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畜约论:我让动物园月赚千万》 1、大笨桥要掉下来 “我这辈子做过最后悔的事,就是赚了一千万镑!而且是每个月都赚一千万!以后可能还不止!” 亚瑟在走上颁奖台之前,就已经忐忑了许久,他到底该不该在这个优秀企业家颁奖仪式上,把那些离天大谱的事都说出来? 说吧,肯定要得罪多利亚女王。 但亚瑟不怕得罪她。亚瑟的担忧,是因为更重要的人。 多莉,亚瑟不能让多莉的努力白费了。这个奖,就算亚瑟自己不拿,也得拿回去给多莉。 这样考虑的话,还是不要把局面弄得太僵为好。 可是不说吧,亚瑟自己的心又过不去。 这个世界不应该是这样子的,如果现在不说,任由事态严重下去,那就算是对多莉,也不是一件好事。 她肯定不想生活在这样的世界里,假如多莉站在领奖台上的话,她会怎么做呢? 她一定会捍卫正义。 “什么优秀企业家,我呸!我这样的人如果也能拿奖,那就更加证实了,金花国上上下下,每个人都是禽兽!” 正如亚瑟所言,这几年来,金花国变得越来越沐猴而冠、衣冠禽兽了。 不信你看。 声娇喘,一台拉车停在了路边。 一个贵妇人从拉车里坐直了,然后抬起一条她的白腿。 小腿悬在半空,大腿则从剪开的裙摆中露出,小腿和大腿夹成一个锐角,三十度,一比二比根号三,在大笨城的广告牌灯光下白得炫目。 随后,小腿以膝盖为圆心,脚踝向上摆动,画出约一百二十度的扇形。镶满了黑珍珠的高跟鞋凝滞在空中,而贵妇人大小腿的白,则在这些一颗颗的漆黑中星河灿烂。她享受了一阵围观群众的渴望之后,才将高跟鞋的鞋跟,狠狠地在沥青地板上挫下去,搓穿那些望得欲穿的眼珠子,也搓穿了控制这些眼珠子的心窝,直击他们的灵魂。 两岸猿声啼不住,观众们躁动了。猿声并不是一种文学修辞,而是忠实的写真记录。一群西装笔挺的猴子们,压抑不住他们内心的躁动和兽性,在狂叫着。 啊,真白。 啊,真长。 啊,真直。 这三个想法,画出了三条路线,从围观猴群的心中,奔向同一个美好的梦想。 自从伊莎贝拉侯爵开拓了大家的眼界之后,从远洋来的东西越来越多,像这位贵妇人穿的这件开叉到大腿的长裙,据说是从远东一个超级大国来的。 那里很富,富到人们喝茶的时候,可以冲三杯,一杯加牛奶,一杯泡柠檬,还有第一杯倒掉不喝,嫌脏。那可真的是财大气粗,不像我们可怜的金花国人,喝杯茶而已,加牛奶还是泡柠檬都要被乳党和柠党的人指指点点,弄得喜欢喝奶茶和柠檬茶的人,得像萝卜欧和猪乸叶那样才满意。 正所谓仓廪实而知礼节,如果说这条长裙是来自远东这样的富国,那就一定是文明的。所以,即便是恪守《骑士道义》如丽莎公爵,也无力反对金花国的贵族们穿这种衣裳。 那个拥有白腿并且慷慨的贵妇人,终于将她的另一条白腿也搓到地面上,然后站直,使她的屁股得以离开车的软坐垫。贴着闪片的裙摆开叉,这时候已经很听话地合拢,即便像猫头鹰这样的高视力夜行牲物们,现在也无能为力,只能散去了。 贵妇人丢下两个先令,飘飘然地走了,留下了那台刚刚垫着她屁股的车子,和拉着这台车子的鸵鸟。 鸵鸟的腿也很长,也很白,并且很有力。鸵鸟也像贵妇人那样,把他又长又白的腿,强而有力地跺在沥青地板上。 这条腿也是白花花的,更是不挂丝的,就算没有夜行动物的锐眼,也能轻而易举地看得清。 但别人并不像刚刚看贵妇人那样看他的腿。可能因为那是劳动的腿,不值钱的,到处都是的,贱如泥的,你也有的,我也有的,不稀罕的;也有可能是上面有一根根肉眼可见的毛,很难看。 别人不稀罕,并不妨碍鸵鸟自己满意他现在这个模样。他很高兴自己已经是一只鸵鸟,如果他还是人,肯定已经被物竞天择了。 是的,鸵鸟曾经是人。或者说,他现在其实也还是人,只不过要在下了班之后才是。工作时间内,他是鸵鸟,是金花国大笨城的社会性畜牧态牲物。 这只是在亚瑟来到这里领奖之前,在大街上看见的一幕。 这样的一幕,于当今的金花国里,可谓是每秒钟都有不止七个。 “我不该让动物园壮大兴盛,我也不该让动物园赚钱,我不这样做的话,或许金花国现在就不会有那么多牲物!” 亚瑟对着那个被埃莉诺称作麦克风的机器喊着,太大声了,连他自己也被吓到了。 “一头真正的驴,拉完了磨,都能有一根胡萝卜,而现在大笨城里的驴,拉完了磨,变回了人,还要想办法签另一份“约定”,让自己变成鸵鸟,能在晚上再跑两趟车帮补一下。大笨城的大街上,有永远也不能下班的牛,有永远也不能休息的马,还有困得眼睛都睁不开的狗。硕大的大笨城,我愣是找不到一个人,一个人!金花国不应该是这样子!” 闪光灯不停地射进亚瑟的眼睛里。据说,摄魂器刚被发明出来的时候,人们以为这种能把人或物的瞬间捕捉下来,并且将其关在一张胶片上的机器,是能把人的灵魂抽走的,于是叫它摄魂器。 但亚瑟现在知道,偷取人魂灵的,哪是这些小玩具。 “你们,和我,都是牲物!” “亚瑟园长,你现在不是好端端的,是一个人吗?还有,在这个颁奖典礼上的在座各位,也都是金花国的上层名流,大家都衣冠楚楚的,个个都是体面人,亚瑟先生您凭什么说我们都是牲物呢?而且,牲物又到底是什么呢?” “你们!你们!哈!”本来还有所顾虑的亚瑟,被追着他鸡啄不断一般提问的记者埃莉诺惹火,接下来好像说什么也不在乎了。 “在座的各位,更加是动物中的动物,野兽中的野兽!你们只是穿着燕尾服,戴着礼帽,在手臂上挂着你们那把祖传的破伞而已,掩盖不了你们是吃人不吐骨的禽兽本质!” “亚瑟先生……” “你闭嘴!”亚瑟凌空指着埃莉诺的鼻子,想起她过去做过的种种,真的气不打一处来。“你也一样是牲物!” 埃莉诺并没有想要反驳的意思,她只是举起摄魂器,对准亚瑟。老实说,亚瑟骂她越狠,她反而越高兴呢。 “你那是什么记者,写文章的人都像你那样没有节操的?” 亚瑟园长真好,果然会帮我的,埃莉诺暗笑。 “一天天的就知道写那些蛊惑人心的东西,不是挑衅男人和女人吵架,就是撩拨北人和南人斗气。撒一把米在打字机上,鸡啄出来的文章都比你那些破文章有营养。你那么喜欢吵吵嚷嚷的,怎么不去养鸡场养鸭场,那里够多叽叽嘎嘎的声音!我看你啊,不能算是记者,只算是个鸡罢了!” 巨量的闪光灯,在富丽堂皇的宴会厅里闪成了白昼,e=mc,亚瑟差点就穿越回他当上皇家动物园园长之前的,人还不会变成牲物的世界里去了。 2、鲶鱼与沙丁鱼 亚瑟当然不是从一开始就是个每月能赚一千万镑的动物园园长。 但大笨城却是从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开始,渐渐地变成这样,满大街都是牲物了。 可是那时候不管是亚瑟,甚至是聪明睿智并且无所不能的多莉女仆都不曾觉得。在一开始的时候,我们金花国人的牲物化进程还没有进入到可视化的阶段,大家都未曾察觉。 那时候的亚瑟,在又一间工厂的线长对他说“贵族公子来这里做什么滚滚滚”之后,只能再一次流连在大街上。如果说失败乃成功之母,那亚瑟的母亲们已经有一支御林军那么多了。 有轨电车缓慢地靠近月台,叮当、叮当地作响。亚瑟其实并没有想好下一站的行程,今天只有一个面试,比平时还要短的时间内就失败了,他出门之前也没跟多莉说今天要不要留饭,反正他暂时还不想回城堡。 大白天的,他亚瑟一个大男子汉,蹲在家里吃饭的样子要是被人知道了,确实是太窝囊废了。 但这不代表着亚瑟想上有轨电车,他不知道这班车去哪,只是路过了月台,并且不小心太靠近了一些而已。电车靠站的时候,亚瑟周围的空间瞬间被压缩了。 那肯定是沙丁鱼群做的,亚瑟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当沙丁鱼群们,不挤上这趟有轨电车就会迟到的时候,电车门附近就会产生一股宇宙间无人能挡的力。连羊顿爵士的力学三条定律都难以解释这股力的凭空产生,由不得解释,这股力就将亚瑟推了上有轨电车。 现在的电车,已经是一个沙丁鱼罐头了。在罐头内部,那股无法抗拒的力终于转化了,转化成一种相互挤压的力,而不再是同心向同一个方向了。这样的力,即便再大,也没有用了,羊顿爵士哪怕不用复生,我们金花国的小学生也知道可以用力学第三定则,作用力与反作用力,大小相等方向相反,等于零了。 虽然是零,但也要看参考系。位于车厢外的贵族,当然不会受到压迫,可亚瑟和与亚瑟一起挤压的沙丁鱼们可就难受了。身处在电车里,身处在沙丁鱼群的中间,鱼群互相的作用力和反作用力将亚瑟按圆,搓扁,拉长,挤碎。 下一站到了,亚瑟没能听清楚站名。但也无妨,他本来就没打算上车,自然也没有下车的计划。而且,就算他想,这车也不是他想下就下的。力依然存在,并且随着车的到站变得更大。 肯定又是一波沙丁鱼挤上车了。 小时候,亚瑟读过的心灵杂志,是这样勉励亚瑟面对这种境况的。充满睿智的渔夫们,当他们从大海里获得天赐,也就是满满一船舱的沙丁鱼的时候,反倒皱了眉头,忧心忡忡。他们要解决一个棘手的问题。 沙丁鱼很容易就死,尤其是在船舱这样密集的空间里,它们根本撑不到船回到港口。于是,渔夫会在满仓的沙丁鱼之中,放进去几条鲶鱼。鲶鱼生性好动,在沙丁鱼船舱里,它们不安分地折腾,往这里钻,又往那里钻。虽然它们的钻对于“生存下去”这件事来说并没有任何正面意义,但这些动静会让沙丁鱼不得安宁,从而被迫和鲶鱼一起折腾自己,不断地扭动。 生命在于运动,活着在于折腾,于是沙丁鱼就活了,活到船舱及时靠岸,活到他们被活生生地冷藏,然后保存鲜味到餐桌上。 然而在亚瑟所处的这个沙丁鱼罐头里,鲶鱼的数量是不是太多了点?挤在他周围的每一条赤膊的肉,都和鲶鱼一样恶心。 是湿漉漉的,有咸咸的腥臭味,很脏,甚至是黑的。经过一顿挤压之后,甚至产生出孱液。这样的沙丁鱼,又怎么可能有师奶想把它买回家去,将它切成块,裹上淀粉鸡蛋液面包糠,再炸成美味的鱼块呢? 那沙丁鱼就只能自救了。在亚瑟身边的沙丁鱼们,有些是真正具有上进精神的。就算没有鲶鱼,它们也会利用作用力和反作用力,将自己卷起来,卷到车厢顶上,以高过其他的沙丁鱼,获得更新鲜和香甜的空气。 因为这种力和粘液的存在,亚瑟就算自己没有刻意地用力,也被迫地升腾起来了。真好,就像腾飞的金花国经济一样,亚瑟的双脚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地了。亚瑟已经想到了明天《》或者《时光》的大标题,比如“蓬勃的经济活动助长金花国高质量发展”之类的。一想到这样重要的国事,亚瑟这样的蝼蚁也能参与其中,实在太荣幸了。 还在荣幸的时候,亚瑟的腾飞却被戛然而止。 车厢有盖子。 沙丁鱼也好,鲶鱼也好,亚瑟也好,不管他们怎样借力打力或者使用蛮力,都不可能用头磕破铁皮的车厢顶,突破这个箱子,突破这个桎梏,上升到更高的空气里去——那里的空气固然更加清新和香甜,但那不是沙丁鱼配享用的。 沙丁鱼就该和薯条一起,任由刀俎。 “大笨桥要掉下来,掉下来,掉下来……”车厢外,孩子们又在唱那首传颂千年的经典。亚瑟也不知道这首歌到底有什么含义,大笨桥又怎么可能掉下来呢?它已经伫立在大笨城上千年,甚至不知道有没有上万年了。这些小屁孩,连毛都没有长齐,和曾经的亚瑟一样,从大笨桥的桥头,跑到大笨桥的桥尾,在桥上诅咒着大笨桥要掉下来,简直是无厘头。 “那么,大笨桥怎样才会掉下来?” 亚瑟刚刚才否决了孩童们的歌谣,却又马上开始自己胡思乱想起来。 一辆沙丁鱼罐头,荷载了可能有一百条沙丁鱼,已经咸了,没有梦想可以减轻很多重量。但这些沙丁鱼还是有压力的。晒咸鱼,腌腊肉的时候,有些人会在鱼肉的上方压重物,千斤重担,把咸鱼咸肉里面的水分都挤压出来,快速变干。 这些重物可以是大石头,也可以是房子的贷款,月末的房租,上个月的水电,包租婆的催促。都是顶好的重物,甚至都不需要阳光和时光,咸鱼和咸肉马上就压迫好了。 满载着这样沙丁鱼的车,肯定很重的。让这样的车多多地行驶到大笨桥上,有没有压垮桥的可能呢? 亚瑟的眼珠子突出,望向窗外,很抱歉,大笨桥又堵车了。堵在桥上的满满的车当中,给予咸鱼们乘坐的罐头,只有这么零零星星的三五辆。其他都是载贵族的电动驴车、马车,一辆车里只有一个贵族和一个司机,一点儿不重。 靠几车厢咸鱼就妄图压垮大笨桥,没门。 糟糕,亚瑟的眼珠子突出,并不是因为他想要看窗外景色的主观能动性驱使的。车厢太挤了,他的眼珠子被挤得突出来了。都怪平时的感觉也差不太多,亚瑟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被压力挤得有点喘不过气来。 怎么办?亚瑟有点害怕,他突然明白,自己有可能死在这里。求生欲迫使亚瑟使劲吃奶的劲,向上爬,再向上爬,他要活着回去告诉多莉,他今天回来吃午饭,不管这是不是一件难看窝囊的事。 但他今天中午终归没能吃上多莉做的午饭。亚瑟失去了意识,然后被不知道是什么人,送到一个不知道什么地方。 那里只有一个穿人字拖并且秃顶的教授,告诉他,大笨桥是可能塌下来的。 3、城堡 “你终于醒啦,阿柒!” 亚瑟艰难地睁开眼睛,一个猥琐的秃头男子,很矮的,站在他的头顶。 不对,一个人怎么可能站在另一个人的头顶?亚瑟揉揉眼睛,猛地发力坐起来,他这时候才明白自己刚刚是躺着,躺在一张像是实验台那样的长板子上。而那个猥琐的秃头男子,是站在板子旁边,把头伸长得像乌龟出壳,大脑袋悬空正对在亚瑟的脑袋上,只差十厘米就可以贴贴。 “啊!痛!” 亚瑟的猛然坐起来,显然让两人齐眉交接,头部交流,发生激烈的思想碰撞了。 “你刚刚才醒过来,干吗着急坐起身啊阿柒!这样对身体不好的!”秃头男子摸着自己的秃头脑袋,来来回回地抚平秃头上面的皱褶。但它们是人生中的波折,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你是谁!” “幸会,阿柒!仲未自我介绍添。”秃头男子说话很奇怪,说听不懂吧,又大概能猜得出来;说听得懂吧,亚瑟又不敢确定自己猜的意思是不是完全正确。 “我叫达·文西,赏面的,你可以叫我达·文西爵士。我知道你无工作,这里有份笋工给你,你不用再揾工啦。” 亚瑟不是很确定,他是不是在说要给自己一份好工作?但是那秃头佬怎么看都不像靠谱的样子。他自称爵士,但怎么看都不可能是贵族。他穿着发黄的白大褂,发黄的同时又有一些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白斑。乌七八糟的一双断过的腿之下,九根脚趾头上镶嵌着九块又厚又黄、像蜡烛油融化之后又重新凝结成的片。这些片,嵌在这个地方,按常理推断应该是脚指甲了。但如果不是在这个地方,亚瑟根本不敢想象人类可能长出这样的脚指甲。至于剩下的那根脚趾头,上面什么也没长,只有一团粉色的小肉瘤,鼓了起来,像一朵小花,是达·文西爵士浑身上下唯一的装饰。 至于大脚趾头和小脚趾头之间,夹着的是人字拖的胶。如果不是这里夹着的一点点胶,让达·文西爵士的脚和人字拖产生了联系,亚瑟甚至都不觉得这个人穿了鞋子。他的人字拖歪歪扭扭,导致左脚脚跟,和右脚的脚掌,都直接和地板接触着。 假如亚瑟是个女性,现在应该要高呼“救命”,甚至大喊“非礼”。哪怕这个自称达·文西的爵士什么都没做,应该都不会有人觉得他被冤枉了。 “那,闻西爵士……” “我都系希望你叫翻我既全名,达·文西。” “闻西爵士……” “啊好了,我唔同你计较这些东西。”达·文西打断了亚瑟。“我们做科研的,不想浪费时间交际,阿柒,我直接滴同你讲,现在我要给你一个很重要的任务,你必须完成它。” “不是,这位爵士先生,不管你是科学家也好,还是神经病也罢——你原谅我这份人说话就是这么直的。”亚瑟的手虽然摸得着自己的脑袋,但他显然难以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说话总是夹着那么多难懂的词也就算了,你总是阿柒阿柒地叫唤,难道是在叫我吗?” “这里除了我和你之外还有其他人吗?阿柒,我睇不是我傻,是你痴先至真。”达·文西扶了扶自己鼻梁上那副已经歪掉的眼镜,但只是从歪左边扶成了歪右边。 “你叫arthur啊么,arthur、arthur,你又排第七,我不叫你阿柒,叫你咩啊?” 亚瑟依然没明白自己的名字和“阿柒”有什么关联,更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排行了老七,简直就是强词夺理。 “我看你是不相信我的能力。” 能力?倒也不能随便否认他人,亚瑟认为,闻西爵士的搞笑能力是一顶一的。 “看来,今天不show点quali给你看看,你是不会信我的了。” “够了!”亚瑟忍不住了。“你到底在说些什么!什么是quali?你要展示什么能不能好好说话?你在说qualification吗?你有什么资质什么资格有什么本事?你倒是整出来给我看看!” “睇住啦!不好眨眼啊。” 达·文西爵士得到了鼓励,立即从裤裆里,对就是从裤裆里,动作很快亚瑟也不知道怎么做到的,掏出来一只树懒。 “呢张,叫超级树懒凳!” 介绍完名字,达·文西等着亚瑟的惊讶表情,而亚瑟当然不可能给到;树懒又不动,静静地四腿站着,空气就这么凝结了。 “你不惊讶的吗?” “惊讶什么?你的裤裆居然能掏出来一只树懒?” “惊讶超级树懒凳!你都不知道他有几犀利!”达·文西看亚瑟的表情依旧呆滞,只好自顾自地坐在树懒上,开始演示树懒凳的功效。 “当你需要长时间监视敌人的时候,你就可以坐在树懒凳上面,同树懒一样,一动不动地瞥住敌人,瞥到他们怕为止!” 亚瑟除了o嘴之外,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你看你,你怕了吧。树懒是做间谍凳的最出色人选。它懒得动,就不会反抗,它深深地明白到,面对高级物种的奴役时,反抗是没意义的。它想进步,想文明,就只能够接受,接受自己落后的事实,积极学习做奴隶的态度。在这方面,树懒是动物界里的表表者,所以它可以以间谍凳的姿态,进入我们人类的文明世界,呼吸同我们一样的香甜和自由。” “你颠够了吧,玩够了吧?”亚瑟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恢复了不少,眼珠子在看完这么荒唐的东西之后居然也没有突出,是时候回去吃午饭了。 “我走了。” “哎哎哎,你唔好走住啊!”达·文西一把拉住亚瑟的手臂。“唔中意超级树懒凳?不怕,我这里还有蜜獾头盔。你知道吗,蜜獾是这个世界上最勇敢的动物,什么狮子老虎,在它面前也只能靠边站。你有无中意的人啊?如果无,你戴上我这顶头盔,就有的啦。” “什么头盔,能让人发生这种难以抑制的情绪简称发……” “哎,阿柒,你讲野点可以咁粗俗不堪。这是勇气,勇气!有好多人,连自己到底是不是中意过个女仔都不知道。我这顶头盔,可以帮他建立自信,重塑雄风,让他相信自己是喜欢人的,也让他以为女仔是倾慕他的,让他敢做,喜欢就去做!” 听完达·文西的介绍,亚瑟确定他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兼傻子。 “不好意思,屋企煮落饭,我要回去吃了。”亚瑟想起来,达·文西的口音是来自某个海外地区的,他如果想的话,是能学一点的。难怪他不知觉地也能听得懂。 “阿柒!”达·文西也生气了。“你不好不信我,我告诉你,你的任务非常艰巨,你接受也要接受,不接受也得接受。如果你不答应的话,大笨桥会掉下来,金花国也会掉下来!” 达·文西摘下眼镜,露出里面两个黑黝黝的深邃空洞。 “如果你不帮我,让金花国进化的话,大笨桥是真的会塌下来的。” 4、待客之道 “阿柒!你以为我玩嘎?我是认真的!”达·文西爵士显然不满意亚瑟的表现,两只小小的眼睛里射出了和他相貌完全不相符的凶光。 也不知道是亚瑟的身体还没完全恢复,还是达·文西这幅躯干不可小觑,他竟然麻利地将亚瑟放倒,重新将他捆在实验台上。 “你听我讲。”达·文西重新戴上眼镜,歪歪曲曲的框架和镜片挡住了凶光。“这样的发明,我做了很多。比如可以一边打字,一边食饭的机器;又或者是在马桶上面都可以继续工作的‘依托答辩’。但是这些都是治标不治本的。” “不能停止进化,逆水行舟,阿柒。我们人类虽然已经走到了所有生物的最前面,但这不代表我们能一直赢。动物的优点,我们也要汲取。” 亚瑟现在无法动弹,他的身体被达·文西贴上了很多电线。这些电线端口的塑料外皮都被环切了,露出一点点金属线头。亚瑟浑身都麻麻酥酥的,虽然不至于死或者晕,但总之是动不了。 “你以为刚刚那些发明都是我闲着蛋疼做出来的吗?我不做那些东西,怎样从动物的基因里提取有利进化的因素?没有这些基础性的研究,哪有可能进行我们下一步的实验?” 实验,他满脑子和满嘴巴都是实验。亚瑟心想,这家伙该不会要把自己变成半兽人吧? “听住啦,阿柒。进化是要多方位多维度选择的,我们人类虽然大力发展了我们的大脑,但是行这样的路线,是要付出代价的。这个代价大家都明啦,你看现在的人,给把刀他,都话自己打不过一只袋鼠,挑!正废柴。” 亚瑟心想,现在的人没有这么废柴吧?拿刀都打不赢袋鼠?亚瑟觉得自己虽然废,但有刀的话,打只袋鼠就算不是十拿九稳,也能杀它个难解难分啊? 打不过袋鼠?不至于,不至于。 “所以我要帮人类重拾这条错过了的进化路线,我们既要也要,我利用我们已经发达了的大脑,重新将我们的四肢也进化回来!阿柒,前期需要的科学研究工作,我已经完成了。跟住落来的社会面推广,我需要你咁样的人来帮我。” “为什么是我?” “点解?咁简单,因为你是条正铺盖咯!” “你需要我帮你做事,怎么又用脏话来骂人呢?” “乸!你睇睇你,明明听得懂,又要诈不懂。”达·文西似乎已经接好所有电线了,离开亚瑟躺的那张实验台,坐到另一边鼓搞别的仪器。 “我是话,你条uy,我无讲错嘛,uy,难道你不是咩?” 虽然亚瑟是个男爵,但贵族里面也有穷困落魄的穷鬼——虽然不多,可亚瑟正正就是那条可怜的uy,他不能否认。 “阿柒,你是所有贵族里最uy的,这一套就你最熟悉。一个人,从早上九点,到晚上六点,周一到周五,间歇性地从一个人变成一头牲物,你是最熟悉这个过程和感觉的上等人。” “一个人变成一头牲物……”亚瑟皱着眉头,仔细思量达·文西刚刚究竟又说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九点到六点,周一到周五,你说的明明是上班吧?” “不是,阿柒,不是,我说的是人变成动物,变成社会性畜牧牲物,那种让体内充满野性之力的感觉,啊,真让人怀念啊……” 达·文西说着说着,竟然怀念起从前。 “阿柒,吾系我吾想自己做,我知道你想这样问。但问题是我自己实在不行了,我老了。”达·文西的样子看上去当然确实是不年轻了,尤其是那个秃顶,既没有了头发的盘旋,也没有其他秃顶那样的油光可鉴。他的秃头,是干枯的,皱巴巴的。一道又一道褶皱刻在脑门上,说明岁月那把杀猪刀已经在它的头上砍过一刀又一刀。 “但你也还没到说老的程度啊,你离退休还远着吧!”亚瑟直指问题所在。 “谁又能活到退休咯!后生仔,你不好咁招积。” “我没有嚣张,只是疑问而已,你确实还没有到退休年龄。” “是,是,是,我没有到,但我已经过了三十五——”达·文西还想继续说什么,但半张了嘴巴,又闭上,然后看着亚瑟。 “虽然我不是专业的,但一切科学都绕不过数学,阿柒,数学和数字是很美妙的。三十五和六十五之间,是无穷大,你知道吗。当你数到六十四的时候,就会突然发现六十四之后竟然是七十。” 亚瑟根本没听懂他在发什么神经,反正他一个自诩的科学家,说这些连小学生都知道错误的算术——哎,亚瑟心想,我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吃饭啊! “总之呢,阿柒。你是我能找到的,最正直的uy,你是贵族,你又年轻,所以,这个任务只能交给你,好啦!” 达·文西说“好”那个字的瞬间,亚瑟浑身的麻麻酥酥就消失了。 “阿柒,你已经拥有和人签订‘畜约’的能力,从现在开始,维护宇宙和平,警恶惩奸的任务,就交俾你啦!” “你哑屎啦!”亚瑟终于忍不住了,那些奇怪口音,其实一直封印在他的体内,他以前学过,不过不是刻意的。 “这不是说得挺好的嘛,难道你也去过那里?”达文西露出欣慰的笑容,是老奶奶看着孙子的那种慈祥欣慰。“我真的好喜欢那里的啊,那里的人,说话很好听,天天请你好好放低。不止这样,他们是我见过最勤力的人。可能东方人都是这样的吧,聪明,又勤力,所以他们都很富有,我们呢班老西,是应该学习一下人家。” 达·文西说着说着,手果然痒了,拿起杯子,往里面倒黑色粉末。 “冻斎啡,最醒神,阿柒,你要将这样的精神传播宣扬出去,我们金花国要进化,你明白吗。从现在开始,你可以同任何愿意的人签订‘畜约’,这样他就可以进化,获得野性之力。跟多点人签约,让金花国的老百姓更强大!去罢,阿柒,我相信你做得到!” “其实我叫亚瑟。” “求其啦阿柒,总之呢……” “总之我现在可以回去了是吧?”亚瑟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蹦跳,甩甩肩膀,没有任何的不适。 “可以,快滴翻去啦,早滴翻屋企,早滴食饭,早滴开工!” 亚瑟都没等达·文西讲完,就马上夺门而出,他可不想再听这个疯子多说一个字。 5、女王密令 被达·文西折腾了许久,出来之后才发现,原来都已经下午了,难怪肚子饿。 亚瑟既不知道那一列沙丁鱼有轨电车把他送往哪个方向,更不清楚他在车上被挤晕之后又被捡到哪里。他也不敢回头去确认达·文西的实验室具体在什么街什么巷什么号,他只管闷着头,不停地往前跑,远离达·文西。 不知道跑了多久,大笨桥再次伫立在亚瑟的眼前,到了这里,他当然能找到回家的路。大笨桥和大笨桥所处的大路,横跨在大笨城的正中间,将大笨城一切为二。亚瑟也说不清楚是先有了大笨桥之后才有大笨城,还是因为这座桥建在大笨城内所以叫大笨桥。 总之,大笨桥是大笨城的重要象征。 沿着大笨桥这条大笨城的对称中轴线,从城市的正中心出发,不管往南还是往北,只要是远离中心,那就是从繁荣走向贫穷,从文明走向蛮荒。 除了像亚瑟家所在的那种圈圈之外。 这些圈圈,是非常不懂事的,在妨碍大笨城的观感。它们明明身处大笨桥中心附近的街道,却零零星星地,在繁荣之中落后成贫穷,在文明之中保持着蛮荒。 这些圈圈是穷人住的地方。 在圈圈里,别说钢筋混凝土,就连石头制的房子都不多见的。这里的人,居然都还保持着骑士时代的样子,有用木头的,甚至有用稻草来盖房子。 这样的落后和贫穷,简直就是犯罪。但这样的罪过,不该由他们来承担。他们本来都有机会换到水泥房子去的,但被一个人否决了。 那个人就是亚瑟的祖先,亚瑟不知道多少世。 当时,大笨城在快速地改造。城内不少老贵族都把自己的领地卖了,又或者和新被封赏的贵族合作,在这片土地上疯狂地盖钢筋混凝土的水泥房子。而亚瑟不知道多少世,早早地就预料到这未必是好事,他那时候说。 “如果整个大笨城都改造成水泥房子,以后穷人该住在哪里呢?到时候这些人因为没有房子住而离开了大笨城,那大笨城可要出大乱子的。” 亚瑟的祖先就是这样说着,一次又一次地拒绝了想和他合作的新贵族。他想要守护大笨城最后的“乐土”,于是,他的领地变成了如今大笨城的其中一个贫民窟。 亚瑟生于贫民窟,也长于贫民窟。跨越大笨桥之后,往右拐,穿过一条平平无奇的街,从一个石门的底下钻过去,就进入了过去曾经是他祖先领地的贫民窟。 如果是寻常人,在这里面简直是寸步难行。 地板没有被沥青铺过,也没有整齐的砖头铺整。横铺在整条巷子表面的,是晒干的狗屎,以及有可能混在其中的人屎。屎并不是一块块地被晒干的,而是一片片。它们通常都不能等到全干,就会被路过的手推车,又或者是鞋底甚至是脚底碾压过,然后摊开来,抹成面积更大的一片又一片。起初像花生酱,后来晒干了,发白,就像刷在墙上的粉末一样,又白又腻,煞是好看。只要不知道这是狗屎,脚踏在这样的路上,绝对是心旷神怡。 不仅如此,抬头也可以看见彩色。在数不清多少次工业革命之后,就算是贫民窟里的这种草房子木房子,也必须得用电了。而这里的电线,绝对是全大笨城最复杂先进的。它们直接从这个房子飞到那个房子,飞来飞去,最后将整个贫民窟变成了蜘蛛洞。而搭在这些电线上的,则是床单,被单,还有长长的大喇叭裤,是住在附近的人,洗了之后搭在上面晾干的。 因为这里的屋子采光都不好,所以他们只能这样晾衣服。至于为什么湿哒哒的东西直接晾在电线上也不会有事,亚瑟也解释不明白,大概和小鸟站在电线上也不会死是同样的道理吧。 除此之外,每一次通过十字岔路之前,亚瑟都要留心,免得被一直播放着“卖角仔玻璃樽……”、“收长头发收长头发”、“维搜洗衣机电冰箱,收旧家电”之类音乐的独轮手推车撞倒。 而亚瑟轻而易举地躲开所有这些东西之后,总算来到一座石头城堡的门前。 虽然落魄,但他毕竟依然是个贵族。城堡固然是老爷子们遗留下来的,但老爷子遗留下来的东西,也就只有这座不能撑饱肚子,但好歹可以遮风挡雨的石头房子。 “如梦人生芳心碎,空对落花我泪垂……” 石头房子的里面,传出一把阿姐的声音,温婉而又有力。亚瑟知道那一定是多莉女仆又把那套胶碟租回来了。 “演到贺家西死了吗?” “少爷,你回来了!”多莉听见亚瑟的声音,不顾演魂箱里知叶秋正抱着怀里的贺家西哭得梨花带雨,就从破败的藤椅里弹出来,一把环抱住亚瑟的脖子,然后又像个大姐姐那样,摸摸亚瑟的脑门。 “肚子饿了没有啊,女仆姐姐已经做了好吃的。” 多莉确实比亚瑟大,不过仅仅是几分钟而已。当年,前任男爵夫人,也就是亚瑟的妈妈,和前任女仆长,也就是多莉的妈妈,在同一时间,同一个房间里,把亚瑟和多莉生了下来。 至于为什么堂堂男爵夫人要和女仆在同一个房间生孩子,那当然就是因为,这座石头城堡根本就没有多少间适合拿来做产房的房间。 从那时候起,多莉就一直是亚瑟的保姆。所以,虽然只赢了几分钟,但多莉确实像一个大姐姐一样,全方位地呵护着亚瑟的一切。 “贺家西还真的死了啊,这次看得那么快?” “一天之内就归还的话,租金可以退还两成嘛。” 亚瑟之所以能用那些奇怪的词语和口音跟达·文西交流而不落下风,大概就是因为多莉女仆时常租这些碟片回来看。亚瑟虽然一点儿兴趣都没有,但在旁边听得多了,也自然会懂。这种来自远东的片子,在一段时间里确实是风靡整个金花国的。 “今天面试很久耶,不是说只有一家的么,难道成啦?”多莉一边从火炉上把通红的铜炉子端出来,一边问亚瑟。“你最喜欢的,炸薯条沾土豆泥。” 平心而论,哪有人会喜欢吃炸薯条沾土豆泥,那只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而已。但亚瑟和多莉都已经习惯了,这么多年来,如果不是有这座城堡,还有多莉家务之余在院子里种了各种各样的农产,他们连炸薯条都吃不上。 “没有,只不过……”亚瑟在想,要不要把见到达·文西这件事告诉多莉?毕竟达·文西应该确实是一个神经病,而且说的话又过于无厘头。 可是,当时被达文西摁在实验台上,麻麻酥酥的被电击的感觉确实真切存在的,还有什么《畜约》,到底是什么鬼,他也说不清。 不跟女仆姐姐说这件事,真的没有问题吗? “女王陛下驾到!女王陛下驾到!” 奇怪,现在收卖废品的佬播广告词这么大逆不道的吗?亚瑟和多莉都觉得奇怪,还没等他们来得及反应,一大堆御林军就冲进城堡,将他们按在地板上,押着他们的脖子逼迫他们跪倒。 “女王陛下驾到!” 6、第一份《畜约》 亚瑟没有见过女王,最起码没有亲眼见过。虽然他是个贵族,但毕竟是落魄的,更别说就算不落魄,也只是个男爵。不止亚瑟没见过,就算是亚瑟的爷爷和太爷爷,也没有亲眼见过当时的先帝。 当女王如羊脂一般白的肌肤展现在亚瑟的石头城堡里面时,亚瑟和多莉都依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那确实就是女王陛下本人——整个金花国,只有养尊处优的女王陛下拥有如此的肌肤。 她没有穿平时在大众面前穿的那些华贵礼服,可能是因为不想别人知道她在这里吧,一袭漆黑的银河披在她的身上,丝滑,又贴身。但银河并不是完全漆黑的,几个应该是刻意设计的镂空,会随着女王的一举一动,透露出她雪白的肌表,一闪一闪的,亮晶晶,确实像璀璨的星河。 在金花国里,这样的人物,你就算打着太阳能电筒,也找不着第二个。 确认眼前这个女人确实就是金花国的多利亚女王本人之后,亚瑟开始担心。他们家落魄许久了,那些所谓的贵族礼仪,他虽然有学过,但从来没用过。接见女王时到底要做什么,亚瑟根本不记得。 要是做错什么、说错什么,该不会被杀头吧? 虽然现在已经工业革命了,但她还是国王啊,亚瑟只是小小男爵,杀头应该是可以的吧? 可以的吧? 就连多莉也没有主意,对于一个女仆来说,这确实超纲了。 “你们不用如此拘谨,如果能让你们放轻松一点的话,就用你们平民最习惯的做法来招呼我就行了。吃饭,吃饭怎么样?对,我今晚就在这里吃顿饭好了,你们还没吃饭的对吧?”女王金口一开,御林军把亚瑟和多莉松开,但两人依然不敢站起来。 “起来吧,去做饭,朕饿了。” 这下可更愁人了。城堡里本来就没有什么食物,多莉自己种的几颗生菜恰好在昨天割了,鸡又还在鸡蛋里,是真的一点能招待客人的食物都没有。 “少爷,要启动预警吗?” “启!三级!” “遵命!少爷!” 多莉女仆得到首肯,立即开始动手,不愧是前女仆长的女儿,不过半小时的功夫,亚瑟已经可以和女王坐在同一张桌子前,准备享受他们的晚宴了。 按平时的规矩,亚瑟这样的低等贵族当然不能和女王共餐,但女王再三说明,今天有特殊情况,不必拘谨。亚瑟踟躇再三,最后才被御林军按在藤椅上。 “你们平民吃的就是这些吗?”女王皱着眉头,用叉子将盘子中的东西撩起来。 那大概是面条,但又肯定不是面条。它是绵的,不是指它的质感软绵,而是说它真的是棉。女王分明认得,一根绵绵的细绳,两段有较硬的塑料包裹着。 这分明是鞋带。 “在平民家,你们管这道料理叫什么,面——非面?” 女王毕竟是博学并且睿智的,就算是面对亚瑟这样的低等贵族,也不会丢失作为女王应有的雍容华贵和温和可亲。 她继续用叉子挫了挫那块灰黑的牛扒——不过有了面非面的经验,女王这下知道,这块东西不一定是她拍拍脑袋就判断是的牛扒。叉子挫在“牛扒”的身上,显然没有肉应有的回弹力。不是煮老了,一块肉哪怕是烧成焦炭,也不是这样的手感。 女王切下一块,用叉子插着,举到鼻子旁边。一股浓烈的工业气息扑面而来,不是添加剂,也不是高科技,就是工业的味道。浓烈,刺鼻,窒息,胶味,那就是一股胶味。 “陛下,御医吩咐过……” “我有分数。”女王已经知道,那是一块皮鞋。准确来说,是皮鞋的鞋面,一块较完整的牛皮。不要以为多利亚是金花国的女王就是一个杂草和小麦都分不清的富贵猫,丽莎公爵的农场,她是巡视过不少次的。烧焦的牛皮味道,她在那里闻过。 “皮鞋也能吃的吗?”女王虽然这么说,但她居然也将那一片皮鞋塞进嘴里,皱着眉头嚼了起来。 “陛下!” “我有分数。”虽然很为难,但女王的樱桃小嘴,居然能把那块牛扒嚼烂,并且吞了下去。 “看来是真牛皮,你们这双鞋买了不少钱吧?” “不知道,不是我们自己买的——送来的人说是真皮,微臣一直没舍得穿。”亚瑟都不好意思抬头看女王,低着头。 “陛下,要么看着演魂箱来吃吧,我们平时也是这样下饭的,美食节目!”多莉助手麻溜地打开箱子,今天的美食节目,竟然是《女王的御膳》。 这是个挺反常的节目。看名字,你会以为它是一个讲各种名贵奢华宫廷菜的节目。但其实演魂箱里正在播放的,是女王全程穿着平民装,走遍大笨城各种各样的饭店甚至苍蝇馆子,在那里吃蛋挞、喝红茶。 换做是其他国家,没有任何一个国王会做这样纡尊降贵的事。哪怕在咱金花国,历代先帝也绝对没干过这种事情。唯独是多利亚,像一个普通百姓那样到处逛吃。或许这就是为什么多利亚女王是金花国历来最受欢迎的国王吧! 但正所谓,有得必有失,女王被老百姓爱戴,就要受其他国王的耻笑。 “放肆!你们是想死对吧!”皇帝不急太监急,御林军队长再次将亚瑟和多莉的头摁在地板上,他也是个贵族,站在贵族的立场上看,放这个节目就是在嘲笑女王、挑衅女王。 “停手!”女王制止了他们。“我已经说了,我有分数!”女王一改刚刚一直保持的和蔼可亲,突然像一头狮子一样,仿佛要吞下整支御林军。 “陛下……” “出去!” 石头城堡里,很快只剩下三人。女王盯着多莉,亚瑟立马说“多莉是这里的女仆,如果她出去了,微臣真的不知道该用什么招待陛下。” 女王略微收敛了一下,眉头重新舒张开来。 “亚瑟卿,你的资料朕已经看过了。但没想到,第一次见面,你就能给我这么大的惊喜。” “惊……喜?”亚瑟和多莉面面相觑,揣摩女王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堂堂金花国女王,居然喜欢吃皮鞋? “想不到我的朝廷里会有这么穷的贵族,很好!”女王的称赞让亚瑟很难堪,穷不是他想的,但女王怎么还夸起来了呢? “这个任务还真就只能交给你!” 有完没完啊!亚瑟心想,今天怎么净是遇到这种人,上来就闷头给任务自己,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被什么蹩脚作家写进了小说里,又或者是进入了从今以后要过上那种看见脑袋有问号感叹号的人就得屁颠过去和他交谈否则就没别的事情可做的开放自由的世界里。 “亚瑟卿,你不要再找工作了,从明天开始,你就去做动物园园长,目标是帮我赚一千万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