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对头今天给我撑腰了吗》 1. 第 1 章 《死对头今天给我撑腰了吗》全本免费阅读 小雨从傍晚下到翌日凌晨,直到天亮才勉强停歇。一夜之间,昴城的气温从二十五度降至十来度。 香樟树随风摇晃,叶子轻轻拍打李桃李的窗檐。 湿漉漉的晨风顺着没关紧的窗缝吹在李桃李露在被子外的右脚上,凉得吓人。睡梦中的李桃李没什么安全感,下意识蜷紧身子。 不知过去多久,掉在地上的手机嗡嗡震动,屏幕随之亮起,露出一长串未读信息和醒目的时间。 早上七点整。 李桃李浑身一抽,条件反射地抓起手机,依照肌肉记忆打开某个置顶班级群。 老年大学的老师们尽职尽责堪比幼儿园,谁谁谁上课听评书并且拉着同桌一起唱啦,谁谁谁跟谁谁晚恋逃课看电影啦,谁谁谁把书法老师的墨水当成可乐喝得嘴巴黢黑啦等等,一律事无巨细全部报告给小监护人们。 占据整片屏幕的白色对话框第一行第一状:【班主任张老师:牧文星阿姨昨日课间吃光烘培课教具(曲奇饼两盒),导致课程取消,望家崽知晓……】 李桃李“唰”的清醒过来。 十分钟后,照例来不及吃早饭的李桃李将挂着黄狗娃娃的背包甩在背上,三两步跨下楼梯。 昴大附院八点上班,影像科每周三早上七点二十读片,李桃李自轮转进这个科室以来,从没准时过一次。 飞快擦干净自行车上的水珠,李桃李踩上踏板迎风出发。 他和大学同学一起合租的小区离医院不算太远,骑自行车也就七八分钟,一路绿灯的话四五分钟也能到。 刚下完雨,晨风吹在身上有些冷。李桃李一手握紧车把,另一手扣住下面的拉链缓缓拢紧外套。 转角的风似乎比直行时更强些,李桃李额前的碎发被尽数吹开,浅色的眼睛迎着金色的朝阳,他下意识眯起单薄的眼皮,同时收紧车闸。 下一秒── “嘭!” 李桃李心跳一顿,连人带车往前歪,一阵天旋地转后,他跪趴着摔在人行道旁,黄狗蹭了一鼻子灰。 膝盖磕在地上,皮肤被运动裤摩擦得生疼,身上的白色棒球服才拉上去一半拉链,袖口沾满泥水。 李桃李又嫌弃又痛,还觉得丢人,整张脸都皱在一起,跪在地上半天没缓过神。 跟他一样摔了个屁股墩儿的还有半米开外的陈让。 他刚下夜班,整个人昏昏沉沉,没注意到前方自行车减速的动作,电单车提速一往无前地撞了上去。 最喜欢的鸡蛋肉末肠粉洒了一地,陈让看了眼刚到手的早饭,又看了看倒在一旁还在旋转的电单车后轮,有点懵。 少顷,他套着塑料袋,把脏掉的肠粉拢进盒子,站起来一瘸一拐地扔进垃圾桶,忿忿地扭头看向李桃李。 浓眉一蹙。 李桃李从地上爬起来,后知后觉地看向“肇事司机”。 男人肉眼可见的高,177的李桃李跟他对视时需要微抬下巴。一头短发漆黑发亮,面部骨骼立体,轮廓清晰,属于随便往路边一站就会有星探来留名片的类型。只是一双狭长的眼睛略带些下三白,凝视的动作让他看上去有些不近人情。 李桃李咽下嘴边的关切,警惕地握紧车把,“看什么?” “你说呢?”陈让盯着他的小动作,反问道,“不把这事处理好就想跑?” “处理什么?你不是没事吗?”睁眼就收到学校告状,转头又被撞翻在迟到路上,李桃李没什么好脸色地开口,“而且这件事是你追尾,你要负主要责任。” “我追尾?”陈让嗤笑,“你半路刹车还有理了?我现在看上去没事又怎么样,万一回家脾脏破裂怎么办?我家离医院又远,救都救不回来。你一跑了之,我找谁说理去?” 什么叫现在没事回家脾脏破裂? 他自己不是也摔了吗? 知道了,这是讹上自己了。 本来上班就烦! 李桃李的神色冷下来,“我刹车碍着你什么事?保持安全车距懂不懂?” “你骑个小自行车给我来安全车距那一套是吧?保险公司那边怎么说?要我赔你帕拉梅拉吗?” “那你报警吧。” “谢邀,正有此意。”陈让把手机听筒贴近耳朵。 没过两分钟,附近执勤的交警骑着摩托停在两人身边。他先是给陈让开了罚单,理由是后车追尾,然后批评教育了李桃李,原因是单手骑自行车。 李桃李:“单手骑车怎么了?” 陈让:“为什么是我的错?” 交警:“啧。” 李桃李、陈让:“……” 盯着两人把车停好,交警带着他们来到最近的医院,边挂急诊边嘱咐,“对自己的生命安全负责任,不要仗着年轻就无所畏惧。互相道个歉,这事就算过去了。” 李桃李瞥了陈让一眼。 这事的主要责任在对方,如果他先道歉,自己就勉强给他一个台阶下。 急诊室门口安静几秒,陈让突然露出一个状似愧疚的眼神,嘴角做作地弯起来,诚恳道:“警察叔叔我知错了,以后一定遵守交规保持车距。今早责任在我,幸好我们都没怎么受伤,也没有影响交通,以后不会了。” 李桃李心里舒服了点。 早点认错不就得了。 陈让继续把声音放低,神情说不清道不明,“这件事情我们两个人都有责任,我就不要他给我道歉了。” 正打算接话的李桃李:? 你怎么委屈上了? 装可怜是吧? 早知道就该瞄准你撞过去! 李桃李小动作咬牙,满脸脏话,不满的视线将陈让上下看了个遍。 交警还算满意陈让的认错态度,对比之下越发觉得李桃李冥顽不灵,临走前再次将他批评一番。 李桃李:“……” 李桃李愤怒地盯紧陈让,后者摇头晃脑,神色得意地走进急诊室。 几分钟后,两人拿着CT检查申请单前往二楼影像中心。 诊断组的医生都聚在会议室读片,技术组的医生也没见着,李桃李不解,低头拨通某个电话。 他早上没吃饭,有些气虚地靠墙蹲下。 尚未到上班时间,科室门口安静过度,李桃李没怎么隐瞒的通话声毫无保留地飘进陈让的耳朵里。 对面不知道在问什么,李桃李嗯嗯啊啊应了几句,又说:“值班老师呢?在出急诊?我来吗?” 最后说:“真没赖床,就是路上出了个小车祸。” 正在发信息的陈让无辜背了顶巨大的黑锅,控制不住地翻了个白眼。 没留意到他的小动作,李桃李扶着墙站起来,不出意外地两眼泛黑。他不动声色地止住动作,缓过来后看向陈让,“跟我进来吧。” “跟你进去?”陈让反应一瞬,大胆猜测,“你是医生?” “我是实习生,医生在急诊回不来,我先给你拍,你好赶紧去看病。” “那算了,”陈让有些不情愿,“我宁愿多等一会儿。” 李桃李阴阳怪气一笑,“不愿意就算了,我还不是怕你脾脏破裂。” 说完,毫不留情地往里走。 昴大附院的影像中心很大,五间DR机房连在一起,中间的操作室后面有个小门,连接一条漆黑的走廊。 李桃李拐进去,很快消失不见。 陈让重新把视线放在手机上,老妈问他大约还有多久到家。 更衣室里的暖气很足,李桃李脱掉脏衣服,套上白大褂,从柜子最里面摸了瓶咖啡塞进口袋,最后才戴上口罩。 2. 第 2 章 《死对头今天给我撑腰了吗》全本免费阅读 八点,大家陆陆续续回到工位。李桃李旁边坐的是个女孩子,叫方怡人,明艳大方,十一月也依旧穿着漂亮的连衣裙,绿色的大裙摆,走路时像绽开的荷叶。 方怡人端着杯子往外走,顺路问李桃李,“桃李,我去接水,你要带吗?” “不用啦,我有水,”李桃李抬眼一笑,“谢谢。” 方怡人耸肩,抱着一二三四个保温杯走了。 不到一分钟又抱着一堆杯子回来,皱眉抱怨,“饮水机好像坏了,没有热水呢。” 她把杯子挨个还回去,抿了一下干燥的唇,探头问李桃李,“桃李,你可以给我倒点吗?” 按理是可以的。 李桃李的保温杯是那种小朋友会用的大肚杯,容量很足,画着卡通图案,上面自带小杯子,他平时都会直接把水倒在小杯里喝。办公室里有谁口渴懒得去接水,李桃李基本都会从大肚子里倒点给他。 李桃李眨巴着眼睛,“我昨天早上剩的麦片没倒,直接兑水复热了一下,你嫌弃吗……” “啊?”方怡人一愣,表情变得一言难尽,“那还能喝吗……” 她摇摇头,皱着鼻子坐回去。 须臾,科室主任杨帆来视察工作,绕到李桃李身后时低声交代,“胃镜和消化科的号都给你约好了,你到时直接过去,跟他们说是本院的,他们就知道了。” 李桃李接过,“好。” 想起什么,杨帆又说:“我看垃圾桶里有个咖啡瓶子,你的?” 李桃李一本正经,“怎么可能,我早就不喝那玩意儿了。” “你最好是,”杨帆说,“你那个胃,再被我看见你吃那些乱七八糟的,我可就告诉你妈妈了。 ” 杨帆研究生毕业于首都医大,是李桃李妈妈的师弟。 提到牧文星,李桃李就忆起今早看到的通知,叹了口气,心说她能管住自己的嘴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又一会儿,科室护士长亲自过来,风风火火道:“桃李,听说你早上被车撞了?有没有伤哪儿?” 阅片室里一下子支棱起数个脑袋。 知道杨帆的嘴藏不住事,没想到他还二创。李桃李试图解释,“没被撞……” 护士长打断他,“出来给我看看。” 无可奈何的李桃李被拉去拍了膝关节平片,趁着人少还做了颅脑CT,确定没伤到骨头和聪明脑壳,护士长才带着他来到医生值班室,亲自掀开他的裤腿。 光滑的右膝上多了一块青紫交错的类圆形伤口,周围的血迹还没清理,凌乱中显出几分可怜。护士长亲自给他处理了伤口,贴上透明敷料,嘱咐他一定不能撕掉。 受药物刺激,关节活动时的痛感变得强烈。 李桃李控制不住吸了口凉气,突然想起陈让。两人一起摔在地上,他应该也不会比自己好到哪里去。 李桃李不禁在心里哼了哼。 活该,死绿茶! 中午十二点下班,李桃李在食堂一堆难吃的菜里挑了两个没那么难吃的,端着盘子慢吞吞坐到朋友们旁边。 除了室友杜康之外,另两个都是初中就认识的——宋熠阳和柳樟。 几人都是昴城大学医学院临床专业的学生,李桃李原本也是,只是在大三那年因为一些特殊原因被学院特许转入影像专业。 杜康吃了一大口炸鸡排,脸色泛白,“我以为肛肠科是全医院最脏的科室,直到我来了骨科。” 说着,杜康做了个扇风的动作,“早上碰到一个来拆石膏的高中生,那味儿,熏得我睁不开眼。” “你这算什么?我昨天值班,带病人去做碳13,吹着吹着假牙掉我手里了。”说着,柳樟伸手夹走杜康盘子里最后一根小鸡腿。 杜康一叫,“嘿?” 影像诊断不需要跟病人接触,李桃李歪头边听边乐边戳米饭。 他旁边坐着宋熠阳,超级挑食,实习第一天来食堂考察后选择饿肚子,翌日开始自带午餐。 午餐是他男朋友每天早起准备的,把众人羡慕得嗷嗷乱叫。 见李桃李光戳不吃,宋熠阳喊了他一声,“吃不吃我的?” 李桃李等的就是这句话,矜持地夹了一只剥好壳的清蒸虾和一筷子笋。 另两人短暂地结束鸡腿之争,理所当然地伸出筷子,被宋熠阳拧眉看了眼。 杜康触电般收回筷子,夸张地翻着白眼,浑身抽动道:“妈妈我又被双标了,好爽比闻臭脚还爽……” 柳樟端着盘子往外挪了挪,宋熠阳也没理他,小声问李桃李,“你下周一要去做胃镜?” 李桃李下意识点头,随后反问:“你怎么知道?” “你们杨帆老师给张主任打电话的时候我就在旁边。”宋熠阳直言。 李桃李:“……” 李桃李把嘴里的虾当成杨帆嚼嚼嚼,不想让朋友担心,含糊其辞道:“前几天的确有点不舒服,但是现在已经好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杨老师,就爱小题大做。” “他是担心你。” “我能有什么值得担心的?”李桃李耸肩,不甚在意地换了个话题,“你现在在消化内科?感觉怎么样?” 宋熠阳顺着他的话摇头,“没有一天准时下班。” “来我们辅助科室吧。”李桃李凑到宋熠阳耳边邀请。 “不要,你们专业好难。”宋熠阳不为所动,又给李桃李分了几只虾。 对面两人馋得要死但不敢伸筷子,急得眼泪汪汪。 几人中午都要值班,迅速吃完饭就在食堂门口分开。其他人回住院部,李桃李乘扶梯上门诊二楼,抽空翻未读消息。 张老师给他发了几乎沾满一整个屏幕的语音信息,条条逼近六十秒。 隔着网线都能感觉到发信人澎湃的表达欲。 李桃李眉心一跳,自觉不可能是牧文星获得三好老学生或者积极分子的喜讯,内心忐忑地摁下转文字。 半晌,抱着“我就知道AI无法取代人类,这翻译的都是什么东西,听不懂根本听不懂”的想法,李桃李神色凝重地掏出蓝牙耳机。 几分钟后,李桃李丢人现眼地请完假,骑上自行车往家赶。 路过时月甜品屋,李桃李习惯性地握紧刹车。 粉色的小门开了半扇,老板娘正在收拾上一个客人剩下的东西。 来都来了。 李桃李把车停在门口,跨上三节台阶,脚步轻巧地迈入店中。 “时月姐,”李桃李朗声道,“我要一个草莓蛋糕,还要两杯珍珠奶茶,一杯七分糖一杯不加糖。” 时月是老板娘的名字,约莫四十多岁,李桃李早就听过她的故事。 时月以前是个高中老师,五年前体检查出乳腺癌。为了不耽误学生们的高考,硬是拖了半年才做全切手术。术后身体大不如前,辞职后就在医院旁边开了家甜品店。 离家近,也方便随时复查。 李桃李内心很敬佩这位坚韧自强的女士,又离不开甜食和咖啡,时不时就跑来照顾她的生意。 时月精力跟不上,甜品屋想开就开,想关就关,李桃李想来消费还要看运气。她边拿蛋糕边问:“今天怎么不喝咖啡啦?” “我哪敢呐,今天回家,我妈不让我喝那个。” 时月有些不明白,“不让喝咖啡,但是可以喝奶茶?” “我妈喜欢的就是健康的,比如奶茶,不喜欢的就是垃圾食品,比如咖啡,”李桃李耸肩道,“超霸道的。” 时月乐得差点没拿稳蛋糕。 下午店里咖啡订单多,李桃李没再耽误时月的 3. 第 3 章 《死对头今天给我撑腰了吗》全本免费阅读 周一,李桃李带着内镜报告和验血报告直奔三楼。 他径直向导诊台走去,“你好,我找张主任,之前预约的。” “章主任?”护士抬头瞄了李桃李一眼,一边飞快打字一边问道,“你是本院的那个吗?” “是我。” 护士递给他一张早就约好的挂号单。 “谢谢。”李桃李露出一个笑,垂眸扫了眼自己的号码。 八号,不算太靠后,门诊结束应该还有时间去接牧文星放学。 李桃李一向不怎么会去坐医院的公共长椅,嫌脏。他有些无聊地在走廊乱转,偶尔戳一下观赏绿植,逛到走廊尽头,顺手挤一大坨手消在手里搓来搓去。 一转身,猝不及防撞上某个白大褂。 李桃李一惊,夹在胳肢窝下面的报告单掉到地上。他没顾得上捡,连来人是谁都没看清就疯狂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你没事吧?” “今天态度这么好?” 头顶响起一声轻笑,白大褂弯腰,体贴地捡起那几张纸。 瞄了一眼后递给他,语气意味不明,听着像是调侃,“呦,肛肠科,挂的还是专家号。” 李桃李劈手夺过自己的东西,凶巴巴地瞪着陈让,“你才肛肠科。” 陈让指向号码单的某处,无辜道:“呐。” 张主任变成章主任,号也莫名其妙挂成肛肠科。李桃李看清那行字,心里一梗,几乎两眼发黑,强装镇定道:“关你什么事?” “不关我事啊,”陈让顺手把手里的保温杯塞进口袋里,靠着墙,两腿悠闲地交叉,站姿歪歪斜斜,“倒是你,我瞅你半天了,你在这乱晃什么?” 李桃李红着耳尖冲他龇牙,“你管我?检查每一瓶手消是否都在使用期限内,还需要跟你打个报告么?” “那倒不用,”陈让弯眼,“肛肠科不归我管。” 李桃李欲骂又止,嚅嗫半晌,突然问:“你怎么会在这?” “你都能在那,”陈让一笑,眼底那点下三白就看不见了,眉眼弯弯的很好看,“我为什么不能在这?” 李桃李无法反驳,徒劳恐吓,“小心我投诉你。” 陈让笑得更欢,“好哇,你去报警吧,最好让警察叔叔把我抓起来。” 边乐边往外走,还哼歌。 “菊花残,满地伤……” 李桃李:“……” 神经病。 他盯着预约单无语半晌才想起来回去找那个护士姐姐。 预约台边站着另一人,穿着工作服,正在打电话,护士在桌上翻翻找找。 “在找这个吗?”李桃李把预约单递出去。 “是这个,谢谢你哈。” 护士一喜,交换两人的预约单。 消化内科张主任在昴城是出了名的妙手仁心,只是一周只有两次门诊,号很难抢。李桃李找到地方时,外面已经挤满了病人。 叫号系统轻响。 “请三号病人李桃李前往五号诊室就诊。” 李桃李下意识整理衣襟,随即想起来自己并没有穿工作服。 难得在医院当回病人,李桃李浑身轻松,理直气壮地往里走。 进屋,反手关门,脸上扬起一抹灿烂的微笑,礼貌过头地颔首打招呼,“老师好。” 笑容僵在脸上。 张主任正在洗手,背对他和善道:“你是杨帆的学生?” “是我。”李桃李有些紧张。 “胃镜报告自己看了吧?你觉得怎么样?” 李桃李的声音一下子就变小了,含糊道:“就是普通的胃炎……” 张主任从墙上的纸抽里抽出两张纸,边擦手边说:“先坐吧。” 李桃李不敢造次,乖巧坐在桌边的软凳上,拘谨地握紧双手。 宽大的办公桌上放置着两台电脑,靠墙较大的那个电脑后探出一个熟悉的脑袋。 “呦?”陈让挑眉,欠了吧唧道,“哥们儿,走错了吧。” 李桃李瞪了他一眼,从牙缝里蹦出两个字。 “闭嘴。” 张主任走过来坐在陈让外侧,“认识?” “不认识,没见过,很陌生。”李桃李飞快道。 “好好,”张主任点头,示意陈让调出李桃李的胃镜报告,“什么时候开始疼的?现在还疼吗?” “前几天,我猜是因为降温冻着了,现在……还有一点疼。” 报告调出来,张主任仔细翻看图像,放大某张后挪动电脑,确定李桃李和陈让都能看见屏幕后才说:“这里,看见了吗?胃黏膜明显萎缩变薄,十分经典的慢性萎缩性胃炎的表现,书上原话是怎么说的?” 李桃李下意识坐直,正要开口,被陈让打断。 他很轻松地说出定义和临床表现,顺便指了指某张图片,“这里是糜烂吗?” “是,”张主任看向李桃李,“慢性萎缩性胃炎伴糜烂,生活习惯不怎么好呀,平时喝酒吗?” “不喝,”李桃李有种被扒了裤子的羞耻感,“只是饮食不太规律。” “我看你这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形成的,”张主任说,“第一次确诊是什么时候?” “大三……嗯,三一年。”李桃李说。 话音刚落,陈让劈里啪啦敲了几下键盘,麻利地翻出他以前的就诊记录,点开后诧异地惊呼,“三一年十二月因为胃出血进过抢救室?!” 他有些意外,看看屏幕,又看看李桃李,脑袋来回转动。 “只有那一次,后面就没再犯过……”李桃李小声说。 “你这个胃……你自己就是医学生,年纪又这么小,怎么不知道多注意点呢?是不是想切掉?”张主任叹气。 李桃李就知道今天这趟免不了一顿说,抿唇低头挨训。 张主任给他开了药,叮嘱他及时复查,又忍不住啰嗦,“忌口就不用说了,什么甜的辣的酸的咸的都不能吃,还有咖啡也不能喝,尽量别熬夜……” 几乎是上了一堂实践课,李桃李垂着脑袋去药房拿药,回来后无力地刷卡复诊。 须臾,陈让从里面钻出来,笑眯眯地开口:“药拿回来啦?给我,我来跟你说怎么吃。” “用得着你教我吃药?”李桃李哼了哼,“早知道不用再进去,我就不来了。” “那可不行,”陈让趁他不注意,轻松从他手里勾走药袋子,把药拿出来说,“我这种一丝不苟尽职尽责的好医生,怎么可能会让你找到投诉我的机会呢?放心吧,我肯定把你伺候好。” 他伺候地极用心,全程轻声细语,怕李桃李记不住,边说边在药盒上写下用量和忌口。 李桃李没怎么细听,装模做样半晌才问:“你后来去查肝胆胰脾了吗?” “当然去啦,我很怕死的。”陈让说。 李桃李怪异地看了陈让几眼,后者自顾自帮他把药重新装好,递给他。 “对自己好点儿吧。” 出了医院也才不到十点,李桃李把药拿回出租屋藏好,然后去地下车库开车。 4. 第 4 章 《死对头今天给我撑腰了吗》全本免费阅读 团建地点选在大学城附近某家私人会所,举手参加的人还挺多的,柳樟直接定了这里最大的包厢,吃喝玩乐一站搞定,甚至还有一间单独的休息室。 李桃李无所谓团不团建,杜康想去,他就陪着来了。 两人到时,包厢里已经聚集了一大群人。男男女女,个个都打扮得青春靓丽。 李桃李呆住,坐下喃喃,“大家长得好像跟在医院时不太一样啊。” “因为化了漂亮的妆,”方怡人放下手里的气泡水,托脸睁圆眼睛向李桃李展示,“好看吗?” 李桃李瞪大眼睛看了几秒,方怡人的眼周亮晶晶,脸上画了卡通画,也亮晶晶的。他点点头,“好看。” 方怡人嘿嘿一笑,重新端起气泡水喝了一大口。 “怡人,”杜康在另一边大叫,“你那个水是怎么点的,我也想喝。” “扫码呀,”方怡人起身走过去,声音渐远,“我帮你选口味。” 李桃李的视线在桌子上扫了一圈,上面摆满了各种酒水,每一瓶都往外冒着冷气,小水珠流了一桌子。 他不喝酒,懒散地靠在沙发上给自己重新扫码点喝的。 菜单栏上唯一适合胃炎患者的就是现泡花茶,李桃李边腹诽谁会在这种地方喝这破玩意儿,一边熟练地勾选——拿铁,多冰,不额外加糖。 犹豫片刻,谨遵医嘱地把多冰换成少冰。 下一秒,包厢大门被推开,李桃李抬眼望去,看清来人后兴奋地站起来打招呼,“崽!这里!” 被柳樟推着走过去的宋熠阳神情无奈,坐下后还被警告,“给我嗨起来,不许中途逃跑。” 下一秒,李桃李用胳膊锁住宋熠阳,信誓旦旦地保证道:“你去玩吧,我来看着他。” 实际上,李桃李比宋熠阳更加靠不住。宋熠阳慢热但不会扫兴,就算对团建的小游戏不感兴趣也不会说出来,宁愿安静又无聊地呆在一边旁观。 李桃李就不一样了。 他嗨得快无聊得也快,最多能撑五分钟,有人喝彩的话可能可以撑六分钟。 他掏出手机扫描点歌台边的二维码,挑了首KTV必唱系列之《追梦赤子心》。 时长合适,大家都会唱,调子也高,很适合渲染气氛和炫技。 等了两首歌,李桃李接棒话筒,边等前奏边站起来,两脚分开,气势十足地开唱。 一开始,大家还在各干各的,李桃李唱完“向前跑”的下一秒,另两个话筒和立麦急匆匆地加入。 “迎!着!冷眼和嘲笑——” 李桃李唱歌全是技巧没有感情,下巴享受地微抬,没拿话筒的手陶醉地握拳。 宋熠阳被四人的音浪轰地睁不开眼,抿唇默默塞住耳朵。 一曲吼完,李桃李浑身舒坦,重新坐好,脑袋不见外地往宋熠阳肩头一靠,歇菜了。 宋熠阳正在点喝的,对李桃李的动作没什么反应,低声问道:“你想喝什么?” “都行,”李桃李不敢在宋熠阳面前放肆,闻言乖巧道,“你给我点什么我就喝什么。” “那就喝花茶吧,只有这个是热的。” “好的呀~” 不到半分钟,包厢大门就被打开,服务员端着餐盘大声道:“您好,3206包厢的线上点单,青提栀子冷萃气泡水到了,请慢用。” 靠门的同学接过,放到桌子上,“谁的气泡水,来拿。” “我的我的。”杜康冲过去。 大门还没关紧,又一服务员走进来,同样道:“您好,3206包厢的线上点单,生椰拿铁少冰不加糖到了,请慢用。” 靠门同学:“谁的拿铁,来拿。” 没人应他,李桃李在看着天花板无辜啃手。 宋熠阳抖肩,“你的拿铁到了,不去拿?” “不是我的,”李桃李眨巴着眼睛,疑惑的神情能列入电影学院反面教材,“不关我事。” “放桌子上了哈,谁喝谁拿吧。”靠门同学把咖啡放在桌子上。 生平第一次,不用宋熠阳嫌弃,李桃李自己把脑袋从他肩头移开。 心虚和尴尬包围着他,李桃李的耳朵渐渐红了起来。 没社死太久,柳樟从对面过来,“我朋友来了,我去接一下。” “我去我去,我去接,”李桃李连忙地站起来,抓着救命稻草不放,“叫什么?长什么样?” “叫陈让,长相嘛……”柳樟一笑,“一眼望去,人群中最帅的那个就是了。当然啦,没有咱哥仨帅。” 李桃李心神不宁,就听见“咱哥仨帅”这几个字,认同地点头嗯了一声,转身逃命。 留在包厢里的宋熠阳摇头,把拿铁递给柳樟,“你拿去喝吧。” “给我?为什么?我不喜欢喝咖啡,”柳樟下意识接过,想了想说,“给陈让吧。” 无所谓他给谁,宋熠阳问:“陈让?我们科的陈让?” 柳樟点点头,“知道你社恐,喊了很多你认识的。” “其实我也可以不来的。”宋熠阳叹气。 但陈让对他来说还真不算陌生人。 两人同一天在普外科报道,混了个脸熟之后又在消化内科相遇,一起相处了两个月,还共同搭过夜班。陈让知道他不善与人争执,期间帮他处理过很多跟患者间的鸡零狗碎。 医学生就是这样,大学,实习,工作,目标相同的话,可能真就会当一辈子的同事。尤其是同期生,大家从实习就在一起,互帮互助的事数不清,感情只会更深。 这样想着,宋熠阳转身出门。 被柳樟警惕地拦住,“干嘛去?” “叫点吃的,”宋熠阳无奈,“一人喊服务员送一趟,把人家累死得了。” 大门外,李桃李双手插兜吹着冷风回想。 人群中最帅的那人叫什么来着? 陈什么? 一抬眼,跟迎面走来的陈让对视。 李桃李:知道了,又是陈让这熊孩子。 熊孩子的手机还在亮着,看见李桃李时也是一顿,试探道:“柳樟派你来的?” “不然呢?”李桃李反问,语气硬梆梆。 陈让看看手机,又盯紧李桃李的脸,直到把李桃李盯得不耐烦了,他才“嘶”了一声。 “不对呀。” 陈让歪着头,“他不是说派了一眼望过去、人群中最帅的那个来接我吗?不可能是你吧?你把那帅哥藏哪去了?” 好好好。 人群中最帅的没找到,最欠的撞他枪口上来了。 “连昴城城草都不知道,你的无知让人觉得可怕。”李桃李不屑道。 “昴城城草,”陈让忍不住揶揄道,“谁给你封的?” “用得着别人封?这不是大家公认的吗?” 沉默良久,陈让笑得更大声了。 “那他们人还怪好嘞。” 反应几秒,李桃李才后知后觉自己又被拐弯抹角嘲笑了,气得原本就涨红的脸更红了。 吵也吵不过,李桃李虚势地冷哼一声,转身往包厢走。 陈让心情愉悦地跟上。 半路正好遇到用小推车推着零食饮料的宋熠阳,陈让顺手接过。 李桃李瞪大眼 5. 第 5 章 《死对头今天给我撑腰了吗》全本免费阅读 桌子上的酒被喝得七七八八,一屋子人彻底放开,自动分成几个小群体,唱歌的,聊天的,打游戏的,整个包厢又闹又吵。 茉莉花茶喝得有些撑,李桃李闭着眼睛诱惑宋熠阳,“你想回家吗?” “想,你去跟他们说。”宋熠阳淡淡道。 “我不去。” “我也不去。” “你不去我也不去。”李桃李扭过头。 “不去就不去,咱俩谁都别走,”宋熠阳揶揄道,“你不是很厉害么?不是要紧紧盯着我么?怎么这会儿自己想跑了?” 李桃李被说得无地自容,看了眼手机,时间才来到晚上八点半。 他决定再点首歌打发时间。 举起手机扫码的一瞬间,屏幕上的歌曲也巧合地跳到下一首。 “我操?”杜康叫了一声,“哪个大神点的《新贵妃醉酒》?那么有实力?” “是不是小乐?他每次去KTV都点这首。” “可是他现在醉得话都说不清,老张带他去厕所吐了。” “啊,”杜康伸手探向一旁的触控屏,“那切了。” “别切别切,”李桃李从角落蹦出来,“我唱我唱。” 几乎是同一时间,陈让已经握住话筒,满房间都是他的声浪,“我会唱,我来吧。” “行吧,”杜康一顿,做了个随意的手势,“你俩看着唱。” 沙发上坐着一排等歌的同学,闻言纷纷仰着脑袋笑道:“陈让你行吗?桃李高音很厉害的。” “超厉害,能飙到天灵盖,一般人还真比不了。” 也有人为陈让说话,“我们陈让也很厉害呀,唱歌老好听了。” “就是,老陈你说句话呀。” 原本都想把这首歌让给对方的两人突然被戴了顶巨大的高帽,一时退也不是进也不是。 在遇见陈让之前,李桃李的好胜心真的不强,甚至可以说没有。但他一看见陈让镇定自若的神情就忍不住挑衅,“我没问题啊,你行吗?” 陈让一笑,姿态轻松,“你行我就行。” “别行不行的了,”杜康摁下重唱,“曲子都特么放一半了,墨迹。” 等过前奏,陈让正想开口,第一句就被李桃李抢了去。他无所谓地歪过头,饶有兴致地看向李桃李。 男生长得很乖,眉目柔和,嘴角长着两个浅浅的梨涡,一看就是被家人朋友用爱包裹着保护着的人。 怎么对着自己就跟炸毛小公鸡似的呢? 没等他细想,李桃李就瞥了他一眼。 陈让迅速接上下一句。 勉强还算有默契。 李桃李满意点头,低头喘了口气。 两人配合默契,你来我往,李桃李的声音清亮,陈让的嗓音略低,很有辨识度,也很让人担心他到底能不能唱上高潮部分。 沙发上的一众人坐直身子,期许地张大嘴巴。 陈让原本是坐着唱的,被李桃李怀疑的目光看得有些不服,唱完“魂断红颜”时猛地站起来。 撇头换气,陈让用鼻腔发音,“爱恨就在一瞬间~” 李桃李唱到一半时瞪了他一眼:这是我趴! 陈让反对:高潮不该合唱吗? 两人谁也不让谁,李桃李的核心狠狠发力,调子起得比原唱还高。陈让递给他一个“你是不是疯了”的眼神,跟着把调子往上提了提。 至此,这已经不再是简单的合唱了。 这完全就是事关男人尊严和体面的比拼。 李桃李能唱上去,陈让唱不上去,他就输了。 陈让唱完脸不红心不跳,李桃李要大口换气,那他也就输了。 底下看热闹的围观群众倒是听了个爽,李桃李唱得险些背过气去。 一曲完毕,陈让客客气气道:“还行吧,没想象中那么高。” “确实,唱起来挺轻松的。” 两人互相颔首,陈让说:“有点想上厕所,先出去一下。” “不会是因为缺氧要去呼吸新鲜空气吧?”李桃李挑事地问。 “怎么可能,”陈让礼貌道,“要不你来盯着?我反正不介意两个人共用一个小便池。” “……”李桃李被他恶心得不行,轻骂了句不怎么有威慑的脏话,转身回了宋熠阳身边。 包厢大门打开又关上,确定陈让已经离开,李桃李才龇牙咧嘴地往宋熠阳身上一歪,捏着嗓子说:“痛!这里,痛痛的……” “你跟陈让有过节?”宋熠阳边给他倒水边问,“我看你好像不太喜欢他的样子。” 李桃李嬉皮笑脸道:“有点小摩擦,但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可以原谅他。” 那意思,就差在脸上写上“他坏!你别跟他好了”这句话了。 宋熠阳没再多说,转而问道:“好久没见到师母了,她最近还好么?” “好得很,”一说到牧文星,李桃李的嗓子就不疼了,开始头疼了,“托她的福,我前几天又去给人当孙子去了。” “师母现在还能闹腾你,你就知足吧。”宋熠阳温和地把水杯塞进李桃李手里。 须臾,陈让开门走进来,路过李桃李时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回眸看了他一眼。 霎那间,李桃李心里的警铃“呜哇呜哇”响了起来。 挑衅? 李桃李不甘示弱地坐直身子瞪了回去。 已经走出二里地的陈让越走越觉得不对,半晌咂摸出味道。 这小桃子怎么又瞪他。 几乎是没什么犹豫,陈让脚步一转,果断往回走。 几秒后,他停在李桃李身前,弯腰探过脑袋,脸颊跟他只隔了一根手指的距离。 陈让眯起眼睛,直白地问道:“我有惹你吗?为什么又瞪我?” 李桃李一惊。 不是,这人有病吧? 瞪就瞪了,哪有这样直接问的? 你直接问出口,你是不尴尬了。 桃子我可能得移民火星才行了。 他轻咳一声,艰难为自己声援,“明明是你先瞪我的。” “我没有。” “你说没有就没有?” “你说有就有?谁主张谁举证,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瞪你了?”陈让步步紧逼。 “我……”李桃李哽住,“你不要耍无赖,这种主观行为怎么举证?” “那你就是冤枉我喽?”陈让一屁股坐在李桃李旁边,直勾勾地盯着他,“你怎么能这么过分?” 李桃李被他问住了。 其实他自己也不确定刚才陈让那一眼的含义。 但他就是觉得陈让这个人,不论做什么都好像在嘲讽,所以下意识就嘲讽回去了。 他转头想要让宋熠阳给自己撑腰。 宋熠阳先他一步预判了他的求助,拿起手机飞快站起来,“喂?什么?请等一下我去外面跟你说……” 气氛一时间诡异得不行。 杜康都不唱歌了,端着话筒大声喊:“喂,拐角那两个,凑那么近是为了方便谈恋爱吗?” 方怡人说:“你神经啊,那是桃李和陈让。” “谈个屁。”李桃李咬牙切齿,要不是陈让挡着,估计就已经冲过去往杜康脑袋里灌葡萄糖了。 “你离我那么近干嘛?能不能走开?”他不自在道。 “你先跟我道歉,”陈让不依不饶,“你冤枉我了。” 李桃李才不,他才不信刚才陈让那一眼没有任何其他含义。 僵持不下间,旁边打闹的男生往这边倒了过来。陈让为了不挤到李桃李,单手飞快撑住墙壁。男生一压,整个倒在陈让大腿上。 陈让倒吸一口凉气。 男生神经大条惯了,见压着的是个男生,还是平时很好说话 6. 第 6 章 《死对头今天给我撑腰了吗》全本免费阅读 翌日周一,全医院上到各病区主任,下到病人家属,每个人都行色匆匆,一楼门诊大厅更是喧嚣混乱,各种声音从四面八方硬挤进大脑中。 李桃李和杜康一起轮进超声科,杜康是临床专业,照例待四周,李桃李是影像专业,需要多待两周。 两人跟着负责安排实习生的赵老师穿梭在狭长的走廊。 医院各层构造基本都差不多,顺着员工电梯就能直达各科室的员工通道。昴医附院的超声科一共有十一个诊室,每个诊室都有前门和后门,后门由一条U型走廊相连,尽头就是医生值班室和会议室。 “小赵?”迎面走来一个模样高大的男医生,眼睛黏在李桃李和杜康身上,期许道,“这是新来的学生吗?” “这是张晓亮老师,”赵伟简单介绍,“这俩都是昴大医学院的,这个月在我们科。” “太好了!我学生今天刚走,正愁没人呢,”他随手指了指高高大大一看就能吃苦的杜康,“你跟我吧。” 突然被分配的杜康愣愣地“哦”了一声。 “你现在去十一号把床边机推出来,我带你去手术室。”张晓亮说。 “张老师,”杜康弱弱地举手,“十一号在哪?还有……什么是床边机?” 张晓亮疑惑地“嗯”了一声,随即笑道:“算了算了,你跟着我,看我怎么做的,下次就要自己来了。” 杜康连忙颠颠地跟上。 两人走后,李桃李眨巴两下眼睛,孤独道:“赵老师,我跟你吗?” 昨晚哭过以后,宋熠阳唠唠叨叨地给他喂了过敏药,现在虽然已经不肿了,但眼皮依旧红彤彤的像是刚哭过。 赵伟看着这个被杨帆特意交代过要多加照顾的学生,几次欲言又止,最终叹了口气道:“你跟着咱们主任吧,事少一点,有时间学习。” 李桃李点头,“好,主任姓什么呀?” “孙,”赵伟看了看时间,“他现在应该在值班室,你直接去找他吧,我也要上班了。” 两人分开,一个往诊室走,一个探头探脑地找值班室。 终于在走廊尽头看见那扇半开的乳白色大门,李桃李抬手正欲敲门,里面突然穿出一声烦闷地抱怨。 “主任,您这都不出面吗,因为他,咱们科室这个月都吃多少投诉了。” “就是啊,连实习生都跑到科教科投诉他很多次了。还有,我每次跟他搭体检班,他都恨不得把病人全都给我一个人做,我才三十,都得肩周炎了。再这样下去,我非得累死不可。” “我哪有那个本事管他呀,他可是我们院长小姨子的男朋友,”一道无奈的男声响起,“反正扣的不是咱们的钱,都再忍忍,过段时间他就出国了,咱们科室还跟以前一样。” 最先说话的女声又说:“上个月那几个实习生闹成那样,科教科也不管?” “怎么管?实习哪有不吃亏的?何况他们现在已经不是咱们科室的学生了,都别想了。” 两个医生被气得直喘粗气。 这位主任是忍者神龟吗? 李桃李腹诽,有点不想让这位窝囊又渎职的主任做自己的带教老师。 在门口使劲地撇了撇嘴,他不情不愿地抬手敲响大门。 “孙主任好。” 屋里三人一起看过来,孙主任疑惑道:“你是?” “我是今天新来的实习生,”李桃李露出一个假笑,“赵老师让我跟着你。” “啊,我这周要去北城学习,恐怕没时间,”孙主任垂眼思考片刻,“这样吧,你去跟着花老师,她也很负责。” 话音刚落,一人提醒道:“花老师已经有同学了。” “我知道,”孙主任说,“她不是怀孕了吗?正好多个学生去帮帮她。” 像皮球一样被踢来踢去的李桃李找到花老师时已经完全没了脾气。 “花老师好,我叫李桃李,孙主任让我来跟着你。” 年轻的女医生坐在仪器前,腹部高高隆起,目测没有八个月也有七个月了。她却丝毫没有因为怀孕而影响工作,右手稳当地拿着超声探头在患者的肋尖按压,左手虚握轨迹球,眼睛专注地盯着黑白屏幕。 “啊,你好,”花蕊忙里抽闲地扭头跟他打招呼,随即再次看向屏幕,语速飞快,“肝实质回声增粗,胆囊结石,右肾囊肿。” 李桃李连忙坐下,手足无措地盯着电脑,又低头看了眼键盘下压着的申请单,不好意思地说:“老师,我不……” “没事,不会打报告就先把结论记在病人的申请单上。”花蕊打断他。 “好,”李桃李抽出键盘下的申请单,核对道,“病人叫什么名字?” 花蕊低头问病人,“老人家,你叫什么名字。” 病人慢吞吞地说出自己的名字。 花蕊细声重复了一遍。 核对无误,李桃李飞快将花蕊口述的结论记下来。 花蕊的动作很快,除去等待病人脱衣服上床下床的时间,几乎一直在不停地做检查,期间还抽空教会李桃李如何录入病人信息。 约莫八点半,门外的病人陡然多了起来,诊室大门一开一合,李桃李能听见外面蜂鸣般的说话声。 床上的病人检查结束,却没急着起来,反而自顾自把裤子往下脱了点,“医生,我之前在我们县查的前列腺钙化,你帮我再看看。” “那你得再去找医生开一个前列腺的检查,不然我这里看不了的。”花蕊客客气气地说。 老人家眼一闭,“看看吧,帮我看看。” “真看不了,”花蕊叹气,“您快起来吧,后面还有人多人要检查呢。” “不就是顺手的事吗?我们县的医生都能查。我老人家年纪大了,来一次省城不容易,你帮我看看。” 李桃李迟了一步,这才刚写完结论,闻言扭头看过去。 老人家嘴上说着帮帮忙,实际完全没有恳请的感觉,心安理得地睡在检查床上,完全就是一副不查就不走的样子。 李桃李最讨厌这种仗着年岁肆意妄为给别人添麻烦的人,眉头一皱,语气不大好,“老人家……” 话没说完,被花蕊温柔地摁住胳膊。 女人笑意浅浅,连声音都不大,至始至终都没有被冒犯的表现,冷静地反问道:“老人家,您难道还要为难 7. 第 7 章 《死对头今天给我撑腰了吗》全本免费阅读 十一月二十三号,李桃李在昴医附院超声科十诊室里热出一脑门汗。 诊室里没有窗户,口罩戴久了难受,李桃李干脆把口罩整个拉下来。 两人离得又近,他能隐约闻到陈让身上淡淡的香味。 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洗衣液,或是洗发水,或者是香水,总之就是一股自然而然从内散发出来的甜味,很熟悉,但想不起来是什么。 这种喷嚏打到一半的感觉让李桃李难受坏了,忍不住腹诽。 臭男人。 怎么比那些基佬还香。 香香的臭男人“嘿”了一声,轻声问:“我说的你听见了吗?” 超声科的医生基本都不喜欢检查时旁边有人叽叽喳喳,因此两人说话都不约而同地压低声音。 “听见了,”李桃李回神,“写报告很简单,直接套模板就行,重要的是看图,对吧?我记住了。” “我是说,”陈让话音一顿,若有所思道,“你怎么热成这样?还有你那个眼睛,刚才我就想说了,你是不是被人打了?” “管你屁事?”李桃李瞬间翻脸,骂了一句仍嫌不够,重复道,“你屁话怎么那么多?” 陈让委委屈屈地收回目光,“不问就不问嘛。” “你怎么那么凶?” 旁听他俩打打闹闹有一会儿的花蕊噗呲一笑,“你俩认识吗?” “不认识,没见过……” 李桃李还想重复那套说辞,被陈让直截了当打断,他抿唇露出一个纯真的笑,“认识啊,我俩生死之交。” 车轱辘下的生死之交是吧? 李桃李懒得反驳他,气呼呼地哼了一声。 花蕊自然而然把这段对话当成好朋友间的口嫌体直,等待病人准备的间隙说:“我昨晚预约了吃的,但没想到今天会多一个人。你们认识就好办了,一会儿你们吃一份,我跟我崽吃一份。” 李桃李心说谁要跟他吃一份。 几分钟后,被派去拿东西的李桃李乖乖站在员工通道等电梯。 熟悉的粉色包装袋,上面印着时月甜品屋的月牙LOGO ,草莓蛋糕熟悉的甜腻香味在鼻尖萦绕。 路上碰到了方怡人,李桃李感到诧异,“你之前不是说下一个科室是皮肤科吗?怎么来这里了?” 方怡人拨弄一下头发,“我跟朋友换了,反正我们只需要有科室的实习证明就行,顺序不重要的。” 李桃李了然,颔首打算跟她告别。方怡人关切地叫住他,“桃李,你的眼睛怎么了?昨晚走的时候就红红的。” “有点过敏,”李桃李下意识抬手揉了一下,“没事的。” 方怡人的视线自然而然落在李桃李手上的粉色打包袋上,整个人一怔,随后立马扬起一抹笑,“中午一起吃饭吗?” “我中午跟杜康他们一起吃,”李桃李委婉拒绝,“下次吧。” “也行,”方怡人没多失望,掂了下脚跟说,“不过我下个月生日,你可不许不来。” 李桃李点点头,方怡人这才满意地放他离开。 回去后,李桃李把东西放在置物架上,洗了手重新缩在陈让身边。 陈让扭头,看了眼包装袋,惊奇地问花蕊,“这是医院旁边那家甜品屋吗?” “是啊,不过她家比我们医院的专家号都难约,我排了很久的队呢,”花蕊说,“一会儿全都吃完昂。” “你以后想吃她家的东西可以直接跟我说,”陈让说,“我认识那家店的老板,让你插个队不是问题。” “真的吗?”花蕊连连点头,“OKOK。” “你认识时月甜品屋的老板?”李桃李狐疑地皱起眉毛。 “很稀奇?”陈让压低声线,“她还教我做过蛋糕呢。” “你还会做蛋糕?”李桃李的重点一下子就偏了。 “嗯,”陈让得意地抬起下巴,“要不要……” “你会做蛋糕,”李桃李嗤笑,“我把耦合剂①吃了。” 陈让一愣,点头,似笑非笑地掏出手机,打开录音,“来,对着录音再说一遍。” 李桃李受不了地翻了他一眼,“好好打你的报告,别没事找事。” 他看了眼叫号系统上的等待名单,“还有一百二十个,赶紧的别打岔。” 现在已经十点了,他很担心能不能在下班之前完成全部病人的检查。 “你放心吧,肯定可以,”陈让老神在在地研究刚采下来的脾脏肿大图像,声音不紧不慢,“十一间诊室,除去不怎么开放的十一号,另外十间一人做十二个就结束了,不会耽误你吃饭的。” 超声科一共十一间诊室。一号二号诊室主要用来进行经阴.道超声检查以及产科检查,三号用来做甲状腺乳腺淋巴结等浅表检查,四号肛超,五号六号血管,七号心脏,八、九、十、十一号主要用来做腹部超声。其中,十一号诊室大部分时间不开放。 腹部超声检查最常见,预约检查的病人也最多。一般情况下,其他诊室做完自己主要负责的检查后,就能够分走部分腹部检查的病人,分担后面几个诊室的压力。 李桃李欲言又止,忍不住问:“你到底来多久了,怎么跟原住民似的?” “四天,”陈让眉头轻挑,戏谑道,“其实一点都不久,跟我一起来的哥们还跟小傻子似的呢。但我这人心细啊,又善于观察,而且不耻下问,想知道什么就能知道什么。” 李桃李真服了。 这人怎么一点脸都不要。 但是陈让说得完全没错,十一点刚过,叫号系统里的等待人数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几乎每三分钟就会完成十个病人的检查。 十一点四十五,花蕊分好蛋糕和奶茶,美滋滋地宣布下班。 下午的病人没有早上那么多,以腹部超声为主。四点以后,提前预约的病人基本就已经全部完成检查了。 十诊室里现在躺着的是个要做泌尿系检查的病人,临床诊断为肾结石。 花蕊揉了揉腰,扭头问陈让,“还剩多少病人?” “我看看,”陈让扫了眼等待就诊人数,“三个。” “那就是没有了,”花蕊起身让开位置,“你们谁来试着做一下?” 李桃李的视线落在探头上。 他没想过未来往超声医学的方向发展,与病人也是尽可能不去主动接触。花蕊没问之前他完全没想过上手去做,花蕊问了之后,他又有些跃跃欲试。 陈让知道他是影像专业,没多说,挪过凳子给他让位置。 李桃李起身,抿唇安静地坐在仪器前的圆凳上,拿过腹部超声探头,低头在上面均匀涂抹耦合剂。 探头看着像塑料,实则很有分量,拿在手里跟小板砖似的,怪不得那么多超声医生都有腱鞘炎。 病人指向右侧小腹的位置,“这里,以前断断续续 8. 第 8 章 《死对头今天给我撑腰了吗》全本免费阅读 下班时突然下起小雨,李桃李没带伞,蹲在大门口边啃面包边等杜康。 “这才几点,就饿成这样?”陈让在他身边蹲下来。 “你要干嘛?”李桃李想往旁边挪一点,又懒得动,干脆装作他不存在,低头认真啃面包。 陈让盯着他看了几秒,小桃子不发火时看着还算顺眼,蹲路边吭哧吭哧啃面包的样子跟流浪汉似的。 怕他噎着,陈让大发善心地递过去一瓶热牛奶,“刚在时月买面包,老板娘送的,我不喝牛奶,你要吗?” “你为什么不喝?”李桃李扭头问,“你也过敏?” “过什么敏?单纯不爱喝而已。你要不要?不要我扔了?”陈让说。 牛奶瓶子上还印着时月甜品的LOGO,昴大附院就这么点大,要是扔进垃圾桶被时月看见了,她肯定会伤心的。 李桃李越发觉得陈让真不是东西,居然这么糟蹋别人的心意。 “不喝别拿,”李桃李的视线落在奶瓶上,“也别随随便便送给别人,万一有人喝完这个过敏了,你和时月都倒霉。” 陈让没往这方面想,闻言就是一愣,忍不住弯眼夸道:“你还挺会关心人的。” 李桃李吃完最后一口面包,扬着下巴道:“算我救你一命,下次见面放尊敬点。” “好好好,尊敬的李先生,”陈让从善如流,“你家住哪?这雨一时半会儿应该停不了,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没想到他居然如此以德报怨,李桃李擦嘴的动作就是一顿。 陈让补充,“看你好像没带伞的样子。” “呐,”李桃李抬起下巴,视线落在后方,“我的伞来了。” 顺着他的视线扭头,陈让看到举着伞深一脚浅一脚往这边磨蹭的杜康。 陈让:“……” 十来分钟后,李桃李把脑袋从杜康肩头移开,依依不舍道:“你真的不来吗?你来吧,我妈看到你肯定很高兴。” “不去了,我跟柳樟约了双排,你代我跟师母问好哈,”杜康看了眼之心苑的大门,“你晚上还回来吗?要不要我来接你?” “这雨挺大的,我妈一个人在家会害怕,”李桃李说,“今晚我就不回去了。” 杜康了然点头,“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我手机今晚不开静音。” “知道啦。”李桃李露出一个柔软的笑,撑开雨伞下了车。 单元楼门口停着一辆白色的轿车,李桃李从旁边绕过去,总觉得车子摆台上的布娃娃长得有些眼熟。 他下意识想多看两眼,车灯就亮起来,打着转向灯安静离开了。 不再多想,李桃李收伞上楼。 牧文星刚洗好手从卫生间出来,看见儿子后眼睛一亮,期待道:“下班了?有没有给我带好吃的?” 李桃李随手将牛奶递给她。 玻璃瓶,加热后就一直被陈让裹在衣服里,塞给李桃李后又被他一路护在口袋里,到家了也依旧暖融融的。 牧文星拆开就喝,喝完咂咂嘴,“好熟悉的味道。” “这有什么熟悉陌生的?不都是牛奶吗?”李桃李说。 “不一样,这个牛奶奶味很浓,喝着跟直接趴母牛怀里现嘬的似的,”说着,牧文星突然从茶几上拿起一包小饼干,“想起来了,跟我们烘焙老师做饼干时用的牛奶一样。” 话糙理不糙,但牧文星的形容实在是太糙了。李桃李有一瞬间无语,懒得再讨论这个问题,接过饼干拆开,“烘培老师?你不是取消烘培课了吗?” 牧文星突然羞涩一笑。 作为一名誓要让老师省心,孩子放心的老年大学优秀学生,牧文星在校积极表现,努力学习,平白蹭了两节烘培课后,烘培老师终于不胜其烦,皱着眉头尝了她的曲奇饼干。 虽然卖相不怎么样,但是胜在味道出奇得差,烘培老师欲言又止,叹着气给她开了小灶。 牧文星骄傲地说:“我现在做得很好,烘培老师让我回来继续上课,还让我当课代表。” 李桃李被饼干噎了一下,“你做成这样,凭什么当课代表?” “因为我贿赂老师啊,”牧文星得意洋洋,“我夸她好看来着。” “你不知道,她们这些小女生是很好哄的,我夸她一句就乐滋滋的。你妈妈我以前也是小女生,她们的心思我最知道了。” 李桃李咽下饼干,歪头看着手舞足蹈的牧文星,眉眼变得温和,“牧女士,你现在也很漂亮。” 晚饭吃的是牧文星刚学的冬瓜肉丸汤,味道不怎么样,好在不咸,李桃李埋头喝了两大碗。 洗完澡,牧文星照例坐在客厅追剧。李桃李从柜子里拿了几包新的纸巾放进包里,眼神一扫,瞥见那只小黄狗。 摔跤后把黄狗弄脏了,李桃李当晚回家清洗的时候又发现狗鼻子被碰歪了,鼻孔朝天,像是被欠八百万似的。 “妈,”李桃李捏着黄狗找牧文星,“我狗鼻子歪了,你帮我修。” 牧文星接过来研究片刻,说:“拆下来重新缝上去就行了,去卧室把针线拿来。” 主卧向南,窗外就是万家灯火。床头柜上放着一张全家福,年幼的李桃李捧着罐装可乐,被老爸结结实实地抱在怀里。 李桃李翻出针线包,顺手戳了下全家福。 牧文星辞职前是外科大夫,常年拿手术刀的手极稳,虽然做饭不咋样,但缝个狗鼻子还是不在话下的。 黄狗修复如初,李桃李珍惜地重新挂在背包上。 翌日清晨,牧文星没课,特意起了个大早给李桃李做早饭。李桃李吃饱喝足,踩着共享自行车出发去医院。 换好衣服,接走值班室最后半杯水,李桃李抱着杯子往诊室走。 花蕊今天在六号做血管,李桃李踏进诊室时陈让已经在了,机器正在启动,陈让低头认真擦键盘和鼠标。 “今天怎么来那么早?”陈让动作不停,随口问道。 “不就提前五分钟,”李桃李熟门熟路地搬凳子坐拐角,闭眼打了个哈欠,“你不是也来挺早?” “我一直都来那么早。”陈让笑着说。 李桃李点头,正想说什么,突然反应了过来。 陈让笑得太诡异了,分明就是“我一直都来得早,只是你平时来得晚所以不知道而已”的意思。 好好好,你来得早,你勤奋。 你滚去上二十四小时。 李桃李翻了个白眼,收回到嘴边的“真厉害呀”。 虽然也很阴阳怪气就是了。 五十八分,花蕊捧着肚子匆匆赶来,边走边说:“奇怪,值班室里怎么一桶水都没了。” “昨天就没了,方怡人好像给送水工打过电话,但因为下雨,所以没送过来。”李桃李说。 花蕊点头,“一会儿我再打个电话催一下,咱们科室几十号人,不能一口水都不喝呀。” 李桃李顺势拿过自己的大肚杯,“我刚接了最后半杯,还没喝呢,给你倒点儿?” 花蕊点头,“好呀好呀。” 血管超声是个精细活,也是个力气活。尤其是检查双下肢动静脉,探头要从腹股沟一路向下扫查至脚踝,医生要来回挪动自己的位置才能完成整个检查,对体力消耗极高。 花蕊累得喘气,单手扇了扇风,“桃李,你去看看水送到了没,给我接点儿来。” 李桃李麻利地去了,陈让不忍地提议,“花老师,你要不要跟晓亮老师换一下诊室?心脏的人不多,也不用你 9. 第 9 章 《死对头今天给我撑腰了吗》全本免费阅读 一整个下午,李桃李都没再搭理陈让。 陈让嘴皮子都快磨破了,只换来李桃李的一声“哼”,和一句“下班了,滚开”。 花蕊看得津津有味。 翌日,时月甜品屋没开门,李桃李只得退而求其次,颠颠儿地跑到食堂买瓶装咖啡。 食堂里的人不算多,李桃李径直往冷饮机的方向走,排在两个医生身后。 几秒后,陈让双手环抱踱步到李桃李身后,歪头笑眯眯地跟他打招呼,“早上好呀。” 李桃李装没听见,眼睛一翻紧盯天花板。 陈让也不介意,随口哼了几句歌。 很快排到李桃李,他自然而然地打开玻璃门,熟练地抓住第三层右侧的黑咖啡。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急促得像是下一秒就要咳破气管。 怕引来太多关注,李桃李回头瞪了他一眼,“你又发什么神经?” 陈让无辜地弯下腰,一手无力地搭在李桃李肩头,一手摆了摆,“没事,冰箱里的冷气太凉了,有点被冻到了。” “嫌冷你就闪一边儿去,”李桃李不耐烦地拍开他的手,“食堂这么大,你就非得站这儿?” “食堂这么大,我站这儿怎么了?”陈让学着他的语气理直气壮地反问,“影响你违背医嘱喝黑咖啡了?” “谁……谁违背医嘱了?”李桃李不自然地咬牙,扭头左右观察,确定没有其他熟人后才猛地关上冰柜门,从一旁的加热柜里随手掏出一杯红薯粥,“我喝的可是热的。” “是是是,”陈让接过他手里的红薯粥,给他换了杯山药南瓜粥,笑眼弯弯道,“谢谢你帮我拿早餐,科室见。” 李桃李抱着粥,站在原地莫名其妙地目送他离去。 他刚才忙着跟陈让吵架,没注意手里拿的是什么。 但山药确实比红薯养胃。 很多人都知道他有胃病,但无论是宋熠阳还是杨帆,抑或是穆文星,大家都不知道具体情况。当年住院时兴师动众,出院后他就不怎么跟别人提起自己的病,问就是还好,没什么不舒服,检查报告和药也统统藏起来。 算一算,身边认识的人中,陈让似乎是唯一一个知道他的胃病不算乐观的人。 所以这小子是在关心他吗? 李桃李有些不确定,他身边对他好的人太多了,每个人都暖融融的,贴心得不像话,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没人像陈让一样口嫌体直。 但无论如何,他还是在心里决定以后对陈让好一点。 把自己哄感动了,李桃李心里暖暖的,抱着粥去刷卡付钱。 食堂阿姨在机器上捣鼓两下,抬头说:“八块。” “八块?”李桃李边刷卡边问,“涨价了?” “没有啊,一杯粥是两块,你朋友说你请客,还拿了我们两个包子。” 李桃李:…… 就知道陈让这东西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花蕊今天被分到了一号诊室,主要负责阴超和产科。李桃李进去后才意识到这件事,耳尖红得滴血,小声而尴尬地说:“花老师,我们要不要出去啊?” “不用,你们写报告是看不见这边的,再说了,”花蕊往阴超探头上挤了些耦合剂,撕开安全套套上去,扭头看他们,“你们以后都是要上临床的医生,难道还要在门口贴个纸条,在上面写‘不看女病人’?” 李桃李若有所思地抿起唇。 “病人有权利选择医生,医生是不能挑剔病人的,知道吗?病人觉得不舒服会自己提出来,何况我在这。” 花蕊的最后一句话给足了李桃李安全感,他点点头,神经放松了些。 事实证明,大部分病人们都不怎么介意两个男孩子待着这里。花蕊笑容和善,动作温柔,身体微侧挡住隐私部位,时不时还会关心病人痛不痛。 李桃李陈让两人专心盯紧传到电脑上的图像,一个听着花蕊的诊断写报告,一个翻书看教材上的病例,坐姿难得端正,没有花蕊的命令,连眼神都不往右边瞥。 下一个是个小姑娘,进门看见有男生后有些懵,递申请单的动作一顿。 陈让写完上一病人的报告,清了清嗓子,“花老师,我们先出去?” 花蕊也注意到了病人情绪的变化,点头,“出去吧,我喊了你们再进来。” 病人悄然松了口气。 两人离开,关紧后门,一左一右站在门两侧。 李桃李抽空看校讯通,牧文星今天没有被打小报告,他甚至有些吃惊,私聊道【你是不是逃课了?张老师今天没有提到你。】 对面的牧文星不知在忙活什么,老半天都没回。 李桃李没再管,收起手机,下意识往旁边看去。 陈让正在背单词,用的是李桃李考六级时常用的软件,两只拇指灵活地在屏幕上摁字母。 看了半分钟,基本没错,李桃李好奇地问:“你在干嘛?备考六级?” “考研。”陈让说。 他们专业不考研基本没什么出路。 李桃李有些意外,“考研?你不是八年吗?” 教育部和卫生局几年前就实现了改革,不止临床,其他医学专业也都实现了八年制本博连读。 当然,还要学校等级跟得上。 昴城遍地是重本,其中综合实力最强的是昴城大学,医学类专业最强的还是昴城医科大学。 这两个学校的医学类也全部都是八年制。 陈让平日里的表现那么显眼,医生问什么他都知道,连超声科那么抽象的报告都会看,李桃李一直以为他是医大的。 “谁跟你说的?”陈让坦言,“我是健院的。” 昴城健康医学院,前身是昴城第一所卫校,后来发展成医学专科学校,七八年前才升为本科。比起其他学校,高考分数线不算高,如果不是陈让提起,李桃李压根想不起来昴城还有这么个学校。 他若有所思的“啊”了一声,下意识道:“你高中成绩那么差呀?” 说完才意识到不妥。 大学都上五年了,谁还在乎高中成绩啊。 李桃李轻轻闭眼,艰难送上第一声抱歉,“对不……” “对呀,就是很差,”陈让打断他,耸耸肩无所谓道,“所以啊,谁要是能跟五年前的我说,我以后会亲手指导昴城大 10. 第 10 章 《死对头今天给我撑腰了吗》全本免费阅读 显而易见的,牧文星对烘焙老师的印象非常好,尤其是她花一份钱上两堂科,整天忙得不亦乐乎。 经过烘焙老师润物无声的指导,牧文星虽然烹饪技术没上升,但是自信大大提高。为了给李桃李展示今天新学的清蒸鲈鱼,一个人在厨房吭哧吭哧忙活到快八点,路过的狗都要被拽进来切葱丝。 九点一刻,李桃李才吃上新鲜的蒸鱼和其他外卖。 “好吃吗?”牧文星歪头问,顺便挡住李桃李去夹外卖的筷子。 “啊……” 李桃李艰难地从盘子里戳下来一小块鱼肉,细细咀嚼后咽下,皱巴着一张委屈的脸看向牧文星。 牧文星期待的表情一下子就垮了。 李桃李扯出一个比哭还不如的笑,“还行,就是有点……难吃。” “怎么可能,我可是按照老师教的一比一复刻的,”说完,牧文星补了一句,“除了把调味料的分量都减少了之外。你不是胃不好嘛,不想让你吃味道那么重的。” 怪不得那么腥啊。 李桃李把盘子往前推了推,“你自己尝尝?” 牧文星不信邪地尝了一大口,嚼了两口后神色微微有些异样。碍于面子,没在儿子面前直接吐掉,强撑着咽下去之后,一个反胃呕了一大口。 李桃李:“……我真服了。” 他绕过去轻拍牧文星的后背,无奈叹气,“你要不别学这个了吧,老师教的你又不听,自己也不会创新,做出来的东西比我爸的还难吃。” “谁……谁说的,呕,”牧文星吐得眼泪直流,摁着胸口颤颤巍巍道,“我肯定会好好学的,对了,烘焙老师还说过几天让我去她家,她给我做好吃的呢。” 牧文星吐爽了,跑去卫生间漱口,回来时咂咂嘴,“你也去,你去了就知道她做饭有多好吃了,就知道我为什么非要跟她学做饭了。” “嘁,我才不去,”李桃李重新做回去开始吃外卖,“别带上我。” 牧文星才不管,自顾自说出地址,吩咐道:“到时你下班就快点出来,我在医院对面的便利店等你。” 母子俩互相掰扯半天,李桃李败下阵来,心酸认命。 翌日,时月甜品店破天荒在八点前开了门,李桃李兴高采烈地冲进去,咧着嘴从门口开始嚷嚷,“时月姐,一个草莓白巧可颂,一杯拿铁。” “好,”时月弯腰给他准备东西,自然而然地问道,“一大早就喝咖啡,胃会不会不舒服?” 李桃李摇头,正要否认,脑海里突然闪过一双略带下三白的眼睛。 那双眼睛没什么感情地盯了他半晌,突然弯眼笑了一下。 给李桃李吓得一个激灵,连连摇头,“不喝了不喝了,给我换成热牛奶吧。” 大清早喝咖啡这件事要是被陈让知道了,那小子非得唠到实习结束。 时月意外道:“呦,知道养胃了?” 李桃李羞涩道:“我一直都挺擅于照顾自己的。” 时月噗呲一笑,把东西装好递给李桃李,“十五。” 李桃李下意识问:“活动结束了吗?” “什么活动?”时月一愣。 “我同学说你最近做活动,买面包送牛奶呀,”李桃李说,语毕,有些不好意思,“结束了也没关系,我没有让你送我的意思,我就是问问。” 说到最后,声音一点点变小。 “送牛奶?”时月疑惑地皱眉,她嫌麻烦,开店以来从来没做过活动,更别提送了。 想了想,歪头笑道:“可能就是他自己想买来送给你,所以骗你的。” “这样啊。”李桃李扫了付款码,心里突然多了种怪异的感觉。 这种怪异绑架了李桃李的理智,踏进二号诊室看见陈让的那一瞬间,他破天荒地扬起一抹温柔的笑,和颜悦色地弯眼,“早上好。” 陈让擦键盘的手一顿,扭头愣愣地盯着李桃李,眉头皱起又松开,眼里缓缓浮现出一抹疑问。 李桃李被他盯得不好意思,轻咳一声坐在位置上,故意当着陈让的面掏出牛奶,做作地表演了一出“靓仔喝牛奶”后才问:“你这么看着我干嘛?” 一张嘴,牧文星亲口认证过的纯正奶香立刻萦绕在两人鼻尖。 陈让的脑袋小动作后仰,被这突如其来的戏码弄了个措手不及,试探道:“你今天心情很好?” 李桃李抿唇,“还行。” 哦。 怪不得一大早就跟求偶孔雀似的,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跑他面前招摇过市。 是在炫耀被熨烫得笔挺整齐的白衬衫吗? 后两句陈让没说出口。 怕说出口了,李桃李的心情就不好了。 站在后门走廊的窗边吃完早餐,李桃李才回更衣室换衣服。 他穿的是学校发的白大褂,袖口没有用松紧带收起来,只用一颗透白的纽扣调节大小。 他骨架小,白大褂本来就偏大,袖口更是大刺刺地敞着,李桃李穿上身,里面的白衬衫还能露出来一小截。 李桃李默默把衬衫袖口翻上去,翻折部分抵在小臂中部,不太舒服,但好歹比露出来要干净利索些。 二号诊室产检比阴超多,花蕊看着传递到显示器上的活蹦乱跳的宝宝,下意识摸上自己圆鼓鼓的肚子。 李桃李心情好,愿意照顾点陈让,主动担下写报告的活计,把陈让塞在左手边的椅子里记单词。 陈让大三就开始准备考研,离考试还有一个月,他已经过了七八遍专业课,压力没有一开始那么大,但还是每天都会看书保持手感。 飞快过掉两百个单词,陈让安静地关掉手机,打了个无声的哈欠。 “困了?”李桃李问。 “昂,还好。”陈让答。 李桃李没再多问。 孕检的报告很好写,没有脐带绕颈的情况下直接按照模板修改胎儿数据就行。反而是操作过程不太容易,碰到太活泼的胎儿,也是对超声医生的一向挑战。 两位实习生有点悠闲。 陈让从口袋里掏出一块软糯的山药糕,戴上手套撕了一半下来,另一半留在自封袋里递给李桃李。 两人不但闲,还吃上了早茶。 花蕊糟心地给两个活爹下达任务,“闲得没事干就去值班室拎两包纸过来,顺便把安全套撕了。” 撕安全套是超声科的常规工作,病人多消耗大,一个诊室一天就能用掉四五十个。为了方便拿取,医生基本都会让实习生们把套子从包装盒里拿出来撕成一个个的。 陈让一把按住正打算起身的李桃李,“你得在这里记录数据,跑腿这种活我来就行。” “那你……” 还没说完就被陈让理所当然地打断,“你坐着也是坐着,就当嗑瓜子了。”< 11. 第 11 章 《死对头今天给我撑腰了吗》全本免费阅读 翌日早,李桃李还没睁眼就收到牧文星发来的地址和语音,【今晚下班我就去接你,记得穿好看点哦。】 迷迷糊糊的李桃李抓了把昨晚刚洗的头,觉得还算重视,继续安心入睡。 到医院时只迟到六分钟,花蕊今天负责七号的心脏超声,陈让正坐在电脑前低头写报告。 看不懂心超报告,李桃李无所事事地坐在陈让旁边垂眸发呆。 陈让看了他一眼,知道李桃李爱睡懒觉,没问为什么来那么晚,若有所思道:“吃早饭了吗?” 李桃李的心思都在晚上的饭局上,闻言下意识摇头。 须臾,陈让从口袋里掏出两块金黄色的小点心,轻声放在李桃李面前。 已经习惯了陈让时不时的投喂,李桃李没拒绝,拆了自然而然地往嘴里送,吃两口还捏一下袋子里柔软的糕体,好奇道:“你从哪里买的那么多好吃的零食?” “好吃吗?”陈让满意一笑,“这是豌豆黄,我妈自己做的。” 李桃李点点头,认可道:“好吃。” 两块点心下肚,又喝了点水,李桃李不再纠结晚上的事,专心看电脑上的心脏影像。 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李桃李和陈让对视一眼,花蕊轻声说:“你们谁去看看。” 李桃李起身,拉严帘子后才打开前门,“有事吗?” 敲门的是个中年男人,蓝白色的病号服穿了太久有些发灰,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 男人手里的申请单被甩得啪啪作响,差点扇在李桃李的脸上,“我都等半天了,怎么还不喊我?” “系统叫号,没喊就是还没到。”李桃李解释。 “不可能的,”男人瞪着眼睛,身板挺直,刻意把气势制造得强硬,“我六点就来了,怎么还没到我。” 李桃李在心里翻了个巨大的白眼,反问道:“我们八点上班,你六点就来了?” 男人心虚地往里看了看,李桃李立刻侧身挡住他窥探的视线。 他哼道:“反正我来得早,你马上就给我做。” 李桃李真服了,又不能投诉病人,耐着性子又解释了一遍医院的预约规则。男人压根不听,连连摆手,坚持要下一个检查。 李桃李烦了,音量不自觉增加,“我们都是按照预约顺序来做检查的,你约的号在后面,人来得再早都没用。” 男人觉得自己被凶了,眼睛瞪得更大,“你这是什么态度?信不信我投诉你?我可认识你们院长。” “认识院长怎么了?大家都看着呢,你投诉我我也不可能给你插队。”李桃李的语气不再柔和。 门口排队的病人往这看了过来,男人的心思被直白地戳穿,又气又臊,冲着李桃李怒道:“谁插队了?谁要插队?” 他一把抓住李桃李的小臂,“你给我说清楚。” 男人的力气很大,蓄力一抓让李桃李猝不及防,小臂顷刻就痛得麻木。 李桃李皱起眉头,果断掏手机给保卫科打电话。 下一秒,一只干净的手不容拒绝地挣开男人的桎梏。陈让反手将李桃李护在身后,抬眼平淡地问:“怎么了?” 陈让没表情时看上去很凶,男人怔了一瞬,将事情添油加醋地说了,末了指着李桃李骂道:“这死……” “我知道了,”陈让拧眉打断他,“系统里没剩几个病人了,很快就能喊到你,再等一会儿。” 陈让身上的工作服没绣学校或者医院名称,胸牌也习惯性地反戴。再加上他长得高,对着李桃李又是一副明显的保护姿态,男人拿不准他到底是什么身份,不敢对他吼,嘟嘟囔囔道:“再等几个?” “没几个了。”陈让说。 自始至终,陈让都是一副平静似水的姿态,话说得也不多,甚至没有答应男人任何一个无理要求,但就是压得男人说不出话。 不为别的,在很多惯性欺软怕硬的人的意识中,实习生、护士甚至女医生都是可欺负一类,男医生,包括男实习生都是不好惹的群体。 李桃李长得乖,刚出来时跟他说话也客气,男人理所当然的将姿态放高。 唬住了这个实习生,他喜获插队资格,没唬住他也损失不了什么,照样排队进去做检查。 “你再等等吧,里面还在做检查,别吵。”说完,陈让拉着李桃李的手腕往诊室里走。 男人不甘心地放两人回诊室。 被摁回座位上时李桃李还有些懵,仰着脑袋直愣愣地看着陈让,几次欲言又止。 飞快写完刚才着急丢下的报告,陈让歪头朝李桃李眨眨眼,笑着问道:“看什么?” 一笑,身上冷淡的气质就被冲散了。 李桃李滚动喉结,艰涩道:“你刚才怎么出来了?” “怕你挨揍呗,”陈让调侃道,“不是所有人被你怼了之后都能像我一样以德报怨的。” 李桃李不高兴地皱起眉。 “开玩笑啦,”陈让重新坐好,轻描淡写道,“花老师让我出去救你的。” 果然是花老师。 她是一个很护短的老师。 李桃李早就有心理准备,轻轻吐出一口气。 几分钟后,又小声问:“你就不怕他连你一起投诉吗?” “投就投呗,能怎样?”陈让嗤道,“医院还能扣我工资不成?” 全国的医学生在实习时都是没有工资的,甚至有些学校还需要给医院倒贴实习费付费上班,陈让这话很明显就是在逗李桃李玩。 李桃李被病人恐吓的阴霾一扫而空,忍不住莞尔。 见李桃李笑了,陈让才重新把心思放在工作上。 还未到下班时间,牧文星就已经开始实时汇报自己的定位。五点半,李桃李抱着“噔噔噔”响了一下午的手机匆匆跑向医院对面的便利店。 他谨记老母亲的叮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牧文星大吃一惊,捂嘴惊呼,“哎呦,怎么穿得那么好看呀?” “不是你让我穿好看点的吗?”李桃李不自在地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服。 昴城的冬天不算太冷,李桃李也不爱穿厚衣服,为了去见牧文星的老师,他很郑重地穿了衬衫和马夹。 “是让你穿得好看点,但是你这穿得太好看了,不像是去见老师的,”牧文星摸着下巴,想了许久才找到个合适的词,“像是去相亲的。” 李桃李被自己的口水呛得直咳嗽,憋得整张脸都在泛红,说话都要大喘气,“妈,你别乱说。” 烘焙老师家住在离医院不远的安心小区,打车几分钟就到。 李桃李拎着水果和小礼物,满脸愁容地跟在牧文星身后。 敲门之前,牧文星叮嘱李桃李,“高兴点,咱们要去见你老妈的恩师啦。” 李桃李龇着呀,露出一个勉强的笑。 牧文星满意地抬手摁门铃。 开门的是个模样儒雅的中年男人,很明显认识牧文星,看见两人后欣喜地笑道:“文星来啦,快请进。月月去楼下买醋了,马上就回来。” 三人客客气 12. 第 12 章 《死对头今天给我撑腰了吗》全本免费阅读 一屋子人各叫各的,陈辞掰着手指头算辈分,最后得出结论,她是她哥的小姨,一时高兴得找不着北,看向陈让的眼神瞬间慈爱了许多。 被看得莫名其妙的陈让嫌弃地皱眉,护住小碗里的石榴籽,“想吃自己敲,我是不会给你的。” “有什么了不起的?”陈辞撇嘴,“我想吃石榴我爸会给我敲,你爸给你敲吗?” 陈让翻着白眼阴阳学舌,“你爸给你敲吗~” 陈辞气得小脸通红,一咬牙一跺脚,回房间写作业去了。 陈让得意地哼歌,捧着玻璃碗献宝似的凑到李桃李身边,“小桃子,哥哥给你剥了小石榴,尝一口吗?” 李桃李嫌弃得不行,抱着娃娃远离他。 “不吃吗?哥哥剥得很辛苦呢。”陈让可怜巴巴道。 李桃李狠狠地吸了口气,觉得这熊孩子就是在故意恶心自己。 行。 看在时月姐的面子上。 李桃李露出一个干巴巴的笑,翘着手指捏了一颗出来,咬牙道:“谢谢让让,让让真是个孝顺懂事的乖孩子。” “让让是懂事,”牧文星接话,“长得也帅。” 陈让抬眼笑盈盈地看向牧文星,“真的吗?那阿姨觉得我和小桃子谁更帅?” 他的社交能力没问题,但不怎么喜欢跟父母的朋友相处。 他爸妈都是老师,朋友们也大都从事教育行业,每个朋友来家里都要问候一遍他的学习。偏偏他那时的成绩又不好,时间久了,自然就叛逆了。 但那个朋友换成李桃李的妈妈就不一样了。 陈让笑得比亲儿子李桃李还甜,卖乖撒娇这一套做起来得心应手,把牧文星哄得眉开眼笑。 “都帅都帅,”牧文星搂着时月的肩做白日梦,“要是他俩都是我儿子就好了。” “那就给你好了呀,”时月附和道,“桃子性格好,让他跟桃子多学学。” “听见没,你妈发话了,你现在是我儿子了。” 陈让眨巴两下眼睛,“牧、牧妈妈?” “哎!真好听!” 时月忍着笑,无奈地摇头。 母母子三人一团和气。 李桃李紧紧捏住娃娃的两只脚,缓缓地、缓缓地扭过头,瞪着陈让。 我不就喊了你妈一声姐? 你直接把我妈给撬走了? 太可恶了! 兜里的手机突然开始震动,李桃李掏出来一看,来电显示杜康。 他才想起来为了能够逃掉今晚的饭局,他跟杜康约好六点打电话装病把他叫走来着。 李桃李沉着脸摁断通话。 【杜康:?】 【别叫我面包:不回了。】 【别叫我面包:准备跟绿茶大战三百回合^_^】 “时月姐,妈妈,”李桃李把娃娃扔陈让怀里,抢过他手里的石榴,坐到两位妈中间,夹着声音说,“吃点水果吗?很甜,汁水跟丰富。” “是吗?”牧文星的注意力一下子被转移了。 李桃李挑眉,冲陈让不屑地嗤笑。 陈让“呵”了一声,悠闲地撑着沙发背,眯着眼欣赏争宠小桃子。 逗一下就炸毛。 怎么那么好玩。 大伙儿热热闹闹闲聊片刻,陈明飞起身去书房写教案,时月去准备晚餐,牧文星钻进厨房要帮忙。 赶也赶不走,非说要来学习,好在将来给儿子们露一手。 陈让在客厅举起大拇指,“牧妈,我看好你,加油!” 得到新儿子鼓励的牧文星干劲更足,恨不得独占厨房。 旧儿子靠着沙发,抱着石榴碗吃得毫无灵魂。 “还吃呢,”陈让板着脸,“石榴汁都流身上了。” 李桃李连忙举高小碗,脑袋垂着在衣服上找果渍。 陈让忍不住笑出声。 后知后觉被戏耍的李桃李不高兴地放下碗,威胁地眯起眼睛,“陈让。” “这就是你跟小舅说话的态度?” “小舅?”陈让反问,“你吗?” 李桃李得意地扬起下巴。 陈让笑了,点点头,“行。” 李桃李心里突然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这种预感在晚饭时得到应验。 李桃李低头默默剔了一小块鱼肉,沾了料汁正打算送进嘴里,陈让就凑近他低笑道:“舅舅,我想吃鱼。” 长方形餐桌,陈明飞坐一边,陈辞跟两位妈坐一边,李桃李和陈让坐一边。 陈让凑得近,声音又小,桌上众人只以为是两个年轻人在聊一些中年人和小朋友不感兴趣的时兴话题。 李桃李对着陈让那侧的耳朵蓦地烫了起来。 他轻咳一声,大度地把鱼肉分给陈让。 陈让于是就来劲了。 “舅舅,我想吃排骨。” “舅舅,我想吃豆腐。” “舅舅,我想吃虾仁。” 李桃李:“……” 真想把你舌头给拔下来。 他不爽地瞪了陈让一眼,后者懵懂地眨眨眼。 牧文星一副欣慰的表情,“你瞧,他们多聊得来呀,以后咱们一定要经常约饭。” 两口子赞许地点头,“是啊,让让跟桃子在一起,整个人都开朗多了。” 陈辞心无旁骛地干饭。 陈让又凑过去,“舅舅……” “没完了是吧?”李桃李狠狠地踩了他一脚,“老实点,别逼我揍你。” 陈让一顿,慢悠悠地补全没说完的话,“舅舅的耳朵好红啊,是害羞了吗?” “再叫我舅舅,”李桃李威胁,“我吃了你。” 陈让遗憾坐正,“好嘛。” 一顿饭吃得李桃李筋疲力尽。 饭后几人下楼消食,顺便送李桃李和牧文星回家。 时月从路边捡了朵不知名小花,随手递给李桃李,“哎,你明后天上班吗?” 李桃李把花插.进衬衫扣眼里,摇头道:“明后天是周末,我休息。” “正好让让和小辞也放假,”时月双手合十期许道,“你们跟我们一起去露营吧。” “什么?”李桃李微微一愣。 “露营啊,我和文星早就约好了,你们休息的话正好可以一起。”时月说。 李桃李干笑,“你们玩呗,我就不去了吧。” “去吧,时老师选的营地可好了,晚上可以看星星。”牧文星说。 又有哪里不能看星星呢? 李桃李推脱,“我什么都没准备……” “你什么都不用准备,我都准备好了。”时月说。 “就是啊,你一定得去,”牧文星睁大眼睛,“你不去,万一妈妈在山上被野狼叼走怎么办?” “山上没有野狼。”时月 13. 第 13 章 《死对头今天给我撑腰了吗》全本免费阅读 放好东西,又去游客中心领了需要用到的物资,牧文星开始分配任务了。 “我来洗菜,时老师切菜,你们两个男孩子去拾柴火,怎么样?” “陈辞干嘛?”陈让问。 以为可以安心张嘴等吃的陈辞撅着嘴委屈巴巴地盯着她哥。 “小辞想干嘛就干嘛,”牧文星理所当然,“人家一个小姑娘,出来玩负责开心就好了。” “就是!”陈辞躲在牧文星身后,朝陈让吐了吐舌头。 陈让冷笑道:“好吃懒做的小朋友会被老虎吃掉耳朵。” 陈辞心虚地反驳,“才不会呢,桃子哥哥你说呢?” 并不想参与这场幼稚嘴仗的李桃李耸肩,“我不知道,我很勤劳。” 成功被吓住的陈辞尖叫着去帮忙洗菜。 陈让满意地拎着竹筐去往后山。 冬季,山上的枯枝很多,两人没走多远就拾了半筐。陈让拎着竹筐跟在李桃李后面,踢了下枯叶,“叶子是不是更易燃一些?拣点叶子回去?” “也行,”李桃李看了眼快要装满的竹筐,“你在这里等我,我回去再拿一个筐。” “好呀,”陈让灿烂一笑,“我在这里等你。” 李桃李脚步一顿,狐疑地盯着陈让,神情欲言又止。 “怎么啦?”陈让问。 “你能正常点吗?”李桃李神色复杂,“不要用你的上颚发音。” 陈让沮丧点头,“知道了。” 李桃李浑身恶寒,转身回了营地。 烧烤架旁,两个妈正凑在一起不知道聊些什么,李桃李走过去打算喝口水。 “啊?”牧文星略显诧异的声音传过来,“那你现在是全切了吗?” 李桃李脚步一顿。 时月点头,温声道:“是啊,唉,一开始也不能接受,现在也看开了。” “我都不知道,”牧文星有些愧疚,“这两天闹腾你了,你没有哪里不舒服吧?” “没有,我早就好了,”时月反而开始安慰她,“你可别这副同情我的表情,我现在过得好着呢。” 牧文星连忙露出一个怜惜的笑。 时月想了想,换了个轻松的话题,“我也是因祸得福了。没生病之前,让让是一点书都不看,初中三年净逃课,高中更是不沾家,我跟他爸两个老师都管不住他一个。” “后来我病了,本来也没打算告诉他,没想到他自己发现了。当时正好是高二最后一个月,我就骗他,要是能踏实学一个月,说不定我情绪变好,病情也好转了呢。” “他就真的静下心学了一个月,直到高三我开始化疗,他突然跑过来问我,如果他好好学习,是不是我就会好。我说会,他就拼死拼活努力了一整年,擦边考上健院。” “就是那一年,我做了手术。” “我就想着,就算身体不再完整了,但我还有美好的人生和贴心的家人。” 时月说着,眼眶有些酸涩,但依旧欣慰一笑,“最近还在准备考研,说要钻研甲乳外科。” 牧文星唏嘘不已,拍拍时月的肩,“健康活着就好。” 健康活着就好。 帐篷边的李桃李捏紧竹筐,想到什么,心里止不住地泛酸,出神片刻,突然喉头哽咽,莫名掉下一滴泪来。 李桃李连忙用袖口擦干净脸,吸了吸鼻子,换上一副乖软的笑脸,“妈妈,时月姐,都弄好了吗?” “马上就好了,”牧文星飞快朝时月挤眉弄眼一番,转身故作严肃,“没大没小,昨天是不是跟你说了,要叫时月姨。” 李桃李咕哝,“怎么没大没小了,明明是我认识时月姐在先。” “好啦好啦,”时月打圆场,“叫什么都行,让让还天天喊他爸飞哥呢,我觉得挺好的。” 时月都允许了,牧文星只好作罢,问道:“柴火捡好了吗?让让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陈让说再捡点树叶,我就回来拿筐了。”李桃李晃了晃手里的东西。 “快去吧,”时月笑笑,“注意安全。” 李桃李单肩背上竹筐转身走了两步,突然回头问:“文星,吃不吃糖?” 李桃李走后,陈辞小步跑过来,“妈妈,我要充电宝,我的电话手表没电了。” “没电就没电吧,妈妈在这儿,你用不上手表。”时月说。 “不要,我还要拍照片给我男……给我朋友看呢。”陈辞不满地嘟起嘴巴。 时月没听清,疑惑道:“你刚才说什么?” 陈辞心虚地摇头,“什么都没有。” 那边,默默翻包的牧文星把充电宝递给她,“给,拍照去吧。” 陈辞抱着充电宝躲着时月追随的视线鬼鬼祟祟地跑走了。 时月皱眉,“你听见了吗?她刚才好像是在说……男朋友?” “你听错了吧,”牧文星踮脚看向躲在帐篷里充电的陈辞,“她才多大点儿,懂什么男朋友女朋友的,估计就是玩得好的同学。” 时月没什么头绪,缓缓皱眉,“那应该是吧。” 几人晚上围在一起吃烧烤,托陈让年轻时不务正业的福,烧烤技术一流,几人吃得心满意足。 主要是陈辞心满意足,平均每十个小朋友里就有九个爱吃烤肉,陈辞是剩下的那个,特别爱吃,五花肉刚从架子上拿下来就进了陈辞的嘴里。 几个大人都让着她,小朋友要什么给什么。 陈让不咸不淡道:“陈辞你再守着五花肉不让别人吃,我就把你挂树上。” 教育孩子这方面,时月从来不干涉陈让。 姑娘是四十二岁生的,她跟陈明飞恨不得把人放蜜罐里泡着,舍不得说一句重话。要不是有陈让偶尔管教,估计就该骄纵得不成样子了。 小姑娘捏着竹签,边打嗝边求助地望向牧文星。 她知道妈妈不会帮她,但是文星阿姨应该会。 文星阿姨张了张嘴。 刚从烧烤架边撤退的陈让直接抢过陈辞手里的东西递到李桃李脸前,凶巴巴道:“吃!” 状况外的李桃李被他吓了一跳,为了维护陈让长兄的威严,忍着一脚把他踹开的冲动,接过烤五花低头吃掉。 文星阿姨尴尬地闭上嘴。 其实陈辞早就吃饱了,她就是嘴馋和护食。被陈让一瞪,吓得抬起屁股就跑到哥哥后面给他捏肩捶背。 李桃李心情极好地撑着下巴,看着她低笑道:“小丫头还挺谄媚。” “我没有,”陈辞不认同,“我勤劳。” 李桃李宠溺地点头,往她嘴里塞了瓣烤过的沃柑。 旁边的陈让换上专属于李桃李的笑脸,张嘴就逗,“舅……” 李桃李 14. 第14章 《死对头今天给我撑腰了吗》全本免费阅读 夜深人静,李桃李被陈让抱着、拍着、哄着,竟然不知不觉就陷入沉睡。 甚至还久违地做了场冗长的梦。 梦到自己小时候,爸爸背着牧文星、牵着小小的他满世界溜达,又梦到他第一次上幼儿园,在家里哭着闹着不肯去。爸爸舍不得他,跟着哭,妈妈心疼他过敏,也跟着哭。 一家三口把房顶都哭塌了。 李桃李忍不住弯起嘴角,须臾,又缓缓放下。 他梦见了这辈子最痛苦的大三,他在生理实验室里吐了一地的血。 李桃李的神色变得悲伤,虽然仍在梦中,还是下意识摁住胃部,眉头凄楚地紧皱。 他忍不住轻轻颤抖,断断续续地发出细微的呻.吟声。 陈让猛地睁开眼睛。 甚至来不及思考李桃李怎么会在自己怀里,陈让撑着身体坐起来,轻轻拍了下陷于噩梦的李桃李,“桃子,醒醒。” 借着床尾昏黄的小灯,陈让依稀能看清李桃李明显苍白的脸颊和布满冷汗的额头。他吓了一跳,不敢大意,声音大了些,“李桃李,醒醒。” 边喊,边扶着李桃李坐起来。 几秒后,李桃李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湿漉漉的睫毛粘在一起,李桃李的眼角还挂着一滴温润的泪,眼神没什么焦距地看着陈让,显然还没有完全从噩梦里走出来。 陈让担忧地撩开他的刘海,用温暖干燥的手心擦拭他的眼泪和冷汗,轻声问:“你怎么了?” 李桃李愣愣地看着陈让,神情出乎意料的柔软,细看还有一丝想念。缓了缓,突然委屈地撇嘴,脑袋靠上陈让的胸口,伸手依赖地环住他的腰,呜咽道:“爸,我难受。” 陈让的心脏倏尔一跳,说不清是什么情绪,想了半天,勉强把它归咎于终于跟小桃子平辈的狂喜。 初为人父的陈让小心翼翼地回抱住李桃李,回忆从前是怎么哄陈辞睡觉的。 未果,他想象着慈父应有的状态,用脸颊蹭了蹭李桃李湿润的鬓角,抱着他柔和地晃着身子,“乖乖不怕,爸爸在呢。” 出乎意料的,李桃李居然真的安静下来,重新躺好睡了过去。 陈让却再也睡不着了。 他坐在床头,一只手被李桃李紧紧搂着,另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床沿。 突然想起时月前几天拿给他看的视频。 小桃子仰着稚嫩的脸,一字一字重复牧文星的话。 “桃子是爸爸妈妈的宝贝。” 陈让忍俊不禁,歪头看着李桃李,轻声细语道:“你这个小桃子,怎么长不大呀。” 翌日,李桃李被陈让放在自己肚子上的手压醒了。 闹心地“啧”了一声,李桃李推开他,穿上外套去洗漱。 很久没起那么早了,李桃李一时有些新奇,顶着乱七八糟的头发在营地逛了一圈才去游客中心。 这里已经聚集了挺多人,还有几个昨天一起放烟花的。李桃李心情极好地跟大家伙儿打招呼,哼着歌站在镜子前挤牙膏。 下一秒察觉出不对劲来。 他眼皮怎么红红的? 凑近挤眉弄眼观察一番,居然还有点肿。 这是为什么? 李桃李百思不得其解。 正想着,陈让拎着洗漱包过来了。 家里有小妹妹就是不一样,出门在外还会带自己的洗漱用品。不像李桃李,从来只用一次性的凑合。 两人目光相交,陈让突然挑起眉头,笑容灿烂得像是白捡了个儿子。他走过来热情地打招呼,“乖桃子,早上好呀。” 李桃李莫名其妙,把牙刷塞嘴里,翻了他一眼,“神经。” 经过昨晚一事,陈让对他的纵容程度上了一个阶层,坏心思道:“小朋友要懂礼貌,怎么可以这么说话呢?你亲爱的老父……” “等一下,”李桃李咬着牙刷打断,指着自己红肿的眼睛质问道,“你昨晚是不是趁我睡着揪我眼皮来着?” 陈让的神色变得怪异,顺着李桃李的话反问:“你看我像是那么无聊的人吗?” “怎么不是?你跟陈辞都能吵架,”李桃李一本正经,“你知道我的眼睛容易肿,所以故意趁我睡着报复我,好让我今天没法见人?” 陈让短暂地闭上双眼,被他雷得说不出话。 “李桃李,”他沉声,“你是猪吗?” “你才是猪!”李桃李怒道,“你不提我都不想说,你那个咸猪爪在我身上搭了一晚上,推都推不开,你还好意思说我?” “我搭你一晚上?你是不是忘了你昨晚……” “昨晚怎么啦?”李桃李仰着脑袋,理直气壮地瞪着他。 就是嘴边一圈白色的牙膏沫影响了他努力营造的强大气场。 陈让话音一顿,不怒反笑,“所以你昨晚真的推我了?不会还揍我了吧?” 李桃李的心里咯噔一声。 陈让拎着洗漱包往里走,意味不明道:“怪不得一起床就腰酸背痛的,原来是你揍的。” 李桃李可不会任由陈让冤枉,他张嘴解释,陈让却不给他机会,怨气冲天地哼了一声,捂住对着李桃李的那只耳朵闭眼刷牙。 游客中心里的人已经来来回回换了好几波,陈让还在幽怨的刷牙,李桃李吐了牙膏沫,握紧牙刷站在他旁边。 “我没揍你。”解释的语气硬邦邦的,像根木头。 陈让一声不吭地往旁边挪了挪。 李桃李抿唇,追过去,语气勉强软了点,“我真没揍你。” 陈让又退,李桃李又追。 几次后,李桃李烦了,不追了,冷着脸道:“陈让,不许退。” 陈让一抖,险些把牙刷丢进洗手池里,一副被强权压迫的小可怜模样。 李桃李微微有些脸红,尴尬解释,“昨晚睡前我是吓唬你的,其实没对你做什么。” “真的吗?”陈让终于开口,声音带了点哽咽。 不知道的还以为李桃李对陈让做了多罪不可赦的事。 李桃李心虚点头,“真的,我昨晚碰都没碰你。” “好吧,”陈让勉强道,“暂时相信你。” “嗯,腰疼可能是床不舒服。” “知道了。” 两人声音渐小,解释清楚,李桃李也把眼皮的事忘在脑后,跟陈让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游客中心。 驻足窗外的牧文星满脸懵逼。 什么叫“昨晚没碰你”? 为什么会腰疼?? 让让怎么还哭了??? 牧文星捂住砰砰 15. 一更,端午安康 《死对头今天给我撑腰了吗》全本免费阅读 周一,医院依旧门庭若市。 李桃李周末休息得很好,今天难得提前到岗,一路底气十足,昂首挺胸地往更衣室走。 科室里的暖气开得很足,李桃李脱了厚卫衣,穿着一件柔软贴身的棉T在一堆衣服里翻翻找找。 他的白大褂是学校发的,材质和袖口都跟医院工作服不一样,很好区分。 很快找到自己的,李桃李慢吞吞地穿上,边系纽扣边满脸羡慕地盯着别人收紧的袖口。 他都不敢想,他的袖口要是能把自己的衣服全都包起来保护住,他该有多幸福。 更衣室大门被推开,那件干净的白大褂很快被它的主人拎走。 李桃李满脸舍不得,直勾勾的眼神一路追随。 陈让穿衣服的动作微滞,不确定道:“钱落我口袋里了?” “你的衣服上怎么没有学校标签呀?”李桃李明知故问。 “这是我自己买的,学校发的那件太脏了,”陈让说着就笑了,双手环抱往墙上一靠,“怎么了?” 李桃李装乖,“链接发我呗。” “喜欢哥哥的呀?”陈让满脸戏谑,“拿你的跟我换。” “我才不要穿你的旧衣服,我自己买。” “小牛马还挑上鞍了?你付费上班成瘾?”说着,陈让把自己的衣服塞进李桃李怀里,伸手等着李桃李脱衣服给他。 李桃李扭捏半晌,磨磨蹭蹭地脱了衣服。 两人交换了白大褂,一起走进诊室。 虽然嘴上嫌弃,但其实李桃李的心里喜欢得不行,坐在工位上伸长胳膊欣赏自己的袖口,满意地摇头晃脑。 小袖子既利索又干净,医生就该穿这种。 陈让觉得好笑,低头抿了口温水,想到什么,问他,“今天怎么没去我妈那里拎咖啡?” 李桃李脸上的笑容一顿。 还能为什么? 他早就不知什么时候答应过牧文星以后再也不喝咖啡这种伤胃的东西,虽然一直阴奉阳违,但真把这事舞到他妈脸前,他还是有些怵的。 牧文星生起气来超难哄的。 现在可好,牧文星跟他最爱的咖啡店主成了闺蜜,万一时月说漏嘴,姐俩再一合计,他就彻底露馅了。 所以他近期行事都要尽可能以低调为主。 李桃李斜眼看着咖啡店少东家,轻哼一声,高冷道:“不该问的别问。” “你……”陈让被他尬得狠狠皱眉,欲言又止。 有些话说出来,李桃李会不高兴。 但不说,他憋得难受。 毫无防备的李桃李抬起下巴,示意他继续。 “你年轻的时候……”陈让咬紧牙关,默默跟他隔了一臂距离才敢继续,“是不是非主流啊?” 李桃李:“……” 他直接无语笑了,想了想,干脆点头,“心里有座埋你的坟,满意了吗?” “不是就不是嘛,”陈让哼唧一声,“凶巴巴的干什么?我很不经吓欸。” 李桃李嗤笑,“滚开。” 陈让小声嘀咕,“小渣男,穿上衣服不认人。” “说什么呢?” “没什么,”陈让真诚二字刻脸上,郑重道,“夸赞你真是一个集新时代男性普遍优点于一身的好男人。” 李桃李狐疑地拧起一边眉毛,不确定道:“是吗?” “当然,”余光看见花蕊捧着肚子走进来,陈让连忙登进叫号系统,谄媚地把键盘推到李桃李身前,“桃子请工作。” 李桃李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毕竟陈让笑得花枝乱颤,一般情况下── 不会又是拐弯抹角地嘲笑自己但自己没听出来吧? 李桃李连忙严肃起来,一本正经道:“收起你的小九九,你心里想的什么我都知道。” 陈让猛地坐直,讶异地盯住李桃李,两手在胸膛上一顿乱摸。 李桃李绷不住笑了,艰难撑住对着陈让那边的额头,手心挡住弯起的嘴角。 “离我远点好不好?”他闭上眼,“真怕被你传染成神经病。” 上午的病人一贯多,尤其是经腹部超声。花蕊忙碌到十一点,实在没力气了,伸手把套头递给就近的李桃李,“下一个你先看,我去喝口水。” 临危受命的李桃李再次坐上了机器前的小凳子。 陈让坐上李桃李的凳子悠闲叫号。 进来的是个年轻男人,事少话少,往那一躺直接安心地两眼一闭。 年轻人的器官状态比老年人要好很多,形态正常,包膜光整,回声均匀,也不会有气体干扰的问题。 这样的病人李桃李恨不得直接来上十个八个。 “肝左叶没有扫完全,”陈让轻声指正,看了眼李桃李手里的探头,确定是纵切状态,提醒道,“沿着左肋弓再扫一遍试试。” “好。” 在专业知识这方面,李桃李从不质疑陈让,陈让自己也从来不说没把握的事。就他而言,只有百分百有把握的事情才会提出,其他的,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不确定,他也会选择闭口不言。 以防耦合剂沾到病人的衣服,李桃李低头,把病人左侧的衣摆往上推了些。 病人迷茫地睁开眼,视线恰好落在李桃李的侧脸上。 陈让酸溜溜道:“对我怎么没有那么贴心。” 李桃李眼一弯,坐正盯着屏幕小声回:“你不配。” 诊室里的光线很暗,屏幕上一丝柔和的亮光落在李桃李眼里,衬得他的双眼更加清澈透亮。 陈让睫毛一颤,一时收不回目光。直到李桃李采下一张肝脏纵切图,诊室里响起“啪嗒”一声,他才勉强回神,狼狈地完成眨眼的动作。 探头移向病人的腰侧,李桃李微微用力,病人突然哼了一声。 李桃李连忙松了手,紧张道:“压疼了?” “没,”病人柔和道,“有点痒。” 李桃李疑惑地凝眉,但也没多想,有些病人确实比较敏感。 他收了力气。 除了胆囊壁有些毛糙外,李桃李没发现什么其他的。正好花蕊回来了,他就起身让了位置。 检查结束,病人整理好衣服,再三道谢后才起身离开。 十一点半,其他诊室陆续完成检查,开始分担腹部病人。 花蕊收起探头,揉着后腰,神情疲惫道:“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总觉得特别累。” “是不是快生了?”李桃李的目光落在花蕊的小腹上,“孕晚期并发症是不 16. 二更,端午安康 《死对头今天给我撑腰了吗》全本免费阅读 中午是在陈让家吃的饭。 李桃李不太好意思去,但是牧文星已经上桌了,娴熟得仿佛自己家。 他只能提着两袋水果上楼。 下午病人少了些,科室里的老师知道花蕊中午去了产科,大部分都在担心,不约而同地照顾她,叮嘱她累了就及时休息,大家伙儿都搞得定。 陈让被这温暖的科室文化感动得热泪盈眶。 李桃李被他拙劣的演技刺激得眼疼,起身道:“让让。” “嗯?”陈让迷茫抬头,“你叫我?” “嗯?”李桃李跟着迷茫,须臾反应过来,立马眉开眼笑,“是啊让让,麻烦让让。” 论厚脸皮,陈让永远更胜一筹。他冲李桃李竖了个大拇指,中肯评价,“你还挺有礼貌。” 李桃李得意地抬起下巴,“当然,快让开吧。” “你要干嘛?”陈让侧身给他让了位置,顺嘴问道。 “上厕所啊。”李桃李转身往外走。 下一秒,白大褂的口袋被陈让轻而易举地勾住。他两眼发亮,急切道:“大的还是小的?” 李桃李喉头一哽,心情复杂,“关你屁事,爪子撒开。” 陈让不管,生怕他跑了,手脚并用拦住他,兴奋道:“你急不急?啊?急不急?” “你神经啊?”李桃李被他吓得不轻,抬手噼里啪啦打他巴掌,“滚开啊傻逼,我要去上厕所你拦我干嘛?” 陈让被打得晕头转向,他毫不介意地取下腹超探头,真挚道:“我可以看看你的前列腺吗?” 李桃李:“???” “你想都别想,”李桃李挣扎,“我现在就去上厕所。” “求你别去,”陈让搂着他的腰不依不饶,“你就让我看看吧,你时月姐中午不是说了吗,我们要互帮互助。” 李桃李简直快气笑了,踹了他一脚,“你怎么不给我看看你的呢?” “你想看吗?想看的话我当然也可以给你看啊,但我这不是没憋尿吗,”陈让抬头可怜巴巴道,“你就让我看看吧,你舍得那么求贤若渴的我对你的前列腺得不到摸不着吗?” “你还想得到?”李桃李提高音量。 “不不不,看看,只是看看,”陈让撒娇卖萌,抿唇眨眨眼,“求你了,舅舅。” 泌尿系彩超虽多,前列腺却少,陈让都没什么机会学习。 李桃李咬牙,“我真的想上厕所。” “我知道,”陈让举起手指保证,“我很快。” 此时要是换做杜康或者宋熠阳,李桃李可能早就答应了。不但答应,还会欢乐互看,还会指指点点。 但面对陈让,李桃李总有些说不出来的羞耻,虽然两人勉强算是一张床睡过,但要撩起衣服给对方查看那么私密的部位── 李桃李没准备好。 “不要。” 陈让哀求无果,开始道德绑架,“可是你中午吃了我家的饭。” “午休还睡了我的床,甚至于我这个主人,都只能迫于你的威压滚去睡书房。” “你还穿我的衣服。” 李桃李:“……” 陈让喉头哽咽:“好人没好报,心碎了。” 李桃李:“……” “闭嘴,”李桃李认命闭眼,“看看看,让你看行了吧。” “真的?”陈让惊喜抬头。 李桃李欲骂又止,最终只是叹气,拍拍他的胳膊,“松开,我要被你勒死了。” 陈让转哀为喜,连忙从抽屉里拿出一张新的中单铺在检查床上,眨巴着眼睛等待模特就位。 第一次给人当超声工具人的李桃李慢吞吞地脱掉白大褂,长腿一跨躺上了床。 陈让坐在圆凳上,把涂上耦合剂的探头放好,拉开抽屉戴手套。 李桃李手指抓住衣摆边缘,深吸一口气,做足心理建设后缓缓掀开衣服。 然后探上浅灰色的运动裤,闭眼将裤子褪到髂前上棘。 李桃李不怎么运动,去趟健身房能要了他的命,因此身上并没有明显的肌肉,甚至因为常吃甜品,身上的皮肉都软绵绵的。 但他胃不好,吃不了长不胖,腰线恰如其分地内收,像一只精致的小沙漏,在髂棘处缓缓外扩,形成一道优美自然的生理曲线。 白色的内裤边隐隐外露,在他细嫩的胯上勾出一道粉红的勒痕。 呼吸带动肚皮紧张的起伏,陈让戴好手套扭头看过去,视线却突然顿住。 藏在衣服里的的肚脐上,挂着一枚小巧闪亮的蝴蝶脐钉。 脐钉尾部的小挂坠随着李桃李的呼吸一刻不停地晃动。 陈让只觉得自己的心尖儿都在跟着李桃李呼 17. 第 17 章 《死对头今天给我撑腰了吗》全本免费阅读 晚上回去,李桃李第一时间进了浴室。 虽然已经仔细擦干净了身上的耦合剂,但李桃李还是觉得不舒服,得用温水冲掉才舒心。 裹着浴袍出来后,李桃李站在镜子前涂面霜,等待肚脐自然晾干后才用碘伏棉签轻轻擦拭。 日常护理结束,李桃李拿起那枚蝴蝶脐钉,正要戴上,却突然犹豫起来。 这是他目前为止最喜欢的一个,放在超声诊室那种昏暗的环境里看得并不明显。但实际上,蝴蝶翅膀里填充着各色碧玺,外圈镶满小碎钻,会在阳光下折射出五颜六色的光线。 闪亮亮很好看,但也确实骚骚的。 不怪陈让看呆过去。 李桃李在想要不要换一个素点的。 翌日,李桃李心情沉重地踏进五号诊室。 做肛超①的地方。 一进门,发现花蕊也在给自己打气,他一下就轻松了,笑道:“花老师早上好呀。” “早,”花蕊问道,“吃早饭了吗?” “吃了,”李桃李张口就来,又关切道,“今天怎么样?肚子还疼吗?” 花蕊开朗地摇头,“好多啦。” 身旁的陈让停下吃东西的动作,腮帮子里还塞了一口,抬头殷殷切切地看向李桃李。 李桃李装没看见,两手插兜往凳子上一坐。 口袋里塞了一堆昨天陈让给的水果软糖,都是他挑剩的,也不知在找什么,害得他手都快没地放。 陈让低头失落地咽下嘴里的东西,喝完豆浆,继续契而不舍地望向李桃李。 李桃李受不了他黏糊的视线,忍着脾气道:“有话就说。” “我也在这里啊,你为什么不问我好不好?”陈让撇嘴。 要不是昨天他已经这样装过一次可怜了,李桃李说不定真的会给他顺顺毛。但一想到他昨天种种不要脸的装乖行径,此时李桃李对他的防备不止一点点,冷哼一声,用气音小声道:“你也怀孕了?” 陈让呆住,片刻后尴尬地坐正。 在跟陈让的第不知道多少次交锋中,李桃李终于胜了一次,心情大好,向说不出来话的陈让挑衅扬眉,“怎么突然老实了?难道被我说中了?” “你别说了,”陈让紧皱眉毛,单手挡着嘴巴责怪道,“我都要被你气流产了。” 李桃李:“……” 八点整,诊室里进来第一个病人。 出于对病人隐私的保护,昴大附院的肛超并不通过系统叫号,而是由主治提前预约再统一报给超声科,病人自己拿着人工书写盖章的申请单排队。 第一位病人是个男大学生,进门就尴尬地龇牙笑了一下,略显拘谨地递上申请单。 花蕊也很拘谨,她无论做过多少次肛超都很拘谨。清了下嗓子,指导病人侧卧。 病人乖乖躺好,抱着膝盖说:“医生,你长得那么好看,下手一定也很轻吧?” 这话完完全全取悦了花蕊,她安抚道:“放心吧,我手很轻,不疼。” 病人信任地点头,紧闭双眼。 花蕊先用浅表探头沿着肛周扫查外口。 病人来之前做过功课,以为肛超十分痛苦,没想到花蕊那么温柔,他也仅能感受到一丝刺痛,因此放下心来,吐出一口气,慢慢放松身体。 下一秒,花蕊吩咐道:“桃李,在双平面探头上挤点耦合剂,再套个套子。” 李桃李把视线从电脑移动到固定在彩超机旁那个圆头、又长、又粗的探头上。 这是能进入人体里的东西吗? 李桃李紧紧抿住双唇,一边在心里为病人祈祷,一边低头拆安全套。 他有些分不清正反,东西挂上探头后顺不下来,李桃李觉得丢人,戴上手套红着脸一点点把套子往下翻。 翻到最下面,还没来得及固定,质量一般的安全套被李桃李不慎扯破。 套子“嗖”的弹回去半截。 李桃李脑袋一懵,绝望闭眼。 有点想进ICU了。 手套沾上了润滑和耦合剂,新拿的安全套怎么也拆不开。 没注意到这边,花蕊轻声问:“好了吗?” “还没……”窘迫地说完,李桃李希冀地看向陈让。 陈让挑眉:现在知道求我了? 但他也没耽误工作,大方地帮李桃李拆了新的递给他。 “你来戴,”李桃李扶着探头,尴尬得不敢抬眼,压低声音说,“我弄不好。” “这都不会?”陈让状似诧异,“你这个小男生,你很不合格欸。” “你废什么话?让你戴你就戴!”李桃李抬眼瞪他,“快点!” 被凶一脸的陈让非但没生气,反而意味深长地勾起嘴角,“你真是一个笨蛋。” 李桃李恨不得把他吃了。 两人说话的声音不大,算得上是用唇语沟通,李桃李把探头递给花蕊,照例挨了一句夸。 李桃李:“……” 不太懂,“戴得真好”是中国话吗? 几秒后,床上传来一声诡异的痛呼声。 李桃李好奇地侧目,从花蕊腰侧的缝隙中观察她的动作。 其实没什么技巧,简单粗暴。 病人疼得倒吸冷气,自我安慰道:“还行诶,没有想象中那么疼……医生,能再轻一点吗?” “很疼吗?”花蕊苦恼地皱眉,“探头还没有完全放进去呢,你这个不太好弄。” “是吗?”病人干笑两声,“那你弄吧,我还行。” 李桃李咬着牙,默默收回目光。 这也太凶残了。 陈让不计前嫌,拐了他一下,“你是不是也怕疼?” 李桃李神色一正,歪头“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陈让疑惑,他又哪里惹到他了吗? 那边,花蕊小幅度转动探头,终于找到一条细细的低回声,她伸手指过去,“这里,看见了吗?这条就是他的瘘管②,嗯……有点长啊。” 两人一起把脑袋凑过去,眯眼观察电脑里动个不停的超声图像,一知半解地“嗯”了一声。 花蕊笑道:“没看懂吧。” 两人齐刷刷点头。 “你们暂时也不需要学这个,咱们超声是很难的,”花蕊说,“别说实习一个月,就是一年,都不见得能入门,你们跟着我到现在,还没遇上复杂超声呢。” 两人得以些许安慰,李桃李问:“这个还不算复杂吗?” “这个要说复杂其实也算,”花蕊想了想,“其实每一项检查都很复杂。” 李桃李忍不住笑了。 陈让撑着脸,满心莫名。 这就笑了?这有什么好笑的? 他 18. 第 18 章 《死对头今天给我撑腰了吗》全本免费阅读 当完人体模特,李桃李短暂的享受了一段时间“风云人物”的对待。 类似于“哎,那个是不是前几天……” “嘘,别说了他看过来了,快走快走。” 新鲜了几天,大家伙儿也就不觉得特殊了,该让李桃李换水还是要换,迟到了也还是要挨说。 周五中午,李桃李在更衣室碰到了许久未见的方怡人,后者正在换衣服,顺口道:“桃李,能帮我系一下蝴蝶结吗?” 她今天穿了漂亮的洛丽塔小裙子。 超声科对穿着方面没有临床那么严苛,方怡人的裙子虽然华丽,但包在白大褂里也看不出什么,因此也就没人多说。 怕弄坏裙子,方怡人在上班之前就已经拆掉了上面的小装饰。 李桃李伸手系了个不算太好看的蝴蝶结,拍下照片迟疑道:“是这样系吗?” “这是……”方怡人缓缓皱眉,完全是一副求人办事没法挑剔的样子。 “应该不是吧?”陈让不知什么时候走进来,站在不远处中肯评价,“你这个结适合送外卖。” 李桃李不想在其他人面前跟陈让吵架,吵不赢真的很丢人。他不高兴道:“那你来?” 陈让挑眉反问方怡人,“需要我再帮你系一个吗?” 来回看了两人几秒,方怡人才戴上花边帽子笑靥如花道:“不用了,我觉得很好看。” 陈让有些诧异。 按理说,有信心穿这种风格的裙子的人,审美不该那么差呀。 他觉得奇怪,但两人毕竟不熟,也就没再多说。 三人一起出了更衣室,方怡人走在两人中间,仰头问李桃李,“桃李,中午一起吃饭吗?听说齐河路新开了一家很不错的花园餐厅,我们一起去吧。” “远吗?”李桃李问。 “不远,打车十五分钟。”方怡人弯起明亮的笑眼。 李桃李点头,“那我请你。” 两人还在影像中心的时候,方怡人就经常给科室里的同学老师们带东西吃,李桃李虽然也会回赠,但还是觉得该送点什么东西正式感谢。 同样时不时给李桃李带小零食的陈让跟他俩隔了小半米,斜眼看过去,轻轻哼了一声又转过头。 几秒后又忍不住扭回来,大胆道:“你们要去约会吗?” “不是不是,”方怡人尴尬地连忙摆手,“就是单纯吃个饭。” “这样啊,”陈让放心了,憨厚一笑,“那能带我一起去吗?” “呃……”方怡人欲言又止,表情勉强,“那就一起吧。” 三人上了出租车,方怡人是女孩子,两人默契地把副驾留给她。 方怡人抿唇,偷偷看向后视镜。 陈让凑在李桃李耳边悄声道:“我还以为你们要去约会呢,你们去约会的话我肯定不会跟来的,还好你们不是去约会,毕竟花园餐厅那么像约会场所。哎?你们真的不是去约会的吧?我不会当电灯泡吧?” 方怡人:“……” “闭嘴,”李桃李被他念叨得头疼,抬腿就给了他一脚,“再说话你自己一桌。” “哦。” 陈让揉揉腿,听话坐正。 须臾,车子到达目的地。 餐厅布置得像莫奈的花园,空气里充满馥郁的花香,每个餐桌都用不同的鲜花分隔,四周飘荡着轻柔的钢琴曲。 三人往预约位置走,一路经过五对情侣。 菜品上得很快,每样分量都不多,陈让只吃三文鱼刺身,还把李桃李的那份也抢过来吃了,恶心得说不出话。 方怡人小心把自己的往前推了点,“你,你够吃吗?” “够,够够的,”陈让挤出一个无所谓的笑,镇定自若道,“你慢用。” 李桃李默默骂了句白痴,招手喊服务员上热可可。 陈让说:“不爱喝甜的。” “又不是给你叫的,”李桃李说,扭头继续交代服务员,“再要一杯热红茶。” 可可给了方怡人,红茶给了陈让。 吃完已经一点半,方怡人去了美术馆,李桃李和陈让大为震惊,没什么追求地去甜品店午睡。 下午,陈让收到一条新的好友申请,是方怡人通过实习群加的。 陈让若有所思地拧眉,撑着下巴无声地看向李桃李。 李桃李正侧身研究显示屏上的甲状腺低回声团,花蕊打算给病人报4a,李桃李不明白,花蕊就细声解释。 圆滚滚的后脑勺透着股认真。 陈让收回视线,点了同意。 下一秒,方怡人转过来两百四十七块六。 【MAODA:?】 【小方就是最棒的:今天的午餐原来是你付的钱吗?对不起,我不知道是你请客,想了想还是觉得跟你A一下会比较合适[可爱]】 【小方就是最棒的:下次再一起吃饭吧~】 陈让微微诧异,想了想又觉得这姑娘的做法确实没问题。 他没多想,收了钱,回了个【OK】符号。 【小方就是最棒的:你继续忙吧~】 陈让没再回了。 临下班,花蕊被派去交送科室下半年度的危急重病之类的记录材料,陈让帮她抱着一起跟了过去。 偌大的诊室只剩李桃李一人。 他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然后小心翼翼坐上小圆凳。 取下浅表探头,挤满耦合剂,仰头怼到自己的脖子上。 他倒要看看这个甲状腺是个什么东西。 但他技术有限,显示屏上的甲状腺体、淋巴结、颈动脉交替出现,看得李桃李头脑发晕。 无法,只能一边擦拭脖子上的耦合剂,一边翻出手机找视频。 正看得入迷,手机顶端突然弹出来一条微信消息。 是于晓光发过来的,问他有没有空,想跟他一起吃个饭。 李桃李一向不赴陌生人的约,正要拒绝,于晓光的消息又发过来。 【光:犹豫了一周,看你始终没有联系我的意向,那我就主动点喽。我是真的很想跟你交个朋友,起码在一起吃个饭聊一聊,万一很投机呢?】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李桃李还能怎么回? 不好意思不跟陌生人出去? 李桃李同意了,对方很快发来地址。 19. 第 19 章 《死对头今天给我撑腰了吗》全本免费阅读 在医院看到李桃李的第一眼,于晓光就已经在心里产生了将这个漂亮男人占为己有的想法。 观察了几天后,他下定决心用陈让当钩子,果然如愿把他钓到了自己的地盘。 他贪婪地盯着李桃李迷离的双眼,忍不住收紧手指,握住李桃李的半边侧脸,蛊惑道:“热不热?要不要我帮你把衣服脱了?” 李桃李点点头,又摇头,努力睁大眼睛,“我好像有些醉了。” “是啊,好可怜。” 李桃李的脸色略微发白,头脑刺痛,身上也有种说不出的怪异,狼狈喘息时居然还有空想:还好吃了胃药。 于晓光轻笑,伸手脱掉他的外套。 李桃李不喜欢外人随随便便对自己动手动脚,虽然神志不清,但依旧本能挣扎道:“别碰我,走开。” 于晓光轻声哄着,毫不费力地脱了他的卫衣。 里面只剩一件干净的白衬衫。 荔枝洗衣液的味道混合着酒香,李桃李成了任人宰割的羔羊。 于晓光一边暗叹自己真的好运,随随便便看个病都能捡到宝,一边激动地解开他的第一颗纽扣。 线条明晰的锁骨露出来,于晓光赤.裸的眼神扫过去,心神荡漾,单手下移直接伸进李桃李的衣服里。 还没来得及摸索,包厢大门突然被人用力推开。 于晓光下意识收回手,推开李桃李慌张起身,看清来人后瞳孔微缩,身体竟然不自觉颤抖起来,“陈,陈让?你怎么来了?” 走廊里的灯光照射进包厢,陈让一眼就看见被推懵了的李桃李,心里陡然冒出一丝火气,漆黑的眼睛沉如深渊,缓声道:“你在对他做什么?” “他……他喝醉了,”于晓光脸上露出一个难看的笑,“我正想叫醒他。” “是么?”陈让冷声反问,跨步走过去。 包厢大门没开,路过的顾客或服务员或多或少都会往里瞄一眼。 陈让抱起李桃李,侧身挡住外面的视线,轻拍他的脸颊,“桃子,醒醒。” 李桃李迷茫地“嗯”了一声,看清楚来人,慢吞吞地扬起头,委屈质问:“你怎么才来?” 陈让蹙眉,察觉出一丝不对劲来。 灯光下,李桃李两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一双眼睛迷离懵懂,不像是喝醉了,更像是…… 陈让不敢再想。 于晓光害怕事情闹大,连忙笑着说:“你来就好了,快把他带回去吧。” 说着,拿起桌上的酒杯就要离开。 “等会儿,”陈让面色不虞,“把东西放下。” 于晓光呆滞片刻,拼命寻找说辞,“那个……这杯已经见底了,你要是需要,我再给你拿一杯新的行吗?” “这是你给他拿的酒?”陈让问。 “是他自己点的,他,我,我不知道他不能喝,不然我也不会……” “不知道?”陈让的神情更加阴冷,“我让你把杯子放下,没听见吗?” 于晓光咬牙,安抚自己他做得很隐蔽,陈让不会发现什么,不安地放下酒杯。 “那……那我先走了?” “不许走。” 包厢大门依旧大刺刺地开着,门口聚集了不少人,陈让盯紧神色窘迫的于晓光,当着他的面拨通了报警电话。 酒吧街附近警力充足,就怕有醉酒闹事的,因此出警极快。 但这次显然比闹事更加严重,陈让直白道:“警察同志,我怀疑这个服务员在我朋友的酒里下.药,我刚才进门的时候他正要猥.亵我朋友。” “你不要瞎说,”于晓光大惊失色,“我什么时候猥.亵他了?” 他是想来着,但根本就没没得及得手! 双方各执一词,警察严谨道:“你朋友是什么时候来到这家酒吧的?来之前吃过什么,来之后吃了什么?平时酒量怎么样?” 陈让首先示弱,“因为我们都是学生。” 然后掏出手机翻到和李桃李的聊天记录,仔细解释。 “我们现在在医院实习,每天下午五点半下班,这一点医院可以作证。下班后我直接回了家,六点零八分收到他的信息,当时他也才刚到这里。” “中午到下班,我和他都在一起,可以肯定他除了正常午餐之外没有再食用任何其他东西,酒吧有购买记录,他到这里后也只点了一杯广岛冰茶。” “五分钟前我赶到这里,这点酒吧门童可以作证。期间一共二十多分钟,他就变成这样了。” 陈让皱眉,“至于说酒量,以他的酒量,一杯广岛冰茶不至于醉成这样。” 实际上,李桃李因为胃病滴酒不沾,这一点陈让是知道的。但非常时期非常对待,为了引起重视,陈让不得不这样说。 他的神情变得严肃,“我怀疑我的朋友被他下.药了,所以要申请对这杯酒水残留物进行成分分析。” 于晓光瞬间慌神,急切地为自己辩解,“警察同志,他瞎说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这种事情警察见得多了,互相讨论片刻,申请了上级指示,用证物袋把玻璃杯整个装走,又用面签采了些李桃李的口腔残留。 李桃李害怕地躲在陈让身后。陈让拍拍他,“没事,一会儿就带你回去了。” 李桃李反应片刻,低头蹭了蹭陈让的胳膊。 两位警察留下双方个人信息,记好现住址才暂时放人离开。 检测结果需要等待十二小时。 温柔地帮李桃李穿好衣服,陈让顺手把卫衣上的帽子扣在他的脑袋上挡住泛红的脸,狠狠剜了于晓光一眼才背起李桃李往外走。 回家是肯定不能回的,去谁家都一样,几位家长都会担心,陈让就近找了家酒店。 酒店前台以为他是捡醉虾的,死活不肯给陈让开房间,最后还是李桃李艰难抬起头解释,“他是我外甥。” 市面上流通的男性催.情.药就那几种,说白了就是借助科技手段使男性强行勃.起,药物吸收时间短,维持时间长。 路上经过药店,陈让买了些东西。 他还担心另一件事,“刚才喝了酒,胃疼不疼?” 李桃李哪还能听得见他在说什么。 酒精终于姗姗来迟般发挥作用,李桃李脑袋发晕胃部翻涌,苦于没吃饭,实在吐不出什么。再加上药物因素,李桃李浑身双倍燥热,腿软得站不住,没什么思考能力地在陈让身上乱蹭。 “……我真想把你脑袋拧掉看看里面装的 20. 第 20 章 《死对头今天给我撑腰了吗》全本免费阅读 发丝上的水珠轻轻滑落至锁骨,李桃李轻哼一声,勾住陈让的脖子,将头完全埋进他的肩窝。 陈让单手搂着他的腰,手指下意识摩挲他的脊背,温声道:“好一点了吗?还疼不疼?” “好多了,”李桃李心绪烦乱,脸颊发烫,小声应道,“别那么快。” 他被陈让抱着跨坐在怀里,白色的浴袍在腰间系了个丑呼呼的死扣,上半身被严严实实地挡住,下半部分却因为姿势不得不向两边摊开,只能勉强遮住一丝半点。 两人上半身贴得紧,陈让没法往下看,只能凭感觉放慢手上的动作。 明明一开始提出“需要我帮忙吗”的是他自己,可真把人抱在怀里,陈让的心里还是掀起了一丝诡异的波澜。 陈让任由这种情绪蔓延。 因为羞赧,李桃李的身子始终僵直,精神高度紧绷,已经过去半个多小时,他还是放松不下来,搂着陈让微微颤抖。 陈让歪头,唇瓣几乎快要贴上李桃李的耳垂,垂眸呢喃道:“你的蝴蝶呢?” “什么?”李桃李没反应过来。 “这里,”抱着李桃李腰身的手轻易往前探,拇指划过他小腹上素白的圆形脐钉,“以前有个蝴蝶。” 奇异的触感由内而外传递全身,酸痒万分,李桃李几欲晕厥,低头呜咽着咬住陈让肩膀上的布料。 陈让肚皮一凉。 等了几分钟,李桃李充血状态消失。他轻轻闭上眼,委屈地掉了两滴泪珠子。 “别哭了,”陈让就着动作单手抱起他,拍拍肩膀安慰,“没事了。” “好丢人。”李桃李哽咽道。 “瞎说,没有的事。” 抱着李桃李重新洗了澡吹干头,正式把人塞进被子里,陈让又从药店的袋子里找出体温枪和葡萄糖,量了没发烧才安心把葡萄糖喂给他。 “胃不难受吧?”陈让问。 李桃李闭上眼,慢吞吞摇头。 陈让盯着他红彤彤的眼皮,想了想拧出一条凉毛巾敷在他的眼上,“这样会不会舒服点?” 眼前一黑,听力瞬间放大。李桃李脑后的血管一抽一抽地跳,他能清晰听见心脏运作的声音。 正好,眼睛被挡住也就不用思考该怎么面对陈让了。 李桃李勉力维持着面上的镇定,绷着嘴角点头。 “那就好。” 几秒后,身边那片充满安全感的炽热气息消失,耳边传来布料摩擦的声音。 他要走了吗? 李桃李心里没来由地就是一慌,手指下意识抽动,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刚才拿药的时候看见阿姨给你打了电话,”陈让又退回来,蹲在李桃李床头有节奏地轻拍他的脊背,“你睡吧,我去给她回个电话,阿姨联系不上你肯定要担心了。” 末了,补了句,“很快就回来。” 李桃李高高悬起的心缓缓落下。 若是以前,李桃李肯定第一时间就给牧文星打回去,他不可能让文星为他担心。但他今天实在没什么状态,也不敢睁眼面对陈让,干脆“嗯”了一声应下。 反正他回和陈让回都是一样的。 陈让没急着走,蹲在他床头耐心地哄了两三分钟,直到李桃李的呼吸逐渐趋于规律,才揉揉他的后脑,起身离开。 怕吵醒好不容易睡着的李桃李,陈让边拨号边往屋外走。 “让让?”对面的牧文星瞬间接通电话,愕然道,“那么晚了还没睡呀?” “嗯,刚跟桃子在一起,”陈让的声音含笑,传递到牧文星耳中带着明显安抚的味道,“他在洗澡,让我打给你。” “奥,他跟你在一起啊,”牧文星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他怎么了呢,一直不接电话,吓死了。” “可能是静音没听见,”陈让问,“要不要我一会儿送他回去?” “不不不,不用,”牧文星嘿嘿一笑,“跟你在一起挺好的,嘿嘿,挺好。他没事我就放心了,你们睡吧,阿不是,你们休息吧。” “叮”的一声,电梯到达一楼,陈让拐出门,“那我挂了?” “嗯嗯嗯。” “阿姨晚安。” 离开酒店,随手拦下一辆出租车,陈让脸上和煦的笑意一收,声冷如铁。 “去平溪路。” 平溪路是昴城为数不多的未开发区,很多从外地过来打工的男男女女都会暂时选在这里落脚。 尚未至深夜,这里已经漆黑一片了,除去偶尔传出来的孩子哭声和猫叫,几乎没有其他响动。绕过一个废弃金鱼池,陈让在一颗槐树下找到那间独立的小平房。 他面不改色地敲响大门。 里面传来一声不耐烦的询问,“谁呀?” 陈让一声不吭地继续敲门。 “哑巴了?”沉重的防盗门被从里面粗暴地拉开,里面的人皱着脸烦躁道,“老子问你……” 一抬眼,愣住了。 还没说话,陈让一脚踹了过去。 他这一脚蓄了十足的力气,再加上于晓光没有丝毫防备,竟然被他轻易从门边踹得踉跄几步,重心不稳倒在地上,撞翻一边乱七八糟的啤酒瓶。 玻璃瓶“哗啦啦”碎了一地,里面气味难闻的液体在水泥地上快速蔓延。 陈让凉薄地扫了一眼,很快收回视线,一脚踢开挡路的纸箱,缓步走过去,蹲在于晓光身前轻描淡写道:“顶着我的名义出去招摇撞骗,你的胆子好大啊。” 于晓光被踹得缓不过劲,身子又开始控制不住地颤抖,结结巴巴道:“陈,陈让,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干了,你饶了我吧……” 陈让挑眉,慢悠悠地反问:“你真的知道错了吗?” 于晓光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想起一件很可怕的事。 那年高三,他和陈让都在某个私立学校读书,一个班。 冲刺阶段,有人发奋,有人彻底放弃。 于晓光是后者。 那个大课间,他照例坐在后排跟狐朋狗友开女生黄谣。狐朋朝班里某个身形匀称、发育健康的女生吹了个下.流的口哨,突然想起来什么,大声道:“哎,你知道吗?隔壁一中有个女老师得了乳腺癌,听说两个胸都得切掉呢。” “没有胸的女人还有哪个男人会喜欢?真是太好笑了。” 于晓光撇嘴,正要应和,却突然看到一直在安静学习的陈让放下笔,修长干净的手拎起身边的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