就跟丢了魂一样。 那些散修见识了鬼婴的本事,谁也不愿意再留下来除煞,一个两个都退房离开了。 计繁拦在门口,红着眼睛求他们把人救回来。 “你这小子,那日的情形你也瞧见了,合我们之力都无法伤那邪煞分毫,又谈何救你师兄出来?” 他们说的这些计繁都知道,却依旧固执地挡在门口不肯让开。 当日嘲讽过燕迟的散修幸灾乐祸道:“小子,这也怨不得我们,谁叫你师兄没本事?依我看,你也甭想着救人了,找几个捞尸人才是正经!” 言下之意便是人早就已经死透了。 计繁狠狠瞪他一眼,“你胡说!我师兄有的是本事!他才不会死!” 那人抚掌大笑道:“好好好,你师兄本事通天,肯定早就从邪煞手中脱身了!不过他这么久没出现,不会是又爬上哪个女人的床了吧?” 这话说得极为不客气。 虽说计繁素来对燕迟又敬又怕,感情并不深厚,可燕迟这次不仅顶着一身伤来寻他,更是间接性的因为他而被邪煞掳走,计繁心里说不出的愧疚悔恨,闻言简直恨不得与他同归于尽才好。 “不许你侮辱我师兄!”计繁悲愤至极,大叫了一声,什么道法仙术都被他统统忘到脑后,用力朝那人撞去。 那人猝不及防,竟还真被他撞了个趔趄,当即怒道:“你这混小子,非给你点颜色瞧瞧!” 计繁再如何也只是个半大的孩子,无论是道法修为还是一身蛮力,都不是那人的对手,没几下就被打得鼻青脸肿。 在场有几位散修看不过去,这才将二人拉开。 那人对着他啐了一口,不屑道:“什么东西。” 计繁指着他,愤愤道:“你且留下名来。” 那人道:“告诉你又如何?爷爷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朱旗是也。” 说完便和众人扬长而去。 他们走后,计繁来到江前,对着汹涌的江水抹泪。 小师兄受辱他却什么都做不了,不由得在心里直骂自己没本事。 他哭了一会又开始发呆,就在他不知该怎么办才好的时候,远处一道光芒飞来,他下意识伸手接住。 是他们小阳山才有的灵符,上面的字迹计繁熟悉无比,他又哭又笑,小师兄果然没死! 傻笑了一会又想起了虞幼泱,不知道虞姑娘怎么样了,那邪煞那么厉害,恐怕就连小师兄也无能为力吧。 但愿虞姑娘也平安无事才好,还有小师兄,可千万别受什么伤。 这种灵符太耗灵力,以计繁的修为是一张符都发不出去的,即便他有心询问也是无法。 他缓了口气。 想太多也是无用,当务之急是办好小师兄交代的事。 - 不知过了多久,燕迟摆在身前的罗盘开始疯转。 他本就留神注意着身边,一有异动,立刻警惕地睁开眼,掌心一翻,冥光已经被他握在手中。 虞幼泱也睁开了眼。 燕迟紧盯着洞口,看也没看她。 “去洞里躲好。” 虞幼泱磨磨蹭蹭地起身,并未深走,寻了个适合看戏的地方。 那鬼婴果然又来了,许是受过伤的原因,围绕在它身上的煞气消散了些,露出了它可怖的面貌:肿胀发紫的身体,肚皮外翻,隐约能看见内脏。 虞幼泱只看了一眼便恶心得不行,鬼婴往燕迟身上扑去,却被他身上忽然爆出的金光弹开。 作为和虞幼泱性命息息相关的炉鼎,明夷散人怎么可能没有给他保命的法宝? 不过再厉害的法宝也有限制,燕迟趁机用灵力催动,冥光飞出,在那鬼婴身上穿过。 鬼婴叫声凄厉,熟悉的阴风吹过,竟是又要故技重施,召活尸前来。 上次它在五合镇能那么快的召来活尸,是因为不远处有坟茔,显然这里偏僻了些,活尸便是赶来此处也要费些时间。 虞幼泱脚边的骨堆“咯楞咯楞”地响,似是想要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她一脚踩上去,碾得再发不出一点动静才作罢。 燕迟本不是这鬼婴的对手,但这鬼婴之前被虞幼泱那一下伤得太狠,双方竟不相上下,一时间谁也奈何不了谁。 虞幼泱只是冷眼看着,并未出手。 他那么不听话,活该吃点苦头。 鬼婴将他打得越惨她才越开心。 令她感到可惜的是,鬼婴的身形突然开始变淡。 看来是小蠢道士已经净化了它的尸骨,化去了它一身煞气。 燕迟是个什么样的人?一旦有机会定会牢牢抓住。当即便催动灵力,甩出数张符箓,手中冥光同时刺出, 8. 五合镇8 《炉鼎的自我修养》全本免费阅读 想到他背叛一事,虞幼泱决定恶心他到底。 反正他现在伤重在身,也奈何不了她。 她更加殷切,恨不得真能将他恶心吐了才好。 “还是我扶着你吧,这样能走得快一点,免得过会天黑,不知道又会蹦出什么东西来。” 她硬是扯着他快走了几步,正在疑惑他怎么没说话的时候,只听燕迟闷哼一声,似是终于经受不住她折腾,昏了过去。 虞幼泱:“……” 她无语地接住他。 能不能再没用一点? 这回可好,她本想着折磨一下燕迟,现在自食恶果,被折磨的人反倒成了自己。 虞幼泱不得不将燕迟背在身上,一点一点往山下走。 她心中忿忿,也就没发现燕迟还睁了下眼。 入目是少女白嫩小巧的耳垂,坠着颗黛蓝色的琉璃珠子,在他眼前晃来晃去。 他年幼时流浪于市井乡野,每天除了要找食物,还要防着成为别人的食物,因此即使是昏睡过去,身体也留着几分警惕。 睡着之后会发生很多可怕的事。 比如会被饿了好几天的大狗撕咬、会被不知什么人绑走卖掉…… 但……被人背着,还从未有过。 他嘴唇微动,什么都还没来得及说,便彻底昏死过去。 山路难行,天黑之后更加不好走。 燕迟再怎么说也是个成年男人,还比她高出不少,虞幼泱背着他走了一段,心里越想越气,干脆把他扔在了树边。 怎么她下次山,反倒成了来伺候他的了? 就在她琢磨着怎么把他强行弄醒的时候,却隐约听见了呼喊声。 她凝神细听,寻了个高处往下眺望。 这一瞧总算又露出笑颜,只见远处有一队火光正在慢慢移动,虞幼泱拍了拍裙子上沾着的灰尘,抬脚往火光的方向找去。 离近了些,虞幼泱听出他们喊的是“青奴”二字,一声叠一声地喊。 她停在一处高一些的断坡上,朝下面喊:“喂!你们在找人吗?可不可以来帮帮我呀?” 此行上山的都是男人,她声音清脆,在一众大粗嗓门中格外突出,引得不少人往她的方向看。 月光稀薄,又被层层叠叠的枝叶挡住大半,除了火把照亮的这一小片,哪里都看不见。 有个身量高的走过来,举高了火把,虞幼泱配合地蹲下,长发也从耳畔滑落,在火光的映照下露出如仙似妖的一张脸。 雪肤樱唇,嘴角微微翘起。 那举把的是位年青人,从来没见过她这么水灵的姑娘,一下子愣住了。 虞幼泱对着他笑了一下,眉眼弯弯。 “我瞧你就不错,愿不愿意帮我的忙?” 这人瞧着人高马大的,让他来背燕迟肯定没问题。 年青人怔怔看着她,“好——” 话还没说完,被同行的一位大爷狠狠拍了下后脑勺。 大爷竖起眉毛,“好什么好,你知道她是人是鬼吗就瞎答应?” 那年青人被吓了个激灵。 也是,这深山老林,半夜三更,哪来这么一位绝色少女? 他抖了下身子,支支吾吾:“姑娘还是去找别人吧。” 又一次被人当做鬼的虞幼泱十分不满,她一生气,姿容竟瞧着更艳了些。 那年青人看着又是一呆。 “我说你这老头怎么回事……算了算了,你老眼昏花,我不和你计较,”她伸手对着人群遥遥一指,“你们不是有眼睛好的吗?去叫他来看看我究竟是不是人。” 被指到的也是位青年,穿着身蓝色长袍,气度温文尔雅。 他名为陈枕书,是一位修士,自小修的便是天眼,自从三个月前开眼之后便要去武威,找本家进修。 陈枕书见她指着自己,心里略惊了一下。 虽说他修的是天眼,但寻常人只从外貌来看,绝对看不出他有何不同,这位姑娘又是怎么认定他“眼睛好”的呢? 陈枕书犹豫着走过来,手里的罗盘未有变化。 他道:“刘叔,她是人。” 虞幼泱哼了一声,“这下你们可以帮我了吧?” 被唤作“刘叔”的老头还在犹疑,怎么也不信大半夜山上会凭空出现一位天仙般的妙龄少女。 可这位姓陈的修士来自一个声名赫赫的修仙家族,他怕得罪他,也不敢出言质问。 而其他的几个年青人显然没有顾虑,一听虞幼泱是人,凑过来问,“不知姑娘有什么事要帮?” 虞幼泱把除煞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下,道:“现在他伤重昏迷,希望你们能帮我把他带下山去。” 众人一听,心里的那点怀疑彻底消散,忙撸起袖子爬上断破。 虞幼泱领着几人往回走,却见原本应该躺在树下的燕迟不见了身影。 怎么回事? 这附近应该没有能带走他的邪煞才对啊。 这么想着,燕迟从一旁的杂草后面出来。 虞幼泱听见声音,转过身,有点意外。 “咦?你醒啦。” 燕迟淡淡应了一声,目光从几位村民上扫过,在陈枕书身上停了片刻,又移回到虞幼泱身上。 他醒来的时候没看见她,还以为她出了什么事,这才四处找寻。 她出了事,谁来为他解开锁心珠? 他目光一沉,冷声道:“你乱跑什么?” 虞幼泱:“?” 刚醒过来就对着她发疯? 陈枕书温声道:“道友,天色已晚,不如我们结伴而行,也好互相照应。” 他看出燕迟并非什么好相与之人,因此并未直言前来帮他,反倒说互相照应。 燕迟虽然心中不愿,却也明白以他目前的状况,很难带着虞幼泱走出这里。 饶是如此,他也没有一口答应,而是问道:“如此时辰,你们上山来又是所为何事?” 他态度算不上好,几个村民面面相觑。 他们也算是来帮他,结果他非但不领情,言语中还将他们认成了什么心怀不轨的人,让他们听着很不舒服。 不过他们已经见怪不怪,时人推崇求仙问道,修士们自命不凡,多得是高傲之人,像陈枕书这种秉性温良的人才是少数。 燕迟这么一问,又让陈枕书看出他是个谨慎多疑之人。 他解释道:“在下途经此地,听闻村中有一小儿得了离魂之症,才带着诸位上山寻魂。” 他腰上挂着拿着紫檀八宝葫芦,确实是用作收魂的法宝。 燕迟没再多问。 虞幼泱有心想见识一下她只在书上才看见过的天眼,便催促道:“那我们就快点上山吧。” 以燕迟目前的状态自然是无法跟着一起上山的,他看着兴致勃勃的虞幼泱,“你也去?” 她点点头,“对啊!顺便见识一下陈仙师的本领。” 陈枕书听了这话,踟躇道:“我学艺不精,恐怕会让姑娘失望。” 有个村民抢着说道:“陈仙师可是来自名门大族的仙师!是名门子弟,可了不起呢!” 说着有意无意 9. 五合镇9 《炉鼎的自我修养》全本免费阅读 众人忍不住看向队伍里唯一的修士,“陈仙师,这可怎么办?” 虞幼泱见过了天眼,现在兴致缺缺。 “还能怎么办?等到天亮自然就好了。” 陈枕书却不太赞同。 生魂离体太久,轻则魂魄不稳,重则痴傻呆愣,还是尽快回去为妙。 可他本就才开眼没多久,若是一日之内连开两次天眼…… 然而一时半会他也想不出什么办法来,正在一筹莫展之时,周围又渐渐起了浓雾。 所谓山高必有怪,岭峻却生精。 他们一行人进山太久,已经被盯上了。 白雾将他们围住,慢慢聚拢。 众人举着火把凑到一起,陈枕书面容严肃,身体紧绷着。 “姑娘,你别怕,我们这么多人,会保护你的。”说话的正是之前举把看她的那名青年。 虞幼泱抿唇一笑,“谢谢你呀。” 然而这时,雾中又传来了女子的哭声,众人瞪大了眼睛往那边看,可除了雾,什么也看不清。 有一人忽然激动出声,“巧儿,是你吗?” 女子哭道:“常安哥,是我,我见你们迟迟没有下山,心中放不下,这才上来寻你们,谁知道雾太大,瞧不见路,竟然不甚崴了脚。常安哥,你快来救救我。” 巧儿是他的未婚妻,俩人下月便要成亲了。 常安红着眼,就要进雾里去,又被另外几人合力拉住。 “常安!冷静点!巧儿怎么会这个时候独自上山呢?万一你中了它的计,那山下真正的巧儿怎么办?”刘叔苦口婆心,他毕竟阅历大,劝人总能说到点子上,其他人也附和着。 可雾里的“巧儿”又哭道:“常安哥,我就是巧儿啊,我好怕,你快来救我。” 她呜呜咽咽的哭声在山林中回荡着,有人忍不住搓了下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她如果真是巧儿该怎么办?我以后岂不是要后悔死!”常安喘着粗气,扒着陈枕书的胳膊,急急问道:“陈仙师,你说我该怎么办?” 陈枕书心知这雾中的女子十有八九不是人,可万一呢? 没有确切的把握,他也不敢断定她就是妖精邪煞。 常安见他犹豫,更加激动,“您也觉得她是人对不对?” 说着,他目光落到了虞幼泱身上,意思不言而喻。 她出来的时候不也被刘叔说是鬼吗? 雾里那个万一就是巧儿呢? 自从遇到鬼打墙,陈枕书手里的罗盘就已经转个不停,没有办法像分辨虞幼泱那样去分辨这位巧儿。 虞幼泱被他们吵得烦了,直接道:“你们安静点!” 她看向雾里,脆声问道:“你既然刚从山下上来,那可看见我那位好哥哥了?就是穿着红衣服的那位。” 巧儿回道:“自然看见了。” 为了让自己的说辞更有说服力,她又补充道:“他受伤很重,正坐在树下休息呢。” 虞幼泱若有所思。 她既然知道燕迟受了伤,那定然是见过燕迟了。 以燕迟的修为不可能没发现她。 常安一听她的说辞,心里更确定了几分。 巧儿突然惨叫一声,“常安哥!有蛇!快来救我!” 常安被她叫得头发根都要竖起来了,当即不管不顾,用力挣扎起来。 “我知道你们都害怕,我不怪你们!就算那是个假巧儿我常安也认了!我赌不起!” 他甚至开始跪下哀求:“求求你们,让我去吧!” 他一番话发自肺腑,闻者莫不动容,就连虞幼泱都恍惚一下。 她有些出神。 这情情爱爱竟然有这样大的力量吗? 明知道九死一生,却还是让人甘愿前往,哪怕死了也不后悔。 对于书中的情爱故事,她向来嗤之以鼻,如今瞧见了常安卑微的样子,心中难得被触动。 她杀不了燕迟,打他欺负他也觉得不解恨,那些伤过个一段时间就好了,什么都留不下。 燕迟现在保着她的命,不就是为了让她给他解锁心珠吗? 可见他早就想脱离她和她爹爹的掌控了,背叛也不过是迟早的事。 梦中爹爹死去时的模样,不断和燕迟得了修为后飞升时的模样在她脑海里来回交替,虞幼泱呼吸都急促起来。 杀人要诛心! 燕迟没少在她面前跪下过,可那些都不是真心实意的。 倘若他也能像这个常安一样,跪在她脚下苦苦哀求,然后为了她甘愿赴死…… 真是想想就让人痛快! 众人听了常安的话,桎梏住他的手臂松了松,不知道是不是该继续拦他。 这么一愣神,常安挣脱开,冲进了雾里,瞬间没了声息。 他冲得太快,连陈枕书都没来得及拦。 刘叔忍不住喊:“常安!你怎么样了?那是巧儿吗?” 过了片刻,常安的声音传来,只是略有沉闷。 “是她,刘叔,是巧儿。这里蛇太多了,快来帮帮我们。” 众人神色松动,难道是他们想错了。 那雾里的真是巧儿? 虞幼泱自认为想出了一个折磨燕迟的绝妙方法,心情更好,决定帮助一下这个为她提供了灵感的常安。 她笑道:“老头,我说你老眼昏花你还不肯认,你瞧仔细了,这哪是什么白雾,分明是蛛丝!” 她抢过一人手里的火把,手臂一扬,径直扔进了雾里。 果然,沾了火星的“白雾”一下散开,雾里的“巧儿”惊呼一声,露出了她的面貌。 众人定睛一看,那竟是个人首蛛身的蜘蛛精! 而在她巨大细长的蜘蛛腿边,赫然躺着一个还在扭动的人茧。 “常安!”刘叔急得喊出声,“陈仙师,你快想想办法!” 陈枕书也急。 他虽然是仙门弟子,但他开的天眼辅助性更大,面前的这个蜘蛛精既然已能口吐人言,说明至少有了五百年的道行,又如何是他能应对的? 蜘蛛精上半个人身扭动着,她伏低身子,一双黑幽幽的眼睛下方各有三道妖纹,便是她的另外三对眼睛了。 她对陈枕书颇为忌惮,不敢贸然出手,却也不甘心就这么放过几人。 她盯着虞幼泱,“你竟敢坏我好事!” 语调怪异,令人生怖。 若不是虞幼泱,另外几人多半也会冲进来,进到她的蜘蛛雾中。 虞幼泱奇道:“分明是你自己贪心胃口大,得了一个还不够,想把剩下这些人也骗了去,怎地怪在我身上。” 说着,她拍了下陈枕书的肩,“喂!你还不快看看她的罩门在哪?” 可看见了又如何? 陈枕书面露难色。 他们这些人,恐怕没人能够近这妖怪的身。 若不开天眼,他拼尽灵力殊死一搏,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活下几人。'');(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再冷能冷到哪去? 陈少微认定这是她用来勾引燕迟的小把戏,没好气地走过来,决定揭穿她。 “正巧我略通岐黄,你得的什么病,我一探便知。” 虞幼泱立即对着燕迟抱怨道:“你看你师兄,摆明了是在说我装病。” 燕迟道:“别胡闹,让师兄为你看看。” 虞幼泱这才不情不愿地伸出手。 探上她的脉之后,陈少微表情从不屑逐渐变得凝重,连眉毛也不自觉拧在一起。 “你的身体确实有点问题。”他换上审视的目光看着她,“体内盘桓着一股寒气,但是又有另外一道阳气与之抗衡……” 虞幼泱恹恹地把手收回来。 说得真是对极了,那道阳气还是你师弟的呢! 陈少微刚要继续说,计繁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救命啊——” 几人闻声看去,计繁正一边跑一边喊,“四师兄!小师兄!” 陈少微忙上前将他护在身后。 来的一群人穿着统一的红衣,他一眼就认了出来,“是朱家的人。” 来者不善。 其中一人道:“你身后的那位姑娘,手里有我朱绪师叔要的东西。” 虞幼泱躲在燕迟身后,低声道:“他们想要我手里的那块玉。” 燕迟:“躲好。” 陈少微笑了一声,“朱绪师叔?你说的该不会是我们之前遇到的那个邪修吧?” 手中一转,右脚微微后退半步——一个标准的起手式。 “邪修的走狗,我这就来替你们家主清理门户,燕迟,还不随我一起?” 话不投机半句多,双方很快便缠斗在一起。 若论道法,燕迟不如陈少微,可若论修为身手,陈少微便稍显逊色,此时师兄弟两人联手,将朱家的几人逼得节节败退。 计繁看了一会,见两位师兄处于上风,这才松了口气,又见虞幼泱还在一边烤火,像个没事人一样,心想自己也应该对师兄们多一点信任。 不过他这口气松了没多久,忽然起了一阵风,竟然连起的火都被吹灭了。 天上阴云密布,月光越来越稀薄。 这风不太对。 虞幼泱站起身,吩咐计繁把他的银灯点亮。 方才还缠斗在一起的人也停了下来,燕迟和陈少微退到两人身前。 地面忽然有了细微的震颤,俄而,金戈铁马之声响起。 月光完全被遮住,这片空地上的身影却显现出来。 呐喊声、嘶吼声、兵器相接声…… 这里竟然是一片古战场! 虞幼泱推测是刚刚双方的斗法激发了此地的怨气,现在空气中的阴气浓郁得有如实质,她忍不住抓紧燕迟的衣服。 战场上的煞气最重,这些士兵杀红了眼,开始挥舞着兵器向众人袭来。 另一边朱家的修士已经被冲散,不断响起哀嚎声。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陈少微拉住抖个不停的计繁,对着燕迟喊道:“快用三阳阵!这样他们就伤害不了我们!” 所谓三阳阵,需要三个童子共同施法,才能发挥作用。 “……”燕迟握紧手中的冥光,冷声道:“我元阳已失,入不了阵。” 陈少微瞪大眼睛:“……?” 计繁一脸呆滞:“……” 虞幼泱:“……哎呀。” 27. 三千境3 四人很快被围在中间,一切发生得太快,根本来不及脱身。 就在那些鬼兵齐齐涌上来的时候,计繁手里的灯忽然发出一阵耀眼的白光,霎时间生出一阵风来,连周边的树都发出了断裂的声音。 几个人里虞幼泱体重最轻,被风一卷,竟然离开了地面,燕迟赶忙拉住她。 第二个遭殃的是计繁,四人只好互相拉住彼此,根本腾不出手做别的事。 风越来越大,不断卷起周围的东西,最后竟然将四个人一起卷上空中。 虞幼泱根本睁不开眼,只能感觉到燕迟将她紧紧抱住,身体温暖。 他抱得很紧,一手护在她脑后,另一只手臂箍住她的腰,让她一点都动不了。 一片混乱中,她听见他闷哼一声,似是被什么东西撞到了。 紧接着一阵头痛,昏了过去。 - 虞幼泱睁开眼,周遭黑暗,有光从缝隙透进来,腰有些痛,她动了下身子,才发现自己还被燕迟抱着。 她伸手戳戳他的脸,“燕迟……醒醒!” 燕迟依旧闭着眼,一点反应都没有,她想扳开他的手臂,结果他反而扣得更紧。 外面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她凝神细听。 大概二十人左右,经受过训练,脚步声很整齐,但声音有些沉重,应该不是仙门弟子。 不清楚自己的境遇,她不敢轻举妄动,手在燕迟穴位上一摁,他这才卸力松开手。 虞幼泱轻手轻脚地顺着缝隙往外看。 如她所想,在外面的是一小队士兵,身后是一排排的粮仓。 虞幼泱赶紧在房间里扫了一眼,这里堆放着不少袋子,应该就是粮草了。 “这边……给我查仔细了!绝不能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听见没有!” “是!” 士兵两人一队,开始挨个粮仓搜查起来。 被发现了肯定会惹上麻烦,虞幼泱带着燕迟躲到粮草后面。 “贺将军怎么突然要查粮仓?” “还不是昨天夜里听见了动静。” “昨夜?不是说没发现有外敌吗?” “你懂什么!现在可是关键时刻,谨慎些总是好事。” 两人说了几句便不再出声,过了片刻,一人忽然问道:“你有没有闻到这里有什么味道?” 虞幼泱心里一紧,是燕迟身上的血腥味。 “没有啊,总不能是霉味,现在可都快到冬天了。” “……也是。” 两人转了一圈后离开。 她松了口气,低头发现燕迟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过来。 “你怎么样?”她低声询问。 燕迟动了下僵硬的身子,“先离开这里。” 等外面的脚步声离远之后,两人出了粮仓,没走几步,燕迟忽然停住。 太安静了。 更何况既然是粮仓这样重要的地方,怎么会一个人都没有? 下一刻,那队士兵又冒了出来,将两人团团围住。 “身上血味那么浓,真当我鼻子不好使呢?” 他一闻就觉得不对,为了不打草惊蛇才私下告诉贺将军,佯装离开,就是在等他们自己露头。 一位面目清秀的银袍小将走上前来,双目锐利,“你们是谁派来的?说!” 燕迟沉默片刻,“我们是误入此地。” “误入?这里可是军机重地,你和我说误入?”银袍小将挥了下手,“拿下。” 燕迟目光扫了一圈。 二十人,不算多。 一人举□□来,燕迟本想唤出冥光去挡,结果手上却什么都没有。 容不得他细想,闪身躲开之后,手刀一劈,三两下夺过一杆枪,挡在虞幼泱身前。 他又试了试,原本金丹里的灵力却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一点也用不出来。 燕迟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若他灵力还在,别说二十人,两百人也能带着虞幼泱全身而退,可是…… 虞幼泱见他夺过别人的枪,而不是像往常一样召出冥光,心里有了一丝不妙的预感。 她试着去调自己的灵力。 灵力……不见了。 就在她怔愣时,燕迟低声道:“跟紧我。” 随后手中银枪一扫,硬是带着她冲出了包围。 “他身上还有伤,肯定跑不了多远,给我追!” 灵力用不出,符咒自然也用不了,不过好在还能掐算,燕迟拉着她七拐八拐,不仅避开了前面堵他们的,还甩掉了后面追着的,一路躲进了芦苇荡里。 这里的芦苇足有一人多高,两人蹲下躲好,足足过了两个时辰,那些人才离开。 日头西斜,橘红的余晖将芦苇也染上了颜色。 灵力消失,虞幼泱身体里还有寒气,她现在的身体连一个普通人都不如。 她太安静了,燕迟低头看她那张雪白的小脸,以为她是被吓到,在她背上拍了拍,“没事。” 见她看过来,又补充了一句,“别怕。” 虞幼泱这才回过神,“我看看你身上的伤。” 燕迟没拒绝,转身在地上坐好,解开衣服。 他背上一大片青紫,刚才脱衣服时又揭下了粘在衣服上的疤,正往外冒着血。 虞幼泱看着他的伤,想到两人被卷起时他毫不犹豫护住自己的样子,第一次觉得有些说不出话。 ……不能心疼他。 倘若不是她骗他可以解开他身上的锁心珠,难道他还会这么拼命护着她吗? “很严重么?” 她一直没出声,燕迟侧过身看她。 然而还没等他看清,虞幼泱却直接扑进了他怀里。 她把脸埋在他颈窝,他刚要低头,下颌却被她戴的发钗戳了一下,只好微微仰着头避开。 “严重!”她声音闷闷的,“看着可吓人啦!” 不等他说话,她又带着哭腔问:“你会不会死啊?” “……” 沉默片刻,他伸手揽住她。 灵力莫名其妙的消失,那些士兵不知什么时候还会找来,不知身在何处,身上还有不轻的外伤…… 这是自他开始修炼后,再没有过的糟糕境地。 可现在他抱着她,嘴角却不自觉地勾起。 “我不会死。” 他低声说着,像是保证一样,“你也不会。” 燕迟身上的伤需要清理,还好有芦苇的地方都有水,虞幼泱从裙摆上扯下一块内衬,在河水里浸了浸,帮他擦拭背上的伤口。 河边一阵风拂过,芦苇荡跟着轻轻摇摆,发出沙沙的细声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你醒来的时候,看见我师兄师弟了吗?”燕迟总算想起他们两个。 虞幼泱在他伤口处吹了吹,“没有,也许他们两个掉到了别的地方吧。” 习惯了将东西都放进储物袋里,现在灵力消失,连瓶药都拿不出。 等她包扎好之后,燕迟重新将衣服系上,见她心事重重的样子,便道:“我身体自小便比常人好些,这些伤算不了什么。” 当然啦,他可是大气运之子。 虞幼泱靠在他肩上嘟囔,“那你可一定要早点好。” “嗯。” 燕迟看了眼天边快要沉进水里的太阳,低头帮她摘取落在发间的芦花。 “先休息一晚,明天找个地方落脚,顺便打听一下他们两个。” 虞幼泱心情奇差,低低应了一声,将芦苇压倒铺好,和他一起躺下。 燕迟背上有伤,只能枕着胳膊侧躺,转身背对着她。 她不满,“你为什么不转过来。” 燕迟没说话。 对着她睡,那他还能休息好么? 心情不好,连闹都没有力气,她没再勉强他,只是往他的身边挪了挪。 “这里的星星好漂亮。” 不过她还是觉得在沧夷山上看到的星星更好看些,当初她爹爹就是根据星象占卜推算,才算出燕迟的。 “你不是会掐算吗?怎么不算算我们在哪,还有你师兄师弟……” 燕迟道:“我并不擅长此术,算不出你说的那些。” 他说完,虞幼泱开始在他身后笑,娇声问他,“你没睡呀?那我让你转过来,你怎么不听?” “……” 燕迟又不说话了。 虞幼泱轻轻哼一声,“好吧,既然我说的你算不出,那你帮我算一下——” 她声音拉长,支起身子趴在他耳边,“……算一下我的姻缘?” 燕迟闭着眼睛,不为所动。 “这个也算不出。” 他一点反应都没有,虞幼泱觉得没意思,放开他又躺了回去。 “算了,睡觉!” 等她呼吸声渐渐平稳之后,燕迟才翻过身来看她。 初冬的夜里,呼吸都能看见白气。她蜷缩着身子,小小的一团缩在斗篷里,只露出小半张脸在外面。 燕迟把自己的外袍脱下,披在她身上,又帮她把颈后的斗篷掖了掖。 月光柔和地洒在她柔美的脸庞上,看着很是乖巧。 内里的狐狸毛弄得虞幼泱有点痒,她伸手蹭了蹭脸,没醒。 她本来就怕冷,但为了不引来人,连火都没生,而且她那么娇气,可是一句话都没说…… 心里酸涩难言,滋味像是为她尝过的一颗小青果。 燕迟坐起来试图打坐入定,却依旧感受不到体内灵力的存在。 试了几次都徒劳无功,他这才放弃,躺下睡觉。 寅时初,河岸边结了一层薄冰,燕迟睁开眼。 “醒醒。” 虞幼泱揉揉眼睛,“怎么了?” “不等天亮了,咱们现在就走。” 她还有点迷糊,被他扶着坐起身,“你怕他们现在找来吗?” “嗯。” 虞幼泱去水边,沾了点水揉揉眼睛,这才觉得清醒不少。 28. 三千境4 两人从芦苇荡出来之后,果然看见那个银袍小将带着人,正准备进去搜查。 “真狡猾,人这个时辰睡得最沉,还好你有先见之明。”虞幼泱又开始当起了马屁精。 燕迟对她的吹捧已经习以为常,“别看了,走。” 如今他没了灵力,凡事自然是要更加小心谨慎,他们二人出现在粮仓这样的重地,已经是百口莫辩,如非必要,还是不要与官兵正面对上的好。 他没有选择去城里找客栈,而是进村庄,挑了个不起眼的农家借住。 开门的是个老太太,家里就她一个人,问了几句后就让进了屋。 虞幼泱进来之后就没怎么说话,眼睛不停打量着这里。 简陋得不能再简陋的土坯房,破旧的物品,每一样都让她忍不住皱眉。 倘若让她在这里睡一晚,还不如被抓去军营呢,想必牢房的条件比这也差不了多少吧。 两人的衣服毕竟太显眼,燕迟特意借了身衣服。 他盯着那件褐色的粗布衣衫看了许久,才动手换上。 自从大小姐让他穿红衣后,他就再也没换过其他颜色的衣服。 他动作快,三两下就换好了。 “我去城里打探消息,你乖乖等在这里,知道吗?” 虞幼泱不大情愿,“我不想离开你。” 有他在,至少她还不会觉得那么冷。 燕迟听见她这么说,喉结滚动了一下。 她可真黏人。 “出去的话就要换衣服,你愿意吗?” 虞幼泱连被别人碰过的东西都不会再要,又怎么会换上别人的衣服? 更何况衣服还又丑又破的。 她觉得事情还没有严重到需要她牺牲这么大的地步。 “那我还是不去了吧。” 就知道她不愿意。 燕迟转身就往外走。 虞幼泱眼巴巴看着他的背影,“你早点回来!我等你!” - “四师兄……这样不好吧……” 陈少微把辛苦搬来的石头放在地上,瞪他一眼,“哪里不好?” 计繁支支吾吾,“师父说……” “师父说师父说!”陈少微打断他,“师父有说没钱的时候不能胸口碎大石吗?” “没……” “这不就对了!而且师父现在不在这,你师兄我才是最大的,明白吗?” 陈少微一脸严肃,“而且咱们这又不是骗人,这可是实打实的真功夫!不丢人!” 计繁耷拉张脸,“好吧。” 陈少微清清嗓子,在街口大声喊:“瞧一瞧看一看!胸口碎大石!” 他一边喊还一边用力拍拍胸口,斗志昂扬,“钢铁一般的胸膛!绝对的真本事!” “……”计繁低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天尊啊!还是把之前那个爱骂人的四师兄还回来吧! 陈少微吆喝半天,总算来了一些人围观。 “别怕!只是没有灵力而已,师兄身体扛得住!你过会抡起锤子使劲砸就行了。”他交代完躺在长凳上,拍拍胸口,“来吧!” 计繁费力地抱起石头,压在他身上。 “四师兄,还行吗?” 陈少微憋着气,他怕一开口这股气就散了,点点头,示意他可以开始了。 自从醒来之后他们就到了这个地方,盘缠又全都在计繁的储物袋里,现在两人灵力全失,浑身上下值钱的东西就只有计繁的那盏银灯。 想到这陈少微就觉得无语,要是虞幼泱和他们在一起,她身上的饰品随便拿一样出来,也不至于他和计繁到现在都还饿着肚子。 这绝对是他最想虞幼泱的一次。 他倒也不是没想过支摊子给人看诊,但是等了一下午,根本就没人来。 不过这回应该没问题了,等一会表演完,怎么也能赚来几个铜板买馒头吃。 先填饱肚子才是要紧事,否则现在肚子空空,脑袋也跟着空空,根本没力气想事情。 陈少微万万没想到,这次问题没出现在他的身上,而是出现在了计繁身上。 他的身体没问题,找来的石板也没问题,问题是以计繁的力气,根本砸不开这个石板。 周围一片嘘声,计繁脸上臊得不行,陈少微憋住气,示意他再来一次。 结果又砸了两次,还是没砸开,好不容易吆喝来的人也都走没了。 他愤怒地掀开石头坐起身,刚要对着计繁一顿输出,就发现这小子已经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哭上了。 陈少微:“……” 他不耐烦地摆摆手,“行了别哭了,我要是盖个白布你都能直接表演卖身葬兄了!” 心里这股邪火没出发,只能全都怪在燕迟身上。 “你说说你小师兄!真是没想到他私下里玩这么花!平时一声不吭,碰一下都跟能要他命似的,结果元阳早就没了!” 他的都还在呢! 而且身边不仅缠着个虞幼泱,还有个什么大小姐…… 想到这,他又瞪一眼计繁,“你可别跟他学!”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陈少微思来想去,决定先把计繁支开。 他把自己缝了好几个补丁的道袍给计繁换上,又往他脸上抹了点土,“师弟,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你去化缘吧。” 计繁:“……” 陈少微鼓励道:“丢人总比饿死强,师兄就在这里等你,去吧。” 计繁想到自己刚才把他砸个半死的样子,还是乖乖去化缘了。 等计繁的身影走远之后,陈少微又开始大声吆喝起来。 “今天,我做了一个违背祖宗的约定……” - 城里巡逻的士兵很多,墙上还新贴了二人的通缉令,一直等到晚上燕迟才找到机会出来。 披星戴月地回到农房后,却发现房间里一点光亮都没有。 已经睡了么? 走的时候不是还说要等他。 燕迟没想太多,刚一推开门,身后利器破空的声音响起,他反应极快,旋身躲开之后便和对方缠斗在一起。 两人一息间已经交手了数回合,对方道:“出去打,免得砸坏了老人家的东西。” 这声音耳熟,燕迟一听便认了出来,是昨日那个带人围住他们的银袍青年。 他怎么找来的! 燕迟脸色阴沉,“她人呢?” 对方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他在这种时候会问这种事。 “当然是被我抓起来带回军营了!” 既然如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此,就将他擒住,拿他去换! 燕迟出手不再留情,之前虞幼泱在他身边,他还要分心留意她,现在她不在,他就更加没有顾虑,左右不将人打死就是。 对方承受不住他这么凶狠的打法,没几下就被他制住。 就在这时,老太太慌忙从里屋出来,现在是夜晚,加上她眼神不好,还以为这两人是抱在一起。 “不好了!那位姑娘她——” 没等她说完,燕迟已经撇开人冲了进去。 房间里,虞幼泱面色苍白,身上盖了好几层被,听见声音,迷迷糊糊睁开眼,“冷……” 燕迟看见她的样子,连呼吸都停了一瞬。 他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到她身边的,等到他握住她的手,准备输送灵力的时候才想起来,他的灵力已经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虞幼泱蹭蹭他的手背,“你抱我一会就好了。” 他毫不犹豫地将她捞起来抱进怀里,想到之前陈少微说的话,问她:“是你体内的寒气?” 虞幼泱抱紧她的小火炉子,有气无力地点了下头。 她也没想到没灵力的情况下寒气会侵蚀得这么严重。 早知道就换身衣裳和他一起出去了。 “你抱紧点。”她病恹恹地。 按照现在的情况,她恐怕也撑不了几天了。 难道要在这里采补他吗…… 别说这里用不了灵力,没办法用灵犀玉简骗他,若是“大小姐”突然出现在这里,那就肯定瞒不住了。 要用现在的身份采补他才行。 虞幼泱觉得事情有点难办。 感觉好了一点之后,她锤了下他的肩,“你好笨啊,他如果真将我抓去了,那肯定会带好多人来埋伏你,怎么可能就只有他一个人。” 燕迟沉着脸,抬眼看向进屋查看的青年。 “你、你这么看我干什么?” 燕迟盯着他,瞳仁漆黑,面上没有一点表情。 他开口:“你叫贺年,上个月刚被提拔为副将。” 贺年微愣,随即点头承认,“不错,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这种事,城里打探一圈便知,身高年龄、衣着相貌,形容得与你分毫不差。”燕迟继续说道:“不仅如此,我还打探到你们半个月前刚打了败仗。” “据说敌人新招了一位奇人异士,那人有控风之能,将你们打得节节败退,我说得可对?” 贺年沉默,又点头。 燕迟声音没有一点起伏,只是冷冷看着他,“方才你我二人已经交过手,你应该明白,只要我想,现在就可以杀了你。” 贺年:“你到底想说什么?” “敌人对此战已经是稳操胜券,又何必再派人到你们的粮仓打探?粮仓外重兵把守,我二人既然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去,又为何不直接到你军主帐,擒住你军主帅?” 他声音冷淡,却将贺年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 不错,以这人的本领,也许真的能擒住主帅。 可难不成真如他所说,是误入吗? 这也太荒谬了。 片刻后,贺年问:“所以呢?” 燕迟道:“我要你请最好的大夫来为她看病,好好安置她。而我会想办法,帮你破了他的控风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