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窃娇》 第1章 春梦 「小初,不要······」 我想用力推开云初舟,却发现手腕被他死死按住。 「母后,儿臣真的好喜欢你······」 云初舟在我耳边喃喃细语,声音低哑着说道。 我闻到他身上散发出来淡淡的沉香木味道。 「初儿,你是不是疯了!哀家是你母后!」 「母后怎么了,母后难道不喜欢我吗?」 云初舟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他身体滚烫似铁,胸膛剧烈的起伏着。 我扭动着身体,用力的反抗他。 越反抗,他似乎越兴奋。 云初舟抬起头,睁着一双狼一般的眼睛,直直盯着我。 我觉着浑身燥热,脸颊滚烫似火。 目光落在他薄而红润的嘴唇上,我不自觉地舔了舔嘴唇。 蓦然,一记响亮的雷声,将我惊醒。 醒来后发现我全身湿漉漉的,额头都是汗。 我竟然做了一场春梦。 还是与太子,我名义上的「好大儿」云初舟。 我顿时羞耻起来。 还好是场梦。 我轻轻抚摸胸口,心脏剧烈跳动。 太荒唐了。 我不禁笑出来。 「母后,梦到什么了,这么开心,竟笑出声了?」 云初舟突然出现在我面前。 一双狼一般的眼睛,紧紧盯着我。 还好是夜晚,烛光若隐若现,应该看不到我通红的脸吧。 好羞耻。 这个死孩子,都多大了,还是改不了私闯我寝宫的毛病。 他······来了多久了? 应该没有听到我娇喘的声音吧。 也不知道他耍了什么手段,我宫内所有的宫女太监,竟没一人敢拦着他。 「初儿,你今年已经十七了,不可以再这样随意闯进母后寝宫内!」 我厉声说道。 「十七怎么了,我难道不是母后最爱的儿子了吗?」 云初舟皱起眉头,委屈巴巴的看着我,眼神清澈明亮。 这一句「母后最爱的儿子」说得我愈加羞愧。 「况且,我知道母后也想我······」 云初舟突然走近一步,坐到我床边。 「母后刚刚在梦里,一直在喊我的名字。」 云初舟嘴角微微上扬,漾起一抹坏笑。 目光不经意的,停留在我胸前。 我顺着他的目光低头,发现我衣衫竟已褪去大半。 梦中燥热难耐,而我只穿了薄薄的亵衣。 我赶紧裹起锦衾,一脚将他踹下床。 「你给我出去。」 「母后,打雷了,我怕······」 他蹲在我床边,瞬间变成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眼睛一闪一闪的,如小鹿一般。 难道是我眼花了。 刚刚那个用一双色眼看着我坏笑的人,难道不是他? 云初舟从小就怕打雷。 他生母鹤皇后去世那天,雷雨交加。 鹤皇后口吐鲜血,死在云初舟面前,成为他的心魔。 自从我收养他入宫以后,每次打雷都是我搂着他,拍抚他的后背,他才能安然入睡。 但他如今已经十七岁了,身高马大的,我再搂着他睡觉实在不合适。 「初儿乖,母后起来陪吃你最爱的芙蓉糕好不好。」 我索性摆出一副哄小孩的姿态和语气,轻轻拍拍他的头。 「我最爱的不是芙蓉糕。」 云初舟脸色忽变,冷冷说道,转身离开了。 这孩子,最近是怎么了?如此善变,阴晴不定的。 我暗暗思忖着。 云初舟走后。 我的目光落在香炉上。 这「悦己」香是云初舟「孝敬」我的,与他身上味道是一样的。 想必他宫内使的香,与我一致。 都是因为这香,总让我在睡梦中,想起他来。 「锦若。」 「奴婢在。」 「把这香炉 里的香全部换掉。」 「娘娘,真的要换吗。这可是太子的一片孝心啊!」 云初舟送香时提到过,这香是西域进贡的臻品,极为珍贵。 还让我省着用。 「你这丫头怎么回事,哀家说话不作数了是吗?」 「奴婢错了,奴婢这就去将太子的一片孝心全都倒掉。」 「这死丫头!」 我伸手欲打她,没想到这丫头溜的倒是快。 我入宫五年多,锦若跟了我五年多。 虽然我明知道她是国师鹤太渊安插在我身边的耳目,却忍不住喜欢她。 这丫头聪明伶俐,能言善辩,性格活泼,十分招人稀罕。 她会定期向国师汇报我的情况,但我知道她极有分寸,并不会事无巨细,什么都说。 比如云初舟天天赖在我寝宫之事,她没有告诉鹤太渊。 我原本是侯门庶女,母亲只是个身份卑微的丫鬟。 父亲在我出生之时,匆匆来看过一眼。见是个女孩,便转身走了,连名字都懒得起。 母亲本就身子孱弱,生下我后没几年,早早没了。 我像野草一样在侯府夹缝中生存。 我天生嘴特别甜,从小懂得看人脸色。总有好心的姨娘见我可怜,给我一口饭吃。 直到有一天,我的嫡长姐华珛无意间发现了我。 问清我身世后,她将我养在身边,处处护着我,待我如至亲。长姐给我起了名字,华琛,是珍宝的意思。 至此我才有了姓名。 本朝信奉道家,国师地位超然,深得皇帝信任。 长姐十六岁时,嫁给国师鹤太渊。怕我独自在侯府受人欺负,长姐将十岁的我作为陪嫁丫鬟一起带入国师府。 十五岁时,我被迫更名叶知浅,拜了师父,入了道观。 我日日为长姐祈福,为自己出生即夭折的儿子赎罪。 本以为我可以一生清修,以洗罪孽。 直到一道圣旨降临道观,如晴天霹雳般,再次将我的生活击碎。 国师鹤太渊算出天机,说道姑叶知浅是天降圣女,能济国运。 皇帝深信不疑,立刻将我招进宫,立我为后。 既然是圣女下凡,即便是皇帝也不能沾染我的清白。 我成为了保佑本朝社稷兴旺、国运昌盛的吉祥物。 一个名义上的皇后。 国师费尽心机让我入宫,抬我做皇后,只是为了让我抚养他的好外甥,云初舟。 云初舟的生母是国师的亲妹妹,前任皇后鹤晚晴。 国师看到妹妹身体不济,为确保云初舟东宫太子之位稳固,只能再扶植一个皇后,替他平安顺遂的养大太子。 他需要一个能被他牢牢掌控的棋子,且不会再生自己孩子的「皇后」。 于是,时年二十岁的我给十二岁的云初舟,当起了娘。 我是圣女下凡。 皇帝怕折损国运,纵使我生的美艳绝伦,他当真没敢碰我一手指头。 既然不碰我身子,就不会发现我根本不是什么圣女。 第2章 良配 「娘娘,国师求见。」 锦若前来禀报,将我思绪打断。 我叹了口气,「请国师进来吧。」 「微臣拜见皇后。」 鹤太渊恭恭敬敬的拱手拜道。 「国师请起。」我淡淡说道。 「微臣奉旨,有密事奏请皇后。」鹤太渊说罢,顿了顿手,不言声。 「锦若,你们先下去。」 我冲锦若使了个眼色,让她别走太远。 「是,娘娘。」 锦若心领神会,带着几名侍女退下。 看着锦若的背影,鹤太渊直起身子,双手背后,扬起下颌,忿然说道 「锦若近期向本尊汇报的信息越来越少,是不是到了恨嫁的年纪?」 「你若敢将锦若换走,来一个哀家杀一个。」 我面若冰霜,冷冷说道。 鹤太渊冷哼一声,伸手将我衣领紧紧拽起。 我像个小鸡仔一般,被他拎起。 鹤太渊的下巴抵着我的额头。 他的鼻息拂过我的额头。 真讨厌他的呼吸。 「叶知浅,别忘了你是谁,你就是我鹤太渊的一个通房丫鬟,一个棋子。」 鹤太渊俯下身子,嘴唇不安分的亲了过来。 我忙别过脸去,用力推开他。 「想让你姐姐和汐儿平安,你就闭嘴,给我乖乖听话。」 我不再挣扎,紧紧咬住嘴唇。 汐儿是长姐的女儿。 长姐和汐儿是我的软肋,我和汐儿是长姐的软肋,我们就这样被鹤太渊死死攥在手里。 鹤太渊又试图亲了几次,我牙关紧闭。 他自觉没趣,将我放开。俯身坐下,吃起了桌上摆的芙蓉糕。 「对了,忘了说正事。」 鹤太渊不怀好意的笑起来,拉起我的手说道 「皇上让我给太子选妃,最终人选由皇后定夺。」 正说着话,云初舟进来了。 鹤太渊急忙松开手,起身向云初舟行礼。 「微臣拜见太子。」 「舅舅不必多礼。」云初舟淡淡说道。 我看得出来,他面色不悦。 看了一眼桌上吃了一半的芙蓉糕,他似乎更生气了。 我看着云初舟鼓鼓的腮边,内心暗暗发笑。 这孩子,自从去年从我宫内搬出去后,总爱使性子。 每天如同青蛙一般,总是气鼓鼓的。 云初舟坐下后,看着我说道 「母后和舅舅在聊什么?」 「在聊······」 「在聊皇后要为殿下选太子妃,让微臣为殿下算个良配。」 我刚要开口,被鹤太渊抢着说道。 方才,鹤太渊明明说的是皇上要给太子选妃,怎么成了我? 云初舟眉峰一挑,「哦?母后要给儿臣选个什么样的?」 「待国师卜卦之后,哀家自会为你挑一个最良缘。」 「殿下喜欢什么样的,有何钟意之人吗?微臣可以算算看。」 「本宫喜欢母后这样的。」 云初舟说完,瞟了我一眼。 这个死孩子,这话能说吗? 鹤太渊脸色一沉。 我瞪了一眼云初舟。 他淡淡一笑,并不理会我,转身看向鹤太渊,缓缓说道 「像母后一样,对国运有利的圣女。」 「哈哈哈。」 鹤太渊干笑几声,随后说道,「皇后乃天降圣女,百年难遇。舅舅一定帮殿下寻个良配,保证殿下喜欢。」 「那就有劳舅舅了。」云初舟温文有礼回道。 「这是微臣分内之事。」 「舅舅与母后还有其他事商议吗,没有的话,本宫要陪母后用膳了。」 我在一旁静静看着云初舟,他表情虽温和有礼,声音却冷淡。 他对鹤太渊的态度,是越来越不客气了。 「别无他事,微臣告退。」 鹤太渊看了我一眼,行礼退下。 待鹤太渊走后,云初舟一拍手,几个宫女 和太监端着食盒走进来。 「初儿,这芙蓉糕你还吃吗?」 云初舟冷着个脸,不说话。 这孩子,小时候不是最喜欢吃这芙蓉糕了嘛! 我命侍女将芙蓉糕撤去,将食盒中的菜肴取出。 东坡肉,荔枝虾球,琥珀核桃仁······ 打眼看去,都是我爱吃的菜。 以前云初舟总嫌我口味甜,不愿同我一起用膳。 如今竟都挑我爱吃的菜送来。 我不禁感叹。孩子长大了,知道孝敬母后了。 我开心的夹着菜。 「谢谢我初儿,都是哀家爱吃的菜,你也吃些。」 云初舟如没听到一般,默不作声的喝茶。 「说陪哀家吃饭,全程又冷着个脸,是何意?」 「母后日日摆着这芙蓉糕,看来是为舅舅准备的。」 「这芙蓉糕,不是你······」 「母后,你嘴唇为何出血了?」 云初舟狼一样的眼睛,紧紧盯住我的嘴唇看。 我脸颊泛红,轻轻舔了舔嘴唇,觉出一丝血意。刚刚被那妖道强吻,嘴唇咬的太紧,竟然出了血。 「许是刚刚用膳时,不小心咬到了。」 我弱弱说道。 「用膳之前,你的嘴唇已经破了。」 他冷冷说道。 孩子长大了,真不好糊弄了。 「母后吃饱了吗?」 「嗯。」 没吃饱,也被你气饱了。 「那母后为儿臣上药吧。」 「啊?」 还上药吗? 我想起昨日,云初舟同我喝茶时,烫伤了胸口。 夏季衣衫轻薄,他胸口通红通红的。 紧急之下,我让他脱去衣衫,露出胸膛,帮他涂抹了烫伤药膏。 涂抹完药膏后,我才发觉不妥。 不知何时起,云初舟胸前肌肉鼓鼓的,已是个成年男子了。 当晚,我便做了那个难以启齿的春梦。 「你让流云帮你上嘛。」 为什么非得找我。 「流云笨手笨脚的,总弄很痛。母后不愿帮我就算了。」 他冷脸说道。 流云是云初舟的贴身丫鬟,确实有些笨手笨脚的。 我拿起药膏,真拿他没办法。 「你过来,哀家帮你抹。」 云初舟立刻脱去衣衫,露出胸脯。 我强迫自己集中精神,不胡思乱想。只看受伤处,不胡乱瞟。 我轻轻将药膏涂抹均匀。 「好了。」 我忙抬起头。 「吹一下。」 「啊?」 「母后,像昨天那样,在患处吹一吹,方能止痛。」 我无可奈何的轻轻吹了吹,目光聚焦在他白皙的胸脯上。 想起昨夜春梦,脸颊不自觉泛红。 「母后今日怎么没用儿臣送的香。」 待药膏干了,云初舟缓缓穿上衣服。 「哀家闻那个有些头晕。」 这孩子鼻子还挺灵,事儿可真多。 如今他看我的眼神时而复杂时而清澈,令人难以捉摸。 看来真得给他赶紧找个太子妃了。 不能再让他天天往我宫里跑了。 第3章 跪下 情欲之事,不知道云初舟到底懂不懂。 宫里皇子与丫鬟偷尝禁果,暗地里云雨之事,也是寻常事。 云初舟身边的几个丫鬟,除了流云,模样都算得上清秀。 「母后,你在想什么呢?」 「哀家在想,初儿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子?你快告诉母后,哀家心里好有点数。」 「儿臣刚刚不是说了嘛,喜欢母后这样的。」 云初舟把玩着串珠,抬起一双狭长凤眼,戏谑说道。 「别胡闹了,前几日,哀家瞧你跟丞相府家小女儿走动很近,如何呀?」 「母后怎么知道的?母后吃醋了吗?」云初舟来了兴趣。 云初舟和安丞相小女儿安司瑶最近经常一起出行游玩,是锦若说与我听的。 说是前日,还一起去赏了花灯。 「哀家吃什么醋?」 我微笑地看着云初舟说道,用手轻轻摸着他的发髻。 「哀家只是感叹男大不中留,我儿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 都说男孩像舅舅。 但云初舟长得一点也不似他舅舅鹤太渊。 鹤太渊是本朝标准的美男子模样,柳眉杏眼,鼻梁宽大高挺,嘴唇宽厚。 好看是好看,不过看多了,容易腻。 细细端详下来,还是云初舟的样貌耐人寻味一些,越看越好看。 他剑眉凤眼,鼻梁纤细高耸,还有一张桀骜不驯的薄唇。 天知道我刚收养他的时候,受了这乖张跋扈的小子多少气。 我看着云初舟薄薄的两片嘴唇,心里暗暗思忖,他将来一定是个薄情寡义的男子。 不知为何,每次瞄到他的嘴唇时,都会觉着很渴,会不自觉的咽口水。 慌忙抓起一颗桑葚送到嘴里,好酸。 「母后……」 他的声音慵懒而沙哑。 我刚转过头,云初舟的手忽然伸到我唇边,用拇指尖轻轻抹了一下。 我浑身似触电一般,呼吸一紧,愣在当下。 「母后,桑葚汁蹭到嘴上了。」 他微微一笑,温柔说道。 「你总是吃这么急。」 他将指尖放入嘴唇,舔了舔,皱眉说道 「母后,这桑葚好酸。」 这一切云初舟做得如此自然,完全没发现我此时此刻尴尬的表情。 确实,皇帝把云初舟放我宫里以后,极少来看过他。 生活起居完全交给我,课业完全交给太傅。 这儿子仿佛不是他的。 听到云初舟受了委屈,我火气直接就上来了,站起身问道 「告诉哀家,谁说的?」 「是宸妃娘娘。」 云初舟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我从未见他如此伤心。 我让锦若叫上了宫里所有的太监和宫女,浩浩荡荡的向宸妃宫内走去。 那是我第一次拉云初舟的手。 小小的手掌,还挺有力道。 宸妃宫内的宫女太监们看到皇后带着浩浩荡荡的一群人进来,吓得连滚带爬地进宫禀报。 宸妃是近日来最得宠的妃子,有些狐妖手段,位分升得极快。 「不知皇后娘娘驾到,臣妾有失远迎。」 她嘴上虽然说了恭敬的话,可眼神却满是轻蔑。 一点也没把我这个皇后放在眼里。 我微微一笑,厉声说道。 「跪下!」 「你……皇后这是何意,臣妾是哪里得罪了皇后?皇后总不能随意责罚臣妾吧。」 说完她向宫女使了个眼色。 应该是让她去请皇上了。 正好我也有请皇上来之意,便假装没看见。 我往前一步,拿出凤仪牌。 「你聋了吗?哀家叫你跪下!」 说完我冲锦若抬了抬下颌。 锦若心领神会,带了几个宫女将宸妃按在地上。 我知道宸妃仗着得宠,根本不把我这个皇后放在眼里。 背地里也没少议论我这个「吉祥物」皇后。 她议论我无所谓,但说云初舟不行。 我伸手就是一巴掌。 她的脸瞬间红了一大片。 这些年在道观修炼,别的修为练得一般,倒是经常下山挑水,手力还算练得不错。 宸妃宫里的宫女和太监吓得都慌忙跪下,口口声声说着求饶。 「你们都活腻了吗?有你们说话的份吗?都闭嘴!」 锦若大喝一声。 宸妃宫内的太监和宫女马上噤若寒蝉。 「哀家问你,东宫太子可是你能随意议论的?」 我看着宸妃通红的脸,微微一笑,慢条斯理地说道。 第4章 谄媚 其实,宸妃看到我手中拉着云初舟时,早已知道我为什么而来。 她只是没想到我会直接动手。 宸妃以为能跟我拉扯到皇上来,为她撑腰做主。 见她梗着脖子不言声,我抬手又是一巴掌。 扇的还是同一边脸。 「哀家问你,可知错?」 宸妃捂着脸哭得梨花带雨,还是不肯认错。 皇帝还没来。 我又是一巴掌呼了过去,还是同一边脸。 这宸妃看着肤白貌美,脸皮真是够厚的。 我手扇的生疼。 「哀家再问你一遍,你可知错?」 「臣妾知错了!娘娘饶了我吧!」 「错在哪了?」 「臣妾……不该妄议太子……」 「你是三岁小孩吗?还要我一句一句问。你说太子什么了?」 「臣妾不该说太子是天煞孤星,克死他母后……」 「大点声,再说一遍!」 我瞧见皇帝来了,故意说道。 宸妃拉高声调,又说一遍。 皇帝脸色一沉,应该是真真切切地听到了。 「宸妃怎么惹的皇后生这么大气?」 皇帝终于缓步走到我面前,慢悠悠说道。 宸妃见到救星来了,想向前扑到皇帝怀里,皇帝却站在我身旁不动了。 看他的站位,再听这语调,我便知道,皇帝并不想掺和后宫之事。 他是来和稀泥的。 哼! 从前我并不爱沾惹后宫事务,只想专心当「吉祥物」,顺顺利利地把太子养大,再想办法逃离这是非之地,便借口清修,把管理后宫的权力交给了乐贵妃。 乐贵妃还算公允,将后宫打理得不错。妃嫔们只是逢年过节来我殿内请安。 没想到这些贱婢们,竟然如此不把我这个皇后和太子当回事! 看来这后宫,老娘要出手整顿一下了。 「皇上要为臣妾做……」 宸妃声音娇柔欲滴。 我忙打断宸妃,向皇帝靠近一步,柔声说道。 「臣妾拜见陛下。陛下刚刚可听到,宸妃竟敢说太子是天煞孤星,她这不是咒陛下和臣妾死嘛?」 我收起刚刚对待宸妃那副凶狠模样,换做娇媚姿态,行礼之后顺势扑到皇帝面前。 这两年,我虽然未参与后宫事务,但这些妃嫔争宠的戏码,锦若可是没少讲与我听。 我知道皇帝极爱妖媚柔弱的女子,喜欢看妃嫔撒娇发嗲,争风吃醋。 果然,皇帝眼神直勾勾地看着我胸前。 我今日刚好打扮得有些……妖艳妩媚。 「是不是嘛皇上?陛下可要为臣妾和太子做主啊!」 我轻轻挑眉,一双桃花眼勾起,微微瞥了他一眼,媚眼如丝。 皇帝从未见过我这般姿态,被我撩得有些愣神。 我伸出纤纤玉臂,轻轻握住他的手,柔声问道。 「是是是,皇后说得极是。宸妃该罚。」 皇帝咽了咽口水,又看了一眼宸妃,皱眉说道。 「后宫事务本就由皇后定夺,朕绝不干涉。」 哈哈,这才对嘛。 「皇上许久不来臣妾宫里,这些妃嫔们目中无人,都不把臣妾和太子放在眼里了!」 「皇后误会了,朕不去皇后宫里是国师的意思。不如,朕这就去皇后宫里坐坐……」 「太好了!」 「那这宸妃?」 「噢。」 我开心地转过身,换回那副凶神恶煞面孔。 「今日哀家要陪皇上回宫,先暂且放你一马。明日一早,上哀家殿里请安。听清了吗?」 「臣妾遵旨。」 宸妃捂着脸,老老实实说道。 我傲气地扬起下颌,转身挽着皇帝,一起向我宫内走去。 这时,才发现我一直拉着云初舟的小手。 即使在扇宸妃耳光时,也没松开。 「皇上为何不来宫内见臣妾和太子啊?」 让我听听国师是怎么编排的。 「国 师说二龙不相见,让朕少见太子。」 皇帝煞有介事说道。 鹤太渊为了不让皇帝来我宫里,真是费尽心机啊。 「那皇上总不能连臣妾也不见啊,皇上刚刚也看到了,宸妃是如何欺负我们母子,皇上让臣妾如何自处?」 我伏在皇帝耳边,嗲声道。 皇帝眉头一挑,爽朗笑起来。 「朕倒是没见到宸妃欺负你,只见到你教训宸妃了。」 「皇上………」 我又是一阵娇羞的笑。 到宫里后,我让宫女带云初舟退下。 云初舟离开时,看向我的眼神似乎与平日有些不同。 皇帝一直在我寝居里留到深夜,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皇帝走后,我即刻差锦若派人去各宫通知。 「皇后娘娘有旨,明日卯时,所有妃嫔来坤懿观请安。」 「是,臣妾遵旨。」 各宫之嫔妃此时应该也听说了,我白日扇宸妃耳光之事,亦知道皇帝并未为宸妃做主,而是去了我宫里。 有的人冷眼旁观,准备看好戏。有的人跃跃欲试,准备取代宸妃上位。 哼,敢惹我。以后谁都别想好过。 「母后……」 我刚准备入寝,听到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传来。 起身看到一个小小的人儿站在我床前。 是云初舟。 他竟然叫我母后!这是第一次。 「怎么了,初儿?」 今天也没打雷,他怎么来我寝居内找我了? 「母后,你真好!」 云初舟扑过来,紧紧抱住我。 「母后,我能跟你一起睡吗?」 「嗯……」 我看着眼前的小人儿,两年间,他长高不少,俨然一副少年模样。 我们一起睡觉,总觉有些不合适。 「母后……」 云初舟抱着我的胳膊,撒起娇来。 哈哈,这还是那个犟种小孩吗? 看着他小鹿一般的眼神,我的心都融化了。 「上来吧。」 我宠溺地说道。 云初舟开的心蹦到床上。 他规规矩矩地躺在我身旁。 「母后,你不喜欢父皇,为何要对他谄媚?」 我…… 还不是为了给你出头! 谄媚这个词,他是如何知道? 丁太傅教的吗? 「母后哪里有谄媚,这后宫所有的女人都是你父皇的。」 「那等我当了皇帝,母后也是我的了?」 「嘘!你这孩子,说什么呢!」 我赶忙捂住他的嘴。 这不是咒你父王死吗? 「童言无忌!你都十四了,在外面可不要这么说啊!」 「放心吧母后,儿臣在外面很乖的,不会给母后丢脸的。」 他目光炯炯,明月入怀。 早上醒来时,他的手紧紧拉着我的手。 脸上露出甜甜的微笑。 自此以后,云初舟每隔几日便找理由来找我睡觉。 不是怕打雷下雨,就是做噩梦了。 我一直都当他是没了娘的小孩子,也没在意。一起睡就一起睡吧。 岁月不居,就这么又过了三年。 直到有一天,我醒来时,发现他手放在我胸上。 第5章 夭折 自从那日教训完宸妃后,我重新开始执掌后宫大权。并要求妃嫔们日日都要带着未成年的子嗣来向我请安。 清晨,我被雨声惊醒,早早醒来。 这几日没再梦到云初舟。 果然就是云初舟送来那个香的问题。 乐贵妃带着桃儿一早便来了。 「皇后娘娘昨日教训宸嫔之事,臣妾听说了。」 乐贵妃竖起大拇指,捂着嘴笑道。 「哼,还不是她自找的!」 我微微挑眉说道。 这几年,在我的努力调教下,宸妃已经降了为宸嫔。 眼看着斗不过我,宸嫔只得欺负比她微份低的女子。 昨日她掌掴眉贵人的时候,刚好被我撞见。 「臣妾听说,她哥哥最近升官了。你说她这飞扬跋扈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 乐贵妃是将门之女,从小习武,性格豪爽,人品贵重。 她父亲是骠骑大将军乐巍然,哥哥乐骁尘是镇远将军。二人军功赫赫,均深受皇帝倚重,所以乐贵妃自然位分极高。 只是乐贵妃模样随了她父亲,皮肤黝黑,身材还有些许壮实。可以说完全不是皇帝喜欢的类型,进宫以后从未得到过皇帝宠爱。 皇帝只临幸过她一次,还是酒喝多了,走错宫殿去的。 那次之后,乐贵妃得了一个女儿。 小名叫桃儿。 我和云初舟都很喜欢桃儿。 「姐姐,有时我真不明白这些个嫔妃在争什么?那房中之事有何意思,都不如打架痛快!」 我······ 虽然我也不理解,不过这事得看跟谁吧,遇见喜欢的人定然是有乐趣的。 不觉想起梦里半身裸露的云初舟,脸上热热的。 乐贵妃见我没回答,脸上有些窘迫之色,忽觉得自己有些失言。 「瞧我说什么呢,皇后是圣女。臣妾该死。」 乐贵妃说着佯装打了自己脸一下。 「妹妹不必拘泥,你不和皇上做那事,怎会有如此可爱的桃儿。」 我淡然笑道,伸手摸了摸两岁的桃儿。 心里苦笑起来,我根本不是什么天降圣女。 我早已不是处女,还产过一子。 只是我那可怜的孩子,刚出生就夭折了。 刚生下他时,我几乎精疲力尽,挣扎着想看看我的孩子。 「孩子······我的孩子!」 稳婆将小小的他抱过来。 「是个死胎。」 稳婆冷冷说道。 「死胎?」 我伸出手,想把他抱过来,刚起身就昏厥过去了。 再醒来后,我看到的是一具冰冷的,小小的尸体。 夭折的孩子,不配有名字,也不配有墓碑。 我默默地把他埋在国师府外的一片树林中,眼泪几乎哭干了。 我恨鹤太渊。 我的孩子,是国师鹤太渊的种。 刚入及笄那年,长姐想寻个人家把我嫁出去。 我不想离开长姐,便和她大吵一架。 我独自在凉亭内懊恼,坐着坐着,倚靠在亭子上睡着了。 国师醉酒,经过凉亭时,错把我当作长姐。 他醉醺醺的,将我扑倒在地,衣衫撕扯得破乱不堪。 鹤太渊身子重重地压在我身上,在凉亭之中,将我玷污。 事后我大病一场,几日不敢出门。 我害怕见到鹤太渊,更怕长姐难过,所以未敢将此事告诉长姐。 长姐只当我生病了,并未发现异常。 再见到鹤太渊时,他表现如常。 见我眼神也未有异样,难道他醉酒,根本不记得发生什么事吗? 或是根本没认出是我。 就在我逐渐逼迫自己将此事淡忘之时,我被发现已怀有身孕。 那荒唐的一夜,我竟然怀上了鹤太渊的孽种。 我当时并不懂,直到身子越来越臃肿,被长姐发现。 凉亭之夜的荒唐事,也不得不浮出水面。 面对长姐的责难,国师并没 有任何愧色。见我有些姿色,反而想顺势收我做通房丫鬟。 长姐坚决不肯,以死相逼,国师这才作罢。 孩子没了以后,我的魂魄也跟着没了。 最终,国师为我编造了一个身份,将我送入偏远的沐云观。 在道观的这些年,我参悟许多。 人善被人欺,一定要自己变得不好惹。 「对了姐姐,你那日让我找的江湖神医,我哥哥帮你找到了。我已求了皇上,明日哥哥来见我,会带上他一起。」 乐贵妃说道。 「太好了,谢谢妹妹。」 「怎么,母后身体有何不适吗?」 消失了几日的云初舟突然出现在我身后。 「你!」 又私闯我宫殿! 真是一点都不把我说的话当回事。 碍于乐贵妃在,我也不好发作。 「儿臣拜见母后、贵妃娘娘,早安。」 云初舟温雅行礼道。 「见过太子殿下。」 乐贵妃向云初舟行礼。 「儿臣是来见桃儿的,桃儿想哥哥了吗?」 云初舟从我手里抱过桃儿,将她高高举起,开心地转起圈来。 桃儿开心地咯咯笑起来。 「快放下桃儿,一会儿嫔妃们就来请安了,成何体统。」 「不要嘛,要哥哥抱抱!」 桃儿口齿不清的急急说道。 云初舟抱着桃儿转了几圈,将桃儿高高扔起,又接住。 惹得桃儿惊声大叫。 「初儿,你当心别把妹妹摔了!」 「是是是,母后!」 云初舟把桃儿放回我怀里,亲了一口,无意间碰到我胸一下。 我极速瞪了他一眼。 「儿臣告退了,桃儿再见。」 云初舟像没事人一样离开了。 宸嫔今日告假,嫔妃们没看到热闹,坐了一会儿,一个个悻悻离去。 「启禀娘娘,国师又来了。」 我刚躺在榻上,想歇息一会儿,锦若来报。 「请他进来吧。」 我起身整理好了衣襟。 鹤太渊独自走进来,锦若这次学乖了,并没有跟着进来。 鹤太渊手里拿着一个名册,呈上来。 「微臣选了些太子妃人选,请皇后娘娘过目。」 我接过名册,随手翻着。 「听说最近皇上和太子来你宫里还挺勤?」 鹤太渊微眯着双眼问道。 「皇上和太子要来,哀家也拦不住啊。」 我冷笑一声。 鹤太渊无声无息地向前一步,突然抓起我的衣领。 「怎么跟本尊说话呢,你最近是不是有点得意忘形了?」 他将脸埋在我脖颈处,伸手要解开我衣襟。 我想抬手反抗,却发现自己浑身绵软无力。 第9章 君恩 乐骁尘显然并不喜欢小藩王这般安排。只是迫于刚谈妥的招降协议,乐骁尘不得不耐着性子,给足小藩王面子,由着小藩王的性子来。 来回踱了几圈,乐骁尘选中了师兄和我身旁的女子。 「来人,将这两名女子送到乐将军屋中。」 就在番邦士兵将师兄和我身旁的女子拉走之时,师兄猛然挣脱出来,向大殿的柱子冲过去。 只见师兄毫不犹豫地一头撞向柱子,顿时鲜血直流,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小番王咒骂了几句番语,几名番邦士兵进来,抬走了师兄。 我眼泪瞬间掉落下来,想说话却说不出口,双脚绵软无力,栽倒在地上。 小番王又说了几句番语,几个番邦士兵走过来,拖起我要往外拉。 「等一下,我要她了!」 乐骁尘大喝一声。 几个番邦士兵停下步伐,看着小番王。 小番王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 「将这位美女送到乐将军房中。」 小番王挥手示意士兵将我带走。 我和另一名女子被送到乐骁尘居住的房间中。 过了许久,侍从送来了一些食物。 我们身上哑穴未解,软骨散还有些效力。 乐骁尘回到屋中,带了两套男子衣服,放到我们身旁。 见我们一动不动端坐着,食物也没有动,乐骁尘以为是我们拘谨。 沉默良久,他说道「两位姑娘不必拘束,这里目前是安全的。这两套便服你们换上,晚上有人来接你们回大荆。」 见我们不说话,他转身欲离去。 临出门时,乐骁尘又踱步走到我面前。 「刚刚去世那位女子,你可认识?」 见我 轻轻动了动身子,却不说话,他似乎明白过来。 「原来是中了哑穴。」 乐骁尘忙用指尖在我们背后轻轻一点,解开了我们的哑穴。 「谢谢将军。」我缓缓说道。 「你们缘何端坐着,小番王下了药吗?」乐骁尘问道。 「我们中了软骨散,药效还未散尽。」 「难怪!你们一会儿缓过来,抓紧时间更衣用膳,晚上我派人送你们回大荆。」 「是,谢谢将军。」 我和那女子忙点头致谢。 乐骁尘匆匆离去。 他自始至终没有掀开我们脸上蒙的纱帘,所以并不知我们样貌。 夜间,我和女子换好便装,扮作男子模样,跟着乐骁尘派出的侍卫,连夜赶回大荆。 护送我们回到大荆之后,乐骁尘的侍卫返回番邦,我和那名女子也就此作别。 我回到道观,跟师父说了我和师兄的遭遇。 我们为师兄做了衣冠冢,祭奠她。 此后,我们再也没有去灵巫山采过药,我也再没有见过那名女子。 看着眼前的乐骁尘恭恭敬敬地向我叩首行礼,我心中百感交集。 乐骁尘玄衣墨发,剑眉飞入鬓,身型挺拔壮硕,一身凛然正气。 乐骁尘与乐贵妃并不十分肖像,说是乐骁尘似他们的母亲,乐贵妃随了父亲。 「乐将军请起。」 我冲他温婉一笑,伸手扶起他。 这两年我从皇帝那里听到不少乐骁尘的事迹。 乐骁尘俨然取代了他的父亲,老将军乐巍然,成为大荆朝第一勇士。 他平定番邦有功,皇帝欲封赏他为正二品骠骑大将军。 我看向乐骁尘时,一双眼睛不自觉地夹杂着一些私人情绪。 有些感激,又有些崇拜,又有些遗憾。 如果能嫁给乐骁尘,此生无憾。 乐骁尘略比我年长几岁,连年征战,至今尚未娶妻。 乐贵妃一直拉着我,让我帮乐骁尘挑媳妇儿。 前前后后选了的有十几位美人,皆被他以军务繁忙之由拒绝了。 哎,不知乐骁尘喜欢什么样的女子。更不知哪位幸运的女子,能够嫁给他。 乐骁尘被我看得有些害羞,竟然低下了头。 「这位先生是?」 此人一袭白衣,文质彬彬。看衣着打扮,应该是那个江湖神医了。 「草民谢沛玄,拜见皇后娘娘,祝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白衣男子叩首道。 小嘴还挺甜。眉眼之间,亦有几分俊俏。 「起身吧。」 「娘娘,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位神医。」 乐贵妃低声说道。 第10章 神医 「神医不敢当,略懂些医术。」谢沛玄拱拱手,轻声说道。 「谢神医深藏不露,医术精湛。此次战北虏,多亏了他治好时疫,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乐骁尘只要说起与打仗有关的事情,便兴奋不已。 乐贵妃忙推了一下乐骁尘的胳膊,示意他声音低些。 「谢某不敢当,承蒙乐将军抬爱。」谢沛玄低声回道。 「妹妹,哀家有些事情想单独问一下谢先生。」 我冲乐贵妃使了个眼色。 「娘娘请自便,正好我和哥哥有事相商,我们去花园走走。」 乐贵妃也冲我回了个眼色,随后拉着乐骁尘走出殿外。 看她一脸春笑,我便知道,她又拿了姑娘名册给乐骁尘看。 我命锦若和何公公看守在门口。 大殿中瞬间清静起来,只剩我和谢沛玄。 「不知皇后娘娘要问草民何事?」 谢沛玄恭敬问道。 我将右手衣袖挽起,将手腕伸到谢沛玄面前。 只能冒险如此了。 国师的眼线布满了整个皇宫,我只能速战速决。 时间长了,可能会让这些眼线发现端倪。 「草民失礼了。」 谢沛玄轻轻点头,将手搭在我脉搏之上。 他眉头一紧,面露惊讶之色,却一言不发。 刚刚看谢沛玄的表现,我便知道他是个聪明人。 「先生可有办法?」 谢沛玄看着我,缓缓摇摇头。 我心里一沉。 「也不是没有办法。」谢沛玄轻声说道。 我拿一双凤眼瞪向他。 这么说话,是想吓死哀家嘛! 我松了口气,调整了心绪,温和说道「还请先生帮忙。」 「娘娘中的毒蛊种类繁杂,得一味一味解,急不得。」 我心里咯噔一下,国师这个老登,到底给我下了多少毒。 我进宫前,被国师逼着服下了他特制的「丹药」。 实际上就是毒药。 这毒每个月会发作一次,发作时浑身战栗、如坠冰窟。鹤太渊会在我每月发作前送来解药。 看来每次送来的解药里,亦有毒药。 我拿出一小颗药丸交给谢沛玄。这药丸是我每次服用解药时剩余一些,积攒下来的。 「查一下这个,也许能快一些解开。」 「是。」 谢沛玄接过药丸,迅速收进衣袋内。 我没看错,谢沛玄果然是个聪明人。 「此事请谢先生保密,事关重大,不可告诉第三人知道。否则······」我沉声说道。 「草民明白。」 「谢先生有任何要求都可以提,哀家都可以应允。」 我诚恳地看着谢沛玄。 「谢娘娘恩典,待草民回去想想。」 谢沛玄确实聪明。 他知道,既然帮了我的忙,必须得承我恩惠,或者卖些破绽。 跟皇家做交易,银货两讫,才能保性命无忧。 我起身走出殿外,锦若扶我去找乐贵妃。 远远便看见乐贵妃苦口婆心,不停在说着什么,乐骁尘一脸不耐烦之色。 见我走过来,两人忙行礼。 「不必多礼。」 我冲两人摆摆手。 「哀家要去太后那里请安,乐将军与贵妃难得一叙,用过午膳再走吧。」 我其实非常想与乐骁尘一同用膳,只是实在逾矩。 「是,皇后娘娘。」 「恭送皇后娘娘。」 我有些不舍地看了一眼乐骁尘,转身离开。 上轿后,我命何公公摆驾,直奔太后的景宁宫。 现在到太后宫中,说不定能赶上太后用午膳。 看看她老人家中午吃什么。 还没进到太后宫中,便听到老太太传来爽朗的笑声。 只见太后面色红润,中气十足地站在大殿中央······穿着老生的戏服。 她身后密密麻麻的站着许多人,是一整个戏班。 我心里凉凉的,看来这午膳,未必能蹭到了。 太后并非皇帝生母,只比皇帝大七八岁。大约是五十出头的年纪,爱好戏曲,且偏爱生角,戏瘾很大。 这不,经常三不五时的就扮上了。 她不光喜欢唱,还喜欢排戏。 太后宫里长年养着几套戏班子。逢年过节,宫中宴席总少不了太后排的新戏作为压轴。 「臣妾拜见母后。」 见我进来,太后笑意盈盈地走过来拉着我的手,「你呀,真有福气!」 太后双手按着我的肩膀,推我到塌椅上坐定。 「皇后,来听听哀家排的新戏。」 太后说罢,就唱上了。 我完全不懂戏曲,这些年被迫陪着太后「欣赏」了不少戏曲,也算是稍微能听出些门道了。 至少夸赞人的能力精进不少。 不得不说,太后底气可真足,足足唱了半个时辰。 太后唱罢之后,博得满堂喝彩。 「皇后觉着哀家唱得怎么样?」 太后缓缓坐回主位,轻轻喝了一口茶水,脸颊燥红地问道。 「太后娘娘唱腔圆润含蓄,层次丰富,如云遮月,臣妾大为感动。」 「哈哈哈,哀家这身段不输兰班主吧?」 太后指了指一旁的班主兰鬓和,问我。 「主子,莫拿小可开玩笑。」 兰鬓和忙放低身段,作求饶状。 「自然是太后更胜一筹。」我忙赞道。 太后非常满意。 「今日先到这里吧,兰班主请带大家多练习,过两日便是中秋了!」 「是,小可遵旨。」 兰班主带着众戏班的人缓缓退下。 少顷,太后换了一身衣服。 「皇后来找哀家有何事?」 「回太后,初儿也到年纪了娶妻了,皇上命臣妾选了几个太子妃的人选,请太后掌眼。」 「这一晃初儿都要成亲了!」太后感叹道。 接过名册后,太后翻看一番。 「这几位女儿,请太后过目。」 我点了夏含?、姜祈梦和林羽媵等几人的名字。 「嗯,都不错。初儿成婚,皇后不日就当祖母了,哀家便是曾祖母了。」 太后笑意盈盈地看着名册,将目光落在林羽媵那页。 「国师怎么说?」太后问道。 直觉告诉我,太后也是国师的人。 不知国师施了什么妖法,太后对国师也是言听计从。 「国师说夏家女儿为最佳,林家、姜家次之。」 「太子选妃是国事,关系到国家社稷,就按照国师说的办吧。」 「臣妾遵旨。」 又闲叙了一会儿中秋家宴之事,太后还没有要用膳的意思。 估摸着午时都快过了,我已经饥肠辘辘。 一阵肠鸣音响起,大殿里突然安静下来。 第11章 寂寞 我故作镇定,未露出一丝羞涩。 今日未用早膳,忙活了一上午,粒米未进,实在是饿的不行了。 「哀家今日辟谷,只服丹药,要不······」 太后侧身冲着她的大宫女易霜说道,「去把哀家的仙品丹药取一颗给皇后。」 顷刻功夫,易霜手捧着一个精致的木盒子进来。 「皇后,这是国师送我的延年益寿丸。哀家见你最近有些憔悴,赐你一颗。」 太后甲片一挥,让易霜把木盒呈给我。 「臣妾谢过太后。」 我起身一拜,接过木盒,转手递给锦若收着。 「你看哀家最近气色是不是很好,全靠吃了这药丸。」 太后说着,摸了摸自己红润的脸颊。 「太后一向气色红润,神采奕奕。」 「你这小嘴呀,说话可真中听。时候不早了,你早些回去吧。哀家也要静功打坐了。」 「臣妾告退。」 我起身行礼后,赶紧离开。 实在是太饿了。 我路上就吩咐何公公,派了个小太监速速跑回我宫里,告诉小厨房速速准备饭菜。 刚下轿子,我已经闻到浓浓的饭菜香味。 我深深吸了一口香气,是红烧肉。 我欣喜地走进膳厅,看到云初舟冷着脸,坐在桌前。 这孩子怎么又板着个脸。好扫兴,这下又得拘着吃饭了。 我收回笑意,端庄起来。 「母后,儿臣等了你好久。」云初舟冷言道。 这孩子,现在见到我连请安都省了,真是越来越放肆。 有时候真是懒得管他。 「哀家去太后那里了,你饿了就先吃,等哀家做什么?」我也冷冷说道。 「儿臣带了母后最喜欢的红烧肉。」 他夹起一块红烧肉,送到我嘴边。 这红烧肉晶莹剔透,香味浓郁。我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吃嘛!」云初舟嗔道。 我斜楞他一眼,怎么突然撒起娇了。 算了,别跟红烧肉过不去。 我微微张口吃下。这红烧肉果真入口即化,香甜软糯,回味无穷。 「怎么样,好吃吧。这厨师是我从江南新寻来的,人我已经送到母后的小厨房去了。」 云初舟又恢复了冷冷的语气。 「谢谢初儿。」 我又夹了一块红烧肉,太好吃了。 我心里乐开了花,脸上却不动声色。 「对了初儿,过几日中秋,太后设宴······」 我话还没说完,云初舟放下筷子。 他目光冷冷瞥过来,眼神犀利。 我咬了咬嘴唇,忙噤声。 「母后为儿臣的婚事可真够尽心尽力的。」 云初舟冷冷说道。 「哀家真心希望你能找到自己喜欢的女子。初儿你就见一见嘛,万一哪个能看上眼呢。」 「母后知道儿臣喜欢的是谁。」 他一双鹰眼看着我。 「哀家······」 我一时间无语。 这孩子是魔怔了吗,他不会真的喜欢我······ 如果是这样,我接下来必须要注意与云初舟保持些距离了。 待云初舟顺利迎娶太子妃,我就可以功成身退,安心做个吉祥物。 我已经完成了养育云初舟的任务,如今宫里剩余的几个皇子根基浅薄,年岁尚小,应该没有人能撼动云初舟的太子之位。 到时国师也该放过我了吧,而我的逃跑大计也差不多妥当。 想到这里,我有些黯然神伤。 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姐姐和汐儿了。 上一次见她们还是三年前。一转眼,汐儿也快九岁了。 「母后怎么不吃了。」 见我神色黯然,云初舟问道。 「哀家听皇上说,你下月起要一同上朝了。太子要将心思多放在朝堂之上。」 云初舟的眉头越拧越紧。 「今后,太子有空时来请安即可,不必日日来找哀家用膳了 。」 我心一横,冷冷说道。 云初舟猛然站起来,眼神如勾般看着我。 我没理会他的目光,又夹起一块红烧肉放入口中。 他一言不发,离席而去。 我轻叹了口气。 这红烧肉,是不是冷了,怎么味同嚼蜡一般。 夜晚,我迟迟无法入睡。总感觉自己似乎做了什么错事一般。 想起云初舟离去时,眼神又如同一只小鹿,似是我将他抛弃了一般。 直到天将亮,我才沉沉睡去。 我梦到自己坐在亭廊上赏花,春风和煦,非常惬意。 远处是姐姐和汐儿在嬉戏打闹。 云初舟走了过来,露出小鹿一般的眼神。 随后他忽然伸出手臂,将我抵在亭廊的柱角。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我的手腕被他死死扣住。 他低下头咬住我的耳垂。 「初儿,不要。」 我挣扎着,感觉喉头一紧,难以呼吸。 陡然睁开眼,我怎么会又做那种梦。 坐起身时才发现,鹤太渊在我房间静静坐着。 「国师进来怎么也不通报一声?」我没好气的说道。 鹤太渊和云初舟这舅甥两人,有一个算一个,日日直闯我寝宫,我真的是够了。 「怎么,你这里有什么怕我见到吗?」 「皇上万一看到了,如何解释?」 鹤太渊轻哼一声,不以为意。 「听说皇上前日留宿你宫内了?」 鹤太渊厉声问道。 他可真是手眼通天,到底在王宫里安排了多少眼线。 「前日皇上有些醉酒,才留宿的。」 鹤太渊拉起我胳膊,看了一下。神情缓和了一些。 「本尊已经跟皇上建议,不能饮酒。他应该不会再酒后失态了。」 鹤太渊放开了我的手腕,冷冷说道。 我看着手腕上鲜红的守宫砂,一言不发。 这是国师在送我入宫之前点的,为了确保的我「贞洁」。 「还有事吗,嫔妃一会儿来请安了。」我冷言道。 「过几日中秋宴席,我会带华珛和汐儿出席。」 鹤太渊不动声色说道。 见我起笑意,鹤太渊叮嘱道,「太子长大了,你注意莫露出破绽。」 我点点头。 太好了,我能见到姐姐和汐儿了。 鹤太渊终于走了。 我坐在妆镜前,看着自己乌黑的眼圈。 当真是岁月不饶人啊,才两日没休息好,我已经神情如此憔悴。 太后说得对,女人的日子太短了。 云初舟不日要成婚,用不了多久,我真成祖母了。我才二十几岁就要当祖母,想想就可怕。 接下来的几日,我得到了难得的清静。 皇帝没来,鹤太渊没来,云初舟也几日没来了。 一个人用膳,难免有些寂寞。这红烧肉再也没有那日的香甜味道。 「锦若,这宫里的香味道怎么变了?」 我问锦若。 「回皇后娘娘,太子送来的香烧尽了,奴婢换了娘娘以前喜欢的『潮骚』。」 原是如此。 我点点头,轻轻呷了一口茶,我竟忘了以前常用香的味道。 「锦若,去问问太子最近课业怎么样,好几日没来哀家这请安了。」 「是,皇后娘娘。」 不一会锦若快步流星跑回来。 「何事如此慌张?」 我皱眉问道。 「娘娘不好了,太子生病了。」 第12章 苍舞 这孩子,真不让人省心。 「陪哀家去东宫看看。」 我轻叹一声,起身前往东宫。 云初舟头蒙在被子里,不知是睡着了,还是不想见我。 「太子如何生病了?」 我坐到床边,轻声问云初舟的贴身侍女流云。 「回娘娘,太子前日落水,湿了身子,回来之后便染了风寒。已经两日没下床了。」 「太子怎会落水?你们都怎么侍奉的!」 我眉头一紧,声调也不自觉地提高了。 「奴婢该死,求皇后娘娘罚责。」 几个丫鬟忙跪下磕头。 「母后,莫要责怪她们。」 云初舟掀开被子,起身说道。 「不怪她们,怪谁?你如何落的水?」 太子落水,此事非同小可,难道是有人刻意陷害? 是宸嫔或是二皇子的母亲悦妃? 「喵呜~~」 突然出现一声轻微的小狸奴叫声。我四处张望,声音似乎是来自云初舟的身后。 「母后,我是为了救它落水的。」 云初舟从被窝里抓出一只小狸奴仔。 「母后,你看它可爱吧?」 云初舟将小狸奴仔捧在手里,送到我面前。 「喵呜。」 我的心瞬间被融化,这只小狸奴还挺爱叫的。 这是一只三色花纹的狸奴,眼睛似宝石般晶莹剔透。它小小的脑袋,小小的身子,脚下站的不是很稳,还在微微颤抖。 「真可爱。」 我轻轻摸了摸小狸奴毛茸茸的脑袋,毛发好柔软。 以前长姐未出阁之时,也养过一只小花狸奴。名唤「苍舞」。 长姐十分喜爱它。长姐本想将苍舞一起带到国师府,无奈苍舞却在长姐新婚前跑丢了。 可能狸奴是有灵性的,知道国师府黑暗如斯,自寻生路去了。 「可爱有何用?它妈妈不要它了!」云初舟阴阳怪气说道。 我······ 这熊孩子。 我狠狠剜了云初舟一眼,「它妈妈不要它,许是因为它不乖?好好的,怎么竟往水里跑?」 「别听母后瞎说,你很乖的。」 云初舟捂起小狸奴的耳朵说道,他的眼神同小狸奴一样,清澈明亮。 我摇摇头,这马上就要娶妻的人了,还跟孩子似的。 「母后,给小狸奴起个名字吧。」 云初舟说道。 我心念一动,「就叫『苍舞』吧!」 「苍舞?好听。」 云初舟宠溺的看着小狸奴说道。 「以后你就叫苍舞了。儿臣就知道母后会喜欢它的!苍舞送给母后可好,让它替儿臣陪在母后身边。」 「好,你好好养病,后日中秋宴席·······」 云初舟脸色一沉,我忙将后半段话咽回去。 「都别跪着了,好生伺候太子,一定要让太子尽快好起来。」我冲流云等人说道。 「奴婢遵命,谢皇后娘娘开恩。」 「这小狸奴哀家先带回去,明日母后再来看你。」 我轻轻抓起苍舞的脖颈,放到锦若手上。 云初舟脸色冷冷的,嘴角微微向下,一言不发。 我伸出手,想帮他理顺有些凌乱的发髻。一抬眼,却看到他清冷的眼眸。 手终究停在半空,没再往前伸去。 回宫后,我又命锦若往东宫送了些补品。 「娘娘,您这是何苦呢,太子不愿意娶妻就别逼他了?」 锦若一边帮我拆散发髻,一边说道。 只有我和锦若在时,我们会说话比较随意。 锦若也算是看着云初舟长大的,对待他如自己孩子一般。 「你说得容易,国师那边……」 「娘娘,我真恨他。有时我真想跟国师同归于尽!」 「别说孩子气的话,你们一家九口人的性命不管了?」 锦若垂着头,嘟起嘴,不再言语。 中秋节将至,太后向朝中大臣下了帖子,邀请群臣携家眷赴 宴。 此次宫宴,声势浩大,人员众多。 除了安丞相之女安司瑶称病缺席,其余几家大臣的女儿都盛装赴宴。一个个妆容别致,穿得花枝招展。 大家心知肚明,这次中秋宫宴,就是为了给太子选妃。 国师带着姐姐和汐儿来赴宴。我远远的看着她们,眼眶不自觉湿润起来。 对面的云初舟,似乎有些察觉,目光一直追着我看。 我慌忙别过脸,假意跟锦若说话。 皇帝并未出席宴会。太后端坐在主位,笑意盈盈的看着众人。 我和云初舟分坐在两侧。 「众位爱卿别客气,当作家宴一般。」 太后朗声说道。 宴席菜色非常丰盛。满桌的鲍参翅肚,还有西域进贡的烤羊排,汁水丰富。 我端起一盅佛跳墙,优雅地拿起调羹,轻轻抿了一口。 太鲜美了,软烂入味,口口醇香。 席间欢声笑语,热闹非凡。 我看着席上几位如花似玉的妙龄女子,也十分喜爱。 夏含?温婉娴静,林羽媵落落大方,姜祈梦活泼开朗。 云初舟无论选了谁做太子妃,都不错。 我偷眼看了眼对面的云初舟。 他紧绷着脸,枯坐在那里,如一尊石像一般,一动不动。面对这满桌美食,竟然筷子也不动一下。 看着他双唇紧闭,微微下撇,我心里暗暗一笑。云初舟不开心的时候,嘴角就会不自觉的微微向下抿着。 林羽媵步履轻盈走过来,向太后和我敬酒,宸嫔看见了,忙巴巴地凑过来。 「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臣妾听说这林家女儿是京城第一才女,知书达理,琴棋书画样样皆通。看着与太子非常般配。」 宸嫔讪讪笑着。 我微微皱眉,林羽媵与宸嫔是何关系,她怎么会如此殷勤? 「宸嫔这是从哪里听说的?哀家怎么听说京城四大才女之首是夏姑娘?」 我幽幽说道。 宸嫔脸上瞬间有些挂不住,虚伪地笑着说道「臣妾也是道听途说,皇后娘娘莫怪。」 林羽媵脸色也有些难堪。 其实这四大才女是我现编的,我只是单纯地想压制宸嫔的气焰罢了。 林羽媵我并不反感,但若她与宸嫔有了关系,就另当别论了。 太后见场面有些尴尬,忙打圆场道「京城四大才女?都有谁啊,哀家很感兴趣。」 「是夏林姜孟四人,太后若感兴趣,过两日臣妾将几家姑娘召进宫内,给太后请安。」 我张口即来,微笑说道。 「甚好!」太后微笑点头。 喝了些酒,我有些微醺,唤了锦若扶着我去更衣。 回到座席,我见云初舟的座位空着。 这小子又跑哪里去了? 我环顾四周,寻他的身影,并没有看到他。 蓦然,我发现桌上多了一只金丝牡丹纹手帕。 这手帕是谁放在我桌前的? 也许是云初舟吧。 想起前日我吃桑葚,嘴角粘了汁水,他给我擦拭嘴角,我微微一笑。 随手拿起手帕,准备擦拭嘴角。低眼一看,我面色一怔。 只见手帕下方绣着一行字 「华琛,我知道你的秘密。」 第13章 破绽 华琛是长姐给我起的名字。除了长姐和国师,应该没有人知道这个名字。 国师在我进宫时,为我重新编纂了身世,应该不可能露出破绽。 我当下心里一沉,环顾四周,是谁? 宸嫔?太后? 还是某个隐藏在宾客之中的人。 蓦然间,宴席上的每个人都变得十分可疑。 「母后,怎么了?」 云初舟突然出现在我身旁,我赶忙将手帕紧紧攥住。 「今日酒喝多了,哀家有些头晕。」 我一手轻轻按了一下太阳穴,一手不着痕迹地将手帕放入怀中。 云初舟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将手背轻贴于我的额头上。他的手很暖,动作十分轻柔,一双手掌温润如白玉,手指修长。 他微微皱起眉头,眼神中流露出深深的关切之情。那目光似乎要透过皮肤直接窥探到我体内,探寻我到底怎么了。 这孩子,当着众多嫔妃和外臣宾客之面,怎么动作如此放肆。 「母后没事,初儿不必担心。」 我迅速平复心情,沉静自若看着云初舟。随后缓缓伸出右手,动作轻柔而坚定地将他那只正放在我额头的手轻轻拿下。 「皇后和太子真是母子情深。」 国师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走了过来,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狡黠与阴险。 他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地开口说道。 我刚想怼白他几句,瞥见了他身后跟着长姐和汐儿。 「臣妇拜见皇后娘娘、太子殿下。汐儿,快来拜见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 长姐牵着汐儿的手,向我和云初舟鞠躬。 长姐依旧如往昔般温婉娴静,但那妆容却比平日里略微浓重了一些,仿佛是想要借此掩盖住淡淡的倦容。 汐儿则已出落成一个小小少女的模样,五官十分精致,唇若点樱,睫毛又长又密。 她的眉眼与姐姐甚是相似,只是那双眼睛,带着些许怯意,让人不禁心生怜爱之情。 「国师夫人,汐儿请起。」 我笑意盈盈地说道,伸手扶起长姐。 我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和声音,让自己看起来端庄雍容。虽然我心中却早已掀起了万丈狂澜。 余光看到云初舟的眼神,掠过一丝疑惑,深不见底。 “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国师大人及夫人,太后请大家移步夜瞻园,赏月色,观看太后新排的戏。” 太后身边的高公公尖声宣道。 众人缓缓移步夜瞻园。 今晚月色很美,夜瞻园里散落着淡淡的桂花香气。 虽然我与长姐和汐儿座位离得很远,今夕也算是难得的团圆了。 “淹煎,泼残生,除问天。” 听着戏文,我的眼泪不觉落下。 没想到太后重新排编的这出戏,竟如此感情细腻,催人泪下。 筵席散后,太子被太后留了下来,国师被皇帝召了去。 我趁机命锦若带长姐和汐儿去我宫里一坐。 「姐姐,妹妹看你有些瘦了,最近可好。」 我拉着长姐的手,轻声问道。 一低首,手上落了几滴温热的眼泪。 我轻轻为长姐擦去泪水。 「喵呜。」 苍舞颤颤悠悠的走到汐儿脚边,发出微弱的叫声。 「好可爱的小狸奴啊!皇后娘娘,娘亲我能跟它玩吗?」 汐儿一双眼睛晶莹剔透,看着我和长姐,怯生生的问道。 「汐儿若喜欢,把这小狸奴送给汐儿可好。」我柔声说道。 「谢谢皇后娘娘!娘亲,我可以养它吗?」 汐儿小心翼翼的抚摸着苍舞,生怕吓到它。 长姐点点头,汐儿很开心。 「娘娘,它叫什么名字。」 「它叫苍舞。」 我微笑的看着长姐,长姐听到后,亦会心一笑。 「锦若,苍舞饿了吧,带汐儿去外屋喂些食吧。」 「是,皇后娘娘。」 锦若带着汐儿到屋外,不时传来阵阵笑声。 「汐儿长 得真快。」我感叹道。 「是啊,汐儿俨然已经是个大姑娘了。琛儿你最近可好,国师有没有为难你?」 见四下无人,长姐拉起我的手,关切的问道。 「我很好,长姐你身子可好?」 「还是老样子。」 长姐轻轻咳嗽了一声。 国师这个狗东西,为了控制我们姐妹,也给姐姐服了药物。汐儿毕竟是他亲生女儿,他应该还没有丧心病狂到此地步。 「姐姐,我很快就能找到解毒的法子,我一定会将你和汐儿救出去。」 长姐摇摇头,「琛儿,我不希望你冒险,只希望你和汐儿能平安。」 这些年,长姐的意志被鹤太渊折磨得日渐消沉,全靠着抚养汐儿撑着一口气。对于离开国师,她并不再希冀。 我和长姐闲又叙了许多体己话,估摸着鹤太渊快来了,我将汐儿和锦若唤到屋中。 果不其然,一会儿功夫,鹤太渊冷着脸进来。汐儿看到鹤太渊似乎本能地害怕起来,紧紧将苍舞抱在怀里。 我眉头紧锁,目光含剑一般,直直看着他。 鹤太渊轻蔑一笑,并不在意。 「微臣有事要与皇后商议,请夫人带着汐儿在殿外等候吧。」鹤太渊沉声说道。 「是。」 长姐低眉顺眼,带着汐儿向我微微行礼后离开。 「刚刚宴席上,你为何脸色突然不悦?」 这老妖道,果真是时刻盯着我。 我将那个金丝纹手帕拿出来,扔到鹤太渊面前。 他看了一眼,不动声色地将手帕放入怀中。 「此事我来处理,你不必担心。」 我白了他一眼。 我担心什么? 这皇后我早就不想当了,想揭穿我身份尽管来。 除了姐姐和汐儿,我也没什么可失去的。 「你和太子交往,注意分寸。尤其是大庭广众的场合,满朝文武都看着呢,不要给我弄出什么幺蛾子!」 鹤太渊见我不言语,厉声说道。 「不是国师大人吩咐哀家,让哀家真心对待太子,获取太子信任吗?」 鹤太渊欲伸手抓住我衣领,我提前预判了他的动作,迅速向后闪身。 他的手落空,愤怒一挥袖,继而向我逼近一步,将我死死围在角落。 「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必须让太子娶夏含?。」 鹤太渊眼神冷峻凌厉,面目狰狞。 我心中不禁涌起一阵恐惧和恶心,这个妖道每次靠近我,都让我生理不适。 「舅舅还在啊?」 鹤太渊身后传来云初舟推门进来的声音。 第14章 未眠 「微臣拜见太子殿下,皇后娘娘正询问微臣太子妃人选之事。」 鹤太渊对云初舟恭恭敬敬地行礼。 「哦?宴席才刚结束,这么快就定好人了?」 云初舟阴阳怪气说道。 「回太子殿下,微臣和皇后都认为夏家女儿夏含?,天资聪颖,知书达理,有母仪天下之风。与太子十分般配,是太子妃的最佳人选。」 鹤太渊并不理会云初舟的阴阳怪气,自顾说道。 「既然舅舅这么喜欢,不如舅舅娶了去,做我舅妈如何?」 「你·······」 鹤太渊气的脸色泛白,嘴角抽搐了几下。 随即长叹一声,顾不上什么礼仪风度,拂袖而去。 我心里暗笑。若论如何气死鹤太渊,还得是他亲外甥云初舟。 「你不要总跟国师对着干,他毕竟是你的亲舅舅。做这些也是为你好。」 趁着鹤太渊没走远,我大声对云初舟说道。 其实此话也不假,若云初舟早日成婚,再早日诞下皇孙,根基就更加坚固了。 这些年来,我深知这深宫险恶,也希望他的继位之路,能够一帆风顺。 云初舟看着我,沉默良久,随即小声说道 「母后可曾想过,若儿臣真的事事都依了舅舅的心意,母后将来又该当何去何从?」 云初舟的表情似笑非笑,有些意味悠长。但他的眼眸却深邃清澈,犹如星空。 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总感觉云初舟似乎有些言外之意。 他难道知道些什么? 「苍舞呢?」 见我眉头微微蹙起,云初舟话锋一转说道。 「适才见国师之女甚是喜爱,母后便将苍舞赐予她了。」我轻声说道。 这狸奴是云初舟送我的,我转手就送人,他不会生气吧? 「母后貌似对那孩子颇为喜爱。」 云初舟神色倒是没有不悦,挑眉说道。 「你说谁?汐儿吗?她可是你表妹。母后爱屋及乌,当然喜欢了。」 「哼。」 云初舟冷哼一声。 他转身走到香炉处,俯下身子,熟练地将香料换成「悦己」。 刹那间,一股浓郁而神秘的沉香气息,如轻烟般弥漫开来,迅速充盈了整个房间。 那是一种被烟熏过的乌木的味道,是属于云初舟身上独有的气息。 香气沁入鼻息后,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觉从我心底升起。 「儿臣明日便去找父皇禀明心意。」 云初舟突然说道。 听到这话,我心中一惊,连忙开口问道「什么心意?」 他该不会去找皇帝说些大逆不道的话吧?想到此处,我一脸惊愕地看着他。 「你要找皇上说什么?」我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八度。 「儿臣要去告诉父皇,儿臣已经心有所属,非她不娶。」 云初舟紧紧地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被他坚定而炙热的目光吓到了,一时间不知如何回应。 这个孩子到底在想什么,怎么如此倔强呢? 「初儿,此事万万不可。万一皇上盛怒,削了你的太子之位怎么办?你这样也会牵连安丞相之女。」 我焦急地劝说道。 「跟安司瑶有何关系,母后是真不明白还是在装糊涂?」 云初舟眸色深邃看着我,他似乎在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哀家......」 明白什么?我心里一怔,脑中霎时一片空白。 「儿臣对母后的心意,难道还不够明显吗?」 我蓦然抬头才发现,不知不觉,云初舟已经比我高出一头了。 我看到少年的喉结缓缓地上下滚动着,屋内的烛火忽明忽暗,照映在他的脸上。 他眼眸里满是期待之色,声音低沉而沙哑。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呼吸越来越急促,眼神越来越滚烫。 我转过脸去,不敢再看他。 再说了。」 我深吸一口气,语气尽 量冰冷的说道。 云初舟拉着我的衣袖,轻轻将我的脸转过来。 他的眼神炙热又脆弱,如小鹿一般。 「这太子之位,儿臣不要也罢。母后,让儿臣带你走好不好?儿臣只想和母后在一起,即使做个普通人,也好过在这宫中度日如年......」 没待他说完,我一巴掌打在了他的脸上,怒吼道 「你是不是疯了?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因为你是太子。若没了这太子之名,天下之大,哪里还有你我的容身之地?」 说完我转过身去,捂着胸口,不再看他。 停顿良久,我再次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对他说道 「此事以后莫要再提,你我之间,只能是母子!」 云初舟没再说话,一言不发走出去。 待他走后,我的泪水却忍不住夺眶而出,心口如压大石一般。 打云初舟的那只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着。 这是我生平头一次对云初舟扬起手掌。那个我亲手养大,视若珍宝的太子。 那一晚,我躺在榻上辗转反侧,整夜未能入眠。 与云初舟在一起的每一个回忆的片段,都像一把利刃,无情地刺痛着我的心。 次日清晨,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屋内,我却感受不到丝毫温暖。 众嫔妃来觐见时,我也无心应对,心不在焉地草草了事。 用过午膳之后,我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焦灼,唤来锦若。 「锦若,你去东宫,替哀家去探望一下太子现今状况如何。」 「遵命,皇后娘娘。」锦若领命后刚走到门口,我却又叫住了她。 「等等,还是不要去了......」 「娘娘,您这已经是第八次改变主意了。奴婢究竟是去还是不去呀?奴婢来来回回的,都快被您绕晕了!」 锦若转身又回来,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抱着胳膊抱怨道。 「你不知道,昨夜,哀家扇了太子一耳光......」我长叹一口气。 「依奴婢之见,这太子爷着实该打!」 锦若一边说着,一边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好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片子!竟敢口出狂言!」 云初舟的声音骤然响起,他不知何时悄无声息的站到了锦若身后。 第15章 克制 锦若闻声大惊失色,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战战兢兢地求饶道 「太……太子爷饶命啊!」 锦若那副惊恐万分,又楚楚可怜的模样实在令人心疼。她的眼神飘向我这边,向我求救。 「锦若,你先退下吧,哀家有要事与太子商谈。」 我轻轻挥了挥手,示意锦若速速离开。 锦若如蒙大赦般地逃出房间,只留下我与云初舟四目相对。 「母后,这锦若是不是愈发有些缺乏管教了?」 云初舟蹙眉说道。 他面色如常,似乎昨日之事没有发生过。 「你......」 脸还疼吗? 「找哀家何事?」 我忙别过脸去,不敢直视他的双眸。 「儿臣想过了,既然母后希望让我做太子,我做就是了。只是,儿臣绝不会听舅舅安排,随便娶妻。」 他语气温和,缓缓说道。 我微微蹙了蹙眉,没有说话。 「母后,儿臣是来与你辞行的。」 我转过脸,迎上他炙热的目光,疑惑地看着他。 「辞行?你要去哪里?」 「儿臣已经向父皇请命,过几日便随乐将军南下。」 云初舟一脸坚定地看着我,眼中闪烁着决心。是我从不曾见过的表情。 「初儿,你疯了吗?不许去!你是太子,怎可去战场?何况你也没有行军打仗的经验,实在太危险了!」 我眉头紧皱,疯狂摇着头,满脸忧虑地说道。 「儿臣就知道母后还是关心儿臣的。」 云初舟嘴角微微上扬。 「如今四海之内,唯有南夷尚未平定。儿臣已向父皇表明心意,以国事为重,请缨出征。待到儿臣平复战乱归来之时,再考虑婚姻大事也不迟。」 云初舟说道。 「不可,哀家不同意。」 「有乐将军亲自带领儿臣一同前往,母后又有何担忧呢?」 提起乐骁尘,云初舟语气突然有些酸酸的。 听到这里,我竟莫名有些心虚,难道他看出了我对乐骁尘的那份特殊情感不成? 见我不语,云初舟继续说道 「且不说乐将军身经百战、勇猛无畏。儿臣自幼文武兼修,兵法谋略亦有所涉猎。此番前去定能助乐将军一臂之力,早日得胜回朝。」 这句话乍一听似乎并没有问题,只是怎么感觉他语气怪异,话里有话…… 我心仪乐骁尘,应该没有那么明显才对吧,我明明已经表现得很克制了…… 「儿臣知道母后待乐将军与众不同。」 「啊?哀家哪有......」 「母后忘了吗?你从前可是日日在儿臣面前,提起乐将军之英武神勇。」 我一时语塞。 我从前确实可能不经意间,在云初舟面前提到过几次乐骁尘。说他英勇神武,男儿楷模之类云云。 但我已经很久没说过了,云初舟如何记得这么清楚,又如此在意。 在云初舟面前,我所有的心思似乎都无所遁形。 「从那时起,儿臣便下了决心,一定要上战场,立下赫赫战功,给母后看看。」 他微微抬了抬下颌,轻轻抿起嘴唇。 「初儿,万万不可!战场之上刀枪无眼,母后实在担心你的安全。」我慌忙解释道。 「儿臣知道母后担心儿臣,就足够了。母后放心,儿臣一定会大胜而归!」 云初舟神色动容,眼神中透露出一股倔强与不甘。 我无言以对,房间内陷入一片沉默之中。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一阵轻微而又清晰的脚步声。郑公公迈着不紧不慢、不徐不疾的步伐走进房间。 「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郑公公躬身行礼道。 「郑公公请起,皇上可有事找哀家?」 郑公公起身后,缓缓开口道 「回皇后娘娘,皇上命老奴前来转达圣意,明日将举行盛大的宫宴,以送别即将出征的乐将军与太子殿下。」 他的声音 低沉而平稳,透露出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气息。 云初舟这混小子!居然先斩后奏,直接去求了皇帝。 「哀家知道了。」 我微微颔首。 「奴才告退!」 郑公公缓缓退下。 我心中忽然禁涌起一丝疑惑,为何皇帝会同意太子南下? 「郑公公请留步!皇上此刻身在何处?哀家想见一见皇上。」 郑公公停下脚步,恭敬地回答道 「回娘娘的话,此事皇上也交待奴才传话给娘娘了。皇上深知娘娘关心太子,但皇上此时正与国师以及安丞相一同商讨国家大事。但眼下事务繁忙,实在无法脱身。请娘娘稍安勿躁,皇上今晚定会前来与您详细说明情况。」 「皇上思虑周到,哀家知道了。烦请郑公公回话,哀家今夜在坤懿观备好酒菜,静候皇上。」 我无奈地点点头说道。 心里虽然十分焦急,但也只能等晚上见到皇帝再说了。 「有劳公公了。」 我向郑公公表示谢意后,便目送他离开。 待郑公公离去后,我猛地转过头去,目光如炬般狠狠地盯着站在一旁的云初舟。 这混小子,毫不愧疚地微微笑着。 他眼神中翻涌着一些我看不透的深意。 这日下午,云初舟一直赖在我的寝宫。 我心里其实是有些生云初舟气的,这么大的事他竟然不与我商量便做了决定。 但想着他不日要离开,又不舍得赶他走。 我在一旁作画,他便在我身侧坐下,慵懒地翻着书,不时将目光瞟过来。 随后,云初舟又陪我用了下午茶。他一改往日呱噪,竟十分安静。 我们几乎没说话,静静地喝着清茶,直到日落。 云初舟知道皇帝晚上会来,晚膳前便默默离开了。 晚膳时,有些莫名烦躁,我独自饮了一壶酒。 当天晚上,我辗转反侧,又做了一个梦。 「其实......母后同你心意相同。」 我鼓起勇气,轻轻说道。 此话一出口,怀里的少年猛然起身。随后,那殷红色的薄唇狠狠贴了上来。 梦中的我,只觉天旋地转。 这梦境是如此真实,我甚至能够清晰地看到云初舟皮肤上每一寸纹路。 醒来后,才是三更。 我心口砰砰直跳,许久难以平复。 第16章 玄机 翌日,我盛装打扮出席云初舟和乐骁尘的送行宫宴。 昨晚皇帝并没有如约驾临我宫中,真是个大骗子! 我对着一桌丰盛的酒菜,独自饮着酒,空等了一晚上。 说好的君无戏言呢? 昨夜三更醒来之后,我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心中暗自思忖着这其中种种可疑之处。 我很怕云初舟会变成皇帝和国师之间博弈的牺牲品。 太子是储君,太子出征之意义,非同小可。皇帝竟然如此痛快地答应云初舟此番南下出征一事,恐怕背后另有玄机。 且不说别的,单就时间线来看便十分诡异。 中秋节宫宴时,我刚刚得到那方手帕。紧接着皇帝就点头应允让云初舟率军南下,世上哪有这么巧合之事? 至于手帕一事,也不知道鹤太渊调查得如何了。 此次送行宴规模不大,后宫列席之人除了乐贵妃与宸嫔外,并无他人。 宸嫔出现在此倒让人生疑,难不成她兄长宋沐风,亦要随云初舟一同南下征战沙场么? 再看国师一脸淡然自若之色,仿佛对云初舟南征之事毫不在意。 他平日里将自己的外甥视若珍宝,此时怎会如此洒脱地放任其远行冒险? 我只觉得脑海中一片混乱,理不清头绪。 待我刚刚坐稳,皇帝威严地迈步走进殿内。他身后紧跟着云初舟、乐骁尘以及宋沐风三人。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人齐声高呼,向皇帝行参拜大礼。 「众爱卿平身吧。」皇帝微微抬手示意道。 皇帝坐到金銮御座之上,见我面色冷淡,冲我微微一笑。 「皇后昨夜可等着急了?」皇帝竟然面带一丝愧色。 我故作娇羞地轻声回应道 「臣妾不敢,只是巴巴等了一夜,都未合眼呢。」 我心中却不禁暗自嘀咕,这个色鬼,昨晚肯定又被宫里被哪个小妖精给迷住了。 不经意间,我瞥见远处的宸嫔正满脸媚态地注视着这边,心里顿时明白了几分。 皇帝似乎察觉到了我的目光,连忙解释道 「昨夜……宸嫔突发疾病,朕去瞧了瞧,出来时看天色已晚,怕打扰皇后休息,便回宫了。」 哼,看来是宸嫔这个狐媚子。她可真是后宫楷模,争宠之心顽强不屈,实在令人佩服。 我在心里冷笑一声,但表面上还是装作温柔体贴的样子。 这时,太后缓步走了过来,忧心忡忡地对皇帝说「皇上,太子一定要南下出征吗,哀家不放心呐......」 皇帝赶紧安慰道「母后请放心,乐将军定会保护太子周全的。」 太后听后点了点头,但眼神中依然透露出一丝担忧之色。 对于太子自愿南征之事,皇帝表现得非常开心,龙颜大悦,喜不自禁。 国师不让他饮酒,但他还是不断地举起酒杯。 「乐将军,朕与太后、皇后就把太子托付给爱卿了,你务必尽心尽力,确保太子安然无恙。」 皇帝语气凝重,对乐骁尘嘱咐道。 乐骁尘立刻跪地叩首,信誓旦旦地回应 「承蒙圣上厚爱,请皇上、太后、皇后放心。微臣就算拼尽全力,舍去性命,也会保护好太子殿下!」 皇帝和乐骁尘之间的对话让我有些不悦,仿佛太子是个累赘负担似的。 云初舟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他薄唇微抿,眉间紧皱,站起身来,郑重其事地说道 「请父皇、皇祖母、母后放心,儿臣必定不辱使命,凯旋而归。」 云初舟一双凤目,如曜石般幽深。 皇帝听后开怀大笑,连连称赞「好!好!不亏是朕的儿子。朕预祝你和乐将军,旗开得胜!」 皇帝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我亦举杯一饮而尽。今日之果酿清甜凉爽,回味无穷,不知不觉间我竟多饮了几杯。 就在这时,我察觉到云初舟正朝我投来关切的目光。 也许是酒精作祟,我感觉自己的脸颊热热的,头亦有些晕晕的,我摸了一下脸颊,轻轻 晃动头部。 云初舟见到此景,嘴角微扬,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娘娘,您的脸色看起来有点泛红呢。」 锦若轻声提醒道。 今日之酒,酒劲强烈,仿佛格外醉人,一股醺然之意逐渐涌上心头。 我再次轻轻晃动头部,试图驱散那阵眩晕感,但却适得其反,只觉得视线愈发模糊,头脑也变得沉重起来。 「娘娘,您是否需要提前回宫歇息?」锦若关切地问道。 我犹豫了一下,回答道「这样似乎不妥,皇上此刻正兴致高昂呢。」 毕竟,此时殿前一群美人正在翩然起舞,而领舞之人正是我最为钟爱的舞姬楚婉儿。 若在此刻离去,我实在心有不甘。 楚婉儿这个名字乃是皇帝所赐。她本名为扎格朗,来自西域藩国,上月才被作为大礼,觐献给皇帝。 楚婉儿舞姿曼妙动人,性情却坚毅刚强。传闻皇帝曾数度想要临幸于她,却皆被她巧妙婉拒。 我兴致勃勃地观赏着楚婉儿那婀娜多姿的舞步,不经意间与宸嫔那如毒蛇般阴险的目光相对。 从她的眼神中可以看出,这个恶毒的女人恐怕将楚婉儿视为竞争对手了。 随着楚婉儿身形的舞动,我的晕眩感越发强烈,几乎难以支撑。 无奈之下,我只得向皇帝和太后请求先行告退。 在离开之际,我再次瞥了一眼云初舟。 只见他的目光如同磁石一般,牢牢锁定在楚婉儿那扭动的腰肢之上,显然被楚婉儿曼妙的身姿深深吸引。 这小子莫不是对楚婉儿动了心思? 怪不得一直推三阻四不愿成亲呢! 想到此处,我心中不禁冷哼一声。也罢,此事改日再说,待明日再来教训这个臭小子。 走到殿外,一阵秋风吹过,我顿时感觉凉爽许多。 我抬头看着一轮明月高高挂起。又定睛一看,不对,是两轮。 月光有些刺眼,我身子不由得一晃,锦若紧紧地扶住我,一步一挪地向宫中走去。 我只觉得自己的身子越来越沉重,心尖酥酥麻麻的。 那种似曾相识的奇怪感觉,愈发强烈起来。 不对劲! 我可能中了春药。 第17章 狂徒 此刻,我全身发热、四肢无力,心跳也变得异常快。 仿佛有无数只蚂蚁在身上爬来爬去,让人酥痒的难受至极。 这种难以言喻的异样感,竟与我那日春梦,梦见云初舟时如出一辙。 以我往日的酒量而言,绝不至于这般狼狈不堪。想来定是今日这酒水有古怪。 于是,我连忙伸手拉住锦若,俯身在她耳畔低语几句。 锦若听完后点了点头,便迅速转身小跑着离开了。 看着锦若远去的背影,我强打起精神,继续慢悠悠地朝寝宫走去。 好不容易挨到寝宫门口,我再也支撑不住,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在地。 「来人啊!本宫要沐浴更衣!」 我有气无力地喊道。 「娘娘,冰水已备好。」锦若在我耳畔轻声说道。 我来不及脱衣服,像一条鱼一样,猛地钻进装满冰水的浴桶之中。 刺骨的寒冷如电流般传遍全身,让我原本混沌的头脑一下子变得无比清醒。 时间紧迫! 我手忙脚乱地从浴缸里爬出来,脱掉已经湿透的衣服,迅速换上干衣服,随后悄悄躲到黑暗的角落里。 我刚躲好,只见一个男人贼头贼脑地轻轻推开虚掩着的门。 他压着嗓子低声说道「皇后娘娘,您找我。」 「进来说话。」 屋内传来一阵娇柔婉转的声音。 这个男人走进房间后,显得有些拘谨不安,他对着帘幔里正在沐浴之人说「不知道娘娘需要微臣做些什么?」 我躲在暗处静静地观察着。我这个角度看不到脸,但从身形和服侍判断,这个男人应该是个武官。 难道会是乐骁尘吗? 正当我心生疑虑的时候,突然听到郑公公高亢尖锐的喊声「皇上驾到!」 那武官听闻此声,吓得脸色惨白,双腿发软,试图寻找一个藏身之处。 但一切都已经太晚了,皇帝已经大步走了进来。 「好大的胆子!竟敢私闯后宫!」皇帝怒吼道。 话音未落,那武官就被冲进屋内的侍卫们迅速制服,按倒在地。 刹那间,帘幔被猛地掀开,露出了皇帝那充满怒火的眼睛。 然而,仅仅一瞬间,皇帝的眼神就从愤怒变成了惊愕。 「怎么会是你?皇后在哪儿?」 皇帝沉声质问。 浴桶中是我的贴身宫女碧若,她慌忙从浴缸中爬出来。 「皇上,臣妾在这里。」 我动作优雅地从箱匣中钻出,没有丝毫慌乱之色。 皇帝见状却是大惊失色「皇后为何藏身于此?」 我快步走向皇帝,眼中满含委屈和哀怨,泪水如决堤般涌出。 边走边泣不成声地道「请皇上为臣妾做主啊!」 话音未落,我已扑进皇帝怀中。 我身体微微颤抖着,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皇帝连忙安慰道「皇后莫哭,究竟发生何事?朕定当为你做主。」 他脸色有些涨红,声音充满关切与焦急。 我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皇帝,哽咽着说道 「皇上,臣妾刚才在宴席上就感觉到头昏脑涨、困倦不堪,浑身燥热无力,实在难以忍受,只好先行回宫。可臣妾发现今日的酒似乎与往日有所不同......」 说到这里,我故意停下来,观察着皇帝的反应。 皇帝听闻此言,脸色微变,转头看向一旁的国师,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疑虑。 我继续哭诉道「回到宫中后,臣妾本想沐浴梳洗一番,却越想越觉得事情蹊跷。于是便躲藏在这衣箱之中,想看看是否有人图谋不轨。没想到竟然真有胆大妄为之人,闯进臣妾的寝宫!」 这时,我终于看清了闯入者的面容,心中不禁一震。 此人竟是宋沐风,宸嫔的哥哥! 皇帝怒目圆睁,质问宋沐风「宋将军擅闯皇后寝宫,所为何事?」 宋沐风吓得不停地跪地磕头。 「皇上饶命!微臣是冤枉的!」 「何人冤枉于 你?」皇帝厉声问道。 「微臣是收到皇后的邀请,说有密事相商,如果不来微臣的妹妹有性命之忧。而且皇后......今日宴席一直冲着微臣笑......」 听到此处,我不禁怒火中烧,怒不可遏地打断道 「你胡说什么!哀家何时看过你!」 我心中暗自思忖,我一整晚也就看楚婉儿跳舞时微笑过,这厮竟敢信口胡诌,认为我冲他笑,实在令人作呕。 「你说哀家邀请你,可有何凭证?」我怒目问道。 宋沐风在怀中一顿翻找,并未找出任何物证。 「那信明明刚刚还在我怀里,怎么不见了!」 宋沐风小声嘀咕,瘫坐在地上。 此时,宸嫔匆匆赶来,看到被侍卫压倒在地之人正是她的兄长,大吃一惊。 宸嫔顾不上许多,急忙跪下拉着皇上衣袖「皇上,此中定然存在误会。或许有人蓄意诬陷臣妾的兄长!」 宸嫔替宋沐风辩解道。 言罢,仍不忘以哀怨之眼神望向我。 我见此情形,更是怒不可遏,圆睁怒目质问她道 「宸嫔,你这是何意?你兄长私闯哀家寝宫,莫非还想反咬哀家一口不成?」 皇帝见我暴怒,忙道 「皇后息怒,国师,此事就交由你去彻查,务必查清真相。」 宸嫔哭哭啼啼,皇帝看着有些心烦,转身欲离开。 我突然发觉一事,宋沐风前脚刚进来,皇帝就带侍卫来了,这皇帝来得未免也太快了! 我急忙紧紧拉住皇帝衣袖,追问道 「皇上,适才究竟是何人传您来我宫中的?」 「好像……是宸嫔。」 皇帝稍作迟疑,顺势挣脱开我的手。 宸嫔? 闻听此言,我即刻恍然大悟。 这一切皆是宸嫔精心谋划的阴谋,妄图借机加害于我,败坏我清誉。 只是令我惊讶的是,她竟然会利用自己的亲哥哥宋沐风?她难道完全不在意宋沐风的性命和前程吗? 「皇上,这分明是宸嫔所设之陷阱。」 我还想拉住皇帝,却被鹤太渊伸手拦住。 「请皇后娘娘放心,皇上已经将此事交由微臣,微臣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给皇后娘娘一个交代。」 第18章 弥漫 我转头看着国师,他眼神凌厉,眉头微蹙,示意我息事宁人。 什么情况?鹤太渊竟然维护宸嫔。 皇帝沉默不语,似乎并不想把这件事情扩大化。 「好,那就辛苦国师了。此事关系到皇室的声誉,请国师务必彻查清楚。」 我见势轻轻叹息一声,说道。 「微臣遵旨。」 「皇后早点歇息吧。」 皇帝背着双手转身离去。 我扫视了一眼周围的人群,并没有发现云初舟的身影。 回到寝宫后,我的心跳依然剧烈得厉害。 尽管刚才已经泡过冰冷刺骨的水,但那股药力似乎只是暂时消退。 此刻,那种燥热难安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 我迅速脱下所有衣物,拿起冰块敷在脸上和脖颈处,以降低体温。 渐渐地,疲惫感袭来,我不知不觉间昏睡过去。 在梦中,我回到了沐云峰。四周一片洁白,雪花纷纷扬扬地下着。 四周寂静一片,空无一人。我只穿着单薄的衣裳,感到异常寒冷,忍不住颤抖起来。 「母后,你发烧了。」 迷迷糊糊中,我仿佛听到了云初舟的声音。 接着,一双温暖的大手覆盖在我的额头之上。 我一下子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梦境。 睁不开眼睛,那可能是梦境吧。 我本能地抓住那双温热的大手,放到唇边。指尖传来一股熟悉的乌木沉香味道,我贪婪地深吸着。 忽然,我被紧紧拥入怀中,他的胸膛紧绷着,灼热又坚硬。 好温暖。 我想呼喊,却只发出哼哼的喘息声音。 「母后……」 我听到身后之人发出嘤咛一般的声音。 如触电一般,我忽然惊醒。 黑暗中,我看到他明亮的双眸,好似发情的野兽。 一种危险恐惧的感觉,顿时弥漫全身。 「初儿,你怎么在这里?」 我心中一惊,急忙用手撑起身子,试图往后退去。 「儿臣在照顾母后啊。」 云初舟眼疾手快,一把抓住险些摔下床去的我,眼神却极为冷淡。 「哀家已经和你说过很多遍了,你如今已经长大成人,不可以再爬到哀家床上来了。」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 「昨夜母后身体冰凉,不停地颤抖。若不是儿臣整夜守在身旁,母后又怎能如此迅速地恢复神智。」 云初舟面无表情的反驳道。 「哀家......」我顿时语塞。 回想起昨晚喝下的那壶酒,似乎药力异常强劲,导致我整晚都处于混沌状态。 究竟是何人下此毒手? 「母后,您可知道昨日之事究竟是谁所为?」 云初舟紧紧盯着我问道。 「宸嫔自然脱不了干系,但哀家觉得她背后应该还有人,仅凭她自己,似乎没这个能耐。」 我眉头微皱,思索片刻后回答道。 「昨日前往母后寝宫之人,本应该是乐将军。」 云初舟掏出一封信。 「乐将军?」我惊愕万分。 我展开云初舟递来的信,不禁大惊失色。 此信笔迹与我的字体极为相似,相似到连我本人都难辨的程度。 「儿臣昨夜窥见宋沐风神色诡异,在他偷偷潜入母后寝宫前,从他身上摸得此信。儿臣见这信上字迹与母后字迹很像,便做主拦截下来。」 看来昨日宋沐风所言非虚,他确实收到了信。只是这信被云初舟提前拿走了。 那么,写信之人究竟是谁? 「初儿为何说是乐将军?」我满脸疑惑问道。 「儿臣昨夜一直在暗查此事,似是宋沐风敬酒归来时,阴差阳错坐到了乐将军之位,偶然获得此信。」 我微微皱眉,若有所思。 乐将军也有个妹妹在宫里,与信中内容也对得上。 难道昨日这场阴谋的最终目标是乐将军? 如果目标是乐骁尘,再加上那人的态度,那我 或可猜出幕后黑手究竟是谁。 月光下,我看到云初舟目不转睛地看着我,他鸦羽一般的眼睫在微微颤动。 云初舟到底待了多久? 昨夜到底有多少是现实,有多少是梦境? 「你昨夜何时来的?」我忍不住问道。 「儿臣昨夜本欲寻母后商议所查到的线索,见母后正受梦魇所困,浑身颤抖、战栗难止,儿臣无奈之下才近身照顾母后……」 云初舟的声音越来越轻,他的目光游移不定,似乎想要避开我的视线。 想起昨夜之事,我只觉得脸颊发热,准备起身喝些水。 忽然间,漆黑的夜空中划过一道耀眼的光芒,犹如一把利剑劈开了夜幕。 紧接着,窗外响起一阵阵惊天动地的雷鸣。 云初舟的身体随着这声惊雷迅速蜷缩起来,微微颤抖着,犹如一只受到惊吓的小鹿。 当闪电撕裂夜空的时候,我清晰地看到云初舟紧闭着双眼,他的喉结微微上下滚动着。 他正在拼命压抑住内心深处的恐惧。 「初儿别怕,母后在这里。」 望着眼前这般柔弱易碎的云初舟,我心生怜惜,忍不住伸手将他紧紧拥入怀中。 我轻柔地抚摸着他的头发,尽管他已经长得高大挺拔,但此刻却宛如一个孩子般,需要我的呵护。 他的手轻轻放在我腰间,手掌温暖宽厚。 忽然,瓢泼大雨如瀑布般倾泻而下,雨势凶猛异常。 随着雨势渐起,雷声也逐渐减弱消失。 云初舟原本紧张的神情缓和了许多。 他的额头已被细密的汗珠所浸湿,我小心翼翼地抬起衣袖,试图轻轻帮他擦掉这些汗水。 就在这时,他突然伸出手紧紧抓住我的手腕。一股难以言喻的酥麻感,顺着手腕迅速传遍全身。 「初儿,你做什么......」 我努力想要挣脱开他的束缚,但手腕被他牢牢紧握着,无法动弹。 床上的少年沉默不语,一双深邃幽暗的眼眸,直勾勾地凝视着我,眼中闪烁着如小兽般光芒。 在雨落声的间隙中,我听到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不知是云初舟的,还是我的。 我紧紧咬着嘴唇,将脸别到一边。 这个距离近的有些太暧昧了。 「母后,三日后,儿臣就要去出征了。」 云初舟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却又重重地砸在我的心上。 我的心尖猛地颤了一下,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住。 第19章 躲避 云初舟三日后就要踏上战场,我的担忧之情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窗外的雨声越来越大,空气仿佛凝滞一般。 他没有再说话,我们两人就这样僵持着,一动不动。 终于,云初舟轻轻将我的手腕放开,一只手撑着身子,半坐起来。 我感觉自己心里陡然放松了一般,浑身松懈下来。 刚刚右手腕被云初舟紧紧握着,有些酸胀麻木,我轻轻揉了揉手腕。 而就在这时,他突然俯下身来,向我逼近。 我根本来不及躲避,心中不由得一惊。 慌乱之中,我急忙紧闭双眼,难道他要亲吻我吗? 心跳愈发剧烈,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紧接着,只感觉到一阵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他微微侧头倾斜,滚烫的嘴唇轻轻落在我的耳垂处。 「等我回来。」 他低沉的声音在耳畔缓缓响起,夹杂着些许沙哑。他的鼻息微微扫到我的脸颊,很痒。 刹那间,我的身体如电击般传遍全身,我情不自禁地颤抖起来。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内心的波澜。 我咬紧双唇,冷冷说道「你走吧!」 我的语气坚定如铁,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他沉默了片刻,默默地从我身旁越过离开了。 我紧紧闭上双眼。 空气中弥漫着的,依然是云初舟身上那股独特的沉香乌木味道。 眼下当务之急是寻找解毒之法,以解除鹤太渊在我和长姐身上所种下的剧毒。 找到解药后,我必须尽快设法逃离王宫,带着长姐和汐儿一同远走高飞,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逃离之计我精心谋划了整整五年,容不得半点闪失。 至于云初舟,他只是个意外。 大荆朝太子云初舟,有着大好的前程。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忘记我的。 想着想着,一滴眼泪静静从我眼角流下。 「母后,你就没有想过除掉他吗?」 黑暗中,云初舟的声音再次响起。 他怎么还没走? 我迅速擦干眼泪,怒声问道 「你怎么还在这里?哀家让你走,没听到吗?」 云初舟说的,是鹤太渊吗? 他难道知道些什么? 「母后,你告诉儿臣,你到底在怕什么?儿臣会帮你的。」 云初舟低哑的声线划过我的耳廓。 「你该离开了。」我冷冷说道。 这漩涡之中有长姐和汐儿已经够了,我不能将云初舟再拉进这浑水之中。 「儿臣,绝不会做舅舅的傀儡。」 云初舟留下一句话,随后离开了。 黑暗中,我陷入沉思。 云初舟长大了,鹤太渊已经急不可待地控制他了吗? 我何尝没想过杀死鹤太渊,我几乎每日每夜都在想。 只是我深知鹤太渊的手段,他阴险狡诈,深谙人心,且精通医术,善于用毒。 这些年我一直在暗中培养自己的势力,收集鹤太渊的罪证,寻找神医解我身上的毒。进展虽艰难,但我从未想过放弃。 我轻声唤来锦若,「你去安排一下,明日出宫去太和观叩拜祖师,我要见谢沛玄。」 太和观是我和谢沛玄约定的接头地点。 「是,娘娘。」 天色微亮,我沐浴更衣后换上素服,只带着锦若和何公公出了宫,直奔太和观。 谢沛玄早已等候在殿前。 只见他头戴紫金冠,身着道袍,脚踩云纹金靴,头发散开,披于肩上。 看上去仙风道骨,俨然一副道士模样。 我上前恭恭敬敬地上香行礼。礼毕后,他引我至后殿一处暗室之中。 我和锦若随谢沛玄进去,何公公在外面候着。 「谢先生这副装扮,哀家还以为你真的是道长。」 「回娘娘,贫道近日确已皈依。」谢沛玄微笑说道。 我微微颔首,感叹他的聪慧,难怪他约在这里碰面。 大荆朝所有的道观都归鹤太渊管辖,他可 能万万也想不到,我会在他眼皮底下私相授受吧。 我伸出手腕,请谢沛玄为我诊脉。 「有劳道长。」 谢沛玄将手搭在我手腕上,他脸上迅速划过一丝诧异之色。 「如何?有什么新的状况吗?」我急忙问道。 难道鹤太渊又下了新毒? 「非也,此次娘娘的毒症反而减轻了一些。」 谢沛玄轻轻摇了摇头 竟然减轻了?我有些诧异。 「娘娘最近可服食过什么特别的食物?」 「并没有什么特别的,都是寻常之物。」 我摇摇头。 除了两次宫宴,就是云初舟给我安排的江南厨师做的红烧肉了。 我心念一动,「焚香料能解毒吗?那种西域的香料。」 谢沛玄眉间一挑,沉吟道「西域香料?也不是不可能。」 「哀家明日差人送过来些,请道长看看。」 谢沛玄点点头,随即拿出一个方盒子递给我。 「贫道根据娘娘的脉象和上次给我的药丸,做了副解药,只能解五分毒。」 五分,足够了。 「有劳道长。」 我接过药盒递给锦若。 「彻底解毒的法子,贫道已经有些头绪了,只是很难。」 「好,上次哀家所说之事,道长考虑得如何?只要哀家能做到的,你都可以提。」 我指的是给谢沛玄的报酬。 谢沛玄略微迟疑一番,附在我耳边轻声说了一番话。 他说完后,我强忍着惊讶微微颔首,「哀家定当全力而为。」 谢沛玄拱手一拜,「贫道先行谢过。」 我赶在众嫔妃请安之前,不声不响地回到皇宫,换回凤袍。 昨日出了宋沐风私闯之事,宸嫔居然仍是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 「皇后娘娘,昨日看过太医,臣妾已有身孕。太医说胎象不稳,往后几个月,请恕臣妾不能给娘娘请安了。」 宸嫔朱唇轻启,拖长声调慵懒地说道,嘴角尽是得意之色。 宸嫔竟然怀孕了,我大吃一惊。 难怪她今日只是薄施粉黛,没有浓妆艳抹。难怪昨日皇帝无端地护着她。 「恭喜妹妹,为陛下喜添龙嗣。」 我凤眼微抬,粲然一笑,随后对着满屋的嫔妃说道 「各位妹妹也要多努力,为我大荆多添龙嗣。」 宸嫔嘴角上扬,笑魇如花,心满意足的迎接着众嫔妃投来的羡慕、嫉妒的眼光。 乐贵妃眼眸低垂,暗暗撇嘴,脸上全是不屑之色。她是打心里厌恶宸嫔。 嫔妃们走后没多久,鹤太渊就到了。 「宸嫔怀孕了?你为何要帮宸嫔?」 我微微挑眉,冷声问道。 第20章 鹤唳 我入宫后这几年,鹤太渊一直在利用我控制皇帝后宫之子嗣。他不想让皇帝子嗣过多,影响云初舟的太子地位。 在他的指使下,我一直暗中派人向得宠的嫔妃投喂避子汤剂。 起初我还有些愧疚,在几个妃子屡次暗中出手谋害云初舟后,我也不由得心硬了起来。 帝阙后宫,向来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虽然我不愿意介入他人因果,然而命运之轮早已汹涌难控。 生在这帝王之家,虽享人间富贵,却难免沦为他人掌中利器。所以不被生出来,也许是件好事。 宸嫔的父亲宋治,曾位居户部尚书,是个忠良之臣,深得皇帝信任。 从前鹤太渊没少暗戳戳使劲,几番拉拢皆未果,被宋治强硬拒绝。 没过多久,宋治被奸臣陷害,辞去官职告老还乡。失去父亲的倚仗,飞扬跋扈的宸嫔也很快失宠。 没有父亲的阻拦,宋沐风很快攀上了鹤太渊,成为鹤太渊牵制乐骁尘的犬牙。 宋沐风一路晋升极快,官阶已经升至三品武将了。 如今宸嫔刚复得宠,立刻便怀有身孕,也太巧了。 难道说鹤太渊,想养个备胎? 「你还有脸质问我?太子被你教歪了,越来越不把本尊放在眼里!」 鹤太渊冷哼一声。 我心里得意一笑。 太子明明被我教得很好,作风正派、罡正不阿,与你这老妖道完全不同。 「况且宸嫔很听话,本尊让她做什么,她便做什么。所以她想要什么本尊也会给她。」 「看来昨日想陷害哀家之人,非她莫属了。宋沐风闯进哀家寝宫之事,你查得如何?」 我盯着鹤太渊,试图从他表情中获得一些线索。我想知道他是否纵容宸嫔陷害我。 「宋将军并无意冒犯皇后,是被奸人陷害。」 「宋沐风人呢?哀家要亲自审问他。」 「已经放了,眼下正是朝廷用人之际,宋将军还要随太子南征。」 「呵,这就是国师信誓旦旦给哀家的交代!」我冷哼一声。 哼,我就知道。 鹤太渊的目标是乐骁尘,宸嫔的目标是我,两人一拍即合。 下药、送信、告密这一套脏活做得如行云流水,肯定是鹤太渊教的。 如若昨夜进我寝宫的是乐骁尘,那处理结果定然大为不同,恐怕得闹翻天。 只是鹤太渊和宸嫔都没想到,宋沐风这个莽夫会突然出现,坏了他们的计划。 怀孕的宸嫔是皇帝的心头肉、掌中宝,皇帝定然会护着她。 况且昨日之事,并未造成什么实质影响,我即便硬去找皇帝,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我迅速思考了一番,轻叹口气,此事也只能作罢。 只是这宋沐风,真是无意中坐到乐骁尘座位之上的吗? 我心中又泛起一丝疑问,一会儿去再问问云初舟。 「宋沐风之事,哀家可以不再追究」 「皇后宽宏大量,本尊会禀奏陛下的。」 鹤太渊阴笑一声。 「那手帕之事,是何人所为?你可查出些什么?」我问道。 「尚未有头绪。」 说起此事,鹤太渊眉头拧得吓人。 「难道又是宸嫔吗?居然还有国师查不清的事!」我讥笑着说道。 「此事不劳烦皇后操心了,本尊会适时处理。」 「你管好宸嫔和宋沐风,不要影响太子。」 最让我担心的,还是即将南征上战场的云初舟的安全。 这宋沐风就是鹤太渊安排在乐骁尘身边的铁蹄,他看着乐骁尘就罢了,偏偏他又是宸嫔的哥哥。 万一受宸嫔这个贱人指使,在战场上陷害云初舟,可怎么办! 战场上刀剑无眼,想要陷害人可太容易了。 「呵呵,太子长大了,我这个舅舅可管不了!」 他嘴角带笑,眼神中却隐约起了些凶狠之意。 我感到心口升起一阵绞痛感。 鹤太渊最近的作为,似乎要将云初舟当做弃子了。 不行,在我离开 前必须提醒云初舟。 鹤太渊走后,我赶忙叫来锦若。 「锦若,随哀家去东宫!」 「是,皇后娘娘。」锦若一双眼睛露出惊讶。 我从前极少去东宫,每日都是云初舟来坤懿观找我。 我没有让锦若提前去通报,而是径直悄然地走入东宫。 云初舟并没有在殿内。 见我来了,云初舟宫内的大太监宣公公忙起身跪拜。 「奴才拜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太子呢?」 「太子殿下在后院中习箭,奴才这就去通报。」 「不必通报,有劳公公带路,哀家自己过去。」 我跟着宣公公一路往东宫后院去,一路上阵阵桂花香气袭来。 「太子殿下这园林,修整得可真别致。」 锦若东瞧西看,小声嘀咕着。 我微微一笑,云初舟应该是随了他的亲娘,鹤皇后。 听闻鹤皇后生前非常喜欢摆弄花草,经常自己拾掇庭院。 刚行至后院,我拉住了正要通报的宣公公。 「不急,莫打扰太子习箭,哀家在这里看看。」 云初舟从身后取出一支箭,熟练地拉弓上弦。 他身穿玄色蟒袍,身姿挺拔,眼神犀利,眸光直直盯着前方。 云初舟轻轻抿了抿嘴,手指微微松开,一箭正中靶心。 随后云初舟的嘴角微微扬起淡淡微笑。 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 这小子,确实有些习武天赋。我的嘴角也忍不住上扬起来。 他似乎察觉到了我的目光,转头看向我,眼睛睁得很大,笑容渐渐绽开。 「母后!你怎么来了!」 他急忙向我走来,语气中都是惊喜。 「刚好经过东宫,顺路来看看你。」 我略微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经过昨夜之事,我心里还是有些尴尬在的。 余光看到旁边的锦若露出一丝讪笑。 「母后方才可看到儿臣射箭?」 云初舟很兴奋,脸上还挂着些汗水。 「射得很好,我初儿百发百中!」我也跟着笑起来。 见他满头大汗,忍不住拿出绢子,帮他擦了擦脸上的汗水。 一转头,忽然对上乐骁尘的目光,我脸上没来由一红。 「微臣拜见皇后娘娘!」 乐骁尘不知从哪里忽然冒出来,走到我面前行礼。他身后跟着太子少保唐南烛。 乐骁尘竟然也在! 方才我的目光完全被云初舟吸引,居然完全没有看到云初舟的身旁,还站着乐骁尘。 第21章 失望 「乐将军、唐少保请起。」 我掩盖着诧异,轻声说道。 「今日难得碰到乐将军,我们移步凉亭说话。唐少保也一起吧。」 我眸光微闪,和唐南烛交换了眼神。 唐南烛会意一笑,「微臣遵旨。」 我们一行走到凉亭坐下,宫女端来了糕点和茶水。 「过两日就要南下,太子我就交给乐将军了,还请乐将军多多关照。」 「皇后娘娘放心,微臣定当竭尽全力护太子殿下周全。太子殿下文韬武略皆是上乘,皇后无需多虑。」 乐骁尘恭恭敬敬回复道。 「战场上刀剑无眼,不只是太子,乐将军自己也要保重。」我意味深长地说道。 「谢皇后娘娘提醒,微臣会多注意的。」乐骁尘抱拳说道。 「哀家听国师说,那宋沐风也要随你们一同南下。宋沐风品行堪忧,经过昨夜之事,哀家心里难免有些惴惴不安。 我轻轻啜了一口茶,不着痕迹地看着乐骁尘。 乐骁尘面色微微一怔,可能没想到我会说得这么直白。目光瞥了先瞥了一眼太子,又一眼唐南烛,似乎在判断唐南烛是敌是友。 唐南烛刚晋升东宫少保不久,乐骁尘还未摸清他的底细。 见我面色自如,乐骁尘即刻领悟。随即缓缓说道「皇后娘娘放心,微臣心里有数。」 只能说,乐骁尘虽然是个武将,但比我想象的更加深谙官场,老谋深算。 难怪他能在激烈的竞争中脱颖而出,而且多年屹立不倒,成为与鹤太渊抗衡势力的领军人物。 鹤太渊一直想培养能够取代乐骁尘的将领,而乐骁尘却战功越立越多,完全无人能望其项背。 我只能姑且相信他,能够在战场上保护好云初舟。 「那就好。哀家以茶代酒,预祝乐将军和初儿凯旋而归!」 我举起茶杯,诚心诚意的说道。 「谢谢皇后娘娘。」 乐骁尘举起茶杯,一饮而尽。 我一边饮茶,一边微微眯起眼,余光扫了一下云初舟。 云初舟轻轻抿了一口茶,一言不发,只静静听着。 平日在我面前,不是挺能说的吗? 今日当着乐骁尘和唐南烛的面,却冷着个脸,故作深沉。 「微臣还有事奏请陛下,先行告退了。」乐骁尘说道。 我微微颔首,「乐将军请便。」 乐骁尘起身拱手一拜,随即离开了。 我看着乐骁尘的背影,若有所思。 「母后,说了这么久,你饿了吧,一会儿陪儿臣用膳吧!」 云初舟终于开口了。 「好。」 「微臣就不打扰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用膳,微臣告退。」 唐少保起身行礼。 「唐少保留步,哀家有一事相求。」 「皇后娘娘折煞微臣了,有何事请说。」 「哀家听闻唐门御器和暗器一绝,可否给太子找几件趁手的物件,方便太子随身携带,在战场上防身御体。」 「微臣遵命,即可去办。」 「多谢唐少保。」 唐南烛走后,我和云初舟移步回东宫之中。 「没想到母后还知道唐门暗器。」 云初舟嘻笑道。 看得出来,我来东宫找他,他很开心。 「母后虽然在皇宫之中闭门不出,却也不是消息闭塞。」我白了他一眼。 每日例行请安之后,有几个与我交好的嫔妃会留下来闲叙。大家纷纷说着四处听来的见闻,尤其是乐贵妃,什么都说,毫不避讳。 但这唐门暗器之事,我并不从嫔妃口中得知的。 「母后的心意,儿臣收到了。」 云初舟又用那吃人的眼神盯着我。 「初儿,昨日宴席之时,宋沐风坐了乐骁尘的座位,那宋沐风座位上可有人?」 我不理会他的眼神,把玩着云初舟摆在桌子上的手串和折扇问道。 今早沐浴之时,我细细回忆着宴会之中发生的一切,忽然想起一事。 宋沐风与乐骁尘 的座位应该是挨着的,宋沐风之所以坐到乐骁尘的坐位置上,是因为他自己的座位有人坐着。 那人好像是乐骁尘的副将严怀仁,严怀仁比宋沐风品阶低两级,座位与宋沐风并不挨着。 怎么会这么巧,偏偏在此时坐错了座位。 会不会是乐骁尘在看过信后,授意严怀仁这么做的。 如若是这样,我对乐骁尘恐怕会失望至极。 我担心记忆并不准确,想找云初舟求证。 云初舟似乎并没有注意这个问题,紧锁着眉头,努力回忆着。 「好像......是严将军。」 云初舟思忖良久,徐徐说道。 果然是乐骁尘! 他完全可以提醒我,以避免发生此等尴尬之事发生。而他却选择纵观其变,默默看戏,全然不顾我的清誉。 虽然我也没什么清誉可言。 想到这里,我对乐骁尘极为失望,脸色一沉,难掩愠色。 云初舟抬眸看着我,很快察觉到了我的不悦。 「母后难道怀疑乐将军,早已看到那封信了?」云初舟问道。 我缓缓点头,「无论如何,你要小心,除了自己,谁也不能相信。」 云初舟微微颔首,神色凝重。 「母后放心,儿臣已经长大了。宸嫔手段拙劣,母后亦要当心。」 云初舟话音未落,忽然一阵强风吹来,将窗棂吹开。屋内顿时风声呼啸,帷帐胡乱飘荡。 我手中正在把玩的折扇,也被吹落掉的。 云初舟低下身子,帮我捡起折扇,放回我手上。 在手指接触的那一刻,我猛然缩了回来。 锦若听到风声赶忙走过来,关上窗户,宫内复安静下来。 我轻叹一声。 秋风无情,平静的日子,恐怕是至此一去不回了。 我叫住锦若,「锦若,帮太子量身。」 「是,娘娘。」 锦若说着就走近云初舟,拿出软尺圈在他腰间。 「啊?」云初舟面对突然逼近的锦若,有些窘迫。 「马上入冬了,哀家看你又长高不少,去年的冬衣怕是穿不成了吧。听说那南疆冬日阴冷得很,战场不比宫里,多备些衣物。」 「哦。」 云初舟老老实实的,一动不动,任凭锦若摆弄他,眉宇间皆是笑意。 「太子爷,可能得麻烦您把外袍脱了,娘娘想给您做件贴身的衣物。」 锦若坏笑着说道。 「啊?」 云初舟脸色绯红,身体僵硬,并没有解衣。 「太子爷,您快点啊!咱们时间紧迫,绣娘们都等着这尺寸赶制衣服呢,奴婢来帮您!」 锦若催促道,随后上手去解云初舟的衣带。 第22章 等我 我在一旁看着云初舟一脸羞涩的样子。 我微微一笑,喝下一口茶。一同咽下的,还有他的羞涩。 这小子,平时不是挺行的嘛! 锦若拿着记着云初舟身量尺寸的单子,匆匆离去,留下面色绯红的云初舟。 我一边喝茶,一边看着他不紧不慢地整理好衣衫,随后坐到我面前。 他脸上的绯红色渐渐褪去,神色渐渐恢复如常。 「儿臣从未听母后说过入宫前的生活,可以讲给儿臣听听吗?」 云初舟突然开口说道。 我不由得一紧,无缘无故的,他怎么会想起来问这个? 「母后自幼便入了道观,跟着师父清修,并没什么可说的。」 我面无表情,淡淡说道。 鹤太渊给我编了一套极其离谱的身世。 那是一个天雷滚滚、风雨交加的夜晚,还是婴儿的我,被包裹在紫金色的襁褓之中,丢弃在启元观门口。 一声啼哭,惊醒了启元真人。 启元真人走出道观发现了我。襁褓之上压着一道镇符,虽然雨水很大,但这紫金襁褓却一丝都没有湿。 随后启元真人收养了我,带着我云游四海。 十五岁时,我随师父启元真人入了沐云观。 不久之后,启元真人驾鹤西归,我留在沐云观继续修行。 这镇符至今未有人能解意,直到国师参破天机。 寻着天机,在沐云观找到了我。 这套说辞,皇帝深信不疑。朝中一些起疑心的大臣,也都暗地调查过,均未查出任何端倪。 启元真人早已仙逝,无从对证。 所有曾见过我的人,亦没有人会将我与儿时那个面黄肌瘦的侯府弃女联系起来。 只能说,女大十八变,抑或国师这美容养颜的丹药之力,确实了得。 即使是我父亲靖安侯华笃站在我面前,恐怕也不知道我是谁。 「母后就不想知道自己来自哪里?与父亲、母亲相认,见见家人吗?」 云初舟追问道。 与父亲相认,我苦笑一声。 在我很小的时候,便已经断了这个念想了。 「母后不需要,初儿就是母后的家人。」我淡淡说道。 这是真心话,除了姐姐和汐儿,云初舟确实是我最亲近的人了。 这五年来,我一直照顾他饮食起居,监督他课业。 我们仅仅差了8岁,硬说是母子有些牵强,更像是姐弟吧。 「哪种家人?」云初舟追问道,眸色亮得得吓人。 屋外响起了脚步声,「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午膳已备好。」 流云在门外轻声说道。 「好。」 我忙回应道,顿时松了一口气。 云初舟再接着问下去,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我和云初舟移步到膳厅。 玉带虾仁,松鼠桂鱼、桂花山药......满满当当地摆了一桌。 云初舟特意吩咐厨房做了几样我爱吃的菜式。 「母后,你最近有些憔悴,都有些瘦了,多吃些。」 云初舟忙前忙后,一直给我夹菜。 昨夜没休息好,早晨早早出了一趟宫,又见了那令人作呕的妖道。我这一天太奔波了,实在没什么胃口。 「哀家没什么胃口,初儿多吃些。」我轻声说道。 我把碗里的菜,又夹回给云初舟,只略微喝了些冰糖燕窝羹。 「母后今日对儿臣格外温柔,是不是想到儿臣要离开,舍不得儿臣了。」 「果真是吃都堵不上你的嘴!」 我拣起一只虾仁,直接送到他的嘴中。他呆愣了一下,虾仁掉落到了衣襟上。 他用手捡起虾仁,迅速放入嘴里。 「哎呀,脏了,不要吃了。」我忙用扇子拍了拍他肩膀。 「母后亲手喂的,儿臣必须得吃下去。」云初舟得意地说道。 看着吃得津津有味的云初舟,我轻摇着手中的罗扇,嘴角忍不住上扬。 笑着笑着,又有一丝的伤感。 今日,也许 是最后一次陪他用膳了。 我下了决心,准备带着姐姐和汐儿走。 如果鹤太渊放弃云初舟,我也便没有什么利用价值。 汐儿越来越大,鹤太渊心狠手辣,我担心鹤太渊往后会对她下手。 谢沛玄的解药能解五分毒,便已足够了。 我低垂着眼睛,出神地看着窗外,这院子里的桂花开得可真好。 「母后,你在想什么?」 云初舟擦了擦嘴,也看向窗外。 我转过脸,看着云初舟挺拔的鼻梁,他的侧颜尤为清秀。 「没什么,这桂花开得真好。」 不知道云初舟这一去,要走多久。也许待他从战场归来,我已经走了。 「母后,等我回来。」 云初舟声音很轻的说道。 他没有转过头,而是直直地看向窗外。白嫩的鼻尖,不知为何有些泛红,眉宇之间,都是温柔之色。 我心上猛地一颤。 为什么他一直在说「等我回来」? 还好云初舟没有转回头,应该没有看到我眼神之中,迅速闪过一刹那的慌乱。 我急忙掩饰心中的惊讶之情。 云初舟如同会读心术一般,仿佛能看透我的心。 难道他知道我要逃走。 很快我就否认了这个想法,他怎么可能知道我内心想什么。 「母后相信你,我的初儿一定会得胜而归。」 我微微咬了咬嘴唇,面色平静的说道。 吃过饭,又喝了一会儿茶。 我不时打着哈欠,正欲离开东宫之时,皇帝派郑公公来宣太子觐见。 「哀家回宫了,你换身衣服,再去见你父皇吧。」我叮嘱道。 「是,儿臣恭送母后。」云初舟恭恭敬敬的说道。 我离开东宫往坤懿观去。经过一处别致的小院子之时,忽然挂起一阵西风,我闻到一阵异香。 这香味很特别,又非常熟悉。我似乎在哪里闻到过,却又一时间想不起来。 「这个房间是做什么的?」 我问在前方带路的宣公公。 「回皇后娘娘话,这是太子刚修建的制香室。」 云初舟什么时候对制香感兴趣了。 我心里泛起一丝疑惑。 这香味,我到底是在哪里闻到过呢? 回到宫里,我盖着薄衾,倚在软榻上想小憩一会,不一会儿就沉沉地睡着了。 醒来时,已经近黄昏。 我斜躺在榻上,看着窗外,太阳的余晖一点点被黑夜吞噬干净。 我终于想起来,今日在东宫闻到那股异香味,为何如此熟悉了。 是楚婉儿身上的味道! 第23章 藏娇 我猛然坐起身,一个念头升了起来。 云初舟不会金屋藏娇,将楚婉儿偷偷藏在自己宫里,与她私相授受了吧? 那日宫宴,云初舟看楚婉儿的眼神,可算不上清白。 楚婉儿是西域觐献大荆皇室的宫廷舞姬,派驻在大荆皇宫三年。待满三年后,舞姬们会被西域召回。 这西域觐献舞姬的惯例,有点像服役的意思。 如果在皇宫的这三年之中,舞姬能够获得皇帝宠幸,再生个一儿半女,赏赐个嫔妃位份,便可永远留在大荆。 先皇后宫中就有一名西域舞姬,深受先皇宠爱。据说三年抱两,为先皇生了一子一女。 那名舞姬母凭子贵留在皇宫,如今已贵为太妃。 全后宫都知道,皇帝喜欢楚婉儿,这楚婉儿早晚都是皇帝的人。 如果云初舟与他父皇抢夺一个女人,那也太......大逆不道了。 不行,明日我得去探个究竟。 云初舟情窦初开,年轻气盛,我万万不能让他做出什么傻事。 虽然这楚婉儿身材妖娆,人美舞美,我都忍不住喜欢。 钟意这楚婉儿,还不如钟意安司瑶呢。 「锦若,哀家饿了,想吃红烧肉!」我大喊一声。 「是娘娘,奴婢这就吩咐厨房去做。」 锦若一边捂着嘴笑,一边一路小跑着出去。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菜肴已摆好。 我夹起一块红烧肉,放入嘴中,尽情享受那满足的味道。 一股浓郁的龙涎香味道传来。 我眉头一皱,皇帝来了。 「皇上驾到。」郑公公尖声喊道。 皇帝穿着明黄色的中衫,背着手,缓步走了进来。 我急忙抹抹嘴边的油,起身迎驾。 「臣妾恭迎陛下,吾皇万岁。」 「皇后请起,皇后如何这么晚才用膳啊?」 皇帝一抽鼻子,闻了闻红烧肉的味道,大刺刺地坐到座位上。 锦若赶忙去添了碗筷,又送来一壶桂花酿。 皇帝轻轻抿了一口酒,又伸手拣了一块红烧肉,送入口中。 随后他眉毛一挑,频频点头。 「皇后这后厨的厨艺果真不凡,这红烧肉入口即化,做得比朕的御膳房还有滋味,难怪初儿总爱往你宫里跑。」 皇帝说着话,红烧肉已经吃了好几块,嘴唇上都是油。 呵呵,是宸嫔宫里没饭吗?眼见红烧肉的盘子已经见底了。 放下碗筷后,皇帝又喝起了茶。 「皇后前日受惊了,朕给你送了些补品和珠宝。」 皇帝一使眼色,郑公公端出了几个匣子。 「臣妾无妨,谢陛下惦记。」 我忙起身行礼。 看来皇帝今晚过来,就是想哄我息事宁人的。 「臣妾听国师说,那宋沐风已经回归军营了。」 「你也知道,马上要南征了,如今正是朝廷用人之际。」 皇帝抿了一口茶,露出一丝尬笑。 「不过朕已经跟宋沐风说了,让他去战场上赎罪,戴罪立功。皇后大人有大量,不要跟一介武夫一般见识,此事就莫再追究了。」 皇帝嬉笑着说道,夹杂着一丝不容拒绝的威严。 「既然陛下都如此说了,臣妾也不是无理取闹之人,宋沐风又是宸嫔的哥哥。看在皇上和宸嫔妹妹的面子上,臣妾便不跟他计较了。」 我强装娇媚地说道。 「宸嫔怀了龙子,朕高兴得很,还望皇后代朕多多照顾她。」 「请陛下放心,臣妾定当精心精力地照顾宸嫔妹妹。」 「对了,朕准备升宸嫔为妃,请皇后腻诏吧。」 「是,臣妾遵旨。」 哼,又让宸嫔这个狐媚子抓住机会起势了。 不过无所谓了,反正这皇宫我也待不了多久了。 只要宸嫔不再主动招惹我,我也不会搭理她。宸嫔这个烫手的山芋,以后就交给乐贵妃了。 「皇后,你把太子教育得很好,朕很满意。」 皇帝突然拉起我的手,徐徐说 道,表情竟有些意味深长。 我忙站起身,为皇帝斟酒。装作不经意放开他紧握的手。 「都是臣妾应该做的,何况太子是龙子,深得皇帝真传。」 「哈哈哈。」 皇帝爽朗的笑着,忽然一把将我搂在腿上。 一只手环着我的腰,将头深深埋进我的胸前,轻轻摩擦着。 「皇后穿玫红色,很好看。」 皇帝仰起头看着我,眼神中闪动着光芒,又有些迷离。 他似乎又起了色意。 今日并没有喝多少酒,他不会又想...... 「皇上,臣妾今日......身子不爽。不便侍奉皇上。」 我脸色绯红,缓缓说道。 就在用膳之前,我才发现自己来了月事,难怪今日身子感觉有些乏重。 「哈哈哈,皇后多虑了,朕明日还要上早朝,这就回去了。」 皇帝干笑了几声,松开了手臂。 我趁机起身行礼,「臣妾恭送陛下。」 送走皇帝后,我长叹了口气。 感谢月事。 若皇帝真的要宠幸我,这皇宫,我怕是真待不下去了。 皇帝最近屡屡欲破禁,难道是与国师生了嫌隙? 他居然有点要忤逆国师的意思? 此事我得派人调查一番。 我命宫里嬷嬷们连夜赶制了几件厚衣服,连同唐南烛送来的祖传软猬甲背心,一起给云初舟送了过去。 明日就是云初舟出征的日子。 亲手将这些衣物都交到云初舟手上后,我总算心安一些。 「谢谢母后。」 云初舟拿起衣物,起身比量着,手舞足蹈的,像孩子一样开心。 「这软猬甲,一定要贴身穿着。」 「儿臣知道了。」 「那个宋沐风,你记着时刻防着点。」 「知道了母后。母后今日如何看着有些怪怪的?」 云初舟脸色涌起温柔的笑意。 「怎么,嫌母后絮叨了?」我蹙眉说道。 我确实有点坐立难安。云初舟明日就出征了,我此刻询问楚婉儿的事,似乎也不太合适。 正在我犹豫之时,我忽然看到窗外一个纤细的身影忽然掠过。 如惊鸿一瞥。 那身影......是楚婉儿吗? 紧接着,一阵异香随风飘来。我十分确定,那就是楚婉儿。 「天下这么多女子,你为何偏偏喜欢她?」 看着楚婉儿远去的背影,我嗔怒道。 云初舟顺着我的目光看去,露出一丝疑惑。 「是啊,天下这么多女子,我为何偏偏喜欢她?」 云初舟一双凤眼看着我,重复道。 第24章 小雨 「那是你父皇的女人。」 「儿臣知道啊。」 「你......」 气得我脑门直充血。 想到云初舟明日就要远征,我深吸一口气。算了算了,不跟他生气。 「你当真钟意楚婉儿?」 我还是没忍住,追问道。 「母后说的是楚婉儿?」 云初舟挑眉说道,嘴上挂着玩味的微笑。 「不然呢?还有别人?」 我微微蹙眉,后宫女眷这么多,这孩子不会见一个爱一个吧。 「母后,你怎么把儿臣想的跟个色情狂似的。」 云初舟眉头紧紧锁起,嘴角却噙着笑意。 「哀家知道你长大了,正是感情充沛的年纪......」 「放心吧母后,儿臣跟父皇不一样。」 没等我说完,云初舟竟打断我,还笑嘻嘻的说跟他爹不一样。 我腾的一下站起身,「锦若,回宫。」 回宫的路上,远远看到了宸嫔一行迎面过来。 不,现在已经是宸妃了。 皇帝今日一早便派人催我出了懿诏,升了宸嫔为妃位。 「何公公,往回走,去乐贵妃宫里。」我皱着低声吩咐道。 「遵旨,摆驾霁月宫。」 我的轿辇刚刚掉头,便听见一声尖细的声音传来 「皇后娘娘~怎么见到臣妾便走了?」 宸嫔是怎么做到的,声音又尖又细,吐字却很清楚。回头推荐她去太后戏班里唱戏。 我只得唤住何公公,把轿辇停下来。 宸嫔满面春光,缓步走来。 「哀家正要去乐贵妃,妹妹怎么不坐轿,亲自走路了?别累坏了身子。」 我阴阳怪气说道。 「谢谢姐姐关心,只是臣妾坐不得那轿子,一上去便眩晕作呕。」 说罢她拿着绢子捂着脸,干呕了几声。 看到她这副样子,我忍不住都想呕。 「宸妃这是要去哪里啊?」居高临下说道。 我一直坐在轿子上,也不下轿,任宸嫔伸着脖子跟我说话。 宸嫔却毫不在意,似乎心情很好。 「臣妾刚从悦妃姐姐宫里出来,臣妾这症状,与悦妃姐姐一样,都是孕期反应极大。」 只见她朱唇微启,满面笑靥。 与悦妃的孕期反应一样,那不就是怀了儿子的意思吗。 「同悦妃一样?那恭喜妹妹了,所怀的定是个龙子。」 「借皇后吉言。昨日陛下也被臣妾的孕吐吓到了,给臣妾送了不少补品。」宸嫔得意道。 难怪皇帝昨日空着肚子来找我,原来是被宸嫔孕吐吓出来的。 「妹妹这么一说,倒是提醒哀家了。如今妹妹怀孕不能侍寝,是时候该为陛下选些秀女进宫了。」 我笑笑说道。 宸嫔气得脸一抽,「臣妾身子欠安,先行退下了。」 她潦草的行礼,一转身,上了轿。 我看着她乘轿疾驰的背影,心里暗想,怎么这么会儿功夫就坐轿子不晕了? 不过宸嫔倒是真的提醒了我,确实该给皇帝选些新人入宫了。 后宫这几年没有进新秀,估计给皇帝憋坏了,眼睛都瞄到我身上了。 傍晚十分,如胭的霞光漫天,夕阳的余晖透过云层,天空绚烂无比。 看着满天的晚霞,我心里暗暗思量。 明日,可能要下雨了。 果然,深夜时分,这雨就一直淅淅沥沥的下起来。 不知道会不会惊雷乍起。如果打雷,不知道云初舟还会不会来寝宫寻我。 这一夜我辗转反侧,不知翻了多少次身。 听着窗外夜莺啼鸣,我处于似梦似醒中,睡得一点也不踏实。 小雨淅淅沥沥的下了一整夜,终究没有打雷。 清晨,天色未全亮,我便早早起床梳洗打扮。 我身着明黄色的冠服,头戴凤冠,与皇帝一起行至午门。为云初舟、乐骁尘等人送行。 细雨中,云初舟一身戎装,身姿英武挺拔,双眼锐利如鹰 隼。少年英气的脸庞中,混杂着一丝青涩。 云初舟骑着骏马立在乐骁尘身侧,鲜衣怒马,竟然丝毫不比乐骁尘逊色。 走出午门的时候,他轻轻回头,似乎看了我一眼。 看着云初舟踏马而去,我心里第一次充满了奇妙的感觉。 有些酸涩,亦有些空空的。 可能这五年,已经习惯了云初舟总环绕在我周围了吧。 伸手摸了脸颊,我仰起头。怎么这雨竟落到了脸上。 我拿出一方手帕轻轻擦了擦脸上的泪痕。 「娘娘,太子殿下昨夜来过。」 回宫的路上,锦若在我耳边轻声说道。 「初儿来了?」 我怎么完全不知道。 「太子爷他一直在娘娘门外站着,巴巴的看了娘娘半宿。还说不让奴婢告诉您。」 「他......」 这是何意? 「太子爷还送来许多香料,叮嘱奴婢日日给娘娘点上,说是对您身体有好处。」 我眼眸下垂,暗暗思忖着。 谢沛玄上次诊脉的时候,说我中毒迹象有所减轻,难道真是这「悦己」的作用。 「看来太子爷最记挂的,就是娘娘了。」锦若叹道。 一路无话。 云初舟不在宫里,我感觉到了从未有的空虚,心里没着没落的。这偌大的皇宫,终究不是我的良地。 我的逃跑计划,正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还需假以时日。 趁这个空挡,我先搞个选秀,给后宫找点事儿做做。 我命何公公给皇帝送了折子,请他同意后宫选秀。 果然,刚收到折子,皇帝晚上便来坤懿观寻我。 「皇后的好意,朕心领了,边疆战事未平,朕也没有心思选秀。」 皇帝嘴上说着不要,脸上却堆满了笑。 「陛下~~」 我轻轻拍了拍皇帝胸膛,撒娇道。 「离上次选秀已过去三年多,也该充实后宫了。选些年轻秀女进宫,多为皇室开枝散叶,绵延子嗣,也是紧要之事。」 我嘴巴轻轻嘟起,夹着嗓音说道。 「哈哈,好好!难得皇后如此为皇家着想,朕就不辜负皇后的一片心意。」 皇帝眯着丹凤眼,嘴角咧到了耳根。 「选秀之时,臣妾会与乐贵妃一起办,无须皇上操心。」 「好好,朕还是喜欢成熟一些的,比如皇后这样的。」 这次,皇帝居然没有提让国师协办,我心里的疑惑愈加确定了。 往届的选秀,虽说是皇后主办,国师协办,实则都是鹤太渊做主。 「请陛下放心,臣妾一定会为陛下选择最优秀的女子。」 第25章 尝鲜 「娘娘,您找我,有何吩咐?」 三更时分,唐南烛出现在我宫内阁楼密室之中。 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最安全,即使是鹤太渊的狗腿子眼线们,夜半也是要睡觉的。 「太子此次南征之事,查出什么了吗?」我问道。 「太子想立战功,陛下想让太子立战功,两人一拍即合。」 「这么说,皇上真的想对付国师了?」 唐南烛微微颔首。 「陛下最近的奏折都是亲自批阅,有些折子明明问了国师的意见,却反意而为。不过暂且还都是些小事情。」 我点点头,看着眼前的唐南烛神采奕奕,英气十足。与从前那个面黄肌瘦的落魄小乞丐方星竹,判若两人。 「陛下终于对这妖道有所觉察了。这些年,国师根基太深厚了,实在难以撼动。」我说道。 「但愿这次陛下要对付国师是真的。」唐南烛叹道。 我也轻叹一声。 为了对付前户部尚书宋治,皇帝和国师此前也不是没演过假意不和的戏码。 「这次他们二人矛盾的起因是什么,再细查查。」 南烛低声说道。 「对了,逃走之事,办的如何?」我问道。 「下个月太后寿宴前,即可全部办妥。」 我点点头。 比我想象的进展快很多,太子不在东宫,唐少保不必日日去东宫,闲赋了许多。 「很好!谢谢你,星竹!」 「你我之间,还谢什么?」 唐南烛憨憨一笑,双眼微微眯起。 「嗯,有句话,不知当讲不讲?」 唐南烛问道,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居然抿了抿嘴。 「你我之间,还讲什么应不应当?」我打趣道。 哈哈,是不是想问我长姐最近怎么样? 「你真打算就这么走了吗......你,真舍得太子吗?」唐南烛问道。 我一时语塞。 「太子永远是太子,我走了,他也是太子。」 我看着远处漆黑的星空,想了半天,说了一句废话。 过了半晌,我继续说道 「离开的时间就定在太后寿宴那日吧,我会将选秀也定在那一天,人多热闹。大家还能看出好戏。」 「好!」 唐南烛轻轻一跃,消失在黑暗中。 在众多见过我小时候模样的人中,只有唐南烛认出了我。 当年,唐南烛在长姐与国师大婚之日,拦在国师马前,欲用石头砸鹤太渊。 自己却差点丢了性命。 他当时有十一二岁,却看着像个七八岁的孩童。 此后,我常常见唐南烛在国师府附近徘徊,眼神中满是仇恨,应该是想伺机找国师寻仇。 一日,我陪长姐外出,去集市闲逛。回府的途中,他忽然窜出来,想将长姐绑走,借以威胁国师,以命换命。 只是他太过瘦弱,三下两下,便被两个粗壮的婢女紧紧按在地上。 长姐心软,并没有将唐南烛送官。见他面黄肌瘦的,反而给了他些银两,放他走了。 我记得唐南烛看鹤太渊的眼神,也记得唐南烛看我长姐的眼神。 「你这样没有用,那个国师,并不在意别人的死活,即使是他的夫人。」 离开前,我对唐南烛轻声说道。 「那我要如何才能报仇?」 「你要变强,积蓄力量,强过他才能赢。」我说道。 又过了十几日,我陪长姐出门,再次在府外看到了躲在角落的他。 我找了个借口,往他藏身之处跑去。 「你怎么还在这里,不要命了?」我嗔怪道。 「我是来跟你告别的,我被一个好心的大侠收养了。」 他说完,看了看长姐远去的背影。 「这个送给你和夫人。」 唐南烛笑了笑,伸手递给我了一对簪子。 他这次脸上倒是没什么泥土了,衣服也换了干净的。但面色依然黝黑,笑的时候露出一排歪歪扭扭的牙。 「你哪里来的钱, 买这么好的簪子?」 这簪子看着非常精致,并不是寻常首饰。 「这簪子是我娘的。」 「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我慌忙摇摇头,要把簪子放回他手里。 「你留着吧,替我谢谢夫人。」 他急忙摆手,转身欲离开。 「你叫什么名字?」我问道。 「我叫方星竹。」 他边跑边说,很快消失不见。 此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他。第二年,我便被鹤太渊送到了沐云观。 后来我才知道,鹤太渊为了抢药方,夺了他们一家十八口的命。 幸运的是,唐南烛被唐氏掌门人唐俢收养,成为唐门得意弟子。 二十岁那年,唐南烛脱颖而出,中了武状元。 殿试的时候,作为大荆朝皇后的我就在现场。 唐南烛赢得魁首之时,冲我一笑,露出一排歪歪扭扭的牙。 我眼神一动,认出了他。而他,早已认出了我。 此后,我私下没少在皇帝面前保荐他。唐南烛平步青云,很快成为了太子少保。 有他护在云初舟身边,我也放心。 见完唐南烛后,我又神不知鬼不觉,回去睡了个回笼觉。 睡了没多久,便被公公尖利的声音吵醒。 太后一早派人来传旨,唤我和乐贵妃去景宁宫里用午膳,商量选秀之事。 我口上忙应允,心里不禁哑然失笑。 足以看出皇帝选秀之心有多心急。昨日晚间刚与我商量完,今早太后便知道了。 皇帝这行动力可真强。 秋雨过后,天气渐凉。 我换上厚厚的深青色大衫,带着乐贵妃,笑容满面的到太后宫里。 太后已经备好了丰盛的午宴。 太后喜好美食,喜好饮茶,所以景宁宫中的佳肴珍品一年四季没断过。 据说皇帝为了孝敬太后,会命人每日清晨从朝阙山上背新鲜的清泉水到宫里。 只要太后不插手内宫,不干涉内政,皇帝这些年孝敬的表面功夫做得不错。 我坐定之后,先呷了一口茶。 「太后这茶,果真甘甜无比,清香扑鼻。」 「皇后这小嘴真甜。」 太后脸上顿时叠满了笑意。 「这顾渚紫笋是前日新送来的,皇上来,哀家都没舍得给他喝,今日特意请皇后和乐贵妃尝尝鲜。」 「谢太后,臣妾受宠若惊。」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嘴也是老的甜。论嘴甜还是太后更胜一筹。 我看着满桌的山珍海味,不禁感叹。 我又瞄了太后宫中新来的这几个太监,个个人高马大,身型壮硕。 太后每日吃的这么好,难怪气色这么好。 第26章 绮情 光看身形的话,这几人真不像太监,看着倒像是侍卫。 乐贵妃不经意间,脸上竟浮出一丝稍显妩媚的笑容。 看来她应该也注意到了,太后宫里这几个身型壮硕的太监。 「我大荆选秀女,还是要惟贤惟德,品行最重要,莫要光注重外表。」 太后轻轻呷了一口茶,不徐不疾说道。 「是,臣妾谨记。」 我恭恭敬敬地答道。 偷瞄了一眼太后身后,那个太监的胸脯也太壮硕了。 「哀家年纪大了,后宫之事你们姐妹二人多费心。」 「请太后放心,臣妾定当尽心尽力,为我大荆挑选德才兼备之秀女。」 我余光看了一眼乐贵妃。 她稳若泰山,自坐下以后,嘴就没停过,一直在往嘴里炫虾仁。 那盘龙井虾仁,转眼要空了。 我轻轻咳了一声,剜了乐贵妃一眼,提醒她注意礼仪。 太后对她的仪态不满已经很久了,但乐贵妃毫不在意。 「真羡慕乐贵妃的食欲,不像哀家,年纪大了,整日没有胃口,什么都吃不下。」 太后阴阳怪气地说道,随后拣起一片冰鸭,放入我碗中。 「皇后,你太瘦了,多吃点。」 「谢谢太后。下个月就是太后寿辰了,臣妾想将殿选秀女的日子,也定在这一天。给太后寿辰助助兴可好?」 我温婉说道。 「好啊,哀家最喜欢热闹。皇后有心了。」 「臣妾还给太后准备了惊喜。」 我神秘的笑道。 太后眼眸闪烁,来了兴趣。 「哈哈,还有惊喜?哀家拭目以待。」 我打算让嫔妃们出几个节目,老祖宗过寿,大家都别闲着。 是惊喜还是惊吓,我现在也说不好。 更重要的是,此举可以吸引大家的注意力,方便我那日行事。 用过午膳后,太后又命人上了些茶点。 「这次选秀,国师不参与吗?」 太后眼波流转,不经意问道。随后轻轻拿起一支甘露酥,优雅地放入口中。 看来这应该才是太后叫我们来的目的。 「回太后娘娘,许是国师国事繁忙吧,陛下便将选秀之事交由我和乐贵妃两人。」 「嗯,即便国师公务繁忙,初选后的女子,生辰八字也要请国师先过目。要保证秀女的命格与皇家想合。」 「臣妾遵旨。」 乐贵妃拿起一只小红梨,一口吞下半个,汁水溅了四处。 太后顿时眉头微蹙。 「太后宫里的佳肴和水果,可真好吃。」 乐贵妃不以为意,朗声说道。 「既然贵妃喜欢,以后常来。」 「谢谢太后邀请,臣妾定会常来。」 这顿饭终于吃完了。出景宁宫后,我看到了久违的阳光。 此时阳光正盛,一扫前几日的阴雨霾霾。 我的也心情也顿时欢愉许多。 我见乐贵妃吃得小肚子溜圆,便提议沿着湖畔走走,消消食再回宫。 乐贵妃挽着我的手臂,俯下身子,在我耳畔轻声说道 「娘娘,这太后宫里也吃得太好了。」 「你今日是怎么了,一直在吃,好像平日皇上饿着你了似的?」 我无奈的笑着说道。 「谁知道太后宫里吃得这么好的啊。」 「霁月宫里的御厨也不差吧?」 霁月宫里的饭菜,我是吃过的呀。 「臣妾说的不是饭菜,是那几个公公。」 乐贵妃眼波流转,掩口笑道。 「太后正后面站的那个新来的公公,胸膛看着真结实,模样也俊朗。他一直在偷眼看臣妾。臣妾被看得都心慌了,只能拼命吃饭掩饰。」 乐贵妃声音越来越低,面若桃花,居然还害羞起来。 「哈哈,贵妃请自重!」 这死不正经的丫头,我笑着踮起脚,用扇子轻轻拍了拍她一下额头。 乐贵妃个头很高,只比云初舟矮半头。远远看着比皇帝还冒 点尖儿,所以皇帝从不挨着他站着。 「也不知道这几个公公是什么来历?臣妾从小是习武的,这几人一看便知,像是练家子的,否则不会胸膛那么鼓鼓的。」 乐贵妃歪着头,眉尖微蹙,缓缓说道。 她这么说,倒是提醒了我。 那几名高大的太监面很生,似是新来的。 太后最近似乎对排戏唱戏开始厌倦了,难道,这几个宫人并非太监? 他们是为保护太后,还是看押太后,或者另有绮情? 我的直觉告诉我,应该与鹤太渊少不了关系。 太后为何一直如此坚定地站在鹤太渊这边,我至今并没有查到确切原因。 鹤太渊一直给太后送美容养颜的丹药,难道这丹药里,也暗暗下了毒? 今晚我要派锦若暗中去太后宫里探个虚实。 我和乐贵妃正嬉笑着,迎面看到了一脸严肃的鹤太渊,正大步流星地向我们走过来。 他瞳孔微缩,眼中尽是冰寒之意。 乐贵妃原本嬉笑绯红的脸庞,顿时垮了下来。 乐贵妃特别不喜欢鹤太渊,多看一眼、多说一句话都不行的程度。 「微臣拜见皇后娘娘,贵妃娘娘。」 鹤太渊恭恭敬敬的俯身一拜。 走近之后,他迅速换上一副谦逊躬亲的面孔。 这妖道是身怀变脸绝技的。 「国师请起。」我淡淡说道。 乐贵妃仰着头也不理他。 「国师行色匆匆,有什么急事吗?」我问道。 「回皇后娘娘,微臣有要事禀报。」 「姐姐,你们聊,臣妾先回宫了。」 乐贵妃说罢,拔腿就溜了。 鹤太渊阴沉着脸,盯着乐贵妃远去的背影。 「国师找哀家什么事?就在这说吧。」 「这里人多眼杂,还是回宫说吧。」 鹤太渊口气冰冷,不容置疑。随后自顾自的迈着大步,向坤懿观走去。 我心里暗暗叹了口气,慢慢的走着,真不想跟他回宫。 「这香味如此古怪,以后不要点了。本尊闻着头疼。」 我刚进房间,鹤太渊眉头紧锁,冷冷说道。 我在心里无声咒骂了几句。 事真多,这香又不是给你点的,老妖道你是不是管得也太宽了。 鹤太渊今日如此焦急,并不似往日那么沉着冷练,应该是出什么事了。 「国师找哀家何事?」 「本尊查到那个手帕是谁放的了。」 鹤太渊眸中厉色一闪,没好气的说道。 「是谁?」我一脸疑惑。 「我的好外甥,你的好大儿!」 第27章 男宠 「云初舟?不可能!」我十分肯定地说。 怎么可能是他! 「哼。」 鹤太渊冷哼一声,脸色阴沉得可怕。 他从怀里拿出那个手帕,先举到我面前,又扔到桌子上。 「这个手帕,出自东宫。」 「你凭什么那么肯定?也许是有人想诬陷太子呢。」 「这帕子的绣法,独一无二。本尊当然是找到确凿的证据。」 「字迹都能被模仿得一模一样,单单凭借绣法又如何能确定?」 我冷冷看着鹤太渊,你也不是没找人模仿过我的字迹。 「本尊对太子太失望了,不知你给太子下了什么迷魂药,他现在像是变了一个人!」 鹤太后仙逝之前,云初舟与鹤太渊似乎感情确实还不错。 「太子明明德才兼备,万事多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似乎是一种本能,明知会惹怒鹤太渊,我还是忍不住说道。 云初舟是我养大的,除了我,谁也不许说他不好。 果然,他听到这句话以后,如狼虎一般猛扑过来。 鹤太渊粗壮的双手用力按着我的肩膀,我肩膀顿感生疼,骨头仿佛都要被他揉碎。 随后他的鼻尖抵了上来,我咬紧牙关,看到他脖颈处青筋暴起。 这死妖道每次都这样,吵不过我,就恶心人。 只不过最近的他似乎异常暴躁,如干柴烈火一般,一点就着。 「虽然你与她长得有几分相似,别以为我不会杀你。」 鹤太渊睁着猩红的双眼,狠狠说道。 这话说得我一阵莫名其妙。我与谁相似?长姐吗? 「你最好赶紧杀了我!」 我认怂,并不代表我怕死。我只是不想让长姐和汐儿苟活。 靖安侯府如今已经被鹤太渊弄得七零八落,接近家破人亡了。真被鹤太渊赶出国师府的话,长姐和汐儿亦无处可去。 「你这么想死吗?没那么容易!」 鹤太渊面目狰狞,又将我衣领紧紧攥起。我梗着脖子,目光直直怒视着他。 「你的身世不知道太子到底查到多少。等太子出征回来,你最好能劝他立刻跟夏家女儿成婚,以后老老实实听话!否则,别怪本尊不客气。」 「你想做什么?」 「本尊想做什么?你不听话,本尊就杀你长姐华珛。太子不听话,本尊也杀你长姐华珛,你自己看着办吧!」 鹤太渊嘴角扬起一抹讥笑,眼神越发狠厉。 「鹤太渊,你就是一个禽兽!」 我咬着嘴唇,一字一句说道。 鹤太渊这个老狐狸,他不想跟云初舟闹翻。他想让云初舟做他的提线木偶,而我就是他手里那根线。 他用长姐和汐儿,将我捏得死死的。 「这是这个月的药。你要再这么胡闹下去,华珛的药本尊会立马停了。」 鹤太渊将一方药盒扔下,拂袖而去。 看着鹤太渊的背影,我紧紧握着双拳,不让身体颤抖。 我伸手拿起那方手帕,轻轻握在手中。 云初舟竟然查到了我的身世,那他应该也知道这套天降圣女云云,都是国师鬼扯了。 如果他真的知道了,为何没有来问我。 我和鹤太渊那段荒唐的往事,他会不会也知道?还有我被鹤太渊利用,做的那些肮脏事。 幸好我很快就要离开皇宫了,不然让我以何面目面对云初舟。 感觉内心泛起一阵酸楚,如鲠在喉。 我无力地瘫倒在软榻之上,缓缓闭上眼睛,轻轻揉了揉太阳穴。 刚刚与鹤太渊那番拉扯,让我精疲力竭,额头好痛。 「锦若,帮哀家找太医过来,哀家头很痛。」 「是,皇后娘娘。」 下次见谢沛玄的时候得问问,有没有什么药,吃下以后,可以失去所有记忆。 回忆太苦了,我好想忘掉过去,离开这里重新活一次。 秋意渐浓,红衰翠减。梧桐叶落,寒蝉凄切。 选秀女之事,早已传遍各个嫔妃的耳中。今日请安晨会,宸妃 也破例出现了。 来请安的嫔妃们情绪高昂,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吵得我又有些头疼。 想着很快我就能逃离这些人,我努力忍了忍。 不一会儿,楚婉儿身姿曼妙,体态娉婷,徐步而来。她身后跟着兰鬓和。 嫔妃们不知所以,纷纷安静了下来。 「民女/草民拜见皇后娘娘、贵妃娘娘、各宫娘娘。」 楚婉儿莞尔一笑,同兰鬓和一起屈膝行礼。 楚婉儿确实堪称绝代佳人,令人不自觉目光久驻,难以移开。 她的美媚而不妖,清雅脱俗,身体似秋叶飘落般轻盈。连简单的行礼都做得如此飘逸美丽。 「婉儿姑娘、兰班主免礼。」 嫔妃们又叽叽喳喳起来,小声嘀咕着他们来做什么? 是我派人将楚婉儿和兰鬓和请过来的。 我冲乐贵妃一眼使了眼色。乐贵妃清了清嗓子,高声说道 「下个月太后寿辰,请各宫嫔妃亲自为太后表演一个节目,能唱歌的唱歌,能跳舞的跳舞。楚婉儿姑娘和兰班主会帮大家排练。」 各宫嫔妃面面相觑,面露抗拒之色。 「除了怀有身孕的宸妃,其余所有嫔妃必须都参加。现在开始报名,选唱曲的站在兰班主身后,选跳舞的,站在楚婉儿姑娘身后。」 乐贵妃站起身来,大声张罗着。 「都愣着做什么,快起来呀!」 嫔妃们不情不愿的,站了起来,选了队伍站好。 「明日起,各宫就不用来请安了,跳舞的去望月阁,唱曲的到听云台。」 我厉声说道。 「臣妾遵旨。」 监督各宫排练之事,我交给了乐贵妃。乐贵妃似乎很喜欢这个差事,十分上心,干得非常起劲。 乐贵妃带着嫔妃们退下了,坤懿观终于清净下来。 我移步书房,看着窗外的秋景,画起了画。 每当我需要凝神静心之时,就会作画。 不一会儿功夫,锦若鬼迷日眼地走到我身旁,冲我使了个眼色。我忙将服侍作画的碧若等人支走。 「打听到了吗,景宁宫那几个太监怎么回事?」 我悄声问道。锦若垂眸不语,脸上先泛起一片红。 「什么情况,你倒是说啊?」 我微微一笑。 「那几个公公,真是太后的男宠。入宫以前是伶倌。」 第28章 起舞 看锦若的神色,我也猜到几分,但听到之后还是大为震惊。 「伶倌?他们净身了吗?」 「说是净了的,干不干净就不知道了。」 我神色微微顿了顿。 「此事与国师有关吗?」 「不是国师,是陛下。」 锦若凑在我耳边,轻声说道。 我不禁瞠目结舌,一滴墨汁陡然坠下。好好的一幅松下芙蓉图,就这样被毁了。 如果是陛下的话,那就更有趣了。 我索性放下笔,将被毁坏的画揉成一团。 这些伶倌太监,若真是陛下「孝敬」太后的,恐怕除了侍奉太后外,更多的是监视。 皇帝和国师这次博弈,恐怕是真的。那推动皇帝起意对付国师的人,又是谁? 「锦若,明日起,就说哀家风寒严重,谁来也不见,尤其是国师。」 「是,娘娘。」 深夜,我独自蜷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最厚重的冬被,严严实实地裹了好几床。 为了取暖,我命人在寝宫里摆满了炭盆。 我没有吃国师送来的解药。 国师的解药里,又下了毒药。 每一次我才解了旧毒,又染新毒,周而复始。我体内所积的毒越来越深重,种类也越来越多。 虽然吃了谢沛玄的五分解药,还是感觉冰冷彻骨,如坠冰窟。 最可怕的是,这毒发作之时,会侵蚀人的意志力,放大你的恐惧,生不如死。 我内心焦灼难耐,眼泪不自觉落下,一股难以言说的恐惧充满了我的全身。 不知道为什么,想起就要离开云初舟了,这个念头几乎让我崩溃。 我一手捂住胸口,一手掩住口,咬紧牙关,不敢发出声音。 手指深深剜入胸前的皮肤,留下一道道血痕。嘴里充满了血腥味道。 忽然一阵浓郁的乌木沉香味道飘然而至,是云初舟「悦己」的味道。 浓香入鼻后,我感觉神志清醒了许多,身体也温暖了许多。 如果此时云初舟在的话,应该会将我紧紧揽入怀中吧。 想到这里,我的耳畔似乎感觉到了他呼出的热气。 他炽热温暖的胸膛贴近我,从身后紧紧抱着我,犹如这炭火一般。 我感觉自己面红耳赤,心跳加速,头晕目眩,身体渐渐滚烫起来。 我慌乱的摸索着,急切的寻找着他的手,随后紧紧握住。 十指相扣间,我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震耳欲聋。 大约半时辰之后,我身体的寒意彻底湮灭。 随之而来的,是感油然而生的羞愧。一闭上眼睛,脑海里都是那些旖旎的画面。 我刚刚都在想些什么?我摸了摸滚烫的脸颊。 看着窗外的下弦月,清冷的余光静静洒下来。 我的情绪渐渐平复如初。 寝宫内的窗户是全打开的,这么多炭盆聚集在一起,太容易中毒死亡。 先帝曾有个被打入冷宫的妃子,攒了十年的炭盆,最终焚炭自尽身亡。 此后,宫里嫔妃领炭盆,都需要内务史特批。当然,皇后除外。 可见一个女人想死的决心,是有多强大。强到足以忍受十年的寒冷。 冷宫的冬天,没有炭盆,那得多冷。 连续三日,我每夜都要历经一遍这寒苦蚀骨的毒发之苦。 只能在白天沉沉睡去,恢复一些体力。 每日夜里,我都会想起云初舟。 带我逃出宫后,一定要彻底将毒解去。 上一次见面之时,谢沛玄告诉我一个彻底解毒的法子。 这方法很艰难,也很危险。 需要深入西域丛林之中,找到万虫之王。再将此虫放入体内,施毒嗜血,待毒尽虫亡后,方可彻底解去体内的全部余毒。 只是,这个过程会很疼,随时有可能饮痛而亡。 而且,这万虫王也极难寻,若没有中毒之人不幸被其咬伤,可能会当即陨命。 三日之后,毒力终于完全散尽。 又养了两日,我体力恢复不少,终于能够出宫门 走走了。 我看着铜镜前的自己,如大病初愈一般,面色苍白,脸尖了不少, 我轻轻摸着如同琴弦一般,微微凸起的锁骨,才几日功夫,已经瘦到见骨了。 这几天昏昏沉沉,气色不太好,我画了浓妆,选了一件大红色的大衫常服。 原本合身的大衫,如今穿上去有些空荡荡的。 「娘娘,这几天你瘦了好多。」 锦若环着我的腰,眼眶有些见红。 只有锦若知道我的情况,这几日太过煎熬,我都没让她在身边侍奉。 「没事的,中午吃顿红烧肉,补补就回来了。」 「娘娘你有胃口了?太好了,奴婢这就吩咐厨房去做!」 「锦若,不急,先陪哀家去望月阁瞧瞧。」 「是,奴婢这就让何公公去备轿。」 我对着镜子,用手将朱红的唇色涂抹均匀,微微一笑。 让我去看看,楚婉儿这祝寿舞蹈排的怎么样。 还没进望月阁,就听到乐贵妃的大嗓门。 太不齐了,你们都认真跳。本宫刚从听月台回来,悦妃那边可是唱的特别好,你们别给本宫丢脸。 我心里暗暗发笑,乐贵妃这可怕的好胜心。 我安排乐贵妃负责舞蹈节目,悦妃负责唱曲节目。 看来这几日,各宫嫔妃必然被乐贵妃折磨得不成样子。 我缓了口气,缓步登上望月阁。 「皇后娘娘驾到。」 听到我来了,乐师骤然停止演奏,望月阁瞬间安静下来。 「臣妾/民女拜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楚婉儿一袭天青色的纱裙,站在队首,随各嫔妃一起屈膝行礼。 「姐姐,你终于病愈了!妹妹好生担心!你身体可好些了? 「不碍事了,让妹妹担心了。」 将目光缓缓地从乐贵妃身上移开,然后停留在楚婉儿身上。 「祝寿舞排练得如何?」 「回皇后娘娘话,各位娘娘非常努力,舞蹈已经初具雏形了。」 楚婉儿微微躬身,柔声说道。 我这才看清,楚婉儿的脸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宛如清晨荷叶上晶莹剔透的露珠一般。 显然,她为了排练付出了不少辛劳。 「大家站好队形,给皇后娘娘排演一遍。」 乐贵妃大声说道。 「臣妾遵旨!」 乐贵妃微微挥手,乐师开始奏乐。各位嫔妃纷纷舞动起身姿,翩然起舞。 我的目光深深被楚婉儿吸引。 她灵动纤细的腰肢,如同风中摇曳的柳枝一般,轻盈而又柔美。难怪云初舟会心动。 想到这里,我心里竟然莫名地泛起了一丝酸楚。 第29章 合欢 这舞......除了动作不甚整齐、四肢有些僵硬、与乐曲难以合拍之外,也挑不出什么毛病了。 「很好,众嫔妃辛苦了!大家的诚意,哀家都看在眼里,传令下去,每人赏碧玉簪钗一只,各色绸缎八匹。」 我又说了几句鼓励的话,便离开了。 「楚婉儿姑娘,皇后娘娘请你晚上到坤懿观用膳。」 离开前,我命锦若偷偷跟楚婉儿说道。 楚婉儿沐浴更衣,换了一身淡粉色的月华裙。清新淡雅,宛若月光一般柔和。 她走进我行礼时,除了那股特别的异香外,我似乎闻到了「悦己」的味道。 难道云初舟也送了她悦己? 我心里隐隐约约有些不爽。 「哀家闻着楚婉儿姑娘身上香味特别,姑娘平日是用何香料?」 我问楚婉儿。 楚婉儿的脸上划过一丝很奇异的表情。 似乎带一些笑意,不过说不好是哪种笑意,总之十分奇怪。 「回皇后娘娘,民女用的是从西域自带的香料,名唤『尽欢』。」 「哦?可否给哀家一些。」 「实在抱歉,民女这香料刚刚用完了。民女即刻上书给藩王,为皇后觐献香料。」 楚婉儿赶忙屈膝行礼。 「好,有劳婉儿姑娘了。」 那就再说吧。西域这么远,等不到香来,我可能都走了。 「哀家特意准备了一桌西域风味的菜肴,请楚婉儿姑娘随意取用。」 我拣起一只滋滋冒油的烤羊排,放入她的碗中。 「多谢皇后娘娘,都是民女爱吃的菜。民女受宠若惊,不胜感激。」 「这里也没有外人,婉儿姑娘不必拘礼。」 「是。」 楚婉儿微微颔首,还是有些拘谨。 「太子经常跟哀家提起,这西域酸奶和果干,十分爽口,今日一试,果然美味。」 「皇后娘娘若对西域美食感兴趣,民女略懂些厨艺,可为娘娘下厨烹制,请皇后娘娘尝尝鲜。」 楚婉儿的脸上,又浮现出那种奇怪的笑容。 「那再好不过了。」 我微微挑眉,随即话锋一转,直接问道 「你和太子,熟吗?」 「在皇家宴会上,有幸见过太子殿下,并不相熟。」 这话答得滴水不漏,我暗暗钦佩。 在宴会上见过,不代表私下里没见过。不相熟,不代表没有一见钟情。 不知楚婉儿用了何种话术,拒绝皇帝求欢的。 「你在宫里,如果遇到什么难事,可以告诉哀家,哀家会尽力帮你。」 我顿了顿,又继续说道 「虽然女子的命运,很难掌握在自己手里,不代表我们不能互相帮助。」 「民女愿助皇后一臂之力,不过民女确实已有心悦之人。」 我心里一惊,难道真是云初舟。 如果真是云初舟,我会在离开前想办法成全他们。也算是我为云初舟做的最后一件事了吧。 「我的情郎在西域等着我,我们在身体里种了情毒。如果情欲之事不是出于自愿,则合欢的两人,均会毒发身亡。」 西域?合欢?毒发身亡? 我迅速思考了她的话,信息量好大。 「那如若爱上了他人,自愿与人合欢呢?」我疑惑道。 「他若是自愿为之,这情毒,自然就破了。」 原来如此。 如果爱上了别人,自愿与他秦晋交好,这毒便破了。 这情毒,妙就妙在自愿。难怪能够防得住皇帝。 不过不一定防得住云初舟。 「民女相信自己所爱之人,他也相信我。三年而已。」 楚婉儿淡淡说道。她说话的时候面带微笑,眼神很坚定。 好一个三年而已。 楚婉儿走了以后,我呆坐了许久。 楚婉儿说起情郎,那面颊绯红、两情相悦的样子,着实令我有些羡慕。 秀女遴选之事,也如火如荼进行着。 此次选秀时间比较紧,所以没有在全 国范围内召集。 遴选秀女的范围,只是限定在了京城及几个善出美女的州府。 发榜之初便有百余名适龄女子报名,经过户部初筛及面试,选出了德才貌俱佳者三十余名。 我和乐贵妃从这三十余名女子中,又精心挑选出十五人,一同参加太后寿宴那日的秀女殿选。 最后,由皇帝钦选出七名女子。 钦选之人,再由内务司进行礼仪规训。待全部规矩礼仪都学会了之后,会根据品行,初步册封一个贵人、美人、昭容等较低位的名号。 获得临幸之后,皇帝根据心意,进行册封加冕。 转瞬之间,一个月已过。 太后寿辰这日,阳光明媚,风和日丽。宫殿内外张灯结彩,红绸飞舞,一片热闹景象。 太后端坐在高位,仪态端庄,神情慈祥而威严。 只有宸妃的脸色,不是很好看。 先举行的是秀女殿选。 这十五名秀女姿色秀丽,容貌端正。她们步履轻盈地依次走到殿前,内务使介绍了秀女的家世背景。 我和太后问了些问题,秀女们垂眸凝睇,回答的都还算是落落大方、淡定从容。 虽然没有特别妖艳妩媚的女子,但每个人都有不同的优点。有些肤白如脂、眸若秋水,有些明眸皓齿、声音温柔,有些柳眉如烟、柔弱纤细。 看皇帝的脸色,对于我和乐贵妃选的这十五名秀女,应该还算满意。 都亮相了之后,秀女们在殿外侯着。 我命郑公公将秀女名册呈给皇帝。 皇帝拿着名册,大笔一挥,圈了几个名字。 随后郑公公先将皇帝圈好的名册呈给皇太后,遂呈给我。 我抬眼一看,皇帝圈的几人,跟我猜得八九不离十。 「交给内务使,宣吧。」我淡淡说道。 被选中的秀女再次来到殿前,向皇帝、太后、皇后谢恩。 看着这些兴高采烈的女子,我心里五味杂陈。不知等待她们的未来,是福是祸。 选完秀女,进入寿宴正席。此次寿宴声势浩大,邀请了满朝文武及家眷。 悦妃带着九位嫔妃,献唱了一曲《十女拜寿》,身段拿捏得有模有样。 太后大为开心,连连向我投来赞赏的目光。 我余光见唐南烛冲我行了手势,我微微点头回应。看来长姐和汐儿已经送到了安全的地方。 我又看了一眼鹤太渊,他意兴阑珊地端坐着,似乎并没有觉察到什么。 随后,到了压轴大戏,由嫔妃们献上的《群仙祝寿舞》。 我狠狠攥了攥拳,手心都是汗。这个舞蹈中,将发生一些骚乱,我会趁此时离开。 前奏刚响起,一名小太监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跪在大殿中间。 「万岁爷,不好了,太子受重伤了!」 第30章 风动 皇帝听闻此言面色大变,即刻站起来。 乐师见状忙停止奏乐,整个大殿霎时间变得鸦雀无声。 「太子现在人在何处?」皇帝沉声问道。 「回陛下,太子已到东宫。太医正在赶过去的路上,目前太子失血过多......」 没等送信的太监说完,皇帝站起身,大步流星向殿外走去。 随行的太监和侍卫慌忙紧紧跟着。 我站起来,呆愣在原地。一瞬间我头脑空白,双手颤抖,不知所措。 皇帝走了几步,旋即停下来,转身对着我喊道 「皇后,你还愣着做什么,快随朕一起去东宫!」 「是,陛下。」 我慌忙手提裙摆,跟着皇帝向前走去。 走得太急,脚步踩空了,我身子一歪欲摔倒在地。 锦若急忙捞了我一把,我勉强站定。随即踉踉跄跄站了起来,紧紧跟着皇帝一起,往宫外走去。 留下身后一片混乱。 经过唐南烛身边时,我冲他微微摇头。 计划暂停。 唐南烛眼眸微垂,心领神会。 这段路,仿佛比我的前半生都漫长。 终于走到轿边,坐上轿子之后,我感觉自己瞬间失去了重量,脚下没了知觉。 报事太监那一句失血过多,震耳欲聋般响彻在我耳边。 我内心慌乱不堪,耳边嗡嗡作响。 初儿可千万不要有事,我心里暗暗祈祷着。 我随皇帝踏入东宫,远远便看到云初舟斜歪着躺在床榻上,身边站着许多人。 云初舟的腹部被刺伤,衣衫上都是血,旁边扔着我给他那件软猬甲。 他紧闭着双眼,嘴唇发白,脸上、身上血色全无。 见此情景,我只觉呼吸一滞,泪流不止。 几位太医一路小跑赶到,迅速开始救治。 皇帝拉着我走到寝宫的外殿候着。 我稍稍回过神来,才发现我的手被皇帝紧紧地握着,握得很紧。我白皙的手背上,泛起一道道的青紫。 皇帝一直坐立难安,不时站起身来,来回踱步。旋即又回到我身边坐下。 「皇上,初儿一定会没事的。」 我轻声安慰道。 没过一会儿,太后和国师也相继赶了过来。 太后跟着守了一会儿,叮嘱了几句,同国师一起回去了。 一个多时辰之后,几位太医颤颤巍巍走出来,伏在地上。 「启禀陛下,皇后娘娘,太子的血已经止住了,已无大碍。太子此刻已昏睡,陛下和皇后娘娘可近前看看。」 李院使清了清嗓子,颤声说道。 「太好了!」 我跟着皇帝移步至云初舟的床榻前,站在皇帝身侧。 看到云初舟平静安详的脸庞,我紧绷的心里骤然松了一些。 他微微拧着眉,双眼紧闭着,睫毛如鸦羽一般,湿漉漉的。薄薄的两片唇仍是血色全无,额头上凌乱的贴着几丝头发。 云初舟上身赤裸着,白色的绷带,在腹部缠了一圈又一圈。 「甚好,太子何时能醒来?」皇帝急忙问道。 「回陛下,快则几个时辰,也可能过些时日才会醒来。」 皇帝点点头,一拂袖,让太医们先退在一侧。 「曹郃,乐骁尘呢?太子是如何受的伤?」 皇帝目光如钩,看向太子的近身护卫曹郃。皇帝声音并不大,但极其冰冷,透着君王的威严。 曹郃一直跪在地上,听到皇帝叫他,一路跪着爬到皇帝脚边。 他被吓得不轻,头也不敢抬,颤抖着回答道 「回陛下,乐将军在回京师的路上。太子活捉了南越王符三癸,先行押着符三癸回京。即将进城之际,遇到了南越王的死侍来劫人。太子不慎受伤,属下保护太子不周,请陛下责罚......」 曹郃左手捂着受伤的臂膀,歪着身子一直跪地磕头。 看着曹郃血淋淋的额头,皇帝沉吟一会儿,眉尖一挑。 「那南越王人呢?」 那些 死侍......劫走了。」 皇帝沉吟不语,低头转着手里的串珠。 我也感觉到了,此事大有蹊跷。 南越王的死侍应该在南域,怎么会这么快出现在京师? 显然是有人通风报信。而这些所谓的死侍,可能一直就潜伏在京师。 太子身边,恐有奸细! 「不过这符三癸,被太子一箭射中后心,恐怕命不久矣......」 曹护卫颤声补充道。 皇帝没再说话,他似乎并没有责罚曹郃之意。 寝宫内一片寂静,每个人都不敢发出声音。只有皇帝转动串珠的声音。 只听「啪」的一声,皇帝将串珠重重扔在桌子上。 曹护卫吓得身子伏的更低了。 「曹护卫,你也受伤了,先去包扎伤口吧。」 「谢主隆恩!」 曹护卫又磕了几个头,颤抖着身子,缓缓退下。 旋即,皇帝抬眼看着我,「皇后,既然初儿已经无碍,我们先回宫歇息吧。这里让太医留守吧。」 皇帝说罢,站起身来要走。 「臣妾遵旨,恭送陛下。」 我忙行礼,目送皇帝离开。 我也该走了。 看着云初舟,我许久没有动。 「皇后莫担心,太子年富力强,定会很快清醒。」 见我半天未动,李院使在旁轻声说道。 「好,李院使费心了。」 走出云初舟寝宫时,我看到了站在门外守卫的唐南烛。 唐南烛是太子少保,保护太子是职责所在,自然留在东宫守护。 我抬头看了一眼,东宫内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护卫,应该是皇帝之意。 「有劳唐少保,仔细看护太子周全,有事随时通知哀家。」 「微臣遵旨。」 唐南烛低头抱拳,与我交换了眼神。 三更时分,唐南烛出现在阁楼密室。 「走还是不走?请娘娘尽快定夺。」 唐南烛压着声音说道。 今夜太子身负重伤,国师和长姐是太子的舅舅和舅妈,故太后命国师一家暂留在宫中。 国师在御清观祈福,长姐和汐儿暂且留宿在乐贵妃的霁月宫。 若即刻离开,还有机会。 可我一闭上眼睛,就是云初舟那满身是血的身体,他薄如蝉翼的嘴唇。 本来坚定如铁的决心,突然动摇了起来。 第31章 离说 我深吸一口气,咬着嘴唇说道 「辛苦你了星竹,我们今晚走!」 「走」字刚说出口,我心里一阵刺痛,如被刀捅了一般。 「好,我这就去安排。」 「能不能......等我半个时辰,我想最后再看一眼他。」 「寅时一刻,雪落亭见,别晚了!」 唐南烛轻轻拍了拍我肩膀。 我带着锦若,悄然走到东宫。值守的太医,正眯着眼打盹。 太医见是我来了,慌忙起身欲拜。 「哀家不放心,来看看太子,坐一会儿便走。」我轻轻说道。 「微臣去看看药煎的如何,稍后回来。」太医会意,轻声退下。 锦若站在门外守着。我缓步走到床榻前,看着云初舟。 月色如水,撒在他赤裸的胸膛之上,他的左边胸口处,有一颗黑色的痣。 我轻轻抚了抚云初舟额前的头发,将发丝归拢到一侧。他的嘴唇抿得很紧,伤口应该很疼吧。 「母后。」 他忽然轻声叫着,声音虚弱。 我以为云初舟醒了,赶忙转身欲离开。 刚走到屏风边上之时,却发现又没了动静。 我在屏风后观望了一会儿,又轻轻走回云初舟床前。 再看一眼吧! 看着他紧闭的双眼,我心里轻叹一声。 如果他此刻醒了,不知我会不会心软。 正想着,如心电感应一般,云初舟缓缓睁开了双眼。 我刚伸出的手悬在半空,急忙收回。 云初舟缓缓伸出手,轻轻摩挲着我的脸颊。 我没有动,也没有制止他。 他的手指很凉,接触到我皮肤的那一刹那,我仿佛被定住了一般。 「母后,真的是你吗?」他的声音好虚弱。 我点点头,眼中噙着泪水。 「母后,儿臣好想你。」 云初舟努力的挤出一丝微笑。 我心疼的看着他紧锁的眉头和苍白的脸颊。 想起即将要走,我血一热。不再犹豫,伸出手,握住他抚摸我脸颊的手。 眼泪一滴一滴,直直滴落到云初舟的胸膛。 云初舟的胸膛剧烈起伏着。 此时无声。 思念和不舍肆意袭来,让我有些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 他是真的回来了吗? 「母后,儿臣好疼。」 云初舟的眼睫湿漉漉的,如小鹿一般闪烁着。 我伏下身子,轻轻在他额头上落下一吻。他轻轻颤了颤身子,我的唇间传来一股灼热的气息。 我摸了摸他的额头,如沸水般滚烫。 怎么突然如此灼热,刚刚我和皇帝离开时,云初舟明明已经退热了。 云初舟的身体剧烈颤动,缠在腰间的绷带突然泛一片殷红,他的伤处瞬间渗出了许多血。 「锦若,快叫太医,太子伤口又出血了!」 我大声叫着。 云初舟身子一歪,晕了过去。 「初儿你醒醒,母后在这里!」 我摸着他的脸颊,抱着他的双肩。 锦若急忙去喊来值守的太医,候在偏殿的李院使和几名太医听讯急忙跑进殿内。 我起身移步到屏风外,看着太医们手忙脚乱的为云初舟止血。 云初舟的嘴唇已经变得青紫。 血稍稍止住了一些,李院使满头大汗走出来。 「太子怎么会突然伤口再出血?」 我问李院使。 「回皇后娘娘,太子中的剑伤,可能有毒。这毒似乎是刚刚侵入心脾,导致伤口血止不住。如今殿下高烧昏厥,很危险。」 「太子......不会有事吧?」 「微臣已派人禀报陛下了。臣等必将全力以赴救治太子,请娘娘稍安勿躁。」 不行,得找谢沛玄。这些太医虽然医术了得,但对于解毒可能并不擅长。 「去太和观,把谢沛玄找来。」 我转过身,低声对锦若说。 「娘娘,可是...... 」 锦若眼中闪烁着疑问,嘴唇微张,却没再说什么。 「是!」 我当然知道找来谢沛玄有多危险。若谢沛玄的身份暴露,我那些暗中的计划可能随时被国师发现。 可如今情况危急,云初舟危在旦夕,顾不得那么多了。 当务之急,是救回云初舟的性命。 「另外,再去雪落亭通知唐少保一声,别等我了。让他送我长姐和汐儿先走。」 「娘娘?」 锦若重重说道,眼神中充满询问。 「快去办!」 「是!」 看着锦若离去的背影,我擦了擦眼泪,深吸一口气。 此时更不能慌乱,皇帝和鹤太渊很快会赶来。我必须赶紧想个完全之策,让谢沛玄进来。 一刻功夫,皇帝匆匆赶来了,国师鹤太渊紧跟在后面。 「皇上驾到。」郑公公声音传来。 「臣妾恭迎陛下。」 「皇后免礼,听太医说,太子可能是中毒了?」 皇帝眉头紧锁,忧心如焚问道。 「是,太医已经再次将血止住,但目前还不知道是中了何种毒。」 我故作镇定说道。不能让鹤太渊看出我的焦急。 「国师,你懂些医术,随朕一同去看看。」 「微臣遵旨。」 皇帝和鹤太渊在云初舟塌前站了一刻钟,最终摇着头出来了。 我心里一凉,鹤太渊这个老毒物居然都分辨不出来是何毒。如若都判断不出来中了何种毒,自然无法对症下药。 「眼下当务之急,得想办法解毒,臣妾知道一人.....」 我刚想趁机推荐谢沛玄,门外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皇帝和鹤太渊纷纷侧目。 「乐将军到!」 报事公公高声喊道。 是乐骁尘带着谢沛玄赶来了。 见到谢沛玄之后,我如同见到了救命稻草。 「陛下,娘娘,这位是谢道长,懂些民间解毒之术。」 「贫道谢沛玄,拜见吾皇,皇后娘娘。」 「道长莫拘礼,请速速为太子诊断。」 皇帝大手一挥,慌乱说道。 「陛下请三思,此人来源不明,莫病急乱投医。」 鹤太渊走近一步,俯在皇帝耳边,低声说道。 谢沛玄刚进殿,还未开口。鹤太渊的眼神便如狼眼一般,顿时警觉起来。 「陛下请莫担心,谢道长曾为微臣的部下诊过时役,医术了得。微臣可以做保。」 「好好,朕信你们,请谢道长快去。」皇帝说道。 「贫道遵旨。」 鹤太渊脸色一阵斥白,眼神凌厉扫过乐骁尘,不再言声。 谢沛玄身后背着一个小木箱,快步进到寝宫内侧。 鹤太渊欲跟着一同进去,却被乐骁尘叫住。 「怎么,微臣都作保了,国师还不放心啊?」 第32章 入尘 乐骁尘冷哼一声。 鹤太渊刚刚迈了一步,向前走也不是,回也不是。 「国师是太子的亲舅舅,只是担心太子。」我忙圆场道。 国师顺势站着没动。 「大家都稍安勿躁,进去也帮不上忙,我们安心等待便是。」我续说道。 每个人都神色焦急,神经紧绷的等待着。 这夜竟如此漫长。 我一直用余光盯着鹤太渊,害云初舟的人,应该不是他吧。 鹤太渊怎么也是云初舟的亲舅舅,虽然云初舟不听话,他应该也不会如此狠心吧。 我暗中思忖着,这背后的主谋,可能会是谁。 突然一个小太监悄然走进来,在皇帝耳边低声耳语一番。 皇帝一顿首,小太监轻轻退去。 「朕有些乏了。皇后,你在这里替朕守着初儿。」 「臣妾遵旨。」 我起身行礼。 这个时候,皇帝要去哪里? 皇帝缓缓走出门,就在郑公公关门之时,我看到一个身穿黑色锦服的身影。 「怎么如此久,微臣进去看看!」 大约又过了一刻钟,鹤太渊按捺不住,嚷着要进去看。 此时,谢沛玄走了出来。 见他神色自若,我悬着的心,顿时落下一半。 「谢道长,太子如何?」我急忙问道。 「回皇后娘娘,太子中的是摄心血草。贫道施了针法,毒物已经排出六七分,不日就会醒来。假以时日,很快就会恢复。」 谢沛玄捋着胡须,淡淡说道。 他刻意乔装了一番,戴了假髯,看上去顿时老了十多岁。 「太好了!何公公,快去禀告皇上。」我欣喜说道。 「奴才遵旨。」 我急忙走到云初舟床榻前,见他呼吸平稳,嘴唇回复了几分血色。 我松了口气,悬着的心,终于全部放下来了。 刚走回外殿,就听到鹤太渊那充满质疑、老奸巨猾的声音。 「摄心血草?」 鹤太渊眉头紧锁,眼光犀利,看向谢沛玄。 「怎么了国师?可有何疑问?」我冷声问道。 「微臣第一次听闻此种毒药,请问谢道长是如何得知太子中此毒物的?」 「贫道偶然在西方巡游,在一处偏僻村庄见过。不慎中此毒的村民,症状与太子相似。只需施针法,再辅以贫道独门驱邪丹药便可。」 「哦?是何村庄?」 鹤太渊一副狐疑之色,语气中充满了挑衅的意味。 「如果贫道没记错的话,应该叫做桃眷村。」 谢沛玄一边摇着羽扇,一边微笑说道, 不知何时,他手中多了一柄羽扇。 鹤太渊还想继续问下去,我开口打断了他。 「请问道长,太子还需要治疗几次,才能将余毒除尽?」 「再有七日便可。」 「请道长暂时住在东宫偏殿之中,方便及时医治。」 「贫道遵旨。」 谢沛玄拱手拜道。 「今日时候不早了,乐将军刚南征归来,早些回府歇息吧。」 我冲乐骁尘投去感激的眼神。 「遵旨,微臣告退。」 乐骁尘行礼之后离开。 「娘娘,既然太子醒了,微臣也暂且退下了。」 「国师留步,哀家想随国师一起去御清观再为太子祈福。」 我微微挑眉看着他。 「微臣遵旨。」鹤太渊恭敬回道。 我看着有些泛白的天色,不知道长姐和汐儿是否已经走了。保险起见,我打算再拖一拖鹤太渊。 正好问问他,对于太子负伤之事,有何高见。 我乘轿行至御清观,先行进观中上香叩拜。 不多一会儿,鹤太渊也到了。 「太子怎么会中了奸人埋伏?」我厉声问道。 「你是何意?难道我会害太子吗?」鹤太渊不太高兴,脸色阴沉着。 「哀家哪个字说,国师会害太子了?」我微微一笑问道。 「 你!」 「国师不觉得奇怪吗,符三癸的死侍,怎么会在京师埋伏?太子身边肯定有奸细。」 「本尊已经安排人查了,目前还没有头绪。」 「对付太子,不就是对付国师你吗?」 「哼,太子与我,可并非一心。」 「一心不一心哀家不知道,但你们毕竟是亲舅舅和外甥,一损俱损。这奸细一日不除,早晚还得出事。这次是太子,下次不知道会是谁?」 我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盯着鹤太渊。 「哼,此事本尊会查清楚的,你做好你的本分即可。」 鹤太渊厉声说道。 「是是是,遵命。」 「没事的话,本尊准备带夫人回府了。」 看着窗外,天色已经大亮。长姐和汐儿应该已经走了吧。 「好,国师请慢走。」 鹤太渊回头看我一眼,冷冷扔下一句话 「本尊不喜欢自作聪明的女子,毁掉你易如反掌!」 我冲着他歪头一笑,心里冷哼一声。 如果长姐和汐儿已经安全,我便与你殊死斗一斗,谁死谁活还不一定呢! 看着老妖道的背影,我恶狠狠地想。 刚走出御清观,便看见锦若匆匆忙忙跑了过来。 「娘娘!」 「小心些,出什么事了?」 「娘娘,长姐她......」 锦若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停下来抚着胸口。 「哀家长姐如何?」我拍着她的后背,轻声问道。 「她和汐儿没走,她说怕国师为难你,要与你同进退!」 锦若伏在我耳边,轻声说道。 此言一出,气得我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锦若赶忙一把搀扶住我。 为了这一天,我已经谋划了近五年。 长姐你糊涂啊! 罢了罢了,再从长计议吧。我也临阵脱逃,怨不得长姐。 我返回东宫,直奔谢沛玄休息的偏殿。 难得可以与谢沛玄名正言顺的在宫内见面。 鹤太渊对于谢沛玄的身份,已经产生了怀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查到些什么。 正好此时东宫闲杂人等基本退去了,我得抓紧时间。 「你怎么会随乐将军一同进宫的?」 「贫道在皇宫门口,刚好遇见了乐将军。乐将军思忖,不如他带我进宫,更方便些。」 「乐将军果然聪慧。」 我不禁感叹,乐骁尘无意之中,又救了我一次。 「太子身体究竟如何,毒物真的能解开吗?」我问谢沛玄。 「贫道正准备跟娘娘禀报此事,太子中的是一种南域情毒。刚刚那个什么摄心血草,是我瞎编的。」 「啊?」 我瞠目结舌,国师也敢骗。这谢沛玄,真非寻常人。 谢沛玄轻声在我耳边,说了彻底解毒之法。 「什么?」 我听后脸颊绯红,大吃一惊。 第33章 问风 这解毒之法,也太...... 谢沛玄伏在我耳边说的是 「需要太子与心爱之人圆房,否则,此毒难以彻底清除。每逢阴天下雨,便会毒症复发。」 「如果不解毒,毒发会怎样?」我弱弱问道。 「心口酥痒无比,如焚身般难忍,发症时,必需要与一名女子......」 谢沛玄话说一半,停了下来。 心口酥痒无比,如焚身般难忍? 怎么感觉这题我会,这不就是中了春药的感觉嘛! 「与一名女子如何?」我小心翼翼问道。 「行房中之事,泄除欲火。」 我目瞪口呆。那岂不是每次阴天下雨,云初舟都会发情? 「这毒物触发是需要情动的,不知今日太子见了何人?恐是此人触发了情毒。」 谢沛玄继续说道。 我脸一红,是我。 居然是我触发了云初舟的情毒。 云初舟今日勇闯鬼门关,差点命丧黄泉,居然是因为我。 倘若如果我不来看他,而是跟长姐一同逃走了,他会不会就不会毒发。 我心里五味杂陈的。 「欲彻底解此毒,需要尽快找到这名女子,最好是三日之内。」 「必须是这名女子吗?」 「嗯,必须是触发太子情毒的这位心上之人。」谢沛玄肯定道。 「三日?时间如此之紧吗?」 「皇后也不知太子心悦的是何女子吗?待明日太子醒了,贫道问问。」 「不用问,哀家知道。」 我急忙制止谢沛玄。 「那如果他今日没有见到这名女子,是否不会触发此情毒?」我又问道。 「未见到的话,按说可能不会触发。但如果太子日后为情所伤,说不定仍会触发。」 「原来如此。」 看来真的是我,如果昨夜我走了,也许对我们都好。 我心里升起阵阵内疚之意。 哎,造化弄人。 「此毒若不触发,会一直存在于体内,并不会自行化解。」 谢沛玄又补了一句。 我心里稍微安心了一些。既然早晚都会毒发,早发总比晚发好。 那这解毒之法,可如何是好? 愁煞我了。 回到坤懿观,我倒头便睡,如昏迷一般。 被一阵鸟鸣惊醒。 「锦若,东宫可有信儿,太子醒了吗?」 「回娘娘,刚问过了,太子还没醒呢。」 「娘娘,昨日何公公在皇帝宫里,无意中听到一些事。」 「何事?」 「皇帝低声对一名身穿着黑色锦服之人,询问符三癸那些死侍之事,查的如何?」 「如何?」 「后面没听清。不过,何公公说那人声音极轻,应该是个武艺高强之人,内力很强,轻功了得。」 「武艺高强?那何公公没被发现吧?」 「应该没有,老何身手还是可以的。」 锦若吐了吐舌头。 我陷入了沉思,看来皇帝已经另外有了心腹之人。 「娘娘,太子醒了。」 何公公急急忙忙跑来。 「备轿,去东宫。」 「奴才遵旨。」 我跳下床,迅速梳妆打扮。 走进云初舟寝宫时,流云正在喂他喝汤药,他的眉头拧成了一团圪塔。 云初舟脸上浮现一些红润之色,比昨日气色好了许多。 「初儿,你终于醒了。」 我坐到云初舟床榻边。 「母后,儿臣还以为醒来就能看到你呢。」 云初舟嘟了一下嘴说道。 这孩子,醒了就找想找茬吗? 「太子爷,娘娘为您奔波了一夜未合眼,刚回去休息了一会儿。」 「对不起母后,儿臣让你担心了。」 云初舟喜笑颜开,道歉倒是很快。 他毫不避讳地拉起我的手。 「母后,这药太苦了,你来喂儿臣喝。」 随后 云初舟给流云使了个眼色,自己将药碗抢了过来。流云并没有理会云初舟的意思,呆呆站着不动。 锦若看不下去了,拉着愣愣的流云转身离开了。 我端过云初舟手中的药碗,舀起一勺喂到他嘴里。 「烫!」 我只得吹了吹,再喂到他嘴里。耐着性子,由着他耍。 确实是欠他的。 我看着药碗,心想还好我来得晚,只剩了半碗。 一勺又一勺,终于喝完了。 我拿起手帕,轻轻帮他擦了擦嘴角残余的药汁。 「母后,你瘦了。」 云初舟定定看着我,突然认真说道。 「嗯。」 「是不是想儿臣想的?」 我气笑了。 「是是是,哀家想你想的茶不思饭不想,日渐憔悴,行了吧?」 「儿臣不信。」云初舟撇嘴道。 不信就对了。 「好了,药也喝完了,你休息一会儿吧。」 我看着他有些粗粝的脸,淡淡的笑道。 「哎呦。」 「怎么了,伤口很疼吗?」 我问道。 「很疼很疼很疼,也许母后亲一下额头就不疼了。」 「别闹了。」 「儿臣哪有,昨日母后不是亲了吗?今日怎么不能再亲?」 昨天那不是我准备走,以为再也见不到了。 「好了,你休息一会儿,养养精神。你父皇可能一会儿就会来。」 我摸了摸他的头,顺手帮他理了理散乱的发髻。 他突然握住我的手。 「母后,儿臣梦到你走了。儿臣好怕醒来再也见不到你。」 「傻孩子,哀家能去哪?」 他微微笑了。 「皇上驾到。」 郑公公的声音忽然响起。 一阵浓郁的龙涎香味传来,我忙站起身。 「臣妾拜见陛下。」 「皇后免礼,初儿醒了,可感觉好些?」 皇帝一屁股坐到床榻上。 「儿臣拜见父皇。」云初舟撑着身子起来。 「初儿你躺着吧,莫碰了伤口。」 「儿臣感觉好多了。」 「郑公公,昨日那个救了初儿的道士,重重有赏。」 「奴才遵旨。」 「皇后,朕有些话要问初儿,你先回宫吧。」 「臣妾遵旨。」 我转身又看了一眼云初舟。 云初舟与皇帝在一起时,瞬间变了副模样,与刚刚那个撒娇小孩完全不同。 整个人严肃认真,仿佛支棱起来了。 他的眼神,也似乎与离宫前有些不同了。 多了一些,杀气。 皇帝应该是查到些什么。 东宫内有我让锦若布的线,晚上就知道了。 我安心的回坤懿观休息了。 午膳过后,乐贵妃巴巴的带着桃儿来找我,一看就是有什么忍不住的八卦。 我命锦若带着桃儿去院子里玩耍,乐贵妃拉着我开始八卦。 「姐姐,你听说了吗?」 「何事?」我轻轻品了一口茶问道。 乐贵妃简直就是我的情报处。 「一具疑似是南越王符三癸的尸体,出现在京郊之外的一处寺庙之中。」 我大吃一惊,符三癸的尸体,竟然这么快就出现了? 第34章 落霜 「符三癸死了?」我疑惑道。 难道说是出自皇帝背后那个黑色锦衣之手。 如果皇帝真的开始培育自己的暗卫,那此后我再行事,需更加小心。 「太子出事后,说是皇上派了多方势力严查,没出半日,尸体就出现了。」 我点点头,「陛下护子心切。」 此事出在京师,就在皇帝眼皮底下,看来皇帝是真的动怒了。 那日我窥见的黑色锦衣侍卫,看着非同一般。 「太子爷这次负伤,姐姐伤心坏了吧?」 「你别说,平日嬉笑打闹的,没在意。太子这次出事,哀家是真的揪心。」 我黯然神伤道,与乐贵妃一起聊天,我能稍微敞开一些心扉。乐贵妃是个性情中人,我是真心将她视作亲妹妹一般。 「妹妹看着都心疼,这要是桃儿受伤,臣妾肯定难受死了。」 乐贵妃眼眶有些红。 「呸呸呸,妹妹别瞎说,桃儿长命百岁。」 我轻轻拍着乐贵妃的背脊,反倒安慰起她了。 乐贵妃虽然生得五大三粗,实则感情细腻,对于他人遭遇常常能感同身受。 又坐了一会儿,乐贵妃和桃儿随我一起去东宫,探视云初舟。 云初舟仍沉沉睡着。桃儿非常乖巧,见哥哥睡着了,并不敢大声吵闹。 我们匆匆看了云初舟一眼,便各自回宫了。 自从谢沛玄告诉我解毒之法后,我实在没有勇气单独面对云初舟。 关于解毒那件事。我想了一百种不合时宜的方法。 都实在是太不合时宜了。 三更时分,乌云遮月。 我换了素衣去了阁楼密室。唐南烛一身黑衣,如约而至。 「其实,我猜到了,你走不了的。」 唐南烛说道,嘴角上扬,似笑非笑。 「我.....」 我一时间无言相对。 「没关系,情非得已,再找机会。」唐南烛安慰道。 他拍了拍我肩膀,一副「我能理解你」的样子。 我点点头,「只是可惜了长姐和汐儿失了这次逃跑的机会,还要继续陪我置身于这苦海之中。」 「昨夜谢道长趁机给夫人诊脉,夫人体内的毒,并不是很重。」 「太好了,还算妖道有些良心。」 「只怕不是有良心,是憋着其他的坏呢!」唐南烛狠狠说道。 「对了,那符三癸真的死了吗?」 「应该是真的死了吧,符三癸中了太子一箭,说是发现的这尸体右胸中箭,且左臂有块胎记,与南越王的特征均能一一对上。」 「是何人发现的这尸首?」 「传言是锦衣卫出手查到的。」 「锦衣卫?」 「皇上秘密成立了一个暗卫组织,说是聚集了不少顶尖高手,名唤锦衣卫。这次调查太子遇刺之事,是『锦衣卫』首次亮相。京师的官员听闻后,已经开始惶惶不安了。」 这皇帝最近到底是吃了什么聪明药,智力开始觉醒了? 我心里暗戳戳嘀咕道。 「可知道这锦衣卫,为首者是何人?」 我眉头紧锁,想起那个身穿黑色锦衣之人。 那日在东宫外,只窥见此人身形瘦高,肩膀似乎很窄,年岁应该不大。 「不知道,这个组织非常神秘,所有人行动之时都带着黑色面罩,为首之人手持皇帝钦赐『锦』字玉牌。」 「国师怎么说?」 「妖道应该是已经察觉出不对劲,但似乎仍处于观望之态,未有动作。」 「皇帝最近变化有些大啊。」我感叹道。 「其实皇帝背后的军师......」 唐南烛表情犹犹豫豫,欲言又止。 「嗯?」 「似乎是......太子殿下。」 唐南烛抿了抿嘴,最终还是说了出来。 「太子?你确定?」 「我也不是十分肯定,种种迹象表明,似乎是太子在背后操纵一切。」 我点点头,「我会留意的。」 不知为 什么,听到唐南烛这么说,我竟然没有特别惊讶。 「如果真是太子想对付国师,对我们可能有利。太子文韬武略,也许我方家能沉冤得雪。」 唐南烛眼神中闪烁着希望和仇恨的光芒。 唐南烛恨毒了鹤太渊,他已经韬光养晦,忍了十年。 以唐南烛的武功,如若以命搏命,杀了鹤太渊并非难事。真正的难事,是唐南烛要为父亲方盼山,洗清这么多年来蒙受的不白之冤。 当初鹤太渊为了那份传家药方,诬陷方盼山叛国,才诛了方氏满门。 如果可以伺机重查方家旧案,方家便有望沉冤昭雪。 我相信云初舟肯定能做到。 「刺杀太子背后之人,那锦衣卫可查出来了?」 「这个还不清楚,现在刚发现南越王尸体,似乎线索断了。」 夜里又落了一场大雨,气候更凉。 三日之期,马上将至。 该如何是好? 我来到云初舟的床前,来回踱步。看着他熟睡的面庞,懊恼不已。 熟睡中的云初舟,看起来人畜无害,眉眼间仍似五年前那个犟种小孩。 近半年来,我明显感觉到他变化极大。 如果真如鹤太渊所说,云初舟已然查到我的身世。又如唐南烛所说,云初舟是皇帝幕后的智囊推手。 那我眼前之人,早已不是日日缠着我撒娇胡闹的那个少年了。 「母后你走来走去的,吵醒儿臣了!」 云初舟忽然睁开双眼,开口说道。 「抱歉啊初儿,你睡你的。」 我赶忙坐在远处的榻上,离云初舟远远的。 「母后在想什么,怎么表情如此痛苦。」 「哀家能想什么,担心你身体呗。」我打诨道。 「母后,你离儿臣那么远做什么,坐过来嘛!」 云初舟怎么,又撒上娇了? 我叹了口气,算了,他是个病人。 我缓缓走近他的窗前,小心翼翼的坐到他床榻一角。 「母后你放心,儿臣不会强迫母后的。」 云初舟看着我,认真的说道。 「你说什么?」 什么强迫?我脸一红,他说的不会是那个意思吧。 「谢道长已将解毒之法告诉我了。」 云初舟眼神中闪烁着神秘又害羞的光芒,嘴角噙着一丝笑。 看来还真是那个意思,我真是谢谢谢道长了。 我感觉从脸颊到耳尖,都开始热起来。 「母后放心,儿臣不会以病来裹胁母后。以后,儿臣要名正言顺的,跟母后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