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渣后和绿茶弟弟HE了》 1、第 1 章 黄昏时的火烧云将青燃峰半山的红枫染成血色,另一边山色青翠欲滴,越发显得红越红,翠欲翠,浓烈的颜色相互交织,热闹得打紧。 但洛尤并不热闹,她靠坐在椅背上,闭目养神,等待青燃峰主人归来。 据青燃峰的弟子所言,风齐昨日带着宋恩去东海仙岛求解噩梦的灵药,已经·一天一夜,到现在还未回来。 暮色中,几缕细碎的阳光折射穿破丛林叠嶂,罩在洛尤周围,愈发显得她温柔清冷。 洛尤性格安顺,不喜出头,在仙族中并不是惹眼的人物,而且她行为做事也不具大家风范,性格随心所欲,所以青燃峰的女仙侍童们都不喜欢她,也一直打心眼里认为,她配不上自家仙君。 这倒也不怪他们如此想。现在神族式微,六界中仙族势头最盛,四大仙宫——青燃峰、火凰山、万籁宫、花神殿最为兴盛。 而这四大神府中,数他们青燃峰实力最强,青燃峰之主风齐更是仙族少有的天才,修为能力,待人处事均是无可挑剔,相貌更是一等一的好,排得上花神榜男仙中的前三。 而他的未婚妻——月山的仙主洛尤,虽然模样绝艳无比,但她性格温软不露锋芒,和哪一方面都十分强劲的自家主人相比,便没那么出色。 若不耀眼,便是高攀! 洛尤今日清晨便早早从月山出发,来青燃峰找风齐,但她已经在这里坐一天了,到目前也没见风齐半个影子。不出意外,今天得无功而返。 这一等就是一天。 等到傍晚,一个身着鸦青色的青年女子来到客堂。她尊敬地向洛尤施了一个礼,不卑不亢道,“仙子,这般晚仙君还未归峰,恐怕今天是回不来了。天色已晚,不如您改天再来,若是有何急事,可告诉老身,等仙君回来,老身转告于他。” 青年女子名作燕鸦,是青燃峰的大管家,大家都会尊称一声鸦姑,主管这仙峰大小内事。 鸦姑无声地望着洛尤,等待她的答复。 洛尤知道,这是在赶人了。 她微微眯了一下眼,望着浑身上下都写了怠慢的一众人,倒是没有恼怒。半晌,她抿着嘴唇,扯了个皮笑肉不笑的笑。 燕鸦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你要如何?” 洛尤也不看她,“不用转告了,等风齐回来,你让他去月山找我。” 等那清绝女子的身影消失在天际后,鸦姑转身,穿破青燃峰层层的暮色金光,踏过两座悬浮在空中的云梯,最后敲响了山峰深处一处雅居的门。 庭院被暮色染出金边,男子盘腿坐在一处矮桌前,静静地看着手上的古书。 听到动静,男子连眼都没有抬,“她走了?” 鸦姑站在一旁,低头道,“是。” 风齐倒茶的手停住,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鸦姑伸手要为他的茶盏续水,风齐摆手示意他不用,又问,“她没有说什么?” 鸦姑冷笑了一声,“没有。” 青衣女人还是俯下身子替风齐续上茶水,接过他的话,“洛尤仙子来这里,无非是前几日的事。她自知做得过分,你又特意冷落了她几日,想来她是想道歉,却又碍于面子,不肯低头。” 男子翻书的手顿了一下,没再说话。 “洛尤仙子素日里不得体便算了,近些日越发不可收拾了,因为宋恩姑娘的事现在闹得整个天族都在看笑话,整个青燃峰不得安宁,您不与她计较,她却始终小题大做,以为您能够一直忍着她。”鸦姑倒完水,便起身坐在他对面。 她向坐在一旁的绯衣女子微微点头,向她表示友好,“洛尤仙子素日里知礼懂礼,此次却如此不依不饶闹笑话,您不也是怕她今天仍旧无理取闹,才避而不见的么?” “那日之事到现在,洛尤仙子对宋恩姑娘都没有一句道歉。”鸦姑转过头,“即使是今日来,她也是一副不多说一句的冷漠模样,不像是来道歉,倒想是来讨说法的。” 男子不觉间已经放下了书,面色已经出现了不虞,他不希望燕鸦在宋恩面前说这些。 “仙君,有些时候,您不能过于惯着洛尤仙子,有些规矩,您得先立下。” “该道的歉,不能就此带过。如果她一直是这副态度,我想您应该和今天一样,没有去见她的必要了。” 等她说完了,风齐揉了揉眉头,极为俊美的脸上浮出一丝倦意。他没再说话,摆手示意鸦姑退下。 等青衣女子走后,他靠坐在椅背上,思考接下来应该如何处理。 其实这几日的矛盾并不算棘手,问题出在洛尤那里,像鸦姑所言,她本就不算是一个懂礼仪知进退的人,尤其是自从他将宋恩从人间接回来后,她便各种看不惯这个孤苦伶仃的小姑娘。 宋恩是他已故友人宋炼之女,在宋炼离世后,宋恩便因为意外流落在人间,不久前他才将流亡的她接回仙域。 宋恩年岁尚小,性格天真无邪,又活泼好动,在尚未为她寻得一处好的居所前,风齐便让她住在了青燃峰。 许是因为他过于照顾宋恩怠慢了她,也可能是因为宋恩性格好动惹烦了她,在见到宋恩后,洛尤对这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充满恶意,屡次想将她送离青燃峰。在风齐的阻挡下,洛尤变本加厉,最严重的一次是,她居然拜托好友直接来青燃峰求人,希望能收宋恩为徒。 虽然那好友修习愈合之术,与宋恩的修行之路同归一辙,让他带走宋恩是为明智之举。但小姑娘在人间受到了惊吓,又十分敏感,还以为是青燃峰不欢迎她,以这种方式来送客,难过得连夜收拾了行礼离开青燃峰。 幸好当时被鸦姑发现,否则她路上出个差错,他又如何向已逝的友人交代? 自那以后,风齐再也没让宋恩离开青燃峰,并亲自传授她修炼功法,指导她突破修为极限。 宋恩十分聪慧,学东西也认真细致,修为虽不是一日千里,却也是有条不紊地提升。 在宋恩渡仙劫之前,风齐带她去月山求本命武器,结果她因为贪玩不慎闯入洛尤的炼器之地,失手打碎了一对琉璃花瓶。 这件事并不严重,但洛尤却不依不饶,她不等宋恩道歉,伸手便打了她一巴掌。 虽然是宋恩有错在先,但不过是一对粗糙的人间花瓶,还不至于动这么大的火。 最后两人不欢而散,风齐带着宋恩回到青燃峰。 一连数月,两个人的关系都很僵,洛尤始终不肯向宋恩道歉,也是到今日,才来青燃峰一趟。 因为宋恩,两个人吵了许多次。洛尤性格虽温柔,但偶尔也固执得要命,她认定的事绝不会退让半步。 风齐也头疼,想着到底要如何处理这件事。 看完书最后一页的同时,风齐也将手中琉璃瓶的最后一片拼好。这两只瓶子他修了很长时间,还好,没有任何缺口,和当时一模一样。 虽然修补一个破碎的器皿极其费心费力,但风齐还是耐心将它还原,等洛尤向宋恩道歉了,他再将这个瓶子还她。 坐在一旁的少女偷偷地瞧了一眼风齐,又不安地低下了头。 小姑娘皮肤白皙,双睫卷长,虽然算不得美人,但却是十分灵动。她性格开朗,又嘴甜伶俐,青燃峰上上下下一众仙人对她都十分喜爱。 “仙君,虽然洛尤仙子动手打了我,但到底是我有错在先,我应该向她道歉的。” 宋恩脸上还残有轻微的手印,可见当时洛尤用的力有多大,她却没有怪洛尤,“仙君,我不是故意让仙子生气的,我不是有意要打碎那对瓶子。” 她低着头,“我没有想到仙子这么生气,都怪我。” 宋恩到底是个孩子,也不是什么大事,何必要这么过分。风齐安慰道,“无事,此事不怪你,你不必自责。” 风齐又道,“我教你的静心术,练得如何了?” 宋恩乖乖地将静心咒练给风齐听。 黄昏的日光散在男子周围,将他的眉眼映得深情又温柔。宋恩望着男子的侧脸,郁结多年的怨气与怒火,便在这一声声的咒术中慢慢散去,一种不知名的温柔的感觉,像触手一样,慢慢地爬满心尖。 多年的生离死别与颠沛流离,所有郁结的怒火与戾气,都在这一举一动与无尽偏爱中一笔勾销…… * 暮色之后,月光将整个月山铺满,山脉下连绵的合欢散落一地,像铺了无数绒毛的桃红色毯子。 见到自家师尊,月银一颗心总算松了下来。但是看到师尊一双垂下来的眼,她猜测今日定然是出师不利。 月银乖巧地跟在师尊身后,“师父~师父~,仙尊知道你即将渡劫了吗,他是不是很担心呀。” 洛尤转过脸来看这个乖巧的小徒弟,随后又摇摇头。 月银一脸担忧,“啊?” 洛尤拍拍她的头,“啧。” 这个天真无邪的小姑娘不知道的是,自家师尊并不是与风齐仙君谈崩了,而是吃了闭门羹,连面都没见上。 月银继续跟在洛尤后面往前走,心中的疑虑越来越深,眉头都皱成了川字。 她很不解,为什么最近仙君要这么过分,连师父即将要渡劫的事都不在意! 而且他最近还老是伤师尊的心,不仅老是找架吵,还要因为宋恩说师父不知轻重。可是是宋恩做错事在先呀,师尊不喜欢宋恩,来月山的时候,月银就跟宋恩说了,让她管好自己的手脚,不要乱走乱看。是宋恩不听话四处乱跑,非要拿师父的东西玩,还把东西打碎了。 她做错了事,仙君还不要师父跟她计较,这不是明摆着要师父受委屈么。 师父这几日烦躁,马上要渡劫了,她已经突破瓶颈,这次定然是九死一生。如果师父渡劫成功,那便是入神位,那时候,就不会有人因为师父是修为不强悍看轻她了。 仙族崇尚力量,以武神为尊,自家师尊虽然性格刚毅,但灵根不全灵力不纯,也得亏她炼器上有天分,才能走到今天这一步。 天族三千宫,没有一个器仙能比得上师父,在她心中,师父永远是最棒的啦。 不觉间,师父已经走出去五十步,月银立刻小跑跟上。洛尤忽然道,“月银,明日你传话给小歌,让她回来一趟。” 叫大师姐回来做什么?月银莫名其妙。 难道是师父要出什么事吗? 见月银又发呆走神,洛尤叹了一口气,点一点她眉头。月银揉揉脑袋,“嘿嘿”一笑,“知道了师父。” “我明日会启用天神四脉,开始准备渡劫。你多备一些聚合灵力和保住心脉的仙药,送到四季阁便可。” 洛尤忽然停住脚,问道,“对了,过几日是宋恩的生辰宴和洗尘宴,在哪里?” 师父问这个做什么,她不是最不喜欢参加那种场合么? 月银下巴轻轻一抬,点一下远处,“喏,在瑶台上。” 2、第 2 章 洗尘宴撞上生辰宴,又是青燃峰峰主亲自策划的,这场盛会异常盛大。 四海仙神即使没有与宋炼有交情的,也都会卖风齐一个面子,千里迢迢赶来瑶台,送上贺礼与祝言。 第一缕阳光冲破群山时,风齐带着宋恩从天际走来,长风破开流云,朝霞的火光被划破,青燃峰的四季也仿佛在此刻鲜明起来。 宋恩盛装出席,裙裾飞扬,比天边的朝霞还要绚烂。少女银铃般的笑声响彻云端,两个人并肩而行,不像兄妹,活脱脱是一对神仙眷侣。 当然座下不少人都是这样认为的。外界传言也是这般,说风齐从人间带回来一个可爱活泼的少女,那姑娘长相甜美阳光开朗,风齐万事亲力亲为,对她十分照顾。 风齐克己冷静,素日不近女色,身边向来没有别的女子,就是对待自己的未婚妻,也是相敬如宾保持距离的。 但风齐对这个女孩格外不同,不仅衣食住行上尽心尽力,就连修行也是亲自指导。要知道,风齐四海第一神尊,修为强悍到战神乘火也不知道他的深浅。 仙域有一句话,得青燃一句指点,便胜百年修行。如此谪仙人物,对一个豆蔻年华少女如此关照,怪不得前段时间洒脱大方如洛尤这般的未婚妻都要吃醋闹事了。 此刻两个人并肩而行,俊男美女子,不像是兄妹,倒真像是一对爱人。 ——洛尤这个存在感并不强的半个女主人,着实是十分尴尬啊。 但风齐似乎并不在乎这个传言,他确实心性如水,没有这方面的意思。但久而久而洛尤也被传言闹得烦了,想让风齐给她一个说法,风齐只觉得是她无理取闹,让她少管外界的风言风语。 此刻的宋恩俨然是宴会的中心,所有人都在送礼物献宝物,各种天材地宝竞相争妍,许多叫不上名字的灵器仙药,就连洛尤也没有见到过! 尴尬的半个女主人洛尤坐在宴席一隅,安安静静地听到身边人在议论。有倾羡的,有讶然的,也有仰慕风齐上神爱而不得转而去谈论她的,一时间好不热闹。 “姐姐,你也来了?” 有声音打破周围安静的气氛。 洛尤抬起头,清晨的阳光透过瑶台外侧斑驳的树叶,细碎地散在她面上,迎着光影她微微眯了眯眼。 时朔望着她,欣喜之余更多的是惊讶,他坐在她对面,“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没与风齐神君在一起?” 洛尤抬头愣了半晌,搜索枯肠,才记起这个自称“弟弟”的人是谁。 这些年她深居简出,也不爱掺和仙域那些事,与时朔已经有许多年没有见过面了。 天族共五神,四位都是由上仙渡劫而来,仅时朔为先天神骨。 时朔是天神,遗落在人间天穹岛上,洛尤在人间历练时偶然救他一命,她带他躲过魔族一众人的追杀,又将他带回仙域,自此,这位小天神才停止了在四海盲目漂泊的日子。 事实上,时朔在月山也住过一段时间,但两个人素日里来往很少,洛尤平时爱藏在炼器的殿房中,时朔也安静乖顺,住在月山期间从未闹出过什么动静,所以那两年里两个人碰面的次数两只手能数得过来。 后来摘星座落成,时朔搬出月山,洛尤也是同众仙一般随上贺礼,自此之后与他便再也没有过来往。 回到现在,时朔长高了不少,但与印象中的模样差别不大,眉目深邃,下颌的轮廓很深,模样清绝,却又在垂眸看人的时候有种说不出的乖巧。 洛尤放下酒杯,道,“小朔?坐。” 与时朔在一起的还有另外一位男子,白发黑衣,模样清俊,洛尤觉得他有些眼熟,却叫不出名字。他低眉望了一眼洛尤,朝时朔挑一挑眉,似乎觉得有点意思。 男子坐到八仙桌另一边,向洛尤介绍自己,洛尤这才认出他是四神之一战神乘火,点头表示行礼。 宴会正酣,宋恩在席间穿梭,像一只美丽的蝴蝶,不时与人谈话,落落大方,完全不见初来青燃峰时的怯弱与不安。 席上也有年龄相仿的少年少女,很快她也有了新的玩伴。 长海西府的三公子性格温和,待人有礼,他很喜欢宋恩这个朋友,与她关系最为友好。 风齐随在其后,目光落在宋恩背上。 若是有这孩子性格温润,不喜争端,便也是走上正途了。 席间热热闹闹,洛尤不参与其中,她坐在一棵海棠树下,风吹过,洋洋洒洒落了一身。 时朔坐在她对面,伸手拂去她桌前的落花。望着一脸散漫的洛尤,他托着腮,“洛尤仙子今日格外素净。” 于是便在飞落的海棠花中,有几只水青色的蝴蝶落在她肩上,停留许久。 他眨眨眼,“送你。” 洛尤被逗笑了,“今日可不是我生辰,你送我如此厚重之大礼。” 时朔故作不解道,“不是你生辰,就不能送你礼物了么?” 洛尤想了一下,好像没什么问题。她伸手,一只冰蝶落在她指间,忽而涣散,聚成一股极其平和的灵力从她指缝穿过。 洛尤来回了几次,虽然是简单的术法,但她玩得不亦乐乎。这股灵力穿过手心的时候冰冰凉凉,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就连这几日因为渡劫前期带来的躁郁与不适,也在这挥手间闲散许多。 “他们来了。嗯,只有风齐上神一个人?” “那还能有谁?” “洛尤上仙呢?” “呵……” 听到自己的名字,洛尤微微侧过头去。看到对方那大张旗鼓的模样,她就知道,张口间她就要灰飞烟灭了。 果然,有人应声道,“你没听说么,因为接回宋恩,洛尤吃了很大的醋发了很大的脾气。” “吃醋,不是说收她为义妹么,妹妹的醋也要吃?” “你懂什么?传言里洛尤仙子温柔有理,但是那只是传言,哪个女人能忍受夫君,哦不,未婚夫待别的女子如此上心的?瞧瞧,善妒蛮横不讲道理气量小爱吃醋的毛病不就暴露出来了么?” “据说啊,她最近看着风齐上神看得紧,连一只蝴蝶飞青燃峰过她都要看一下是公的还是母的,更何况这么个机灵可爱的少女来青燃峰杵在面前,不看都难!” “也不难怪她吃醋,风齐仙君待那个姑娘果真是好,那小姑娘不是心绪不宁吗,他还为她去九天摘星辰去南海寻瑰玉除噩梦。”那人故意将瑰玉两个字拖长了,显得暧昧不堪。 “对对对,我也听说了,还因此忘记了洛尤上仙的生辰。”那人故作姿态撇一撇嘴,“也是由此,洛尤仙子才生气的!之前她不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么!” “所以啊,她觉得自己的地位受到挑衅,就想赶那小姑娘走,还找了人来青燃峰明抢。” “哦~”传来一阵阵恍然大悟的声音。 洛尤把玩着手里的酒杯,听有人将前因后果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青燃峰的人做事不行,但是品位倒是不错。酒还行。故事么,一般吧。 “但说实话,洛尤仙子平平无奇,在仙域也没什么风头,确实是高攀了青燃仙君啊!” 一位黄衣的仙子远远望了一眼风齐,目光流连,“那般谪仙人物,也不只是为何愿意同月山这等仙府结契的。” 周围静默了一下,出奇一致地不作声。 另外一个水青色衣服的仙子不同意道,“月山虽不及四大宫气派,但在炼器化物上也算是仙族第一大宫门,也不像你口中说得这般不济吧?” 青衣女子道,“而且,而且洛尤仙子天人之姿,模样上在仙域也是一等一的,她马上就要渡劫了,只要……” “只要什么?她的修为和她的气力能扛得过渡劫?”黄衣女子嗤笑一声,“她不就是因为修不得正途才会走旁门去炼器,就算她月山宫大业大,也掩盖不住她根骨不突出不入正途。” “风齐之所以跟她还是未成婚的状态,不就是因为怕她渡劫不成功么?若是结了契,渡劫失败再要去救她,可不得拖垮人!说到底,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没有用的废物!” 她上下打量了青衣女子一眼,“南宫羽,其实你也一样。” 叫作南宫羽的小姑娘双眼泛红,她并不伶牙俐齿,不知道怎么反驳,只能委屈地坐在一边瞪着她。 “瞪什么?你自己没用还不让我说了?我说的难道不对吗,你不也因为修行不对道行反噬了,现在连剑都拿不起来了么?” 黄衣女子带头起哄,围坐在周围的几个人也跟着心领神会地笑起来。 没办法,这里都是须臾山的人,真要硬来,她也只有吃亏的份。南宫羽不说话,只能等那几个人闹够了。 洛尤把玩着手里的白瓷酒杯,精致的瓷盏上不知何时多了两道裂纹。 乖巧的少年眼中闪过一丝阴戾,他轻飘飘地望了一眼乘火。 白发男子不为所动,并且翻了个白眼,但几乎在瞬间,他感受到周围重重的威压。怕这小祖宗闹事,乘火这才伸了个懒腰坐直了。 “真闹腾……” “哭什么,打不过她们,还闹不过么?”一双修长的手伸过来,递给了哭鼻子小姑娘一张帕子,“不会闹啊?我教你啊。” 乘火抬脚踹翻了桌子,动静十分大,周围人都看过来。 乘火最近心情本来就不大顺畅,桌子飞到一边后他靠坐在椅子上,望着那盛气凌人的几个人挖了挖耳朵,“刚刚说什么那么热闹,再说一遍,太吵了没听清。” 他指着黄衣服的女子,“你,给老子再说一遍。” “你谁啊?”黄衣女子傲慢地扬起下巴,“我教训别人用得着你出手挡?” 她上下打量对面人,不由得嗤笑一声,“你知道我是谁吗,你想英雄救美也得掂量掂量自己,得罪我你承担得起吗?” 四大宫里叫得上名的上仙她都认识,眼前这个白发男子她没见过,他身后的那俩她也没见过,那估计都能得罪得起。 洛尤来了点意思,抬手示意她自报家门,等那小姑娘报完了,她挑一挑眉,有些好笑地望着对方,这轻视的态度让小姑娘不由地怒火中烧。 她在须臾山都是被所有人供着尊着捧着的,哪里受得了这种侮辱,当即亮出剑向对方刺去。洛尤微微一侧身,两指并住那把通体剔透的剑。 “当初你父亲须臾山主来我月山求了一天,我怜她爱女心切,才肯给他一把适合你的护体本命剑。” “这把剑名为素心,便是你父亲想让你始终不忘初心一心一意修行。” “跟了你,糟蹋它了。” 洛尤微微一用力,那把价值连城的宝剑从剑尖开始出现裂纹,一直到剑柄,整把剑在一瞬剑成了一柄废铜烂铁。 “这把剑是用一处灵脉换来,剑我废了,灵脉明日我会还至你须臾山。”洛尤微微一笑,“反正我月山家大业大,也瞧不上你这俩歪瓜裂枣。” “既然你瞧不起……你,你叫什么?” 蓝衣小姑娘被吓得不敢说话,时朔提示,“南宫羽。” “既然你瞧不起南宫羽和我这等炼器之人,那炼的器你也别要了,以后所有月山的神器、灵物与你须臾山也都无关,我月山之物,只给配得上它的主人。” 秋姣姣整个人都愣住了,什么?这人是洛尤?! 这个女人是疯了吗?! 这个疯女人简直可怕,居然在这么盛大的场合这么不顾及别人的面子! 她怎么做得如此无礼!她怎么敢在青燃峰这么大肆闹事的! 周围原本围了不少人在看热闹,但是看到青燃峰半个女主人本尊之后,又都出奇地一致,三缄其口保持沉默。 就是她昔日里的好友,也被洛尤这弹指间费神品宝剑的能力给惊到了,一时间瑟瑟发抖话也不敢说。任由洛尤出气闹事,周围没有任何人敢劝架。 一时间,秋姣姣脸都丢光了,她向来只看别人笑话,哪有被别人这么看笑话的,情绪那着实是十分崩溃。 她先是强忍着,没忍住后落了几滴眼泪,继而忍不住地哭起来,越哭越悲伤。 “呜呜呜你这个疯子,你怎么敢这么对我!” “呜呜呜,你赔我的剑,你赔我的剑!哇……” 整个宴会原本顺利推进,冷不防有人闹事,很快引来一众目光。有青燃峰的管家来制止,示意洛尤别闹过了,但是洛尤丝毫没有收敛的意思,最后闹得连风齐也赶过来。 望着周围一地的残骸,以及抱着胳膊站在被害人对面,仍旧一副闲散模样的罪魁祸首洛尤,风齐拧紧了眉头,“洛尤,你在做什么?” 3、第 3 章 风齐最近很头疼,近来洛尤的脾气很大,就比如这一次,明明是她惹事找茬,甚至是碎了须臾山小山主的剑,她也不觉得自己有任何错。 见到风齐,洛尤原本一直无波的双眸有微光闪过,她不答话,冷静地回望着他。 “风齐,或许你该问问,她做了什么?” 秋姣姣哭得凄凉,“呜呜呜,你赔我的剑,你凭什么不经我同意就毁了我的东西,你赔,呜呜呜……” 风齐冷睨着她,“尤尤,跟她道歉。” 方才他听鸦姑将事情的前因后果道来,“是那须臾山小山主说话不好听让洛尤仙子心生不悦,所以她当众羞辱那姑娘,并且废了她唯一的本命剑。” “姣仙子尚且年少不懂事,且不如月山位高权重,洛尤仙子因为几句话就闹这么大动静,着实是过分了。” 洛尤性格平和,不会做得如此不留情面。风齐原本不信,急匆匆赶到现场,却发现事实果然如此。 秋姣姣嚎啕大哭,周围散了一地的断剑碎片,洛尤咄咄逼人,以月山为名义,要断了与须臾山的往来。 宋恩不知所措地望着她。 面对风齐的责怪,洛尤忽然笑了一下,她捏碎了两只冰蝶,“不道歉。” 风齐皱起眉头,“尤尤,别胡闹。” 宋恩看到地上一地的碎剑,黄衣仙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不由得心疼起弱者来。 这世事本就如此,欺软怕硬。 弱小微弱如她的人,有时候存在于这世上,都是十分艰难的事,更别提得到他人的尊重了。 “洛尤仙子,我知道你这些天与齐哥哥有矛盾,但是你不能因此置气啊。” “你废了人家的剑,确实是你的错,你怎么能不道歉呢?”宋恩睁着一双天真无邪的眼睛望着她,“仙子,你不要如此任性。” 洛尤转过脸,“断你剑了?对你任性了?” 宋恩怯弱地躲在风齐身后,风齐脸色难看,“尤尤!” 乘火实在看不下去了,不由地“啧”了一声,望向一脸凝重的时朔,又“嘶”了一声。 乘火出声道,“我说风齐,你……” “风齐神君。”时朔抢先开口,声音礼貌又疏离,“是宴会上有人对洛尤姐姐出言不逊,她才出手的,你怎么一点前因后果都不问,就一昧地逼她道歉呢?” 时朔为天宫四神之外的上古天神,虽说身份特殊,但是他向来低调,向来不插手仙域之事,也从不与哪个仙宫交好。 他与洛尤相熟? 时朔的脸上露出了不解,“况且是我与乘火神君先闹的事,而这位须臾山的小山主面子上挂不住,便出剑想动手伤人。若是不还手,恐怕受伤躺在地上的就不是剑,而是姐姐了。” “神君,您怎么只追责姐姐呢?”他一脸担忧地望着洛尤,“您若是怪,就怪我吧?” 洛尤捏冰蝶的手微微一顿,她垂下眼,半晌笑道,“罢了,走吧。” 她伸手拂去衣衫上的落花,“今日宴席我贺礼已送,砸碎毁坏的东西便记我月山账上,歉我就不道了,若是有什么问题,便请须臾山主亲自来问。” “既然此处不欢迎我,那我也不便多待,告辞了。” 她不再理会风齐,留下一堆人目瞪口呆面面相觑。 风齐冷冷望向她的背影,乘火终于是插上了话,他阴阳怪气道,“风齐神君,要我我可舍不得让老婆受这么大委屈,你这人怎么窝里横呢?” 风齐虽然知晓乘火刻薄嘴毒的习惯,但脸色还是冷得要结冰。 时朔与乘火向来不爱与其他二座神宫来往,此次也是他们第一次出面见宋恩,风齐有意让这两位神君为这个孩子赐福,然而因为洛尤的闹事,不仅与几人之间有了龃龉,整个宴会也因此中断。 * 摘星座的夜空铺满天际,无数闪烁的星子点在夜空,整个空间安静无声,偶尔有两只流星划过,打破这一时的平静,惊扰了无数的命理与星线。 时朔一遍又一遍地垒星图,想推理出什么,但他想知道的事有违天道,即使他有这个实力强行推理出事情的演练结果,也会给原身带来不可磨灭的伤害。 他再三权衡,最终还是放弃惊扰洛尤的命格。 一旁的乘火抱着胳膊,揶揄道,“人家有不太护花的护花使者操心着呢,你掺和些什么?” 时朔并不理会,他重新将星图摊开,转而去演算月山的星迹变化。 星图的推理需要大量的灵力,少年的额头慢慢布上一层薄汗。但很快他又将星图盖住,摇头道,“不对。” 少年眉目清秀,唇色如同水一般。不过是一瞬,他脸上的温柔全部散去,转而眉间盛满冷峻。 乘火道,“真有什么问题?” “月山的未来的状态并未受到干扰,但是事实很明显不应该是这样。” 时朔思忖半晌,“洛尤今天的状态太差了。”他能感觉到,她灵力紊乱,大限将至。 既是如此,月山就不可能不受影响。 到底是哪里出错了呢? 乘火抱着胳膊,“你担心什么,风齐是四宫之首修为最高的上神,有他在,不会让洛尤吃亏。再者,就算是渡劫出了岔子,她也有天神四脉护体,无论如何保一条命也是不会出问题的。” “你不必多虑了。” * 青燃峰一望无际的鲜红与翠绿在夜色下也仍旧十分鲜明,万籁俱寂,偶有青鸟啼鸣,惊扰一整个山脉的寂静。 风齐坐在窗前,他取出匣盒中的琉璃瓶,这对琉璃瓶修补好后和从前一模一样,他本是想等洛尤气消了后亲自给她的,但是这几天他们矛盾越来越深,他并没有机会物归原主。 “风齐哥哥,你把这个瓶子修好了吗?”宋恩伸手要拿过来看,风齐却抢先将匣盒盖上,转开话题道,“小恩,白日里你受委屈了?” “没有。”宋恩努力笑起来,让自己看上去没有那么难受,“风齐哥哥,我没事的。” “而且今天这么盛大的场合,还有那么多的人来给我过生辰,我已经很开心了。”宋恩摇摇头,“我不怪洛尤仙子不给我面子闹黄了生日宴,你不要跟她生气呀。” “看到你不开心,我也会难过的。” 这孩子倒是会推己及人了,这让风齐很欣慰。他转过身,望着一脸天真的小姑娘,“今日是你生辰,你可有什么想要的。” “风齐哥哥已经送给我很多了,鸦姑他们对我也很好,我已经很满足了,怎么能奢求更多的东西呢?” “如果非要的话……” 宋恩伸手,帮风齐皱起来的眉头按平,“风齐哥哥,我希望以后你能够开心一点。” 风齐哥哥最近遇到了很多烦心事吧,所以一直很不开心。她最不希望看到他不开心的模样了,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风齐心情不好,她也心情跟着不好。 如果可以,她愿意分自己一半的快乐给他,让他以后再也不会有烦心事出现。 风齐愣了一下,他揉揉眉头,他最近情绪不好这么明显么? 他还是朝宋恩露了一个温和的笑,“谢谢小恩。” 宋恩眼前仿佛眩晕了一下,她也跟着笑起来,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像一只无害的乖巧的小猫。 风齐望着宋恩。这孩子心性纯良性格单纯,体内的煞气也已经稳定平息,这是件好事。 最起码,不会走上她母亲的旧路。 * 月山晚间的风声很动听,拂了山脚下一大片合欢的香气后,又推着远山一片又一片的林涛前行。蓝铃花微微摆动,仿佛随着风起舞,就能作出如它色泽一般优秀的歌曲来。 洛尤盘腿坐在山顶上,望着对面山上点点的灯火。 指尖传来微弱的酸痛,原本稳如泰山的手微微颤抖,那是许多年前留下来的伤病,很少会犯,也不知今天为何会这么严重。 也许是大限已到,连身体都不自觉地跟着反应。 洛尤想起了很多年前,她第一次见到风齐。那时,她重伤在地奄奄一息几乎放弃了求生的欲望,风齐撕开云层向她伸出手,月光笼罩在他周侧,他如同一尊完美的玉像。 情愫的种子就此种下。这些年她一直随在风齐身后,二人走在一起水到渠成。 只是风齐太优秀了,她一直尽力追赶,却仍旧不到他行程的一半。她的根骨在那一场灾难中受到毁灭性的打击,虽然她后来一直在尽力修补,但仍旧不是完整无缺的。 就比如这一次,如果不借助外力,能安然渡过此次雷劫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一个人在月山上,漫天的星光落了一湖,被蓝铃花拦不住的风搅动,揉碎了一池的斑驳。 “少喝一些。” 洛尤转过身来,风齐迎月而来,月山的月色美得像一幅画,但却不若风齐分毫。 他坐在她旁边,两个人默默无言坐了很久。一直到夜深人静,连喜爱热闹的虫鸣也渐渐竭力,慢慢地安静下来。 洛尤望着远处的星光,热气从口中呼出,“风齐,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怎么办?” “说什么胡话。”风齐摸了摸她的头,她的长发未被束起,如同瀑布一样散落在背后。 “很多年前,你也是这样跟我说的,后来我活下来了。” 洛尤的修行之路走得还算顺利,只有一次,她在人间历练时被魔族围追堵截,之后被截去半截灵骨,这才导致她后来渡仙劫时差一点殒命。 这些年风齐一直陪在她身边,从她年少懵懂,到如今为一宫之主,他也从挚友变成挚爱。 岁月漫长,好在风齐也一直不离不弃,抵得过无边无际的煎熬。 “风齐,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哪一天渡不过雷劫,怎么办?” “不会。”风齐给了她肯定的答复。 风齐取出琉璃瓶,伸手折两枝桔梗插入瓶中。柔紫色的花瓣温柔无害,在收起所有的芒刺后,他的这朵花也无害又脆弱。 “我栽下的花,怎么会让她中途被折断。”风齐捧着花瓶放在她手心,“我会一直保护她,等她长大,变强,足以面对外界所有的风雨。” 他望着铺满月山的风铃花与紫桔梗,“何况你已经这么优秀了。” 洛尤深深望着他,情绪终于平静下来。没有爪牙的她温柔无言,如同一波沉静的秋水。 风齐揽着她的肩,思忖半晌道,“白日里那件事我听说了,是我误会你,我应该跟你道歉。” 碧蓝的天空有云层飘过,月光也收敛起来,满池细碎的星光铺散,绵延至远处的桔梗慢慢散出悠长的清香,仿佛也因为这句话忧心起来。 洛尤的双眸装满了他,也映照出天上的万千星子,她的眼睛比星星还要亮。 风齐承认,很多年后,在那荒芜的没有半分生色的青燃峰上,在无数个漫长的仿佛没有边际的夜晚,他都会回想这一幕,依靠记忆中月山安宁的风铃声,勉强入睡。 “尤尤,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风齐望向远处,山峦的另一端还是山,无穷无尽。 听到洛尤“嗯”了一声,他温柔道,“尤尤,小恩马上要渡仙劫,她体质很差,我希望你将天神四脉借我一用。” 洛尤眼中的平静散去,“你……说什么?” 4、第 4 章 洛尤不可思议地望着风齐,右手指尖抑制不住地颤抖,“风齐,你应该明白天神四脉对我的意义。” 因为洛尤根骨受过损伤,为防止她渡劫难过,风齐便去天神遗落的四处神迹各寻一处神脉,最后将四处神脉炼化成一根,作为洛尤渡劫时支撑的本骨。 炼化的天神四脉与她同出一脉,能跟她完全融合,也能够在雷劫中作为她的一部分接受天道的审验。 而四脉又有防御能力,即使是渡劫失败,也能够留住她的一丝魂气,不至于使她魂飞魄散。 这是她渡神劫最后的保障,宋恩要用,他便要借? 插.着桔梗的琉璃瓶完好如初,但洛尤却觉得,它别扭得格外扎眼。 洛尤气笑了,觉得风齐今晚的造访简直是个笑话。 他来此处,是因为白日之事过意不去,还是从一开始就是携有目的,早就想为那个孩子求她的护命神器? 不等风齐再说,洛尤一口回绝,“不借。” 风齐皱眉,“尤尤,我知你不喜宋恩,但她到底是个年岁尚小的孩子,你不能见死不救。” 风齐扶住洛尤的肩膀,“尤尤,我只需要你帮我这一次,宋恩太虚乏,更强硬的灵物她用不了,若无天神四脉,雷劫她绝对九死一生。” 洛尤拂开风齐的手,“她是生是死,与我何干?” “风齐,你当真到现在都没有发现么?” 望着一脸疑惑的风齐,洛尤无力笑了,“罢了。” “风齐,你回去吧。” “尤尤。”风齐拉住她的手,他身量很高,手长脚长,即使高挑如洛尤,也比他低了大半个头。 他从后面抱住她,“尤尤,对不起。” 在洛尤最无助最怀疑自己的时候,是风齐一直作为她的后盾,撑着她走到现在。 但是,她视为最重要,与他同甘共苦数百载的人,为何没有发现,现在她也是最需要天神四脉的时候。 风齐的怀抱一如既往地温暖,让人觉得安全可靠。他紧紧抱住洛尤,“抱歉,尤尤。” 洛尤感觉到了不对劲。 等意识到他在做什么的时候,她脸色猛地沉下来,“风齐,你想干什么,住手!” 天神四脉又名山海四脉,是风齐从四大古战场遗址所取,也是他与洛尤一同炼化,他很清楚洛尤将它放在了哪里。他轻车熟路地取出一团泛着青光的雾气,握在手心。 “尤尤,宋恩的雷劫即在眼前,我不能看着她死。” “渡过雷劫,我立刻送回来。” 洛尤捂着心口,一瞬间不知道是迷茫还是疑惑。 不能看着宋恩死? 那她呢? 月山重新恢复寂静,月光像水一样铺在她身上,有清风绕过她指尖,像是知晓她的情绪,有意安慰她一般。 洛尤的脸上布满冷意,月山的风也随之冷寂下来,蓝色的风铃花与桔梗不断摇动,地上席卷了大片的落叶与花瓣,肃杀之气铺天盖地弥漫开来。 山海四脉只此一件,不可能同时给两个人用,她离渡劫仅一步之遥,决不允许自己在此刻前功尽弃。 月山离青燃峰极远,洛尤早就看不见风齐的影子,她用通讯符咒联系风齐,他也不回应。 洛尤握紧了手。如果必要的话,她不介意与风齐动粗。 双手因为气愤而微微颤抖,洛尤静顿许久,也不能让自己完全平静下来。她尝试深呼吸,终于发现,自己的颤抖,似乎不是因为情绪。 畏惧,抗拒,紧张,不安,焦躁,愤怒……以及,绝望。 那是对于力量的本能反应! 等洛尤明白,她已经被云海围住。她立刻捏了一个诀,收敛周身的灵力,全部凝聚于心口最脆弱的位置。 如果洛尤当年的灵骨没有被削去一截,那么她定然不会像现在这般惧怕雷劫。灵骨不得修复,身体就不算完整,在这滔天的怒意下,她几乎漏洞百出,根本不得脱身。 一道,两道……洛尤凭着自己的意志力硬抗到第九道,在第十道天威落下之后重重地跪倒在地。 人在生命尽头,能清楚地预测到自己的极限在哪里,一共十八道天雷,以她的心性和能力,只能能够撑到第十六道。 剩下两道,是她本体受损难以逾越的鸿沟,如果有山海四脉,她平安渡过雷劫飞升成神的可能性是七成,那么在失去灵骨又没有替代品的情况下,这个可能基本为零。 越到后面,天雷的威力越大,洛尤的意识也不断涣散。她的脑中一片空白,只剩下自己仅剩的意志力与之抗衡。 不能,不行,不可以,她付出这么多努力去填补自己缺失的过去,她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她不能就此消散。 绝无可能! 到最后的瞬间,身体的疼痛被无限放大,思维也在飞速运转,除了割舍不下,还有深深的愤怒与憎恨。 风齐,为何你要如此待我?! 洛尤跪倒在地,已经是强弩之末,却在最后的刹那之间,看到一抹青光撕破厚重的云层屏障。 少年从青紫色雷网的缝隙中走过来,他深深望着她,确保洛尤还留有一口气后才放下心来。背后是翻涌的云层和浩荡的雷电,他没说一句话,在下一道天雷落下之前俯身将洛尤紧紧抱住。 洛尤听到他咬紧牙闷哼一声。 他出生即是神身,这等雷劫并不能耐他何,然而毕竟是天威之力,结结实实挨下这一下,也是要受不轻的伤。 周围雷层轰鸣声、雨声,风声,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洛尤的视线极其模糊,听力也在前十八道天雷中眼中受损。她看不清对面人的模样,却在他伸手拉住她的时候认出他是谁。 洛尤强撑着抬起头,尽力让自己声音大一些,“时朔,这是我的雷劫,我逃不过去。” 她能做的,就是在这最后一刻,保持自己应有的体面与尊严。 她不知道时朔为何在这里,更来不及去想他为何要插手此事。但是这雷劫异常轰烈,比她见过的所有雷劫都要汹涌,就算是时朔帮她,恐怕也要因此丢掉半条命。 而不是她亲历雷劫,没有经过十八道天道淬炼,即使是此次平安度过,也不会飞升成为神身。 最后一道天雷蓄势待发,洛尤全身都是汗,这一道天雷蓄成,整个地面都在震颤,她从未见过如此大的雷劫,甚至是风齐飞升,也不及此等威压。 即使洛尤不想死,也必须让时朔明白,这场雷劫像是有预谋一般,他耗尽心神,也不一定能救得回她。 不管他是偶然路过,还是想报当年借住月山的恩情,为救她要付出的代价,都太大了。 少年眼中一直以来的温和全然褪去,面对这场灭世的雷劫只剩下满目的阴翳。他像是没有听到洛尤的话,伸手擦去她脸上从眼角流下的血迹。 “到我身后去。” 5、第 5 章 这场噩梦又长又凶险,无数天雷贯穿她的身体,她不得动弹,任由自己在天威之下,一点一点消散。 风齐站在不远处,洛尤想出声让他拉自己一把,却无论如何也发不出声音。 他正在看着另一个人,帮着她渡劫,一直到她淬炼仙骨飞升仙位才松一口气。等宋恩成仙,他伸出手,拉住她向远处走去。 而洛尤被留在原地,身体一点一点消散而去。 不! 洛尤猛地惊醒,月山的阳光穿透窗棂铺撒在她周围,空气中有极淡的安魂香,周围静得出奇,只有月银一吸一顿的抽噎声。 在洛尤醒来的一瞬,月银哭得更凶了,“师父,你醒了,我以为你马上要死了。” 天知道她在看到时朔神君抱着满身是血的师父回来时她受到了多大的惊吓,她从来没见过师父受那么重的伤,那天师父穿了一件青黛色长衣,衣服全部被濡湿了,时朔神君天青色的衣衫被染出大片大片鲜红的血花,师父的灵气都散了,要不是时朔神君叫她不要担心,她真的相信师父死了。 月银吓得腿都在抖,哭着去抱师父。好在时朔神君稳住师父仅有的气脉,又用好几颗天灵丹吊住她的命。师父昏迷了七天七夜,到现在才醒过来。 这几天,她看到师父就心疼,师父在追风齐仙君的途中遭遇了雷劫,要不是他拿走了师父的山海四脉,师父怎么会变成这样! 月银恨死风齐了,也恨死打师父山海四脉主意的宋恩! 看到洛尤醒来,月银原本的抽噎变成了震惊,她扑到洛尤身上,哭丧一般号啕大哭,“师父,你可别走了,你走了我跟大师姐该怎么办啊,呜呜呜,师父你不要死啊,别丢下我和师姐啊呜呜……” 洛尤刚渡过生死大关,身体很是虚乏,在看到鲜活的小徒弟后,不免有种恍如隔世的味道。她捏了捏月银白白嫩嫩的小脸,“师父不还没死么,没事的,别哭了。” “你别再哭了,师父现在需要静养,你这么吵,师父怎么休息?”越许歌嫌弃地拎起月银,将她带到一边。 哭包这才止住了眼泪,“哦~” 越许歌见到洛尤醒来,也是松了一大口气,“师父我去请仙医。” 越许歌这几年一直在人间历练,她一接到洛尤出事的消息便赶了回来,在得知前因后果后,她连掀了青燃峰的心都有了。幸亏师父没有事,若是师父有个三长两短,她发誓,这辈子绝不会让青燃峰有好日子过。 越许歌是洛尤的大徒弟,她性格清冷不善言辞,和情绪化严重黏人热闹的月银完全不同,不过两人关系处得很好,从来没让洛尤操心。 “等等,小歌。”洛尤的声音有些嘶哑,“时朔呢?” 记忆中,时朔替她扛下最后两道天雷,最后她因为伤势过重没了意识昏死过去,再睁眼便在她的房间中了。时朔当时也受了不轻的伤,不知道他如何了。 “时朔神君在梧桐阁呢,就是他以前住的地方。”月银倒了一杯水给师父,“时朔神君他没有事,不过耗了很大的灵力,现在在休息。” 洛尤这才放心下来。 “不过师父,风齐神君还在……” 越许歌一个眼神飞过去,月银立刻停止话头。 她明白自己说错了话,大师姐不让风齐见师父,把他堵在月山之外,他现在还在山下等着师父的消息。 也只有大师姐敢这么干,大师姐可凶了,虽然风齐神君威望和地位极高,她父皇母后都要给他三分薄面,但是大师姐却直接将他拦在月山之外,一点面子也没给。 风齐向来心高气傲,居然也没有生气,就一直等在山下。 他还嘱托她们俩,如果洛尤醒了第一时间告诉他。那现在……算了算了,还是不要告诉他了。 要不是因为他,师父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她差一点就失去师父了,她才不想理那个始作俑者。 越许歌带着月银离开后,洛尤坐起来。周围的灵气幻化开,又凝结成一团,最后站在房中。 男子起身为洛尤关上窗,“你身体弱,不宜吹风。” 洛尤似乎并没有为风齐的到来感到惊讶,她的两个徒弟都心思简单,什么都能从脸上看出来,不是能藏住事的性格。 方才月银缩脖子她就知道了,小歌将风齐拦在外面,但以风齐对月山的熟悉和他的修为,这两个孩子如何能拦得住他呢? 洛尤没有说话,披上衣服去了梧桐阁。 月山绵延至远处,梧桐阁是其中一处面山背水的庭院,周围种满了梧桐树,来之前落了一夜的雨,梧桐树沙沙作响,扑出一地厚厚的落叶。 时朔在休息,他醒了很久了,他正趴在床上玩珠子,修长的指尖拂过凝水珠的外延,偶尔看一眼窗外大片大片怒放的合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尚且不知道洛尤已经脱离危险,在他看到她进门的一瞬,愣了一下,紧接着露出一个温柔无害的笑,“姐姐你醒了。” 雷劫中洛尤差一点魂飞魄散,时朔为她挡了两道最重的天雷,受的伤不比她轻,更何况他还为保住她的性命渡了两口仙气,洛尤也怕他会受影响。 好在时朔也已经脱离了危险,洛尤这才松一口气。 “若你有三长两短,我又如何向这仙域交代。” 时朔一只手托着腮,因为失血过多,原本如同春水般唇色格外惨白,他对洛尤眨了眨眼,“当初你也救过我,我怎么会见死不救呢?” “这次多谢你。”不过洛尤有一些奇怪,“你素日不是在摘星座么,怎么会在这里?” “正好路过。”时朔又朝洛尤眨了眨眼,乖巧得不成样子。 既是如此,洛尤也不再多问。她让小歌去取了上好的伤药送来梧桐阁,自己则坐在他身侧,看他是否有隐藏的伤。 时朔侧脸望着搭在自己脉搏上的手,这只手修长,白净,指节仿若葱根一般,微不可动地眯了眯眼。 洛尤因为他的伤一直在自责,而她不知道,或许永远也不知道,他也在自责。 自责自己为什么没有早一点出现,让洛尤白白承受了十六道天雷,还差一点在那场灾难中陨灭。若是洛尤因此消失,那么他将永远不能原谅自己。 这些年,自他离开月山后,便一直默默望着她。 他可以求而不得,也可以看着她离他越来越远,甚至这么多年过去她都会记不住他是谁,但是他不能接受她消失于天地。 这么好的洛尤,这么拼命的洛尤,跌跌撞撞一路走到现在,怎么能就此戛然而止。 梧桐阁的门被敲响,看到进来的人,洛尤不由地皱起了眉,“你怎么来了,小歌呢?” 洛尤并不想见到他,同样不想见到他的还有一直默默望着洛尤的时朔。他微微眨了一下眼,又低下头去玩手里的珠子。 风齐知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在松一口气的同时,十分感谢这个救尤尤于水火的少年。 将灵药放下后,他道,“听月银说,时朔神君也受了不轻的伤,我略懂医术,若神君方便,我为神君疗养一番。” 风齐除了修为强劲之外,在医术上确实有一番造诣。时朔停住手里滚动的珠子,淡淡道,“不用。” 他望了风齐一眼,又深深望向洛尤的侧脸,“洛尤仙子已经为我诊断过,想来也没有其他的问题,就不牢神尊多费心了。” 风齐微微皱眉,他望向时朔。时朔并没有看他,只是在专注玩手里的水珠。 水滴珠清澈透亮,可以从上面看到洛尤的倒影。 风齐心中有种怪异的感觉。 回到青燃峰,风齐陷入沉思。 此次洛尤虽然脱险,但却并没有经历整整十八道天雷的淬炼,因此并没有飞升成功。更严重的是,她受了很大的损伤,修为却仍停留在原处。 下一次的雷劫不知道何时才来,在此之前,她必须要做好准备。 脱离危险后,洛尤便立刻闭关养神。为了保证她出关后一切恢复如常,风齐决定去荒神岛去取阴阳双生莲,双生莲莲子能够清心养神,是现阶段洛尤最需要的东西。 宋恩坐在男子旁边,乖巧可爱。她望着他发呆,自己也看得微微入神,一直到风齐起身,她才回过神来。 宋恩现在已成仙身,虽然她身体虚弱,但好在她毅力极强,终于是渡过劫难。 “风齐哥哥,洛尤仙子现在没事吧?” 听到洛尤,风齐微微叹了一口气。洛尤现在伤得很重,她是个习惯扛着事,从不会主动诉苦的人。即使是那么重的伤,到现在她也不肯对他哭诉半句。 记忆中的洛尤一直是这样,她坚强懂事,向来不会主动去打扰他,给他留出足够的空间,也能将外事处理得面面俱到。他也习惯了她这般滴水不漏的性格,偶尔会觉得她无趣过于老成,但此次出事,他却意识到,他很难接受失去她的后果。 宋恩垂下眼,“都怪我,若不是因为我需要山海四脉,洛尤姐姐也不至于变成现在这样。” 风齐安慰道,“你是个善良的孩子,也不愿看到她受这样重的伤。再者,山海四脉你也没有用,你是靠着自己渡过仙劫的,这件事不能怪你。” 听到这些,宋恩脸上的凝重才慢慢散去。她问道,“风齐哥哥,洛尤仙子此次渡劫失败,可还有机会再冲雷劫飞渡成神呢?” 这是个问题。 虽说洛尤因此捡回来一条命,但是否能有下一次飞升的机会,还要看天意。 风齐的心情愈发沉重。飞升成神是洛尤一直以来的梦想,此次渡劫失败,再要冲击神道成功就更难了,且在此之前,还未有谁成功渡过两次神劫。 不过,眼下最紧急的事便是尽快修复洛尤身上的伤,让她少受些苦。 风齐没有耽误,即刻起身,两天后终于从荒神岛上取回所需要的灵药。 荒神岛是上古四大神域之一,风齐曾经在其中取过一条山海之脉给洛尤,岛上险象环生,他耽误了一点时间才拿到了想要的东西。 风齐也因此受了一些伤,手背被不知名的藤蔓割出几道伤口,鲜血已经凝结,一直到回到青燃峰,他都没有发现。 宋恩担忧地看着他,细心地为他敷上伤药。 这几日风齐一直在为洛尤的事奔波操劳,费尽了心思。他将阴阳双生莲子装好放在盒中,小心翼翼的,像是在装什么稀释珍宝。 宋恩心中莫名地充斥着一股酸涩,就像是吃了秋天的酸角,连心口都有种酸涩的感觉。 为什么会这样呢?她也很不理解。 6、第 6 章 虽说洛尤没有渡劫成功,却能在这场轰动仙域的雷劫中存活,也叫人不禁心生佩服。来往月山前来探望的有不少人,大多是与洛尤交好的友人,也有受惠于月山的其他仙府。 越许歌待客向来周到,除了对风齐。 以及与风齐一同造访的宋恩。 越许歌直接闭门谢客,说师父闭关修养不见人。 月银也跟在后面,“啊对,师父跟我说她不见人。” 面对越许歌的怠慢,宋恩有些委屈。 越仙子怎么能这样呢,明明她们以前去青燃峰,自己都以礼相待的。何况这次自己还是特意来送帮助洛尤仙子恢复伤情的药物呢,她们这般无礼,多没有礼貌呀! 她最心疼的就是风齐哥哥了,这几天他一直忙着四处寻找帮助洛尤仙子恢复根骨的方法,还在找愈伤的灵药,好多次连自己受伤了也管不上。 不过好在洛尤仙子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只要她没事,以后风齐哥哥就不用那么辛苦啦。 * 月山的花铺满山野,随风摆动,掀起一阵又一阵的林涛。 时朔折了一枝桔梗,插在洛尤桌上的空瓶中,洛尤笑道,“你可别给我的月山薅秃了。” 洛尤虽然在炼器上造诣很高,但是在生活上却十分简单,向来不爱打理山林,月山上的花草树木都不是细心栽培的高贵品种,而是漫山遍野的野杜鹃、桔梗与萱草。 此时天气正盛,漫山遍野的蓝紫色花朵,虽然没有进行修剪,却也活得旺盛,极其壮观。 时朔把玩着面前的琉璃花瓶,目光落在洛尤身上,“那我来年便守在这月山,好好打理你这庭园,保月山年年风调雨顺花开遍野。” 洛尤笑了,“我这小庙可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两人玩笑着说了几句,时朔仍旧在玩眼前的瓶子。 月山以炼器一流著称,洛尤又是炼器化物中最厉害的仙君,仙域中许多人为求一把趁手的剑,又或是想要订一份合自己心意的礼物,都会用各种灵脉、天材地宝来换取想要的东西,所以月山从不缺钱。 虽然洛尤喜欢简单,但所用所化的物品,皆不是凡品,这个做工与材质都有些粗糙的琉璃瓶子放在这里,有些格格不入。 但这瓶子洛尤已经珍藏多年了,一直当宝贝一样收着。 时朔问道,“姐姐,这个琉璃瓶有什么重要的意义么?” 瓶身透亮,瓶头与底略窄,瓶肚饱满,没有任何花纹,是很中规中矩的小瓶子。洛尤顿了一会儿,“应该吧,忘了。” 这个瓶子算是风齐送她的第一份礼物。 当年她被魔人伏击,后又被魔君扣押,风齐救她出魔域时,她已经伤得走不动了。 魔域全是飞沙走石,周围找不到任何草药,那时候魔君从不复和圣姑燕阴的人都在找他们,两人也不敢去魔市买药物。无奈之下,风齐便在黑市淘了一瓶不知名的假药,他将原来的药液倒掉,自己偷偷往瓶子里灌修为,还骗她是自己一直随身携带的灵液,能治伤病补体力。 靠着风齐一直以来偷偷的补给,她才出了那个噩梦中的地狱。 后来,洛尤把这个瓶子留了下来,一直放在月山的炼器殿中。 几个月前,宋恩不知怎么进了殿内,还失手打碎了瓶子,那次她发了很大的火,还与风齐大吵一架。 大概……风齐不记得这些了。 时朔看着洛尤垂眼的模样,心里自嘲。瞧你,装得一副不知情不在乎的模样,实际嫉妒得要疯了。 他伸手又折了几枝花。 “哎我的花……”洛尤不免地心疼起这园中的花草来。 时朔道,“你这些花生得好看,我心中喜欢,我明日从摘星座送些你极喜欢的月光草给你,一来一去,扯平了。” 洛尤道,“这些花也是我极爱的,扯不平。” 时朔为难了,“或许我去花神殿求花神过来将这花草修补好?” 洛尤:“……你当花神这么闲么?” “花神欠我不少灵力,可以来补。” “补这些花可惜了。”洛尤不由地眼睛一亮,“我能补别的么?” 时朔逗她,“我也不欠你别的呀。” 洛尤,“瞧你小气得。” 二人在谈笑时并未注意到风齐过来,玄衣男子站在门外,看到洛尤挂在脸上的笑,一瞬间有些恍然。 好像,许久没见到洛尤如此笑过了。 “师父~” “师父。”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洛尤转过头,月银与小歌抱着花瓷瓶和花枝进来。月银一双细腿“噔噔噔”地,她贴在洛尤身边,“师父,你出关了,现在好些了吗?” “好多了。”洛尤摸摸小徒弟圆圆的脸蛋,“谢谢小银儿关心。” “师父,大师姐要出月山,她要带我去人间一趟,你想吃什么呀,我给你带回来。” 洛尤对吃食并没有什么兴趣,但看到月银满脸期待,便随意点了两样。 “师父,你点的几样我都吃过,我知道哪里买的最好吃,你等我回来呀。” 两位徒弟为四季阁换上新的鲜花与活水后才离开,时朔托着腮看她,“你待天族小公主倒是耐心。” 也不是这么个说法,洛尤性格平和,待谁都耐心,也因此,天君很放心将这个不太聪明的小女儿放在月山寄养。 而除了洛尤,换任何一个人,天君都怕月银吃了亏受欺负。 小歌与月银离开后不久,门忽然又被敲响。看到门外来客,洛尤收住了脸上笑容。 风齐站在门外,长身玉立,英俊得不成模样。前前后后跟在他身后的小姑娘正怯生生地打量着她。 宋恩之前来过月山一次,因为不得洛尤仙子喜欢被打了一巴掌,所以她并不是很喜欢这里。 小姑娘拉着风齐的衣角,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门,气氛变得格外尴尬,甚至称得上焦灼。 风齐看到洛尤脸上恢复了血色,这才松了口气,他低身温声问道,“好些了么?” “多谢神君关怀,小仙已经脱离危险。” 风齐脸上的笑慢慢收起。 周围突然安静下来,任谁都能听出洛尤的冷漠和疏离。 宋恩很聪慧,她听出了话外之音,有些打抱不平,“洛尤仙子,风齐哥哥是担心你才过来的,他这些天一直在为你奔波,前两日你用的许多灵药,都是哥哥特意取来送给你的。” “没有他,你这次要受很大的苦呢。” 在洛尤拒绝风齐的那个瞬间,她看到了风齐眼中的悲伤,她见不得风齐这么受伤,便开口为他说话,“而且风齐哥哥今日很早就过来等你,一直心心念念着你,等你到现在呢,你怎能待他如此冷漠呢?” 洛尤眉头皱起来,她将手中的瓷杯放在桌上,“这是我与风齐之间的事,与你等何干,岂容你置喙?” “尤尤!” 风齐伸手将少女护在身后,隔开洛尤全部的怒火,“尤尤,宋恩没有恶意,你又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为难她?” 风齐对宋恩的偏爱不是一星半点儿,她因为这两人重伤难愈,到现在都留有病根,他不多问一句。她不喜别人指点,斥责这姑娘一句,他就要如此冷脸相对? 他们千百年以来的相濡以沫,还不及这孩子朝夕间的陪伴? 洛尤觉得可笑。 风齐自知洛尤是真动了气,并不想在她气头上再说些误会的话。宋恩红着眼跟在他后面,怯生生地望着洛尤。 她心中很难受。 洛尤仙子对谁都是好好的,只有对她这般傲慢冷漠。她并没有对不起她呀,仙子的山海四脉她也还回来了,为什么还要如此咄咄逼人呢? 而且谁都不能预测到天劫,能顺利渡过劫难本就是天意,风齐哥哥借山海四脉的时候也不知道她会遇到神劫,明明他也不想看到这个结果,他已经很后悔很自责了,为什么她非要抓住这件事不放,要这么责怪他呢? 宋恩很委屈,她一点也不想待在月山,她好想念青燃峰的念慈居呀,那里的人温柔善良又友好。 可是风齐哥哥要留在这里,她也只好陪着他再多待几天了。 7、第 7 章 白日里的暑意已经消去,晚风送来阵阵花香,洛尤换安神香的时候门被敲响,她以为又是月银,但是门外响了几声又安静下来。 开门却是风齐。月光下男子的面容很模糊,但是轮廓很深,挨得近了,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檀香味。 “你来做什么?” 风齐进门后坐下,替洛尤倒了杯茶。夜风从敞开的竹窗中透进来,将安神香吹冷,格外安心。 现在的洛尤身体虚弱,不适合吹凉风。风齐关了窗户,便靠在窗上看她。 风齐长得很好看,纵然向来心如止水的她,在看到他如同深夜一般深邃的一双眼睛后,也还是不得不承认,面对这一双星海一般的双眼,她很难不心向往之。 他伸手唤她过来,“尤尤。” 风齐的声音也很好听,声线很低,安静叫你名字看着你的时候,总让人觉得所有的难受与苦难都一扫而光。 风齐扶着她的肩,引她坐下,伸手为她把了脉,确定她所有的内伤都已痊愈,这才重新拉住她的手。 洛尤的手很好看,修长柔软,但是很凉,好像永远也暖不热一样。 “尤尤,那日的事,对不起。” 风齐是个心高气傲的人,能说出一句对不起,恐怕是做了不少心理建设。 “尤尤,你没事,我很欣慰,你不知道事情发生的那一刻,我有多自责·。”风齐挽住她的手,“山海四脉并没有动,现在物归原主。” 山海四脉是洛尤渡劫必须要用的载体,虽说此次渡劫未成功,但是她仍旧有机会位列神班,他必须要将东西送还于她。 风齐伸手,青绿色的雾气落在洛尤指尖,与她本体同出一脉,乖巧地绕着她的手指,再到手腕,手臂,却始终没有被收进她体内。 风齐望着她,目光深邃而又复杂。 洛尤望着手里的东西没说话,她终于出了声,声音很温柔。她唤他的名字,“风齐。” 她回想以前,“多年前,你取来四道灵脉,又同我炼制了山海四脉助我渡劫,我心中很欣喜,也很感动。我告诉自己,以后我不需要孑然一身,你永远都是我的后盾,我也要一直陪在你身边,誓死相随。” 她心动了很多年,追随了很多年,也以为自己会一直这样下去,直到成为他的妻子,成为青燃峰的女主人,成为她心目中所想所念的最美好的模样。 绿色的柔光拢在指尖,始终在体外缠绕。她望着那灵气,“风齐,前些日,你可发现我有渡劫的倾向?” 仙人渡神劫,偶尔会有预兆,如灵力忽然被削弱,又或者灵力大涨,即将突破瓶颈——洛尤也有,她忽然心绪不宁,身体本能地害怕,想来是自己预感到了失去天神四脉的结果,所以才有如此大的反应。 风齐沉默了。 那些日他刚刚接回宋恩。那个小姑娘在人间流亡多年,心神不定噩梦缠身,所以他一直在寻找医治她心病的药方。而洛尤向来安静懂事,无事的时候绝不会惊扰他,所以那几日他疏忽了。 风齐天族四神之一,镇守六界气运,事务繁忙,洛尤很清楚,所以她理解他。但是那日她心中实在不安,便在青燃峰等他一天,想提前告诉他这件事。 而他前一日便为了宋恩去东海寻避心珠,一天都没有回来。 “你明明知道山海四脉对我而言的意义,却将它借走。即使还回来之后仍旧是完美无缺的,在我眼里,也和那个琉璃瓶一般,处处都是裂痕了。” 洛尤的语气很平静,然而话里话外都是心如死灰的冷静。风齐拉住她,“尤尤,不要这样说,我……我会很难过。” 他不知如何与她说,借山海四脉确实是迫不得已。以他的能力和修为,帮助宋恩渡劫不成问题,但是宋恩那孩子,一旦在雷劫中露出丝毫不属于仙域的东西,那么整个天族,都不会有她的容身之地。 他答应过宋炼,要好好照顾他的遗孤,宋恩还那么小,他不能因为这么一点事就前功尽弃。 尤尤的山海四脉,能完全避免宋恩体内煞气被泄露的可能,是解决这个问题最好的办法。他真的没有想到,事情会这么凑巧,他只借这一次,就害得她差一点丢了性命。 “尤尤。”他握着她修长纤细的手,“有些事我没办法同你明说,等有合适的时机,我再……” “姐姐,安神香要灭了。”时朔掀开帘子,从内房中出来,在看到风齐后他显然僵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 “不好意思,打扰了。” 少年的脸上重新挂上无害的笑容,他朝风齐行了一个礼,“风齐神君。” 风齐也是同样一愣,他望向时朔,“时朔神君?” 已是夜深,时朔还在洛尤屋内?虽说尤尤性格温和知礼仪懂进退,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说到底还是不合规矩。 就算他相信洛尤不会做出格的举动,但在看到她房中有别的男人,他还是会心生芥蒂。 风齐问道,“不知时朔神君深夜拜访尤尤,所为何事?” 风齐与时朔之间的交集极少,甚至称不上点头之交,他并不清楚时朔与洛尤是如何相识,也不知两个人交情到底如何。 时朔声音温和无害,“我来给洛尤送安神香。” “恐是受了惊吓,她这几日心绪不宁难以安睡,此事风齐神君竟然不知?” 少年模样清俊,笑起来时左侧脸颊有一个浅浅的梨涡,这样他看人的时候显得格外温顺。但不知为何,风齐莫名觉得不舒服。 尤尤最近不能安睡么,她从来未对他提起过。 时朔转头叮嘱道,“姐姐,我星宫的安魂檀香治标不治本,只能保你一夜好眠,你整夜噩梦是情绪不宁所致,恐怕要东海的瑰玉才能平心静气。” “正好风齐神君半月前为宋恩姑娘去东海求取了解噩梦的灵药与瑰宝,想必医好姐姐不是难事。” 风齐眉头皱起,强压着怒气不发作。 时朔告辞。等他离开后,风齐才道,“你与神子关系倒是不错。” 仙域四神宫,但不代表只有四位天神。现有青燃峰、火凰山、星河宫、花神殿四神宫内的四位位登神位者,都是由仙族渡劫而来。神者可与天同寿,但是也要付出极其昂贵的代价,古往今来殒命在神劫中的仙者不计其数,饶是如此,追求长生者仍然前赴后继络绎不绝。 但时朔不同,他先天神骨,为远古神裔之后代,具有与生俱来的力量与能力,他素日低调,自己也不能试出其深浅。 尤尤的雷劫万年不遇极其凶猛,即使是他去硬抗,也要吃不小的苦头。而这少年与尤尤不过是见过面的交情,居然愿意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去救她。 思及此处,他还是提醒洛尤要小心旁人,多留一些心眼。 洛尤的过去太沉重,禁不住更多的背叛的折磨。 * 月山的清晨一如既往地安静,不过今日比较热闹。受风齐之意,燕鸦带着一众仙子,从青燃峰送来不少灵果仙瓜。这些灵食都是刚采摘下来,新鲜干净,蕴含极强的灵力,最适合受伤病人服用。 青燃峰的仙子互相调笑打闹,寂静的月山忽然热闹起来,连来往的凉风也染上几分热烈的气息。 等一切备好,风齐命人去请洛尤,然而过了许久,仍是不见洛尤的踪影。 燕鸦等了很长时间,面色已早已不虞,她是个急性子,起身便要去四季阁。 她倒是想看看这个无礼的丫头,这是有多大的架子,怎么能让这么多人忙活一早上等她这么久? 风齐顿了顿道,“不用,我去。” 燕鸦最后还是跟在风齐身后,眉头拧成“川”字。以往她便不喜欢洛尤,觉得这丫头没什么存在感,她与任何人都无冲突,毫无棱角,一点血性也没有。 无棱角倒也罢了,能够懂礼仪知晓大局,倒也能配得上青燃峰。没曾想到现在她气量如此之小,且故意将青燃峰一众人晾了一早上,真是针眼大的心思,毫无规矩可言! 风齐视她为道侣,有些话不便说,她是从小看着风齐这孩子长大的长辈,该学的规矩该讲的礼貌,她一定要好好教会洛尤。 然而风齐尚未到四季阁,便在半路中被越许歌与月银拦住。越许歌望了一眼风齐,又上下打量着不怒自威的青燃峰大管家。 后面的青黛衣中年女人先出了声,“月山主如此懈惰么,日上三竿还在休息?” 她冷冷地望着挡在面前的越许歌,语气颇有些傲慢,“我们一早便从青燃峰送了许多灵果与药膳,都是天地间不可多得的宝物,麻烦两位进去向你们师父通报一声,尽快出来,有些鲜果,过了时辰,再服用效率就大打折扣了。” 越许歌的长剑“咯吱”作响,月银干净拉住她,“师姐,稳住。” 月银仍旧是乖乖地看着对方,语速慢慢地,“你们找我师父呀?师父去九天炼星海啦,她昨夜就走了,你们不知道吗?” 鸦姑十分惊讶,“什么?” “昨夜时朔神君突然灵力波动异常,气息紊乱,他说是替师父挡雷劫时留下的后遗症犯了。” 如果是旁人,说出这些话,字里行间都隐隐有责怪风齐害了洛尤之意,但偏偏月银心性简单,有没有弯弯绕绕的心思,让人觉得她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师父说想要救时朔仙君,就需要练星海的星海之露,所以连夜就走了,许是事出紧急,就没有告知神君一声。” “几时走的?” 月银道,“这就不知道啦,我和大师姐也是早晨收到师父的讯息,才知道这件事的。” 洛尤最疼爱的便是这两个徒弟,连这两个徒弟都没有收到口讯,看来确实是突发事件。 风齐并没有生气,倒是鸦姑不怎么高兴,“洛尤仙子不辞而别,竟让我们白忙活了一早上,不过,她是与那位时朔仙君一同去的吗?” 念及此,青年女子的面色越发不虞,“洛尤仙子是青燃峰未来的女主人,即使是情况紧急,又怎能与男子同行而出,孤男寡女同去九天,成何体统?” “成何体统?”越许歌笑了,“若不是你们风齐神君取走了我师父的山海四脉,师父用得着欠下这么大一个人情吗?你们倒是一句成何体统,就毫不关己反倒怪起我师父不成体统了?” “再者,我师父带恩人去治病怎么就不成体统了?哦,我明白了,男女有别,那看来青燃君携宋恩姑娘去银河万里找揽梦境,又孤男寡女去东海寻灵药,二人之间就是为人不齿乱、伦有奸情了?” “放肆!”鸦姑冷脸相对,“如此卑微妖鬼,竟敢出言不逊!” 众人都知道,风气神君将宋恩视为妹妹对待,就算是单独带她出去,也是为了尽快帮她平息疼痛减弱病情,怎成为这丫头口中的卑劣龌龊之行为! 上梁不正下梁歪,洛尤过于宽容,教出这么个不知廉耻的家伙。 这越许歌本就是南海一处海域不知名的妖鬼,据说之前身上还背了几条人命,如此不入流之货色居然也能入仙域,还被洛尤收为大弟子,也不知她是什么眼光。 燕鸦很是恼火。 8、第 8 章 等人群散去,月山又重新恢复应有的安静。月银捧着青燃峰送来的麒麟果,全部倒进新挖的坑里。 “那个坏女人虽然人不怎么样,但是东西确实不错的,我们让花花们吃完吧。” 都是上好的灵果时蔬,用来做花肥再好不过。 越许歌道,“你小心些,别挖到这些花的根了。” 对哦,师父最宝贵她这一山的花草了,要是给它们薅完了,师父肯定会生气的。月银缩了缩脖子,赶紧把动作幅度放小。 不过现在师父要生的气可真多呀,不仅要忧心炼器,还要烦恼自己的修为,甚至连风齐神君那里也是一堆乱事风言风语让她不得安生。 唉,风齐神君也真是的,到底谁是他的结发妻子呀,哦不对,即将结发的未过门妻子……他居然连未来妻子护命的山海四脉都想借走。 不过师父是真的喜欢风齐神君,一直心心念念追随了很多年呢。这次风齐神君伤害了她,她一定心都碎了。 “大师姐,你说师父会不会一直跟随风齐仙君呢?”月银有些难过,“要是师父不和风齐神君结为道侣就好了。” 越许歌望了她一眼,将月银挖出来的土全填回去。 “我觉得时朔神君也很好哎,不仅修为高,人也很好看。” 除了风齐,月银见过最好看的人就是时朔神君了,清冷又出尘,清冷……一点也不高冷。关键是他对师父可好了,师父受伤的这些天,他也一直前前后后费心呢。 见越许歌不应,月银拍拍手上的灰,十分认真地问,“大师姐,你觉得呢?” 大师姐道,“这是师父的事,师父开心,如何都好。” 月银笑得露出两颗虎牙,“可是师父喜欢我们开心啊,师父跟时朔神君在一起我就开心。” 她可不想以后经常去青燃峰看到那一群让人讨厌的人。 “咦,大师姐你受伤了?”在越许歌缩回手之前,月银抓住她,“师姐,你是不是又出去打架了?” 越许歌有些尴尬,她缩回手,不自在地“嗯”了一声,“看不惯一些人,起了点冲突。” 月银“哦”了一声,“大师姐,那你有没有打赢啊?” 越许歌抬头,微有震惊地望了她一眼,确定面前的糯米小汤圆不是开玩笑之后,才忍不住笑了一声,“那当然。” 月银立刻鼓掌,十分开心,“大师姐你好棒呀,师父说的是对的,你大家最厉害!” 小姑娘白白净净,长相十分漂亮,笑起来露出两颗虎牙,一看便知道没有一点心机。 若不是她有些缺心眼,反应比同龄人迟钝,天君也不会不喜欢她,在她年纪尚小的时候就让她拜师留在了月山。 不过这样也没关系,管其他人怎么想,她和师父喜欢就好了。 “不过,大师姐。”月银拉过她的手,细心地为她上药,“以后你不要经常打架了,你要是受伤了,我会伤心的。” 而且天族好多人都欺软怕硬,大师姐虽然修为高,但是有时候还是会碰到硬钉子。上一次就出现过这种事,因为得罪了轩辕家的二公子,轩辕世家看大师姐孤苦无依又没什么背景,就把她扣住,还动手让大师姐全身挂彩。 那一次师父生了好大的气,直接强行出关,还动手伤了轩辕家主,到现在月山和轩辕世家还老死不相往来呢。 大师姐说师父最宝贵这一山的花草,其实师父最宝贵的是师姐呀。师父那么温柔的人,月银都没见过她生过这么大的气。 她一点也不想师父生气,也不想大师姐受伤。 越许歌想了会儿,微不可见地点了一下头。 月银,“嘿嘿。” 越许歌不喜欢天族那一套虚伪的礼法,也不喜欢那些伪善的东西们。不过,她确实应该收敛一下脾气,不能让师父老是操心她的事。 这些年,因为她的任性,在天族结了不少仇家,若不是师父,恐怕早就成为刀下冤魂了。这么多年来,师父给她收拾了无数的烂摊子,师父性格好,结的那几个仇家都是因为自己。 现在是师父人生的低谷期,她有那么多的事要做要操心,自己不能再给她添麻烦了。 她的师父啊,是天底下最温柔最好的人。 * 洛尤在星海铺开时到达九天,此时银河如练,滂沱而又壮阔,无数星子围绕在银河两侧。九天东南西北,以二十八宿主掌,昼夜、寒暑、阴阳、四季交替之时,其气数也会有不同变化。所有星辰按照原有的规矩行进,东升西落,有条不紊。 炼星海要位于星海之后段,周测有五颗星辰环绕,分别为风集星,素姬星,炎杀星,白龙星与归一星,分别代表仙域主五神之命格,若洛尤此次飞升成功,天族将再多一星子,列第六星。 到底还是差了一步。 洛尤很快收回眼,虽是惋惜,她却并不沉溺其中。已尽最大之努力,多项也不能改变什么。她好歹留了一条命,仍是有飞升成神的机会。 洛尤将目光放至星海至深处。归一星周测灵气混杂,若是取其中最纯净一抔,再将其炼化,便能依靠此气抚平时朔暴乱的修为,平养其声息。 银河如镜,仿佛能将人的身影也全部倒映过去。洛尤找准时机,取到所需要的灵气,再将其纳入聚灵瓶中,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一丝多余。 一切结束后,洛尤转身准备离开。然而,在炼星海有条不紊的星轨中,她看到一抹不属于五星之中的东西。 更准确来说,是围绕在风集星周围的,一抹机灵的活泼的白光。 风集星是风齐本命之星,代表天下气运之神命格轨迹。若洛尤渡劫成功飞升成神,自己的本命之星便会与风集星同归同行。而现在整个仙域,也仅有她一人与神体有一步之遥,若有预兆她守于风集星之侧,她应该也有所知。 但洛尤确定,这抹白光并不是自己。 且这抹白光似曾相识,像是某位旧人。 九天炼星海为神域极高之存在,目前仅有五神之灵位于其中,这抹来历不明的白光从何而来? 洛尤心中生出一丝不详的预感,她稳住身形,在极力压制住自己的存在感,想去离五神星更近,看清这到底是什么。然而,那抹灵光却十分敏感,捕捉到了她的存在,在她即将靠近的那一刻,猛地挣脱星轨束缚。 而这动静惊扰了炼星海原有的秩序,原本杂乱的灵气越发凶猛外溢,此起彼伏,开始排斥一切外来之物。 洛尤不断避开神域的攻击,还是不慎受了伤。而受到神域本体的召唤,她取到的那一抹纯粹灵力开始躁动,而由于有神器阻隔,灵力不能外溢,隐隐有自爆的趋势。 炼星海受到外来攻击,恐怕会在天族掀起一段不小的波动,之后再入其中怕是不可能了。若是这一抹灵力丢了,时朔的伤短时间内会剧烈加重,再没有补救的机会。 来不及多想,洛尤便跟随灵力被召唤的地方往炼星海深处沉去。 炼星海是神域最深不可测的地方,古往今来极少有人能活着从内部出来。洛尤这个举动十分危险,但眼下没有更好的选择,她在乱流中稳住自己,不知漂了多久,在坠入更深的未知领域前,被一个人拉住。 两个人一同下落,很久很久之后,坠入一片深湖之内。 洛尤水性不好,她呛了两口水后被一双手拉起来。时朔抱着她,两个人借着月色找到水中一处孤岛。 9、第 9 章 炼星海的异动惊扰整个仙域,天君立刻派人对异动的原因进行侦查。炼星海外是无尽星海,除天族人不得强闯,若这次异动不是外因影响,那必然来自五颗神星本身。 此事也惊动了风齐。除了他的本命神星受到一定冲击之外,洛尤也在此次灾难中不知所踪。 她的伤还未痊愈,在星海异动中很容易加重伤势。 思及此,风齐心情凝重。洛尤最近也不知为何总是做一些与她平时行为相悖的事,且一而再再而三地让事情不受控制地发展。 时朔真气逆行,她只要同他说一声,天底下何种灵药寻不到,如何需要她亲自出面?再者,他是她未婚夫,她为何从未想过寻求他的帮助,要将自己置于那般危险的境地? 但事到如今说再多亦是无用,洛尤已经下落不明,当务之急是找到炼星海异动的原因。 “风齐哥哥。”如同银铃般清脆的声音打断了男子的思绪。 宋恩端了一碗雪莲羹进来,“风齐哥哥,这么晚你还不休息,在担心洛尤仙子吗?” 风齐“嗯”了一声,俯下身去摆星阵,想从星图的运行轨迹中找到洛尤相关的下落。 宋恩将雪莲羹放下来,满眼望着他,心中既辛酸又难过。 不是说风齐哥哥与洛尤仙子关系不好么,两个人虽是道侣,实际上貌合神离疏远淡漠,那为什么在仙子出事后,风齐哥哥会这么上心呢? 风齐哥哥其实很喜欢洛尤仙子么? 也是啊,洛尤仙子那般优秀,又那么漂亮,喜欢她才是正常的啊。 要是自己也像她那么厉害那么漂亮就好了。 一种不知名的情愫在心底生根,发芽,蔓延,渐渐长成嫉妒的深林。 * 火光明灭,炭火偶尔传来“毕剥”一声响,周围极黑,没有月色与星光,二人仿若沉入极夜。 好在此处无日月星辰,却有黑夜白昼,两个时辰后黑夜慢慢褪去,周围的一切也渐渐清晰起来。 洛尤和时朔现在位于一处陆地,此界域海与陆一半对分,海水汹涌,陆地贫瘠,满目都是荒野。 时朔帮洛尤挽起袖子,她的手心被一块星石划伤。素日里洛尤需要炼器,便是靠这双手精准地配置出器物所需要的原料。她的触感十分灵敏,只要她触碰到原料,便能分毫不差找到器物被炼制出来所需要的最佳比例。 所以,洛尤十分呵护这一双手。看到掌心这见骨的伤口,她微微屈了屈手指。 时朔垂下眉替她清理伤口,“不想受伤,就不应该不顾危险地跟进来。” 洛尤轻轻将伤口周测的血迹擦去,“此为小伤,并无大碍,你若是真气逆行带来不可损之损害,更是得不偿失。” 时朔是洛尤从海域带回来,也在月山住过一段时间,所以她很清楚他的状况。虽拥有上古天神之血脉,但这位神子的真气十分蛮横,极易嗜主,若放任它一直躁乱下去,时朔必然会遭受反噬。 他是因救她受伤,她不可能放任不管。 时朔抬眼看她,逆光时,他看不清她的五官,但是能够想到她说话时温柔沉静的深情。他忽然有些恼,“东西丢了便丢了,总归是有别的方法,这么危险你追进来,一旦出事,我怎么……” 他的话戛然而止,没再继续。 洛尤知道他的意思,她顿了顿道,“阿朔,虽说后续还能有别的办法帮你,但是我不确定是否还能等到那个时候。” “你知道的,我随时可能离开。” 时朔垂下眼,不再说话。 洛尤说的是事实,虽说此次浩荡雷霆中她逃过一劫,但不代表从此高枕无忧。他人相助过雷劫本就是大忌,若是再有雷劫,必会凶狂十倍。 她根骨损成那般,再遇渡神雷劫,就算是用上山海四脉,成功之机会,也不过十中之一。 并不是洛尤悲观,而是她的情况实在特殊。除非她的根骨能够再修复好,否则身死道消,只是时间早或晚的问题。 清理好伤口后,时朔想替洛尤疗伤,但是在此域,所有灵力都不能用,最后他只能取药物来暂缓她的伤痛。 好在他的灵芥中一直备有止血与止痛的药物,效果虽然不如灵力好,但是在这情况下及时用药,能最大减小她的损耗。 上完药,洛尤开始观测此界。天地之大,主六界,即神界、魔界、仙界、鬼界、妖界、人界,除此六界外,尚有超脱六界不在五行之中的其他界域。此处无生命无灵气,被狂风暴雨等极端天气所裹挟,应当不是主六界,至少不是神界以外的其他五界。 二人为躲避沙石风雨的侵袭,找到一处一半裸露在外的山洞。山洞内部是一处极大的空间,洞内有活水,形成一条长长的水道,沿着山石一直往地下涌去,在地底形成一汪深潭。 洛尤坐在水边,将从炼星海取到的灵气递给时朔。 灵气被她保护得很好,虽受到冲撞,但大体完整。时朔接过灵气,心想若是知道是这种情况,那日便不该去月山。 平静下来后,二人开始寻找离开的办法。但是无论怎么走,最终还是会回到原处,即使在天气尚好风平雨静时沿原路返回,也会从海底回到海面,最终走回这个山洞。 山洞里面除了一处水流外,崖壁上有字,刻有天干地支以及二十八星宿,山洞漆黑无边,而洞顶却薄如蝉翼,散着微弱的光泽,且灵力源源不断从四面八方扩散。 在这其中,有一缕水蓝色的灵气,如同飞扬的长丝,绕在洛尤周测,迟迟不肯离去。 这股灵力虽属这片界域,但却与洛尤的灵力如出一辙,且与她的修为融为一体,被她引导后慢慢化为她自己的东西。 这抹灵力来历不明,似是由这片界域而生,又像是从他们过来的星域中蔓延而来。 但这抹灵力时有时无,时续时断,并不能人为掌控。洛尤心中也奇怪,觉得这抹灵力极其蹊跷。就在她沉思走神的一瞬间,那抹灵力突然暴动,直袭洛尤心神。 说时迟那时快,时朔揽住她避开暴动的灵力,两个人跌落深潭,随着地下水流的涌动被推着往前。 不久后,二人再次从刚来的水域冒出头。 洛尤呛了几口水,加上体力消耗严重,脸色很差。两个人重新躲回原来的山洞,不久后境遇与方才别无二致,他们再次遇到了缠裹在洛尤周围的那股奇怪的灵力。 洛尤不敢再轻易触碰这来路不明的异物。在此界域,所有的灵力都不可用,他们两个修为被限制,与凡人别无二致,并不敢轻举妄动。 洛尤闭目休息,时朔便坐在一侧守夜,等到下半夜,洛尤醒来去换他,却发现时朔不见了。 她走出洞口,却发现时朔在看天空。 这里并没有星象,没有月光,周围黑得没有方向,洛尤仅能凭借洞内零星的火光来辨认前方的人。 “你在做什么?” “你醒了?”时朔转过身回到洞内,道,“我发现那抹灵力来自何处了。” 时朔道,“此界域是上古神域,父神创世之后殒身于此,此为神域之始,也为神域之终,于六界来说,不存在,但也没有消失,而是藏于虚空与炼星海之间。” 他伸手凝出一团青绿色的焰火,是他本体之形。 时朔屈指,青焰在他掌中幻灭。他转过身来,“父神之威尚在,所有人修为被压制,所以你与我不能使出修为。” “而父神殒身之地灵力滂沱且复杂,有与你受损根骨相一致之灵力,也被你所感应,所以才能在此显形,并且萦绕在你周围。” 洛尤这才明白其中缘由,她忽然道,“你是说,方才那抹灵力是父神殒身之地所遗留,与我同根同源?” 或者说,为洛尤本源,但比洛尤缺失的那部分灵力要更为蛮横,且不可控。 她像是明白了什么,“也就是说,在这里,可以找到修补我根骨的办法。” “可以这么说。”时朔看上去却并不为她感到高兴。他很清楚用神域灵力去修补自己已损根骨的危险。 如果说借用山海四脉又或者是其他外力来辅助她渡劫的可能性是十中之一,那利用神域内复杂的灵力阵法来修补她根骨的可能性不会超过一半,且修补根骨的过程及极其痛苦,他们没有多余的灵药和灵器来护法,在这种情况下去对冲神域之力,很不理智。 他不想洛尤在这没有边界的地方出意外。 洛尤清楚此次修补是九死一生,“但是,我想试试。” 10、第 10 章 “风齐哥哥,你还是休息一下吧。”宋恩很担心风齐,虽然他很厉害,但是铁打的人,也禁不住将星图运转三天三夜呀。 洛尤仙子到底去哪里了! “师父已经失踪半个月了,她的魂灯忽闪忽灭,情况十分危险,不能再耽搁。”越许歌站在星图前,她也半个月没有合眼,一直死死地盯着星图的运转。 她不休息,也自然不会让别人来打断大星图的运转。 宋恩实在担心,但是她修为太低了,帮不了什么忙,只能日日夜夜守着几个人。 洛尤仙子千万别有事,她要是出意外,风齐哥哥这些天所付出的一切就都白费了。 宋恩的眼里弥漫着水汽,她远远望着风齐,心里不免又一阵叹息。 风齐哥哥对谁都这么好,不知道她哪一天失踪了,他会不会也这么急切地担心着她。 大星图在模仿重现炼星海当初的轨迹,也一直在捕捉洛尤的行踪,而作为九天最滂沱最复杂的星阵,要维持仿此星图的运转,风齐耗尽了心神。他不敢怠慢,尤尤的魂灯就在一边,这其间魂灯灭过六次,虽然每一次都莫名其妙地重新燃起,但是他不能保证会不会灭第七次,会不会下一次湮灭后就再也不会亮起。 魂灯没有第七次燃灭,在极静的气氛中,一种细微的脆响破开,大星图捕捉到洛尤的行踪。 越许歌的灵力被大星图汹涌的阵法倒吸,她连忙收住,撑着剑站起来。 她得赶紧回去告诉月银,找到师父了。 与此同时,洛尤第七次从濒临死亡的痛苦中醒来。 重塑根骨的痛苦远比她想象中的大,甚至比那场雷劫更让她心颤。但是有一种不甘心不妥协的力量支撑着她,一直引导她走下去,直至涅槃重生。 当周侧狂乱的灵气逝去时,洛尤知道,自己成功了。 她来不及高兴,整个山洞开始异动,紧接着天旋地转,整个界域开始坍塌。她强撑着站起来,却没忍住脚软,重新跪坐下去。 但是她没有跌倒,时朔拉住她,抱住她跳进深潭。 一切的变故不过是眨眼之间,如果不是时朔反应快,在她重塑身骨的那一瞬便被这暴乱的神域灵气绞碎。 两个人沉到最水域的最下方。这个深潭极深,与海域相连,都处于一片混沌与黑暗中,他们之前在此处来来回回过几次,最后都是回到原点。 但是这次不同,他们在无尽的黑暗中看到一处光亮。随着光亮的区域越来越大,慢慢地能看清周围的状况。 底下是一片水草,再往下便是水宫,许多鱼虾绕在周围,被两人惊扰后全数避开。 ——这里不是神域。 两个人破水而出,长时间处于混沌的界域,阳光着实有些刺眼。洛尤很快适应过来,两个人游到岸上,观察这周围。 是人间三千洞庭。 六界相通,父神殒灭之域也连接着人间。 在神域数次受灵力冲击几次濒死,洛尤的羽衣已经破破烂烂,扭成数道布条挂在身上,着实是有辱斯文。 洛尤十分讲究体面,她尴尬地抽了抽嘴角,想从芥子中取出新的换上,才发现自己的芥子也在自己重塑筋骨的过程中碎成了渣。 她当场立在原地。 时朔问,“怎么了?” “我的芥子里有我这几年来炼制的神级灵器。” 她不免肉疼,“其中还有数十个从人间天上魔域寻来的绝品原料,世间仅此一个。” 向来漂亮体面的洛尤仙子已经不体面了,她坐倒在地上,双手捂脸,心疼的眼泪几乎要从指缝里漏出来,“时朔,要不你给我扔回去吧,我去洞庭湖里捞一捞,看还有没有剩的。” 时朔被她逗笑了,“那需要我送你下去吗?” 那当然是不行的,洛尤仙子是旱鸭子,不会凫水,送她下去又是九死一生。 洛尤坐在地上不肯动。那是她大半个身家啊,这几年投的东西都在里面,那可是月山的底气,就这么被损连渣都不剩了。 她以后要过很久一段苦日子了。 心累。 时朔也坐下,假装很不解,“嗳?某位仙子要修补根骨的时候那可是义无反顾,怎么现在后悔了?” 洛尤捂着脸,不让时朔看到自己心疼得掉眼泪的模样。 “小朔,若是以后我饿得没饭吃,记得接济我们月山。” 时朔跟着道,“这可如何是好,以后你那破坏力极强动不动就要给各大仙宫赔钱的大徒弟和你那爱惨了人间烟火能将月山吃穷的小徒弟……嗯,都要跟着你饿肚子了。” 洛尤:“……” 好了,你住嘴。 * 神域、仙域和人间的时间流转速度都不同,洛尤和时朔在神域大概有五天,在人间也不知过了多少个春秋。此时正是盛夏时节,洞庭湖周侧的小水域里长满了荷花,水面铺着热腾腾的水汽。 洛尤换上了时朔的衣物。她身材高挑,但是时朔的衣服仍旧是大她许多。不过羽衣能够随着主人的身量大小而变化,虽是男式衣物,但是她穿上大小合适,别显一番英气。 人间的灵力十分稀薄,洛尤的恢复速度也很慢。时朔通知了仙域,并让乘火过来接人。 正在火场炼体的乘火斩灭面前的兰花状焰火,冷不防问道,“这么说,你消失的这五十多天里,一直是孤男寡女的和洛仙子待在一起?” “这期间,你们就没有发生些什么?” 面对时朔的沉默,乘火不免地“啧”了一声,“你是不是不行?” ??? “你以为我是你么?”时朔不由地皱起眉,“别废话,洛尤现在需要在灵力充沛的仙域静养,你赶紧带人下来。” 乘火不听他的催促,磨磨唧唧地捡起自己散落在炼火场的兵器,再慢慢地收起,又慢慢地出了火场,最后又慢慢转头,望了一眼火场内张牙舞爪的火苗。 人间正在祭花神。 洞庭湖周围是无数的小城镇,如同约好一般,全部挂上了各色灯火,连绵数十里,整个水域似乎也能被映衬出别样的色彩。 洛尤常年待在月山,对人间的认识都是从小歌和月银的口中得知,但是当自己真正步入这热闹繁忙的景况中来,才发现人间确实很有意思。 人间和仙域都有祭花神,人间每年都有,仙域则是百年一次。 祭花神是为祭拜仙界花神白澜,花神保六界鲜花盛开,五谷丰登,是百姓最敬仰之神灵。而仙域则有花神节,花神节拜万物生灵,还在此节中列出花神榜,榜上有各类排名,极为热闹。 白澜为仙域后四神之一,是仙域里少有与洛尤交心的人,自她下凡历劫后,便一直由洛尤来扮花神祭万物,此次她回仙域,不久后便是花神节了。 “这位公子,给你的爱人买一枝花吧。”卖花的小姑娘声音脆生生的,乖巧又来事,“买一枝杏花,花神便会保佑二位长长久久恩恩爱爱白头到老永不分散。” 洛尤顿了一下,知道她误会,“不用……” “那我买两枝吧。” 时朔付了钱,小姑娘便高高兴兴地提着一篮子花离开,临行前又说了许多好听的吉祥的话。等小姑娘离开,时朔便将其中一枝送给她。 “一个小姑娘这么晚出来卖花不容易。”时朔将杏花别在她袖子上,“你我一人一枝,便请花神保佑你与你以后的爱人,我与我以后的爱人长长久久恩恩爱爱。” 时朔做事很细心,也很懂分寸,即使在这么尴尬这么让人误会的情况下,也能够将事情做得十分合乎情理滴水不漏。 洛尤捏着袖子上的杏花,“别了吧,让白澜保佑我,还不如我佑她来得靠谱。” 白澜与洛尤与仙域其他几宫来往得都不多,洛尤是因为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事里,而白澜则是纯粹脾气不好眼光高,懒得与其他人来往,也就洛尤能入得了她法眼。她常说的一句话就是,那群家伙太虚伪,我看就你深得我心。 也得亏她修为高能力强,还是四神之一,没人敢得罪她,否则以她的脾气和态度,得罪的仙家比那是比越许歌还多,花神殿卖了也赔不起。 而白澜的感情那更是一塌糊涂,真应她的身份,花花世界一通乱逛,那真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欠下的风流债更是一笔接着一笔。此次她去凡间历劫,便是去还她在人间当花妖时的情债。 所以说让白澜佑她,还不如她自己自求多福。 洛尤把玩着手上的花,“都这个季节了,怎么会有杏花。” 人间四时,各有应时应景的花与叶,仲夏季节,哪有早春时的沾雨杏花? “姐姐,这花是假的。”时朔摘掉其中一片叶子给她看,“你看这里。” 原来是纸制而成,但其形状与形态,却与真杏花别无二致。 她忽然想起月银跟她说过,京城福蝶轩还有面团捏成的花,既好看又好吃。人间果然是个有意思的地方。 时朔带她逛这繁华的街市,跟她说当地的风土人情。洛尤问道,“你以前在人间待过?” “没有,不过我素日里喜欢看些闲书,便看到了。”他道,“看你玩得如此开心,便想将我所知道的也告诉你。” 洛尤笑道,“你这般聪明细心,不知道以后是哪家姑娘有这份好福气成为你的道侣。” “小朔,天族三十六宫,无数仙岛灵域,你可有喜欢的姑娘?” 时朔把玩杏花的手顿了一下,没有接她的话。洛尤看他沉默,知道他有又不好意思说,“那看来是有了,是哪家的姑娘这么好的福气,我是否认识?” 时朔捏了捏杏花瓣,“她不知道。” 11、第 11 章 夜市满是烟火气,茶点的香味混上盛夏冰镇杨梅汤的清甜,便让人褪去一身的暑气与乏味。 宋恩大大地舀了一口红豆冰沙,冰得直吐白汽。她亦步亦趋跟在风齐身后,一刻也舍不得远离,衣襟上的杏花也被撞得落了几朵。 “风齐哥哥,洛尤仙子真的在这里吗?”宋恩咬着勺子,有些不确定,“这里热闹又拥挤,不像是仙子喜欢待的地方。” “大星图便是显示她在这里。”风齐道,“方才越许歌传来讯息,也说洛尤在洞庭一带,应该就在这里了。” “哦。”宋恩嘟了嘟嘴,“风齐哥,那我跟你一起去找她。” 绕过洞庭的三千水域,最终停在一处热闹的小镇上。风齐用通灵符去联系洛尤,发现对方的通灵符全部碎裂。 不过她魂灯尤其明亮,应该没有什么危险。 想到这里,风齐才稍稍安心些。 * 洛尤吃完了荔枝冰沙,轻轻地点了一下玫瑰柠檬冰粉,示意时朔买一份。 时朔额外将其他几种洛尤没吃过的凉皮凉虾都打包一份,又买了些十分受欢迎的点心。听到洛尤又在夸他体贴,他转过头来,虚虚在她额头上一点,“可不得么,你现在身无分文,我若是怠慢你了,你以后也不与我星殿来往可怎么办?” 洛尤竖起竹勺,“那倒不会,你救我一命,又与我多年相识,无论如何我也不会与你生疏的。” 望着洛尤的背影,时朔微微垂了垂眼。 他伸手将杏花拂去,花瓣沾在她的衣襟,染出如画的场景。有一朵落在她的肩上,最后也随着氤氲的夏日夜风,慢慢地散去了。 时朔最终还是没有将自己的杏花送出去,毕竟洛尤心中始终有一个人,他没办法像乘火说的那般,肆无忌惮去做出破坏她感情的事。 她那么喜欢风齐,跟随了很多年,他们之间若是出现问题,她会伤心许久。 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这种心思呢?他也说不清了,很多年了吧。 他将这份心思深藏于心,有时候连自己难以窥见,但是每每在见到洛尤那一双如水的双瞳后,所有自以为掩埋得极好的情感,全部溃塌决堤。 他想留住她,想永远留在月山,想日日夜夜听她温柔的声音看她安静的笑容。想把她一辈子护在身后,不让任何人触碰。 他在月山待了两年,一直到洛尤与风齐订下婚约才离开。这么多年他没有回去过,遇到洛尤生辰也只是备上贺礼。 他很不愿意看到月山另外一个男人,尤其是洛尤爱得要命的人。 所以这些年,与其说是洛尤与他来往得不多,倒不如说他习惯避开洛尤。 少年望着女子的背影,握紧了手中成了光杆的花枝。 若是有一天你知道我如此阴暗难堪的内心,又会不会像你说的那样,永远不与我生疏,一切如初呢? “老板,要这个。” 时朔跟在后面,伸手刚要付钱,另一只手抢在前面,“她看中的这个要了,剩下的也包好。” 做生意的老板一下子卖完了所有的东西,自然十分高兴。但收礼物的女主人倒是表情淡淡,在看到风齐的那一瞬间似乎还有惊讶,“你怎么来了?” 见到洛尤,确保她没事,风齐终于是松了一口气,他摸了摸洛尤的头发,“这些天你去何处了,为何天上地下都没有踪影?” 洛尤顿住,她不自在地避开风齐的手,道,“多谢神君前来接我。” 风齐的手僵在半空,他望了一眼旁边的时朔,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气氛陷入一种奇怪的尴尬中,宋恩举着花枝,睨了一眼洛尤。好奇怪呀,风齐哥哥做了什么惹仙子生气了么,她为什么又这样呢。 回到月山,小歌和月银已经等候多时了,月光拢在二人周围,小歌的剑上也结了一层寒霜。见到师父,月银小细腿跑得飞快,“师父~” 四季阁内的花开得茂盛,想来她不在的时候月银也一直悉心照顾。少女乖巧地站在一边,等师父夸奖。 洛尤领会到她的意思,夸她真能干,月银十分得意,“那不得看是谁的弟子!” 月山的灵力十分醇厚,洛尤感受到体内的灵脉在不停地吸收周围的灵力,修为也在随着灵力的补充不断提升,如果不出意外,一个月后,她因为重塑筋骨而归无的修为也会重新回到原来的原来的地步。 等到夜深人静,所有人都散去,洛尤重新尝试去运转控制自己的灵力,那种运转自如的能力让她不由地攥紧了手。 当年,她对灵力的掌控便是现在这般,若不是被魔族那群人抓住导致她灵骨被削,她也不会修为一直停在即将渡劫的阶段多年,一直停滞毫无解决办法。 这种熟悉感让她感受到安全,不再因为害怕渡劫而惶惶终日。 门被扣响,洛尤打开门,风齐站在外面很久了。 四季阁内明四季,即使是仙域之地,季节流转也十分明显。已是入秋时节,阁外的枫林红了一大片,地上铺满了夜间起风掉落的梧桐叶,随着风卷来的木樨花香味已经淡了许多,许是她回来之前下了一场小雨。 月山的月色永远比其他地方要冷清得多,洛尤开门,长发随意散在背后,她的长裾拖在地上,安魂香氤氲,她整个人便像是画里走出来一般温柔娴静。 这一幕风齐记了很久,以至于很多年后,望向青燃峰的冷寂荒凉与绵延数百里的寂寂月光,他都会想到这个姑娘。 她冷静聪慧美丽温柔,美好得不像话,而他本可以携着她的手一直走过慢慢仙途的。 洛尤在见到他的那一瞬微微垂下了眼,“神君深夜造访,不知所为何事?” “尤尤。”洛尤一而再再而三的疏离让风齐很不高兴,他皱起眉头,“别闹脾气。” “我来四季阁很久了。”风齐微微叹了一口气,坐在她面前,帮她倒上一杯茶,“从你渡气入体开始,你根骨恢复了?” 洛尤没说话,风齐便也不再追问。一个人生来会有许多际遇,这便是尤尤的际遇。她当年被燕阴削去了灵骨,自此后她的根骨便成为她的不可逾越的心结,如今灵骨修复,对她来说是好事。 唯一让风齐感到不悦的是,尤尤经历这么重要的事,他一直不在她身边。 重塑筋骨是极其痛苦且危险的事,作为他最重要的人,他始终没有陪着她,这些天一直是另一个人跟在她身后。 想起时朔,风齐捏了捏眉头。 “尤尤,你与时朔很熟?” “我救过他。”洛尤无聊地玩着人间带回来小玩意,头也不抬,“你知道的,他在月山住过两年。” 风齐垂了一下眼,“以后,离他远一些。” 洛尤抬头看着他,风齐道,“他为神子,摘星座与我青燃峰向来关系疏远,你与他多来往于情不合。” 洛尤却是笑了一声,“你青燃峰是青燃峰,我月山是我月山。” “我与时朔是旧相识,我与他交好,与摘星座来往密切,也是我自己的事,风齐,你不能因为你的问题要求我做什么?” “尤尤,你是我未婚妻,何出此言?” “你也知道我是你未婚妻啊。”洛尤歪着头“啧”了一声,将时朔给的杏花枝搁在桌子上。 这杏花枝,宋恩有一枝一模一样的,想来也知道是谁送的。 风齐明白洛尤误会了,“那日宋恩与我一同去人间接你,遇到有卖杏花的阿婆,宋恩见她年纪大腿脚不便,才让我买一枝的,没有别的意思。” “你不喜宋恩没有关系,但是尤尤,你不应该误会我。” 洛尤揉了揉眉头,觉得风齐不可理喻,“你要我如何去想,风齐?我差一点死在那场雷劫中。” 她站起来,脸色惨白,“是你借走山海四脉给宋恩用我才差一点陨灭,你事事以宋恩为先,就连我雷劫即将到达的那几日,你也是天南海北地为宋恩寻找医治的仙药,就连我失踪这么多天你去接我,也要带着她么?” “她是个孩子,我不想去与她计较,那我便与你来算算这笔账。” 洛尤冷冷地望着他,“你也知道我是你未婚妻,你追求大道追求大义,我不要求你事事以我为先,但你至少能够为我考虑一番。” “风齐,你至少能别这么让我这么难过。” 说完这些,她背过身去,轻轻用手擦了一下眼角。 她一直很讲究体面,不想让风齐看到这一幕。 是的,正如外界传言那般,也像青燃峰那些人所说的那样,她于他,到底是高攀了。 这么多年来,即使一直被轻视也无所谓,她觉得总有一天自己能站在最高处,能与他并肩而行,总有一天会改变大家的看法。 但是,她终究还是没能熬得过那天。 她是个极少会半途而废的人,但是这一次,她却再也不想继续坚持下去。 她望向窗外,外面的枫叶已经落了一大片了,上玄月挂在天空,像一轮弯钩。她想来喜欢圆月,但是今夜的弯月却有种不得圆满的美感。想来人有悲观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有些东西,强求不来,有时候失去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这么多年,她太累了。 洛尤没有转身,她望着不圆满的月亮,“风齐,我们解除婚约吧。” 12、第 12 章 风齐不知道是何时走出四季阁的,外面的月光很弱,月山很静,能听到满山花鸟树木的低语。 他在出门时,遇到端着灵食灵果的时朔。少年素日不爱说话,也只在洛尤面前会显得乖巧些。 同为男人,他很清楚时朔对尤尤的心思。尤其是在人间,时朔跟在尤尤后面,他那隐忍却又汹涌的爱意,多看她一眼便要藏不住。 尤尤的性格他清楚,不会做对不起他的事,她想与他解除婚约,自然不是因为这个少年。 她从来不会一时冲动而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她提出解除婚约,必然经过深思熟。 她上次离开月山前往炼星海之前,就已经出现端倪,他为什么没有早一点发现? 见到时朔,他不由得心烦起来,“尤尤现在在休息。” 面对洛尤时,时朔十分懂事乖巧,但是在对待旁人上,这位神子便一如寻常,高傲且冷漠。 他向风齐微微点头,便不再理会。 风齐拦在他身前,“已是深夜,你现在进去,并不不合适。” “你深夜拜访,怕也不合适。” 时朔道,“青燃神君,尤尤生性善良性格温柔,有些话她不说因为她不想过于计较,不代表她不会在意不会难受不会生气。” 他转过头,望着风齐黑下来的脸淡然一笑,“希望你明白,你不去珍视的人,有的是人去宝贝拼了命地保护。” 他直言不讳的表示让风齐很不高兴。 少年模样清俊,远处四季阁未熄灭的灯光打在他脸上,映出极深的轮廓。他认真地望着远处的灯火,目光虔诚而真挚。 “你可不值得她那般全心全意对你。” * 近来有两件事在天族传得沸沸扬扬,一件是不久后开始花神节祭万物生灵,花神榜上的各项的排名也该更新一遍。 另一件事,便是花神榜美女榜名列前茅的洛尤仙子,主动提出与青燃神君解除婚约,从此后二人不再是道侣,月山与青燃峰也重新桥归桥路归路,不再有瓜葛。 这件事一出,整个天族都沸腾起来。 一方面激动的是青燃神君那些狂热的追求者们,风齐不仅修为高能力极为突出,相貌也是一等一地俊美,追求者是数不胜数,怎耐他一直清心寡欲,且有相敬如宾的道侣,那些想与他有些风花雪月的女仙们,终于是等来了这一天! 另一方面,沸腾的是那些一直不看好这对姻缘的八卦者们,仙域中,倾慕风齐之人多如牛毛,不喜风齐者也不少,编排他的人自然也不让他好过。虽说洛尤在天族十分低调,但是她也是一宫之主,且那般美丽,配青燃神君也不是很差。 为何月山仙子主动与青燃神君提出解除婚约呢? 那必然是仙子受了委屈啊! 一时间,各种猜测各种传言此起彼伏,有说风齐素日里冷漠孤傲寒了洛尤的心的,有说因为风齐近日对身边那个小姑娘温柔有加而冷淡了洛尤让这位月山仙子吃味的,还有说是风齐在外面有了露水情缘所以洛尤一怒之下和青燃峰断了往来,宋恩实际上便是风齐一夜风流后留在人间的骨肉,更有甚者,还有说风齐不行让洛尤觉得双修无趣。 那叫一个风风雨雨! 就比如今日燕鸦从天族取灵果灵膳时,又一次听到了不堪的传言。 “说句实话,这段姻缘断了也是好事,洛尤仙子跟了青燃仙君几百年了吧,这些年一直是以青燃神君的未婚妻自居,神君也一直未给她一个名分,这么多年也不知道她图个什么。” “说到底,还是因为不够喜欢,我若是洛尤仙子意中人,那我日日要归家,好好哄着她好好捧着她!” “你可拉倒,就你这德行能抱得美人归?”在一旁饮酒的男仙嗤之以鼻,“月山仙子虽说根骨受损,但她修为也仍是高你几头的,月山又是如此宽裕之地,仙子一个人且过,也比同你一起好啊。” “你这一张嘴能缝上么?”一直爱慕洛尤的那位男仙瞪他一眼,“不过,洛尤仙子现在根骨修复了,渡劫成功想来也指日可待。” “没错。”饮酒的男仙一手执杯,另一只手比划一下,“你与仙子的距离,喏,又远了一步。” “远不远无所谓,她离那冰山脸不受人待见的家伙远一些,那也是积了功德。” 另一个躺在凉亭内休息的男仙道,“都知道月山仙子受了委屈,青燃峰那群家伙一个个都目中无人,管她是因何离开,她早日离开也是脱离苦海修成正果,以后自然是海阔天高。” “放肆!” “吾家向来未苛待月山一众人,如何任尔等随意编排?” 燕鸦一炷香前途径这里,正好听到有人在谈论青燃峰与月山的事,便驻足听了一会儿。没想到这些人居然有此种想法,说得那是越来越过分,她实在听不下去了。 燕鸦是青燃峰的老人,自上一任青燃峰峰主尚在时,她便在青燃峰当差,认识她的人不在少数。见到她,这一群喝酒闲聊的散仙便停住话阀。 “这些年我青燃峰待洛尤仙子向来周到,没有任何怠慢,青燃神君也对仙子照顾有加,没有青燃峰的照拂,月山如此小仙门如何能成为炼器第一门?” “青燃峰主也为四神之首,他与月山那位仙子向来相敬如宾,如何是尔等口中的受了委屈?” “我倒是想知道,你们几个是哪个仙门的,如此口出狂言?” 燕鸦本就是个严厉之人,说话咄咄逼人,几个男仙相互使了个眼色,示意别再乱说话。 倒是燕鸦自己先开了口,“那位月山仙子这些年一直低调不语,几月前与神子时朔前往炼星海得了际遇修补好根骨,回来便与青燃神君解了婚约,其中之变故,任谁都能看清。” “这么说,你是觉得是我师父攀了高枝,修好了根骨,便过河拆桥,一脚踹了你们家神君?” 越许歌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她抱着剑,“我本就觉得天族人虚伪,没曾想到你们青燃峰一而再再而三地刷新我的认知。” “我师父过河拆桥?你怎么不提是青燃神君取走了我师父的山海四脉,害得她差一点身死道消呢?” 什么?还有这种事?!众仙君面面相觑,不敢出声,生怕错过这一场好戏。 越许歌望着燕鸦难堪的脸色,“我在想,你们到底有没有将我师父当成青燃神君的未婚道侣,我师父渡劫时你们所有人都在围着那个从人间带回来的小姑娘转,渡个仙劫也这么宝贝,不会真像传言中所说一般,这孩子是风齐神君遗落人间的骨肉吧?” 越许歌很会倒打一耙,燕鸦厉声斥责,“住嘴!” “你那般编排我师父,我反过来说事实就不可以了?” 越许歌将长剑杵在地上,“我师父与时朔神君去炼星海,也是因为时朔神君在雷劫中救了我师父,二人受雷霆之威真气逆乱,不得已去星海取灵气来平复自身的灵气,怎么到你那里就成了二人之间不清不楚了?” “你们青燃峰这么瞧不起我师父,还说没有苛待她呢?”越许歌忽然直起身,“还是说,肆意用这种龌龊的思想来编排我师父,是你们青燃峰的风气呢?” “这与青燃峰无关!” 越许歌点点头,“那就是你这个老东西龌龊腌臜。” “你……!” “我什么?”越许歌直视她,“以前我不与你计较,是因为我师父倾慕风齐,我不想惹事让她难过。现在连师父这么好的人都忍不了你们,我实话实说了,没什么问题吧?” “回去告诉青燃神君,我们月山向来没有对不起过你们,我师父为人低调也不喜争端,别什么脏水都往她身上泼。她不屑与你们计较,但是我不在乎鱼死网破。” 燕鸦脸色红一阵白一阵,被骂得无法反驳,走之前扔下一句,“越许歌,你等着!” * 天边的朝阳笼罩了十方山海,瑶台上云雾弥漫,金光笼罩其上,落脚的凤凰折射出夺目的金光,百鸟盘旋,百花怒放,空气中弥漫各种瓜果香味,仙酿的氤氲飘出远方十里,瑶台下山林碧绿,青翠与鲜红交织,百年一次的花神节,便在众仙的虔诚的祝词中开始了。 宋恩十分开心,她第一次参加花神节,对什么都十分好奇。 小姑娘喜欢热闹,花神节最热闹了!天上地下,各路仙家都来了,还有人界仙家特意过来一睹花神之礼。 人间祭花神求风调雨顺,仙域祭万物愿六界平和。花神之礼,祭万物祭轮回,寓意世间万物有始有终。 自白澜入尘世渡劫后,便由其好友洛尤暂扮花神。白澜本体是长芳仙岛一棵千年杏花树,后来长芳仙岛覆灭,白澜却悟仙道入仙途,一路顺遂渡神劫,成为仙域四神之一。 花雨过,洛尤乘轿撵而下,在花神宫一众仙子的簇拥下自瑶台而过,仙子们裙裾飞扬,腰间的铃铛随风而响,珠玉宝翠在朝阳中反射出璀璨的光泽,百兽齐鸣百鸟盘旋。 洛尤落入万花之间,将天池的水洒向花朵,万花微微颤抖,花瓣迅速落下,结出丰硕的果实。 万物沉睡、苏醒、生长、凋败……时间在此刻凝滞,又从不会停留,如滔滔江水奔涌向前。 祭万物的礼节持续了很长时间,宋恩在人群之外,默默地望着光彩夺人的洛尤。 风齐坐在一边,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的酒杯,他没有看瑶台,但是宋恩能感受到,他一直注视着人群之中的那个人。 不知道为何,她的心中充斥着酸涩而不甘心的难受。 风齐哥哥还是喜欢洛尤仙子吧,自从仙子提出与他解除婚约,他便一直是这种不开心的状态。虽然他素日里也不爱笑,但是和现在这种死气沉沉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不过,这样也好,风齐哥哥身边终于没有别人了,她终于可以离他近一些了。 宋恩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但是她很快又回过神来。 是这样的,她虽然心疼风齐痛失所爱,但是也庆幸,她可以名正言顺站在他身边。她不会像洛尤那样过分,她爱他,她会永远留在他身边,不离不弃,不死不休。 花神节祭礼仪式持续了很长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花神”吸引,万物都在祭礼周围,宋恩默默地坐在一边,只有一直灰灰的小猫围着她转。 宋恩很多年前流落人间的时候,也有一只脏兮兮的小猫。小猫和她相依为命一年,后来小猫病死了,她也被风齐接到仙域。 “小猫,你是不是也很羡慕洛尤仙子呢?”宋恩心中很难过,她将这只不被繁华和热闹吸引的小黑猫抱起来,小猫舔了舔爪子,偎在她怀里,“喵”了一声。 “你不羡慕她呀?”宋恩叹了一口气,“可是我好羡慕她啊,我要是跟她一样漂亮,一样优秀,风齐哥哥肯定就会多看我一眼了。” “其实风齐哥哥对我已经很好了,但是他一直将我当作小孩子,根本不在意我。” “我已经长大了,我不想让他把我当小孩子来对待。”宋恩望着光彩照人的洛尤,怅然若失。 可是她在他心中就是一个小孩子啊,普普通通的,一点也不吸引人。 小黑猫舔了舔爪子,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 13、第 13 章 结完大典后,洛尤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离开凤凰台后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花神宫的仙子们叽叽喳喳,又帮洛尤捏肩又帮她捶腿的,感谢洛尤及时救场。要不是她,靠自己那个不着调的花神宫主,还不知道又会捅出什么篓子呢。 “这么说,小白已经在人间历劫结束了,她一个月前便已经回了仙域?” 说到这景兰就头疼,“是这样。但是不知为何,她又出了仙域,将本体留在这里,以元神去了人间。” 现在花神宫中的那株开得正旺的杏花,便是她的本体。元神与本体分隔时间过长会十分危险,若是本体受到了损伤,元神必然也会同时收到重创,二者无论是哪一个受伤,后果都是不可估量的。 “倒也不用那般着急,白澜将本体留在仙域,应该是有她自己的打算。”洛尤道,“况且现在天族剩余三神都在,也有神子坐镇,不会出现什么意外,至于元神,她既然做了这件事,想必是有把握的,不必过于担心。” 这倒也是,景兰微微松了口气,但愿花神元神在人间不会遇到什么危险吧。 “仙子,您现在回凤凰台么?” “暂时不去了,我现在回月山还有些事要处理。”洛尤对一众小仙子笑道,“花神节热闹,又是花神宫主办,接下来你们有得忙了,快回去吧,有什么要帮忙的可以去月山找小歌她们。” 听到洛尤不去花神节大典现场,松烟“啊”了一声,十分可惜,“马上花神榜的排名要出来了,您不好奇么?” “到时候各大名榜出来,我再来看也不迟。”洛尤朝这群漂亮的小仙子摆摆手,“快去吧,再耽搁要晚了。” 景兰领着其他仙子离开后,洛尤重新回到月山。现在她的修为已经回到从前的八成,运气用灵也十分顺手,炼制各种器皿也是手到擒来。 她能感受到自己修为已经到达重要时期,若是顺利,渡过今夜之后,她便能回到之前的巅峰状态,这比她原来预计的时间要快十几天,且现在她的根骨已是完好,重渡雷劫指日可待。 月光透过云层与四季阁的琉璃瓦,温柔地落在她肩头。今夜小歌与月银都不在,时朔也去了花神节,整个月山越发地沉静,甚至能听到凤凰台上传来的烟火声与欢呼声。 正在人群中欢呼的月银握紧了拳头,一脸骄傲,“我就知道师父最棒了!师父拔得女仙头筹了,啊啊啊啊啊,师姐我好高兴啊!我要去告诉师父!师姐,师父人呢?啊?她扮完了花神后就月山啦?” “嗳?江湖上不见师父的人,却一直是师父的传说。”越许歌戳了戳月银,“师父好厉害呀,这么惊心动魄的场面也扰不乱她一颗追求大道的心!” 月银竖起大拇指,“那可不得嘛,毕竟是我们俩的师父。” 师父不在乎这些,不过没关系,她们在乎就好啦。月银阴阴地笑起来,她还能以此为借口,说要为师父庆祝挑礼物,从而让师姐带她去人间玩呢,嘿嘿。 是该庆祝,现在师父根骨恢复修为恢复,还摆脱了青燃峰那一群狗眼看人低的坏人,以后一个人独美,可不要好好庆祝嘛。 瞧瞧,今夜仙域美人榜最受欢迎女仙榜最被看重仙门榜,师父均位列第一,还有一堆暗恋她的男仙投票偷偷打听师父的喜好呢! 师父不仅人美,性格好,对谁都特别温柔,还特别有钱!这样好的人只有青燃峰那群家伙不懂得珍惜。 现在师父解除婚约了,又修复根骨,那些追求者们都跟疯了一样!就这一会儿功夫,就有好几个人问她和师姐师父在哪里,最近身体有没有不适,有没有需要效劳的,还有人直接塞给她们固养神气的仙丹让她们带给师父的,甚至还有仙君直接送上自己的自画像和生辰八字,问她们有没有时间帮忙跟师父约一下见面时间的! 月银大为震撼,更震撼的是坐在她们俩后面的风齐。向来冷漠矜持的风齐神君酒杯都捏碎了几只,目光死死落在那群不会看脸色的仙官身上。 不少人碍于风齐神君的威慑,不敢再造次,但还是有好些个胆大不怕死的,硬是问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才擦着额头上的汗扛着滔天的威压离开。 越许歌的眼睛瞄到了站在一旁脸色阴晴不定的中年女人身上,“月银,我们走,这些画像可都是仙君们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们带给师父的。” “哦~”月银把声音拖得老长,“那我们可一定亲自送到呀~~~” 燕鸦气笑了,正想出口说话,却被风齐拦住。 “风齐,她们实在是……” 风齐朝她摇摇头,他望着越许歌离开的背影,“本就是我对不起尤尤,她们也没有说过分的话。你去找一找宋恩,她方才不知道去了哪里,这里人多,她性格过于活泼,容易冲撞他人,别让她被吓到了。” 燕鸦还想再说什么,看着风齐不太好的脸色,最终还是沉默下来。 越许歌走在前面,月银走在她身侧,两个人走了一段路,越许歌侧头看了她一眼,“怎么了,你怎么从要回月山开始,就心不在焉的?” 月银没有回答,一直到越许歌轻轻拍了拍她,她才回过神。 “啊?师姐,我不太舒服。” 月银一脸惨白,看上去像生病了,越许歌赶紧伸手去摸她的额头,她没有发烧,但是脸色却像白纸一样惨白单薄,手上额头上脸上都是冷汗。 “师姐,我不是生病,而是有很不好的东西在这里,让我很难受。”月银拍了拍心口。 不好的东西?越许歌往周围看了一圈,这里再往前走便是花神殿,有什么不好的东西? 月银道,“师姐,有一股……很腥的味道。”她指了指眼前,示意越许歌去看宋恩。 宋恩迎面走来,她眼睛红红的,像是刚哭过,怀里抱着一只猫,那只猫浑身黑色,两颗眼珠,一只蓝色一只绿色,都有琥珀的光泽,盯着人看会有种莫名的眩晕感。 黑猫不停地挣扎,想脱离宋恩的手,尖尖的利爪不小心划在她手上,留下一条长长的血痕。 宋恩立刻缩回了手,那只黑猫似乎也愣了一下,它舔了舔牙齿,蓝绿的双瞳在她身上扫视一遍。 月银踉跄一下,被越许歌一把扶住,“师姐,那只猫身上有祟气。” 祟气?天族怎么会有祟气!越许歌立刻警惕起来,她伸手拦住想绕开她们的宋恩,“宋仙子留步。” 宋恩抬眼,一脸迷茫地望着她,“怎么了?” 得到月银示意,越许歌道,“宋仙子,请把那只猫给我。” 宋恩往后退了一步。 宋恩不喜欢越许歌,也不喜欢她颐指气使的模样,她怯生生地,“今日是花神节,万物有灵,都赴凤凰台祭天地与六界,这不过是跟随万兽过来的小猫,你们要它做什么?” 随着那只猫越靠越近,月银受到的冲击也越来越大,她意识到这只猫可能只是障眼法,这极有可能是一个大魔。 越许歌再次挡住要离开的宋恩,“宋仙子,这只猫有问题,你先给我,若是检查后没有什么,我再还给你。” 小猫眼睛圆圆的,在面对越许歌的咄咄逼人,它极其委屈地缩起了身子,将头埋在宋恩怀里。 宋恩也有些不耐,“我说过了这是在花神祭礼上万兽游行时落单的小猫,它没有什么问题,别过来,你吓到它了!” 宋恩很排斥月山的人,越许歌的语气很冲,人也很凶,她一点也不想跟她们多说话。宋恩绕开她们俩便想跑,月银喊道,“师姐,快追!” 宋恩修为上有些天赋,还得青燃神君亲自指导,面对敌人丝毫不慌乱,抬手结了一个诀挡住越许歌的攻击。 然而越许歌的修为和实战经验实在是强过宋恩太多,面对宋恩,她根本不需要费力,在使过两个障眼的攻击阵法后,第三道雷符结结实实地击在她胸口,将宋恩掀翻在地。 “小黑!” 那只黑猫顺着宋恩跌倒的方向一滚,舔了舔她手上的血,继而转身向仙域冲去。 “师姐,它跑了!” “你们在做什么?”燕鸦看到宋恩被越许歌与月银打倒在地,脸色十分难看,她护在宋恩身前。 “鸦姑,她们俩要抓我的猫!” 碍于身份,燕鸦对月银还有些尊重,对这位半路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水妖则是没有半分好感,她拦住越许歌,结结实实地将她推了回去。 越许歌站稳了,冷声道,“让开!” “你们两个果然是月山仙子的好徒弟,我看是师父没教好,所以两个人都蛮横得很!”燕鸦一只手拉起哭红了眼的宋恩,一只手挡住越许歌,“就算月山现在不依附于青燃峰,你们也没资格这么对待我们的人。” “来小恩姑娘,起来。”燕鸦恶狠狠地盯着越许歌,“今日这件事,我会原原本本告知青燃神君,二位好自为之。” 月银捂着胸口,急得要哭了,“燕鸦姑姑,不是你看到的那样,是宋恩抱着的那只猫,那只猫不对……” 月银还没解释完,燕鸦已经拉着宋恩离开了,她跟在后面还想再说什么,越许歌拦住她,“别管她们了,快去追那只跑掉的猫。” “那只妖猫很明显对这里很熟,若不是这里它来过,便是在别的地方有人接应。你先去花神殿找人告诉他们这件事,妖猫一直在这周围必然是因为花神殿有什么东西,我现在回月山找师父,跟她说清事情的前因后果。” 月银点点头,“师姐你小心呀。” 越许歌起身回月山,月银急急忙忙往花神殿跑,但是没走两步,就闻到一股更浓郁的祟气。 月银自小身体孱弱,一直不得修行之道,而且生性胆小,所以天君不喜欢她,少女时候她就一直被托付在东海浮光岛养身体。 后来月银长大,也仍旧平平无奇,仅仅在认灵气灵物方面稍微有点见解。一次宴会上她认识了洛尤,有意拜洛尤为师,天君便将她托给月山,之后月银便一直跟在师父后面修行炼器之道。 虽然修行之路走得极其坎坷,但月银辨认的能力却一直很强,甚至连仙域许多大拿不能辨认的灵力,她也能很快识别出来。 此次的黑猫入仙域,想必就用了许多方法掩人耳目,没想却到被她一眼识破。 今日花神殿留有一部分人驻守,其他都去了花神节凤凰台。月银一推门便闻到一股浓厚的祟气。她心中一惊,连忙往殿内跑去。 大殿中躺了一大批人。 “景兰!景兰!月桂仙子你醒醒……” 大殿里的人都断了气。月银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她不明白为何花神殿内有如此浓厚的祟气,但直觉告诉她这件事很复杂,至少以她现在的能力并不能解决。 她立刻燃烧通灵符,想告诉师姐,让师父快一点来。 “月银……救,救……” “啊!” 有人拉住她的脚,月银吓得捂住了眼连连后退,这才发现躺倒在地的是花神殿的如柏仙子,立刻俯下身伸手去扶她,“如柏,发生什么了?是谁闯进来把你伤成这样的?” “我、我快不行了,你……你快去看,花神的本体有没有被祟气侵蚀,魔域,魔域有人,咳咳……” 花神本体?花神人间历劫回来了吗? 月银愣了一下,立刻起身转向花神殿内部,白澜神女尚未去人间历劫时,师父曾经常带她来花神殿,所以她知道若花神回归,她的本体应该在何处,但当她小跑了两步之后,却忽然停住脚。 不对,没有消息说花神历劫回来了呀,就算她本体留在此处,外面也有师父亲自布下的结界,若是有异动,师父一定会在第一时间赶过来,不至于叫她去看。 所以…… 背后的人忽然冷笑一声,“听说天君小女儿不聪明,我看都是也不全是真的。” 14、第 14 章 如柏的脸突然剥落,变成一个阴柔的男子,那男子盘腿坐在地上,朝月银勾了勾手指,便有什么力量牵扯着月银猛地往前一贯。 “原来你挺聪明的。”扶百里掐住月银下巴,将手上的血蹭在她白瓷一样的脸上,“嗯,还是一个喜欢哭的小美人儿。” 这个男人能在花神节这么戒备森严的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进花神殿,又杀了这么多人,绝对不单单是挑事,他对花神殿一清二楚,前期又做了那么多准备,甚至还知道花神的本体在这里,肯定是为杀花神而来。 男子的修为很高,身上的威压逼得月银喘不过气来,他捏住月银的脸,“哭什么?这样,你跟我说花神本体放在哪里,我就放了你,怎么样?” 月银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不知道啊?”扶百里眸色中的银光一闪而过,虎口扣住月银小巧的下巴,“小美人儿,来,你盯着我的眼睛看,再说一遍。” 月银很不喜欢这个人,“你放开我,我不知道,我说了我不知道!” 扶百里顿住,摄魂术对她居然没有用? 扶百里往身后看了一眼花神殿,方才黑曜说同这个丫头在一起的还有一个人,恐怕已经回去通风报信了,花神殿不能久留,即使不得手,也不可留在此处了。 男子捏住月银的后脖子,将她拎起来,“你要是不听话,我现在就扒了你的皮,起来!” “现在,带我进花神殿大殿内。” 月银的脸颊贴着匕首,咬着嘴唇不敢哭出声。 没事的,不要怕,现在要镇定,师姐已经去找师父了,她们很快就会回来救她的。 花神殿大殿位于花神殿最中央,从外侧要穿过十八花海和风月湖,风月湖中央的小岛便是花神白澜的寝殿,小岛上也种满了花,最多的便是合欢。 风月湖上的合欢四季常开,在地上落了红红的一层,空气弥漫着淡淡的花香味。 合欢在仙域是极不入流的花树,无他,就因为名字过于风月,除了白澜神女这里,没有别的地方会有这么大面积的花林。白澜神女向来随心所欲,喜欢什么做什么,从不在乎别人的眼光,除了师父之外,月银最喜欢的就是她。 被挟持着过了花海与风月湖,两人最后停在了花神大殿门口。不同于花神殿外的喧闹花海,这里是几处简单的庭院,亭台水榭都十分精简,相比之下很是宁静萧条。 “怎么进去?” 月银揉了揉眼睛,“进花神殿需要花神口谕,现在花神不在殿内,得我师父在才能进去……啊,能进去能进去。” 月银攥紧了手心,身上全是冷汗,她抽了抽鼻子,熟练地带着男人绕过十八弯回廊,最后停在一棵巨大的花树前。 花树长叶舒展,落花缤纷,将整个天空都映衬成淡淡的粉色,天空中下着濛濛细雨,沾湿的花瓣落满月银的衣襟,她望着花树微微湿了双眼。 “原来白澜姐姐真回来了啊,呜呜……”月银声音因为害怕微微颤抖,“对不起花神姐姐,我也不想,是他逼我……啊!” 见到花树,扶百里将月银摔在地上,化成一条黑龙盘旋于上空,直接盘上参天花树。 霎时间,整个花神殿开始摇晃,黛粉色的上空逐渐被黑云席卷,连同整个花神殿都开始晃动。花树被连根拔起,大片大片的花瓣像雪花瓣一般铺散下来。 月银咬紧了嘴唇,她往后退了两步,得了空隙后拔腿就跑。 没跑两步便被罡风掀翻在地,摔落下来的扶百里就势滚了一圈,一把接过飞过来的月银。他死死掐住月银的脖子,“你居然骗我?” 月银尖叫,“我怎么知道你五谷不分的,是你自己不认识杏花和桃花的,你放开我,啊!” 正在休养的桃花树抖了一下躯干,随即化作一个粉衣的漂亮女子。她揉了揉手腕,侧过身来盯着扶百里,“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魔右使。” “从不复退隐这么多年,你也当狗东躲西藏这么久,现在敢上我花神殿造次了?把月银放下,我留你全尸。” 扶百里冷笑了一声,“就是你主子也不敢这么跟我说话,你算什么东西?” 他一只手拽住月银,另一只手从胸口里掏出一个黑瓶,拇指轻轻一抹,黑瓶内飘出一大团血色雾气。月银立刻捂住口鼻,脸色惨白地往后退,血色雾气不停地腐蚀花神殿内所有的生物,直到红袖也渐渐感到不适,不再强行进攻。 月银被熏得满眼泪花,却因为被扶百里钳制住,根本跑不远。等她稍微能喘口气时,一只黑猫绕在她身后,想给予她致命一击。 一道水蓝色的灵光截住它的攻击,将它钉死在地上。 “师父!” 洛尤又一掌落下,花神殿处在巨大的轰鸣之中,扶百里闷哼一声,被雷电击得连连后退。 他深知自己不敌,也不能继续在天族耗下去,扔下一罐黑瓶便冲了出去。 扶百里没想到百密一疏,花了这么长时间布的局想毁了天族的四神,却被这一个小丫头提前发现了马脚。 他真恨不得现在就掐死她。 不过这个小丫头是天帝的小女儿,现在杀了没什么好处,而且她好像还有点本事,扶百里一把扣住月银的脖子,将她挡在众人面前,“别过来,不然我让她死无全尸!” 百兽不知被谁驱动,原本有序离开凤凰台,此时却突然横冲直撞。扶百里邪气一笑,挟持着月银在百兽掩护下冲出仙域。 “月银!” “别追了,尤尤!”风齐抓住差一点被百兽卷入魔界漩涡的洛尤,“魔人有人接应,你再追过去会被卷入万魔窟。” “月银在里面!” 洛尤看到月银被魔气湮没的身影,“月银体弱,最怕邪气侵蚀,她被扶百里抓走,不会好过的!” “你先不要急。”风齐拉住她的手,尝试让她冷静下来,“你听我说,月银是天君之女,扶百里带走她只会让自己与天界为敌,今后他的处境更加艰难。接下来扶百里很有可能用月银当作人质来达成自己的目的,我们想办法去魔域救回她。” 洛尤怎么能不急,月银很小时被寄养在浮光岛,再长大些便一直跟在她身后,她心思单纯又乖巧,自己从不肯让她吃苦。魔域那群家伙,折磨人的手段千种万种,就是她当年困入其中,也是身心俱损。 让月银落入魔窟,她怎么可能不着急! “今日花神殿大劫,很明显是魔域有人有备而来,天族有魔人接应,否则不至于一点端倪也发现不了。”洛尤盯着那只黑猫。 被洛尤射杀后,那只猫褪去了掩饰的皮层,化为一只浑身异色的魔兽。 “这是扶百里的坐骑元宵,是它给魔右使探的路,是谁选中它作为此次花神大殿的万兽之一?” 风齐已经让人下去查明此次万兽的来历以及扶百里是如何混入其中。 洛尤站在一边,她强迫自己平静下来。现在还不能乱了阵脚,月银体弱,吸入过多的魔气会落下不可逆转的伤害,她必须想办法尽快救下她。 天君也很快赶到现场,面对一片狼藉,他脸色十分难看,“他们说月银被扶百里带走了,是真的吗?” 看到洛尤沉重的脸色,他沉默下来。洛尤吩咐下去,让众多仙君先去花神殿救人,清点伤亡人数,再让一部分仙官去排查这只黑猫的来历。 宋恩躲在人群中间,望着那只被射死的黑猫,又难过又害怕。 她顿了一下,想开口跟洛尤说她带着猫在天族玩了一圈,却被鸦姑猛地打了一下手背。燕鸦朝她摇头,“这件事不怪你,你不知内幕,也不是故意的,我们回青燃峰告诉风齐神君,别在这种场合成为众矢之的。” 宋恩摸了摸手,微微蹙了蹙鼻子,“嗯。” “宋仙子留步。” 洛尤望着众人后面的宋恩与燕鸦,“宋仙子,方才小歌来找我,说你在花神祭礼上捡到一只黑猫,那只黑猫便是扶百里坐骑元宵,我想知道那只猫你从何得来?” 众仙一时哗然,被推倒风口浪尖上的宋恩脸色惨白,她嘴唇动了动,矢口否认道,“我没有。” 燕鸦将宋恩护在身后,“不知道洛尤仙子什么意思?” “我们不清楚什么黑猫。”燕鸦镇定自若地回道,“再者,万兽游行,偶有一两只落单的小妖很正常,我们捡到猫也认不出来,仙子这话有些栽赃了吧?” 燕鸦最不喜洛尤,而洛尤又最针对宋恩,这件事若是被洛尤知道必然会故意将罪名强加在她头上,回去后告知风齐神君实情会更好解决。 “你胡说,在我与月银发现那只猫不对时,想让宋恩把猫给我们,但是宋恩不同意,且与我们大打出手。” 越许歌声音冷冷,“不用师父来栽赃,事实已经摆在这里,我看你就是那个内应。” “我不是!”宋恩被冤枉后一瞬间红了眼眶,她求救似的望着风齐,朝他摇头,“风齐哥哥,我没有,我不是。” 她根本不知道那只黑猫有问题,她最讨厌魔族了,怎么会是魔人内应呢! 就算她挡住了越许歌和月银,那也是无心之失啊,她什么都没做啊! 少女泪光漪漪,无助且单纯,这一双清澈的双眼和记忆中某个人的双眼重合,风齐微微皱了一下眉。 “她不是。” 风齐将宋恩护到身后,“我作证。” 15、第 15 章 洛尤微微抿了抿嘴唇。 她忽然笑了,“你作证,风齐,你拿什么作证?” “这些日宋恩一直在修行突破,所有时间均在青燃峰,且自她回仙族,也一直由我亲手照料,一举一动皆在我视线之下,我自然可以作证。” 风齐望向她,“洛尤,宋恩之事到此为止,勿再深究,若真有隐情,我青燃峰负责到底。” 原本就沉默的众人更是大气也不敢出,如此明目张胆的偏爱让宋恩也为之震惊。 因为洛尤解除婚约,风齐最近的心情一直很不好,但是无论在何时,在见到她时他的脸上都会挂着温柔的笑。 这次,在这么难堪的情况下,他还这么维护她,甚至都不顾洛尤仙子的面子,是不是说明,他真的很在乎她呢? 宋恩的手都在颤抖,谢谢你风齐哥哥,谢谢你在这么多人都为难我的情况下,还如此相信我。 “啪!” 一巴掌结结实实落在风齐脸上。 众人全都惊呆了。 洛尤从没有生这么大的气,全身都止不住地颤抖。 “风齐,我现在才发现你是如此刚愎自用目中无人。”洛尤微微仰脸,她强压着鼻梁,才堪堪将眼泪逼回去。 她强压住心中的愤怒与悲痛,“你认为我在诬陷你那位好姑娘,她受不得委屈,宋恩在你那里是宝贝,月银在我这里也是宝贝!你的宋恩能全身而退,月银就得因为你一句青燃峰全权负责就活该坠入魔域吗?” “尤尤,你……” “风齐。”洛尤甩开风齐想要拉她的手,她双瞳泛红,她深呼吸一口气,“这么多年,就当我是看错了人。你,你们青燃峰,最好祈祷月银不会有事,但凡让我知道宋恩和这场意外有半分关系,月银受的折磨,我定会叫你们加倍奉还。” 洛尤性格向来温和,从没有人见她动怒过,即使是发脾气,也没有闹得很难看。但是这次,却是直接撕破了脸,公然与青燃峰为敌。 没有人敢说话。有人望了她一眼,又心疼又无奈。 她最疼爱的徒弟现在生死不明,还要被自己曾经最爱的人这么羞辱,要是换自己,早就受不了了。 唉,也不知道这个宋恩是什么来头,竟然把向来冷漠傲然的风齐神君迷成这样。 宋恩被吓得不轻,唇色发白,她弱弱地躲在风齐身后,既难受又心疼,“风齐哥哥,你没事吧?” * 已经入秋,青燃峰的颜色对比更加明显,夕阳渐沉,橙红橘绿,山花欲燃。隔了大片云烟的山阁上,风齐伸手捏了捏鼻梁,压住怒意。 “意思是,你们确实见到了那只猫,且宋恩带着那只猫在花神殿外面走了一圈?” 花神殿外有结界,宋恩进不去,但即使是在花神殿外走一圈,也够它将周围的情况摸清了。 “神君,宋恩不是故意的,她没有任何坏心思,也没有带来直接的危害。”燕鸦连忙道,“再者,那只黑猫也被月山仙子射杀,月银被掳走之事与宋恩无关。” 宋恩低垂着头,她知道自己做错了事,还给风齐哥哥惹了那么大的麻烦,心里一直很忐忑。 风齐头疼欲裂,但他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重话,“你们在念慈斋面壁思过三天,这几日不准任何人靠近,也不可出山崖半步。” “好的,风齐哥哥。” “是,神君。” 念恩斋是宋恩的居所,环境清幽,斋尾是一处凉亭。亭廊两面环山,一方是瀑布,宋恩对着瀑布发呆许久。燕鸦安慰道,“小恩,我们到家了,已经没事了,别害怕。” 宋恩摇摇头头,“鸦姑,我不害怕。” 燕鸦声音温和,“青燃神君待你一直很好,都是拿你当亲妹妹看待的,外人永远不能欺负你,你放心。” “风齐哥哥待我一直很好,我知道。”宋恩抬头望着参天的水幕,有水汽染在她长长的睫毛上,“这件事闹得这么难堪,他还要护着我,真的很谢谢他。” 这处住宅是风齐亲自挑选,他十分喜欢这处居所的清幽,还取名为念恩斋。他以前便经常来此处山崖抚琴,琴声悠扬,婉转动听。宋恩悠悠地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风齐哥哥现在在做什么。” “鸦姑。”少女出声道,神情郑重而虔诚,“我以后不会让风齐哥哥失望的,我也不会一直当他的妹妹,总有一天,我会真正站在他身边,永远也不离开他。” 燕鸦的手忽然顿了一下。 她转过头望着这个小姑娘,满眼震惊,仿佛从来没有认识过她一般。 * 宋恩离开后,风齐便起身出了青燃峰,此次他要去秋水狱找一个人,这个人将会是救回月银的关键所在。 月银被扶百里掳走这件事虽不是宋恩所为,但是她毕竟插手其中,若是洛尤继续调查,恐怕还是容易将她身世牵扯出来。 宋炼临终前将这孩子托付于他,他必须要护她周全,事到如今,但愿月银无事吧。 * 已经入秋,月山铺了一山的秋月,空气中有晚开的桂花香味,混合和极淡的酒香,慢慢地,远远地向远处延伸。 时朔端着解酒茶在洛尤身边坐下,他并没有出声,只是默默坐在她身边,安静地陪着她一杯接一杯。 晚风很凉,洛尤越吹越清醒,她望着头顶的圆月,打破沉默,“谢谢你今日送的花。” 凤凰衔花,百鸟争啼,花雨似海,万物向荣……如果不是因为这场意外,现在月银肯定坐在她旁边,叽叽喳喳地告诉她,师父你好厉害,师父你今天真漂亮啊。 时朔低下头,淡淡笑道,“那是尤尤你自己优秀,涅槃重生引神鸟侧目,所以才能让凤女衔花相赠。” 洛尤被时朔逗笑了。她把玩着酒杯,默默地望着天上的满月,“时朔,你知道么。” 回忆起往事,洛尤有些不悦,“我曾经也被魔人带走过,在魔域待过两年,生不如死,到最后活着也是一种折磨。而我的根骨……我的根骨,便是那时被削断的。” 时朔顿住,月光下洛尤的双眼非常亮,晚风吹动了她凌乱的长发,向来冷静温柔的她显得格外脆弱。少年垂下了眼,“嗯,我知道的。” “仙域人都说我不善争斗,也不工于心计,即使是中伤月山我也不去计较。” 洛尤笑了,呵出的气微微泛白,“有人传我性格怯弱不敢结仇,倒不如说是我不屑于与他们这些浅显的手法计较,与我当年在魔域受到的折磨相比,这些手段……实在是,太不够看了。” 洛尤用戏谑的语气谈及这一段过往,但是在这一切的背后,是谁也触及不到的痛苦与绝望。 谁也不知道,在被魔人掠走的那两年内,她经历的究竟是怎样一种非人的折磨。 时朔无比心疼地望着她,月光笼在少年身后,时朔修长的手指拂过她的脸颊,将洛尤的眼泪抹去。 他的指尖有淡淡的花香,说话语气很温柔,让洛尤心中的烦躁也减轻了许多。少年的陪伴像春日里无声的细雨,渐渐洗去一个冬季经久不散的尘埃。 “我们想办法去救月银,你不要过于担心,也不用为不需要上心之人烦神。”时朔望着她,忽然很后悔今日没有赶到现场陪着她,让她一个人平白无故去承受那么大的恶意。 “对不起尤尤,那时候,我应该去陪你的。” 两个人背后是洋洋洒洒的月光。洛尤笑了,“你觉得我现在这么难受,是因为风齐?” 时朔不置可否,洛尤摇头,“于我而言,他给的失望足够多,早就过了最后一根稻草的地步,今日不过是我看清他本来面目而已,难过有,更多是悲愤吧。” “悲愤他如此淡漠傲慢,悲愤他如此不知轻重。” 时朔望着她,听她将所有的过往,将几句话轻轻带过。 他心疼她的那些年,却也暗自下定决心,不会让她再有遗憾。 “爱意这东西,有时候会过于容易消失殆尽。”洛尤盘腿,微微坐正一些,“算了,不想提他,喝酒。” 洛尤心疼过自己那不计后果的百余年,偶尔也会为自己不值,后来想通了,这么多年的生死相随,就当是还他当年那一命。 如此一来也好,从此天涯不遇,再非良人。 时朔陪着洛尤喝酒,一杯接着一杯,此时的陪伴比任何言语上的安慰都要珍贵。总有一天她会知道,在她义无反顾不计后果的那些年,也有一个人,默默在她身后,望着她的背影,亦步亦趋。 “师父,青燃神君求见。” 越许歌向来不会给风齐好脸色,尤其是闹出这么大事之后。目前魔域没有月银的任何消息,他们安插在魔域的人也无人反馈相关信息。 洛尤不想见,越许歌迟疑了一下,“风齐神君说,他有办法救回月银。” 16、第 16 章 魔域大殿内,扶百里正细心擦拭自己的护甲,听到属下禀报的事后,猛地踹翻面前的桌子,“一群废物,连一个小姑娘都伺候不好,我养你们做什么?” 流风的腰弯得更低,其他几个下属哆哆嗦嗦跪了一地,不知如何处理。 扶百里往椅背靠了靠,“她几日没吃了?” “这三日滴水未沾。” 为防止她逃跑,将月银掳至魔域后,扶百里便用术法封住了她所有的修为,现在她灵力与法术全消,与一个凡人别无二致。 扶百里发现月银对灵气的辨认能力极强,对这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起了点兴趣。 小姑娘哭包似的,一碰就掉眼泪,入魔域后便开始绝食,甚至在得知他们想利用她寻找上古魔神遗留的煞气后更是想一死了之。 扶百里饶有兴趣地看着她,这么个白瓷一样的小人儿,向来被天族捧着护着没吃过什么苦,他猜她也扛不住几天。 没想到小姑娘人挺乖巧可爱,性格这么烈,在寻死未果后索性绝食,到现在滴水未沾。 要真是饿死她了,事情反倒不好办了。 “这个女人泄露了您的行踪,让我们丧失了除掉花神的唯一机会。”流风早就烦透了这个包子一样没用的女人,提议道,“不如就此杀了她,好扬我右使之威。” 流风被扶百里盯得发毛,“不知属下说错了什么,大人为何如此看着我?” “当年魔尊便不喜你们自作聪明。我知道你是真的蠢,没想到这么多年是一点长进都没有。”扶百里靠在椅背上,“流风,三月前,为找到真正的上古煞气,我们找了多少人你记得么?” 煞气之凶,就是花神这等修为的人,硬碰上,也是够她吃一壶的。而煞气又存留于各类大凶之地,究竟哪一处有上古遗留下来的真正煞气,谁也不清楚,他们当初抓了成百上千的凡人,将他们丢至其中,不停测试不停寻找,最后才寻到了两小瓶的剂量。 “那丫头对灵气的辨认能力无人能及,若能为我所用,寻找各地的煞灵祟灵,又有何难?” “再者,她为天君之女,若是直接死在我的地盘上,只会让我们与仙域的冲突更加严重。” “留她一条命比杀了她有用。” 流风道,“大人英明。” 扶百里擦了擦手道,“随我去看看她。” 流风跟在他身后,“此次诛杀花神本体,折了元宵,您又因此受了重伤,着实是得不偿失。不过花神元神尚在人间,只要我们找到那个人,必能一举奸杀花女。” 得不偿失?扶百里转了转手上的扳指,冷峻如雪山般的眉眼中透露出一丝趣意。他想起元宵死前用灵兽契约传给他的几个字,这几个字可完全弥补了此次的损失了。 宋恩,圣女之子。 那个一直躲在风齐身后的丫头,是燕阴的血脉? 呵,仙域第一仙神风齐,向来以天下为重光风霁月的风齐,居然与燕阴之女有牵扯——这可是将把柄,送到了他手上。 让仙域失去风齐,可比失去白澜惨重得多。 * 扶百里隔着很远就听到砸桌子的声音,月银看着乖,脾气还真不小,饿了三天三夜居然还有力气将送来的东西全扔了出来。 扶百里推开门,抬手接住一个瓷碗,他环手,笑盈盈看着月银,“小公主,你这样闹可没有用,乖乖吃饭说不定还有机会逃出去。” 月银丝毫不理会他,“滚!” 扶百里给旁边的两个凡人丫头使眼色,那两个小姑娘便低着头跪爬过去请月银吃饭,月银不理会,两个人便伸手要强喂,月银虽然修为被封住,但是拳脚功夫在,她烦躁地将两个人推倒在地。 “连个人都照顾不好,留你们在这里做什么?”流风招手,示意将这两个人拖下去砍了,两个小姑娘全身发抖,认命地跪趴在地上,等待接下来惨无人道的处罚。 “?” “你们做什么,我不吃饭你们便要杀人吗?” 月银实在是受够了魔人这群野蛮的家伙,动不动便杀人,真的将活生生的人看得像草芥一样轻。 “她们伺候不好你,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我还留着她们做什么?”扶百里饶有兴趣地看着她,“你恐怕不知道,我这里向来不养闲人。” “若不然这样……”扶百里掐住月银光洁的下巴,拇指轻轻拂过她漂亮的眼睛。少女的睫毛十分长,像两扇鸦羽,害怕起来时微微颤抖。扶百里的动作越发轻柔,“你听我的话,乖乖吃饭,我便不杀她们,好不好?” 17、第 17 章 近几日,月山一直没有动静,洛尤也十分低调,整日见不到人。魔域那边始终没有月银的消息,整个仙域与魔域的气氛十分怪异,沉寂得恐怖。 越没有动静,宋恩越是发憷,几日前洛尤暴怒的表情她还记得,风齐哥哥似乎也因此受到了影响心情也不太好。唉,都怪她不好,做了这么大错事,让风齐哥哥这么难做人。 她也不想的啊,她怎么会知道那只猫有问题呢。 被解除禁足后,宋恩便又能在青燃峰自由活动。近几日来风齐哥哥早出晚归的,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风齐不在,她便觉得这青燃峰也失去了颜色,一切变得索然无味。 日暮时刻,日光铺散开来,整个青燃峰像镀上了一层金光,所有颜色交织起伏,壮观得摄人心魂。最后一抹残阳落入山下,风齐才从外面回来。 宋恩十分高兴迎上去,“风齐哥哥。” 看到宋恩时,风齐愣了一下,“你怎么在这儿?” 宋恩赶紧为他倒上茶水,“我在天水殿等你一天啦,风齐哥哥你去哪里了?” “我出去有点事。” 风齐转开话题,他坐下来,“这几日我教你的清心诀与绝心咒你可学会了?” 宋恩便念给他听,风齐喝了一口茶,听她背完,“我再教你一个咒诀,你跟着学。” 宋恩便乖乖坐在桌前记风齐教她的术法,等她写全了,风齐道,“小恩,你先回去,明日我回来再考你。” 宋恩抬眼,“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吗?” 风齐“嗯”了一声,声音很温和,“我现在去一趟月山,晚一些再回来,你有什么事便去找鸦姑。” 宋恩的情绪不由地落下来,她在纸上写写画画,“哦。” “风齐!” 在风齐出门的那一刻宋恩出声喊他,风齐转过头来,门前的夜灯笼在他身后,俊朗的不成样子。 宋恩的心像是漏了一拍。 风齐问她,“何事?” “你……你路上小心呀!” 再多的思念与不舍都说不出口,千言万语最后还是只汇成了这一句话,但是她对他的爱意,又怎能用一句话表达出来呢? * 洛尤对风齐的拜访并不欢迎,男子长身玉立,站在月山之下,月光下他眉目清冷,玄衣鹤氅,高贵典雅,他抬起眼望向洛尤时,月山的漫天星子便倒映在他漆黑的双眸中。 让人看不真切。 洛尤想,这么多年,从生死相随到形同陌路,她是越来越不懂风齐了。或者说,她从一开始就没有懂他。 相识千余载,追随千百年,到头来却变成这样,两个人究竟是为何走到了这一步呢? 风齐,我不明白。 洛尤站在石阶上,月光透过树缝打在她周侧,无声又温柔,她像一尊玉像一样完美。 风齐仰着头看她,这一眼仿佛穿越时光的间隙,停留在千百年前的那个夜晚。魔窟上云层拂去,她躺在地上,白衣上染了血,像点点斑驳的红梅。 “不知青燃神君深夜造访所为何事?” 洛尤的态度十分疏离,风齐道,“我来给你送一个人。” 一个人? 风齐抬手一挥,一个五花大绑的人便倒在地上,洛尤神情不悦,往后退了一步。 “支无脉?” 上一任魔域圣女燕阴的心腹,当年洛尤被从不复扣在魔域的那几年,在燕阴手上吃的苦最多,对这个被废除修为捆绑手脚的敌人属下,她没有任何好感。 风齐便又将人收回,“当年燕阴被捕后,他便被关在了秋水狱。” 秋水狱,名上为望穿秋水,事实上,一入此狱,即使是望穿了秋水,也绝无可能再出来。风齐原本是想将他关在秋水狱由他自生自灭,但是现在,他想用他换回月银。 魔域分为几支,其中圣女一派与魔右使一派向来不和,而燕阴与扶百里更是势若水火,扶百里在燕阴手上吃过很多亏,所以两人向来老死不相往来。 当年燕阴莫名出卖魔右使行踪,造成扶百里被天族追击,差一点命丧黄泉,而燕阴后来下落不明,现在支无脉活着,说不定还能知道燕阴的秘密。 扶百里这个活阎王,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能报仇的机会。支无脉于扶百里的利用价值,与月银相比较,自然不言而喻。 一夜过去,月山的十万山林沐浴着朝阳的光辉,江边水鸟轻啼,有早出的白鹭远远眺望。 四季阁在江边青山之上,早起有晨雾,朦朦胧胧江边也看不真切。洛尤等待回信,一等便是一天,直到夜间灯火爬上了远处的山头。 扶百里对支无脉还活着的消息很吃惊,但是他并不确定这消息是真是假。 洛尤让青鸟送上支无脉的精血,很快通灵阵有新的消息传来,扶百里表示,他吃过许多次仙域的诡计,此次不清楚是否有诈,他要亲自验货,并指名道姓让洛尤亲自带着支无脉去魔域换自己的徒弟。 让她亲自去? “不可。” 时朔推门进来,“尤尤,扶百里性格阴险狡诈,与他做交换,从来没有赔本的买卖。”时朔道,“他固然恨燕阴一众人入骨,但决不会这么爽快愿意用月银来交换支无脉。” “他带走月银,绝对是因为他发现了月银能够辨认煞气,月银的利用价值对他们来说不可估量。” 时朔道,“而支无脉这个人,落在我们手中也不会有好下场,燕阴这个人心思极其缜密,即使是最亲近的侍卫支无脉也大概率不清楚她的事。扶百里不会这么容易与我们交换。” “但不管是哪一种原因,你都不能去。”时朔望着洛尤,“我不放心。” 魔域是她心结所在,是她一生最不愿再踏足的地方。更何况,他们手中有煞气。 时朔思忖一番,“我代你去。” 洛尤摇头,“小朔,这件事太危险,你不要开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时朔道,“你手中有千面,我可以。” 时朔按住洛尤的肩膀,“你修为低于我,只要千面在手,我化成你的样子别人就认不出来,再加上你赠于我的两镜水月,不会有事的。” 时朔坚持如此,洛尤揉了揉眉头,“明日再说吧,你带支无脉过来,我要问他几件事。” 时朔将灵境打开,然而内部却空无一人,封困支无脉的虚妄境内空白一片。 幻境底部有一处细小的裂缝,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很明显支无脉从这个裂缝中逃出,现在去向不明。 * 宋恩等了一天一夜也没有等到风齐回来,天水殿的昙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月色悄悄爬上树梢,又慢慢地落下去,暮色重新笼罩住山野,景色美得不像话。 宋恩托着腮望着外面,生怕错过风齐回来。不过是几日未见,思念便如潮水一样汹涌无论如何也抑制不住。 屋外窸窸窣窣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宋恩心中一阵惊喜,她提着裙摆小跑过去,“风……” 开门后,她的笑容慢慢地淡下来,“鸦姑。” 近几日来不知道为何,鸦姑的脾气凶了很多,对她也很严肃,总是批评她站没站相,坐没坐相。 宋恩不清楚她为什么突然变了态度,就连她来天水殿,鸦姑也不许。 看到宋恩,燕鸦的眉头轻轻地皱起,不悦地打量着她,“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等风齐哥哥回来。” “这是青燃神君的寝殿,就是当初他的未婚妻洛尤仙子也是不随意踏入的,你长大了,需要避嫌,不应常来此地。” “我……” “我送你回去。” 燕鸦不由分说,她将宋恩铺在桌上还未写完的符纸收起,却在触及桌面的那一瞬,猛地收回手来。 符纸上写满了风齐的名字,字迹娟秀,一笔一画都充斥着少女对心上人浓浓的思念。 宋恩的心思被戳破,她极其窘迫,手忙脚乱地收起来藏在身后。宋恩声音脆生生的,有些惶恐,“鸦姑。” 燕鸦提起灯笼,似乎没有看到桌上的东西,“走吧。” 宋恩跟在她身后,穿过缭绕云雾与茂密山林,借着微弱的夜明珠灯笼烛火,她看到鸦姑严肃的表情。少女转过身来,声音甜甜地,“鸦姑。” 燕鸦抬头看她,少女有些不解,“鸦姑,我最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 燕鸦不解地望着她,“何出此言?” “你最近看到我,好像不是很开心,心思总是很凝重。” “无事。”燕鸦继续提着灯笼。 鸦姑窥见了少女的心思,知晓她爱慕的是她不应企及的存在,但鸦姑到底还是没有点醒她。 这本就十分荒唐,且不说风齐一直待她如妹妹毫无男女之情,那人心中更是一直是有一个月山仙子,在得知月山出事后,他便是第一时间赶到花神殿,即使月山那位早就与他撕破了脸。 燕鸦虽不喜洛尤,但扪心自问,这仙域茫茫,能与青燃神君实力相当的也仅有月山那位与花神殿那位。 花神自然不必说,风流债太多,不是什么正经人,而洛尤庄重大方,又极其貌美,虽然在仙域十分低调,但是心性和能力确实是无可挑剔的。 现在她根骨又得以恢复,假以时日必然飞升入神,倒是能配上风齐。 而这小妮子,素日里待她这般好,没想到她把算盘打到青燃峰上。以她的资质,根本配不上风齐,且风齐心中也不可能有她。 不过,还是提点她两句得好。 “宋恩。” “怎么了,鸦姑?” 燕鸦引着女子入念恩斋,门前池塘开满了一池的睡莲,月光下莲花怒放,香气氤氲了整个夜晚。燕鸦站在池塘前道,““风齐神君待你极好,因为你是他旧识的女儿,他一直将你当作后辈看待,希望你能明白。” 宋恩心中“咯噔”一下,“鸦姑,我不明白你是什么意思。” 燕鸦转过身来,脱去以往的和蔼可亲,“风齐神君一心向道,大爱天下,对你也仅是兄妹之情,我希望你不要给他带来无端的困扰。” “你与他,并不合适。” 宋恩的嘴抿成一条线,“我和他没有试过,你怎么知道不合适呢?” 18、第 18 章 鸦姑顿了一下,她被这个天真的姑娘气笑了,“宋恩,你莫要以为我们待你友好,你便能得寸进尺。我的意思难道不够明显么,风齐他并不喜欢你,他也有未婚妻,你别做得过分了。” 宋恩头一次犟起来,“洛尤即将与他和离,你不是他,你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喜欢我,一切都只是你的揣测。” “你现在如此沉迷不过是因为少女心性,你的路还长,不应该就此只见到儿女私情,你……” “我长大了,鸦姑。”宋恩立刻反驳道。 她对燕鸦一直很敬重,只有涉及到风齐,她的反骨才会立起,“鸦姑,我明白我自己在做什么,我很好,我永远都支持风齐哥哥,我不会迁怒于他,也不会逆他的意,更不会背着他去接受别的男人的好意。” 她的目光无比坚定,“我肯定能够站在他身边,我也一直在努力。” 鸦姑沉默许久,她从未想到有一天青燃峰会后院起火,她一定要将这个苗头掐灭在摇篮中,“宋恩,你若是如此执迷不悟,我便要将你送出青燃峰。” “为什么?!” 宋恩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但是她清楚,一旦离开青燃峰,那么她也会离风齐哥哥越来越远。几日不见已经如此叫人牵肠挂肚,她怎么能离风齐而去呢? 宋恩十分难过,“鸦姑,我一直把青燃峰当作自己的家,我不想离开这里。” “不去也可。”燕鸦取出一瓶水蓝色的药汁,“此物为情人泪,服下便可祛除一切不应有的杂念,你现在情丝初起,拔情绝爱尚且简单,不需撕心裂肺之苦。” 她将药瓶递给宋恩,“你喝下去,一切便好说,无论是留在青燃峰还是去其他地方,都随你心意。。” “不……”宋恩嘴唇颤抖,“鸦姑,不要,你不要这样……” 燕鸦向来说一不二,宋恩不喝,她便拔开瓶塞,托着宋恩的下巴要强灌下去,无论她怎么挣扎如何求饶,燕鸦也没有半分松手。 “谁?!” 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从身后响起,燕鸦被惊动,趁此间隙,宋恩打翻了药瓶,往后退了几步后跌倒在地。 “究竟是谁在我青燃峰造次?”没等燕鸦祭出长剑,便被一道白光击倒在地。 白光凝化为一个人形,玄衣鹤发,双瞳鲜红,衣服破烂不堪,整个人疯疯癫癫。 没等宋恩尖叫出声,那人便“扑通”一声跪在宋恩身前,“圣女……” 今夜已经收到许多惊吓,宋恩不知所措,“我不是什么圣女,你认错人了。” 支无脉从虚无境中逃出后,误打误撞碰到了一个青燃峰的仙侍,他取而代之入了青燃仙境。一入结界,他便感受到一股极弱却又十分熟悉的召唤之力—— 来自于燕阴。 他与圣女之间结有血契,即使燕阴之力被封印,他也能够依靠契约之间细微的感应来辨认对方的存在——难道,她还活着? 支无脉没有离开,而是根据这种感应找了过来,并且最后停留在念恩斋附近。等他看清宋恩的那一刻,便立刻确定,她是燕阴的孩子。 那孩子与圣女是六分相似的眉眼,却比圣女要乖顺太多,这种违和的不适,便是来自她身上其他的血脉——宋恩,她是宋炼与圣女的孩子吧? 望及周围,支无脉不禁冷笑,仙域这群虚伪的东西们,竟又使出这等卑鄙的手段。当年宋炼便是这样将圣女迷惑,诱她沉湎男女之事无法自拔,甚至为此付出了性命。 如今,她的骨肉尚在人间,他们又是这百般哄骗诱导! 燕鸦认出这是被关在秋水狱的重犯,但是她的气血已耗尽,也绝不是那个人的对手。在他追上宋恩之前,她忍住剧痛,拼死向空中扔下一枚烟花。 烟火为讯,仙域方圆所有的仙宫都将会被惊动。 燕鸦气若游丝,她伸手,终于够到了那瓶情人泪。 这样也好,被那个魔头追上,宋恩难逃一死,也不需要强灌她忘情药了。 * 魔域内的乌云一层接着一层,黑云压城,却始终不落雨,月亮又近又阴森,月光铺满了整个界域,苍白得像铺满了白霜。 月银坐在窗台前发呆。被关在这里十天了,这十天真是太难熬了,她真的太讨厌这里了! 她讨厌这里污浊的空气,讨厌这不见天日的深宫,讨厌时时刻刻受威胁,讨厌被强拉着去寻找煞气祟气,最讨厌的是那个奇奇怪怪的经常来找她的不知轻重的人! 想到扶百里,月银的脸微微泛红。 这泛红不是害羞,而是难堪。 昨日她被逼着找到一块长满阴祟的古战场,但是她故意说错了古战场的规模,导致跟着她进去的几个魔族卫兵全部命丧黄泉。 月银本想借此机会与他们同归于尽,她再也不想助纣为虐了! 但是她却被气势汹汹的扶百里抓了回来。 扶百里将她扛回魔宫,掐着她的腰要替她检查身上的伤,她不肯他却不听,继续单刀直入,一直到她崩溃大哭他才罢手。 魔域人皮糙肉厚又向来强者为尊自生自灭,这里连治疗伤口的药粉都没有,不知道扶百里在人间哪里请来了仙医,一直将月银体内吸入的毒气全部排出去才放心。 月银真是恶心死了。她真的好想念月山啊,她好想师父,好想师姐,她被困在这里,师父她们一定急死了。 小姑娘托着腮,望着月亮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唉,也不知道她还有没有机会重新回到仙域。 * 宋恩被支无脉裹挟着四处躲藏,男子望着她的双眼时而血腥得仿佛要吞了她,时而又温和得像一只被驯化的小狗,宋恩很不解,也很害怕。 “你放开我。”宋恩的声音止不住地发抖,“若是风齐神尊回来,看到你这么对我,他不会放过你的!” 听到风齐两个字,男人很明显地动作一滞。 宋恩治只当他是怕了,“青燃峰上下都待我如己出,你若是想活命就赶紧放了我,你……你……” 在听到宋恩这一席话后,支无脉的肩膀止不住地耸动,到后来实在是忍不住,笑得越发猖狂,他暴怒道,“青燃峰待你如己出?你说青燃峰待你如己出?!” “仙域无耻龌龊,你居然能认罪做父,你怎么能能做得出来!” “你干什么,你放开我?!”宋恩被他吓到了,但是她咬紧了牙关不让自己表现出来,“我一个人在人间流浪,是风齐神君救下我,带我入仙门,教我学仙术,青燃峰哪里无耻龌龊,你放开我,我叫你放开我!” 宋恩猛地立住,双眼血红,血脉天然的压制将支无脉猛地掼倒在地。 她冷冷地望着眼前的人,那被风齐封印住的燕阴如出一辙的功法找到了突破口,猛烈的煞气席卷念恩斋上空。 支无脉被隔空掐住了脖子,原本暴怒的他感受到了欣慰,“你,你……” 到底是继承了圣女血脉的人……即使被封印,却还是能够驾驭契约之术。 半刻后,宋恩猛地松开手,她大口喘着气,黑葡萄般的双眼充满了迷茫。 望着面前的人,她心中充斥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 她的身上一定有不为人知的秘密,这个秘密很可能与她这种不受控制的能力有关。 不行,她不能让这个人被带走! 从前她一直在想,为什么风齐在茫茫人海中独独挑中了她,现在,她能够明白了。 她拉住支无脉,“跟我走!” * 仙官们并不能强闯青燃峰结界,只能在外面等待。青燃峰里面的仙侍早就乱成一锅粥,燕鸦被人袭击奄奄一息,念恩斋外起了很大的风雨,有仙官传消息说魔域圣女的随身护法失踪了,不知道是不是跟这件事有关。 几名仙侍赶来念恩斋,救下只余一口气的燕鸦,余下几人连忙去找宋恩,燕鸦在念恩斋外收到袭击,恐怕便是那位魔域护法所为。 丰姚接到风齐传来的讯息后更加担忧,秋水狱支无脉逃走,居然在青燃峰伤了燕鸦,不知道宋恩可有什么危险。 念恩斋外乱作一团,内部却是十分平静。丰姚带着一众仙卫找到念恩斋内,内部花草虫鱼尽情徜徉,芳草绵延落英缤纷,花香侵染衣袖,平静得像是没有任何事发生。 丰姚在青燃峰多年,对念恩斋极其熟悉,很快便找到宋恩的寝房。 里面亮着灯,灯光摇曳,人影晃晃。 “小恩,你在里面吗?” 宋恩大气也不敢出,她望了一眼高大的男人,额头上沁满了细汗,“怎么了,丰姚哥?” 丰姚守卫青燃峰很多年,青燃峰向来安静严肃,宋恩的到来为这处仙域带来别样的色彩,他着实喜欢这个可爱的小姑娘。 “有魔域的人逃出了虚无境,燕鸦姑姑受到了袭击,我担心你。” “鸦姑受到了袭击?”宋恩声音提高了,她立刻打开门,一脸担忧地望着丰姚,“那鸦姑现在怎么样了?” “人救回来了,应该没有性命之危。”丰姚担忧地望着她,“倒是你,你有没有受伤,有没有看到奇怪的人?” “没有。”宋恩摇了摇头。丰姚这才放下心来,“你没事就好,我去别处再寻一番,你注意安全,有问题随时找我。” “好的,丰姚哥。” 打发走丰姚后,宋恩才松了一口气。她一个人呆坐在窗前,望着念恩斋外一池的睡莲,许久后才回过神来。 她望着地上躺着的人,“你叫我圣女,我想知道,我真实的身份。” 少女眼中的厉色慢慢生起,伴有异样的瑰丽,衬得她娇艳异常。这种感觉让她着迷,仿佛来自心底的召唤。 “告诉我,为什么叫我圣女。” 19、第 19 章 屋外星子密布,云层生出大片大片阴影,摘星座与乘火宫的人最先赶到,却被丰姚拦在外面不得靠近。 “里面我们已经检查过一番,未有疑点。”丰姚道,“念恩斋的仙子正在休息,还请诸位不要打扰。” 乘火宫大弟子薄言传与二弟子薄身教相互看一眼,薄身教的传讯简微微泛光,乘火在对面暴躁地冷笑一声,“进去找,破了东西算我的。” 薄言传带人冲了进去,丰姚将人挡在外面,“找死!” 乘火为天族战神,守六界安宁,他的徒弟也主修进攻之术,修为上胜于丰姚许多,很快便被两位弟子破了结界。 薄身教立刻飞进去,却在念恩斋外转过头来。 薄言传莫名其妙,“你做什么,出来干什么,还不进去?” 薄身教满脸通红,“你自己看!” 里面传来少女清脆的声音,“有人在外面吗?” 窗纱微微飞动,窗纱上映出袅袅的青烟,有水声响起,宋恩没有听到回音,声音也紧张起来,“谁在外面,是念念吗?” 薄身教将手张开放在嘴边小声道,“哥,她在洗澡!” 乘火宫的仙官,和他们的师父一样,都没近过女色,一个个血气方刚的少年人,哪里经历过这等事,霎时间一个个面红耳赤。 薄身教拉着薄言传转过身来,面露难色,“这里看上去好像没什么事,要不我们算了?” 薄言传看了他一眼,“安全起见,还是要检查一番的。” 薄身教红了脸,“但是她在洗澡!” 薄言传迟疑了一下,“那我去检查?” “但是她在洗澡啊!” 蓝衣红领的少年锤了一下手,“你还去?哎呦,作孽啊!” 虽是双生子,薄言传却比弟弟沉稳得多,他镇定一下情绪,走上前敲门,“宋恩姑娘,秋水狱逃走了一个大魔头,念恩斋这边有动静,你可察觉到异样?” “魔头?”宋恩的声音温温柔柔,“没有呀,我很早就回来了,没见过青燃峰以外的人。” 屋外的人安静了一会儿,就在宋恩松口气的那一刻,屋外的少年推开了门。 宋恩尖叫一声,连忙扯住一块衣服盖在身上,浴桶的水染出一大片水雾。“你干什么!” 少年执拗得很,“求救烟花在念恩斋这一片绽放,贼人狡猾千变万化,安全起见我还是要搜查一番的。” “你出去!” 薄言传道,“仙子我现在蒙着眼睛,你不用尴尬,你先穿上衣服,我保证检查完就走。” 宋恩极其恼怒,“你是觉得我窝藏魔头?!”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魔头狡诈,谁也不知道他藏在了哪里。” “你私闯我的居所,在这里撒野,侮辱我不止,还要陷害我不成?” 薄言传一时语塞,不知道如何回答。 “出去,我现在在沐浴,你若是再这样不知尊重我,等风齐神君回来,我便要告诉他了!” 薄身教赶紧出面,他拉回牛一样执拗的哥哥,“别别别,宋恩小仙子,我兄长不是这个意思,他嘴钝,不会说话,你千万别跟他计较。” 他恶狠狠瞪了薄言传一眼,压低声音,“还不快走!” “可是……” 薄言传话没说完,便被拉走了。 薄身教数落他,“你能不能有点眼力见,人家姑娘都这么说了,你还这么拽一样不肯悔改做什么?” “我总觉得有些问题,烟花那么大动静,她不可能没察觉。” “那说不定人家入定了就是没听到呢!“薄身教抓了抓后脑勺,“而且宋恩在沐浴,你真的要看她洗澡?” 薄言传,“我才没有!” 薄身教叹了一口气,“没办法,只能如实禀告师父了。” “等等。” 宋恩方才松一口气,眉头重新皱起,“是谁,青燃峰岂容你放肆。” “不容我放肆也放肆了!”洛尤推开门,又将门关上,“他们不便搜,我来搜,得罪了青燃神君,我亲自给他道歉。” 罗盘的指针在进入宋恩房间的那一刻便剧烈抖动,洛尤冷静地望着宋恩,明明看不出她的情绪,却让宋恩格外胆寒。 便在这一瞬间,浴桶炸开,一个红发黑衣的男人滚落在地。 一件衣服落在宋恩身上,她被锋利的灵气削得连连后退。紧接着念恩斋的门全数碎裂,洛尤跟在支无脉后面,对所有仙官道,“别伤了他的命,抓活的!” 她必须要留住支无脉的命,还要用这个人来换回月银。 支无脉在秋水狱早已耗尽了一大半的心血与灵力,如此被围追堵截,很快落于下风。 宋恩紧张地望着远处,在看到洛尤击败支无脉,用捆仙绳困住他的那一刻,心脏几乎要跳出心口。 怎么办,洛尤最不喜欢她了,她这次是不是冲着自己来的?! 隔着远远的人群,支无脉望了一眼宋恩。 便是这一眼,让宋恩几乎昏厥。 怎么办,他是不是想暴露自己的身份?这个人被洛尤抓住,若是被严刑拷打,在仙域暴露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她该怎么办? 不行,这个人,不能活。 几乎在一瞬,宋恩眼中一抹血红划过,紧接着支无脉全身血管涨起,从手脚开始碎裂。 薄言传脸色骤变,“有人在操控他自杀,快封住他的心脉!” 然而来不及了,支无脉本就是是强弩之末,几乎在瞬间,他身体被契约所操控,没有任何的反抗与挣扎,就直直地倒在了地上。 夜半的念恩斋忽然下了雨,空气中有淡淡的血腥味。雨丝拍湿了他的头发,他忽然就想起很多年前的那个夜晚,他遇上了燕阴。 那个女子漂亮又傲慢,她说,你跟着我,我能给你所有你想要的。 那时候的她意气风发,没有被任何事情牵绊,他喜欢狂傲不羁的她,即使是她跌落神坛不知所踪,他仍旧是守着这一纸什么都算不得的契约,画地为牢。 她说过,跟了她后,他能得到一切他想要的。 可是,这么多年,他好像从来就没有得到过她。 宋恩的目光冰冷而又淡漠,与幼时的她居然有那么几分相似。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燕阴的目光变了,他知道因为什么而改变,但是又无能为力。 他在茫茫细雨中慢慢地闭上了双眼。 好像,这一辈子过得莫名其妙地,自从遇到燕阴开始,总是追着一个虚无缥缈的梦。 终于,梦醒了。他最终还是要随她而去的。 “洛尤,算了,阿尤……” 洛尤满脸血污,她跪坐在支无脉尸体旁边,碎裂的血肉染污了她的衣衫她也看不见,一遍又一遍地为支无脉输送灵气。 他不能死,他死了月银怎么办,这些天她想方设法地要救回月银,无一例外都是竹篮打水,现在连可能换回月银的支无脉也死了,月银该怎么办? 前些日修补身骨,洛尤耗费大量灵力,到现在又为支无脉输送大量的灵力,又气火攻心,呕出一大口鲜血。 “上仙!” “仙子!” “尤尤!”风齐伸手接住洛尤,伸手揩去她嘴角的血迹,心中的自责难以言喻。 “别难受,我们再想别的方法,总有办法能将月银救出来。” 这些天洛尤没有任何休息,一直在为月银的事奔波,脸色憔悴得不成模样。 他心中担忧,握住她的手为她渡灵。 洛尤却猛地甩开他的手。 她站起来,转身望向站在人群后面的少女,“宋恩,你出来!” 她望着瑟瑟发抖的少女,“你告诉我,为何支无脉会出现在你这里,又为何在他出逃的那一刻突然爆体而亡?” 风齐眉头皱起,“尤尤,这件事……” “你住嘴!” 洛尤指着他,“我不管你是什么原因收留的她,也不管你如何维护她,她所做的一切蠢事我一定会让她付出代价!” “时朔,帮我好好调查她的来历,她所有的信息,包括她和支无脉的关系,所有的一切,都好好查清楚。” 宋恩脸色煞白,仿佛自己被扒光了站在所有人面前。她冷冷地望着洛尤,甚至想让她和支无脉一样,爆裂在自己面前。 很快她压制住自己的想法。她怎么会这么想,她怎么能出现这种恶毒的想法! 不,不可以,她不能这样做,风齐会失望的。 * 月光重新铺满月山的山头,无数桔梗摇曳,风里面弥漫着浓烈的酒味。 时朔终于找到盘坐在山崖上的洛尤,他拦住她的手,“你再这样灌,恐怕晚上会倒在草丛里过夜。” 洛尤揉了揉额头,“不多喝点酒,我提不起来勇气。” 时朔心中生出不好的预感,“你……” “嗯。”洛尤望着远处的山脉,外面丛丛点点的星火一明一灭。 “现在去找从不复,是唯一的办法。” 时朔手上的酒壶也应声碎裂。 “别这样小朔。”洛尤拍了拍他的肩,“他现在流连人间,不在魔域,手底下也没那些恶心的人,我不会有事。” 时朔眉目如锋,“不行!” “小朔,月银在那里,找从不复是最快最稳妥的办法。” 时朔沉默许久,月山的风都在无尽的威压下静止了。 他望着她的眼睛,“如果必须得去,我陪你。” 20、第 20 章 从不复虽说是魔君,其为人却十分荒唐,不喜权势争端,一心流连花丛。 自魔圣燕阴死后,他便也离开魔域,一直在六界鬼混。现在的魔域算得上是群龙无首,魔右使扶百里趁乱独揽大局,势力为最大。 不同于从不复的荒唐,扶百里有雄心壮志,意图恢复燕阴所在时魔域之辉煌,且有意对现魔君取而代之。 而从不复虽无魔君之志,却有魔君之力,且依靠雷霆手段与亲信,至今死死压住魔域局势,让本应动荡的魔域保持微妙的平静。 洛尤与从不复是老相识了,毕竟,自己的根骨便是因为他被削的。 当年她被从不复看上,掳入幽冥殿,纵使经历无数惨无人道的折磨也没有就范,被削灵骨就是其中一项。 北削了根骨的她丧失了大半修为,奄奄一息,从不复居然还要假装好心从千里之外奔回来要替她医治。 她用偷攒了半年的毒药将他药倒,企图与他同归于尽,最后被他亲信发现,丢下万魔窟。 * 酒楼人声鼎沸,台下一个穿兰衣的女子在唱戏,声音软软的,酥糖一样甜到人心里。 时朔给洛尤续上茶,看她心不在焉,拍拍她肩膀,“放心,我在这里,他不能怎么样。” 洛尤笑了笑,“好的。” “青鸟说从不复今晚会来这里。”她环顾一圈,酒楼里都是吃饭的,喝酒的,听曲的,正常得很,不像是从不复来闹事的样子。” “你放心,青鸟的消息从来就没有错过,放松点,先吃点东西。”时朔给她夹了一个棠梨酥,“聚福楼的特色,试试这个。” 一楼台上的戏是《杀妖女》,讲的是上仙洛女游历人间时,遇到吞噬女童的恶灵,而这恶灵凶狠,不仅在村里游荡,还能依靠怨气游走在青城山这一片地域,当时有不少幼女遇害,还有许多插手其中的修道人为此殒命。 上仙不得随意插手人间因果,但恰好路过的洛女却还是留了下来,并将恶灵收服,将其打下地狱,还青城山一片清明。 洛尤却托着腮,兴致缺缺,表情看不出喜怒。 “这是酒楼老板写的戏,其中多有隐情,未必尽是详实,你不必介怀。” 洛尤转过脸,“你知道原委啊?” 时朔笑了笑,“当年你不惜和几大仙宫翻脸,也要留下小歌。”时朔道,“那恶灵是小歌吧?” 洛尤道,“希望有一天,小歌不会以恶灵的形式出现在世人眼中。” 两个人喝了一会儿茶,时朔忽然道,“阿尤,你有没有发现,那演洛女的女子很像你。” 洛尤往下看了一眼,“像吗?” “嗯,乍一看,模样有些像,声音也很像。”时朔道,“但仔细一看,便不像阿尤了。” 洛尤笑了笑,又道,“越来越放肆了,一直直呼我名讳,你该叫我姐姐。” 好像自与时朔第一次见面,他礼貌性叫她一声洛尤姐姐外,私下里见面,都喜欢直接称呼她名字。 时朔不说话了,洛尤道,“可是你从前都是叫我姐姐的。” 两个人说到一半突然止住,戏曲的鼓点声也突然急切起来,时朔朝她比了个“嘘”的手势,示意她看下面。 时间到这一刻停止住,隔着熙熙攘攘的人群,隔着幻化的假皮囊,隔着千百年来无穷无尽的憎恶与怨恨,她一眼就看到了他。 从不复坐在台下,认真地听着那女子唱戏,唱到精彩的地方他还要大声鼓掌喝彩,“洛仙子,唱得好,唱得好!赏!赏!” 时朔按住要拔剑的洛尤,朝她摇了摇头。 洛尤的手都在抖,她强忍着怒气,没有当场发飙。 台下的从不复是演洛女的花旦狂热爱好者,每场必来,挥金如土,整个酒楼的人都知道他出手阔绰。时朔听着台下的窃窃私语,思忖片刻道,“阿尤,跟我来。” 等《救孤女》唱完,从不复手都要拍烂了,等兰衣女子退至台下,他起身便跟了过去。 厢房内。 “尤尤,今日你唱得真好,简直就是洛女重入世间。” 从不复深情地望着她,“你真是让我着迷,不如这样,你跟我走吧。” 他双眼几乎要冒出爱心,“你跟了我,要什么我给什么。” 翩然认识从不复一年了,每次出场唱戏,他便要过来看,无一例外。这个人风度翩翩,出手大方,举止又有风度,确实是当夫君不错的人选。 两个人眉来眼去已经很长一段时间,翩然也乐于在他身上捞一把,她鸦羽般的长睫微微颤动,“官人,您可是真喜欢奴家?” 从不复抱住她,“我当然喜欢你尤尤,你若是愿意跟我走,我的心都给你。” 翩然脸上是唱戏画的花妆,从不复凑上去猛地亲一口,满嘴唇的粉,他伸手胡乱一擦,急切地问,“你什么时候跟我走?” 翩然的眼睛弯弯的,声音甜得要沁出蜜来,“说得那么好听,谁知道是真是假呢,你若是哪一天始乱终弃了,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还能怎么办?” 从不复道,“那你要如何?” “我要你发毒誓,你若是弃了我,会不得好死。” 嘁,他从不复这辈子最不怕的就是发毒誓,天道可奈何不了他,他当即举起右手,“我发誓,若我负了你,天打五雷轰,死无……” 轰隆! 窗外一声炸雷,翩然被吓得一愣,从不复心里骂了一句,哪个挨千刀的敢当他的面撒野,他起身就要去找人算账,结果不长眼的自己找上了门。 从不复刚要发火,看清来人后,脸上的怒气变成了惊讶,又变成了惊喜,“尤,尤尤……” “尤尤!” 从不复从欣喜若狂,“尤尤,真的是你?” 洛尤拖着剑,望了那女子一眼,从不复立刻挡住她,“尤尤,这是个误会,你要知道,我一直都是爱你的,我也只爱你。” “你真是恶心。”洛尤满眼厌恶,“从不复,我今日必要杀了你!” “尤尤,尤尤有话好好说,别动刀,哎哎哎……”从不复一边跑一边躲洛尤的剑,“尤尤,别这样,咱们几百年没见了……啊,你来真的?!” 从不复捂着手背,鲜血顺着他修长的手指,沿着指缝漏下。他一边躲一边朝洛尤倾诉绵绵不尽的思念。 “尤尤,你这么好,你对所有人都好,就独独对我这样泼辣!” “尤尤,你别打我了,能不能像对风齐一样对我,我可不输风齐那狗东西,我对你可好了。” “尤尤,我是真的喜欢你,你对别人那么温柔,却砍我砍得这么狠,你知道吗我的心都要碎了……” “尤尤……” 洛尤根本不听,他说得越甜,她砍得越狠。从不复心里叫苦,怎么这么多年没见,她不仅脾气没变,本事还大了不少。 等到他逃到一片湖上,终于得到一口喘息,这才转过身来跟她好好谈。 他悬停于湖上,“尤尤,你别这样,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我真没想去削你的灵骨。那日我回来后看到你满身是血,我心疼得话都说不出来,第二日我便去思无涯去找你被丢的碎骨,结果我回来后就发现你被丢下了万魔窟。” “尤尤,我马不停蹄去找你,但是你已经被风齐救走。” 从不复握住洛尤的剑尖,冷静地凝视着她,“你根本不知道这些年我过得多难受。” “你以为我想这样吗?你不知道把你害成这样我多自责,更别提看到你与风齐定下婚约后我多痛苦。” 但现在他不痛苦了,洛尤要跟风齐恩断义绝了。 洛尤一掌将他推出去,从不复后退几步后站稳,他捂着心口,“尤尤,你从不打别人,专门打我,我在你这里,定然是与别人不一样的。” 洛尤“!!!” 向来说起甜言蜜语就能滔滔不绝的魔君只沉浸于自己的世界里,完全没有注意到洛尤挂着一层霜的脸,“尤尤,这些年你一直避着我,风齐也一直拦着我不让我见到你,你不知道,看到你的那一刻我有多开心。” “我知道你见我肯定不是因为想见我,但是不管因为什么,我都愿意帮你。” 洛尤的脸惨白无比,指节因为用力握着剑而微微泛白。 她强忍着不适,最终还是避免跟他继续刀剑相向。 “从不复,十日前月银被扶百里掳走了,她现在在哪里?” 从不复一副“我就知道”的神情,黯然神伤,“我就说呢,你为何来找我,果然不是因为想我……别别别……别生气,我告诉你还不成么。” 从不复撕下一块布,胡乱地缠住手背正在流血的伤口,“扶百里想取代我的位置,在仙域潜伏许久,本想入花神殿毁白澜的真身,却没想到被月银破坏。月银有分辨万灵的能力,他便将她留下,专门寻找煞气。” 说完他故意停顿一下,朝洛尤露出一个自认为能迷死万千窈窕淑女的微笑,“不过你放心,她现在人是安全的。” 对于自己的相貌从不复很自信,自己不仅实力强,还是魔域一等一的美男子,风流倜傥,举止间处处是潇洒。 洛尤没眼看,“她在哪里?” “魔域那么大,你非得问我在哪,除非你给我……别别别,女孩子家的别老是动刀动枪,我告诉你还不成么……” 望着洛尤凝重的眉头,从不复道,“那个地方你很熟悉,水云界。” 21、第 21 章 魔域灵力冗杂汹涌,且层次不齐,大多数魔人也同所处地域一般,喜怒无常。 水云界是靠近刹海的一片极其稳定的界域。 当年洛尤被从不复带走,也在水云界住过一段时间。后来她想方设法逃走,从不复便在水云界建了一处水牢专门用来困住她。 从不复最精于阵法,他在水牢中设下七十二道乾坤锁,环环相扣,没有从不复的手谕,没有人能活着离开。 魔人排外,从不复不在的时候,他手下的那些人便各种折磨她为乐,尤其想看她卑躬屈膝不住求饶。偏偏她骨头硬,宁愿折也不肯弯,那些人的手段看不到想要的,手段便愈发恶劣。 水云界是当年从不复意欲捆绑她的囚笼,现在扶百里用它来折磨月银? “尤尤,别这副表情。”从不复朝她眨眨眼睛,“扶百里喜欢那丫头,宁愿自己受伤,也舍不得让她吃一点苦头。” “什么意思?” “尤尤,他跟我一样,也是个痴情种啊!” 洛尤几乎要捂耳朵,她顿了一下手,在他往前走一步的时候往后退一步,“站住。” “尤尤,我只是想仔细看看你。”他没再往前走,上身往前倾,想离洛尤更近一点,“听闻你根骨修好了,我很开心。” 洛尤又往后退了一步。 她深呼吸一口气,强忍住心中的怒意。已经知道月银的位置,她要尽快想办法将消息传回仙域。 从不复又往前走一步。 湖水慢慢生出龙须酥一般的细丝,越蔓越长,搅住洛尤手脚。洛尤提剑横扫,却发现身体被水丝,完全动弹不得。 她脸色奇冷无比,“从不复,你做什么?” 从不复面上露出难过的表情,“尤尤,这么多年没见,你果然连我会什么都忘了。” 乾坤阵法! 从不复对阵法的控制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五行之内,六界之中,只要在他附近的实物,都能为之所用,作为布阵的利器。 他便是用这湖水,又结了一层水牢! 洛尤尝试运力,全被水丝绞死,她握住拳头,控制自己冷静下来,“你想怎么样?” “尤尤,你这话说得。” “我能有什么坏心思呢,我只是这么多年没见到你,想你罢了。”从不复走到洛尤面前,微微俯身去看她。 洛尤的皮相很好,仙域中也少有的美人,但是这不重要,他喜欢的是这美好皮囊下有趣的灵魂。 洛尤多好呀,温柔得像一抔水,当然,就对他不是。 她性格温软,又不喜争端,但当真遇到自己坚持的事,又想蒲苇一样坚韧。 这些年他虽见不到她,但是听闻她的不少传闻,仙域里她也低调得出奇,还有人居然说她的坏话,说她配不上风齐? 呸!她是连从不复都配得上的人,风齐算个吊! 天知道她与风齐结契后他多生气,和风齐斗了这么多年,没有哪一刻这么想干掉他! 不过一切有转机啦,听闻前段时间洛尤要与风齐解契,虽然风齐没同意,但是他可是很熟悉洛尤的,只要她认准的事,那是不可能出现转圜的可能滴。 嘿嘿,风齐你小子就等着哭吧! 回到现在,从不复望着洛尤眼珠里倒映的自己,嗯,一如既往地俊朗,与她很是相配。 洛尤冷声,“滚!” 从不复很委屈,“尤尤,为什么呢,为什么你对所有人都很温柔,见到我就非要这样呢?” “尤尤,这么多年,我真的想你。”说着,他忽然上前一步,一把将洛尤抱住。 洛尤瞪大了眼睛,“放开!” “我不放,尤尤,这一次放开了,又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拥有你。” 怀里的人儿冷笑了,“这么多年,你拥有过么?” 从不复破防了,“尤尤,如果你非要这么说,我可真对你不客气了!” 怀里的姑娘纤细柔软,身上有淡淡的香味。他很喜欢洛尤身上的香,温温软软,很淡,不张扬,就如同她这个人,初见很舒服,而日益相处,越发地体味其中美好。 “我虽然现在得不到你,但不代表我以后得不到你。” “以后?”洛尤嗤笑一声,“做梦。” “怎么就做梦了?再退而求其次,我若是实在得不到你的心,那我就得到你的人!” 从不复俯下身,嘴唇蜻蜓点水一样在她脸颊上掠过。 洛尤僵了一下。 ? “从不复你找死!” 从不复猜定了洛尤要发火,但是不管她发多大的火,他都会受着,他早就想这么做了,他喜欢她,他从来没有这么念念不忘过一个人! 他用尽了全力去箍住洛尤,然而无论如何也按捺不住她。从不复心想,这些年没见,洛尤的能力确实强了太多,连他都快按不住他了。 他转而借用阵法的力量去压制她,洛尤这……等等,这谁? 从不复愣了一下,瞬间崩溃了,“卧槽,兄弟你谁啊!” 22、第 22 章 从不复很喜欢洛尤,她柔柔软软的,不嗜杀不重欲,身上总是一股淡淡的香味,他特别喜欢她身上的味道。 这次怀里的人也很香,是极其幽淡的檀香味,虽然从不复没闻过,但是觉得也蛮好闻,心想这么多年过去,尤尤的喜好变了也正常。 但他是万万没想到啊! 从不复惊呆了,虽然怀里这个人模样也相当俊俏,有一些人会十分好这一口,但是他不啊,他可没那癖好,他只喜欢温温软软的姑娘! 这人还说他恶心,他也觉得很恶心的好不好! 时朔一掌推开了他,从不复揉了揉胸口,“你谁啊,你假装洛尤干什么?!” 时朔冷声,“来杀你!” 灵气一瞬散开,将乾坤阵法绞得稀碎,大片的水汽蒸腾,形成浓厚的雾气,时朔一掌拍下,雾气瞬间化成成百上千的水珠,利箭般射向从不复。 一张巨大的乾坤战法图在从不复面前立起,挡住无尽攻击,他并不进攻,一步又一步地往后退。 两个人厮打得十分激烈,但却又是控制住一半的力道。他们位于洞庭湖之上,是人间最大的水域,但都是上神之修为,全力迎战,恐怕洞庭湖水也要倾泻一空。 几招之后,从不复又结了一个阵法,将时朔完全锁死其中。 “别挣扎了,此为化一阵,你不可能攻破。” 化一阵,由二化一,以两个相同阵法互合,相互交错,从里至外越难破,由外而内则越薄弱。 从不复几乎没有在阵外设置屏障,所有的核心都在阵内,而阵内又有互生阵,相对峙者越强,则阵法越难缠。 多年不见,从不复的能力仍旧深不可测。 时朔停下手,从不复感觉背后一阵风袭来,他转身让开,接住背后人凭空袭来的一剑。 这人…… 望着来人,从不复顿了一下,她身上有淡淡的清香,剑法锋利,她是……尤尤?! 从不复没有下死手,面对洛尤的攻击,他只躲不出手,“尤尤,你这是什么意思?” “为何你让他人假扮你骗我?” 他指着时朔,一脸不可置信,“尤尤,你不信任我?!” 洛尤冷笑一声,“信任你?看看你这样,值得我信任吗?” 困住时朔的阵法虽然很精巧,但是漏洞很大,时朔与洛尤两个人稍微合力,便将合一阵解除。 从不复冷冷地盯着她,“你以为你们俩这样就逃得掉么?” 洞庭湖上云雾翻涌,一大片一大片的血鸦席卷而来,从不复立于半空,猛地像时朔二人冲去,阵法所带灵力波动将两个人卷入另一层空间。 他要将洛尤的意识困于异世阵中,将她身体带回魔域,再将意识放出来。 时朔示意身边的人躲在身后。 一只巨大的青龙黑影悬于苍穹之下,与血鸦撞出大片火花。从不复心中清楚,这小子确实不是硬茬,他是凭着在六界摸打滚爬得来的实战经验侥幸胜于他一点点,真硬碰硬起来,自己未必是他对手。 必须速战速决。 从不复的目光一直跟随洛尤,她的神识比这小子弱很多,只要困住她,那么就能带她走。 时朔微微侧头,问身后的人,“还好么?” 女子强忍着不适,“不用管我,你替师父报仇。” 话还没说完,她两眼一黑倒了下去。 从不复微微一笑,就在他要将异世阵收起之时,一道青蓝色的剑光从天而降,将阵法破开。 从不复心中一惊,被凶猛的灵气逼得往后踉跄几步。 男子擦了一把嘴角的鲜血,望着眼前的人,他彻底崩溃了。 ? 怎么又有一个洛尤?! 再一看,时朔扶着越许歌站起来,小姑娘受了不轻的伤,硬是咬住牙一声不吭。 洛尤道,“小朔,攻后背,从不复弱点在身后。” 从不复彻底无语了,他又一次被骗了。这一群家伙,真以为自己是好惹的吗,骗了他两次,还想再骗第三次? 从不复祭出弯刀,先解决眼前这个冒牌货再说。 眼前这个人还有点本事,从不复布下的阵法全部被她识破,倒是真的像那么回事。 从不复不想纠缠,他拼尽全力,给予她致命一击。 洛尤的护身结界应声而破,“咔嚓”一声,用来报名所用的护体钝甲也被锋利的灵力震成碎片。 “阿尤!” “师父!” 洛尤的身体仿若一片落叶,从半空坠入地面。数十道法器铺开,一层又一层地将她包裹住,在她落向地面前的一瞬将其接住,稳稳落在水面之上。 女子衣袂飞扬,迫人的灵力笼罩在洞庭湖之上,从不复微微眯了一下眼,忽然笑了,“洛尤,好久不见。” 洛尤微微蹙眉,时朔道,“阿尤放心,我迟早会帮你杀了他。” 从不复今日吃了很大的闷亏,心中横着一口气,总也咽不下去。 但是他清楚,今日那个小子在前面挡着,他带不走洛尤,于是甩下一句话,“今日中了你们的圈套,下一次你们可就没这个好运气了。” 周围早就布好了密密麻麻的逃生阵法,从不复溜得很快,见势不对便逃之夭夭。等他离开后,又回过头来,隔空扔给洛尤一个瓷瓶。 瓷瓶被时朔截住,从不复举手比了个投降的姿势,“洛尤,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欠你的我会还你。” “我得提醒你一句,扶百里那小子不对劲,他近日来风头很盛,有些东西甚至是我都还没弄清楚。你若是去魔域寻你那宝贝徒弟,最好避着他点。” “还有这药。”从不复摸了一下鼻子,“我们那些手段你也知道,扶百里手下的那些个和当年跟我的那些也差不多一个货色,这东西是我存的,能解各种媚毒奇药……” 他说着声音也小了些,觉得自己仿佛见不得人似的,“反正你收着!说不定能用得上。” 等从不复风一样溜走,洛尤终于是忍不住,她撑着剑跪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时朔本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有出声,他默默陪在她身边,等她将心中的恐惧与憎恶平息。 等洛尤平静下来,时朔伸手将她散落下来的头发挽在耳后,他手指修长,拇指轻轻揩去她眼角的泪滴,“没事了。” 洛尤点点头。 不知道为何,时朔陪在她身边,她便觉得无比心安。好像再次见到从不复,也没有想象中的那样痛苦。 时朔轻声安慰着她,洛尤也伸出手,学着他的模样,轻轻摩挲着他的脸颊。 时朔顿了一下,心脏被某种不知名的情绪所充盈,自己期盼了这么久,居然在这一刻,一切成了真。 “你……” 洛尤擦掉他脸上残留的唇印,道,“小朔,你吃苦了。” 时朔:“……” “噗……”就连越许歌也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 时朔又感觉一阵恶心,他抬手擦了擦脸颊。 从不复先前亲的那唱戏女子满脸粉黛,白白.粉粉的全印在时朔脸上,十分突兀,时朔抬手擦了后仍觉得还有脂粉的香气,俯下身捧了几捧水,洗干净了才罢休。 “不可以再笑了。” 他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尤尤。” 洛尤吸了吸鼻子,将笑意压下去后道,“不笑了。” 时朔望着强压嘴角的师徒俩,心中暗自下决心,再见到从不复,他定要剁了他。 青燃峰内。 白发男子冷漠地望着来来往往的人,天色黯淡下来,青燃峰上的仙官也越来越少,他傲慢地端坐在大殿上方,来来往往的众仙也不敢多说一句。 等天色完全暗下来,青燃峰的远方成了一道昏黄的天际线,风齐才从外面回来。 他望了一眼躺卧在椅子上的人,捏了捏鼻梁,“你来做什么?” “来警告你别蹚浑水。” 男子坐正了,望着风齐的眼微微眯起,风齐抬手一挥,便将他扔过来的茶杯接住。 “千里迢迢过来,就为了说这个?”他将精致的茶具放下,“万籁渊的人和事都处理完了?” “你少操心这些。”白发男子坐正了,狭长的凤眼微微下垂,整个人说不出地阴鸷。若不是他身边充斥着庞大的神族灵力,还以为他是某个魔族。 “我守万籁渊这么多年,这一带一直没什么问题,也没人敢作妖。”男子轻蔑一笑,“倒是你想作妖,怎么,还想淌过去再次英雄救美?” “尤尤是我的爱人,这本是我应该做的。” 空无声冷笑一声。 风齐道,“再者,这件事本就是因青燃峰而起,也应该由我负责。” “你负责?”空无声抱着胳膊靠坐在椅子上,“洛尤恐怕不需要你负责。” “当年你因为她和从不复打得天翻地覆,两个人几乎要同归于尽,你是付出了多大的代价,结果也不怎么样么。” 空无声微微一笑,“到最后,佳人还是跟了比你强比你有能耐的。” 风齐顿了一下,将手中的星图卷合起,没有接他的话。 “我承认,你修为高超,横闯魔域也不放在心上,但是现在的扶百里,可不是当年那个只知道吃喝玩乐没有什么野心的从不复。” 空无声声音淡淡,“他既然有办法托住白澜,差一点废掉她,那必然也有办法如此对待你。” “你得到的消息,是否可信,你的计划又是否真的安全,有待考究。” 风齐继续翻看星图卷,不再说话。 “啧,你可得想清楚了,为了一个朝三暮四的女人,付出这么大代价。” “住口。”风齐的语气中终于有了一丝怒意,“我与洛尤之间本就是误会,她不是你说的那样。” “不是?”空无声的眼中有了一丝玩味,“那我白日在酒楼里见到的同进同出那一对,不是他们?” 风齐微微抬头,桌上的茶盏应声而碎。 23、第 23 章 风齐的脸色很阴沉,这么多年,空无声还是头一次看到他发这么大的火。 他往后退了一步,双手举起,比出一个求饶的姿势,“别这样,我可不想在你这里闹事。” 很长时间后,风齐平静下来,他将星图合起,空无声道,“我知道拦不住你,你自己想清楚。” “这些年你为了保护洛尤,和从不复完全撕破脸,你若是去魔域,他得到消息必然会从中插一脚生不少事端。再者,扶百里带走月银,定然会在她身上动手脚,即使你能安然找到她,也很难带走她。” 风齐没接话,他低头擦拭着自己的长剑。 空无声顿了一下,也懒得再管闲事,“算了,随你。” 他四周环顾一圈,“那丫头呢?” “无过崖。” 无过崖环境恶劣,三面环山,一面临海,天寒地冻,荒凉无比,宋恩体弱,风齐也只让她长些记性,准备隔日将她接回,在念恩斋闭门思过。 “你对那丫头向来细心。”空无声道,“不过么,这也没办法,她是宋炼和燕阴之女,有这重身份在,不管是仙域还是魔界,都容不下她。” 有仙人之灵,又有魔族之血,即使是被封印住,她体内的魔气也十分强横。风齐必须保证她一直在自己眼皮底下,才能放心她不会受其母亲血脉影响。 当年为平息魔域圣姑之乱,宋炼曲意逢迎,找到了燕阴的弱点,最后得到机会与她同归于尽。那时宋恩已经出生,风齐受宋炼所托,几经辗转,才将这个孩子接回仙域。 空无声忽然笑了一下,风齐莫名其妙地望着他。 空无声道,“若不然,放弃洛尤吧,宋恩挺好的。” 周围的风声都冷了下来,空无声躲开一道剑意,冷眼望着对面的人。 “万籁渊日子过于逍遥了,让你越发口无遮拦了?” “我说的是实话,外面也都是这么传的,你不会不知道吧?”空无声道,“你因为宋恩怠慢了洛尤,差一点让她身死道消,仙域都在传你移情别恋,依我看,不如就移了。” “新的懂事乖巧,与她母亲一样,也是个一头扎进去就不会回头的性格,比你那上一个,听话多了。” 洛尤只是外表温和,实则态度强硬,认准了的事绝不会让步。当年因为越许歌,得罪了包括他在内的一众仙家,她也完全不在乎。 若不是看在风齐的面子上,现在的月山恐怕早已成为一片废墟。 “外面风言风语,你也如此?”风齐将擦好的剑收起,“我待宋恩如义妹,不过是因为仙域应承宋炼一份恩情。那孩子生性不坏,不过是受魔域血脉影响,我待她细心,不外是这一层原因,并无男女之情。” “你没有,别人可不一定。” 毕竟与燕阴同承一脉,性格上宋恩也像极了母亲。不过风齐听不进去,空无声也懒得再说。 “等等。”风齐道,“明日午前开万籁渊,我要早些去,从……” “神尊!” “神尊!快救人!” 话没说完,丰姚被几个人抬着从外面进来。他脸色苍白双眼猩红,腹部有一个碗口大的血洞,正在散着黑气,显然是被煞气重伤。 男人已经神志不清,他拼尽最后一丝气力,“神尊,宋恩她……她逃走了。” * “放开!” “你们放开我!” “放开我。” 少女猛地睁眼,面前困押她的两个影卫便被掼到在地。远处的黑衣男子拍了拍手,“果然是故人,这么多年没见,果然还是当年的风采。” 宋恩嘴唇苍白无比,她微微皱眉望着眼前这个人,“又是你?你杀了那两个仙侍,还重伤了丰姚?!” 不仅伤了他们,他还利用一种奇怪的灵力操控了她,那一瞬,宋恩只觉得自己是一只野兽,没有自控能力,心中充斥的,只有杀戮与愤懑。 “你对我做了什么?” 望着她惊恐的模样,扶百里笑了,“我可没有能力对您做什么,圣女大人,您是唯一能接受魔神旨意的人,我如何您驱使您?” 圣女? 宋恩抿了一下嘴。 几日来发生的种种事情,她心中早已经对真相有了初步的了解。她知道自己与别人不一样,也知道风齐千里迢迢从人间将她带回是有原因的,但是,为何是她? 为什么她身上有魔人的血脉,为什么老天爷要跟她开这么大的玩笑,在她得到了一切她想要的生活后,又将她所有的东西都夺走? 她那么想要安稳平静的生活,她那么想留在青燃峰,留在风齐身边。为什么呢,为什么连做一个普通人都是奢望呢?!! 扶百里向旁边的人使了一个眼色,“带走。” 宋恩的心就像是被盐水泡过一般,又酸又疼,她愣愣地望着远处的青燃峰,夜凉如水,月色将树影拉得很长很长,硕大的月亮挂在树头,随着清风摇动,月亮的影子也轻轻游走。 一切那般静谧,与她初来时一模一样,仿佛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如此,没有变过。 不,不可以,这是我颠沛了半生才触及的半点温暖,是我这一辈子永远心之所向的地方,风齐还误会着我,我不能走。 在幽影的手触碰到她的那一刻,暗风涌动,柔和的月光也被染成了墨汁一般的颜色。 她冲破了封印。 仙域处处有阵法,在这里扶百里讨不到任何好处。 男子被煞气冲得猛地退后一步,他脸色奇冷无比,“走!” 暗夜仍有迟疑,“大人,她……” 扶百里斩钉截铁,“走!” 几乎瞬间,山头被煞气腐蚀,十里之处,山灵消散,百步之内,寸草不生。 女子处于无穷无尽的狂暴状态,许久,她灵力耗尽,双瞳也由猩红转为原本的漆黑。 宋恩清醒过来,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她双腿一软,跌进一个温柔的怀抱。 她想,地狱真冰冷啊,他身边真安稳,要是永远能靠在他身边就好了。 魔域内。 “大人,您怎么样?” 扶百里伸手,掌心被煞气所腐蚀,伤可见骨。医师过来为他换上药,扶百里望着狰狞的伤口,怒不可遏地掀翻了面前的桌子。 属下哆哆嗦嗦跪了一地,没有人敢吭声。 真是功亏一篑,没想到那黄毛丫头跟她那个娘一样,都是不好惹的东西,更没想到,她居然比她那不争气的娘还要凶猛,这种程度的祟气,恐怕魔域中都难以再找到。 这次又吃了一个闷亏。 不过也不算亏,被他这么一闹,宋恩的身份绝对会泄露,向来力保她的青燃峰也必然会被搅得不得安宁。 手被包扎好后,扶百里揉了揉眉头,“仙域那个丫头在哪里?” 近几日来,右使对月银的关注越来越多,手下人心中都清楚,扶百里道,“等等,我去换身衣服,你们把她带过来……罢了,我去找她吧。” 冥泉冰冷而漫长,两岸全是嶙峋的石壁,月光森寒,从石缝里透过来,照得一望无际的水域波光粼粼。 这里她曾经来过无数次,却没有哪一次能脱离开。脚下的松石摇摇欲坠,洛尤握紧了手,慢慢地吐了一口气。 一只手拉住他。 泉水连同着冥河,寒气浸骨,属于男子的温度慢慢地传给她,抚平她心中原本的不安和燥郁。 “小心,来,手给我。” 少年跳下一处石阶,伸出手,洛尤低头俯视着他。 时朔离得很近,能闻到他身上极淡的檀香味。他迎着月光,能清晰看到他清隽的脸,鸦羽一般的长睫微微颤动,一双眼深不见底。 她在他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洛尤迟疑了一下,时朔将手伸得更近,“给我,别怕。” 两个人并肩走过幽冥渊,时朔道,“我一直都在这里。” 在你曾经企图自救却又无数遍绝望的日子里,我没有参与,今后所有不愿回望的过去,我将奉陪到底。 走过长长的甬道,渡过无尽深海,一抹月光破开天际,洛尤微微眯了眯眼,“到了。” * “砰”的一声,月银将门扣上。周围又被阴寒与湿冷包围,连月亮的光也难以透过窗棂到她身边来。 黑衣男人伸出拇指,抹了一下下唇,微微皱了皱眉。 手上有血迹。 他吐了一口血,原本燥郁的心情愈发恼火,他抬手将暗夜叫过来,本想让他将月银关到烈火洞中,好好教训这个不听话的丫头。 但暗夜过来后,他却又不知为何没舍得将她扔走。 罢了,那丫头性格被惯坏了,他迟早会亲自教训她一番。 男人望了一眼身后紧闭的大门,忽然冷笑一声。 门后的月银,将脸深深埋在手里,终于是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怎么会这样,到底为什么会这样?! 月银吸着鼻子将被扯坏的外衣脱下来,她抬头望着月亮,“没事的,师父肯定会想办法来救我的。” “师父一定会教训你这个狗男人的!” 扶百里背对着门,狠狠地踢了一脚石柱,“师父师父,你就知道你师父,你师父就那么好?我迟早杀了你师父!” “你滚,你给我滚!” 等扶百里离开,月银揉了揉眼睛。怎么办啊,扶百里越来越放肆了,现在除了让她找煞气,还会逼着她让她做…… 月银的脸红得要滴出血来,她真的是受够了!今天是扯了扶百里手上的伤口,她才逃过一劫,不知道下次再遇到他想侵犯她,她还能怎么办啊。 月银盘腿坐在床上,心里难受,“师父,我错了,我不应该贪玩又贪吃的,啥也没学会,现在连自保的方法都不会。” “师父,你快来救我吧,再晚一步你跟师姐就看不到我了呜呜呜……” “师父……师?” 24、第 24 章 月银猛地捂住嘴,她不可置信地望着从窗户前翻进来的人。这个人动作利落,转过身一把捂住她的嘴,“嘘。” 师父?真的是师父?! 月银揉了揉眼睛,使劲地瞅,又忍不住要哭。 洛尤修长的手盖住她眼睛,“不准哭了,眼睛都肿成这样,师父要心疼死了。” 月银乖乖地点头,“师父,你赶快带我走吧。” 洛尤牵着月银的手,小丫头不知道受了多少罪,人瘦了一圈。洛尤看到她嘴上的血迹,握剑的手微微紧了紧。 月银摆手道,“师父,这不是我的血,是扶百里的。” “他想……他做的事让我很不高兴,所以我咬了他。”月银揉揉眼眶,“我没事的,这些天我没受什么折磨。” 起先她也害怕,她听母后说过,洛尤仙子在人间历练时,曾被魔君从不复掳走。从不复荒淫无度,他贪恋洛尤的美貌,为了逼她屈服,使尽了各种手段。但是洛尤仙子十分坚韧,宁死不屈,到后来从不复也没落得什么好。 月银从小就是一个很迟钝的人,相比较兄长和姐姐们,她天分低,又没有拿得出手的能力,所以并不得人喜欢。天君寿宴的时候,众人都在宴饮,她一个人怯怯地躲在人群之外,茫然得不知道做什么。 同样茫然的还有溜出来的透气的洛尤。 那时月银不认得洛尤,她只觉得这个仙子极其漂亮,脸上没表情,看着很凶。 她坐在月银旁边,不说话,望着远处星星点点的灯火。 月银看了一会儿,从怀里掏出来两个宴席上顺来的桃子,“……仙子姐姐,你受伤了,吃一点蟠桃吧,对伤好。” 洛尤转过头来,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我受伤了?” 月银有些害怕,声音弱弱地,“你……你身后的灵气有缺口,好像被人拦腰斩断了一样。” 洛尤顿住,她转过脸去,许久后,她笑了笑,接过月银递过来的果子,“没想到你天资不算上乘,对灵力的辨识能力却如此之强,这放在整个仙域,也是独一无二的。” 月银从来没被人这么夸过,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可是这个能力一点用都没有,我只能看别人的,自己的能力却很差,这能力鸡肋得很,不要也罢。” 洛尤单手捏着桃子,对着月光看。 这个桃子很好,比平常看到的蟠桃都要大上一些,圆润饱满。再看少女手上的那一颗,更大,已经被她啃了一半。怕衣服弄脏,少女另一只手掌心朝上,一边吃一边接着飞溅的汁水。 洛尤:“……”天真无邪的小姑娘,慧根不强,大概也是跟现在的她一样受到不小的侵扰。 “谁说鸡肋了。”洛尤若有所思,“有些东西,未必就是灵力越强做得越好。” “譬如炼器,器之所成,受原料、火候、时间等等所有因素影响,炼器者并非灵力越强并得器越好,结果之所制,在于万物配合得越合适,所要炼制的成品越优秀。” “你能辨识灵力,对炼器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在其他方面,肯定也有自己的长处。” “路还长着,切莫妄自菲薄。” 说这话的时候她在望着远处,但好像又不是,目光没有聚焦,像在发呆。 月银不知道她怎么了,但是感觉她很难过的样子。 她听得似懂非懂的,等洛尤走远了才想起来。她赶忙对女子的背影挥手,“仙子姐姐,你是哪家仙府上的呀?” 洛尤没回答,月银只看到了她腰间挂的香囊,流苏被风吹得随风摆动。 仙子姐姐的灵力虽然被断了几截,但这些灵力仍旧源源不断,并不因此而枯竭。月银站在后面看她,“还有这样坚强的人啊。” 少女心中的炙热被点燃,她把手里的桃核抠下来丢掉,最后的桃肉整个塞到嘴里,擦干净手后立刻回到宴席。 她想知道,这个漂亮的姐姐师从哪个仙府,她也想去那个仙府拜师修行。她想跟那个仙子一样,即使灵力不强,也能够在别的方面变得极为优秀。 月银本以为洛尤是谁家的仙娥,后来才发现仙子居然是月山山主,她立刻缠着父皇将自己送去月山修行,天君本有迟疑,但天后却极其欣赏洛尤,月银受本体天赋影响,向来自卑怯弱,还没有这么勤奋上进过。 天君天后亲自上门拜访,洛尤似乎并不吃惊,她看着怯怯奉上拜师茶的月银,朝她眨了一下眼。 这些年月银在月山勤奋修行,虽说她御灵术不强,但是炼器用功勤奋,对于控制天材地宝之术有着极为灵敏的能力,其炼器之术,在仙域也是排得上前十的。 月银这些年在月山待得也十分舒适,她还想以后一直留在月山呢,都不想自立仙府了。 月银只是偶尔跟越许歌去过人间,她向来没有离开仙域很长时间过,没想到这次出了这档子事,所幸现在师父来救她了,再耽搁下去,她真的要在这极夜的地方待得崩溃了。 扶百里居然能在仙域瞒过那么多人的眼睛,还差一点毁了白澜上仙的本体,除了这些,他居然还让她去寻找上古煞气……扶百里这个人,复杂得很,总觉得他背后有什么秘密。 等他们回了仙域,她再跟师父细聊聊这些。 洛尤确定她没有受伤,摸摸她的头道,“这几日来你受苦了。” 月银点点头,“是的师父,所以你快带我走吧。” 窗外是一望无际的黑夜,月光明亮,照得整个地域阴森寒冷。魔域不同于人间与仙域,一日之内并没有白日与黑夜的轮转,而是半年极昼半年极夜,时间在这里都成了煎熬。 外面极其喧杂,等到打斗声渐渐消停下去,一抹烟火冲破天际,紧接着更为嘈杂的声音传来,便在此刻,洛尤拉住月银,“走。” 洛尤对魔域很熟,来之前又在沿路做了记号,因此轻车熟路。月银跟在洛尤后面,很担忧地,“师父,会不会有人跟上来?” “时朔在后面为你我断后。”破开最后一道结界,洛尤将月银交给等候多久的越许歌,自己则重新又回到永夜之中。 越许歌道,“师父,您要去哪?” “去接时朔。”洛尤道,“天君的人马上就到,你先保护好师妹,等我消息。” 等时朔确定洛尤他们已经走远,他转过身来,朝着匆忙赶来的扶百里微微一笑,“本尊不陪你玩了,告辞。” 扶百里望着男子的背影,“别追了,那小子对魔域很熟,修为极高,又了解我们的弱点,恋战对我们并不利。” 他皱起眉头,“查一下,他从哪里来的,还有,那丫头寻得的那些煞气有没有被他发现。” 说到那丫头,扶百里脸色猛地一变,他立刻朝相反的方向奔去,直到看到空空如也的房间,气得猛地将桌上的瓷盏一扫而空。 “影卫呢?连个人都看不住!” 地上的影卫倒了一地,守宫的婢女与侍从门也全部昏迷。来救人的人肯定有内应,否则不可能溜进来如此悄无声息。 “给我抓,那丫头躲到仙域也给我抓回来!” 扶百里冷冷地望着漆黑的夜空,“谁带走的人?” 前面的影卫跪下来,“是月山洛尤。” 他冷冷一笑,将面前的桌椅踹倒,“还真敢来救你?月银仙子,等着瞧,你以为你能跑得掉么?” 回到月山,等月银睡着,洛尤才松了一口气。 她对时朔道,“这次多谢你了。” 从前到后,从她的心结到所有事情的善后,如果没有时朔,她简直不能想象这件事有多棘手。 时朔给她倒了杯热茶,端到她面前,倒也不客气,“是么,那阿尤你要如何谢我?” 洛尤顿了一下,她确实没想过这个问题。时朔修为高,也没有弱点,月山的天材地宝仙品灵器对他来说都没有什么用处,这个问题把她难住了。 迟疑了一瞬后,洛尤试探性地问,“……那你想要什么?” 时朔也给自己倒了杯热茶,闻言笑了。他抬起头看着洛尤,不得不说,小朔弟弟直勾勾看人的模样很蛊,洛尤不自在地低下头,心中也有了一丝慌乱。 她连忙压住心中出现的怪异感觉,“你对我这边也熟,若是有何想要的,你自己挑。” 说这话的时候,洛尤简直是想抽自己。时朔帮了她这么大的忙,她不感恩也就算了,回的礼也没想好,还说出这种不合适的话来。 时朔又笑了,他垂了一下眼,“哦,什么都可以么?” 他望着慌乱的洛尤,摇摇头,打了个响指。 一只冰蝶落在洛尤头上,将她的珠花叼出来,又放到时朔手上。时朔道,“就这个吧。” “这颗蓝琉璃极其精美,想必天下女子都是喜欢的,我若是有欢喜的姑娘,便将这送给她。” 洛尤抬起眼,“不合适吧?” “阿尤不舍得么?” “这珠花我用过,再送人不合适。”洛尤道,“我倒是炼制了许多贵重精美的发饰,比这个好看,还有法阵在里面,比这个要好。” 时朔又笑了,每次这样笑洛尤便觉得坐立难安,她不知道怎么会回,时朔凑近了,伸手将珠花重新插回她发间。 “既然你舍不得,那便给你吧。” 时朔抬手时,洛尤闻到他袖间的清香,这让她的心跳又加速几分。 “道谢的话不必说了,我帮你也不全是为了帮你,月银是天君之女,扶百里抓她是看中她能识别煞气的能力,他必然有所图谋,救月银本就是在我职责之中的。” 洛尤点点头,恍惚回过神来,“嗯。” “至于谢礼,那珠花你不舍割爱,那便物归原主,其他的,日后我想好再同你说。” “我说呢,月山这么多地方也找不见人,小歌告诉我你在这里。”一个柔美且傲慢的声音传来,带着嘻嘻的嗔怪,“啧,啧啧啧……” “白澜?”洛尤起身,微有吃惊,“你何时回来的?” “刚回来,连花神殿也没回去,专程来月山谢你,感动么?” 白澜轻车熟路地坐下,也不客气,示意时朔也给自己倒杯热茶,时朔淡定坐着没动,白澜微微叹了口气,给自己倒杯水。 “这次若不是你还有你那两个徒弟,恐怕我现在肉身尽焚万劫不复了。” 白澜看了一眼时朔,又望了一眼洛尤,没再继续往下说。 时朔识趣地起身,向白澜行了一个礼,“白澜神君,洛尤仙子,天色已晚,我就不打扰二位休息了。” 等时朔离开,白澜单手托腮,朝她眨眨眼,“这是什么情况,洛仙子不解释一下么?” “什么什么情况,你在说什么?” 白澜“啧”一声,指着她头上的珠花,“你不会没发现他什么意思吧?” 她望着洛尤一脸严肃的模样,拍了拍脑袋,“得,呆子,果然炼器炼傻了。” “罢了,有些事让他亲口说吧。” 白澜端起热茶喝了一口,黯然摇了摇头。 “哎,我来得时候路过青燃峰,青燃峰最近闹得挺凶。” 洛尤淡淡地“嗯”了一声,这件事她也听说了,风齐从人间带回来的那个孩子,是宋炼和燕阴的骨肉,怪不得他护得如此周全,那孩子那种身份,天上地下都容不下她。 现在那孩子身份暴露,就算是风齐,也很难保她全身而退。 白澜看着她,“节哀顺变。” “青燃峰之事,与我何干,我节何哀顺何变?” 白澜:“?” 花神敬佩地朝洛尤竖起大拇指,“本以为风齐这些年与你情深义重,你与他恩断义绝说什么也要削一层骨扒一层皮的,不愧是我好姐们,拿得起放得下,好样的。” 洛尤耸了耸肩,“最难受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而且事情已经闹到这一步,风齐明明知道我不可能原谅燕阴和魔域那群人,既然他选择收留宋恩,必然也做好了与我决裂的打算。” “我过于沉溺过往,是和我自己过不去,也是为难我自己。” 白澜拍拍她的肩膀,“没关系,下一个更乖。” “谁说不是呢?” 二人寒暄了几句,白澜坐正了,说起正事,“不过,在此之前,你真的没有得到一点关于宋恩的消息么?” 25、第 25 章 洛尤淡淡道,“没有。” 白澜往后靠了靠,“风齐其实是不想将你牵扯其中。” “到底是他不想让我牵扯其中,还是觉得我与他同道不同心不愿意将真相告知于我?” “你也别替他说话了,孰是孰非我心中清楚,就算他当年将真相告知于我,以宋炼的情分在,我也不会因为燕阴与那孩子过不去。” “是他怕我因为宋恩母亲的缘故,迁怒于她罢了。” “但燕阴是燕阴,在魔域她伤我害我的仇我已经报过,斯人已逝,再去追究这些没完没了,我也懒得跟一个什么情况都不清楚的小姑娘计较。” 洛尤又叹了一口气,“说到底,是风齐觉得收留她有愧于我,所以想将事情瞒住罢了。” “但是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做了就是做了,伤害了就是伤害了,他是高高在上的青燃神尊,自然清楚做什么决定就得付出什么代价,想必他早就预料到这个结果。” 白澜心疼地看着她,“你就真舍得与他这么多年的情分?” 洛尤笑了笑,“既然拿得起就应该放得下,我要做的事情很多,又何必为了这一段本就缘尽的感情再费心思。” “反倒是你。”洛尤的脸色更凝重几分,“这次付出了这么大代价,去人间一趟,你找到他了吗?” 白澜垂着眼,神情比之前轻松一些,她点点头,“嗯。” 洛尤笑了笑,“都道你是风月场上的混账货,原来你也能如此专一。” 白澜翻了个白眼,“我可没想专一,我欠他的,当年由妖化仙是小公子救我一命,我只是还他一份恩情罢了。” “还恩要入人界渡劫,一生一世相伴为报?” 洛尤“哦呦”一声,“那这代价可有些大,你是不知道,花神入世,仙域多少俊美的男仙为之疯狂,甚至有仙者宁愿与自身修行相悖,也要如人间寻你,愿与你渡一场情劫。” “看你这素日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没曾想到,已渡神劫,仍旧心有所求,还要去解入仙途前的情劫。” “若是心无所求,才最无可能渡神劫入仙途。”白澜道,“人都道仙神无愿无求,实则不然,没有愿念支撑,又有谁能渡过这漫漫的仙途呢?” “有人为天下苍生,有人为六界太平,不也是如此么?”白澜道,“我也不例外。” “师父,不好了,师妹她好像被控制了。” 越许歌突然推门而进,脸上还有几道抓痕,伤口沁着血珠,而她浑然不觉。 看到白澜,她行了一个拜礼,道,“方才我在替师妹煎药,药好了我端过去却发现房间没有人,但是师妹的鞋子和外衣还在。我追过去发现师妹正在往出山的路上走,整个人不受控制,无论如何也叫不醒。” 而越许歌很快发现,似乎有什么正在操控着她,让她千方百计想离开月山。月银的状况比素日里暴躁很多,情急之下,越许歌只得将她打晕带回月山。 洛尤脸色一变,“月银不受控制?” 此时的月银尚在昏迷之中,睡着的她倒是没有什么,且脸色格外红润,不像是生病或中毒的模样。 突然,月银抽搐了一下,紧接着睁开眼,她脸色由方才的红润急剧消失,变得煞白无比,她头上的汗珠像黄豆粒一样滚落下来,整个身体也在抽搐,像是在忍受某种极力的痛苦。 “师父,师父……” 月银不受控制地站起来,拼命地抓着自己的脖子,紧接着是胳膊,又去抓自己的脸,“师父,师父我好难受,救我,救救我……” 她尖叫着去砸桌上的东西,开始叫扶百里的名字,“师父,师父你救救我,你带我去见扶百里,去找扶百里,我要见扶百里!!!……” 越许歌去抓她,但如她这种修为高月银几个周天的人,也不能完全控制住她,反而被月银挠伤。 一朵冰花撞到月银鼻尖,失控的人猛地往后倒去,洛尤接住她,“怎么回事,不是有仙医来替她看过么,为什么她会这样?” “仙医还在路上,但是他说过月银没有大碍,只是受了一些皮外伤而已。” 一直站在旁边的白澜却道,“不用叫仙医了,她没有中毒。” 她俯下身来,拂开月银的衣袖,果然在她手腕看到一个红色的像合欢花一样的印记。 白澜道,“她中了蛊。” 前些年她在六界乱混,在修罗与魔域交界的地方见过一次这种蛊。此蛊名为“双无间”,炼制这种蛊的条件十分苛刻,而种蛊的条件更苛刻,为心悦者为束缚心爱之人所制,爱而不得,便叫你永不离我,一旦生出相别之心,便如烈火焚身万箭穿心,直叫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有如坠入无间地狱,又名无间相思蛊。 而缓解痛苦的方法只有一种,那就是让种蛊之人与接蛊之人水乳交融,两人相结连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才能叫此蛊消停不再作祟。 洛尤脸色冰冷,“解蛊之法在何处?” 白澜摇摇头,“这就是此蛊最恶心人的地方,此蛊为双蛊虫,解蛊之法只有一种,只有杀了下蛊之人,才能叫蛊母死去,从而使种在月银身上的蛊虫一并消散。” 洛尤气得发抖,“我要杀了扶百里!” 这么多年来,魔域那些杂碎的手段一点也没有变,真叫人作呕! 有朝一日,她一定要杀了他们,一个也不会留! 白澜拦住她,“别冲动,就算现在你赶到魔域杀了扶百里,也来不及救小银儿,她现在五脏六腑都受到侵扰,只能暂时将她体内的蛊虫冰封,以后找到解蛊的人再说。” “冰封?”洛尤的指节都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有什么冰封无间蛊虫的办法?” “据我所知青燃峰刚得了一支万年冰髓,不过,你现在与风齐闹成这般,不知道他愿不愿意借了。” 洛尤起身,“不借便去抢,月银现在变成这样,他们青燃峰脱不了干系。” 再次来到青燃峰,这里十分安静,夜幕的霞光将整个山峦映照得青翠欲滴,景色美得摄魂夺魄。 见到洛尤,青衣鸦姑似乎很是吃惊,她顿了一下,向洛尤行了一个礼,“不知此次月山山主前来青燃峰,是欲何为?” “风齐呢?” 直呼青燃神君名讳,换作往前,青鸦早就要暴跳如雷,没想到今日倒是没有冷脸。她请人去告知风齐,随后差人端来待客的热茶。 洛尤心中不禁冷笑,当年她尚未得到如此待遇,没想到现在她与风齐一刀两断后,这些人反倒客气起来。 洛尤坐着等风齐过来,燕鸦站在一边,忽然开口道,“月山山主,近日来,仙域有不少关于神君与宋恩的传言,希望您不要往心里去。” 洛尤眯了一下眼,燕鸦又道,“神君待宋恩一直以兄妹之礼,从未有男女之情,希望山主明白。” 洛尤笑了,“青燃神君与宋恩姑娘之前的爱恨情仇,我无资格过问吧?” 燕鸦十分尴尬,不自然陪笑道,“仙子说笑了,您是神尊心尖上的人,又曾是神尊的未婚妻,您若是没有资格过问,那又有谁能过问?” “燕鸦姑姑说笑了。”洛尤放下茶盏,“既是曾经,便已成过往,我与神尊已缘尽,怎么来说都不应再插入对方因果。” “再者,神尊与宋恩之前的事,他自有分寸,二人之间有何瓜葛纠纷,都是他自己的事,旁人操心不得,我奉劝您一句,他是主子,他的事,也由不得您来指点,无论您是否喜欢宋恩,又或者是否瞧不上宋恩。” 燕鸦的脸瞬间白了。 洛尤本不想拆穿她,但实在看不惯她的做派。当年她根骨受损,这群人便狗眼看人低千百般看她不顺眼,现在她根骨恢复了,却与风齐解契,而风齐又与出身复杂的宋恩扯上了关系。 他们如此旁敲侧击,无非是想让她和风齐重归于好,让宋恩放弃本不该有的念头。 倒是让他们操碎了心了,好事坏事都做尽了。 燕鸦还要再说什么,仙侍敲门,风齐刚得空,请洛尤一叙。 风齐正在念恩斋,床上躺着陷入昏迷面色雪白无一丝人色的宋恩,房内并不止他一人,还有空无声,见到洛尤,他挑了挑眉。 “多年未见,你修为根骨长进不少,着实让我吃惊。” 洛尤与空无声有过龃龉,两人关系并不好,她没有多言,便开门见山,“风齐神尊,我需要借万年冰髓一用。” 空无声皱眉。 万年冰髓是至宝,冰髓可冻世间万物,可封印时间和空间,极其珍贵。如果不出洛尤所料,这几日风齐寻来冰髓,便是要给宋恩封印祟气。 风齐没说话,空无声先笑了,“月山山主,您炼器多年,想必也知道万年玉髓有多珍贵,您说要借,便要借给您么?” 洛尤道,“我借玉髓是为救人,你们若不借,便别怪我不客气了。” 空无声道,“我知道你根骨恢复,修为也一日千里,但真动起手来,恐怕吃亏的不会是我。” “那也不会是她,你跟我动手试试?” 白澜从门外进来,她抱着胳膊,也学着空无声欠兮兮地,“真动起手来,至于我么,这位兄台你还真不是我对手。” “你!” “我什么我?”白澜望了一眼床上躺着的人,“玉髓怎么借不得了,当初风齐要借山海四脉,不也是抢了么,怎么着你们抢我们的东西可以,我们来抢你们的就不行?” “这是什么理?”白澜突然捂住了嘴,“啊”了一声,“是因为你们无耻,才干得出这种事吗?” 话音刚落,洛尤拉住白澜猛地往后一退,一道白光闪过,“轰隆”一声,房间内的珠子倒了一根。 又一道红光闪过,整个屋顶全部被掀翻,空无声捂着胸口往后退了一步,白澜笑道,“我说过的,你打不过我。” “好了,别打了。”风齐望了一眼洛尤,抬手一挥,一颗水珠般大小的冰晶落在洛尤手心。 “你带回去救月银。” 空无声还想说什么,白澜指着他让他闭嘴。 看空无声鼻子都气歪了,白澜才转过身,对着风齐莞尔一笑,“那我在这里,代洛尤多谢神尊了,两位神尊有时间来月山喝茶啊。” 两人走后,宋恩微微醒转,她被煞气侵蚀得神志不清,疼得翻来覆去,“风齐,风齐救我……” 她拉住风齐的手,“救我……” 26、第 26 章 风齐向洛尤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空无声冷声道,“人都走远了,别再看了。” 空无声望着床上神志不清的人,“冰髓被洛尤拿走了,她怎么办?” “煞气已经入侵她五脏六腑了,你在外面为我护阵,我将煞气渡至我身上,你若是发现情况不对,便将我与宋恩同时封印。” 无数片段在宋恩的脑海中划过,有一个俊美男子掐住了她的脖子,带着她一同跳下万丈魔窟……画面一转又到了她年幼的时候,天寒地冻,她光着脚在雪地里走,走了很远很远,一群野狗在分抢死人的尸骨,她饿得没了力气,茫然地坐在雪地上,落单的野狗想来啃食她,冲过来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倒了一片…… 画面再一转,她被风齐带回了仙域,这里的人真好啊,风齐真温柔,她想一辈子留在他身边……很快,所有的画面消失,她重新站在一大片残骸面前,有一个男人掐住一个女人的脖子,女人很虚弱,目光里的光一点一点消失,最后对那个男人说了一句话,男人惨淡,抓着她跳下魔窟。 她猛地惊醒,手里拿着长剑,仙侍们倒在她面前,一向倾心于她的丰姚不停退后,看着她的眼睛就像是在看怪物。 不,不是,不是她做的……宋恩想去拉什么,却发现什么也拉不住。 有无数鬼怪在撕咬她的身体,疼,很疼……宋恩只觉得全身都要被撕裂了,她双眼噙泪,睁眼便看到风齐那一张平静而温柔的脸。 风齐身上凉凉的,他握着她的手,身上的疼痛也消散了很多。 “你是在……救我么?” 风齐的脸色很严肃,他直直地盯着她,宋恩的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不是,神尊,不是我……” “不是我杀的……” 宋恩抱住他,她的唇轻轻靠上他的,她能闻到他身上雪松一样的香味。他身上又温暖又舒适,她一定要永远留在这一片温柔身边。 风齐猛地愣住,他推开宋恩,少女拼命地绕在他身边,始终不肯离开。 许久,他强行将煞气压住,宋恩也脱力躺倒在床上,重新昏睡过去。 风齐咳嗽一声,擦了擦嘴角留下的血,望着宋恩的脸,微微转过头去。 * 用万年冰髓将蛊虫冻住后,月银的气息逐渐恢复平静。洛尤和白澜守了她一天一夜,确定她脱离了生命危险后,这才放下心来。 月银已经暂时恢复正常,越许歌道,“师父,白澜神尊,这里我来,你们去休息一下吧,若是有问题,我及时向你们禀报。” 但洛尤休息不来,她总觉得有问题。白澜道,“我总觉得,宋恩那里不太对劲。” 洛尤道,“你也发现了?” 确实,宋恩这些年一直被风齐所收养,怨气并不大,不可能承载这么大的祟气。洛尤道,“小白,燕阴的修为与你相比如何?” “她当年的修为应该与现在的我一般,比当年的我强盛许多。”白澜表情很凝重,也就是说,至少比还处于上仙修为的宋炼强上百倍。 那时候的宋炼,真的能与燕阴同归于尽么? 燕阴这个人,心狠手辣,想要做的事无所不用其极,她被消灭,是整个仙域一直想看到的事。白澜拍拍她,“别多想了。” 洛尤点点头,道,“对了,你的小公子如何了?” “他已经入轮回了。”白澜笑笑,“我在人间帮他修好了一魄,补偿了我与他之间的因果,现在他重入六界,以后如何,要看他自己的造化。” 洛尤笑道,“如此甚好,我还怕你不清醒,要插手他的命数呢。” “我可不至于那般痴狂。”白澜垂了一下眼,“若是有缘,我自然还会在仙域碰到他,若是无缘,那便是天意了。你知道的,冥冥中自有天意,你与我都逆不过世间因果。” 洛尤道,“他能重归六界,自然有他的造化。” 在洛尤心中,白澜有时候是个混迹花场的混账货,但是这个混账货心中始终有个白月光,是她尚且是小仙的时候遇到的小公子。 两个人具体的经历过的事,白澜从来没提过,只知道这个小公子魂飞魄散,消散前将一身修为化给了她,让这个原本就不圆滑容易招仇家的杏花仙有了自保的能力。 白澜一直以为小公子从此消散于天地之间,而前一年,她却无意中在六界之外发现了他的残魂。小公子残魂微弱,只能在人间轮回中慢慢修满身魂,而白澜本体威压太高,极易灼伤残灵,于是她舍下本体,以元神为媒介至人间渡劫,以保证小公子的轮回路不出差错。 花神渡劫之事有少数人知道,但她舍弃本体以元神入人间却只有几个亲近的人知晓。这次扶百里闯入花神宫,想必仙域中早就有人暗中通敌。 不过通敌很正常,仙域在魔族那里也安插了不少耳目,但是能通敌到她这里,证明花神殿里面有问题。 * 宋恩睡了不知多久,醒来时房间空无一人,阳光打在人身上,也不觉得暖和,只觉得彻骨冰冷。 脑海中忽然想起昏迷前的一幕,少女的腮微微泛红,她托着杯子盖住一半的脸,心中生出难以言喻的酥麻。 她想出门,却发现门外有结界,她根本出不去。 宋恩的脸色变了变,她扶住门,“有人在外面么?” 外面有动静,但是却没有人回应。宋恩靠着门,心中感到无比的委屈。 她什么也没做,为什么要把她关在这里? 她在房间里待了很久,听到外面有人窃窃私语。 有个女声“啐”了一口,“真是的,真以为她自己是大小姐啊,一天天要我们伺候,一日三餐都不能停。” “嘘,你小点声。” “小点声做什么,我怕了她不成,就她这种货色还想攀高枝,就她也想做这青燃峰的女主人,我看就不如月山山主呢!” 人都是通过比较得来的,现在月山山主多气派,渡神劫只差一步,这个小妮子什么货色,也想跟风齐扯上关系?! 先说话的那丫头带着怨气干活,“一天天的,净惹一堆麻烦事,要我说,青燃神君真不如叫她继续滚回人间过她自己的生活去。” “还有你看看她到底惹多少麻烦了,且不说得罪了月山,现在因为月银被掳得罪了天君,还放了不相干的人进念恩斋伤了鸦姑……也就你们一个个惯着她,多事的玩意儿!” 宋恩眼里划过一丝狠厉,但很快这抹狠厉消散,两个声音有些慌乱,“青燃神尊。” 宋恩退回房内,茫然地望着窗外。 窗是开的,能看到外面一池的景色。念恩斋原本是没有四季的,但风齐怕她住不惯,模仿了人间一年四季景色交替,现在已经是秋天了,外面的荷叶枯萎了一大片,宋恩的心也不免地跟着萧索起来。 风齐进来时,姑娘正盘腿坐在床上发呆,她抬眼望着风齐,兴致缺缺。 风齐确定她无虞,转身要走,宋恩忽然从后面跑过来抱住他,“神尊,我心里很难受。” 风齐松开她环在自己在腰上的手,他转过身,神情严肃。 “宋恩。”他望着她,“我希望你明白,我待你,一直没有男女之情,我带你回仙域,也是受你父亲宋炼所托,所以,我希望你不要误会,有些错误,不要再犯了。” 宋恩顿住。 她仰着头,听到风齐将话说得如此决绝,心中的酸楚难以言说,“不,不是这样的,你胡说,你昨夜,昨夜我们……” “昨夜你被煞气所困,神志不清,我替你压制体内的煞气,所以没办法拒绝你。”风齐转过身,望着一池枯荷,“我知道你本性善良,即使体内有煞气驱使,也不会有伤人的心思。” “仙域欠你父亲许多,本就应该保证你的安全,日后你不离开青燃峰,便没有人能伤你。” 宋恩叫住他,声音凄凉,“你说,你救我,护我性命,是受我父亲所托?” 风齐道,“是。” “那你这么多天教我修习,护我周全,甚至因为我去伤害月山山主,也都是出自于亏欠,而不是因为我?” 听到洛尤两个字,风齐的指节微微泛白,他道,“是。” 宋恩十分崩溃,“这些年,你待我好,我们无数个日夜相伴在一起,仿若眷侣,你敢说,你对我,从来没有过一丝动心?!” 风齐没有一丝犹豫,“从未。” “许是我做得不够周全,让你生出了些许不该有的心思,日后我会与你保持距离,也希望你能够锤炼心性,重归正轨。” 宋恩望着紧闭的大门,一遍又一遍回想风齐方才说的话。 没有,他说没有,怎么可能没有,这么些年,他帮她,护她,照顾她,无微不至,劳心费力,他怎么可能不爱她,他怎么会不爱她?! 宋恩闭上眼,压制住心中重新涌起来的暴戾。 不行,不能被煞气所控制,不能这样。 宋恩颤抖着去点安魂香,不停地念着清心咒。 她不能失智,不能控制不住这燥乱的想法。 风齐会失望的。 想到风齐,宋恩的心中充斥着愤怒和被背叛的痛苦。她要反控住这股力量,她一定要找风齐问清楚,他们之间,到底算什么! 27-30 第 27 章 酒楼热热闹闹, 一楼大堂外还有说书人在讲故事,也有卖糖串的绕着街市走,来往的街道上有不少卖小玩意的铺子, 人群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这个仙域接着人间的界域, 人群复杂,但也确实?热闹, 月银在月山待着无聊的时候,越许歌便带她来此处玩。 月银缠着越许歌去买糖葫芦,洛尤坐在靠窗的位置看外面的风景。 已是人间晚芳天,落英缤纷,翠绿满目, 有青鸟落在枝头啄食新鲜的花蕊,空气里弥漫着清淡的花香味。 白澜道,“漂亮吧?若是人间少了万芳夺目, 都不敢想象将少去多少景致。” 看到?她自卖自夸,洛尤笑道,“可不得么,我?的花神?姑娘, 这世间哪能少得了你?。” 白澜喝了一口?酒, 砸了咂嘴, “来, 尝尝这家店里的莲花酥,白莲酥有茶香,红莲酥是玫瑰的, 这可是这家店的一绝,试试。” “哎, 你?试试这莲花酥,这家店里的花酥可是一绝。”旁边座上的是一对年轻的情侣,男子给姑娘夹了一块糖酥,“这莲花酥有甜茶陷和玫瑰馅的,都香甜可口?。” 姑娘吃了一口?,点点头?,“好吃。” “可不得好吃么,这莲花酥可是万福楼的老板根据青燃峰念恩斋宋恩姑娘的口?味特别调制的,不仅糕点模样可爱,味道也是色香味俱全,当真是一绝。” 姑娘又小口?吃了一口?玫瑰味的,点头?道,“白莲更松软鲜香一些,红莲更甜蜜。” “这莲花据说与青燃峰的花海一般漂亮,老板也是花了心思的。” “得,被说得没胃口?了。” “哎。”白澜放下了筷子,“你?们怎么说话的呢,什么莲花酥是根据宋恩的口?味来的,这莲花酥是花神?殿的莲花仙子所制,跟宋恩那?黄毛丫头?有什么关系?” 青衣男子冷笑一声,“你?看这就是你?无知了吧,店里的莲花酥是仿青燃峰的莲花而?来,因为宋恩喜欢莲花,所以青燃神?尊就给整个念恩斋种了一池的颜色各异的莲花,这些莲花夺目璀璨十分漂亮,宋恩最喜欢吃的点心,也就是这万福楼的莲花酥,每次青燃峰都会来此地买上许多酥糖带走。” 白澜:“放屁!” 青年男子怒了,“哎你?这个人,你?怎么说话呢?” “这传言你?听谁说的啊,宋恩才来仙域几年啊,我?百年前就开?始在此地吃茶点了,你?这风言风语我?还?真是第?一次听。” “别给我?见风就是雨,宋恩什么货色,也敢抢我?们家小莲花的功劳?” 白澜直接将那?对情侣骂走了。 洛尤忍笑喝了口?茶,白澜又喝一口?酒,洛尤让她少喝点,白澜转过头?,“嗯?” “怎么?” 白澜凑近了,看得出来洛尤是真没有伪装,她坐回去,“你?……你?不生气啊?” 洛尤又笑了,“我?生什么气?” “啧,也对。”白澜猛地一拍洛尤的肩,洛尤不动声色地躲开?。 白澜笑嘻嘻地递上一杯酒,“就喜欢你?这平等瞧不上任何人的性格,来,喝。” 洛尤端起酒杯和她碰了一下。 稍微看了一下天色,洛尤道,“奇怪,这么久了,小歌和月银怎么还?没回来?” “是啊。”白澜道,“走吧,去糖水铺看看。” 两个人起身,白澜猛地一愣,“不是吧,青燃峰真有仙子爱吃莲花酥呢,青燃神?尊来这里进货了?” 方?才白澜骂人的场景仍历历在目,空无声不想跟她多纠缠,骂也骂不过打也打不过,遇见她只能自认倒霉。 白澜抱着胳膊,“两位神?尊,这家莲花酥啊,除了红的白的,还?有黄的紫的蓝的,风味各异,多带点走啊,念恩斋的宋恩仙子爱吃,哈哈哈。” 等她要走了,风齐道,“洛尤。” 风齐的脸色很憔悴,眉头?皱起目光深陷,像是近几日来都被某些事困扰。 他迟疑了一下,“并不是传言的那?样,你?不要误会。” “神?尊。”洛尤望了一眼他们桌上的茶具与点心,“除了莲花酥,这里的海棠糕和桂花糕也很好吃的,都上一些,记在月山的账上。” 一开?始不去重视这些风言风语,到?现?在想去解除误会,却发现?早就深陷其中?,再也解释不清了。 等洛尤离开?,空无声转过身道,“再来一盘白莲花一样的莲花酥?唉,别生气……开?个玩笑。” 洛尤根据越许歌方?才说的位置来寻,糖水铺在,卖糖葫芦的人也在,但是她的两个徒弟却没了人影。 白澜道,“别担心,你?身上有小歌的求救符,她要是遇到?危险了,你?一定会知道。” 许是这两姑娘贪玩,买了糖葫芦就不知道去了哪里闲逛。 街市上更热闹,除了人间百货,也有许多仙域的天材地宝。西街便更热闹,除了卖东西的,还?有不少手艺人,有算命的,杂耍的,卖艺的,还?有说书的,此时说书的那?里正围着不少人,说的书是《美仙子路遇俊魔君,冤家相遇日久生情》。 洛尤的脸“唰”地冷下来。 “书接上回。这月仙子啊被魔右使带回魔域,那?着实?是受了不小的惊吓啊。不过呢,这右使倒不是一般的歹人,不同于魔君从不复贪婪好色,这一位扶百里向来是酒色不沾极其自律,他相貌生得阴柔俊朗,乃是魔域第?一美男子,又加上他常年清心寡性,所以体格健硕性格火辣,这遇上如此娇艳的天界仙子,那?当场是干柴烈火一碰即合啊!” “仙子被掳走后,不仅没吃苦头?,还?遇上了自己心仪的郎君,哪里肯舍得走呢?可惜啊,这月仙子毕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不仅是现?任天君的女儿,还?是月山山主的徒弟,仙域人哪里能接受这门亲事呢,当即找人夜袭魔域幽冥府,可怜一对天作地合的恋人啊,就这样被棒打了鸳鸯……” “可怜这魔君扶百里对那?月仙子一往情深,初尝情味的魔君那?是食髓知味,夜夜想着温香绵软的美仙子,魔域长夜漫漫,没有爱人在侧,那?是辗转难眠啊。这可怎么办,你?们说,那?要怎么办呢?” 有人在下面应和,“那?必然是要想办法找回自己的爱人啊!” “对啊!”说书人一拍案板,“所以呢,魔君就想到?一个办法,那?便是,为月仙子种下蛊虫。这蛊虫乃是相思蛊,便要叫仙子忘不了他,日日夜夜记挂着他,直到?两人重逢归好,再度水乳交融,方?能……啊呦!” 洛尤一脚踹翻了摊子,“你?从哪里听来的,怎么编排得如此荒唐!” 说书人“哎呦”一声,从地上爬起来,“这哪里荒唐了,这是魔域自己传来的,现?在人间天上都是此种传言,我?现?在是在人间与仙域交界之处,说不得脖子以下的内容,你?是不知道,那?人间传得是神?乎其神?,什么样的尺度都有!” “什么《俏仙子夜会俊魔郎》《仙子与魔君的三两事》《我?与魔君干柴烈火的那?些日子》《细说魔郎十种柔情》……” “住嘴!” 洛尤清修多年,哪里听得过这么多污言秽语,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怪不得小歌和月银到?现?在都没回来,现?在满大?街传得如此难听,月银最忌讳她的蛊毒,她听到?这些又如何能受得了。 人群一哄而?散,洛尤和白澜赶紧去找小歌和月银,但是洛尤走到?哪里都能听到?奇怪的传言,更有不甚者,还?传出许多尚不得台面的风月故事来。 洛尤气得脸都要绿了。 众口?悠悠,她越是禁止大?家说,众人越是在私底下说得天花乱坠。 洛尤还?没经历过这种事,但是她能想象在接下来的几年甚至几十年中?,月银都会因为这件事被人议论。 她找到?那?个说书先生,问他从哪听来的风言风语。 方?才洛尤掀了他的摊子,到?现?在还?没赔钱呢,哪知道她们还?敢回来。 洛尤给他一把灵石。 一直骂骂咧咧的说书人脸“唰”一下变成了一朵花,眼睛都笑眯起来了,一边接着灵石一边道,“哎呦喂,您这是做什么呢,问消息就问消息,怎么还?这么客气啊。” 洛尤又给了一把灵石,“你?从哪听来的?” 说书人赶紧双手捧着,笑道,“好说好说,我?是从人间听来的,最近魔域都在议论魔右使和天君小女儿的风月故事,所有的事就是他们传的。” 月银被掳之事,没几个人知道,洛尤想想也知道谁干的。 又是他们,抓走了月银,还?要放出这等难听龌龊的故事。 洛尤揉揉眉头?,再次给了说书人一把灵石,“以后遇到?有传消息的,马上阻止他们继续往下说,阻止一次十颗灵石。” 说书人立刻站直了,“每次都是?” 白澜拦住洛尤,“等一下,知道你?有钱,但是也不是这么用的。” “就你?这么个做法,不仅用处不大?,还?会让人觉得魔域传的那?些风言风语是真的,所以才要捂他们的嘴,” 白澜一扬下巴,“看我?的。” 她一招手,示意?大?家看过来。热闹的街头?,有人闹事,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白澜清了清嗓子,“大?家稍安勿躁,容我?介绍一下我?自己。” “我?,月银,天君小女儿,现?师承月山山主。”白澜继续介绍旁边的人,“这是越许歌,我?师姐,月山大?弟子,越许歌。” 两位姑娘极其美丽,又穿得富贵,一位灵动另一位沉稳,一看便是大?仙府的仙子。 白澜又道,“方?才我?听有人编排我?和魔域那?位魔右使的风月事,我?这一听啊,着实?是尴尬至极。” 还?说这两位仙子怎么怒气冲天呢,原来是舞到?原主面前来了。整条街的人都安静下来,但接下来那?位“月银”仙子的一番话,却让整条街的人“哗”一声再度炸开?。 “我?是跟扶百里有过那?么一段,有什么问题吗?我?跟他俊男靓女,他把我?掳走了,我?在魔域没事干,看见他长那?么俊,我?勾搭一下有问题吗?” 洛尤:“?” 啊? 白澜拉住她,“扶百里多好啊,现?在从不复不顶事不中?用,燕阴几十年前又死了,现?在整个魔域都是扶百里说了算,长得邪魅英气,又年轻有为,看着也不差嘛。” 底下窃窃私语,洛尤大?概意?识到?了白澜是什么意?思,她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板着脸扮作越许歌。 “但是谁知道这个扶百里中?看不中?用啊。”白澜伸手,忽然比了个小指节,“但是谁知道呢,他中?看,但是不中?用啊,就,就,就……” 她扬扬眉,对着大?家比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又道,“你?们就别传了,我?都替扶百里丢人,还?夜会美仙子呢,就他……” 白澜又竖起小拇指,“他配不上我?的,别传了哈。” 众人:“……” 豁! = 在对扶百里一顿风言风语后,街上的一群人如同开?水锅里沸腾的水,“月银”说自己相思蛊被压住更是给开?水锅添了两袋炭火。 “为什么扶百里给我?种相思蛊,因为他驾驭不了我?,丢人的玩意?儿。” “月银”微微一笑,“他还?是嫩了点,那?种东西对我?没什么用,废物,呸。” 闹完事以后,洛尤又给说书人一袋子灵石,“这件事你?也编排编排,把这一边传完了,再去人间一趟,做得好,还?有一袋。” 闹完了事,两个人往回走,白澜吐了一口?糖葫芦的籽,“我?本来还?以为你?会不同意?我?这样做呢。” “毕竟,某些时候,你?跟天上那?些老古董差不多,挺严肃的。” “虽然是险招,但事实?上确实?是个一劳永逸的好办法。” 洛尤替白澜付了钱,“魔域那?些人传播谣言败坏月银的名声,自然是因为月银在乎这些。她心性单纯,遇到?这种事情会不知所措,天君严肃,仙域风气醇正,扶百里要的就是这些,月银走投无路之后,也只能投靠他。” 洛尤道,“与其让流言越传越离谱,让月银的路越走越窄,倒不如从一开?始就把这件事走通,把问题甩给对方?。” “相比较从不复的放浪形骸,这一位出了名的死要面子,这样一闹腾,恐怕魔域要花上好一段时间去平息这件事。” 白澜十分高兴,“正好趁着这段时间,你?重新渡神?劫,而?我?也要找出扶百里毁我?本体的能力从何而?来。” “走,喝酒去。”洛尤拍一拍白澜的肩膀,“又摆平了一件事,不喝两杯都对不起我?们俩花的力气。” 方?才被白澜一闹,街上传魔君和美仙娥的风流韵事的人少了十之八九,反倒在喝酒的时候就听到?有人说扶百里不行的,还?有卖狗皮膏药的都在叨叨,说这个药喝完便雄风不倒,连那?位魔右使扶百里也要来讨一副膏药。 洛尤:“……” 啧。 “看来,只有更下流,才能阻止下流。”洛尤忽然清醒了,“要不,给从不复再放点?”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你?果然一而?再再而?三地让我?觉得惊喜。”白澜扔一颗灵果到?嘴里,“当年你?能将小歌留在月山,我?就知道你?不是一般人,来好姐妹,再上二十坛梨花渡。” = 青燃峰上,月光将山峰映照得透亮。风齐坐在山峦之上,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浅浅酌了一口?。 清风拂过,落了一地的花。青燃峰的花草都是被精心修剪过的,精致秀美,不若月山随性,漫山都是肆意?生长的桔梗与紫荆。 桌上的酒,是洛尤最喜的果子酒,是当年她亲手酿制的,在青燃峰存了很多年。 酒水并不名贵,都是月山上的野山野果,果实?酸涩无比,而?酿成酒后苦涩味全无,只留下淡淡的清甜香味。 风齐轻轻一扬手,晚*七*七*整*理风都停住了,落在他身上的花也慢慢滑了下去。 许多年前,他经常与洛尤坐此对饮。洛尤酒量很好,千杯不倒,但他还?是怕她喝多,便将她的酒换成桂花糖水。 风吹过,便是漫山的桂花香味。 半晌,风齐望着漫山遍野的月光,忽然笑了笑。 说到?底是已经离开?的人,早就已经缘尽了。 那?个人,如同山间清风,偶尔会让你?觉得她与你?亲密无间,总是萦绕在你?左右不曾离弃过。实?则在下一刻,风止了,她比谁走得都决绝。 洛尤从不曾为谁停留过,她只是她自己,追随一生之梦想,逍遥而?又洒脱。 有那?么一刻,他也后悔过,若是当年再多陪洛尤一些,亦或是早早与她结为道侣,那?么现?在是否一切都不一样了。 或许就没那?么多的误会,也或者现?在坐在这里陪他喝酒的那?个人,仍旧在这里。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当年他答应护她一辈子,让她免于日日夜夜困在噩梦之中?,现?在,竟也是食言了。 风齐微微叹了口?气,身后忽然传来巨大?的爆裂声。他立刻赶过去看,丰姚和几个仙侍晕倒,念恩斋破了一大?片,整个仙府都被煞气所腐蚀。 这片煞气与宋恩的煞气一模一样。 风齐立刻追过去,月光下宋恩光着脚往青燃峰外狂奔,风齐施出捆仙网,却被宋恩的煞气破开?。 看到?风齐,宋恩猛地停住脚,惊慌地看着他。 “你?为何又伤人?” 宋恩摇头?,眼圈红得可怕,“我?没有,我?没有害他们,我?只是,我?只是想出来看看,我?没有害他们!” 丰姚已经被煞气腐蚀得仙骨碎裂,好几个仙侍全部?被折断了仙骨,风齐脸色冷漠,利用仙术将宋恩囚困住,“我?一而?再再而?三地教你?清心咒,你?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情绪所控制?!” 宋恩摇头?,泪珠如黄豆般滚落下来,“我?没有,风齐我?没有!你?相信我?!” 念恩斋被毁了一片,风齐将宋恩束缚住,“既然如此,今日我?便送你?去天界水牢,你?好自为之。” 宋恩脸色惨白,“水牢?你?……你?要丢下我??” “风齐,你?又要丢下我??!” 周围的风声忽然凝重下来,青燃峰一夜飘雪,寒风呼啸,泼天的煞气铺散开?来,仿佛是浓墨入水,瞬间席卷了青燃峰整个苍穹。 所有的怨念,在瞬间炸裂开?。不仅仅是宋恩的,还?有遗留在圣女身上无尽的怨恨,被抛弃的痛楚,所有负面情绪,在这一刻全部?变成现?实?。 魔神?的煞气? 风齐立刻反应过来,在宋恩反扑过来的一瞬间将结界困锁住。 漫山遍野的鲜花绿草开?始枯萎,瀑布水流逐渐枯竭,山灵野兽被煞气侵蚀得只剩白骨,山峰的生机瞬间变得面目全非。 风齐抓住她,“住手!” 宋恩声嘶力竭,“风齐,为什么,为什么你?不相信我?,我?什么也没做,你?为什么不相信我?!你?为什么从来都不相信我?!” “啪”! 一巴掌落在宋恩脸上,小姑娘白皙的脸上瞬间现?出五个明显的五指印记。她眼中?的猩红褪去,转而?变成满目的茫然。 风齐将她困于水灵珠中?,对赶来的天兵道,“魔族圣女的煞气能腐万物,天牢并不安全,我?以青燃峰为阵,困锁她不再出山,你?同天君说一声,另外,你?去找月山山主,借她青雀珠一用。” * 洛尤得到?消息赶来,风齐已经将宋恩封印在青雀珠内。 一颗青绿色的琉璃珠悬浮于半空,白衣赤脚小姑娘沉睡于其中?,她眉头?紧皱,像是有什么心事,偶尔还?会惊动地抽搐一下。 青雀珠乃神?器,能够囚困任何生灵,是洛尤炼制的最满意?的器物之一。 见到?宋恩,洛尤的脸色无比凝重,这孩子之前看着身心尚且纯净,现?在周身上下都被煞气包裹,她本体便是煞气生根发芽的良好温床。 当年风齐有意?隐瞒,没有人能查出这孩子的身世,但在这一刻,洛尤明白了所有。 “这孩子……” 她与燕阴同根同源,都是先天生煞之体! 当年被削断的神?骨隐隐作痛,一股腥甜从胸腔中?涌出来,在洛尤伸手要捏碎那?颗青雀珠之前,风齐拦住她,“尤尤,别冲动。” “她不是燕阴,你?已经报过仇了。” “啪”! 一巴掌结结实?实?落在风齐脸上,男子的清隽无比的脸瞬间红了。洛尤道,“其实?我?之前早就有猜测,你?为何万事都亲力亲为,将宋恩保护得这么周全,风齐,你?真是糊涂!” 风齐垂眼,手中?的青雀珠泛出隐隐的光泽。少女蜷缩于其中?,表面上看着人畜无害,而?修为高深的人则能看到?,在她背后,一大?团煞气翻涌着暴躁着。 煞气之凶猛,能腐蚀万物。若不是青雀珠将其困锁,这青燃峰怕是都要被宋恩的怨念侵蚀干净。 风齐道,“我?曾经允宋炼一个承诺,保护他孤女一生安康,既是我?允诺过,那?我?应该负责到?底。” 神?之者,一诺千金,若不承诺,轻则受天道惩罚,重则滋生心魔,万劫不复。 洛尤脸色惨白,“你?真是糊涂!” “风齐,神?域欠宋炼一个人情,他死前仅这一个愿望,你?答应他无可厚非,但是你?错就错在从来没有相信过我?,从来没有让我?插手过这件事。” “这孩子,执念比她母亲还?重,你?这是将自己往火坑里推,是将仙域往火坑里推!” 洛尤冷冷地望着那?颗青雀珠,“你?护她是你?的事,若是她因为本性伤及了旁人,便不要怪我?不客气!” 风齐望着洛尤的背影,半晌微微叹了一口?气。 从始至终,都是他的差错,是他忽视了许多重要的东西,才让这件事闹到?如此不可逆转的地步。 不过,便也到?此为止吧。 风齐掌心向上,一个白瓷瓶落在他掌心。这瓶青鸟泪,是他去西昆仑求来的,青鸟相依,落泪断情。 有些东西,在一开?始没有即使遏制住,及时止损也不失为一个好方?法。 男子身影一闪,入了青雀梦境。 = “你?师父可在月山?” “师父在后山花海。”越许歌往那?边看了一眼,又叫住时朔,“神?尊留步。” “神?尊,这里有些酒,您带上。” 时朔微微皱眉,“你?师父……知道了。” 洛尤在不开?心的时候极爱喝酒,她方?从青燃峰回来,情绪便这么低落么。 时朔苦笑了一下。 洛尤盘腿坐在地上,手上握着半截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看得出来,她并没有用心,目光没有聚焦,偶尔会看一眼远处。 看到?时朔,洛尤忽然笑了,“你?过来了?” “小歌跟你?说我?在这里的?” 时朔坐到?她旁边,“小歌让你?少喝点。” “这孩子现?在这么心疼人了么?嗯……还?是你?想劝我??” “都有。” 洛尤开?了一坛酒递给时朔,时朔笑了笑接过,“不开?心?” 洛尤点点头?。 “方?才我?从青燃峰回来,看到?了风齐。”洛尤举杯和他碰了一下,“风齐去西海寻了青雀泪。” 时朔微微一怔。 青雀传情,落泪情灭。风齐与宋恩这一段孽缘本就应该斩断,这无可厚非……可是斩断了之后呢? 少年嫉妒得快要疯了,他控制自己不要被这铺天盖地的情绪影响,他微微一笑道,“尤尤因此而?又有些迟疑?” 洛尤有些疑惑,不解地望着他。 她喝了一口?酒,“你?疯了么?” 时朔心中?有数了,他转过脸来,凑近了去看洛尤。 因为喝酒,洛尤的眼睛微微泛红,眼角上扬,微有些薄情的感觉。 洛尤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不由?地缩了一下脖子,低下头?来看酒瓶。 时朔道,“尤尤,前些日我?不在天界,我?去了一趟魔域。” “你?去魔域做什么?” “你?不知道?”时朔拂去洛尤身上的落花,“你?真不知道?” 望着洛尤发愣的表情,时朔忍不住笑了,“罢了,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 他还?要再说什么,洛尤看着他背后,“小白?” 白澜手里也拎着两壶酒,意?味深长地望了一眼时朔,又转而?向洛尤扬了扬下巴,“我?有些事要问你?,你?要不要继续喝?” 时朔知趣地离开?,临了让越许歌送上醒酒的早露水。 白澜盘腿坐在洛尤对面,拇指指向身后时朔离开?的方?向,“果然是你?,这一个更乖更好更合人心意?。” 洛尤又给自己倒酒,“你?又在开?什么玩笑?” 时朔性格冷冷清清,从没见过他对谁上心过,哪里会喜欢自己。 洛尤越发觉得白澜在口?出狂言,“莫要乱说,时朔可不像空无声那?般想玩闹便玩闹的,我?们俩加起来也打不过他。” “和你?动手?”白澜指着她,“你?要不要看自己在说什么?” “你?不知道时朔去了魔域?”白澜道,“他追着从不复打,扬言要将他挫骨扬灰,从不复这个人说是荒诞不羁,但是修为在性格也刚毅,哪里被人这么羞辱过,但是硬生生被时朔打得快要残掉。” “谁让从不复……他活该么。” 想到?时朔与从不复之间的矛盾,洛尤压了一下微微上扬的嘴唇。 连她自己也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居然能以这么平静的心态来对待这个人这件事。 “你?还?笑,你?不知道时朔为什么这么拼命啊?” 时朔几乎要与从不复同归于尽,白澜从未见过向来不急眼的时朔杀红眼的模样,阴雷密布寸草不生,想一想也觉得可怕。 洛尤还?要笑,她说我?当然知道。白澜推一下她,“你?知道个屁。” 她扔一块糖糕进嘴里,“你?即将渡劫了吧?” 洛尤的脸凝重起来,“嗯。如果不出意?外,便是近几月内。” 古往今来,向来没有二次渡劫之者,能在滔天怒意?中?存活下来的人,洛尤是第?一个。白澜的脸色也十分严肃,“你?有把握么?” 洛尤摇头?。 把握自然不能说绝对,就是修为能力最鼎盛时期的花神?,也不敢说能平安渡过化神?之劫。 怪不得时朔那?小子一直不肯与洛尤明说呢,白澜还?想,这兄弟都有勇气和从不复同归于尽,怎么没有勇气同心上人表白。 在这节骨眼上,他哪里还?敢让洛尤再次分心。 洛尤道,“这场雷劫恐怕比上次还?要重,不过我?已经渡过最难过的那?一关,所以对此,我?虽无把握,并一点也不畏惧。” 白澜道,“尽力而?为,我?当然是信得过你?的。” “你?若是成功渡劫,天界将再添一神?,届时即使是宋恩化魔重成圣女,也不足以畏惧。” 白澜猛地往嘴里灌了一杯酒,她想起当年魔神?出世的场面,揉了揉眉头?。 但愿风齐做事能靠点谱,别让那?丫头?又遇心结化魔。 洛尤盘腿坐着,望着远处星星点点的灯火,忽然大?片烟花碎裂,无数凶煞之气涌来,远处的山峰顷刻间化为灰烬,几缕烟气袭来,月山的花草也被变成焦枯的模样。 洛尤站起来,“是煞气!” 二人猛地起身,白澜脸色雪白,“看这情况,是青燃峰,风齐那?小子又做了什么事?!” 二人立刻用结界护住月山,随即赶到?青燃峰。此时的青燃峰已经被焚化大?半,一大?片焦土裸露在空气之中?,好在处理得即使,尚未有人员伤亡。 白澜向洛尤使了个眼色,“是魔域圣女的阴煞,那?丫头?还?是没能抵抗心魔,自坠入魔了。” 越许歌与月银也被惊动,随后从月山赶来。越许歌怕月银受伤,带着师妹躲在师父炼制的神?器御风伞下。 月银焦急地望着远处,“师姐,师父去救人了,会不会有危险?” 她能感受到?此处有许多异样的煞气,不仅仅是宋恩的,还?有比宋恩更邪恶的煞灵……忽然,她感觉到?一股熟悉的灵气,紧接着一道高大?的身影立在她身前。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月银抬起头?,月光下的男子面目可憎,他微微眯眼,像一只充满攻击的野兽,正在细细打量自己的猎物。 “小月银,好久不见啊。” 第 28 章 月银的心?几乎要跳出来, 往日的一幕一幕全部浮于脑海,她双手颤抖,指甲嵌入掌心?, 几乎要折断,越许歌一把抓住她, 对她摇摇头?,“别害怕。” 御风伞化出一大片结界。 御风伞是神器, 即使?是扶百里的全力一击,也完全没有动静。 男子阴寒的双眸紧盯着瑟缩成一团的女子,扯着嘴唇笑了,“月银,我?是不是跟你说过, 你逃不掉?” 御风伞忽然抖了一下,结界像是被针戳破了一个?洞,丝丝缕缕的黑气从外面浸染进来, 像黑线一样往前伸。 不多会儿?,连越许歌的剑也被黑气侵蚀出印记。 扶百里对两个?惊慌的小姑娘歪了一下头?,“别费劲了,就是你们师父过来, 遇到我?也是要掂量两分的。” 月银拉着越许歌的衣服, “师姐, 扶百里针对的是我?, 你先走,快去找师父。” 越许歌眯了眯眼睛,双瞳因为被怒气侵蚀而变得血红。 月银很多年没看到越许歌这个?模样, “师姐,你别这样, 你好不容易才控制自己的身体。”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越许歌一剑劈开扶百里的煞气阵,男子缓缓抬了一下眼皮,“不自量力。” 紧接着,更?大片的煞气扑涌向二人。 然而,没有像他所想的那样,越许歌破开了煞气阵,她丝毫未损,只是衣袖沾染了稍许的脏污。 越许歌也歪了一下头?,她将?煞气困住团成一片转而甩给扶百里。 扶百里带着人往后?退了一大步,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越许歌,像是在看一个?怪物。 越许歌双眼血红,脸上手上……所有裸露的皮肤,或者是在看不见的所有地方都被青绿的咒文包裹。 她一步一步地往前走,煞气不能伤她分毫,反倒让她越来越强。 她本就是从腌臜堆里依靠怨气生长的恶灵,越是腌臜邪恶的东西,越能让她变强。 越许歌的修为不受控制地暴涨,月银拼命拦住她,“师姐你快停下,再这样下去你会爆裂的。” 扶百里没办法靠近二人,他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月银,在洛尤一众人赶到之前离开了仙域。 他要做的是已经完成了,已经抓到了燕阴的骨肉,魔神只认燕氏血肉,带走她他才能够唤醒那不可名状的力量。 扶百里对身后?的黑衣男子道?,“这次你做得不错,我?会保证你妹妹的安全。” 丰姚垂眼,神色黯淡,“你说到做到便可。” 男子冷声?一笑,倒没再为难他。 他扔给他一粒水珠,水镜里面困了一个?人,此时正?沉在水珠内闭目养神。确定?丰喜无事,丰姚才放下心?来。 “你现在将?宋恩带至魔域,避免她应激而错伤自己人。” 丰姚皱眉,“你还要我?做什么?” “别误会,我?是在帮你。” 扶百里冷笑一声?道?,“你以为你背叛了仙域放走了宋恩还能全身而退?别再异想天开了。” “你好不容易救回?你妹妹,就别再把自己的命不当算,你只有跟着我?去魔域,才有一线生机。” 幸亏有丰姚这步棋,若不是他三番两次栽赃嫁祸,风齐不可能这么快对宋恩起?疑心?。 现在宋恩到手,从不复就不再是威胁,整个?魔域也尽在掌控之中?。 越许歌的修为不停疯涨,但她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住这么高强度的压力,月银不停地帮她疏导灵气,但是仍旧无济于事。 “师父!” 洛尤救下越许歌,封住她全身经脉,又看了一眼扶百里离去的方向。 “师父我?没事,师姐救了我?。”月银道?,“丰姚背叛了仙域,他们带走了宋恩。现在宋恩的煞气全部被激发出来,他们想利用宋恩来控制魔域燕氏的上古魔神。” 天地间有清气便有浊气,天族有虚空仙境,有能修补她根骨的炼星海,而魔域则有能摧毁万物违逆天道?的魔神,有连绵不绝的邪煞之力。 宋恩的血脉能唤醒魔神,这些煞气,以及侵蚀白澜的污浊之气,应该都来源于此。 宋恩有调动煞气的能力,现在放虎归山,但愿她不会酿成大祸。 * 无边月色之中?,风齐追了很久才停下,月光仿若烛火般摇曳,满地的山花铺在地上交织缠绵,斑驳的影子堆叠在一起?,形成诡异可怖的形象。 这是他第三次只身来到魔域。 近几日?来魔域异动频繁,魔神即将?出世,六界都受牵连。风齐想办法引宋恩出现,意图制止这场灾难,然而却根本找不到宋恩的踪影。 空无声?问他是不是在找死,就算他再怎么艺高人胆大,也不能真将?命不当命算。 魔域全是他的仇人,从不复、扶百里、燕雀……这些人向来要置他于死地,再这么肆无忌惮地往魔域来,事没办成,亏得吃不少。 “近日?来魔域的那些人闯下的祸事极多,从不复的老?部下几乎有一半无端失踪,所有人心?知肚明是谁做的。那孩子你看着养得好,但毕竟天生恶种,就算是你找回?来,也没办法像以前一样让她纯净如水了。” 空无声?道?,“就算是你允宋炼一个?承诺,此局也不可破,以宋恩现在做的事,她百死而难逃其罪。” 风齐没说话,眼睛微微眯起?。一个?脆生生的声?音传来,带着嬉笑与询问,“是在聊我?吗?” “你们想让我?死?” 宋恩站在血鸦云层之上,几日?不见,她长大了许多,虽然仍旧是以前的模样,但目光中?再也不是当初的清澈无害。 宋恩光着脚,笑嘻嘻地看着风齐,“你想杀我??” “风齐,你想杀我??!” 她笑得凄厉,所有的委屈、愤怒、痛苦、暴躁…… 所有被挤压的情绪全部喷涌而出,“风齐,你救我?护我?不过都是表象,你自大狂妄,救我?又杀我?,护我?又害我?,来啊,你杀我?啊!” “你杀了我?,回?到天上仍旧是你那受人景仰高高在上的神尊,没有人会指责你,也没有人会看轻你,所有人都不会笑你被人抛弃看走了眼。风齐,来杀我?,来杀我?啊!” 风齐往前走了一步,空无声?道?,“你别受她唆使?。” “我?向来没有要伤你要害你的想法。” 风齐仰头?看她,月光笼在男子周侧,他便越发出尘,无论在何种情况何种境遇下,他都能这么出众。 “我?本是受宋炼所托将?你带回?,你虽受煞气控制,但是却心?性纯净,向来没有存害人的想法,所以仙域想将?你永生锁于天牢之中?,我?也没有答应。” “我?带你回?青燃峰并非一时兴起?,你喜欢念恩斋,我?也一直留着。” “小恩,过往的一切都可以既往不咎,你愿意回?去,青燃峰永远欢迎你。”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宋恩心?中?微微一动。 她承认,在这一刻,风齐说出这种话,她心?动了。 一道?捆仙锁落在她身上,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全部落下。风齐转过身,面如修罗,“小恩,抱歉,我?不能冒那个?险。” 他做得错事够多了,仙域因为宋恩的事伤亡无数,人间也因此遭殃,他不能再放任她任性下去。 她喜欢青燃峰,他便将?青燃峰送她,但是他不可能再让她随自己的兴致来继续胡来。 宋恩低下头?,不可置信地望着风齐。 她忽然一笑,真的,她怎么会这么傻,为什么又一次被骗了呢? 他明明从来都不相信她。 无论她如何解释,他都不相信她没有恶意。他一直都不在乎她,不过是一个?承诺来的万物,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傻子罢了…… 宋恩拼命挣扎,捆仙绳束缚得越紧,到后?来,她完全变成了一个?血人,她却毫无所知,任由灵气外泄。 “宋恩,快停下!” “你不信我?,你从来都没有相信过我?!” 捆仙绳为神器,将?宋恩的生魂生生缠碎,风齐伸手去抓,却只抓到她的一抹影子。 扶百里在人群之中?将?宋恩接住,他拦住风齐,“怎么神尊,人都已经死了,你还想做些什么?” 魔域之中?,风齐的修为受到限制,但是实力不容小觑。扶百里并不恋战,花了不少的功夫才带回?宋恩。 回?到永夜宫,扶百里将?宋恩扔到药浴池中?,他往药池中?扔了十?几瓶灵药,也不见宋恩有任何好转的迹象。 扶百里气得踹了桌子,“真是蠢货,一次又一次犯蠢!” 宋恩的气息几近全无,若是这丫头?就这么死了,那么前期他做的所有的努力全部都白费。@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燕氏绝后?,他再不可能再唤醒魔神! 扶百里望着宋恩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忽然想起?什么。他抱起?少女,站在无边际的巨大黑洞前。 黑洞漩涡周测星光密布,散出瑰丽的色泽。 黑洞深不见底,没有回?声?没有任何回?应,所有的东西进去,最后?都会消失——扶百里迟疑了一下,随后?将?宋恩投入其中?。 燕阴是唯一一个?能从里面走出来的活人,那么她的女儿?,就看造化了。 第 29 章 人间天上, 四季过往,从山花烂漫,又到白?雪漫天, 时间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流逝,重复, 又重复。 宋恩在这里过了很久很久,久到她自己都不记得过了多少年。@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魂魄的缝补很痛, 但是?没有碎裂时候那么痛,其实也都差不多,哀莫大于心死。她早就失去了对生活的期盼,失去了自己最为珍视最为看重的东西,所以生与不生, 死与不死,于?她而言都没什么意思。 她听到有声音在耳边说话。很遥远,很清冷, 很蛊惑人心。 有人在看着?她。 她在那道?目光中慢慢愈合,先是?□□,再是?神魂……又不知道?过了多久,连意识也恢复清醒。 “过去多少年了?” 一个黑衣人站在她面前, 并不答话, 只是?默默地望着?她。 宋恩抬头望了一眼外?面, 又低头闭上眼睛, “这里是?哪里?” 黑,太黑了,没有任何的光亮, 一望无际的是?永恒的黑色。 很奇怪,明明这么黑, 没有任何亮光,她却能清楚看到面前这个人。或许是?这个人太强了,能够直接入侵她的神识,在她神识中形成具象化的模样。 黑影回答,“神域。” 宋恩冷笑了一声。 她明显不信,黑影也不再解释。 宋恩问,“我好像在这里过完了漫长的一生。” “是?。”黑影道?,“你在这里,从濒死到重生,如同凡人那短暂的瞬间,你若是?说?过完了一生,倒也不为过。” 宋恩道?,“那究竟过去了多少年?” “你希望过去了多少年?” 宋恩不解地望着?他?。 黑影拢了拢衣袍,看不清黑袍下面是?什么。 他?道?,“时间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你若是?希望看到沧海桑田,那么外?面便是?千年以后,你若是?仍沉溺于?生前的执念,那么回到那一刻也未尝不可。”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宋恩慢慢意识到了不对,她转过身去看那个人,“你究竟是?谁?” 黑影道?,“我是?谁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帮你。” “你能帮我什么?”宋恩扬了扬下巴,“我凭什么相信你,你又凭什么认为你能帮我?” 黑影安静地站在一边,宋恩看不清他?到底是?什么模样,但是?她能感?觉到,他?在看着?自己。 这种感?觉让她心慌,却也仅有一瞬间的心慌。 “你有那么好心?”宋恩笑了,“我可没有什么能够给你。” “我不需要你给我什么。”黑影安静地看着?她。 宋恩问,“你为什么救我?” 是?扶百里扔她下来的,他?救不活她,所以将她扔来这没有边际的无底洞。这里是?无人之?域,没有任何生灵能活着?出来,扶百里这么想斩草除根么? 黑影没有回答,他?只是?静静地立在那里,明明很阴寒可怖,却又让人觉得沉静平和。 这种感?觉,莫名让宋恩想起一个人。 “你与你母亲很像,有些东西,能拿得起,却怎么也放不下。” 黑影虚点一下宋恩的额头,一瞬间全身仿佛被电流闪过,所有让人窒息的痛苦与背叛如同走马灯一样全部重现眼前。 宋恩跌坐在地,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 “还是?一样的七情六欲,一样的伤心欲绝,一样的生不如死。” 宋恩抬眼,“你认识我母亲。” “许多年前,我与她做了一个交易。我帮她留一个人在魔域,而她需要帮我将一个人拉入地狱。” 黑影道?,“现在,我也想和你做交易。” 宋恩淡淡道?,“我没有什么能和你交换的。” “我不会看错人。”黑影望着?宋恩,她的贪痴嗔很重,不可断绝,这是?燕氏后代的通病。而欲.念,是?能让他?强大?并永远存于?世界的东西。 宋恩起身,“随你。” 她接过黑影扔过来的玉瓶,“这是?什么?” “替我去杀一个人,就当作这次我救你的代价。” 看不清黑影的脸,但宋恩知道?他?在看自己。“这个人你很讨厌,我想,你也会很乐意出手的。” * 月山之?上,洛尤将御风伞的缺口补好,越许歌和月银乖巧地坐在她身边,向?来冷若冰霜的越许歌,此时眸色中也是?少有的温和。 月银道?,“师父,这次去人间,你要小心啊。” 要不是?师父即将渡劫,天道?使然,她才舍不得让师父变成凡人再次体?验七情六欲呢。 师父自修仙伊始便一心向?道?,道?心坚定,从未走过岔路,此时天道?引师父入人间,想必是?对师父最后的考验。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过了这次劫难,师父一定能大?道?将成! 两个徒弟离开后,洛尤抬头望着?站在树上的人,“下来吧。” “什么时候来的?” 时朔道?,“嗯,有一会儿了,想看看你什么时候能发现。” “幼稚。”洛尤笑了,又道?,“你在哪里我都能发现。” 洛尤此时的情绪很平静,没有任何的担忧与恐惧,平静得不像是?她自己的事。 “尤尤,你不害怕吗?” 洛尤想了一下,“这是?我期待已久的事。” “与其一直悬着?一颗心等待那一日的到来,不如早些知道?。渡了人间劫,我的神劫也算是?历经一半了,至少成神那一瞬不会让我很煎熬。” 洛尤道?,“小朔,这是?我的命数,天意安排,我不觉得不好,相反,能够从魔域那里回来,重新回到月山,又能重新去追求我的大?道?,我很满足。” “渡人间劫,离我之?道?更近一步,我已是?全力,其他?的交给命数。” “即使戛然而止,我也问心无愧。” 时朔安静了好一会儿,他?笑了,露出雪白?的牙齿,“怎么会戛然而止,我在这里,就不会戛然而止。” 洛尤顿了一下,“与你说?过了,不要用这种目光看我。” 容易让人产生怪异的错觉。 时朔无奈笑了,“那你多看一些,记得深些,这样在人间不会忘了我。” “可能不太行。” 洛尤尚未理解他?话中的意思,“入人间时我会过奈何桥喝孟婆汤,失去所有的记忆与修为。无碍,回来再聚,我已经埋下了几?坛梨花白?,等我回来请你喝。” * 春日正暖,阳光落上枝头,又透过树叶的缝隙洒落到地上,形成一个又一个细小的圆形光斑。许遥爬了三?千三?百三?十三?个台阶,终于?看到昆仑山的破天门?的缝隙。 她激动得几?乎落泪,只要到破天门?,就能找到传说?中的仙府,她一定要拜仙人为师,学好真本事,回村里惩恶扬善。 然而,等她继续爬,眼前的山却越来越远,原本能看到缝隙,却变渐渐成一条裂纹,到最后竟然看也看不见了。 不是?吧,又是?这样? 若是?今年在拜师节前进不去山里,她就失去了拜师的机会,下次再入昆仑仙境得是?一年后了! 许遥情绪崩溃,正当她气馁时,身边走过一个青蓝色衣衫的姑娘,她似乎也是?精疲力尽,望着?越来越远的山间缝隙,她皱了一下眉,随后继续往前走。 许遥在后面喊她,“喂,马上要天黑了,我们?赶不过去了。” 珞游转过身来,“太阳还没下山,还没到最后一刻,不试试怎么知道?最终结果。” 她示意许遥和自己一起走,许遥摆摆手,“我太累了,你先走吧,我大?概率是?进不去了。” 珞游叹了一口气。 等她步入转角后,原本很快要落幕的天色黑得十分慢,她又往前走了很久,天空越来越亮,等她能够完全看清路时,天门?立在眼前。 站在门?口的男子问,“如何了,后面*七*七*整*理可还有人?” 珞游摇头,替那位仅一步之?遥的姑娘可惜,“没有了。” “那我们?回去吧。” 初入仙境的珞游拜入昆仑,在昆仑修行几?十余年,是?昆仑玉虚峰峰主的开门?弟子。 近些日昆仑在人间招收弟子。魔域异动,有许多从魔域逃逸出来的魔人在人间为非作歹,他?们?招收完弟子后还要去人间历练。 湛清水望着?珞游的背影,“师姐,你已经忙了很久了,去休息一会儿吧,这里我来。” 珞游婉拒了他?,让这位师弟去将入仙门?的新弟子们?安顿好,他?们?傍晚还要下山,去处理东海一带的妖鬼吞人事件。 湛清水望着?珞游的背影,微微地叹了一口气。 师姐这也太拼命了吧,她这么优秀还这么努力,自己要如何才能跟上她的脚步呢? 少年远远望着?女子的背影,直到被昆凝玉拍了一下肩,这才反应过来。 昆凝玉望着?远处的山峰,半晌终于?反应过来,他?“哦~”一声,声音只发出一半就被湛清水捂紧了嘴。 湛清水面色大?变,“嘘!” 昆凝玉咽下嘴里的梨,“你喜欢大?师姐?” 湛清水又赶紧捂住他?的嘴,让他?不要声张。 昆凝玉挣扎着?拍了一下他?的脑袋,“紧张什么,这有什么的,大?师姐这么优秀,性格又好,喜欢她不是?很正常吗?!” 少年清俊的眸中染了一丝雾气,脸颊刷一下红起来,“你在说?什么!” 昆凝玉道?,“我昆仑入仙门?,主要修仙缘修本心,顺天意而为便是?最好,我们?不像玉墟和南斗那帮老古董一样,不可动情不可破身,你喜欢就喜欢嘛,没准大?师姐也喜欢你。” 湛清水不理会他?了。昆凝玉道?,“怎么了,说?到你心坎里去了?要我说?啊,师姐一心追求大?道?,你也紧跟她的脚步,两人出生入死风雨相随,慢慢地也就处出感?情来了,说?不定她也就非你不嫁了呢?” 湛清水是?南疆越国世家子弟,年少时有仙缘,便跟随昆仑山主拜入仙域,自此后一心修行,向?来不谙世事。 这么一来,几?句话便被忽悠上了。 湛清水有些犹豫,“出生入死?风雨……相随?” 昆凝玉便给他?出招,“可不是?么,你想啊,师姐是?什么人,那眼光多高。但是?咱不怕啊,那是?咱大?师姐,我们?甚至她的喜怒哀乐,刚好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若是?动心,大?师姐自然是?跟我们?动心?” “啊?” “你……”昆凝玉立刻纠正过来,“跟你动心。” 湛清水点头,“师兄,那你说?我该怎么做?”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师姐这不是?马上要下山除水域妖鬼么?”昆凝玉问,“你可知道?水域妖鬼?” 湛清水点头,“水域内地形复杂,常有水妖害人,而人间三?山五岳各家道?门?都会派人围剿。若水妖体?内有怨气,死而不僵,则幻化为鬼,人有魄而妖无,妖鬼超越六道?,是?极为棘手的存在。” 若不能超度感?化,便只能强行镇压,其中过程,异常凶险。 就比如这一次三?千洞庭的水鬼,就是?水妖形成怨气幻化为鬼的。这个水妖不知从何处而来,通体?洁白?,声哑气厉,是?非常棘手的存在。 这一次下山除邪祟必然极其凶险,连师父都被惊动了。 昆凝玉问,“懂了吗?” 湛清水豁然开朗,他?点点头,“我要陪师姐下山!” 他?要陪师姐出生入死,他?要做师姐最心动的人。 两个少年意气风发,正是?热火朝天的时候,快乐像是?这昆仑山域的雪花一般,随风而散,漫山遍野都是?。 殊不知,在两人热烈讨论?的背后,一双眼睛默默地望着?一切。 第 30 章 昆仑又飘雪了, 昆仑山主凤凰曜打了一个寒噤,最近这是如何的,动不动就飘冷雪出冷风。 年轻的山主?道, “师弟,你是不是又不高兴了?” 他这个师弟, 名风如晦,人?如其名, 面如冰山心如蛇蝎,也没蛇蝎那么?黑,但?是好像差不多,性格爆得是一塌糊涂。 他的性格爆到能?影响昆仑灵气,若他心情不好, 那么昆仑三千山脉也要跟着风雨飘摇。 师弟闭关十年,三日前才出关,怎么?着也不是心情不好的模样啊。难道他冲关又失败了?但?是看这灵力澎湃的模样, 不太像啊! 凤凰曜不敢多说,也不敢多问,他只是想苟一苟,把自己和徒弟们保护好。 凤凰曜望着越来越晚的天色, 示意道, “师弟, 若无什么?事, 我便先回?山峰了。” 风如晦没说话,凤凰曜刚要走,男子在后面?出声道, “那两位弟子也要下山?” “哪两位?” 凤凰曜“啊”一声,“是啊, 据说这次妖鬼很是邪性,已有三个修士命丧黄泉了,我还?是不放心,怕珞游一个人?应付不过来。” “珞游,我的大弟子,你素日不太关注这些?,恐怕还?不清楚。” 凤凰曜道,“珞游是我从人?间捡回?来的,很有天赋,也很努力,弟子中她的修为最高,以她的资质和努力,假以时日,必会有一番造化。” 提起这个徒弟,师父眼中的赞美之色即将?要溢出来。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珞游是十等的尖子生,又向?来低调,一心只追求人?生大道。 他跟风如晦好好介绍一番珞游后道,“你上次闭关不久后珞游才拜入昆仑,想来你还?未见过她,无妨,待珞游回?来,我让她去给您这位小师叔奉茶。” “此次除妖鬼,原本是珞游一个人?去的,但?是两个师弟想陪她一起,自动请缨,想来是担心他们的师姐。” “这两个毛楞小子,怎么?就没见过这么?关心我呢。” 凤凰曜尚在自言自语,风如晦已经走出去很远了。 他连忙跟出去,“哎,师弟,你这是做什么??师弟,师弟?师弟哎!” “什么?人?呐这是,刚出关就急着出去,山外是有你爹还?是有你娘啊?” 话多的师兄很是莫名其妙。 * 珞游来洞庭湖湾十天,她在这里来回?走了几遍也没发现什么?。最近一段时间,洞庭水域十分太平,传闻里卷人?的水鬼没露出半个影子。 昆凝玉靠在墙上上啃苹果,“师姐,要我说是你名气太大,那妖鬼听闻你的大名就不敢出来了,否则那么?多修士死?于他手,怎么?到你这里就没事了呢?” 珞游看了他一眼,昆凝玉道,“你别不信师姐,你要对自己有信心。” 湛清水道,“师姐,这里可能?没什么?危险,我们换另一个地方看看吧。” “前几次修士出事,都是在水域北边,没有明确位置。这里是北岸中部的集镇,无论?是哪里出事,我们都能?赶得及,现在去别的地方并不明智。” 湛清水“哦”了一声,他立刻朝昆凝玉挤眼睛,昆凝玉道,“师姐,近日来这里都没有事,守着也是守着,不如我们去隔壁夜市上转转,听说今晚花神节灯盏,可热闹呢。” 珞游正?在卜卦,原本不打算去,但?是想着去人?多的地方,说不定有新的发现,略一思索便同意了。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湛清水的心跳得极快,昆凝玉压低了声音 ,“等会儿花神灯放,你就对师姐表白,我已经安排了人?,到时候将?花灯放成师姐的名字,人?群也会跟在后面?起哄。” 湛清水总觉得有问题,“阿玉,师姐能?吃这一套吗?”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怎么?不吃?” 昆凝玉朝他打包票,“你就信我吧,这么?浪漫这么?华丽这么?上心这么?美妙,是个女人?都能?动心!” 湛清水点点头,爽快地付了钱。昆凝玉道,“走,快到师姐前面?,等会儿你假装跌到,师姐肯定会接住你,就在那一刻,我来开?烟花,你按计划进行!” 湛清水深吸一口气,加快脚步走过去。 “你怎么?又回?来了呢!” 湛清水脸色纠结,“阿玉,师姐肯定不喜欢这么?招摇!” 若是表白成功了,那没有关系,皆大欢喜。若是失败了,他以后还?怎么?出现在师姐面?前? “阿玉,我若是不表白,我们还?能?做师姐弟,一旦失败了,我就再也不能?见师姐了。”湛清水道,“不,我要回?去。” 昆凝玉咬牙切齿,“你个不争气的东西,你怕什么?,脑袋掉了碗大的疤,那是咱们最爱的师姐,又不是怪物,有什么?好紧张的?” 湛清水咬紧了牙不愿意过去,昆凝玉恨铁不成钢,湛清水却?道,“我不怕死?,但?是我真的怕这层窗户纸捅破了师姐不理我。” 昆凝玉道,“不会的。” “你怎么?知道?” “这些?年又不是只有你表白失败……”昆凝玉话锋一转,“我的意思是,师姐的脾气可好了,从不与人?生气,表白失败了她还?是会当你是师弟。” “真的吗?” 昆凝玉深知其中后果,“真的。” 湛清水终于是鼓足了勇气,心想来都来了,无论?如何也要让师姐知道自己的心意,他猛地顿住脚,“师姐呢?” “唉?师姐呢?” 人?群仍旧热热闹闹,集市上人?头攒动花灯明亮,没有任何异常,昆凝玉道,“遭了,出事了!” 除了无辜的村民?,还?有几个修士被妖鬼捕杀,都是突然失踪,杳无音讯几天后,尸体在水域的某处浅滩发现的。 师姐突然失踪了,是不是也是出什么?事了?! 30-40 第 31 章 珞游觉得世界似乎变得不一样了, 周围的人?和物都慢了许多?,街道两侧的灯火仍旧摇晃,但是灯影却?很重, 拢出一大片的阴影。 她立刻转身,但是身后热闹的街市分崩离析,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荒地。 荒地布在沼泽之中,头顶有月光, 借着阴暗的月色,能依稀看清前面的大致景观。 荒地中间有一座塔。 准确来说,是一座木塔。 走近了看,珞游往后退了一步,这不?是塔, 是弃婴坟。 这是由木块和土堆积形成的简易空间,堆有许多?尸骨,大部分是小?小?的一片, 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在整理,每一小?堆都是完整的一具尸骨。 每堆尸骨都有一颗明珠。 明珠微微发亮,灵力强盛,能够保证这些尸骨不?会发烂腐臭。 木塔之外?, 又是一条小?路, 路两侧都镶嵌着木塔内一样的明珠。 珞游终于认识到, 这是鲛人?泪! 鲛人?泪, 由南海海底鲛人?所产,蕴含很强的灵力,在人?间也是价值连城的珍宝。珞游犹豫了一下, 没有动这些东西。 耳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传来奇怪的声音,像遥远的呓语, 这声音极其?蛊惑人?心,让珞游想到许多?不?好的过往,且让她的负面情绪不?停放大。 就在此刻,她猛地惊醒过来,发现自己面前就是万丈悬崖,她立刻稳住心神,对面悬崖上的黑影一闪而过。 那人?跑得?极快,珞游御剑去追,电光火石之间,她抓住那人?的衣袖。 黑衣人?转身,在看到她的那一刻突然愣住。 他仅仅僵了一瞬,紧接着情绪失控,拼了命地甩开他。黑衣人?修为很高,身法诡异,珞游与?他斗了两三个回合,也没能占得?上风。 黑衣人?自知?自己在水域外?耗太久可能会有产生?更大的后果,他迟疑了一下,决定捏碎这幻境。 在幻境微微晃动时,湛清水撕破结界冲过来,“师姐!” 昆凝玉收回长?剑,“原来就是你个妖鬼在作祟,你是个什么东西……站住!” “师姐你没事吧?”湛清水扶起她,珞游摇了摇头,想到黑衣人?方?才看她的眼神,心中有疑惑。 她很快将疑惑压了下去,“清水,快去找阿玉,让他不?要追了。” 幻境散去,三个人?重归繁华热闹的街道,街上弥漫着浓厚的爆竹爆裂消散的气?味,人?群还在议论,说谁家的公子追姑娘花这么大的手笔,又有人?说姑娘都没出?现,肯定是不?喜欢那公子的。 珞游问,“他们在说什么?” 湛清水慌乱了一下,他摇头,“没,没什么。” 等昆凝玉回来,天已大亮,他一身的露水,直骂道,“晦气?,沿着三千洞庭追了十几?条河,人?没见到,倒是呛了好几?口?水。” 湛清水道,“师姐都叫你不?要追了,你不?听。” “师姐!”昆凝玉义正言辞,“那个妖怪想害你,我可是你的好师弟,我为你报仇呢!” “他没有想害我,我是无意间被?拉入到幻境的。” 湛清水和昆凝玉疑惑地看着他,珞游道,“我踩到了幻境的风口?,误入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昆凝玉,“哦。” “好了。”珞游道,“你先去洗把脸,谢谢师弟了。” 珞游不?清楚黑影看到她会有那种反应,但是她能感受到黑影没有恶意。 幻境里,只要不?动那些鲛人?泪和弃婴塔,就不?会被?鲛人?的歌声蛊惑,且能够依靠声音的方?位重新走出?去。 如果不?出?她所料,那个幻境是用来困锁图谋不?轨的修士的,她打听过了,迄今为止还没有哪个凡人?被?拉入异世界,也没有凡人?突然失踪的。 之前那几?个无故失踪又掉入水域的修士,应该跟她的遭遇一样,不?过他们应该是触动了阵法内的禁忌,又或者是……动了些不?该动的东西。@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那黑影究竟是什么东西,真的是妖鬼?”湛清水道,“之前修士传来的消息是说他是妖鬼,与?百年前洞庭出?现的那个东西是一样的。” “师姐,你有没有注意?” “不?是妖鬼,没那么重的怨气?。”珞游很确定,“这样吧,等阿玉收拾好我们去一趟洞庭,清水去买三颗避水珠带上。” 这几?日出?现的怪事都是在水域一带,恐怕那妖邪与?水域有某种联系,或许是水妖?又或者是水底生?成的某种精怪? 此时珞游被?很多?疑惑所包裹,她必须要去一趟水底。 夜晚水深露重,赶到湖中央时正值午夜。这片水域宽阔,远处山水连成一片,显得?岸上的树格外?低小?,月亮离自己很近,似乎伸手便能够到。 三个人?依靠避水珠在水底走了几?圈也没有发现什么,重回岸上,昆凝玉抱怨道,“师姐,你确定那个黑影跟洞庭水有关,这下面什么也没有啊。” 湛清水道,“我再?去转一圈吧。” “别去了。”昆凝玉将头发往后一梳,沥掉脸上的水,“这水面平静得?很,那远处还有渔船呢,都有人?在打渔,要是有邪祟害人?,那渔船上肯定得?死人?!” “救人?啊!快救人?,要死人?了,死人?了!” 远处的渔船忽然整个翻倒,有几?个人?在拼命挣扎,但是无论他们怎么用力都挣脱不?了水底下的那只手,很快有两个人?无声沉入水底。 昆凝玉愣了,“雾草?” 湛清水拍他,“愣着干什么,救人?啊!” 珞游一道剑光闪过,挑着一个没入水面的渔夫,她跳入水中,很快又浮上来,将手上的两个人?丢给湛清水,“这两个还有气?,还有两个失踪了。” 水面重新恢复平静,偶有水浪扑来。很久后,珞游从水底露出?头,游回来,湛清水和昆凝玉刚好将两个步入鬼门关的渔夫拉回来,还有一个人?躺在船板上,已经醒了很久,可能是受到了惊吓,说自己全身酸软,到现在也没坐起来。 湛清水问,“师姐,怎么样了?” “人?不?见了,有可能被?拉入幻境,更有可能是沉入了水底。”珞游扶住船舷,湛清水伸手将她拉回来。珞游看了一眼船上的三个人?,状态都还挺好,也确实都是凡人?,没有任何修为和灵力。 珞游擦了擦身上的水,“是附近的渔民吗,怎么晚上出?来了?” 方?才珞游下水追人?的时候,湛清水和昆凝玉已经问清楚了几?人?的身份。湛清水道,“他们是莲花镇的渔民,想晚上捞一些新鲜的鱼,赶最早的集市。” 湛清水道,“很多?名贵的鱼怕光,只有晚上能捕到。这个点撒网,到破晓能抓上几?篓活鱼,正好赶在天亮之前到莲花镇街头的市场。” 珞游望着几?人?,确实都是普通的渔民打扮。 “清水你将他们送回岸边,阿玉你随我入水域,如果真是我那日见到的妖鬼,只要渔民不?乱看乱动,现在还没有生?命危险。” 珞游取出?追捕妖气?的罗盘沉入水底,然而寻了一晚上,也没有任何的收获。 昆凝玉道,“不?应该啊,若真的是妖鬼,无论是以鬼气?还是妖气?来寻,都能找到他们的踪影,怎么回事呢?哪怕不?是妖鬼,是邪祟,也不?会逃得?过昆仑的追灵罗盘啊!” 珞游道,“先回去吧。” 岸边只有湛清水一人?,珞游皱了一下眉,“他们都回去了?” “对,几?个人?受了惊吓,很久才缓过来,等天一亮就走了。” 珞游将罗盘收起,“还有些事要问他们,那几?个渔民都住在莲花镇上哪里?” 昆凝玉挠了挠头,珞游抿嘴,“你没问他们?” “我问了,不?过他们不?是莲花镇的,是隔壁镇上的,昨夜是第一次在这片海域上捕鱼,结果就遇上了这种事。” 昆凝玉捶胸顿足,“这么瘪足的理由你也信?”@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人?一旦离开,想再?找到就麻烦了。湛清水这才反应过来,“你们怀疑他们有问题?” 昆凝玉叹了一口?气?,“你真是我有钱没心眼的师弟!” 珞游道,“近日来都传闻洞庭不?太平,就算是他们不?信邪要入湖捕鱼,也不?至于在那个点。换句话说,要新鲜的鱼,大可以捕到了再?在水里养上几?日,卖的时候再?拿出?来,哪里要那么费劲?” “他们捕鱼是假,找别的东西是真!” 湛清水清秀的脸上浮出?一丝懊恼,“师姐,对不?起,我搞砸了。” “这不?怪你,我没有跟你明说。”珞游道,“那些人?本就是凡人?,事情跟他们关系也不?大,放走了就放走了,清水你不?用太自责。” 昆凝玉瞪他一眼,湛清水低下了头,昆凝玉道,“你看你这怂样子,死心了么?” “师姐人?真好。”湛清水望着她的背影叹一口?气?,“我好像更喜欢她了。” 昆凝玉:“?” 第 32 章 洞庭湖下有好些个幻境, 都是同那日一样的景象。弃婴塔和绵长小路,周围白骨森森,沼泽地?连着一大片山脉, 里面诡秘阴森,处处是?陷阱。 幻境内的东西?都不是?真的, 这么?多的幻境也要耗费很大的气力与心血去维持。洞庭内虽是?人间灵力最浓厚的地?方,但是?也不能缔结出这么多结界。 昆凝玉很奇怪, “按理说人间界域,这么?多大幻境,很容易破碎,怎么这些幻境景象都这么真?” 湛清水道,“这些幻境用了很大的灵力来维持, 不像是?来自人间,而更像是?……仙域?” “清水说对了。”珞游道,“上一次我用罗盘追捕阴邪之气, 发现无?论是?妖,还是?鬼,甚至是?魔,罗盘都不能辨别?。” 所有的猜测都验证失败, 那么?就说明他?们?一开始的方向就是?错的。 昆凝玉脸色发僵, “不是?吧, 难道那个黑影是?仙?” “不可能!”昆凝玉斩钉截铁, “怎么?可能是?仙,仙会杀人吗,还杀那么?多?”@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师姐, 你的想?法太?天马行空了!” 珞游道,“仙为何不能杀人?” “世间有堕仙, 也有邪仙,出现这种事再正常不过。”珞游迟疑了一下,“我觉得事情有蹊跷,这里问不出什么?,或许,洞庭内的精怪灵妖清楚。” 她抽出匕首,用匕首割破了食指,顿时一股鲜血涌了出来。 “师姐,等一下。” 珞游已经将食指点上罗盘中心,罗盘指针不停抖动,随后盘面上浮出黑色的符文。符文迹象诡异,像树根一样?延伸,形成一棵茂密的黑树形状。 “这是?什么?东西?!”昆凝玉脸色大变,“完了完了完了……师姐你怎么?这么?冲动呢,问灵问不好的话会出大事的!” 世间万物都有联系,问灵便是?以自己为媒介,以灵血为养料,召唤出直到事情经过的所有生?灵。 一旦事成,问灵者要用灵血修为作为报酬,以问灵阵传送给对方。 问题就出在这里! 这些生?灵有生?有死,有善有恶,但都被阵法驱动,帮助问灵着找出想?要的答案。而要付出的灵血,是?与所问出来的问题相匹配。而有些恶灵,故意利用阵法来汲取养分,因为问灵阵丧命的修士也不在少数。 所以,这个阵法很危险。 罗盘上呈现出来的东西?诡秘阴邪,珞游招来的必然?不是?良善之辈。 珞游望着罗盘上的咒文若有所思。不管这次招来的是?不是?硬茬,她都会选择这么?做。 这几日,幻境中黑衣人的表情一直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他?从她身上看到了什么?,那座弃婴塔到底是?是?什么?,还有遍布在洞庭水下的无?数幻境,那些无?缘无?故失踪的修士……她必须要弄清楚这一切。 昆凝玉和湛清水如临大敌,两个人提心吊胆望着四周,生?怕出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但是?很久,洞庭湖水平稳异常,周围没出现任何不该出现的东西?。 昆凝玉松了一口?气,“阵法失效了吧?还是?问灵期间出问题了?应该不会有事了吧?” “师姐。”湛清水十分担心,“万一问灵出差错了,伤到你了怎么?办?” 昆凝玉道,“是?啊师姐,你太?冲动了,我知道你想?弄清楚这一切,但是?你这么?做太?危险了!” “命比事重要,命没了,什么?都没了!” 昆凝玉想?起来还害怕,他?从来没有在罗盘中看到那么?大的卦象,那么?大那么?错乱的纹路,真要出来了,他?们?肯定搞不定。 “走吧走吧,先回去,我们?回去再讨论怎么?办……雾草!” 他?们?所处的是?一大片沼泽地?,对面是?水域,背后是?芦苇荡,一个藏青色衣服的人站在苇从里,面色惨白,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更不知道盯着他?们?多久了。 湛清水如临大敌,和昆凝玉挡在珞游前面,“师姐小心!”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个人气息强盛,能够敛住全身气力不让其他?人发现。他?面如纸唇如血,额间还有一道红色的闪电形状的纹路,湛清水手都在抖,全是?凭着意志力才不让自己瘫下来。 昆凝玉看书?没湛清水多,他?没弄清楚状况,莫名其妙,“你怎么?流这么?多汗?” 湛清水声音很小,但是?在场所有人都能听见,湛清水道,“堕仙。” 啥? 啥?!堕仙! 昆凝玉一听也一脑袋的汗。 人入仙途,也有仙者坠凡尘,这本就是?可逆的。但是?堕仙不一样?,往往是?那些修为极其高深的仙人,为了某种目的甘愿自坠入魔,而天界数万仙者却没本事剥他?仙脉剔他?仙骨,只能任由他?以仙体出入六界。 古往今来的堕仙屈指可数,最近的是?仙域宋炼上仙,他?本能渡神劫入神位前途无?限,为了将魔域圣女燕阴牵制住,他?假装沉沦,甘入魔道,最后成为半仙半魔的怪物。 眼前这个人面色如青鬼,一看就是?不好惹的。昆凝玉道,“完了。”师姐这次招来的是?个什么?玩意儿!她肯定要玩完,不玩完也要被问灵阵扒几层皮! 珞游没想?到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但是?事已至此,后悔没有用。 她深吸一口?气,往阵法中滴了一滴精血,问到,“仙家,那湖底的无?数幻境结界,来自何处。” 昆凝玉默不作声,一滴精血恐怕满足不了这个人。他?默默盘算带下山的灵药,早知道多带点补气凝神的药物,以便在师姐遭受反噬时能保证她死的体面一点。 他?心中哭喊,师姐啊,你好惨啊,你走了师父会扒了我和清水两层皮吧! 就在他?心中七上八下之时,堕仙开口?了,“南海仙域。” 昆凝玉给湛清水使眼色,你看吧,我就说师姐招来的东西?一定会害死她,他?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南海仙域? 昆凝玉张大了嘴望向那人。 珞游点点头,这和她猜测的一致。幻境内的鲛人泪是?大手笔,非水族的话,没有人能一口?气得来这么?多宝物。而罗盘的异象证明那人并非妖邪,所以问灵得出的南海并不让她吃惊。 珞游又问,“闯入界域内那些人死去,是?因为动了保护尸骨不被腐烂的鲛人泪?” 那个黑衣人现在亦鬼亦妖,身上完全没有仙气,这种情况下仍旧没有主动攻击人的迹象,只有在动境界域内的东西?,才会被幻境反噬。 所以她能确定那些“渔民?”不是?为了捕鱼,而是?为了找鲛人泪。 珞游如此询问,那个堕仙就静静地?盯着她,珞游问,“我的猜测对吗?” 堕仙笑了,“你真的很聪明,同时,你很大胆。” “什么?意思?” “那么?多人修士责难妖鬼害了那么?多条人命,你却不认为他?罪该万死。” “既然?他?是?被动害人,又怎么?会罪该万死?”珞游觉得这话太?绝对,她道,“至少得将事情的前因后果都弄清楚,才能盖棺定论。” “世间之事,本来就没有纯粹的良善和邪恶,我到现在都不认为那个黑衣人是?十足的恶人,至少我没有看到他?的恶意。” 相反,她在界域里看到了好几堆尸骨缺了鲛人泪。那些鲛人泪去了哪里?结果不言而喻。 堕仙点点头,他?往前走了一步,昆凝玉立刻和湛清水挡在珞游身前,“你想?干什么??” 堕仙停下了脚。 天界有名的堕仙就那么?几位,但是?不出名的确很多。不出名不是?因为他?们?不强,而是?仙域防止引起恐慌,并不公开他?的名字,眼前的这个人,虽叫不上名号,但看得出,他?很不一般。 他?的脚踝被铁链贯穿,铁链是?某种锁灵的神器,昆凝玉还没见过这么?贵重的神器。这个人仇家一定极多,甚至可能有神域内的人,同修为的仙人很难给他?套上这么?重的刑具。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看到对方这种反应,堕仙笑了,他?双手摊开,示意对方看自己身上。 他?的笑容似乎还有些无?奈,“小道友,我都这样?了,还能对你们?做什么??” “再者,以你们?的修为和背景,怎么?会召来危险性很大的人?” 问灵阵召唤的灵类会依靠点阵的精血来分级,珞游不是?冲动的人,她清楚自己能力上限在哪里,她不至于召出那么?强大的堕仙。 即使召唤了,堕仙必然?也受到某种限制,至少匹配她现在的修为和能力。 阵法只是?一种媒介,如果心神坚定,就不会被阵法反噬,至少不会那么?快被阵法反噬。 昆凝玉道,“看你那么?阴森可怖,谁知道你会不会有别?的阴谋!” 堕仙无?奈地?叹了口?气,“三位甚至还未登上仙途,在你们?身上耍阴谋除了浪费我的精力别?无?用处。” 珞游:“……” 昆凝玉又暴躁了,湛清水拉住他?,压住了手但捂不住嘴,昆凝玉问他?,“你瞧不起谁呢?” 堕仙安静地?看着他?们?,面如青鬼,唇如鲜血。 湛清水示意昆凝玉别?再作死了,他?问,“仙人如此修为,想?来身份不俗,请问是?何方仙家?” 顿时,连风都静止了。 第 33 章 问灵最怕触动对方的忌讳, 昆凝玉僵住了,湛清水说他不怕死,他是真不怕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堕仙大多不喜的就是提自己的身份, 湛清水这么?勇? 少?年抽了抽嘴角,在沉寂的气氛中不敢出声, 他甚至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我师弟为?人?直白,但?是他没有想冒犯的意思。”珞游示意湛清水别再说话, “此次为我问灵,他问的不算。” 堕仙笑了一下,“无妨。” 珞游问到了自己想要的问题,“仙人?,该问的我已经问过了, 现在问灵阵不需用精血维持,不知您想要什?么??” 昆凝玉热泪盈眶,谢天谢地, 终于能将这家伙送走了。 那人?拢了拢袖子,珞游注意到,他的手骨节修长,手腕上除了一截铁链, 还绑了一道红绳, 红绳上坠了一颗天青色的珠子。 他束着手, 安静地站在一边。虽然他身上怨气很重, 但?是他的表情很平静,让人?觉得没有危险和?威胁。 他说,“我暂时想不到。” 珞游, “嗯?” “既然应我问灵,必然是因为?有所求才有所应, 若您想不*七*七*整*理到要什?么?,为?何会?回应我的问灵阵?” “许是在人?间游荡了太久,所以觉得时间格外无聊。”男人?看了一眼珞游,“你很有意思,而这件事我正好知道,所以我想来看一看。” 珞游:“……” 她?沉默了,如果他无所求,那么?该怎么?回应他的要求将他送走呢? 远处传来一声爆裂声,天色已晚,烟火很短暂地停留了一瞬。珞游仰着头去看,焰火的光色笼罩住她?的脸,她?目光清澈,眼底是无尽的生机。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男子微微眯了一下眼。 他说,“我很久以前就来到了人?间,时间很长很长,生活枯燥而无味。” 珞游转过脸去看他,焰火又?一闪二过,拂过她?清秀的脸庞,穿过人?间天上无尽的时间,终于在此刻鲜明起来。 他说,“不如,你陪我看这一场烟花吧。” 珞游抿了抿嘴。 “怎么?了?” 珞游不可置信,“就这?” “看我心?情,若是一场不够,便?再看两场。”男人?笑了一下,“我并没有付出什?么?,如此说来,是我占便?宜了。” 珞游望着堕仙,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远处的天空零零散散地绽放着烟花,一朵又?一朵,烟花绽放结束,声音很久才传过来,“砰”的一声,既遥远又?冷清。 男人?看得很尽兴,他说,“人?间是个很有味道的地方。” 珞游很小的时候就被凤凰曜带回昆仑,关于人?间的记忆并不多。思及此,她?垂了一下眼,“是啊。” 那人?看了她?一眼,伸手在天空虚虚一划,无数烟花同时爆开,红的橙的黄的紫的……各色光泽交织在一起,一层接着一层,包裹了整个天空。 浪漫唯美,壮观得惊心?动魄。 珞游仰着头,焰火照亮了她?的脸,温柔且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师姐,此时终于是有了鲜艳的颜色。 两个人?立在江边,看了很久的烟花,一直到烟火慢慢落尽,江边的爆裂声也一声接着一声,悠长地回响在耳边。 那人?道,“烟火转瞬即逝,多会?承载着人?类的美好愿望,人?间多会?对着它们?许愿。” 珞游疑惑了一下,“许愿?那不是流星么??” “是么??”男人?仰头看了一下天空,骨节嶙峋的手在天空又?虚虚一过。他问珞游,“你有什?么?愿望吗?” 珞游道,“我希望人?间少?点?疾苦,四海太平。” 她?望着那人?,脸色严肃,“你不要笑,我是认真的。” “这世间,总有人?会?追求这些,也需要有人?去为?这些拼尽全力?。”珞游抬头,有一两颗流星划破夜幕长空,“师父是,我是,我的师兄弟们?也是。” 先是一两颗流星,再是十颗、百颗……一大片袭过,流星雨让夜幕壮观得惊心?动魄,在一瞬粉身碎骨,却又?将最美的刹那留在遥远的天边。 真的有流星? 珞游双手合十,男人?安静地看着她?。 流光落在珞游肩头,她?清瘦而挺拔,就像这夜色一样美。时朔想,在这一刻,不管洛尤许了什?么?愿望,不管那个愿望多难实现,他都?会?答应。 男人?笑了,“我准了。” 珞游反问,“你为?何能准?” 男人?一本正经,“你愿四海升平,我不作怪,这世间便?太平了。” 珞游:“……”也是。 今夜的时间过得可真快啊,原来夜晚也可以不这么?清冷。破晓时刻,珞游伸了个懒腰,“天亮了。” 男人?点?点?头。@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向他告别,但?是不知为?何,在此刻,她?觉得他好像没那么?难受了。 她?被自己这突如其来的想法吓到了。 珞游拍了拍脸,许是最近太累了,连意识都?有些不清醒。她?道,“这次多谢您,至此后我们?算是两清……哎?” 男人?歪头看了她?一眼。 珞游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罗盘上树状的纹路,心?中生出一丝奇怪的感觉。 问灵阵没有被破除? “姑娘,你很喜欢看烟花和?流星,你很开心?。”男人?道,“我很喜欢看你们?开心?的样子。” “所以,在这件事彻底解决之前,我不打算走。” 珞游:“你要帮我们??” 那人?声音慢慢的,“如果你愿意的话。” 珞游提着罗盘,半晌,她?看到一直站在后面的师兄弟,俩人?站得笔挺。 一晚上又?是烟花又?是流星又?是许愿又?是再见的,湛清水脸都?绿了。昆凝玉也不敢说话,他很为?自己暗恋师姐五年的师弟打抱不平……但?是,也仅限于打抱不平。 珞游顿了一下,“你说你喜欢看我们?开心?。”她?指着湛清水他们?,“可是他们?好像并不开心?。” 堕仙转过身来,一小截铁链拖在地上,“哗啦哗啦”地响。他远远地站着,“你们?,不开心?么??” 昆凝玉脸色一变,笑得眼睛要眯起来,“开心?,他很开心?,我、我也开心?……我们?都?很开心?……” “你看,他们?很开心?。” 珞游:“……”我总觉得怪怪的。 * 确定幻境里面的人?来自南海仙域,也确定他们?是鲛人?,珞游决定回昆仑藏书阁一趟。鲛人?稀少?,有名姓的,都?在《仙家名录》中,她?要查出来那个人?的身份。 临行前,她?让昆凝玉和?湛清水守在洞庭这一片,避免让其他修士落入结界中。 珞游还有一个问题,就是那鲛人?看她?的眼神很奇怪。但?是她?没有问堕仙。不管他有没有别的目的,问太多都?不合适,只要弄清了鲛人?的身份,其他的真相自然很快水落石出。 珞游御剑回昆仑,等她?一走,一道阴寒的目光追在她?身后。 然而不等她?做些什?么?,一个人?拦在她?前面。 明明这个人?模样变了,声音变了,连修为?也只留下一点?点?,但?是凭借他的一个眼神,宋恩还是认出了他。 天界数日,人?间多年,宋恩早已褪去了稚气,变成了一个娇媚的大姑娘。 她?的眉眼仍旧是以前那般,但?是却少?了许多苦涩,笑起来也带着许多阴邪之气。 “风齐,多年不见,别来无恙。” 风齐声音冷冷,“你想做什?么??” “是啊,为?什?么?不呢?”宋恩笑起来,仍旧露出尖尖的虎牙,“她?是个很让人?讨厌的人?,不止一个人?想杀她?。我想杀,但?这次不是我的意思,是有人?派我来杀她?。” 风齐伸手掐住了她?的脖子,“谁?” 宋恩笑起来,“这么?担心?啊,她?是你的谁啊?” 宋恩推开他,风齐顶着风如晦的模样,她?不喜欢他这样,她?还是喜欢风齐那个样子,深情而温柔。 “青燃神君,您怕是忘了,她?方才还跟神子一同看烟火呢。”宋恩脱开他的手,“离开了你,洛尤仙子真是风生水起呀,神子到底是神子,跟着他连根骨都?修好了,怪不得她?离开你离开得如此决绝。” “啪”一巴掌落在她?脸上。宋恩愣了一下,紧接着笑起来,笑容悲凉而冷漠。 “宋恩,其他人?都?可以笑她?根骨受损,但?是你不可以。”他冷冷地盯着宋恩,“因为?是你的母亲,燕阴,她?亲手毁了洛尤。” “是啊,是燕阴害了她?,你怎么?不一开始就跟她?说呢!”宋恩的声音凄厉起来,“风齐,你大可以从一开始就告诉洛尤我是燕阴的女儿,这样洛尤就不可能让我留在仙域,更不可能让我留在青燃峰!” “我留你,是受你父亲所托。”风齐道,“你父亲为?平魔域之乱堕入邪仙,仙域欠他太多,除我青燃峰,没有人?敢留你。” 宋恩摇摇欲坠,她?笑了,“没有人?敢留我?你留我便?是,又?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 “风齐。”宋恩站正了,泪眼于睫,“风齐你告诉我,你有没有……哪怕是一点?,为?我心?动过?” “”宋恩,我待你,一直如妹妹。”风齐道,“若你误会?了,是我做得不妥。” “妹妹?哈哈哈……”宋恩双瞳血红,异常妖艳,“你说你待我如妹妹?风齐神君,我对你,可不是妹妹待哥哥的心?思啊。” 第 34 章 昆仑山脉绵延数百里, 珞游穿过层叠的?云层,踏过八千八百八十八台阶,终于到?宫门前。 堕仙站在她身边, 洛尤迟疑地看他一眼,“你……” 他说话的声音一直很慢, “你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珞游松了一口气?。 这?个人修为深不可测, 且被天族驱逐,让他进昆仑不合适。洛尤不知?道怎么跟他说,好在他自己先开口了。 离开很远后,珞游转过头,那个人还在。 他双手交叠垂在身前, 宽大的?衣袍盖住了他的?手。他整个人很清瘦,模样很好看,看人的?时候莫名让人很安心。 他向她招招手, 没?有说什么,就那样看着她。 珞游忽然有种错觉,就好像是他总是站在远处,默默地看着她, 就这?样一直等, 等了很久很久。 藏书阁在师父的?所在的?静心峰, 师父喜看书, 索性就将书阁放在旁边不远处。珞游找到?书阁第七层,第七层门匾上?写着仙域轶事,所有关于仙域的?书都在这?里。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珞游清点了南海水族所有的?名录, 发现在一百多年前,有一个鲛人因为贪玩流落人间?, 之后被人族捕杀,下落不明。除这?个人外,其他所有鲛人的?生平都很清楚,没?有异常的?地方。 珞游默默地记下了这?个名字,又去五楼的?人间?异闻录上?查。一百多年前,洞庭一带是否出现鲛人,或者是婴孩大批死亡的?情况。 一找,没?有发现鲛人的?行踪,到?时让她发现了些别的?东西。 近些年来仙域治理?十分严格,所以六界太平,没?有出现大规模的?魔族妖族战乱等问题。但是百年前由于人间?洞庭一带多出许多被抛弃的?淹死的?女?婴,这?些婴孩死后怨气?冲天,无数怨气?在湖中?徘徊不去,最终聚结形成一个水妖。 这?个水妖本是洞庭小妖,但是却?由女?婴死后怨气?所养,所以性格刚猛且暴戾。水妖出世后,在洞庭一带杀了不少?人。 据《洞庭纪实》上?描写,那精怪共杀二百二十三人,受水妖迫害的?人则不计其数。此事在当年引起极大的?轰动,甚至惊动了天族。 后来天族出面平息这?件事,并在洞庭一带建立香火塔,才?最终将邪祟压制。此事由此告一段落。 不过奇怪的?是,后面便没?再记载那个水妖的?后续。 纪实上?也只是记载了几种传言,一种是那个水妖在乱斗中?被天族杀死,将尸骨一并埋入香火塔。一种是天族上?仙将水妖直接镇压在洞庭之中?,任日月轮转,化解水妖怨气?。也有说,有仙家将水妖打入天衡仙域的?锁妖塔。各种说法,众说纷纭。 最后一个一笔带过的?话吸引了珞游的?注意。 月山山主,恰逢过洞庭,事平,感世间?悲惨,道一句因缘际会,后离去。 月山山主为天族正?仙,掌天下炼器之道,为人低调。当时她过洞庭湖正?好遇到?这?件事,便出手平息。很多传言中?,水妖就是被她杀的?。 珞游微微皱眉。 她之前看到?的?小木塔,其实也是一个塔,是那个水妖所建。水妖吸收婴孩的?怨气?,便为他们简单建造了一个简单的?坟包,让他们有所归依。 传闻里水妖战力极猛,且不知?疲惫,受再重的?伤,休息一晚也能痊愈。 当初天族为了解决她,派出几名武神,但最终都铩羽而归,一直到?月山山主游历人间?路过,她鼎力相助,才?平息了此事。 水妖由怨气?所养,珞游回想水底的?弃婴塔,若是真怨气?深重,现在也应该有所残留。但那结界内十分平静,不像是怨气?深重的?模样。 也就是,水妖恢复得?快,不是因为有源源不断的?怨气?养护,而是因为有人在帮她。 鲛人。 鲛人全身是宝,天上?地下都知?道鲛人美艳绝伦,且落泪成珠,鲛人泪的?功能更是强大,能保证尸骨百年不腐。而鲛人有一个更重要的?能力——愈伤。 那水妖再重的?伤也能一夜恢复,必然是因为有鲛人在帮她。 不过,那个水妖在那场浩劫中?下落不明,之后再无记载。 虽然事情仍旧扑朔迷离,但是珞游已经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她合起书。离开时忽然想到?了什么,重新回到?了七楼。 面如白纸唇如鲜血,四肢被铁锁缠绕,不能施展全部术法,手腕上?挂了一颗天青色的?玉珠…… 《堕仙名录》中?并没?有这?个人。 珞游将书翻阅几遍,仍旧不知?道他的?名讳。她微微叹了一口气?,有人问她,“你在找什么?” 珞游望着他一愣。 男子白衣长袍,头发高高束起,模样清冷,不近人情。腰间?别有一块玉佩,上?面刻有一字。晦。 她立刻反应过来,起身朝他行了一个礼,“师叔。” 风齐望着她。这?一世的?珞游模样变化不大,收起了上?挑的?眉眼,整个人的?气?质比在月山时温和上?许多。也算是许多年没?见了,过往种种,此刻却?清晰地出现在眼前。 风齐想起很多年前,他从万魔窟中?将她救起。 万魔窟内白骨森森,她不知?道被困了多久,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他拉她上?来,带着她躲过从不复的?追踪,她沉默地跟在后面不出声,似乎十分乖巧。 其实她哪里乖巧,她想法可太多了,只是不愿意与人正?面起冲突罢了。 就比如越许歌的?事,她硬是闷声接下扛了这?么多年,一声不吭。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眼前这?个人像是在想什么,珞游喊了几声他也没?有应。她起身,在他面前挥挥手,“师叔?” 风如晦垂眼,“你放才?在找什么?” 珞游将书合上?放回原位,“没?什么。” “师叔,我还有别的?事,我先走了。”她又向风如晦行了一个礼,转身离开后又折回来。 她对着风如晦扬了扬眉,露了个心照不宣的?表情。 风如晦:“?” 珞游指了指脖子,一脸坏笑,“师叔,师父说您最看重礼仪,您可能没?太注意。”她给他塞了一个铜镜便转身跑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风齐接过铜镜,脸色如冰。 方才?与宋恩缠斗时她跌落在他怀里,她说她恨他,风齐她在恨自己什么,宋恩抬头咬了他一口。 宋恩说,“风齐,我毁了,全完了,我沉在泥坑里爬不出去了。我好不了,你也别想好过。” 本以为只是一些轻伤,没?想到?宋恩的?唇印印在上?面,脖子有些泛红,印记让人想入非非。 风齐锤了一下桌子,刚好看到?珞游放回去的?书。 《堕仙名录》。 第 35 章 下山时?, 珞游正好碰上往藏书阁赶的师父。 凤凰曜问,“游游回来了?” 珞游将在洞庭的所见所闻告诉了师父。她斟酌了一番才?道,“师父, 这件事可能不全是之前修士所说的是妖鬼害人,可能还涉及到仙域。” 当年?水妖害人, 而水妖背后可能还有一个鲛人。水妖作?恶,鲛人续命, 而水妖被斩,鲛人却逃过一劫。 若不是仙域有人插手,不会如?此神不知鬼不觉。 凤凰曜顿了一下道,“游游,你放手去做, 若是查出?了些什么,为师替你担着。” 珞游不是那种不计后果的人,还不至于师父说这么重的话?。但她还是笑了一下, “多谢师父。” 珞游又问,“师父,您知道仙域堕仙吗?” “堕仙?” 珞游回想一番那人模样,“我在人间的时?候偶然看了一本志怪小说, 有堕仙面如?青鬼气如?寒冰, 穿藏青色长衣, 四肢被铁链困锁, 不知何处来也不知何处去。” “藏青长衣,缠身铁链?”凤凰曜摸了一下胡子,“倒是与拥逐很像。” “你可知天族战神重火?” 凤凰曜道, “在很久以前,重火与拥逐都拜西?境南斗为师, 二人为师兄弟,修为能力都接近。恰逢炼星海恒星异动?,有旧神陨落,而出?新的神族,两人都为上仙人物,且离渡神仅有一步。” 珞游知道乘火,但却未听说过拥逐。凤凰曜道,“你没听到便对了。当年?拥逐嫉妒重火天生火脉,在修行中他被魔神蛊惑心神,犯下了大错,差一点使得重火在神劫中魂飞魄散。” “犯下大错?” “不错。”凤凰曜道,“拥逐嫉妒重火,在渡神劫时?在雷阵中引入天魔,使得九重天雷翻倍,将乘火劈得外焦里?嫩。不过此事一直被天界所封锁,没有闹大,算是给西?境先?神一个薄面。” “原来如?此。” “不过么……”凤凰曜道,“倒是也没出?很严重的后果,天界那位战神不还是稳坐在烈火宫么?”@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珞游向来十分?佩服乘火,“常人九重天雷便是极限,这位战神扛得十八道。” “也不全是他扛的啦。”凤凰曜说起?来还有些激动?,“其中有两道,是花神白澜所化解。” 不知道为何,提到白澜,凤凰曜向来严肃的脸居然起?了几?分?羞色,“那时?花神正巧路过天池,于心不忍便救了这位可怜的上仙。若不是她出?手,恐怕现在天域就不是五神宫,而是少一神了。” 珞游点头,“所以拥逐因为嫉妒害了乘火,乘火入神位后将他逐出?六界?” 凤凰曜道,“是这么回事。” “困锁住他的铁链也是神器,所以他挣不开折不断,日日受折磨。若有一天他幡然醒悟愿意悔改,那铁链便也能随善意慢慢消散。”@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珞游“嗯”了一声。 乘火入神位,应该有上千年?光阴了吧。珞游想起?那人沉默的神色和安静的表情,又想到他说时?间漫长过于无聊,心里?蓦然生出?异样的感觉来。 锁链还在,他没有悔改的意思么? 但在他身上,珞游感觉不到任何的妒意和邪意。 “游游?游游?游游!” 珞游回过神来,“师父。” 凤凰曜道,“你怎么对一个堕仙这么感兴趣?你不会在人间遇到了一些奇怪的人吧?” 游游心性坚定且天赋极佳,是要追寻大道的人,可千万别被外面花花世界迷了眼。 珞游回道,“我在洞庭听说过他的一些事,在藏书阁没找到相关的记录,所以有些好奇,随便问问。” 凤凰曜点点头,在洛尤起?身打算离开时?他叫住她,“游游,你可见过你师叔了?” 说到这个人,珞游忽然想起?他清俊无比的脸和脖子上鲜明无比的唇印,她给了师父一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表情。 凤凰曜,“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在凤凰曜莫名其妙的眼神里?,珞游压了压嘴角,“师父您同我说过师叔如?昆仑雪山常年?不化的冰雪一般,但是你说的跟我见到的,好像不太一样。” 凤凰曜:“???” * 昆仑山外有四十四峰和三十二河,雪峰直插云霄,山间还落着雪,珞游出?了昆仑山门,拍了拍落在身上的细碎雪珠子,看到拥逐站在一颗树下等她。 暂且叫拥逐。 拥逐撑着伞,骨节修长,手腕被铁链贯穿,但是被他用袖子盖住,看不清衣服下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况。 看到洛尤,他轻轻一拂,伞上的雪便被风吹散了。他安静地站在她身边,给她撑伞,高大的身影挡过了山间吹来的带雪的风。 “又下雪了。”洛尤仰头望着天空,“久等了上仙。” 男人看她微微一愣,继而笑了。洛尤见过他笑,笑起?来没那么恐怖,很温和。 奇怪,温和这个词怎么能用在他身上呢?但是用在他身上确实是合适的。珞游觉得他就是一个温润如?玉的公子。 她惊讶于自?己这种想法。 许多年?前,在她刚拜入昆仑的时?候,祖师爷为她卜卦,卦象说她一生本应是平坦大道,但是途中会有一段孽缘,孽缘一解,便能扶摇而上重归正途。 珞游曾经不以为意,但是现在看到身边这个人,她又迟疑了。 此人为堕仙,曾经背负太多阴暗的不见天日的东西?,他永远走不上正途,与其让她走一段岔路,倒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让这段孽缘发生。 洛尤抬头望了一眼远处的山。山峰顶上堆满了细细的一层雪。珞游呼了一口?气,眉梢上也落了雪,“不用,过了这山头,前面就过了风雪地了。” 时?朔的手僵在半空。他笑笑没说话?,一手撑着伞,一手从袖中取出?一把油伞来。 他的动?作?很吃力,双手晃动?是能听到铁链撞击的金属声。 珞游望着他递过来的新伞,微微垂了一下眼。 他以为自?己在怕他吧,连伞都是准备了两把,如?此一来,既不用和他挨得近,又可以避嫌。 珞游接过伞,“多谢拥逐上仙。” 时?朔明显顿了一下。珞游当然是很聪明的,这一点他不得不承认,这么快猜到他的来历并?不奇怪。 时?朔撑着伞走在她前面,雪已经堆得很厚了,走起?来很吃力,他在前面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出?印记,珞游便慢吞吞照着他走出?来的路,跟在后面。 其实他也没这么坏吧,很有礼貌,也有风度,最重要的是很有边界感,不会去过问她的事,也不会让自?己的身份让她为难。 远远地,凤凰曜摸了一把胡子,“果然是女大不中留啊,徒弟大了,是半点由不得师父。” 凤凰曜还在暗自?欣慰自?己徒弟有了桃花时?,没注意到身边站着的那人,一身都裹着风雪,比他周身气质还要风雪的,是他那张刀割了一样的脸。 “游游是个清醒的,她身边这个人什么来头啊?哪号门派里?面有这个人?看着倒是仙风道骨的。有名头吗?不知道配不配得上我昆仑境。” “哎师弟,你觉得呢?师弟?师弟?” “不知道!” 风如?晦一甩袖子离开了。凤凰曜莫名其妙的,但是也正常,他这个师弟脾气不太行是出?了名的,连师父都不敢惹他,怕他那天癫了。 修行修到发癫,也是没谁了。 就这种人,珞游还说他放荡呢?怎么可能?!他这冰雕一座的师弟,怎么可能会有女人看得上他,还跟他红唇一点沾衣间?! 许是珞游看错了吧,凤凰曜心想。 回到人间,正是人间三月天,万物苏醒,落英缤纷,比起?昆仑的常年?苦寒,人间多了许多色彩与味道。 到达洞庭时?正好在下雨,并?不大,恰好能沾湿衣裳,有晶莹剔透的水珠落在她肩上,如?同一颗又一颗晶莹剔透的珍珠。 两位师弟并?不在原来的位置,暂时?联系不上,珞游找了个客栈坐下,一边联系两个人一边回想相关的线索。 只要找到那个鲛人,一切都能真相大白,也能够给青城和玉剑两个门派一个交代。 外面的雨已经停了,窗外正对着一个老巷,有伶俐的姑娘正在卖杏花,一手提着一个篮子,一个篮子里?是花,另一个篮子里?是上一年?酿上的杏花春。 小姑娘像是与客栈老板很熟,在客栈里?面卖起?了杏花酒。走到洛尤身边的时?候,她停下来,“姑娘买一枝花吧,今天城南的杏花格外漂亮,我今天早上刚折的。” 她折了很多,三四只扎在一起?,粉色的花苞坠在一起?,格外可爱。 时?朔拢了拢袖子,“我都要了。” 小姑娘似乎没想到这么顺利,珞游笑了笑,“杏花酒吗?涩不涩?” “我加了夏天的杏子汁,不涩,但可能会有一点酸。”小姑娘也很实诚,介绍完后把东西?放到桌上,“这个配上店家的蜜饯吃最棒啦,公子,要不要给姑娘来一点?” 小姑娘离开后,洛尤道,“怪不得店家这么喜欢她。”这么聪明,又会来事,确实很招人喜欢。珞游捡了一把杏花递给时?朔,“给。” 时?朔:“?” “我看你喜欢,特意为你挑的。”珞游将花推给他,“开心吗?” 男人青白的脸微微浮出?一丝笑,“谢谢。” “就这么接了啊。”珞游托着腮,“你可知道,杏花是花神殿花神白澜的本体,花神意味着心悦,在洞庭这一带,送杏花,代表着我心悦于你。” 第 36 章 洛尤的睫毛很长, 说话的时候微微扑闪,清灵而动人?,时朔的手僵硬一下。 她知道送杏花是何意思, 还要?送他? 她…… 面对珞游的疑问,他淡淡一笑, “知道。” “你知道?” 时朔回想起以前,“我曾经在那边的桥上买过一枝花。” 老巷外是一条河, 河那边十分繁华,夜里有夜市,传承了?很多年。听到此,珞游有些?吃惊,但?也没那么吃惊。 这一位堕仙, 不知道活了?多少余岁,有什么经历都?正常。 “哦是么?”珞游随口一问,“送人?么?” 时朔回道, “没送出去。” 他就不愿意再提这件事了?,伸手给珞游倒了?一杯酒。 珞游的心里忽然就和外面的天气一样阴雨连绵,莫名地突然的无由来的。 今日的酒好?像比小姑娘说的还要?酸一些?,不是很好?喝, 果?脯也没那么甜, 像极了?初夏生长的青梅子。 风齐看着洛尤出了?昆仑山脉, 等她离开, 他的目光死死落在那片树林之后。 山叶“哗哗”作响,空气里浮动着青草的味道,周围静谧得恐怖, 不像是有人?的样子。 “出来吧。” 一个白衣姑娘坐在树梢,她歪着头看风齐, “我还是喜欢你以前模样,高高在上的风齐神君更合我眼缘。不过,你现在这个样子倒也不差。” 宋恩笑了?一下,“你知道的,不管你什么模样,只要?是你,我都?会喜欢。” “你来昆仑做什么?” “唔,让我想想……我原本是接一个人?的令,知道有人?经过,我来替他杀了?她。”宋恩从树上一跃而下,站在风齐面前,仰头看着他。 风齐的身量很高,高她一个人?,他们背着光,他高大的身影将她裹在阴影中,让她无论如何也挣不脱。 “不过居然让我遇到了?你,我忽然就觉得,有比杀她更重要?的事了?。” 风齐拂开宋恩伸过来的手,“不过数年未见,你为何变成了?这般?” “变成这般?”宋恩抬了?抬手,转了?一圈,“我变成哪般了?,风齐?” 宋恩忽然笑起来,她仍旧是以前的模样,喜欢穿一身白衣,笑起来脸上有一个浅浅的酒窝,露出一颗虎牙。 明明是清清白白的样子,但?眸子里的阴戾和狠毒却一眼就能望见。 “风齐,我这样不都?拜你所赐么?” “你对我那么好?,你养我,护我,甚至为了?我去抢洛尤的天神四脉,你曾经那么爱我,我们度过一段美好?又无忧无虑的时光,但?是,你那么爱我又那么狠心抛弃我。” “风齐,是你救我又不要?我的,你说我为什么变了?呢?” 风齐一把抓住宋恩的手,“我不管你怎么想,现在在人?间,但?凡你伤洛尤一根毫毛,我一定会杀了?你。” 宋恩活动一下手腕,眼神中闪过一丝阴狠,“是么?” “风齐,我可真想看到你恨我入骨的样子啊。” “你恨我,也比毫不在乎我要?强。” 珞游找到师兄弟,湛清水一脸幽怨,他望着一直守在远处的拥逐,“师姐,他怎么又跟着你了??” “问灵阵还没有解除,暂时让他跟着吧,不影响。” 湛清水喃喃地,声音只能自?己听见,“怎么不影响了?,我总觉得他对你……对我们图谋不轨。” “想什么呢小师弟。”珞游拍他一下,“别多想,正如他所说,以我们仨的背景和能力?,让他挖空心思来对付我们,实在是难为他。” 湛清水心中愈发难受,“师姐!” “好?了?,办正事。”珞游道,“我找到鲛人?的来历了?,现在我用传音海螺将他引过来,将他困在海螺中,再带回昆仑。” 三个人?中,珞游的水性最差,素日里都?是靠避水珠才?能在水下来去自?如。此次入水,要?在水下待很久,便留下珞游在水上,昆凝玉吹海螺引人?,湛清水在背后偷袭。 海螺音悠长空灵,仿佛能穿过这万籁俱寂的深夜,到达遥远的南海。那里有鲛人?人?群,海上有如水的夜色,落日与朝阳血红,整个海面平静是安宁,汹涌时壮阔…… 招因?站在水底黑影之中,不知何时泪流满面。 好?像,自?从离开南海以后,就再也没有听过乡音了?。 海螺音声声召唤,他循声而去,一直到月色之下。 一位女子坐在水面上,平静望着远处渔村点点渔火。 很多年前就是这样,不管仙域的人?如何为难,不管一众仙家多么无礼,她始终平心静气,*七*七*整*理坚持着自?己的意愿。 她将小歌带走后,就一直将小歌保护得很好?,没有受半分委屈。而现在越许歌以妖鬼之身渡仙劫,生死不明,魔域右使时不时骚扰仙子月银,洛尤上仙闭关修炼……以往的仇家知道月山自?顾不暇,就都?找上了?门。 寻仇的,挑事的,贪图鲛人?泪的……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珞游转过身,湛清水刚要?启动阵法,“咻”的一声,一张大网从天而落,将鲛人?挂在半空。 “看来那个小妞儿说得一点也不错,你果?然在这里!” “终于被我逮到了?!哈哈哈哈,让你个狗东西之前对我这么无礼!”一个锦衣男子一脚踹在鲛人?头上,用力?极猛,鲛人?立刻头破血流,跪倒在地上。 “带走,回轩辕府好?好?招待他。”男人?咬牙切齿,将招待两个字咬得很重。 越看越不顺眼,他又一脚踢向鲛人?胸口,鲛人?呕了?一下,从嘴里吐出一颗绿色的珠子。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你们几?个带着珠子把结界破了?,里面的鲛人?泪和仙器收好?了?一并带回去。” 轩辕盛盛气凌人?的样子不容人?拒绝,手下齐“喊”了?一声“是”,立刻带上鲛珠潜入水下。 “站住!” 珞游拦住要?下水的人?,“几?位仙家,鲛人?是我们引上来的,也是我们全程在跟踪追查,你们不能横插一脚。” 见到面前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轩辕盛歪了?歪脑袋,但?看清她的脸后,条件使然得站正了?。 他意识过来后又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难堪和愤怒从心底翻涌出来。 他太?不喜欢这张脸了?,因?为这个人?让他想起被月山洛尤抓到吊起来打! 好?在眼前这个人?和洛尤只是像,不过凡人?一个,要?是洛尤在这里,基本上都?是直接揍。 妈的,当年不就是打断了?越许歌一条腿么,至于她在天域闹出那么大动静,还直接强行出关大闹轩辕府。因?为这件事,家主迁怒,他可是过得一天比一天窝囊! 现在好?不容易等越许歌闭关,他非得捣了?那逼丫头的老巢,然后再把百年前的事全部?捅出来,让她后路全无,再把她逐出天界,成为六界游鬼! 轩辕盛被珞游逗乐了?,“这位小道友,你在开什么玩笑?” 他见珞游坚持不让,“这是百年前逃出南海的罪鲛,现在身上背了?几?十条人?命,现在我们轩辕府来人?间彻查此事,你要?是识相,就赶紧让开!” “你们几?个还愣着干什么,马上下去!” 几?人?不顾珞游阻挡,全部?涉水而下。珞游冷声道,“阿玉清水,布阵拦人?!” 虽说三人?尚且是□□之身,尚未修成仙体,但?是常年在人?间历练,战斗力?非常强。轩辕府那几?人?没什么实战经验,很快被水卦阵困住。 “废物!”轩辕盛大骂一声,转瞬手中多了?一个类似火.药筒形状的仙器。 他轻轻一转,几?道雷电从药筒口冲出,转言将水卦阵炸开。 “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轩辕盛吹了?吹雷劫锤,“无门无派的小仙,也敢在我面前这么造次。” 又有几?道雷电劈下,照着水底盖去,昆凝玉躲闪不及,被雷电劈了?正着。 湛清水大喊,“师兄!” 昆凝玉擦了?一下嘴角的血,示意他不用担心,但?他灵气全乱,任谁都?看得出来他伤得很重。 珞游冷声道,“我们与几?位无冤无仇,你们这样做过分了?!” “师姐小心!” 珞游立刻躲开,但?还是被雷电伤了?手臂,伤口狰狞,她青蓝色的衣袖很快被鲜血濡湿。 她亮出本命剑,和轩辕盛打在一起。轩辕盛天生仙体,修为上高出珞游几?个层次,但?珞游机警,很快将轩辕盛困在三彩琉璃珠中。 三彩琉璃珠是凤凰曜交给珞游最厉害的封困仙器,和雷劫锤差不多的等级,所以雷劫锤并不能轰开它?。珞游双手盘起,将一人?大的三彩琉璃珠化成半手掌大小,捏在手里。 “放开鲛人?,我将你们家少爷还给你们。”@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珞游半指虚握,轩辕盛在里面痛苦尖叫一声,“哎哎哎,有话?好?好?说,别动手!” “你伤我师弟的时候怎么那么盛气凌人??”珞游隔空抽了?轩辕盛两个巴掌,轩辕盛吃痛地嗷叫一声,“你个疯女人?,长你这样的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嗷!” 珞游捏紧了?琉璃珠,“放人?!” “放放放!”轩辕盛是个没什么骨气的家伙,从小在家娇纵惯了?,只有他折磨别人?的份,除了?那次被洛尤吊着打之外,就没有被人?这么对待过。 他招了?招手,那几?个人?相互对看一眼,不情?愿地将鲛人?推出去。 珞游示意湛清水去看看昆凝玉的伤势,自?己则去将鲛人?带回来。鲛人?伤得很重,他本来就是断尾,现在还被劈了?一道,整个人?倒在地上,意识不明。 湛清水将昆凝玉背回来,昆凝玉同?样昏倒过去。珞游又给轩辕盛两个巴掌,抬手要?将三彩琉璃珠还回去。 就在此时,琉璃珠忽然发出清脆的一声“咔嚓”。 珞游反应迅速,在仙器爆裂之前将它?投了?出去。轩辕盛扛着剑站在几?人?面前,脸肿着,一副我要?杀了?你的癫狂模样。 “一个破珠子,就要?困住我?”轩辕盛歪了?歪脖子,“放心,我会好?好?回报你们的。” 第 37 章 “我的本命剑乃重阳山玄铁所制, 又以?三味真火炼制而成,乃近神品的存在,你一个区区仙品三彩珠就想困住我, 这么天真?” 轩辕盛横剑劈下,完全是毁天灭地的意思。珞游推开湛清水, “你先带阿玉回去。” “师姐,他会杀了你!” “你留下, 我们三个人都会死,你带着阿玉回去找师父。”@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湛清水没有别?的办法,他虽然懦弱,但是宁愿自己死也不会愿意扔下师姐一个人在这么危险的地方。 他异常坚定,“师姐, 我不走?,阿玉要是醒了他也不会走?。” “别?在我面?前上?演什么师门情深!”轩辕盛拨了一下剑穗,“你们三个, 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轩辕盛修为?算不上?高,但盛在家?世显赫,各种仙器随手就来,即使单打独斗拼不过珞游, 用无数仙器来压制她?, 倒也简单。 珞游很快被千斤山压住, 千万斤的重量盖在她?身上?, 根本动弹不得。她?强撑着让湛清水离开压力之下,片刻后体力不支,呕出一口血。 “我劝你别?挣扎了, 就是你师父来,遇上?我这些仙器, 也够他喝一壶的。”轩辕盛一脚踹在珞游胸口上?,珞游为?了避免千斤山压在昆凝玉身上?,不避不闪,生生挨下这一脚。 她?单手擦了嘴角的血,“你等着。” “还?敢嘴硬。”轩辕盛抬手给珞游两巴掌,“方才不是扇我扇得很开心么,现在怎么不神气了?!” 他不想再耗时间,这个女人让他很烦,为?避免夜长梦多,他提剑直接捅入她?胸口。 刚才听说她?现在在昆仑修行?虽然昆仑离天域很远,但难保证她?后期不会寻仇,直接杀了比较省事?。 湛清水冲过来,却被轩辕府的一群人拦住,他嚎啕大哭,“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师姐,师姐!” 轩辕盛冷哼一声,这件事?他做了不止一次,驾轻就熟。他示意其他人斩草除根,转身后发现珞游趴倒在地上?,已经昏迷不醒了。 切,还?以?为?多厉害,一剑就能解决。轩辕盛心中鄙夷,伸手召回自己的宝剑,然而奇怪的是,宝剑没有任何反应,仍然贯穿着珞游。 奇了怪了,什么情况? 轩辕盛一靠近,便被猛地拉住。珞游单手跪坐在地上?,一只手死死抓住长剑的剑刃,另一只手抓住轩辕盛脚踝,猛地一拽,将他带入到千斤山之下。 珞游的动作?很快,几乎在眨眼之间,轩辕盛没反应过来就同样被压在千斤山下。 一股让他抬不起头的重力落在肩头,珞游空出一只手来,死死扣住轩辕盛的脖子,“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大的亏。”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反手驱动自己的长剑,直接贯入轩辕盛的脖子,誓与他同归于尽。 她?的动作?很快,又在千斤山之下,轩辕盛被她?重伤,但他从轩辕府出生时便求了护体神符,即使珞游下手又狠又重,几乎是死招,但还?是没有立刻要他的命。 轩辕盛得以?喘息,他勃然大怒,一手捂住脖子上?的伤口,“你个疯女人,你找死吗?!” 他收回千斤山,动作?立刻恢复过来,但珞游不行,轩辕盛伤了她?命门,她?本来就失血过多,为?了拖住轩辕盛又透支了灵力,此时已经奄奄一息动弹不得。 轩辕盛反手抓住珞游的头发,一掌劈下去就要让她?尸首分离,不过他尝试几下发现根本抓不了。 不是轩辕盛没抓稳,而是他抓不住。飞扬跋扈的男人先是愣了一刻,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手臂也齐齐斩断。 疼痛缓了一瞬才传到他大脑,他尖叫起来,轩辕府的几人从刚才珞游反击时就愣住了,此时才反应过来,争先恐后地冲过来,检查他的伤势。 “你是什么人?狗日的胆敢得罪我们轩辕府?!” 时朔卸掉珞游身上?的千斤重担,揽住她?,伸手按住她?的伤口,止血。珞游胸口一大片血渍,胳膊也被雷劫锤伤到,身上?脸上?都是脏污的伤痕。 他抱着珞游,对口出不逊的轩辕盛眯了眯眼,轩辕盛不受控制地闭上?了嘴。 不费一招就将轩辕盛制服住,想来绝对不是硬茬,轩辕府的人全都冲上?去,瞬间被弹飞。 “拥逐”的脸本就青白,严肃看人的时候给人巨大的威压,轩辕盛发不出声音停止哀嚎,涕泗横流地在地上?乱滚。 “既然你的手不懂事?,你也控制不住它,本君便废了它们。” 轩辕盛的另一只手也被卸掉,他不能出声,只能在地上?扭曲蠕动,轩辕府的人屁滚尿流地爬回来,没一个敢上?去拉,皆被时朔的威压压迫得跪趴在地。 “原本打算杀了你,但是因为?你这种畜生死得干净利落,实属便宜你了。”时朔说完,天雷落下,那天雷比雷劫锤制作?而成的天雷要凶猛十分,但仅仅一道,不偏不倚,直击轩辕盛额头。 轩辕盛的额间多了一道红色的闪电痕迹,他修为?瞬间随雷电消散,反哺人间,明?明?是乍暖还?寒三月天,洞庭这一片猛地草长莺飞,桃红柳绿。 而轩辕盛挣扎了两下,也逐渐由人形化为?黑鱼。与其他鱼类不同的是,他少了两根鱼鳍。 黑鱼在岸上?扑腾了几下,极度缺氧让他动作?迟缓,最后终于不甘心地挣扎几下,滑入水中。 时朔废了轩辕盛所有根骨和修为?,他将永生永世不得修行入仙途,只能带着记忆在六界巡回,生生世世入畜生道。 湛清水目瞪口呆,不知道世间有谁能够直接剥夺仙族的修为?,还?能直接让人变成鱼。在他反应过来时,时朔已经带着珞游离开了,空荡荡的洞庭湖上?飘了几片柳叶,没有留下其他的印记。 除了今年?三千洞庭的夏天来得特别?早之外。 * 目睹这一场闹剧后,宋恩将幂篱放下,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时朔的能力,超出了她?的想象,她?从来没有见过有什么人,能够直接逆天而行,将人化为?鱼的。 他的力量,好像比那个人还?要恐怖,还?要不可控。 看来事?情越来越难办了。 她?转过身,识海中传来一个声音,“事?情办得如何了?” 那个人早在无形之中就控制住了她?,能够直接隔空从魔域穿过她?的识海与她?对话。宋恩拍了拍袖子,“洛尤被时朔救了。” 宋恩明?显感觉到那边沉默了一下,他说,“不是让人将时朔引走?了么?” “他很聪明?,追到一半就知道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很快折返回来。”宋恩道,“不过洛尤肉身受到了折损,神魂也被轩辕盛的本命剑损伤,她?想完好变回来,也不是很容易。” “你真是……太小瞧时朔了。” 这下轮到宋恩沉默了。那个人有起死回生的能力,时朔肯定也有。“不过也不是难事?,一次杀不成,下次再找机会就是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你跟你母亲一样天真。”黑影说话很慢,声音空灵而悠长,“洛尤渡的是神劫,历经生死一次,便离神体更近一步。渡劫成神体,我再也不能奈她?如何了。” 宋恩冷笑一声。 “你想阻止她?渡劫有千万种方法,急什么?” “她?可不是第?一次渡劫了。”在很多年?前,他就让燕阴断她?前途削她?根骨,不过洛尤心性坚定,又气运爆棚,居然在渡神劫失败的情况下重新修补根骨。 若天界再出一神,在他身上?的枷锁就又多一道,想要自由就更难了。 宋恩靠在树上?,默默望着远处的雪山,心中的妒意和厌恶此起彼伏。 黑影察觉到了,他笑了,“风齐也入人间了?” 宋恩心中一惊,语气却装作?漫不经心,“我不知。” 黑影的声音空灵而遥远,“据我所知,他是为?保护洛尤而来,他对那位月山仙子,倒是情根深种。” “才不是。”宋恩的表情终于出现一丝裂缝,“他与洛尤早就没关系了。” 黑影笑了一声,颇有些嘲弄的意思。宋恩恼怒异常,还?要再辩解,却发现他已经走?了。 女子愤愤地踢了一脚石子,她?抬头望向昆仑方向。 为?保护洛尤?情根深种?风齐我非要让你清楚,她?才不配你情根深种。 第 38 章 珞游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从她年少时期拜入昆仑开始,十余载,一心修行, 奔行大?道。 昆仑常年?被白雪覆盖,她一步一步走上长梯。昆仑雪峰上, 她跪坐在凤凰曜面前,“师父, 世间之道三千万,弟子不求大道通途,只求问心无愧。” 在昆仑的十余年?,她一直秉承这个想法。师父和师弟都说?她固执,连祖师爷也说?她若是始终坚持自己的想法, 那么命里终有一劫。 谁命中没有劫数? 如果连自己本心都不能坚持,那所?有的坚持都将毫无意?义。 在昆仑的十年?断断续续地重现,又?多了?一些不属于她的记忆, 有一望无际的青山,漫山遍野的桔梗和荆芥,又?有人?站在远处,安安静静地望着她。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画面又?回到她拜入昆仑的第二天, 她跪在祖师爷画像前, 凤凰曜将她所?呈的卦象解给她听。 昆仑弟子拜入师门?时, 祖师爷都会提前为他们卜上一卦, 以卦象来提点一二,好让弟子能够谨言慎行,对未知?之危险有所?预防, 亦能够走上坦途大?道。 这是昆仑对新弟子的关照。那时祖师爷对她的告诫便是,切勿一意?孤行。 画面又?回到一段她不熟悉的场景。一个高挑且清冷的姑娘跪坐在她面前, 外面围了?很多人?喊打喊杀,她闭门?谢客,拒不开门?。 她对那姑娘说?,“既然你拜入我?门?下,我?自然要?护你安危和周全?,你不用拘谨,以后你就住招音阁吧,我?这里东西缺了?不少,需要?什?么你自己?去人?间买,去吧。” 有个男人?坐在她身侧,模样她看不清,他的轮廓很深,他问她,“你想好了??” “其实我?没有想好。”珞游感觉自己?好像很苦恼,“但是如果不这么做,日后我?可能会十分懊悔。暂且收下吧,若是今后我?真是捅出什?么篓子了?,神君可得拉我?一把。” 男人?笑了?,“方才与众仙家对弈,态度倒是强硬,怎么不见你如此惶恐。” “谁都有慌乱无助的时候。”她很认真地看着他,“但是没办法,惶恐归惶恐,事?还是要?做的。” 那男子又?笑了?,对于她,他好像格外关照,“你放心做便是,没人?敢动你。” 对于这个人?,珞游心中充斥着被背叛的愤怒与反感。 他是谁,是不是曾经对她很重要??所?以才让她这么伤心。 时间又?回到昆仑,她站在祖师爷画像前。师父说?,祖师爷又?为她卜了?一挂。珞游不解,“师父,每人?只有一卦。” 凤凰曜正在解卦,头也不抬,“哦,祖师爷他关照你。” “祖师爷说?,你情劫坎坷,为一人?耗尽了?心神与爱意?,却遭到不可原谅的背叛。若过情劫,今后都是坦途,放心走便可。” 情劫?@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呵,珞游心中腹诽,若是这样,她从此刻便斩断情丝万根。 —— “她怎么样了??” 时朔往药罐里添了?一把柴火,眼也不抬,“你应该去问问你的那位好妹妹。” 风齐皱眉,“什?么意?思?” “青燃神君知?道宋恩现在一直在魔域。”时朔转过脸来,“那你应该清楚,她坠入魔域后,一直在为魔神效力。” 听到“魔神”两个字,风齐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这次轩辕盛来抓招因,你真的觉得是偶然吗?” 轩辕盛和越许歌二人?交恶由来已久,越许歌看不惯轩辕盛不入流地手段,轩辕盛瞧不起越许歌卑贱的出身,现在越许歌以妖鬼之身渡仙劫,却因为雷劫凶猛,如今下落不明。 没有越许歌插手保护洞庭这一片,轩辕盛当然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轩辕盛趁机寻仇是真的,但是不至于那么巧,在他遇上洛尤的同时,我?又?被魔神的分.身引走。” 时朔道,“我?在追捕魔神踪影的时候,察觉到魔域燕氏的戾气。”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风齐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目前,燕氏只余一脉。 宋恩。 时朔问,“想必,青燃神君已经见过宋恩圣女了?吧?” 宋恩目前还不是圣女,她坚决拒绝这个称呼,魔神的圣女之位还空着,但魔域早已知?晓,燕氏后代已回归魔域,现在只等?登回圣女之位。 以宋恩坚决的拒绝态度,风齐当她还有一丝良知?,“倘若真的是宋恩要?杀洛尤,我?定不会饶她。” “你不信?” 时朔冷笑一声,“你自以为教了?她世间伦理万物规则,她就能摆脱魔域燕氏的使?命,至少不会被本性驱使?为祸世间?风齐,你扪心自问,真的觉得你能做到么?” “这是燕氏自己?的选择。” 时朔将熬制好的倒到瓷碗中,“宋炼做不到改变燕阴,并且为此备受纠缠,最后选择魂飞魄散,希望你最后不会走上同样的道路。” 天气慢慢回暖,万物复苏,早间下了?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空气湿润,像极了?昭山的日夜。 昭山,是宋炼的仙府。 和月山一样,宋炼走的也是苦修之路,昭山仙灵同样地不充沛,四季明显,花草树木乱长,充满野趣。 当年?的宋炼,也有明媚的前途。他同现在的洛尤一样,坚定且努力,离渡神劫只差一步。 神域分两段,正神与邪神。正神的力量越大?,附属在魔神身上的枷锁便越重,魔神太丰已被困锁在魔域千万年?,千万年?来,魔域不过出现两位魔君,而仙域却有四位天神,强到让神子时朔也在冥冥中苏醒。 太丰渴望自由,仙域渡正在渡神劫的仙者们源源不尽,宋炼、空无声、洛尤……以他们的心性与能力,渡劫不过一步之遥,都在找一个契机罢了?。 为了?避免他身上的枷锁再多几重,他示意?燕阴引他们堕入地狱,藉以充实自己?的力量。即使?不能将其引入歧途,半路杀之,也未尝不可。 这对于燕阴来说?不难,她折磨人?的手段有千万种。她差一点害得空无声走火入魔,还趁从不复不在时,让他的手下削断洛尤的根骨,让洛尤永远差一步,变成一个不能控制灵力的废人?。 但是她在遇到宋炼后,一切却又?变了?。 她忽然有点舍不得害人?了?。 她为那个心性坚定的男人?着迷,他英俊,温柔,强大?,坚定……燕阴舍不得杀他,她幽禁他,折磨他,逼迫他,强迫他,引诱他…… 都没有成功。 燕阴动心了?。 宋炼软硬不吃,他宁愿散尽修为死无全?尸,也不愿意?和她同流合污。 燕阴关了?宋炼很多年?,一直到魔域出现异象,天雷滚滚,星云密布。 宋炼神劫将至! 他居然能在魔域渡神劫! 宋炼的心性与能力,足以让他撑过十八道天雷,成为神域第五位天神。 燕阴没有办法,以她的身份和立场,一旦宋炼渡劫成功,她将再也不能见到他,甚至连像现在这样束缚住他都不可能。 不,不可能!她燕阴看上的男人?,从没有失手过,这次也必然是! 她一定会将他彻底拉下地狱,让他永远也离不开自己?…… 第 39 章 窗户被风吹开, 时朔起身关了窗,转身看到珞游睁开眼,正在望着自己。 时朔俯下身来, 摸了摸她的额头。烧已经退了,如果再烧下去, 她这肉体凡胎,就真的扛不?住了。 珞游的嘴唇因为高烧而起了一点皮, 双瞳血红,原本还心存戒备,在打量完周围后?又放下心来。 “我是死了被你召魂回来么?” 她记得当时和轩辕盛同归于尽,后?来力竭而昏迷过去。以她当时的伤势,就算是?她师父, 也很难将她救回。 时朔笑了笑,伸手蘸水在她唇上轻轻一点?,给?她补了一点?水, “你运气比较好,正好我路过,我心情好,不?想看到?有人死。” “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珞游摇摇头, “你救我, 需要我做什么么?” 他这样三番五次地帮自己, 她不?太喜欢欠人人情。 时朔道, “暂且先欠着吧,等?我想到?了再说。” 他扶着珞游起来,珞游坐正了, “这里是?哪里?” “南斗。” 哦对。拥逐原本是?南斗仙宫十分出色的弟子,若不?是?他嫉妒乘火, 被魔域蛊惑,现在应该也是?天域一位德高望重?的上仙吧。 “他们不?欢迎我过来,但是?不?会见死不?救。”时朔一勺一勺地给?她喂药,“你伤得太重?了,回昆仑来不?及,只有南斗有暂时吊你性命的神药。” 不?过,南斗不?任由他们四处穿行,他们现在所能活动的只有这一小块天地。 时朔的动作很慢,铁链穿过他的手腕,随着他的动作发出轻微的碰撞声。每动一次,他就要缓一下。 珞游垂眼,“我自己来吧。” “你是?病人,要好好休息。” 时朔喂完了药,伸手往她嘴里塞了一颗糖。 珞游含着糖,“我不?怎么怕苦。” “我知道。”时朔道,“只是?想让你吃一点?甜的。” 珞游靠在垫子上,望着时朔的背影。他的修为没?有被封住,但是?身体却?被锁神链控制,每动用一次灵力,就要受钻心之痛。 处理轩辕盛那几?人应该也反噬了他吧,所以现在连行动都?被限制了。 “上仙。” 时朔转过头,珞游盘腿坐在床上看他。 时朔回道,“你问。” “人人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救我一命,能减轻你曾经的罪过么?” 时朔摊了摊手,“我不?清楚。” “嗯。”珞游没?什么表情。 她道,“万物?因?果有轮回,我以为你有善心,锁神链便能弱上几?分,至少能让你不?那么痛苦。” 她想,总会有一天能够找到?办法?,缓解他的折磨。 在时朔的悉心照料下,珞游的伤势恢复得很快,几?日后?便能下床了。 但是?活动受限,两个人并不?能随意走动。有时候天气好,能够从窗外?,窥见南斗的半片星空。 南斗之仙域,环境俊秀。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三年前珞游跟师父一起来过南斗听大?师讲习,南斗最盛修心,却?偏偏出了两位天赋异禀的武仙,有一位还渡过雷劫,成为仙域战神。 外?面又开始下雨了,时朔带珞游出去透气,两人各撑一把伞,珞游跟在他后?面,望着面前的座座仙山,忽然?道,“仙友。” “你说。” “你有想过去南斗看看么?” 时朔转过头去看她,珞游尝试去解释,“我并没?有说您现在这样不?好,我不?知道你的过去,也无权过问,我的意思是?,若是?你想看看现在的南斗和以前是?否一样,我可以帮你。” 她展出一份画卷,这是?三年前听现任南斗仙人讲法?时,仙人赠予她的。 这是?一幅现南斗的画卷,画上有阵法?,可以入画之内。作画人手艺高超,画中的一切与现在的南斗别无二。 “多谢。”时朔笑了一下,他收下了画卷。 “倒也谈不?上想念。”时朔道,“人必须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既然?我曾经做过错事,就应该为此付出代价,这本就是?天经地义。” “所以我从不?去怀念,因?为那是?无意义的事。”雨水顺着伞檐落下,落在他苍白的指尖。他宽大?的袖子盖住了他的手腕,珞游只能看到?他修长的骨节嶙峋的手指。 “与其计较过去得失,倒不?如去担忧那缥缈难以捉摸的未来。”时朔道,“我希望未来,我不?会做错事。” 珞游问,“仙友怕未来做错事?” 她很怕拥逐说想未来夷平仙域什么的。 时朔垂眸看着她,“我希望我能够保护我在乎的人,不?至于让她每次都?置身危险之中。” 雨势渐渐大?了,珞游心中慌乱,伞打偏了,半截裙摆都?被雨伞打湿。时朔道,“我们先回去吧。” 山峰肆虐,珞游被吹得往后?踉跄一下,时朔扶住她,替她挡住山间的凉风。 “南斗终年潮湿阴冷,并不?适合养伤,待你伤势再恢复些,我送你回昆仑。” 他的手很白,却?不?像珞游想的那般冰冷刺骨,温度很高,修长有力,牵着她一步一步往前。 拥逐的背影很清瘦,高挑板正,偶然?的时候,珞游也会想,到?底乘火有多优秀,才会让他嫉妒到?心生魔念。 她也在想,自己一生都?在追求正途,若是?因?他而前功尽弃,她还要坚持吗? 从一开始她就知道自己要历经这一段孽缘,那么在祖师爷提前警告的情况下,她还要一意孤行不?听劝地扎进去么? 珞游微微叹了一口气。 南斗的天,还真是?冷呢。 等?恢复得更好些,洛尤也会出门外?走一走。 南斗对拥逐限制很多,但是?对她并没?有什么禁锢,但毕竟是?人家的地盘,她倒是?也知趣没?有乱逛,只是?在回来之前折了一枝盛开得正好的带着露水的桃花。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南斗随不?像昆仑一般终年苦寒,但相比较四季变化已经到?春天的人间,现在的气温还是?低了太多。 回来的时候时朔看书看得睡着了,宽大?的披肩盖在他身上,屋内温暖舒适,烧红的炭火“毕剥”一声响。 这几?日他都?被捆神索折磨,整夜整夜地不?得休息。 他的房间在她的隔壁,他刻意压低了声音,但仔细去听仍旧会有声响。 今日大?概是?折磨的时间过了,他累得睡着了,安静的环境中能听到?浅浅的鼻息声。 他的睡眠素日很浅,今日却?睡得沉,等?洛尤将桃花插.进花瓶中,他也没?有被打扰。洛尤索性坐到?他对面。 拥逐的脸很耐看,轮廓优美,鼻梁高挺,如果不?是?一直以来青面冷脸,也算得上是?一个美男子。 如果是?她,受了千百年的折磨,面相也会变吧,变得愤世嫉俗,甚至会觉得生不?如死,不?如一了百了。 炭火“毕剥”一声响,晚间天色又阴沉下来,看来是?又要下雨了。洛尤的情绪并不?容易被外?界影响,等?起风的时候,她起身关上窗户。 转过身来,时朔已经合上书,坐正了看她。 虽然?是?堕仙,但是?他跟南斗的那些老古董好像没?什么两样,仍讲究站有站相,坐有坐相。睡醒了,整个人就像一根紧绷的弦,端正地坐在她面前。 这样的人,珞游不?是?没?有怀疑过他的身份。 但是?转念一想,他除了拥逐,还能是?谁呢?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带上捆神索,一步一动都?是?折磨。 “来多久了?” “有一会儿了。”洛尤坐在对面,“不?太忍心打扰你。” 窗台上的桃花盛开得正好,有正在怒放的,也有含苞欲开的,放在素净的屋内,十分雅致。 洛尤喜欢花草,但从不?打理,月山仙子宫里的花草,都?是?月银日日换上新的。愿意给?他折花修剪杂乱的枝丫,着实让她费心了。 时朔压住要上扬的嘴角,将手中的书放下。珞游看了一眼。 星河录。 她坐在他对面,能闻到?他身上雪松一样的味道,生人勿进*七*七*整*理,但不?知为何此刻,她忽然?想伸手去摸一下他修长的青灰般冷白的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也确实这么做了。 时朔微微眯了一下眼,“你僭越了。” 洛尤笑了一下,“我早就想这么做了,原来和我想得一样。” 被捆神索卷干了灵气,不?冰才怪。 时朔反手抓住她的手。珞游的手指修长,但时朔的手比她还要大?上许多,可以完好地将她的手包在手中。他眼角微微挑起,“我应该同你说过,我是?个很无聊的人。”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我知道。”珞游回望着他,“我也发现了。” “但即使是?这样,我还是?会觉得你很吸引我。”珞游道,“因?为我也是?个很无趣的人。” 两个人的手交叠,暮色四合,再暗一点?,屋内的夜明珠散出明亮的光,整个屋内又恍如白昼了。 珞游垂着眼。 她是?个很清醒的人,没?有结果的事从来不?会去强求,也不?喜欢走弯路,如果注定?结局是?不?圆满的,那么坚持下去的痛苦的过程,也不?应该有。 温暖的灯光下,时朔的笑容很温柔,像窗台摆出的桃花,不?招摇,很素净。 “我能察觉得出,你很紧张。” 珞游坦白,“确实。” “我拜入昆仑之前,祖师爷为我算过一卦。”她摊开双手,掌心纹路错乱,“祖师爷说,我命中注定?有情劫。” 说完她认真看着时朔。 时朔沉默了许久,“你认为,你的情劫是?我?” 洛尤点?头,“也许。” “我不?喜欢走弯路,一直都?是?。如果一场灾难有预警,我又能避免,那么我不?会再铁了头往前冲。” 时朔望着她,珞游吸了一口气,“对于你,也是?这种情况。” “我可以答应帮你一个忙,但是?我不?能走到?一条错的路上。” 她不?是?什么天真的人,他忽然?用起心来对她,或许是?因?为无聊,也可能是?她有别的用处,比如他要修无情道,成神杀她证道之类。 若是?哪一日,他与她的信仰不?再同一条坦途上,她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一直以来自己坚持的东西。 意识到?珞游真实意思的时朔:…… 时朔心中五味杂陈,不?知该因?珞游那句“也许”而暗自窃喜,还是?为那一句“你也是?”而神伤。 屋内的明珠光泽微弱,灯火被山风吹得乱舞,时朔靠在坐垫上,瞄了门口一眼。 “神君向来光明磊落,如今怎喜欢听人墙角了?” 他望着来人,微微扫过他的面颊,“神君今日来见我,想必那件事已经有了答案。” 风齐却?绝口不?提宋恩的事,他望向珞游离开的方向,“洛尤上仙再神劫,生死未卜,神子还是?不?要扰乱她的心思为好。” “我不?会乱她劫数。” 风齐一来,南斗的山风也冷了几?度。他道,“我来接珞游回昆仑,神子现在的身份不?方便,便不?要再出面了。” 珞游本与时朔约好了后?日出发,风齐发现魔神想对她下手后?,便急于将她带回,避免她在仙域外?遭受不?测。 “时朔神君。”风如晦道,“正如洛尤所说,她一生追求大?道,不?应有任何羁绊。” 时朔仍旧是?面色平静,待风如晦说完时才慢吞吞地,“对,有羁绊才会扰乱心神。” “神君,您不?觉得尤尤所说的孽缘,不?是?别人,是?指当年的你么?” “她的意思是?……若是?知道你们俩现在是?如此相看两厌,就不?会和你开始那一段感情。” 风如晦的脸如同冰块,南斗的夜风,当真是?潮湿又寒冷。 第 40 章 昆仑之巅, 过三千三台阶,往上走的时候,珞游下意识望了一眼身后。 “修习之路, 在于专心。”风如晦声音冷冷,像冰山上的雪。 珞游转过身来。她见风如晦不过一面, 但是却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师叔。”珞游喊他?。 风如晦转过头?,看到珞游仰着头?看他?。 雪山之下, 她目光炯炯,像最纯净的冰晶,无论外界多污浊多肮脏,她始终保持本心,干净得一如既往。 他?想起多年前, 他?掀开万魔窟的云层,她也是这样望着他?。 有些记忆,穿过密密麻麻的时光和破碎不堪的过往, 终于和现在重叠在一起。 无论沧海桑田,无论山长水远,有些东西是不会?变的,比如他?的心动?, 比如……她。 “师叔?” “师叔!” 风如晦看过来, 珞游指了?指自己的通灵阵, “师父说鲛人也已经醒了?, 让我们?去灵池。” 她转过身走向?另一个方向?,风如晦跟在她身后,又听到她喊一句, “师叔。” “嗯。” 听到回答,珞游这才满意地笑起来, 她转过身看着他?,“师叔,你方才跟我说修习要专心,不要被旁人乱了?念想。” “我方才叫你几声?你都没听见,始终神游天外,是不是因为……又想念那个……”她指了?一下自己的脖子。 你是不是想那个留下烈焰红唇的姑娘了?? 风如晦:“!” 珞游大?笑着离开了?。 她可?从来不会?吃亏,平白无故让人训斥了?去,谁贪恋凡尘荒废修行还不好说呢。 凤凰曜在灵池等珞游许久,直到看到她,一颗悬起来的心终于是落了?下来。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昆凝玉已经清醒了?,虽然他?用上了?无数名?贵的灵药,但还是散了?十年修为。为此他?狠狠地淬了?轩辕盛一口,“那混账东西,等我抓到他?,非得废了?他?百年修为,让他?成为一个废人!”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凤凰曜道,“这你自然放心,虽然轩辕盛失踪了?,但是事情是他?干的自然跑不了?。我已经将事情的前因后果都禀送至天宫,天域自会?有人惩戒他?们?。” 昆凝玉这才满意,他?问,“师姐,你现在怎么样?” 湛清水说师姐伤得最重,还耗尽了?灵力要同轩辕盛同归于尽。 轩辕盛什么狗东西,他?配跟师姐死在一起? 湛清水站在一旁许久,望着珞游他?的眼圈“唰”一下红了?。多少思念都不及师姐站在他?面前,如今她完好归来,他?发誓要拼命护她一生?安康。 “师姐,我……” 风如晦不动?声?色地挡在他?面前,“走吧,去看鲛人。” 湛清水莫名?其妙地望了?一眼风如晦,他?跟在几人身后,远远地望着洛尤。 师姐被那个堕仙带走了?,没受什么伤吧? 那堕仙究竟是什么来头?? 昆凝玉和珞游都昏迷了?,所以没有看到,他?却是真真切切见识到了?他?的能力。能够逆天而行,这不应该是一个堕仙能做到的事。 如果他?不是堕仙,那么他?又为什么,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来到他?们?身边? 鲛人也受到雷劫锤重击,且他?本体就受伤严重,凤凰曜花了?很大?一番努力才把他?从鬼门关里拉回来。 昆仑常年冰雪覆盖,也只有灵池这里有够鲛人活动?的流水。 珞游早已收集了?所有关于鲛人的信息,包括他?的来历和本名?。他?来自南海,百年前离开南海海域,自此后下落不明。 灵池中间有一块露出的岩石,招因趴在岩石上,宝蓝色的双眸像宝石一样摄魂夺目。 昆凝玉看呆了?,他?“哇”了?一声?,又摆摆头?,“你,过来。” 鲛人没有过来,他?仍旧对所有人心存戒备。昆凝玉叫不动?他?,只得作罢。他?开口问道,“你离开南海,一直处在洞庭中,那些道士,都是你杀的?” 鲛人摇了?摇头?。 “你不会?说话?” 鲛人望着他?不动?,昆凝玉是个暴脾气,“你是听不懂我说话吗?! ” 湛清水拦住他?,“师兄,他?一直这样,有意识,但不愿意说话。” “不愿意?”昆凝玉捋起袖子,“管他?愿不愿意说,他?杀了?那么多人,死有余辜,我今天要为民除害。” 凤凰曜拦住他?,“阿玉,不要冲动?。” 珞游期间并未说话,一直看着他?,直到鲛人重新退回池内,她才开口,“我师弟说得不对,你身上没有背人命,那些村民也不是你杀的,所以你没有因为因果轮回被仙域除名?。” 看到珞游,鲛人才开口,他?的声?音很空灵,像从水底的海螺中传来一般,“是。” “百年前洞庭出水妖,水妖作祟杀一百余人,你没有杀人,是那水妖杀的,对吧?” 珞游道,“她还留下了?很多诡异恐怖的阵法,只要入阵法,无论是谁,一旦动?了?歪心思,就会?被怨气缠绕,最后不得挣脱溺水而亡?” 鲛人不说话,表示默认。 当年水妖作祟一事大?家都清楚,那水妖邪性不小,最后被众多仙家斩杀。 风如晦却抬眼看了?看珞游,目光意味不明。 鲛人神情仍旧很平静,像是所有事情都不关己,再?之后,无论是谁问什么,他?都再?不理会?。 凤凰曜道,“算了?,今日?就到此为止吧,也问不出什么了?。” 昆凝玉愤愤不平,“虽说是先天仙体,但他?也太邪乎了?,哪里有一点仙人的模样,我们?别养在昆仑吧,给?他?送去仙域。” “暂时别送走。”珞游道,“他?和轩辕家交恶,估计还跟仙域其他?仙家有仇,直接送走怕很快就没了?。”珞游道,“我们?想想办法,回头?再?说吧。” 等众人离开后,招因重新爬上礁石。他?望着远处,慢慢露出一个笑。 * 夜间,月光皎洁,少有没有风雪的夜晚。 招因趴在石头?上,等一个白衣女子敲破结界,他?晃了?一下鱼尾。 鱼尾在月光下泛着金属般的光泽,他?托着下巴,“我猜到了?,你不会?死。” 她的生?命力比杂草还要顽强,不管是哪条沟哪片海,她都能爬出来。 不过是仙劫而已,又有什么好怕的? 越许歌替招因解了?禁锢,“月山最近自顾不暇,我没办法护你,你自行回南海,那里的仇家少。” 招因的笑容忽然一顿,他?愣住了?,“你……你赶我走?” “我早说过了?,这些事不需要你操心!”越许歌眼神凛冽,“若不是你始终在这里不肯走,这次我师父也不会?被轩辕盛那些畜生?伤到。” 她带着他?离开灵池,“走吧。” 招因有些无措,“我,我不是想缠着你……我,我只是觉得,应该有人帮你守你的本体。” “那你现在可?以走了?。”越许歌转过身,“我已渡成仙体,本体再?也不是我的弱点。你若是没别的事了?,回南海吧。” “但是那些人他?们?……” 越许歌早没了?耐心,“我说了?不用你管,我自己会?处理好!” 昆仑少有的晴天夜晚,居然也这么寒冷。招因望着越许歌,沉默了?一下,最后叹了?一口气。 “抱歉,给?你带来了?这么多麻烦。” 男人抬头?望了?一眼月亮,圆月,他?很多年没看到这么清澈的月亮这么皎洁的月光了?。 他?声?音钝钝的,很慢,听不出喜怒,“数年光阴于我而言不过转瞬,我替你守了?这么多年本体,就当是还清了?当年的救命之恩了?。” 越许歌仍旧不为所动?,招因道,“昆仑他?们?……” “我自会?处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扔给?招因一个包裹,“里面疗伤的聚灵的平心静气的都有,还有我师父炼制的神级护命心镜。” 招因苦涩笑了?笑,拿着东西没有说话。 背后却传来一个声?音,珞游道,“师父,如我所说吧,这件事必然是跟仙域有关系的。” “站住,都别跑了?!” 40-50 第 41 章 越许歌推开招因, “走!” 哪里还?来得及,风如晦早就布下结界,招因被一张大网拦住, 瞬间动弹不得。 越许歌骂了一声,提起剑便迎了上去。风如晦挡住她的进攻, “你若是不那么顽固,你和那鲛人都能少吃点苦。” 越许歌冷笑一声, “我乖乖束手就擒你就愿意放过我们?你做梦还?是我做梦?” 女子的攻击横冲直撞,但珞游发现她一直在?控制自己的力道,并且所?有?的杀招只针对风如晦一个人?。 风如晦隔开人?群,“若不是看在?你师父的面子上,你早死一万次了。” “呵呵, 你还?敢提师父?” 风如晦脸色奇冷无比,顷刻间昆仑刮起百年难遇的风暴。 等风暴再平息下来,越许歌也被困在?冰雪中, 不能动弹。 * 越许歌被困了一天一夜,昆仑内所?有?的人?都不能靠近其中,无论是谁靠近,都会被无差别攻击。 湛清水道, “师父, 越仙子是仙域月山的人?, 我们这样对她, 不太?合适。” 听说?月山山主十分溺爱这个大徒弟,他们这么做,恐怕会得罪月山。 风如晦望他一眼, 湛清水便不说?话了。 最近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师叔很?针对他, 不管他说?什么做什么,师叔都要挑他的刺。 他做了什么让师叔不高兴么? 珞游道,“月山山主应该是知道当年的事的,她有?心隐瞒,必然是有?她的打?算,但我们不过?是据实处理,若如此也会得罪的话,也只能这样了。” 夜晚,昆仑万籁俱寂,连风雪声都小了许多。珞游推开雪山的门,越许歌盘着腿在?休息。 见到是珞游,她的情绪微微稳定了一瞬。 她说?,“抱歉,让您失望了。”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珞游没明白是什么意思?,越许歌也没解释,她又道,“我已?经渡仙劫成功,现在?已?成仙身。” 她说?这话的时候,目光落在?珞游身上,嘴角微微上扬,像是在?等某种夸奖。 以?妖鬼之身,经过?天道锤炼,最终修成正果,其中辛苦,只有?她自己清楚。 越许歌盘腿坐在?石头上,鲛人?舒展鱼尾,在?灵池里来回游动。有?那么一个瞬间,珞游居然觉得很?欣慰,好像这个场景是自己一直期盼的。 “有?什么,你问吧,我不隐瞒。” 珞游坐下,“我没什么要问的,只是过?来看看。” 越许歌顿了一下,“你不好奇?” “不好奇。”珞游道,“事情的经过?我都已?经猜到,在?你这里无非是得到验证而已?。” 越许歌低头看水面,“也是。” 师父那么聪明,肯定是什么都清楚了。 她解释道,“我并没有?想作恶,也并没有?控制不住自己,那些人?……那些人?是自己该死。” 洞庭水域是人?间水灵最盛的地方,她便是水域的灵气修炼多年而来,慢慢有?了自己的意识。 后?来恰逢战乱,洞庭湖被血染,她开始吸收横死之人?的怨气,并由怨气滋养慢慢成长。 战乱结束,又是太?平盛世。越许歌在?平静之中过?了很?多很?多年,一直到水域不停出现死婴。 起先被抛弃在?水域的是身体不好的有?先天病症的孩童,后?来当地村民发现湖水能带走怨灵后?,开始往水里丢不想养的女婴。 人?间寺庙是有?弃婴塔的,为了化解弃婴的怨气,往往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有?时候是不菲的香火钱,有?时候是长年累月的忏悔……当人?们发现水域能吸收鬼婴怨气,让其不再作祟,便开始将弃婴塔直接搬到水底。 越是盛世,大渊内越兴养男丁,被扔弃的女婴则越来越多。 最恐怖的一次,是春水县一位富商,为生养男儿,每生一女子便将丢至湖水内溺亡。一连溺死七名女童,才称心如意得一男丁。 寒冬腊月,越许歌望着小小的女婴在?水中挣扎了很?久,浑身青紫,最后?断了气。 水里的怨气越来越重?了,越许歌也开始有?了自己的意识。 怨念、痛苦、绝望、死亡…… 那一天,春暖花开,富商带着麟儿与新夫人?游湖,几人?泛舟湖上,春日的阳光暖融融得笼罩在?船上。 似乎于他而言,冬季不过?是一个名称,他不知道湖水有?多冷,也不知道溺亡的时候有?多窒息。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越许歌伏在?水面上,想到那个被冻得黢紫的身体。一个小小的婴童拉着她的手?,望着远处的人?群。 越许歌问,“你想不想入轮回?” 小姑娘点了一下头。 “我帮你。” 被溺死在?水里的孩子,想要化解怨气,就必须以?同样的方式手?刃仇人?。然而手?上一旦沾了因果,就再也不能重?归人?间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越许歌不想让他们这样。她们或许还?有?盼头,但她不是。 她喜欢她们,不想让她们一直沉溺于怨恨之中,她想让她们平息了怨气,来世投入到好人?家,过?着平常美好的生活。 元历十一年春,洞庭湖共吞二十一人?,自此后?,每年都有?人?在?湖中溺亡,甚至有?人?在?湖中看到故意作恶的水鬼。 水鬼还?是水妖,没有?人?知道她的来历,也没有?人?看过?她真实的样子,她总是神出鬼没,日日三十六河七十二湖,就这么漫无目的地杀人?。 那段时间,南方水域这一片,人?人?谈水色变,万不敢接近水域。 事情的转机出现在?半月之后?。 清水县的富商,原本是轩辕家的信徒,他一死,供奉轩辕家的香火便少?了很?多。轩辕家很?快发现了问题所?在?,同时也发现了这个依靠怨气长大的水妖。 除非已?经发生异乱,否则仙域不能直接插手?人?间因果。轩辕家不能直接上场,便派了许多人?间道士去围剿。 越许歌受了很?多次致命的重?伤,但很?幸运,每一次都能化险为夷。 * 昆仑外面的月亮很?漂亮,外面没有?下雪,天气很?少?这么好。她说?,“师……道友,我这次回来,是想正视我的过?去。” 珞游道,“你从来都没有?逃避过?。” 越许歌继续低头去看水,“即使是现在?这种情况,您……你也站在?我这边吗?” “你能原谅我瞒了你这么久?” 或许从来没瞒得过?洛尤,她似乎什么都清楚,从不过?问自己的过?去,也从未要求自己与过?去断绝关系,她应该早就料到知道自己会有?一天重?新回到这里,和当初做个了断。 “我不怕骂名。”越许歌道,“我现在?……怕你觉得这样的人?很?让人?失望。” 珞游道,“不会。” “哪有?人?会一帆风顺走到头?总有?不想去面对的事,这都看你自己本心,不需要强求。” “再者……”珞游道,“你知道顺利度过?仙劫意味着什么么?” “连天道轮转因果轮回也可以?原谅你,我怎么会失望?” 越许歌笑了笑,“是啊。” 不管变成什么模样,不管处于什么样的境遇,您总能站在?我的角度,理解我的难处,始终愿意做我最坚强的后?盾。 越许歌道,“我明日要回洞庭了。” 我不会隐瞒我的身份,也不用让您在?我的前面帮我挡开那些恶意。 我已?有?仙身,有?能力自保,也有?足够的勇气去面对一切。 师父,我想告诉你,当初您的选择是正确的,您的坚持也没有?白费,我终于能正大光明站在?所?有?人?的面前,反驳所?有?质疑您的人?,对您存有?恶意的人?。 “对了,这个给?你。”越许歌解开脖子上的玉佩,放到珞游手?上。 “师……道友,多谢你帮我,这个是我的修为凝结成的护身符,可以?挡一次怨气的腐蚀,对于煞气也同样适用。”越许歌道,“也许对你有?用。” 珞游并没有?拦他们。 正如她所?说?,天道都已?经原谅越许歌,她没有?必要再阻拦或者不放心什么,洞庭水妖的后?事越许歌能去处理,她也相信那个姑娘能够处理得好。 = 越许歌离开后?,珞游将护身符收起来,刚出门,就停住脚,“师叔。” 风如晦站在?门口,月光在?他身上渡了一层银边,他整个人?有?种生人?勿进的气质,比昆仑的雪天还?要让人?想回避。 方才发生的事,想必风如晦已?经看到了。 珞游摸了摸鼻子,“这么晚了,师叔来这里做什么?” 风如晦并没有?责问珞游放走他们的事,他只是道,“人?就这么走了,你放心么?” “有?什么不放心的。”珞游道,“那水妖也没有?做错什么。她杀的人?都罪有?应得,个个手?上都沾了血。不过?是因为我们受天规限制,不可随意沾染因果,换我在?她那个位置,我想我也会和她一样。” “世界上既然有?好人?,肯定就会有?坏人?,坏人?能杀好人?,好人?却不能杀坏人?。”珞游直言,“所?以?啊,出现越许歌这样的人?,是很?正常的。” “总有?人?回去破开这个不公平的平衡的。” “也许仙域会有?很?多人?看不惯她,但是那又能如何呢,天道都承认了越许歌的存在?,那么这说?明一件事。”珞游走到风如晦前面,“当年月山山主留下越许歌,是对的。” 风如晦笑了一下,笑容很?浅。 珞游还?是第一次看到他笑,还?有?些不习惯。她道,“师叔,您笑起来,昆仑的月亮都圆了。” 月光拨开云层,温柔地将月光洒在?雪山之巅。 风如晦望着珞游,忽然想伸手?去摸摸她的头发,他想跟她说?,于他而言,在?所?有?过?去的光阴里,最美的月光在?月山。 美到对他来说?,像一个已?经醒了的,永远不可再触及的梦。 珞游看他又开始怪怪的,出声提醒他,“师叔?” 正在?这时,湛清水跑过?来,“不好了,师姐。” 珞游伸手?要扶住湛清水,却被风如晦不动声色挡在?身后?。 风如晦提着湛清水,“做什么?” 湛清水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还?要被风如晦瞪。他扛住彻骨的冷意,深呼吸了一口气,“师姐,阿玉被抓走了!” “有?一个白衣服的妖女把他掳走了,还?……还?放下狠话说?,说?让师叔今晚只身去救人?,否则就要让阿玉身首异处!” 第 42 章 湛清水一口气说完, 珞游“啧”了一声?,意味不明地望着风如晦。 师叔模样长得这么好,桃花多是应该的, 但是她着实没想到他已经这么疯狂,拿阿玉来开玩笑?。 “师叔。”珞游严肃地盯着他, “师叔我知道您是长辈,我不该用这种语气跟您说话, 但是这次你做得太过?分了。” “不管你在外面有什么桃花债,也不管你想跟外人玩什么游戏,都不应该把我们?牵扯其中,甚至威胁到昆仑弟子的人身安全。” “尤尤,我……” “师叔你最好祈求阿玉不会?有事, 否则你又要怎么给师父一个交代?” 风齐脸都要气歪了。 他废了这么大心思来到人间,现?在在洛尤那里,他彻头彻尾成了一个在外面?拈花惹草惹一身风流债的浪荡东西! * “师姐, 师姐你慢点?!” “嘘!” 珞游捂住湛清水的嘴,“别出声?。” 湛清水跟着珞游窝在一块土丘后,用草团做掩护,湛清水压低了声?音, “师姐, 妖女说了要师叔一个人只身去, 我们?这么跟过?来, 万一她对阿玉下手了怎么办?”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别蠢了,她要下手,有人没人都会?下手, 你跟妖女讲什么信用?” 湛清水抓抓脑袋,“好吧。” 珞游道, “不过?阿玉暂时应该没什么危险,那妖女抓阿玉不是为了伤他,主?要是为了引师叔出面?。” “她喜欢师叔,估计不会?想因为滥伤无辜而惹师叔讨厌。” 草团外,宋恩歪着头看风齐,“风齐,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必然?会?来见我。” 风齐避开宋恩迎上来的手,“昆凝玉呢?” 宋恩掌心朝上,一颗水珠悬于?半空,昆凝玉被困在里面?,十分惊恐,正?在贴在水珠上往外面?看。 水珠是隔绝外物的,昆凝玉听不见也看不见什么,他黯然?神伤,不知道怎么突然?就?遇到了妖女,还莫名其妙被带走了。 风齐伸手去拿,宋恩收回手,“你要的东西我可?以给你,那我要的东西你能给我吗?” “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宋恩突然?靠近了,近得可?以看到风齐眸中的倒影,“风齐,你知道的,我想要你的心。” 风齐冷笑?一声?,突然?反手一挥,宋恩双手被束缚住,风齐欺身上前?,食指并中指在她手腕轻轻一敲,巨大的冲击力让宋恩吃痛,不由地松开手。 水珠滚了下来。 风齐伸手去接,宋恩立刻吹一声?口哨,一只黑色的大鸟俯身重下,将水珠衔住。 宋恩重新接回水珠,“风齐,我一而再再而三地给过?你机会?,你当真觉得我会?一直对你这么客气?” 风齐抬头,“你不存恶念不做恶事,我便?能不会?让别人伤你,你也能回得去天族过?得了自己想要的平静的生?活。” “回去,呵呵?风齐,我还能回去吗?!” 宋恩惨笑?一声?,“现?在天界知道我的身份了,他们?容不下我,你们?也都不喜欢我,我回哪儿去,你说让我回去?扪心自问,风齐,你呢,你愿意让我回青燃峰吗?!” “风齐,我想回青燃峰,你说,我能回得去吗?” “我可?以在天族为你选一处仙府,将念恩斋移去那里。”风齐道,“只要你愿意,就?有回头路。” “我要的是回青燃峰,是回到你身边!”宋恩哭声?悲痛,“你还不明白吗风齐,我只想要你,只要你愿意要我,我现?在就?能回头!” “你,你们?,你们?所有人对我的伤害,我都可?以不去计较,只要你愿意……啊!” 宋恩猛地捂住了头,识海深处传来的疼痛让她双瞳血红,眼泪也不自然?地滚落下来。 她双手撑地,缓了很?久才压制住那股痛意。 “我……” 就?在此刻,珞游飞身出去,一把抓住宋恩手中的水珠,将它抛给湛清水,“清水,接好!” 黑鸦转而去攻击珞游,珞游翻身躲过?,投出手中利剑,将黑鸦贯穿。 宋恩站稳了,“洛尤?” 珞游救下昆凝玉,这才出声?,“这位姑娘,你有仇报仇有怨报怨,请不要将无辜之人扯入你的纠纷之中。” 看到来人后。宋恩眼神冰冷,“你还真是善良,我真的很?讨厌你这虚伪的模样。” 识海中的痛意催促她马上动手,宋恩利剑出鞘,直击珞游而来。 珞游避开剑意,踏地飞起,以本?命剑接宋恩一招。 宋恩微微一笑?。 怪不得魔神让她现?在来杀她,果然?是最好的时机。 人间历劫之时,洛尤实在是,太弱了。 宋恩凝神静气,猛地睁眼,煞气化成一只黑蛇,直逼珞游面?门而来。 这只黑蛇如影随形,无论珞游怎么躲也躲不开,宋恩歪了歪脖子,朝她露出一个笑?。 杀了她,风齐就?再也不会?有牵挂。 一道闪电落下,周围伸手不见五指,即使是放出神识,也仍旧是什么也感应不到。 宋恩利用阵法,将风齐和珞游隔开。 这个阵法由从不复设计,不管是谁困在里面?,都要花一段功夫破阵。 珞游只感觉自己坠入一片深渊,煞气像潮水一样涌来,逼得她喘不过?来气。 黑蛇吐着信子,扑面?而来,顷刻间变成黑龙大小。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黑龙的尾巴横扫而来,珞游避闪不及,手臂被烧出一条血印。 灼痛袭来,珞游咬紧牙,侧身避开黑龙攻击。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那妖女有备而来,只躲闪的话,只会?白白耗尽自己的力气。必须得想办法制约住眼前?的这个东西。 宋恩站在阵法另一侧,托腮望着风齐。 “我知道这阵法困不住你,但是我只需要拖住你的时间。等你出来,珞游估计也扛不住了。” “风齐,你很?生?气吗?” “风齐,你不要生?气,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 “我从来没有想害人,都是你们?逼我的,你们?从来不相信我,从来都没有站在我的角度帮助过?我!” “风齐……你,你看看我。” 风齐指节泛白,他静下心神催动星图运转,终于?找出阵法的一丝间隙。 “嘭”一声?,巨大的冲击从背后传来,珞游冲破阵法,黑龙被灌入阵法角落中,被珞游改制的阵法禁锢住,它越挣扎,阵法收得越紧,最后一刻,黑龙完全被阵法绞死。 珞游拍了拍身上的灰,对这震惊的宋恩冷冷一笑?,“忘了说了,我师父昆仑山主?主?修六界大阵,我深得他真传,世间阵法,都认得全,也都会?改。” “魔君从不复的困锁阵么,恰巧师父对此感兴趣,还特意带我钻研过?。” 宋恩抓着剑,眼中的猩红一闪而过?。 “啪”一声?,一巴掌落在她脸上。 风齐将珞游护在身后,他撕下一块布缠在珞游*七*七*整*理鲜血淋漓的胳膊上,“还好么?” “没什么大事。” 宋恩捂着脸,她不可?置信地望着风齐,“你打我!” 从前?无论她犯多大的错,风齐都不会?跟她动手,她尖啸着指向珞游,“就?是因为她,就?是因为她!她已经跟你没关系了,你还要因此这样对我?风齐,今天我就?要当着你的面?杀了她,我杀了她!” 宋恩的动作不再受控制,嫉妒使她面?目全非,识海也不再由自己掌控,完全被另一个人控制。 风齐入人间,将修为压至二成,现?在根本?不是暴走状态的宋恩的对手。 他将珞游推开,“你先回昆仑找凤凰曜,我晚一点?去找你。” 珞游往前?看了一眼,几乎没有犹豫,“好,师叔你保重!” “……” 风齐苦笑?了一下,为了给珞游预留出足够的逃命时间,他没有避开任何攻击,将所有杀招全接了下来,无数煞气在他胸腔中横冲直撞。 风齐被冲撞得吐一口血。 宋恩眯了一下眼睛,冥冥之中清醒一瞬,“风,风齐……” 她手忙脚乱地去接风齐吐出来的血,煞气割得他身上都是伤口,“风齐,风齐,对不起,对不起……” 冰冷的手指触及皮肤,风齐闷哼一声?,他确定珞游走远了,转身去追。 宋恩拽住他,两人坠下悬崖。 * 一直到完全安全,珞游才停下脚。 湛清水喘着粗气,“师姐,你的伤怎么样?” “没关系,已经止住血了。”珞游喘着粗气,“清水,你知道那疯婆子什么来历吗?师叔怎么跟她认识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真是搅得天翻地覆不得安宁。 湛清水摇头,“我也不清楚。” “回去问问师父吧。”珞游道,“快把珠子给我,阿玉怎么样了?” 湛清水赶紧拿出水珠,原本?清澈的水珠现?在有些发浑,昆凝玉跪坐在里面?,他像是窒息一样,脸憋得通红,痛苦地捶着胸口。 “师姐,这个水珠是仙器,以我们?的能力打不开。”湛清水很?焦急,“师叔现?在生?死不明,回昆仑太远了,怎么办?” “我有办法。”珞游略一思索,抓起水珠往山下跑去。 “清水,我现?在找人救阿玉,你赶快回昆仑,让师父去找妖女救师叔。” 第 43 章 “姑娘, 你这么着急找我,就是为了让我救人?” 男人坐在桌子前,正细心地修剪花枝。 他?并不看珞游, 屋内的熏香燃着,清冷寂静。珞游道, “我的师弟很危险,我没有别的办法了。” 那颗珠子不能硬破, 会?损伤到内部空间,连带着将里面的昆凝玉也扯碎。 她试了很多种方法,请拥逐帮忙,是迫不得已。 拥逐停下手,青白的面孔露出?一丝玩味儿, “我救他?,对我有什么好处?” 珞游回道,“可以让你不那么无聊。” “是个好理由, 但是我现在刚好有打发时间的办法。”男人放下剪刀,将花枝插.到花瓶中,又放好在窗台。 珞游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接话。 她本来笃定了拥逐会?帮她。她不知道为?什么潜意识里面会?有这种想?法,只是觉得她对于他?, 或许稍微有一点不一样。 她不是不知轻重的人, 也不是自以为?自己对他?有多重要, 相反, 她很现实?,也向来不喜欢将希望放在别?人身上。 这一次,确实?是她异想?天开了。 洛尤垂下眼, 不再多说什么。 时朔托着腮,拨弄着手上的珠子。他?问, “你很想?让我救他??” “如果您愿意的话。”珞游道,“他?是我师弟,我理应要对他?的安危负责。” “我救人当然可以,但是要看我心情。” 珞游问,“怎么样你的心情能好一些?” 男人拢了拢袖子,“我一个人在这世间流浪太?久了,觉得时间漫长又无趣。” 他?望着珞游的眼睛,“我看到你,便觉得你很合我眼缘。” 珞游心情紧张,她不安地等他?说着余下的话。时朔伸手,唤她,“过来。” 他?让珞游俯下身,轻轻摸了摸她柔软的头发。珞游的发质很好,被她用长簪束起?,整个人利落而潇洒。 时朔往她发间簪了一朵桃花。 “好了。” 珞游微微睁开眼,时朔举起?铜镜,示意她去看。简单的发髻上戴了一朵花,并不突兀,反倒在严肃中透露出?一丝可爱。 她顿了一下,摸了摸头上的花,“……就,就这样?” 时朔点点头,不解地望着她,“不然……你以为?呢?” “我觉得这花你戴着好看,结果你戴着果然好看,这我心情很好,我的心情很久没有这么好了。” 珞游愣愣地点头,“哦。” 时朔摸了摸手上的珠子,对着珞游的珠子轻轻一磕。 “咔嚓”一声,困锁住昆凝玉的水珠应声而碎。昆凝玉躺倒在地上,面容苍白,仍旧在昏迷中。 在照顾昆凝玉的期间,珞游反复回想?拥逐的神情。男子轻轻抚摸她的额头,她身上还?残留他?的香味。 她难以相信男人这么轻易就答应了救昆凝玉,但潜意识里又认为?他?就是会?因为?她的一句话而同意出?手。 她好像疯了。 所?有她曾经的冷静与克制,都在遇到他?之后变得不堪一击。 珞游使劲甩甩头,深呼吸一口气,将脑海中杂乱的思绪驱逐出?去。 夜间,头顶上飘了几颗星星。 问灵阵开启后,她被吸入到这里,周围都是荒原,月光很低,远处的湖面有星星点点的渔火,偶尔还?会?传来远山的钟声。 珞游还?是鼓起?勇气坐到时朔旁边。 时朔的手上被白色绷带缠绕,像是受了伤,他?每次救人,都会?触动灵气,让铁链的束缚加大。 珞游道,“这次仍旧要多谢你。” “你不必谢我。”时朔道,“我喜欢帮你而已。” “换言之,也只是帮你,若是换了其他?人,我想?,我是理也不会?理的。” 她取下缠在手上的发带,将他?缠在时朔伤口上,她伸手摸了摸时朔的头发。 如果我尚有情劫,就让情劫过吧,本就身处红尘,谁不沾红尘? 时朔拉住珞游的手,隔着发带,他?也能感受到她指尖的温度,冰冰凉凉。 他?望向珞游,忽然笑了,笑得温柔而没有攻击性。他?问,“你不怕我对你有什么阴谋么?” “现在的我,让你来耍阴谋,实?在是太?费你心思了。” 时朔“哦”了一声,“那你不怕我以你做契机,修无情道,以你证道?” 珞游像是被戳中了心思,她摸了摸鼻子,“……还?是有待考究。” 时朔:“……” 珞游坐在他?身侧,他?握着她的手,望着漫天星光。 珞游渡神劫,会?了解尘缘,也会?体会?七情六欲生离死别?之苦,最后参悟得道终成神劫。 也许,这一世过了,你很快会?忘记所?有。 但是我不会?。@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我会?记得这皎皎月光,记得这漫山遍野的花香,记得你坐在我身边,这短暂又安宁的时光。 “师叔?” 风齐摆脱掉宋恩后,根据湛清水的提示后,终于找到了珞游。 他?望着牵住珞游的那只手,脸色陡然凝住。 “师叔,你怎么来这里了?” 风齐望着珞游,珞游被他?的眼神看得发毛,“师叔,你还?好么?” “师叔,你受伤了吗?”珞游跟在后面,“师叔?师叔?!”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今日昆仑的雪铺了满满的一层,晚间珞游练完剑回来,天空又开始飘着雪花。 珞游拂了拂衣袖,将剑收起?来。她望着门口的人,“师叔?” 近几日来,昆仑异常的除了天气,还?有这个阴晴不定的师叔。 珞游并不喜欢与他?打交道,她不反感他?,但是认为?和他?没有必要深入交流。 而且,风如晦的态度也越来越奇怪。 今天的他?像是喝了酒,眼睛也微有些红,身上有很淡的酒味。珞游望着漫天大雪,“师叔不开心?” 师父说过,师叔的心情能够影响昆仑的天气,看来最近的事严重打扰到了他?。 风齐站在门口,应该很久了,没有撑伞,衣服上也沾了不少雪。 “洛尤,我后悔了。” “也许没有哪一刻,比看到你对着别?人笑更让我觉得痛苦。”他?原本颇有自信,认为?自己能够处理好所?有的感情,至少不会?在洛尤离开后,也能够维持原本的体面。 珞游道,“师叔是不是认错人了?” 风齐捏了捏眉头,冷风让他?清醒一点,他?捏了捏鼻梁,“抱歉。” “师叔把我认成那个妖女了?” “与她并没有关?系。”风如晦冷冷道,只是误会?多了,就解释不清了。” “如果现在解释不清,那么一开始又为?什么不去澄清呢?”珞游耸了耸肩膀,“很多事情,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别?人看到的是什么样的,假的也就成了真的。” 风齐顿住,苦笑了一下,“是啊,为?什么当初没有及时制止一切呢?” 为?什么呢? 那时候的洛尤,永远跟在他?后面,不离不弃,不声张不吵闹,永远是不离不弃的样子。 他?就以为?她会?一辈子留在他?身边。 却?没有想?到,所?有的离开早就埋下了伏笔。 从?他?忽略她的感受,任宋恩打碎她的琉璃瓶开始。 从?他?带宋恩修心平气,而她因为?预感到渡劫而惶惶不可终日开始。 从?她在青燃峰等了他?一天,而他?却?想?让她道歉,故意闭门谢客开始。 他?以为?洛尤没有退路,他?以为?她会?一直停在远处…… 一切,不过是他?以为?的。 她是洛尤啊,骄傲的洛尤,美?丽的洛尤,即使再落魄,也始终要保持自己尊严的洛尤……为?什么这么好的洛尤,他?没有好好珍惜过? “洛尤,如果我曾经有一个爱人,我们曾经生死与共,也曾风雨相随,渡过很多年很美?好的时光。但是我做了一件错事,她走了,再也不肯回头,我该如何求得她的原谅?” 珞游道,“为?何她要原谅你呢?” “既然她打算离开,就已经想?通了。”珞游道,“只有放下了,才会?风轻云淡地离开。” 风齐叹了一口气,“是啊。” 轻飘飘的一句放下了,比你说恨我还?要让我觉得心寒。 大抵就是,我与你之间,所?有的故事,都成了过去吧。 今夜的雪下得更大了,珞游靠在窗台发呆,她忽然想?起?风如晦站在灯光下的身影,居然从?其中感受到一股萧瑟来。 奇怪,这与她有什么关?系呢? …… 修行?之路,道阻且长,一晃在昆仑又半年过去。 一月前,珞游听说了三千洞庭水妖杀人之事,褒贬不一。那时的水妖已修成仙身,面对质疑,她也不曾退却?怀疑过。 期间珞游也下过一次山,是处理狐仙吸食人气之事,当然,下山时路过拥逐道府,她顺便见了他?一面。 他?说,“漫长的岁月里,却?因为?等你而有了些许不一样的意义。” 再隔一月,珞游登仙门,得仙体。 时间一晃又过去一年,修行?之路仍旧很长。 这日,凤凰曜叫来珞游,让她下山处理风雨镇花仙现世一事。 风雨镇最近出?现一位花仙,这位花仙十分灵验,入花仙庙许愿者都会?美?梦成真,并且一丝一毫代价也不需要付。 凤凰曜觉得此事蹊跷,派珞游去查探一番。 事情也没有什么,只是让珞游去了解一番,防止这花仙有问题,以后真酿成大祸了难以挽回。 因为?事情并不危险,此次下山只有珞游一人。她要向风如晦辞行?,凤凰曜说不用。 “你师叔最近闭关?了。” 风如晦修为?很高?,这些年珞游一直得他?指点,否则也不会?进步如此神速。@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珞游点头,便向几位师弟告别?。湛清水望着她想?说什么,到最后还?是没说得出?口。 昆凝玉咬了口桃子,眼睛转一圈,又推了湛清水一下。 湛清水摇头。 师叔会?生气的。 虽然风如晦没有明说,但是湛清水就是觉得他?对珞游不一样。 每次他?想?靠近珞游,师叔都会?让他?吃点苦头。 久而久之,湛清水也习惯了不去打扰大师姐清净。 珞游在天黑之前来到风雨镇。 风雨镇的花仙庙坐落在镇外十里的地方,周围修葺得很漂亮,并不富丽堂皇,但是整洁清爽。 庙不小,分为?前院后院。天黑后花仙庙便不开放了,但因为?这个花仙的名气极大,传说有求必应,所?以有很远的人早早地等在旁边,准备等明日一早花仙庙开放的时候求第一根签。 庙宇倒是没什么问题,没有妖气也没有邪气,许是天族有仙家想?济世救人,所?以在人间修了香火堂做善事。 珞游打算次日求一只签看看,没有问题的话,便回昆仑。 第 44 章 花仙庙里没有道人, 有许多信徒,庙内有几?尊花仙像,最大的一尊在庙宇正中央, 白瓷形态,做工简单, 但却十分精细。 花仙面容精致无比,被一朵巨大的杏花托住, 他盘腿闭眼,垂眉低头,像是正?在沉思。 珞游本以为这是花神殿所?制,但仔细一瞧,却又不是。 这花仙像虽然十分漂亮, 但花仙面容□□,眉目冷峻,从衣着与身量上?看, 是男子。 凤凰曜最崇拜白澜,挂在昆仑的花神像珞游看过无数遍,白澜的模样深刻地映在她的脑海中。 这不是花神殿所?制,更不像是正?统仙府的手法。 珞游给自己求了一卦。 茭杯一正?一反, 心愿可成。 珞游收起茭杯, 又求了一签, 花神殿外有一个解签的老人, 在她之前排了不少求签的人。 求签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据说都是闻名而来。 珞游余光一瞥, 望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她不动声色地转过身。 是那个纠缠师叔的妖女! 妖女穿一身白裙子, 模样清纯可爱,笑起来也十分清爽,无论?如何也看不出来她的狠毒。@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若不是当初昆凝玉被她下过死?手,珞游也容易被她那人畜无害的笑给骗了。 珞游曾经问?过风如晦关于?妖女的事,但风如晦却始终闭口不提。问?得?急了,风如晦便给她布置许多任务,让她专心修行。@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女子似乎没有看到洛尤,她求了一根签,递给老人。 老人瞎了一只眼睛,他用没有瞎的另一只眼睛盯着看了一会儿,“宋恩姑娘,仍然是求姻缘?” 宋恩露出浅浅的梨涡,“还是下下签啊?” 她无所?谓地竹签掰断,“啪嗒”一声扔在地上?,“我以为事在人为,做得?多了,会有所?改变呢。” 她耸耸肩,“罢了,以后再说吧。” 等她离开,珞游立刻跟了上?去。 宋恩像是住在附近,她对周围很熟,绕过几?座山后停到一处旧居前。 珞游眯了一下眼,旧居上?写了李府,已经荒废了,门?前长了许多草,已经是冬天,枯黄的一片。 这不像是宋恩居住的地方。 李府里面怨气层层,尽管被清洗过,但还是散发着若有若无的鬼气。 “还看?”宋恩忽然转过身,抱着胳膊笑,“你再跟着就不礼貌了。” 珞游冷静地望着她。 宋恩道,“别拿那副表情看我,我真讨厌你那副清高的表情。我也没怎么着你,也没有真的杀了你的师弟,你那一副要吃了我的表情做什么?” 珞游望着李府的牌匾,“你跟里面的人什么仇什么怨?你杀了他们?” 珞游感受不到里面活人的气息,有人出门?,珞游发现那人也是傀儡,如同木偶一样被操控着走。 宋恩“嗤”了一声,一闪身入了旧宅。 珞游跟了过去,老宅极旧,但是根据布局和装饰,这户人家曾经辉煌过。 宋恩盯着堵在面前的珞游,“你就这么跟过来,不怕我杀了你?” 珞游侧身躲开她的攻击,竖起剑结了一个法阵,布在她周围,“谁杀了谁还不一定。” 当初他们在她身上?吃了不少亏,她必须要从她身上?找回来! 这些年珞游的进步极快,她极具天赋,又十分勤奋,还得?风如晦亲自指点,修为一日千里。 宋恩望着这熟悉的布阵方式,内心微微一恸。 风齐真是不遗余力?地教她,一点也没有保留! 女子咬了咬牙齿,她合起五指,掌心托出一团黑气,发狠地朝阵法扑去。 然而,阵法却没有动。 宋恩略一皱眉,珞游收起阵法,猛地往后一拉。 宋恩被巨大的贯力?扯得?跪坐在地,“你算计我?” 珞游弹了弹绿色珠子,宋恩站在里面,如论?如何也破不开它?。 珞游道,“我说了,谁杀了谁还不一定。” 当初宋恩也是将昆凝玉锁在珠子中,不过她没那么卑鄙,想一点一点将对方折磨死?。 珞游收紧了珠子,宋恩扶着珠子,眼睛血红,“你不能杀了我!” “洛尤,你若是杀了我,日后你一定会后悔!” 宋恩丝毫不怕,“我是不死?的,你杀了我,这世上?就会出现千千万万个我出现!” “你师叔,可就是因为发现了这个秘密,才闭关回天族去辨别真伪了。” 珞游道,“千千万万个?你这种人我见得?多了,自私而又恶毒,杀一个便少一个,有千万个我便杀千万个!” 宋恩并不怕死?,却被这句话深深刺痛了。 她笑了一声,眼角都笑出了泪,“我这种人?我自私又恶毒?呵呵,洛尤仙子,你的人生舒坦而顺利,所?以你才不会知道我过得?多艰辛。” “你感受过那种被人护在掌心里,又狠狠被抛弃到地狱的感觉吗?” “你说我自私?我恶毒?洛尤,我杀过人吗,我害过人吗?我的手上?沾过一滴血吗?” 洛尤捏着珠子,觉得?可笑,“你没有杀人?昆凝玉不是你害的?这李府满屋怨灵,难道跟你无关?!” “我杀了昆凝玉吗?是他出言不逊我给他一点教训,我知道你们会救他,所?以故意捉弄他罢了。” 珞游被她的话震惊到了,这个人到底是恶毒还是天真,就因为知道她会拼了命地救人,所?以她就这样肆无忌惮拿别人的命开玩笑吗?! 珞游摇了摇头,难以置信,“就算我救回了昆凝玉,这李府的生灵,你也要说和你没有关系吗?” “他们罪有应得?。”宋恩叹了一口气,“我不喜欢他们,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都死?了。” “很多年前,我就见过他们。那时?候,我还在人间。” “他们家有一个女儿,那时?候,和我差不多大的年纪吧,生得?很漂亮,像一个粉团子。他们家家主想要找个人给小姑娘解闷,就在奴隶场里面找了几?个人,扔到斗兽笼里,看着他们跟野狗互相抢食骨头。” 宋恩望着外面,“我那时?候也在里面。” “我那时?候很虚弱,很快被淘汰了,奄奄一息的被那些人拖出来,扔在外面。”@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死?了还是活着,也许还活着吧,因为晚上?我醒过来了。人间的四季变换在你看来温情而又充满诗意,但对我来说,却全?是酷暑和寒凉,日日都是煎熬。” “后来我也听说了,和我一同进去的那些人,都死?了,有的被野狗咬死?了,有的赢了被投入到下一个斗兽笼,在更厉害的野兽面前他们无处遁形。” 宋恩仰头望着珞游,小小的一张脸充满纯真,“你说啊,他们这样残忍,是不是死?有余辜?” 珞游不说话,宋恩冷笑,“你真虚伪。” “你总是装作一副圣母的模样,装作为大爱而生,所?以他才喜欢你吧。” 珞游道,“我没有办法评论?你的过去。” “这样说吧,在我师父将我捡到昆仑之前,我在人间也流浪过很长时?间。” “我遇到过很多恶意,当然也有美?好的足够我支撑下去的事情,否则我不会活那么久。”珞游道,“我存在的意义,以及让我觉得?有意义的,都在于?那些美?好的事。” “你可真是,太虚伪了。”宋恩眯着眼。 “那就带着你的虚伪,下地狱去吧!” 整个地面全?部塌陷,煞气翻涌,将白天遮蔽成了黑夜。 一个阴柔的男子撑伞立在煞气之中,他邪气一笑。“聪明啊宋恩,她果然中了圈套。” “别废话,按照魔神的意思,马上?杀了她!” 扶百里捡起地上?的珠子,吹了口气,“别急,她跑不了的。” 李府整个陷落,沉在地面之下,又因为黑雾缭绕,根本看不清外面。 珞游试过了,她也联系不上?昆仑,现在和外界完全?断了联系。 她躲过扶百里的攻击,根据地形躲入到一座假山之后。 李府是正?规的老式府宅,内院做得?极其?工整,珞游很快找到了出口。 出口处站了一个人,男人眯了一下眼,“入了人间,现在连胆子也变得?这么小么?” “就是你这个女人在外面一而再再而三?得?传播我的谣言?!”扶百里掐住珞游的脖子,“我早就跟月银说过,她一直崇拜的只能是我,别人,不堪一击!” 他狠狠一掐,“咔嚓”一声,珞游没了声音。扶百里“哧”地冷笑一声,“在仙域是挺厉害的,但在人间不过是凡夫俗子,一招毙命。” 他滚了一下琉璃珠,“你不是说她诡计多端吗,这不是挺好杀么?” 他等着宋恩回应,半天也没听到宋恩的声音。 嗯? 他低头一看,哪里是什么水青珠,这明明是一颗普通的夜明珠。而倒在地上?的洛尤,分明就是一个傀儡! 扶百里死?死?将珠子掼在地上?,他退后一步,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方才的几?步成就了最后的阵法,珞游化去障目之术,从树上?跳下,一剑刺入扶百里胸口。 这几?招在电光火石之间,扶百里低头望了一眼没入胸口的剑,扯着嘴笑了。 “也许那丫头说得?对,你果然有点本事。” 他反手抓住剑,猛地拔.出来。 他抓着剑,一步步逼近珞游,“我是个很记仇的人,你找人侮辱我,现在你又捅了我,现在到我了。” 所?有煞气铺天而来,像入了水的墨汁,全?力?向珞游冲去。 第 45 章 扶百里歪了歪脖子, “还是?有点手段,修为废成这样还能躲开。” 他转过身?,“你方才在等什么, 那么好的机会,为什么不直接杀了她?” “宋恩, 你在犹豫什么?” 扶百里忽然冷笑?一声,“难道说, 你不愿意动手,怕伤了她,风齐将永远也原谅不了你?” 宋恩道,“她跟风齐又没有什么关?系,我就算杀了她又能怎么样?””你到现在都不肯自己动手, 一直在借刀杀人,你当我是?傻子没有发现么?”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我奉劝你一句。”扶百里道,“就算是?你没有亲自动手, 你也已经?沾染上因果,风齐,他是?不会原谅一个手上沾了血的人,哪怕是?间接沾上的。” 宋恩翻了个白眼, “懒得同?你废话, 快去堵人吧。” 宋恩靠在珠子里, “想办法将我送去魔域, 这珠子是?时朔的,除了魔神?,其他人没办法破开。” 男人望着宋恩的背影, 阴恻恻地眯起眼。 珞游清楚,硬碰硬的话, 她绝不是?扶百里的对手。现在,她的灵符和通灵阵都被?绞碎,想要联系师父他们,只能想别的办法。 花仙庙? 花仙庙应该归属于花神?殿,那尊花仙像里有灵气,虽说他不求供奉,但是?有那么多?信徒,那么多?人间香火,也将那抹灵气慢慢地养出了神?性。 已经?到晚上,花仙庙里没有一个人,外面?的海棠花开得正好,晚风过后,落了一地的花瓣。 花仙像半合眼睛,嘴角微扬,面?部线条柔和,烛火熹微,花仙像也格外圣洁。 斯人如玉,举世?无双。 珞游心中蓦然出现这一句话。 她退后一步,往外看了一眼,确认扶百里还没来得及追上来,立刻盘腿坐下,在花仙庙外结了一个结界。 起咒,结阵,入天地,通! 风声大?作,洛尤猛地睁开眼,听到阵法那端传来一个声音。 “是?谁?” 洛尤先自报家门,“我是?昆仑山主弟子珞游,请问您是?……” “我是?花神?殿松如柏,你是?昆仑的仙子?你那边发生什么事?了?” 她以为花仙庙属花神?殿,就算不是?正统仙庙,也必然有正仙在后。 果然。 珞游将自己在人间遭到宋恩和扶百里伏击的事?简述一遍,又道,“我的通灵符和法阵都被?破坏了,情急之下才来花仙庙求助。” 松如柏为花神?殿上仙,与红杏同?为花神?白澜左膀右臂,也是?掌人间花谢花开春起秋落的仙子。 松如柏那边沉默了一瞬,似乎在研究洛尤的说法是?否真实可靠。 一抹煞气滑入仙庙,珞游侧身?躲过,煞气腐蚀了花仙之像,原本花仙流畅的肌肤纹理开始变得坑洼,瞬间丑陋无比。 隔在那一端的松如柏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几乎在瞬间,一道结界罩在花仙庙之外,将赶来的扶百里隔在外面?。 扶百里猛地一击,整个花仙庙摇摇欲坠。门外的海棠花落了一地,随风翻滚。 “珞游仙子,我的修为不及扶百里,又隔了这么远,这个结界挡不了他多?久。” 松如柏道,“花仙庙之下有灵泉作为源源不断的灵力来源,灵泉被?白澜上神?所保护,坚不可摧,能撑一段时间,我现在去禀报花神?。” 珞游问,“灵泉在哪里?” “你将手放在花仙手上。” 花仙盘腿而坐,一只手垂在膝前,一只手捧着一朵杏花。 珞游将左手放在杏花上,一瞬间天旋地转,再睁开眼,已经?落入到一个与世?隔绝的小岛。 周围十分明亮,花开花落风来风往,昏黄的霞光掩盖在边际,仿佛站立在天际尽头。 一棵巨大?的杏花树长在悬崖边,一个白衣公子坐在树下,落花铺在他身?上,显得他整个人格外清冷。 男人转头,望见了珞游,对这个不速之客的到来感到惊讶。 珞游站在悬崖上,海水翻涌,云层低垂,大?风卷飞了地上的落花,将她的裙裾吹得飞起来。 她站定?了,望见对面?,那人面?色白皙,面?部线条柔和,眉目温柔,与庙中的花仙像几乎一模一样。 珞游略一思索,“白公子?” 花仙眉眼弯弯的,“你认得我?” “花仙庙外有您的生平。” 珞游没有多?说,事?实上,除了在花仙庙上简单的一笔带过,她还清楚他的过去。 慕容白,众人多?称公子白,海角孤岛的小公子。小公子天资卓绝,但慕容家在仙域树敌众多?,而小公子生来多?病多?灾,从小便被?寄养在孤岛之上。 孤岛荒凉,但有一棵常年开花的杏树,从不结果实,只开花。 小公子在海岛待了很多?年,与世?隔绝,唯一能说话的,便是?那棵整天只知道花枝招展的杏花树。 光阴过了一年又一年,一岁又一岁,连杏花也修成了人形。 这位杏花仙子便是?现在的花神?殿上神?,白澜。 花仙庙上没有介绍这么多?,这些是?珞游从凤凰曜的书阁里看到的。凤凰曜极仰慕花神?白澜,书阁中有不少花神?的生平事?迹介绍。 花神?的故事?珞游能够烂熟于心,所以公子白她也清楚一些。 这位小公子,无论是?灵智还是?修为,都极其拔尖,然而慕容世?家敌家众多?,在慕容家覆灭后,小公子也在孤岛被?仇家暗杀,之后魂飞魄散。 白澜初开神?志,是?公子白教她修行?。白澜之姓,取公子白之名,澜,大?波也,孤岛荒凉,往往是?风雨飘摇破浪滔天。 花神?表面?风光,实则半生坎坷,甚至都没有人知晓她如何从苦寒之岛出来,成为现在美艳得不可方物的白澜上神?。 凤凰曜这种痴狂人物,也不过是?知晓白澜自孤岛而生,逆风雨而成神?,其余不祥而尽。@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珞游望着来人,看来小公子就是?花仙了。 花仙庙出自花神?之手,所以灵气源源不断,可满百家之愿。 如此手笔行?事?,虽然夸张,却可在短期之内集结万家香火。 受如此之多?敬仰,即使是?块石头,也能开了灵智。 白澜是?想……做什么呢? 小公子似乎身?体不舒服,他脸色苍白,静静地盘腿坐在花树下,任花瓣撒满衣襟,就像是?一个随时都有可能破碎的白瓷。 “外面?出事?了么?” “是?的,遇到了一些麻烦。”珞游将遭遇到的一切复述一遍,公子白垂下眼睛,“魔域有人追过来了?” “对,花神?殿说已经?通知了白澜上神?。”珞游道,“仙域应该很快会派出人手,仙友不用担心。” “我并不是?担忧自己的安危,只是?听仙子这样说,魔人穷追不舍,怕是?不肯轻易放过你。”公子白坐在轮椅上,“仙域有人来相助,仙子才能尽快脱身?。” 海水时而拍向岸边,但水面?并没有咸湿的独属于海面?的气*七*七*整*理味,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像雨后的清晨。 白澜真是?上心了。 灵泉之内,灵气滂沱,珞游很快修复好身?上的伤。等她睁眼,小公子正在看书,听到动静,他转过头,“你醒了?” “嗯。” “你伤得不轻。” “魔域那些人穷凶极恶,每次都是?这样。”珞游道,“我习惯了。” “万事?有渊源,魔人这般针对你,或许是?其中有因果。” “魔人想杀我,是?因为有因果么?”珞游笑?了一下,“我还以为是?他们想杀便杀了。” 公子白也笑?了。他笑?起来很好看,像三月里的春风,像夜幕降临穿过山林缝隙的阳光,又像是?春日清晨刚落雨后的花枝,温柔又细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道,“许是?你碍着他们了,又或许是?某一件事?让他们记恨上你,所以才如此穷追不舍。” 公子白推动轮椅转了个方向,示意珞游看远处。 灵泉幻化了这个秘境,这片小道是?幻境中心,远处水连着天,大?片大?片的浪花开始退散,慢慢地往这边侵蚀。 公子白无奈地摊了一下手,“仙子,恐怕魔人跟你还是?有仇,否则不可能花这么大?的代价来拆我的地方。” 珞游说了句抱歉。 公子白伸手,轻轻往天边划了一下,轻微晃动的幻境也重新稳定?下来。 公子白望着远处,“我想起来,很多?年前,也是?有人撕破海岛,跟现在一模一样的场景。” * 宋恩追过来的时候,扶百里正盘腿坐在地上,他嘴里叼着一根草,几个影卫正在卖命破阵。 看到宋恩,他将嘴里的草吐出来,“呦,出来了?” 宋恩问,“抓到了吗?” “还没有,不过估计快了,这灵泉不是?白澜亲手布置的,没那么难破,不过做戏嘛,还是?要装得像一点。” “动作快一点,方才仙域那边传来消息,风齐又入凡间了。” “不是?挑了个他闭关?的时间吗?!”扶百里皱眉,他站起来,“他要是?来,我们就很难动手了。” 扶百里猛地锤了一下手,“那个贱.人,花钱到处散播我的谣言,好不容易落在我手里,我不会放过她的。” “时朔被?魔神?拖住了,他一时半会儿发现不了这边出事?。现在仙域那边情况不太好。” “什么意思?” “魔神?观了星象,说洛尤马上渡雷劫,你必须在天亮之前破了灵泉结界,否则我们很容易失手。” 不用宋恩说,扶百里也知道怎么做。 提到魔神?和时朔,扶百里忽然停了一下,“对了宋恩,你见过魔神?的真正面?目么?” “没有。” 扶百里“嗤”了一声,宋恩道,“不过,他给我的感觉很熟悉,很不舒服……就好像是?我在哪里见过。” 第 46 章 因为一直在用拥逐的身体, 时朔的行动并不方便,而人间灵力稀薄,魔神残影的力量也受到很大影响。 眼看就要追上, 时朔忽然停下脚。 手腕上缠绕的珠子磕出一道裂纹。 这个珠子一共两颗,一颗在两年前他送给了珞游, 另一颗留在自己这里,现在灵珠碎了…… 有一个声音道, “你不用追过?去,太晚了,洛尤必会死在渡劫的路上。” 时朔仿佛没?有听到,魔神跟在他后面,“你能救她一次, 还能次次都救她么??” “时朔,命运已经?足够眷顾她了,无?论是燕阴, 还是失去山海四脉……她丧失了两次渡神的机会,凡事不过?三,这一次,我不会失手的。” “你在仙域多年, 总该轮到我自由了。” 残影转过?身, 他脱下幂离, 一张同时朔一模一样的脸站在对面, 与他神情,眉目,习惯都一模一样。 时朔眯了眯眼, “这么?多年,你仍旧喜欢异想天开。” “是么??”魔神残影忽然笑?了, “那我们等一等看吧。” 时朔伸手扯断缠绕在手脚上的铁链,顿时鲜血如注。 他闷哼一声,微微稳了心神,封住伤口,在魔神离他最近的一刻投出命诀。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魔神一道残影涣散,余留的声音空洞遥远,又似乎缠绕在身边,“时朔,你挡不了的,六界轮回才是亘古不变的真理,你不可能永远压在我头上。” “你与我,最终只能留一人存于六界。” “不到最后一刻,我不认为一直是你。” 整个山脉都在晃动,时朔跪坐在地,他抬头看了一下天空。 乌云翻滚,墨色如注,洛尤的星轨原本?平稳运行,现在却大跌大落,摇摇欲坠。 * 此时的珞游,正盘腿坐在海边,听完公子白和白澜的过?去,望着远处一望无?际的海域发?呆。 公子白望着一树的杏花,“不管生活多艰难无?趣,总有理由能让你坚持下去。” 就如他,在六界虚无?外漂流无?数个日?月,连意识都濒于模糊,终于在一片荒芜中抓到了救命的稻草。 有个人,拉住他的手,跟他说我终于找到你了,我带你走。 也?跟许多年前一样,那时候的时间漫长又无?趣,海岛总是刮着绵绵不尽的大风,潮湿又阴冷。他只觉得日?子昏暗无?趣,只有那一棵杏花树,终日?招摇。 “仙子,你是否有一直挂念的人?” 珞游看向公子白,公子白的衣袍被大风吹得鼓起?来,他的头发?随意散在身后,随风飘摇,整个人单薄得像一张纸。 “有了挂念的人,就能够一直坚持下去,即使?一条路走得再曲折,也?终将在终点看到她。” 珞游重?新望向水面,波浪滔天,映得她的脸也?十分清冷,“有些人,未必就有结果,拥有了过?程已经?是万幸,也?没?必要一直执着于结果。” 公子白笑?了笑?。 霞光突然撕破天际,海面上落英翻飞,水面也?随着那一抹绯色出现而逐渐平静起?来。一位极美的女子御风而来,她落在杏花树下,焦急地拉住公子白的手,想去检查他的伤。 白澜转身望了一眼珞游,叹了一口气,更像是松了一口气。 “洛尤?” 她看洛尤的眼神像是在看熟人,珞游垂了一下眼,“上神。” 白澜耸了耸肩,本?想说什么?,“算了。” “扶百里他们还在外面,风齐……还有月山的两位仙子都已经?到了,魔域那些人掀不起?什么?大风浪。” 灵泉结界慢慢稳定下来,外面平静得像一滩死水,白澜沉下心去,半晌道,“他们并没?有走。” “花仙庙外埋伏不少,这里是人间,仙域那边不能有太大的动作,否则人界容易塌陷。” “仙域正在起?阵,灵泉结界连接着最近的花神庙,我们先去附近的花神庙那边避一下风头。” 白澜推着公子白,示意珞游跟在后面。珞游望了一眼远处,没?有犹豫,走进灵泉的缝隙。 再踏入花神殿,便是满目花海,头顶星空烂漫,有几颗星子滑碎半空,一切星辰都走在已有的轨道上。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里离星空极近,仿佛伸手便能触碰云层。白澜望着公子白,脸上的焦急与关心没?有散去,公子白淡淡一笑?,朝她摇摇头,比了一个“没?事”的口型。 白澜点点头。 “我先送尤尤出去,等会儿再来接你。” 白澜道,“洛尤,这里……” “上神,我什么?也?没?看到。” 珞游摊开双手,“我不知道这合不合规矩,也?不会随意插入他人因果。不过?上神……这件事,你既然做了,无?论对与不对,无?论结局好与不好,都是您自己的事,代价和结果,您也?必须要承担。” 白澜苦笑?了一下,“我早就猜到你不会赞同我的做法,所以我从来没?有跟你说这些。” “我的修为,我的气运,都是小公子给的。”她叹了一口气,抬头望着星海,“他临死前将所有修为传给我,他同我说,他看不到外面的世界了,希望我能看到。” “我这一生坎坷颠簸,但是最后我还是走到了对岸。没?有他,我不知道我撑不撑得下去。” “你知道的,他能回来,是我唯一的执念。” “我们走吧。” 珞游跟着白澜入了星海,周围星辰散落,银河如练,星空寂寂,有种神秘莫测的美感。 白澜遥遥地望了一眼慕容白,又转过?头来望着珞游。 “对不起?。”白澜说。 珞游扯了一下手,“上神,您这是什么?意思?” 周围的星辰云海将她围绕起?来,像是用光束做成?的囚笼,伸手触碰,立刻被反震后倒在地上。 光束缓缓地缩小,越来越靠近,最后缠绕在身上,像绕在树上的藤蔓。 珞游感觉有什么?东西正从身体里流失,慢慢地向另一个地方流动。 她抬眼,“上神,您是想将我的命续给别人么??” 白澜的脸色慢慢变得惨白,她深呼吸一口气,抬头望着天空,“对不起?洛尤,我没?有别的选择。” 星辰轨迹开始扭曲,一切人为的阵法,在渡神雷劫中都不值一提。今日?是洛尤结束人间劫数的时间,她必须在雷劫来临之前,将洛尤的修为与命格转给慕容白。 光束大盛,加速截取珞游体内源源不断的灵力。 然而,光束的光泽很快黯淡下去,随后干涸枯萎。 “怎么?只有这么?一点灵力?”白澜再一看,“珞游”倒在地上,变成?一具僵硬的木偶。 “中计了!”白澜脸色一变,望向星海裂缝外,“洛尤并没?有跟过?来,她还在花仙庙。” 慕容白脸色和白澜一样苍白,白澜捧着他的脸,“没?关系,你不用担心,灵泉结界是我的心血,就算是洛尤本?身,想出去也?要花上一番力气的。” “我去抓她,她跑不掉。” 花仙庙外,扶百里望着天色,将嘴里的草吐掉,“看这时间,他们应该已经?得手了。” “我们快撤吧,一旦慕容白承接洛尤的命格,也?同样要经?过?雷劫的淬炼。”他拉着宋恩,“走!” 宋恩望着天际,忽然一笑?,她推开扶百里的手,“等等,我要去会会我的朋友。” 扶百里面色一凝,宋恩道,“你放心,风齐最近知道了一些事情,他不能……也?不会杀我,他有分寸。” 越许歌跟在风齐后面,“青燃神君,但凡我师父少一根毫毛,你们青燃峰都脱不了干系!” “这次我看到宋恩,一定会宰了她!” 风齐捏了捏眉头,他问?空无?声,“花神殿的人来了吗?” “月银和白澜正在赶过?来的路上,红杏被重?伤了,事情闹得太大,花神殿现在乱成?一锅粥,松如柏不见踪影,恐怕已经?下界了。” “花神殿早就有问?题,之前扶百里闯入仙域,就有人接应。这次这件事,不单纯是慕容白,魔域不插手的话,不会这么?顺利。” “不知道慕容白是什么?时候跟魔域扯上关系的。” 空无?声冷笑?一声,“白澜聪明一世,应该也?没?想到是自己最重?要的人坑了她。” “现在不是说那些的时候,魔域一而再再而三地对洛尤下手,并不是意外。” “还不得感谢您惹出来的风流债?”越许歌冷笑?一声,“最想杀我师父的就是宋恩,这次的事她掺和不少!” 空无?声道,“宋恩不是始作俑者,她受命而为,在她背后有人指使?。” 越许歌翻了个白眼,“不是始作俑者,却是一直冲在前面的那个!害人就是害人,还分什么?主次?”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风齐突然停脚,“等等。” 越许歌看见面前一掠而过?的白影,“站住!” 结界内,珞游站在花树之上,拼尽全力摧毁杏树。 这棵杏树是阵法中心,也?同样是结界内最脆弱的地方,如果有足够的时间,她能能够破开幻境逃生。 但是现在,必然是来不及了。 珞游望了一眼前方,“我没?想到你们发?现得这么?快,真够心急的。” 白澜眯了眯眼,“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我从来就没?信过?你们。” 珞游道,“我见过?白澜上神,她固然是个我行我素的人,但是她也?清醒,手段不至于这么?低级。” “我这一辈子,从来没?有过?好的运气,怎么?可能那么?巧,遇到魔人,就正好被你们所救,还是能和扶百里抗衡的花神殿。”珞游道,“一切都太顺利了,顺利到我觉得不顺利。” 白澜皱眉,“你猜的?” “对。”珞游道,“但是没?想到,一猜就猜中了,如柏上仙。” “白澜上神的画像在我师父那里挂了许多年,我清楚地知道她的习惯。”珞游道,“你模仿得很像,甚至是她手上的雷纹疤你都描了一模一样的,但是你忽略了一点。” “洞庭湖一千庙宇,花神庙占得三百,但白澜上神从不称自己庙宇为花神庙,她认为神灵多束缚,所以向来喜自嘲花妖,你方才说最近的花神庙联通着这片灵泉,我便觉得奇怪。” 松如柏冷笑?一声,“我早就知道你生性多疑,没?想到转了世还是这副模样。” “不过?那没?关系,在这里,你走不掉了。” 瞬时间,一道天雷落下,直击珞游眉心,逼得她跪坐在地。 煞气汹涌,滔天波浪撞在她身上,一浪接着一浪,让人喘不过?来气。无?数陌生的却又熟悉的片段不停钻进她的识海中……一大片山水,一丛丛风铃般的桔梗……她躺在一片黑暗中,鬼魂与魔气侵蚀着她的身体,有人撕开乌云,伸手抓住摇摇欲坠的她……雷劫一阵又一阵袭击过?来,有人替她扛下大片风雨,对她说,到我身后去…… “洛尤,别怪我,是你一次又一次把一条条死路走通了,我真是……羡慕不已。” 第 47 章 宋恩望着远处, 目光炯炯,雷劫一道又一道落下,源源不断, 生生不息。 她?笑了一下,声?音清脆如银铃, 却让人听出邪神的恶毒,“这比上一次还要严重呢, 不管受雷劫的是珞游还是公子白,恐怕都不得好死呢。” 风齐望着宋恩,“你们引诱慕容白去抢洛尤的?修为?” 宋恩别开脸,她?不想?看到风齐那种目光。那种厌恶、憎恨、恶心……让她?喘不过来气。 她?望着远处,“我没有, 是魔神。魔神只是给?慕容白提供了一个思路,是他自己不争气,入不了仙途, 所以才想?办法走旁门左道的?。”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风齐,别那样看着我,这件事的?根本不在于我。为什么慕容白答应得那么彻底,不还是因为你们这群道貌岸然的?仙神么?” “你自恃清高?, 白澜也?是。她?救了慕容白, 花了那么大代价将他从虚无里拉回来, 又送他重归六界正轨……但是呢, 她?一看他根骨损裂,再不可能入仙途,就不要他了, 就将他丢在人间,就让他自生自灭。” “就?呵呵……”越许歌冷笑一声?, “宋恩,白澜上神为了救回公子白,花了多大的?代价,差一点连命都搭上,到你那里就轻飘飘的?一句,将他丢在人间自生自灭?” “世间万物有自己运行的?原有轨迹,白澜沾染的?因果已经够多了,她?已经尽到了自己最大的?努力。” “尽到了自己最大的?努力?骗骗自己也?就罢了,还要骗别人么?” 宋恩抱着胳膊,“公子白临死前将修为渡给?了白澜,若不是她?,一个小小的?杏妖早就在孤岛上消散了,哪里能走得了那么久?” “她?若是尽力,就应该把?自己的?修为还给?慕容白。可是慕容白怎么会要呢,他不愿意从白澜那里要回自己的?东西,也?舍不得白澜前功尽弃,他要重归正轨重回仙途,只能抢其他人的?身体了。” “洛尤没有成神的?命格,只能为他人做夹一裳,成为旁人的?容器咯。” “怨不得旁人,要怪就怪洛尤的?命不好……啊!” “自己抢不到就抢我师父的??”越许歌一把?推开宋恩,“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宋恩也?不甘示弱,和?越许歌扭打在一起?。越许歌双眼通红,邪气翻涌,她?实战经验多于宋恩,很快将宋恩压在身下。 越许歌掐住宋恩的?脖子,“我今天跟你同归于尽,也?要杀了你这个畜生!” “放开,小歌,放开她?!” 风齐试图去分开二?人,却被越许歌提剑刺破手腕,越许歌“呸”了一口,“你还想?护着她?啊,风齐神君,我真是替师父心寒!” 风齐将越许歌控制住,“不是你想?的?那样,小歌,暂时不能杀她?。” 宋恩歪了歪脖子,她?活动一下手腕,饶有兴趣地望着风齐,“风齐你舍不得我呢?” 话刚说完,一道青光闪过,将宋恩扯到在青雀珠内。宋恩眯着眼睛,“风齐,你不会杀我的?,你根本不敢杀我。” “回仙域后查清了?”宋恩隔着青雀珠望着他,“我是不死的?,燕阴死后,她?的?修为和?怨念就会转移到我身上,即使是你出手封印,也?毫无用处……” “我死了……哦对,我没有留下血脉,那么六界之内,任何人都可能会承接我的?怨念与修为,成为下一个燕氏之后,也?许是一个凡人,也?许是一群凡人,也?许是一个仙域中人……” “生生不息,无休无止……”@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宋炼那个蠢货,他以为跟燕阴同归于尽一切都结束了么,真是太可笑了。 越许歌停下手,她?茫然地望着风齐。 空无声?传声?给?越许歌,“宋炼临死前将这些秘密告诉风齐,风齐知道宋恩年纪尚小,易于控制,才将她?带回仙域,带回青燃峰。否则,他原本以为,宋恩长在他眼皮底下,即使不能走上正途,也?不至于酿成大祸。但是,呵……” 洛尤渡劫时,周围已经布满结界,风齐远远望向那片废墟,心中有什么东西空了一片。 宋恩仍旧笑着,“风齐,你难受么?” “现?在你很恨我吧?哈哈……”宋恩笑出了泪花,“这样也?挺好,洛尤是被我害死的?,你会永远记着我,想?到洛尤你便?会想?起?我,你这一辈子都会活在我的?阴影之下,永远也?甩不开我,忘不了了……” 风齐微微呼了一口气,“你以为我真的?不会杀你么?” “你当然可以杀我,就像当年宋炼杀了我母亲一样。但是没关系,你杀了我,还会有千千万万个被诅咒的?燕氏后代生长出来,继续留在魔神身边,你抓不尽,也?杀不绝。” “风齐,你甩不掉我了,永远永远……” 风齐闭上眼,“把?她?带回去吧。” 时朔站在废墟之上,望着空荡荡的?一片,慢慢地坐在地上。 抱歉,还是我没有将你保护好。 时朔想?起?珞游坚定的?眼,她?说,“我希望六界太平,人世间有很多很美好的?事,总会有人为此而奔走不前,也?需要有人一直守护着。” 这句话穿过时间与空间,回到洛尤身上,她?也?说过这样的?话。既然我修了正途,那么这些就是我的?追求,这是我存在的?意义。 时朔微微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该想?些什么,也?不知道从哪里回忆起?。 洛尤一生都在奔波,她?总是那么忙,好像都没有停过。他跟她?相?处的?时间也?那样少,少到他都没有将想?要说出的?话说出口。 人都是有私心的?,在这一刻,他的?私心膨胀到了极点。 废墟开始晃动,先是一片花瓣,再是一朵花,随后是树枝……流逝的?时间开始倒转,开始不受控制地疯长。 乘火冲过来,他揪住时朔的?衣领,“你疯了吗?!” 时朔摇头,巨大的?悲痛让他几乎难以思考,乘火一拳捶在他脸上,“你要逆转时间,这人间的?一切都会扭曲,多少人遭殃?洛尤仙子一生追求大道,你用这种办法复生她?,只会永远让她?不得安宁!” 时朔眼睛红了,“她?死了。” “她?这一生过得太艰难了,好像从来就没顺利过,我以为我能帮她?些什么,到头来却仍旧是这个结果。” 乘火道,“洛尤不需要别人去拉她?,她?从来没有靠过任何人。” “你先走吧,让我静一静。” 时朔跪坐在幻境内,一直到灵泉开始消散,白澜才匆匆赶到。 她?怔愣地望着一片废墟,“洛尤呢?” “时朔,洛尤呢?他们说,慕容白……”话说到一半便?止住了,她?捂着脸又哭又笑,“为什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白澜反手将灵泉聚拢,最后整片废墟只留下一棵花树,小公子坐在树下,颜色浅淡,他无声?无息,安静地望向白澜。 白澜摇头,不可置信,“不是,不……慕容白,不是这样的?,怎么会这样?” 慕容白没有任何回应,白澜踉跄着过去,慕容白仍旧没有说话,像是一个空壳子。她?意识到不对,残留的?杏花树开始摇摇欲坠,立刻拖住慕容白避开幻境坍塌。 时朔抬眼,杏花翻飞,洛尤站在花树顶上,微微垂眼俯瞰下方。 她?眉间浮现?一点朱砂,面容清冷无波,周身凝散厚重的?灵力。灵泉破碎损耗的?灵气聚拢在她?身边,到最后忽然飘散。 时朔先是愣了一下,继而站起?来,他冲过去猛地抱住洛尤,“洛尤,你没事,你没事……””我以为……我来晚了。” “好了,不用自责,我这不是好好的?么。”洛尤抬手给?他看,“我没想?到事情这么不顺利。” “我早就猜到慕容白他们看上了我的?修为和?灵力,所以早早做了打算。” “那时我的?雷劫将至,灵力达到顶峰,慕容白用的?那个阵法不知道被谁改造过,极其精巧,只要他得手,便?能够继任我的?一切。” “但你也?知道,我的?修行之路太不容易了,我可不愿意就这么白白送出去。” 松如柏和?慕容白知道她?的?性格,所以从一开始,像装作白澜将她?不声?不响骗至阵法中,用阵法钳制住她?,让她?失去反抗的?能力。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可惜,她?十?分警醒,慕容白并没有得逞。 后面,慕容白索性不装了。洛尤到人间渡劫时修为受到压制,真硬碰硬起?来过于吃亏。所以她?用了险招,并没有反抗,任慕容白抢占她?的?修为与身体。 雷劫之下,慕容白的?意识也?时不时涣散,洛尤得到机会,趁机与他抢占身体。 她?不止一次渡过雷劫,知道雷劫落下时的?感觉,更能快速反应,慕容白总是慢她?一步,在最后一刻,她?钳制着他,将他一同困锁于体内。 时朔顿了一下,“所以现?在,你体内还有另一个人?” “嗯,慕容白的?大部分在我身体里,所以方才白澜带走的?慕容白才那么浅淡,还有些木楞。” “他的?神识太强硬了,虽然我反应比他快经验比他足,但也?并没有完全将他排开,我这里还残留了他一部分的?意识和?感觉。”洛尤示意时朔牵着的?手,“你看,这只手现?在就被他所控制。” 修长白皙的?右手微微弯曲一下。 时朔:“……尤尤,你总是给?我这么多惊喜。” 他拉着她?的?手没有松开,“不过这都不重要,你能活着回来,你还在这里,比什么都重要。” “其他的?,我来一笔一笔跟他们算。” 第 48 章 洛尤的意识占得?上风, 将慕容白?剥离开并不难。时朔和乘火将慕容白?分开,将他打入他自己?的身体里。 他原本?不在六界之内,是白澜千辛万苦将他存回, 重新?拼凑成一个凡人。他现在的命格与天赋都极其平常,原本是没有任何机会踏入仙途的。 而现在, 从洛尤体内被剥离后,他的整个人脱胎换骨, 成为一名半仙。 失去一半修为的洛尤开始昏迷,乘火探头看一眼,“她要不要紧?” “最危险的时候已经过去?,不过现在她的能力与修为不匹配,身体难以适应。现在昏睡过去?, 醒来或许会有些虚乏。” “哦。”乘火摸了摸下巴,望着洛尤的表情十分微妙。 时朔瞪他一眼,乘火立刻收回目光, 他摆手,“别,我没有别的意思,我是觉得?她很?可敬。” “让我有种肃然起敬的感觉。” “嗯。”时朔面色不善。 乘火问我的小祖宗你又?怎么?了?时朔将手上的水青色珠子丢给乘火, “带上这个人, 去?找你曾经另一位可敬的姑娘去?。” 乘火捻了捻珠子, 没有动。 他望着里面的人, “你……你就不能直接处理么??” “用?不着我出手。”时朔道,“这是白?澜惹出来的祸事,她当然应该自己?解决。” “你去?把她叫过来。” 乘火搓了搓手, 他迟疑地?挪了一步,随后?坐下说自己?喝口水, 喝完水又?站起来磨磨蹭蹭地?收拾桌上的东西。 时朔静静地?看着他。 乘火装蒜,“万一她不在花神殿呢?” “那就在仙域找,仙域不在就在六界内找,若是都找不到,我现在就过去?拆了花神殿。” 乘火又?道,“我身体欠恙,能不能换个人去??” “可以。”时朔点头,“你去?外面,让月银他们过来守着洛尤,我亲自去?。” 乘火站直了,“其实也不用?这么?劳您费心。” 他叹了口气,“算了算了,还是我去?吧。” “时朔,看在我的面子上别太为难白?澜。”乘火将珠子收起来,“白?澜与洛尤关系最好,事情发展成现在这样,她也不想?。” “答应我,看在我面子上,就算白?澜拎不清,也不要因为慕容白?做的事迁怒于?她。” 时朔没回答,看他的态度,乘火也知道事情的后?果很?严重。 要不……把慕容白?留在这里受罚,然后?让白?澜先跑了? 正胡思乱想?着,便听到一个声音,“不用?去?花神殿了。” 白?澜一直等在月山外,想?看看洛尤怎么?样,但是她实在不知道怎么?面对她,直到月银说洛尤脱离了危险,她才决定?过来看看。 向来打扮精致到哪里都是香风阵阵的上神脸色惨淡,她坐在桌前?,望着仍旧在昏迷的洛尤,“事情到这一步,说抱歉太多余了,我尽我自己?最大的能力来挽回。” 白?澜靠坐在椅背上,她拂手,时朔的珠子便碎了,慕容白?站在她面前?,清瘦,孤高,像一枝孤高的海棠。 沾了洛尤的光,慕容白?已经走上了仙途。 白?澜看着他,看着看着忽然笑了,“慕容白?,我应该高看你一眼么??” 她猛地?扫飞了桌上的茶盏,将椅子踹翻,时朔扫了扫身上的茶水,“要打出去?打。” “抱歉,没控制住脾气。”白?澜道,“你先跟我出来。” 外面有虫鸣。白?澜仰头,“慕容白?,我真的没办法面对这一切。” “我拼了命地?让你回来,差一点搭上自己?的命,才让你重新?步入六界正轨,你在做什么??!” “你这样做对得?起我吗?” “我不敢想?象,因为这件事洛尤毁了,我该以什么?面目来面对月山,来面对仙域!” 慕容白?神色如水,他看了一眼站在远处的乘火,低下头笑了一声。 “拼命让我回到六界?意味着你在仙域,让其他人陪着你,而我永远留在人间轮回,一次又?一次地?忘记一切,离你越来越远么??” “白?澜,我没那么?多奢望,我不过是想?离你更近一点。我这一生失去?得?够多了,我没办法再接受连你都不在的日子。” “这时间太漫长了,我总是在回想?,也在怀念孤岛的那一段时光。你就那样坐在我身边,听我抚琴,听我念书给你听。” “但是当我再回来,你离我那么?远,我们俩中间隔的距离,比海岛的海还要远,远地?我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希望,远得?我以为要再一次失去?你。” “人生这么?枯燥乏味,失去?了你,我回来,还有什么?意义么??” 白?澜仰着头,月山星光朦胧,风里夹杂着淡淡的荆芥花香,耳边虫鸣声吵嚷,宁静得?像海岛无风无波的夜晚。@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白?澜望着他,没有说一句话。@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慕容白?抱住她,他身上仍旧是淡淡的杏花香味,干净,清冷,一如既往。 他的脖子上缠了几道黑线,像盘结的树根。黑暗顺着他的皮肤往她身上蔓延,像溺水时铺在水面的水草,企图缠着另一个人共同溺亡。 白?澜望着自己?的手,之间布上密密麻麻的咒文,没有任何感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寄生在她的身体中。 “小白?,我只?是想?跟以前?一样,对不起。” 白?澜望着手上的纹路,根须错乱,应该已经中毒很?久了。 她顿了一下,最后?忽然笑了笑,“也不怪我发现不了,我的修为和心法,都是你曾经送的,你在你自己?身上动手脚,我又?怎么?能阻止得?了呢?” “*七*七*整*理慕容白?,我也挺累了。” “我这一辈子看着光鲜亮丽,但其实一路上也没那么?顺利。当年我离开孤岛,转身回望着那荒凉的岛屿,我告诉自己?,无论以后?什么?样的事,我都能承受得?住。” “我以为我体会了最痛苦的事,所以以后?没有什么?能打败我。”她深呼吸一口气,“有什么?比最重要的东西毁在我面前?让我痛苦呢?” “后?来啊,等我稍微有了点能力,我就拼了命地?帮你报仇,我恨那些人,我恨他们,我也想?让他们尝尝失去?的滋味。” “我日夜不停地?修炼,疯了一样地?往前?跑,一直到成仙成神。”白?澜摇了摇头,“我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总是会告诉自己?,想?想?你就好了。” “你撑起我对所有美好未来的向往……后?来啊,我却又?发现,原来你也没这么?美好。” “美好的是我的记忆,是我初见山海的朦胧年岁,是我给自己?编织的一场梦,是遥远时光里我自己?给自己?编的幻境。” “而你,早就已经烂掉了,烂到了骨子里。” 慕容白?摇头,“不是这样,小白?。” 他拉住她,“我没有想?过害你,以你的修为和能力,即使是归于?魔神,也能成为魔君和圣女的存在,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就跟许多年前?在海岛那样,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变,所有的一切仍旧是一样的。” “仍旧是一样的?”白?澜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眼泪,“慕容白?,你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她伸手望着自己?的手,月光朦胧,一切看起来并不真切。白?澜道,“在我这里,你没那么?重要,我也没那么?重要。” 慕容白?愣了一下,他立刻伸手去?抓,却没能抓住白?澜的一片衣角。 白?澜闭上眼,自爆识海的感觉比她想?象的痛苦太多了。各种尖锐的声音在耳边爆鸣,有人嘶吼有人尖叫,三魂七魄全在逃离,被某种力量撞散,又?重新?组合。身体被巨大的力量贯穿,撕碎,又?不断地?踩在地?上蹂躏,血液在这一刻凝固,又?重新?剧烈流动……所有的感觉周而复始,一遍又?一遍地?冲击她的意志力。 “小白?!” 天雷滚滚,正神的陨落来得?如此之快,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千里之外,无数个宫门仙府都在抬头细望,天域四神,无论是哪个都经过千百遍的淬炼,如何会在巅峰时期陨落? 白?澜的身体像一枚飘零的落叶,她狠狠栽下月山山巅。 乘火早就发现白?澜的情绪不对,他一直在注视着她,在她出事的瞬间飞奔而来,却只?能接住她溃散的身体。 太快了,没有人能反应过来,白?澜没有给自己?留下任何后?悔的机会,仿佛这样才能证明她有多决绝。 “时朔,救人!” “时朔!时朔,快过来!”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白?澜气若游丝,身体和神识的双重重击让她喘不过来气,乘火不断地?替她续命,才堪堪吊住她的气。 “白?澜,你在做什么??” 乘火抓着她的手,看到手腕上密布的印记,他心如刀绞,“你这个疯婆子,又?不是解决不了的事,你就这么?不把自己?的命当命吗?” 白?澜咳嗽一声,下巴上脖子上全是吐出来的血,她素日里最爱干净最讲究,乘火手忙脚乱地?替她去?擦,“没事,我们找时朔帮忙,没事的。” “乘火,我没办法接受这个结果。” “我真为我自己?感到恶心,为我这些年来的坚持感到恶心。” “现在,我就把所有的修为和气运还给他。”白?澜又?咳了一下,她说话很?艰难,“我跟他没关系了。” “好好好,没关系了,小白?你别说了,别再说了……” 白?澜伸手捂住他的眼睛,“乘火,你怎么?流眼泪了,我当年对你骗财又?骗色的,我们俩不是水火不容么?,我死了你应该高兴才对。” 乘火摇头,哽咽不成声,“没有,从来没有水火不容,我只?是恨自己?要脸要面子,从来不肯对你服软,没有留住你,也老是留不住你。” “咳咳,哈哈……我原谅你了。”白?澜艰难笑一下,雪白?如糯米般的牙齿也被鲜血染红,“以后?别老是说我疯了,我不喜欢这个词,我很?冷静的。” “不说了,我以后?都不说了。”乘火抱住她,“你别说话了,我带你去?洛尤那里,她有许多珍贵的丹药,你不会有事的小白?。” 白?澜摇头,“没用?的。” “乘火,对不起。”白?澜深呼吸一口气,“我知道你对我很?好,我让你失望了。” “不怪你,小白?,我们没有人怪你。”乘火抱着她。 我知道。 只?是,我原谅不了自己?而已。 再见了。 这不是结局,这是我同过去?的不堪道别,也是及时止损,避免发生更严重的结果。 洛尤,抱歉,没有和你正式说一声再见。见到你终于?实现了自己?的目标,我很?高兴,希望以后?的你顺顺利利,万事太平。 第 49 章 虽然青燃峰破败了?一大片, 但念恩斋却完好如初。宋恩的青雀珠就被困在念恩斋之中,由风齐亲自看守。 为保证宋恩没事,燕鸦隔几个时辰便会进去检查一遍, 偶尔还会投一些药石和伤膏进去,但大多数时间都仅仅进去瞧一眼, 多余的话她一句也懒得说。 “鸦姑。” 今日燕鸦又来例行检查,离开时被宋恩叫住。 她声音仍旧是脆生生的, 甜甜的,很有?礼貌。 “鸦姑,你很讨厌我么??”宋恩隔着青雀珠看她,“你看着我长大的,以前对?我那么?好, 现?在怎么?这么?厌恶我呢?” 燕鸦冷哼一声,“为什么?这样,你心?里清楚。” “宋恩, 我知道为什么?青燃神君还不?杀你,要好吃好喝地供着你。但是你作恶多端,我劝你回头是岸。” “回头是岸?鸦姑,我做什么?了?,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手上?从来没有?沾过一滴鲜血, 我从来没有?愿意去杀一个人, 这些都是你们逼我的!” “哼。”燕鸦从鼻子里哼出一声, “你带着扶百里拖住仙域的人,让慕容白去害洛尤上?神,你不?觉得你有?错?!” “那是她应得的。是她从一开始就看不?惯我为难我, 她一心?想拆散我和风齐,我也没对?她怎么?样, 从头到尾我有?亲手伤过她吗?”宋恩咬紧了?牙齿,“我只是恨慕容白不?争气?,到手的人给放跑了?!” 燕鸦觉得宋恩简直不?可?理喻,不?知道她从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还是从一开始就是这种模样。 “我不?管你如何颠倒是非黑白,我们青燃峰永远不?会接纳你。”她冷冷睨了?一眼宋恩,“你恐怕不?知道,现?在神君在哪里吧?” “他现?在在月山。” “洛尤仙子历经万苦,现?在终于是渡劫成神,这漫漫的仙途中,也只有?她一人能与神尊比肩,也仅有?她一人能得神君倾心?。” “你这个身份,你这种人,比不?上?洛尤神女的一根指头,神君又怎么?会喜欢你呢?” “我劝你,好好照照镜子,好自为之。我们走。” 宋恩靠着墙,慢慢地滑坐在地上?。 为什么?,为什么?她这么?努力,风齐还是不?肯拿正眼看她?!为什么?洛尤明明都不?在乎风齐了?,他还要一心?扑在她身上??! 而?自己,只想要风齐一个人而?已,为什么?不?管她付出多少,却还是不?能留住他?!!!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就因为她很卑微,所?以风齐觉得自己配不?上?他吗?! 宋恩的眼中闪过一抹猩红,煞气?翻涌,却被青雀珠包裹住。 她看了?一眼外面,露了?一个阴森的笑。 是啊,她配不?上?他。 那么?把风齐拉下?地狱呢? 他就再?也配不?上?洛尤,就再?也不?会缠着洛尤了?。 * 月山上?,洛尤谢绝了?风齐的拜访,一个人坐在后山吹风。 时朔提了?酒来找她,洛尤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你难受的时候,不?喜欢有?人打扰,基本上?就是一个人慢慢地静坐着,直到接受现?实为止。” “那你还来打扰我?” “我来给你送酒。”时朔将酒放在她面前,是白澜最爱的梨花白,她原本答应自己,等渡劫成功,便一起来月山喝酿好的几瓶酒。 “你别?走了?,陪我坐会儿?吧。”洛尤拔掉酒塞,举着酒坛灌了?一大口。 时朔没有?劝她,在她喝完一坛后,递上?了?另一坛。 “从一开始,太丰盯着的,就不?是我。”洛尤喘了?一口气?,“他固然想杀我,但是你一直守着,他根本没办法动手。” “慕容白的事,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阴谋。”洛尤闭上?了?眼睛,“他当年死的那么?惨,魂飞魄散,什么?也没留下?。白澜天上?地下?找了?那么?久,连点魂灯都用上?,根本没用,为什么?会突然在虚空里发现?他了??” “我们没办法逆生,但是他……”洛尤转过脸,她盯着时朔的眼睛,“你和他……都可?以对?吧?” 先天神体,顺天道而?生,与天地同在,一生一死,一明一暗。 时朔沉默一瞬,“嗯。” “当年我修复根骨,也是你故意为之,是你帮我的?” 时朔道,“尤尤,我知道父神陨落之地有?机缘,但是我不?知道你是否能够得到机缘,所?以只是带你去试试。” “你的机缘,来于你自己。” “慕容白之事,谁都不?清楚他到底是怎么?来的,但是只要他出现?,白澜上?钩是必然的,防不?胜防。”时朔摸摸她的头,“不?是这一次,也会有?下?一次。” “白澜早就做好了?打算,即使是你醒着,也拦不?住她。” “她欠慕容白一条命,只有?这样才能够结束因果?。”时朔接过洛尤的酒坛,“我们拼尽全力保留了?她的三魂七魄,她仍旧能重入轮回,她还会回来的。” “白澜很聪明,也很有?天赋,不?过是重来一遍,重归正途不?会太难。” 洛尤叹了?一口气?,事到如今,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乘火现?在怎么?样?” “他赶去奈何桥边见白澜最后一面。”时朔道,“你放心?,他皮糙肉厚的,没那么?脆弱。” “不?过,眼下?最让我担心?的,还是慕容白。” “虽然他随白澜一起消散了?,但是我总觉得,不?太对?劲。” “哪里不?对?劲?”@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慕容白原不?属于六界,是白澜费尽心?神带他回来,帮他重入正途重修神魂,按理说他消散,总应该留一些,不?属于这里的东西。” 比如,混沌,湮虚…… 时朔摸了?摸洛尤的头,“不?多想了?,你休息一下?好不?好。” 洛尤顿住,她迟疑了?一下?,“小朔,还需要请你帮我一个忙。” “在渡劫时,我遇到过一个人。” 时朔:“?” “这个人很特别?,对?我来说,他有?不?一样的意义。”洛尤道,“你是否可?以帮我查一下?他的来历,以及,这些年他经历过什么?。” 时朔像吃了?一颗苍蝇,心?情微妙,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他顿了?一下?,“尤尤,其实……怎么?跟你说呢,他……”@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是不?是犯了?很大的错,所?以想脱罪,因此早就计划好了?,想让我拉他一把?”洛尤托着下?巴,“否则很难解释,他一次又一次地来帮我。” “我没那么?天真,会觉得他是对?我一见倾心?,又或者是,他太无聊了?想解闷。” 时朔:“……” 他顿了?一下?,“好,我过几日?……” 等他再?看洛尤眯着眼的模样,心?中“咯噔”一下?,他无奈道,“尤尤。” 洛尤这个表情,哪里是在思索,明明是在看他反应。 她那么?聪明,当然是早就发现?了?。 洛尤托着下?巴,饶有?兴趣地看着他,“这怎么?办,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救我,我真是无以为报呢。” “不?然这样,我以身相许,如何?” 时朔倒吸一口气?,“真的么??” “想得美。”洛尤笑了?,“你知道什么??” “尤尤,我不?比你小。”时朔道,“只是我在大荒沉睡多年,论年岁和阅历,我都长你太多。” 他望着洛尤,“尤尤,我心?悦你仅仅是心?悦你而?已,我帮你,不?仅仅是因为我喜欢你,而?是你值得,换另一个仙家,我也会这么?做,所?以你心?里不?用有?负担,也不?用想着报答我。” “你按照原来的轨道生活,这一切和原来的一样,好不?好?” 洛尤点点头,“谢谢。” “你先回去休息吧,明日?天君摆了?宴席,还有?很多事要操心?。” 时朔回头望了?一眼月山。 洛尤盘腿坐在石头上?,她背着月光,身姿曼妙,衣袖飞扬。 他微微叹了?一口气?。 * 洛尤的成神宴席十分隆重,天君在瑶池上?铺了?花地,百花齐放,百鸟齐鸣,百兽奔腾,酒香肆意,丝竹声优雅悠长,动人心?弦。@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天域所?有?的大仙族都过来送上?贺礼,原本与月山有?龃龉的轩辕世家以及其他仙府,也都送上?贺礼,恭喜洛尤踏平一切曲折坎坷,终登神位。 洛尤并不?喜欢凑热闹,她原本也不?想参加这个宴席。 但是白澜陨落,魔域动荡,她重登神位,是昭告六界,神域尚存,万事安稳的最好时机。 天君是有?意为之,更是煞费苦心?。 宴席上?,又有?人在窃窃私语,有?男仙道,“洛尤仙子还是一样地美艳动人,比起花神来,也毫不?逊色。” 一位玄衣男仙道,“可?不?是么?,而?且月山还是数一数二的炼器大门,最是阔绰。” 另一位白衣男仙托着腮,一脸钦慕,“有?钱,貌美,性格温和,简直是所?有?男仙的梦中情人。” “是啊,哎,你们说,月山山主的前道侣青燃神君,他看到这一幕,会不?会肠子都悔青了??” 最先说话的青衣男仙道,“他因为一个什么?都不?突出的魔族后裔背叛了?洛尤仙子,是怎么?想的啊!” “山珍海味吃惯了?,可?能口味有?点独特吧!” “这是真的,但是这口味也太独特了?吧!” “可?能是他站在高位习惯了?,所?以自恃清高,觉得能征服一切?”玄衣男仙道,“你知道的,有?些人就喜欢那种狂野狂野的。” “哦~” “哦~~” 三个人侃侃而?谈,完全没有?看到不?远处的风齐,酒杯都要捏碎了?。 第 50 章 白衣男子道, “可我不喜欢狂野的,我就喜欢洛尤上神这样的。” “你就歇吧。”玄衣男仙道,“你那三?脚猫的修为?, 洛尤仙子哪能?看得上你?!” “这可说不好了!”白衣男仙反驳道,“我虽然修为?不行, 但?是?我长得俊啊!说?不定洛尤上神就喜欢我这一款的!” 这倒是?真的,曲深是仙域数得上名的美男子, 一双桃花眼含情?脉脉,他性格又肆意张扬,不知道勾搭了多少貌美的女仙。 “可别了吧,你英俊能?俊得过?那位神子么??”玄衣男子示意曲深去看时朔。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自?洛尤与风齐解除婚约,这位神子是?越来越直白越来越放肆了, 他望洛尤的眼神都能?拉丝,时时刻刻跟在她身边,简直是?形影不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虽然神子也十分俊俏, 但?是?我也不差。”曲深将衣袍往后一甩,桃花眼里满是?佳人?,“你们也说?了,山珍海味吃惯了, 也得试试糟糠呢。” 二位好友:“……”额, 你开心就好。 玄衣男仙道, “我劝你还是?不要自?寻死路, 神子的脾气很不好,你当他的面作妖,容易死无葬身之地?。” “那怎么?能?!我偷偷的。”曲深道, “若是?洛尤答应,她金屋藏娇也可, 我愿意的。” 玄衣男仙:“……” 青衣男仙:“……你在发疯吗?” 曲深托着腮,“我当然没有,你们想啊,我若真是?被?洛尤上神看上,又有谁能?欺负我呢?就算我被?众人?拉出来时游街,她也会亲手把我捞出来,可别忘了,她是?仙域最护短的人?了!” 他示意众人?去看越许歌,当年洛尤宁愿得罪整个轩辕世家,也要为?这个水妖讨回公道,洛尤的护短如此可见?一斑。 青衣男仙和玄衣男仙陷入沉思。好像……是?这么?回事。 白衣男仙说?干就干,“等会儿我假装喝多了,你们俩扶着我,等洛尤仙子到了,你就把我往她身上推,我这样弱柳扶风楚楚可怜,她定然耳目一新,然后你们假装害怕冲撞了她,就赶紧跑,我顺理成章就被?她带……” “哗啦”一声,曲深目瞪口呆地?望着被?踹翻的桌子。 他能?力不强,但?是?脾气不小,瞬间火了,“哪个混账惹老子?” 玄衣男子和青衣男子都拉他,曲深伸手一摆,“别拦我,干啥,我还怕他不……” 望着风齐冰山一样的脸,曲深默默地?低下?了头。要是?现在桌子还在,他恨不得钻到桌子底下?。 有人?闹事了,周围所有人?都绕过?来凑热闹,再定睛一看,原来闹事的是?青燃峰那位神尊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哇塞,头一次看他失态,真刺激! “方才听仙友说?得兴高采烈,想知道各位在聊什么?。继续说?,看我是?不是?能?插几句嘴。” 曲深眼泪都要流出来了,他声音颤抖,手直摆,“上、上神,小小仙没没没……” “怎么?了?” 洛尤看到这里乱成一锅粥,怕有人?闹事,过?来瞧瞧,“风齐,你这是?做什么??” 曲深抬头看了一眼洛尤,眼珠子一转,忽然泫然泪下?,深深地?向?洛尤行了一个大礼。 “洛尤上神,是?小仙说?话不当,冲撞了青燃神尊,小仙已向?神尊道歉,但?是?神尊仍旧不依不饶,要废掉小仙修为?。” “胡说?!”风齐厉声呵斥,“洛尤,不是?他说?的那……” “上神救我。”曲深吓得惊慌失措,连忙躲在在洛尤身后,一双桃花眼仿若受惊的小鹿。 “风齐,他不过?是?一个普通的桃花仙,你同他计较些什么??”洛尤望向?风齐的眼中充满失望,“你何时这般盛气凌人?了?” 她拍拍曲深,“没事,你同我过?来吧,他不敢对你怎么?样。” “洛尤,你听我解释……洛尤!” 远远地?,曲深回过?头,朝青衣男仙和玄衣男仙抛了个眼神。两位男仙这才回过?神来,齐齐向?曲深竖起大拇指。 高,实在是?高。 回到青燃峰,风齐满身酒气。这几日来洛尤不愿意见?他,总是?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拒绝。好不容易到今天,他想在宴席上见?她一面,却被?那些人?倒打一耙,闹出这么?大的误会。 他猛地?一扫,将桌上的茶盏全部摔在地?上。 洛尤什么?也没有问,偏偏就是?觉得是?他的问题。 这一幕,好像似曾相识。 很久之前,他也是?这样对她的。她折断须臾山主家女儿的剑,他不由分说?认为?她要闹事,却从来没有问她一句发生了什么?,还要她向?旁人?道歉。 他不知道那时的她受了多大的委屈,甚至不知道她去找他只是?想告诉他,自?己即将渡劫。 他在她那么?无助那么?孤单的情?况下?对她不管不问,又有什么?资格怪她呢? 风齐跪坐在地?上,望着斑驳的青燃峰。对不起,尤尤,我错了,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去弥补,怎么?去让这一切没那么?糟糕。 屋内灯光如豆,洛尤突然出现在门口,她望着坐在地?上的风齐,“风齐,你……” “对不起,我今日不是?有意的。”她伸手去拉他,“我去问了当事人?,是?我没有厘清前因后果,就盲目怪你,你……” 洛尤被?风齐带到怀里,她推了他一下?,发现推不动,叹了口气。 她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傻不傻啊,因为?我误会了,就喝这么?多酒,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风齐将头埋在她的颈窝,“是?我错了,是?我从一开始就一意孤行,是?我太相信自?己了,我不想将你卷到这件事里面来,我从来没想过?会失去你……尤尤,我永远原谅不了我自?己……” 洛尤虚跪在地?上,目光空洞,她笑了笑,亲了亲风齐的额头,“没关系,我原谅你了,你知道的,我什么?都会原谅你。” 她伸手摸着风齐的脖子,风齐捏住她的下?巴,深深吻下?去。 宋恩的泪珠从眼角滚落下?来。 真是?讽刺啊,她费尽心思想要得到的东西,在别人?那里却那么?不值一提。 没关系的风齐,她不要你,我要,我会永远对你好,永远永远站在你这一边。永不背叛,不死不休。 她闭上眼,任风齐攻城略池,在他的步步紧逼下?步步沉沦。 风齐却突然停住了手。 他放开宋恩,坐在地?上,自?嘲地?笑了一声,“用她的脸来我这里,不膈应么??” 宋恩扬起下?巴,眯着眼看他,“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为?保证炼器的绝对精准,洛尤从不用香粉。”她身上体香极淡,沾上了月山普通的桔梗和荆芥的花香,清心净神。 宋恩仍旧不放开,“既然知道了,为?什么?不推开我?” 风齐用虎口拖住宋恩的下?巴,“宋恩,你很喜欢我么??” 宋恩浅浅倒吸一口气,“当然,风齐,没有人?比我更爱你。” “爱我?”风齐自?嘲一笑,“你到底是?爱我,还是?想控制我?” “我当然是?爱你啊风齐,想控制你,当然也是?爱你的一种。”她双手环住风齐的手,摩挲着他修长的骨节,“你知道的,我不想控制别人?,我只想控制你,这不就是?爱你的一种方式么?。” “我永远爱你,永远只臣服于?你,永远只听你的话。” “好不好?” “是?么??”风齐扬起下?巴,“你只听我的话?” 风齐微微笑起来的时候,温柔又美好,宋恩心中一恸,已经很久没有看到风齐笑了,真久违。 “嗯,只听你的。”她伸手,按住他的嘴角微微往上提,“风齐,以后你也一直这样对我笑,好不好?” 风齐眯着眼,反手摸摸她的头,“好,你以后乖乖的,不伤人?不作恶,我就一直对你好。” 宋恩忽然抱住他,“风齐,真的吗?” “真的。” 夜深人?静,风齐关上门,站在月光下?对着一池莲花。许久,他扶着栏杆俯下?身,似乎要将胆汁都吐出来。 燕鸦伸手给他递了一个手巾,“神尊,您这是?何苦呢?” 青燃峰的夜风夹杂着山林的水汽,吹得人?酒醒了。风齐靠在栏杆上,“鸦姑,你在青燃峰多久了?” “一百二十多年了。” 燕鸦接过?巾子,又让人?端来了茶水,“神尊,您若是?……您若是?不喜欢宋恩,又何必勉强自?己呢?您不能?杀了她,还不能?关住她不理她吗?” “况且,您若是?还喜欢洛尤姑娘,可以回过?头再去找她。” 她语重心长,像是?在教导一个孩子,“这仙域啊,多少人?因为?机缘,错过?最爱的人?,但?是?呢,也有不少人?能?破镜重圆,再次找到爱人?携手一生。” “神尊,我听说?,洛尤不久前刚刚拒绝神子的表白。” “您与洛尤仙子曾经相爱百余载,如论如何也都有情?分在的,您何苦这么?折磨自?己?” 风齐笑了,摇了摇头。 半晌,他喝了一口茶,望向?远处。 “鸦姑,白澜陨落时,天域有什么?影响?” “花神殿掌管凡界寒来暑往秋收冬藏,花神一湮,天域所有鲜花一夜之间飘散,满目疮痍。” 风齐笑了笑,选择陨落,应该是?是?结束痛苦最简单的方法吧。 “你先回去吧,我一个人?待会儿。” 燕鸦点头,“神尊您……” “我还不至于?那般无用,用这种方式来逃避一切。”风齐靠在栏杆上,“我只是?,想安静会儿。” 回到房间,燕鸦越想越气不过?,她起身回到念恩斋。 宋恩正躺在青雀珠内休息。青雀珠悬于?房间半空,而宋恩的化影投在外面,她不能?出来,却能?够让化影随着她的心思来做出相应的动作。 傀儡术。 这还是?当年风齐教她的,她当初依靠自?己的肖想画了不少小人?,有几个还是?得意之作。 原本她以为?自?己被?困在青雀珠内会动弹不得,没想到昔日制作而成的傀儡居然还在,并且能?够依据她的指令来做事。 回想方才风齐抱着她的模样,宋恩的嘴角弯了弯。 是?真的么?,风齐真的愿意和她在一起? 她就说?嘛,在一起这么?多年,风齐对她必然是?有些心动的。 识海中的那个声音忽然响起,“看来,你最近过?得倒是?逍遥?” 宋恩疼得猛吸一口气,“我不打算帮你做事了,我不会害风齐的。” “欠你一条命,我也以白澜陨落来还你,我们之间两清了,你不能?对我做什么?。”宋恩放空身心,“我现在只是?想安安静静留在风齐身边,其他的我什么?也不求。” “你要背叛我?” 宋恩捂住了头,鲜血从她的鼻腔内流出,她忍住疼痛,“你对我,也就这么?点手段了。” “但?我知道,你折磨归折磨,却不会杀了我。” 宋恩冷笑,“我是?你最好的帮手,我的怨念欲念极重,骨血世世轮回,没有我的帮忙,你可就失去了一个可以随时召唤的圣女。” “想合作,也请尊重我。”宋恩道,“我现在很快乐,我不想让风齐难受,所以我不会帮你害他。” “我不用你害他。”黑影忽然笑了一下?,“我只想让你继续缠着他,不让他有机会联合时朔一起跟我作对。” “就这么?简单?” “是?。” “宋恩。”临走前魔神忽然留了一句话,“不要想背叛我,你身上有我留下?的血,你想背叛我,也活不了。我劝你,别异想天开。” 宋恩捂着头,七窍流血。傀儡受她的影响,身体也呈现一种不自?然的扭曲。 她花了很久才缓过?来,再次睁眼时看到燕鸦站在青雀珠前,目光阴沉地?看着她。 “鸦姑。” “别叫得这么?亲热,你不是?青燃峰的人?,你可不配这么?叫。”燕鸦一脚踩在那个傀儡脸上,宋恩的脸被?踩碎,变成一个小纸人?。 燕鸦努力将悬停在半空的青雀珠取下?,转而将另一个赝品替换上去。 “我知道不能?杀你,杀了你会背负更多的因果,让世间出现更多的‘宋恩’。所以你大可放心,我会留你一条命。” 燕阴恶狠狠地?盯着宋恩,“我会将你困死在青雀珠内,扔入最深的墟海之中,再用结界封住,让你不会消失在这个世界,更不会让任何人?找到你。” “你,宋恩,你会永远被?困在无妄之海,直到所有人?都忘了你,直到海枯石烂沧海桑田!” 宋恩仰着头,十分惊慌,“鸦姑,不要!” “鸦姑,您是?看着我长大的,您以前最疼我了,您不能?这么?做!” “我跟了风齐神尊很多年,从来没看到他那样失态过?,你知道因为?跟你在一起,他被?仙域所有人?笑话么??!” 燕鸦摇头,“不过?,你没必要知道这些了,你会带着你那卑劣扭曲的感情?,永远葬身大海吧!……啊!” 一枚钢钉穿过?燕鸦的眉心,她还没来得及反应,整个人?栽倒在地?上,眼睛大张。 宋恩眨了眨眼睛,“这么?多年了,还以为?我跟以前一样乖乖受你侮辱任你折磨么?,到底是?你天真还是?我天真?” 尸体还留有一口气,眼泪从眼角滚下?来,像是?在求救,又像是?在祷告宋恩别杀她。 宋恩歪了歪头,地?上那枚纸人?像是?听懂了一样,贴在燕鸦背上,裹着她坠入怒放的莲花池。 50-60 第 51 章 戏台上, 一位紫衣男子正在坐着听曲,神态自若,表情怡然自得, 偶尔还会跟着哼上几句。 等白衣男子在他面前坐下,他先是下意识地往后退一步, 再次确认是风齐后,从?鼻子?里哼出来一声。 “你们几个人到底想怎么样?, 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有一说一,当?年洛尤被削身骨那件事始作俑者也不是我……虽然是因为我喜欢她困住了她,我已经为此付出很大的代价了,你还要搞我不成?” 他真的是被时朔那家伙打怕了。 风齐坐在他对面, 倒了一杯酒*七*七*整*理。 戏台上在唱《狐妖》,故事是月山山主入凡间,正逢狐妖迷惑人心, 便斩断狐妖三条长尾,让她重回妖界,不得作乱的故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演月山山主的女子?高挑清冷,一把剑舞得十分漂亮, 人群中时不时传来一声喝彩。 从?不复摸了摸鼻子?, “不是我又起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我只是喜欢这个?唱戏的姑娘, 不是因为她演洛尤。” 风齐喝了一口?酒,看他一眼。 从?不复这才知道?他不是来惹事的,给自己也斟了一杯酒, “神尊,心情不好啊?” “我懂, 被人抛弃的滋味不好受……别这样?看我,虽然我也从?来没得到过,但是就永远失去了,确实可惜。” “但是我现在看开?了,你也看开?点,来,干杯……”从?不复喝了一口?酒,“不过我真是佩服你,燕阴那疯婆子?的后辈你也敢要?” 风齐脸色冷冷,从?不复却当?作没看到,他捏了一颗葡萄塞在嘴里,“就是当?年的我,也根本不敢跟燕阴那家?伙有一丝一毫的纠葛。” “你知道?的,她控制欲太强,人十分变态,一沾上,根本甩不掉。” “也不对,是你们这种道?貌岸然的甩不掉。”从?不复十分自信,“若是我,我还是有办法搅和?一顿的。” 风齐靠在椅子?上,望着台上唱戏的姑娘,“说得好像你就能完全脱身一样?。” “这些年你觉得愧对洛尤,所以?一直明里暗里帮她。”风齐喝了一口?酒,“仙域不喜欢洛尤的也有很多,想灭掉月山的也不少,我可以?排除明面上的困难,暗地里有人给她使下的绊子?,一个?接着一个?。” “有些工作不大适合明面上做,但是我发现有人做了。” 从?不复笑了一声,“呦,这都被你发现了。” 两?个?人喝了几杯酒,风齐道?,“众人都说你荒诞不堪,其实你比任何人都聪明。” “此话怎讲?” “现在你不归魔域,在六界各个?地方鬼混,但魔域始终都为你控制。”风齐道?,“即使是现在的扶百里,也不能完全取代你的位置,坐到魔君的位置上。” 从?不复冷笑一声。 “你很清楚,你很强,但现在的仙域更强,你不可能撼动。”风齐道?,“与其如此,不如将主动权握在自己手中,一边控制魔域不暴发大规模的冲突,另一方面也能够韬光养晦。” “跟现在被整个?仙域通缉的扶百里相比,你聪明太多了。” “我这么聪明,你想杀了我?” “我如何能杀你。”风齐捏着酒杯,“扶百里比你难对付多了,从?不计较后果,你一旦没了,整个?魔域都会陷入动荡,六界也别想跟着平静。” “嘁。”从?不复跟他碰了一下杯,“别提公事,我今天来这里是找乐子?的,别说这些烦我。” “你来这不也是来放松放松的么?” 风齐目光放空,像是在看前面,又像是在走神。从?不复打趣道?,“哎?最近是不是力不从?心了,燕阴可是出了名?的欲求不满,不知道?她女儿?……” “哗啦”一声,从?不复望着一地的碎片,“你撒气?归撒气?,掀什么桌子??好了好了好了,别生?气?了,是我不会说话,咱不提她,不提,不提……” 从?不复手一招,“再上一桌,这桌算这位道?友的。” 从?不复坐在桌前,点了一堆贵得咂舌的好酒,他往杯子?里倒酒,“我知道?,你不想我提这件事。你们这群人啊,道?德底线太高,做不到始乱终弃,又不能接受亲手杀她证道?,更不能接受宋恩被杀后你要去人间寻找更多更数不清的圣女骨血……这么看,这件事确实无?解。” “又怎么会无?解呢?”从?不复给自己斟满了酒,“这天地都能崩裂,死人能复生?,活人能魂飞魄散,不过是一个?宋恩而已,哪里会无?解,不过是神君舍不舍得付出那个?代价而已。” 风齐眯了眯眼,“代价?” 从?不复点点头,“杀了宋恩会造成很大的后果,但是,如果是她自寻死路呢?” * 又是人间四月,洛尤坐在楼台前听曲,有一个?姑娘折了杏花来卖,昨夜刚下了半夜的雨,杏花含苞待放,尚且新鲜。 卖花的小?姑娘明眸善睐,年纪不大,十分招人喜欢。一个?长得倒是清正的男子?日日来买花,还念自己做的诗,想赢得姑娘的芳心。 小?姑娘嘴刁得很,“我看你早上没喝水。” 年青人愣了一下,又有些害羞,“芳芳姑娘,你是关心我么?” “我是说你尿不出来,没办法照照自己。” 顿时引来哄堂大笑,年青人窘迫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小?姑娘把花收起来,“说了几遍了,过多的纠缠只会让我难受,以?后我不来这里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小?姑娘离开?后,洛尤也跟着出去。等那男子?的木棍落下前,洛尤轻轻一弹指,年青人摔倒在地。 洛尤拍了拍手,“喜欢一个?人,没必要毁了她。她是对的,你配不上她。” 她虚虚蹲下,看到他的行头,“一个?潦倒的书生?,遇见了心爱的姑娘,姑娘不应,得不到就毁了她,嗯,圣贤书读到狗肚子?了?” “你会为你今天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的。”洛尤拍拍手,起身离开?,“今后,你所盼,皆不得,你所求,皆不应,你会为你所有的恶意付出代价,直到偿还为止。” 少女捧着花远远地望着洛尤,忽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她摸了摸旁边相依为命的黄狗,“走吧,今日那位姑娘买了不少东西,可解决了我们饿肚子?的难题了,阿黄,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回到月山,时朔正在给洛尤的花架换上新的花枝。洛尤坐在窗前,托腮看着他,“小?朔,我今天见到白澜了。” “嗯。” “插手了些人间因果,估计惹了些麻烦。” 时朔叹了口?气?,“小?祖宗,你已经惹多少麻烦了?” 他在她身后不知道?收拾了多少烂摊子?。洛尤哈哈一笑。 时朔皱着眉,“怎么办,有人会帮忙,让某些人越发胆大妄为了。” “不会的。”洛尤举起双手,信誓旦旦地保证,“某些人会有底线的,不会做得荒诞不堪没有挽回余地的!” 时朔笑着将她的手放下来,“好的好的,我知道?了。” 其实,你这样?才好,会让我觉得你愿意相信我。 他知道?洛尤习惯拒人于千里之外,现在更是有一层深深的防备。 没关系,他总会焐热的。 洛尤熄了灯,时朔帮她关好门,月光落在身上,清冷无?言。 风齐远远地望着月山上斑驳的灯光,这里寂静冷清的不像仙域。以?前总觉得洛尤过于老成,不怎么热闹。然而到现在,他却无?比怀念那个?冷静、理智、温和?的姑娘。 洛尤的性格,让他太没有后顾之忧,让他太过于习惯放手去做任何事。 他望了许久,终于鼓起勇气?敲响了她的门。 洛尤并没有入定,她正坐在桌前看书。 灯光将她周边掩了一层雾气?,仿佛越来越远。他微微抬眼,“你知道?我要来?” “我能够感应月山所有的灵力,即使你收敛了神识,有外人闯入,我总要上点心。”@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听到“外人”这个?词,风齐有些自嘲,面上却没有什么表露。 洛尤放下书,“你来找我做什么?” 风齐轻轻拂袖,桌上出现两?瓶果酒。酒香醇厚,像是被主人珍藏了许久。 “难为你现在还留了一些。” “青燃峰珍贵的花草树木都毁了,那些果树也不能幸免,以?后即使你愿意出手,也再也没有那么好的原料了。” 洛尤垂了一下眼,笑了笑,“青燃神君神通广大,不过一处灵宫而已,您若是有喜欢的,仙域内如青燃峰一般的山脉灵泉比比皆是,何来再无?美酒之说?” 风齐没有回话,他倒了一杯酒,和?她碰杯,随后浅浅地尝了一口?。 他喝酒喝得很慢,但又不像是在品尝,似乎就是单纯地想做些什么打发时间。 洛尤刚想说什么,风齐道?,“尤尤,抱歉。” “我这一生?光明磊落,只是对你,有太多亏欠了。”他抬头望着远处渐渐翻起的鱼肚白,觉得时间差不多了。 “我在青燃殿留了一些东西,如果你有时间,便去看一眼吧。”他喝完最后一杯酒,起身离开?。 洛尤望着他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 “师父,师父?” 洛尤回过神,月银抿着嘴看了一眼远处,凑近了小?声问,“师父,您和?青燃神君单独相处了一夜啊?” “有一些公事要处理而已。”洛尤皱眉,“你怎么越发没大没小?了,这么八卦?” 月银噘着嘴,“师父,你这样?凶我,是因为你心虚么?” “师父行得正坐得直。” 月银眨眨眼,“那我要告诉时朔哥哥,你昨晚和?青燃神君喝了一晚上的酒。” 洛尤:“……” “……你若是敢,我要打断你的腿。” 月银“嘿嘿”一笑,她就知道?,师父表面上风平浪静,实际上可宝贝时朔神君了,看看,现在这么着急,就是怕他误会。 “月银,小?歌在哪里?” “师姐在炼器室炼器呢,她这几日已经炸了三次你的炼器室了!” 月银嘀嘀咕咕,“师父,师姐说她要学?你炼器静心,这样?就能把自己身上的戾气?和?怨气?都降为最低,她是好心的,所以?你不要怪她。” 洛尤揉揉太阳穴,长舒一口?气?,“你去找一下小?歌,让她去青燃峰看看发生?什么事了,还有,最近多盯着风齐。” “他……太不对劲了。” 第 52 章 念恩斋内散着淡淡的檀香味, 安息香尚未燃尽,青雀珠内的人?正在熟睡。 风齐看了一眼,心中生出莫名的烦躁, 他?转过头去。 宋恩醒过来,看到风齐正坐在外面发呆, 她笑起来,“风齐, 你来啦?” 风齐的眼圈红红的,像是没休息好,她有些心疼,像伸手去摸,却被青雀珠弹回来。 她收回手, 有些委屈,“风齐,我的手好疼, 你看,都破了。” 风齐看了一眼,“嗯。” 宋恩委屈巴巴地望着他?,忽然, 她看到他?衣角上?沾上?的花瓣。紫色的小?小?的一片, 像星星一般, 一眼便能看出?来出?自哪里。 她的脸色瞬间愣了, “风齐,你……你是从月山回来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尖细的声音微微颤抖,“风齐, 你刚刚见?过洛尤吗?你是不是还忘不了她?!” 风齐真是受够了她这大起大落的情绪,“宋恩, 你答应过我要乖乖的。” “我和洛尤上?神?之间已经没有可能了,你不用因此而忧心。” 宋恩愣了一下,讪讪收回手,盘腿坐在他?对面,两个人?只隔了一道屏障。 宋恩声音弱弱地,“风齐,我最近都很乖,我没有乱放煞气了,也没有腐蚀生灵。你看,念恩斋外面的花池多漂亮啊,我想出?去看看,你能带我出?去吗?” 风齐想了一下,“可以。” 正是清晨,各色的莲花含苞待放,硕大的荷叶上?滚着几滴露水,清风拂过,珍珠般的露水便在莲叶上?来回滚动,饱满可爱。 宋恩的眼睛都笑得弯起来了,“风齐,真好看呀!” “你真好,带我看这么好看的荷花。”宋恩叹了一口气,“要是以后你能经常带我看这么好看的花就好了。” 风齐望着远处,“嗯。” 若不是隔着青雀珠,宋恩简直想飞扑过去环住他?。 她很是委屈,“风齐,你能不能把我从青雀珠里面放出?来啊,我会?很乖的,我不会?伤害任何东西好不好。” “我只想离你近一些。” 风齐道,“等你再乖一点,我就放你出?来。” 忽然,风齐盯紧了水面,他?往前走了一步。宋恩的心都揪起来了,她抿着嘴唇,紧张地看着风齐的反应。 风齐垂了一下眼,又抬起头看着天空,“宋恩,太阳太大了,今日就看到这里吧,明日我再带你出?来玩。” 他?伸手掐下开得最好的莲花,将?它放入青雀珠内,“这个送给你。” 宋恩松了一大口气,原来风齐哥哥是要给她送花呀!好在她处理得很细致,幸好幸好,他?没有发现! 她抱着精致小?巧的粉色莲花,乖巧得像是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风齐哥哥,谢谢你,明天你可千万不要忘了呀!” 将?宋恩关回去,风齐望着水面,缓缓闭上?眼。 * 月山上?,桔梗落了一大片,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又迎来了秋天。 越许歌站在洛尤面前,正在诉说风齐的百十条罪状,她义愤填膺,“师父,风齐之前一直说他?对宋恩没有什么,但是现在已经正大光明和宋恩同入同出?了,宋恩做了那么多错事?,他?就这么包庇她吗,就算她没有亲自动手,那也是她间接促成了你受伤,导致了你差点陨灭!” “我实在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是他?疯了还是我疯了?!” “我今日就放下话,我与青燃峰不共戴天!” “是这样的师父,现在外面传得沸沸扬扬的,都在笑话青燃峰。”月银跟在越许歌后面,“我觉得风齐神?君也是挺有勇气的,能忽略外面那些风言风语,宁愿和全世界对抗,也要保护好宋恩。” “简直可笑。”越许歌冷笑一声,“之前和师父那么保证,说只把她当妹妹。我呸!师父,幸好你很快离开他?了,不然绿帽子要把你头发都染色了!” 月银嘟了嘟嘴,“就是,太过分了!” 洛尤靠在窗前,听完越许歌的话之后若有所思。@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越许歌站正了,“师父,宋恩一直在闹,要风齐给她一个名分,她想做青燃峰的女主人?,甚至放出?话来说如?果风齐不愿意,就闹给他?看,现在天天要死要活的。” “风齐怕她出?事?,她可不能死,她那命格,放在任何人?身?上?都是诅咒。所以软磨硬泡之下,风齐还是松了口。” “师父,师父?!” 洛尤回过神?来,越许歌安慰她,“师父,您不用为那种人?渣费心,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祝他?们永远锁死,生生世世不得分离!” 洛尤摇了摇头,“风齐和任何人?在一起,都与月山没关系,你们俩也不用为此费神?了。” “不过,让魔域圣女与青燃神?君结为道侣,这件事?放在仙域,无论怎么听,都耸人?听闻。” 月银也很生气,她坐到洛尤身?边,抱住洛尤的胳膊安慰她,“师父,你别想太多了,这次这件事?是板上?钉钉的事?,大家都看在眼里,幸亏你清醒,脱身?得早呢!” “月银,我与风齐认识多年?,我清楚他?的性格。”洛尤道,“他?平生最忌恨束缚,宋恩闹成这样,他?不应该欣然接受。” 月银的声音越说越小?,“那说不定?是他?爱惨了宋恩,所以愿意为她背叛全世界呢!” 洛尤:“……” “不管怎么说,我觉得这件事?太有蹊跷了。小?歌,你查一下,风齐最近见?了哪些人?,说了哪些话,月银你留在仙域,继续盯着风齐,有什么问题同我说。” 越许歌极其不情愿,“师父……” 月银也叹气,“师父~~~” 拗不过师父,两个小?姑娘还是不情不愿地出?发了。唉,真难缠,事?情都已经这样了,师父怎么还在帮着风齐呢。 真让人?不理解! 破败的青燃峰在风言风语中又屹立了一段时间,宋恩能活动的范围越来越大了,尚未被煞气腐蚀的地方都能来去自如?。 风齐为了不让宋恩看到荒芜的山峰伤心,基本上?限制了她的活动范围,所以她能看到的,仍旧是满目青绿山花烂漫。 现在这个时间,风齐正坐在房间里看书?,宋恩像一条水蛇,无声无息地缠了上?去。 “在看什么?” 风齐转过头来,望着她葡萄一般的眼睛,她的瞳仁漆黑,像不见?底的深渊。 他?原本想摸摸她的头,但尝试了一下仍旧没有做到。他?将?书?放下,“随便看看。” “咦,这是什么?”宋恩看到风齐桌上?放着的琉璃花瓶,上?面插了两枝紫色的桔梗,她伸手将?花瓶抓起来,“这个好眼熟呀。” 宋恩举着花瓶,对天空看了看,“风齐,这个送给我可以么?” “可以。” 宋恩笑起来,“谢谢你,你对我真好。” “啪嗒”一声,宋恩不小?心手滑,琉璃瓶的碎片铺了一地。她惊慌地蹲下去捡,“对不起风齐,我把它打破了。” 风齐伸手拉她起来,“没关系,不过一个花瓶罢了,你别割伤手了。” 宋恩牵着他?的手站起来,“只是一个凡间一个粗制滥造的东西,怎么能伤得了我呢?”她伸手给他?看,“我没事?的风齐,你看,我好好的。” “嗯。” “风齐,我是不是很让你费心?”宋恩叹了一口气,她从后面抱住他?,“我没那么优秀,老是让你操心,我还总是闯祸,你应该很烦我吧?” “我应该的,我答应过你父亲要照顾你。” 宋恩撅了噘嘴,又有点不高兴,她想听的是风齐说不烦她。她歪着头看他?写字,“风齐,我很开心。” “我以前很嫉妒洛尤,她长得漂亮,运气又好,她身?边的人?都很护着她,她还有你这么好的人?陪在身?边。” 宋恩抿了抿嘴,“不过现在你爱上?我了,在这一点上?,她还是输给我了。” * 解决完了师父叮嘱过的事?,月银才从青燃峰回月山。走到一半她心痒痒,又偷偷去了一趟人?间。 最近人?间是深秋,正是桂花糖藕最好吃的时间,蜜糖盐渍过的藕片,撒上?晒干的桂花,又香又糯,一口咬下去,这一段时间的疲惫都散得一干二?净。 月银舔了舔牙齿,着急忙慌地到玉福楼吃了一顿,又往灵杯中放了几块。还要带回去给师姐和师父她们尝尝,师父和师姐可爱吃这个了,如?果她们觉得太甜了不想吃,自己就勉为其难继续享用吧。 月光很暗,都不能将?人?照出?影子,月银加快了脚步,七拐八拐,仍旧是甩不开身?后的人?。 等到那人?将?她逼到一个死角,月银一个悬着的心终于死了,“扶百里,你到底烦不烦,这么纠缠有意思么?” 扶百里盯着她,“你躲在哪里了,这么长时间我都找不到你。”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你别痴心妄想了。”月银烦死了他?,魔域中人?怎么都这样,一个个地都在发癫,都像狗皮膏药似的,怎么甩都甩不掉。 “扶百里,我跟你说多少遍了,我们之间不可能的,我不喜欢你,我们之间的身?份也不可能逾越,你自己说说,强扭的瓜甜吗?!” 扶百里望着她,月银仍旧是一副天真烂漫的模样,一点点小?事?都能让她兴高采烈,这样简单,这样纯粹,天上?地下找不到第二?个了。 他?收回目光,自顾自的笑了一声,“甜不甜无所谓,涩味的瓜我也能吃得下去。” 月银退后一步,“扶百里,你不要乱来!” 她拔腿就跑。这些年?她应付他?应付得够烦了,各种脱身?的利器也是一大把,扶百里忽然穷追不舍,死死跟在她身?后,一道白绫悄无声息地困在她身?边,猛地收紧。 月银被白绫捆绑得动弹不得,“扶百里,这些年?你我累了,真的很不想应付你了,我说了,我们之间不可能,你也不是我喜欢的那一挂,你明白吗?” 白绫的另一端扯在扶百里手中。他?抓住月银,“我明白。” “听说,最近南海龙族的二?皇子追你追得紧?整个仙域也很看好这门?婚事??”扶百里摩挲着手中的白绫,声音淡淡。 听到丰原,月银的脸微微变了变,“他?怎么样,关你什么事??” “看来是真的了。”扶百里正视月银,心中烦躁,“那你呢,你什么想法?” “我是什么想法和你有什么关系?”月银悄悄用匕首将?白绫割断,“我就算嫁给他?也跟你没关系!” 第 53 章 扶百里望着月银的背影, 阴阴地眯了眯眼。 他以为,这?么多年付出这?么多,保她在仙域魔域畅通无阻, 她至少会明白他的爱意。 即使?他们不能走在一起,至少也没有必要那么形同陌路。 直到那个丰原出现。 月银心动了, 他能感受得到,无间蛊的反应越来越剧烈, 折磨得他夜夜不得安息。 如果,如果她始终是这?种不受控制的状态,那么,他不会再放任自己再做那些无谓的事情了。 月银一边跑一边摸了摸脖子?,天呐, 扶百里真的是疯了! 这?个人怎么就?这?么烦,死活不肯放过?她呢! 月银再次被蔓延的藤蔓缠住,有细细长长的树须扣住她的经脉, 幽幽地吸收着她体内的灵气。 “扶百里,要杀要剐随你。”月银被束缚住,动弹不得。她只恨自己没听?话?,擅自离开仙域。 这?么多年, 她被扶百里追得心力交瘁, 死就?死了, 死在这?里, 她认了。杀了自己,扶百里这?混账东西也别想?活,会有人给她报仇的! 扶百里用?虎口托住她的下巴, 低低地望着她。 “我就?这?么讨你厌恶吗?” “岂止是厌恶,简直是憎恨!”月银仰着脸, “因为你,我被多少人笑?话?,被传出了多少笑?料?我曾经在天族一度抬不起头来,这?就?是你所?谓的对我喜欢吗?!” “扶百里,我们永远不会是一路人,我也不可能会对你妥协,你就?是杀了我,我也仍然是现在这?副态度!” 扶百里垂下眼。 是啊,其实一直都是这?样,是他自己非要勉强,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事情总会出现转机。 现在看来,真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他伸出手,手腕微微使?力,一只蝴蝶形状的透明水珠从月银额间飞出,所?有属于月银的情绪,全部被隔绝,她的心动、快乐、兴奋……在无间蛊粉身碎骨的一刻全部归寂于零。 月银闭上眼,等待死亡。 “啪嗒”一声?,月银睁开眼,吃惊地望着空无声?,“神君,你怎么在这?里?” “你的呼救声?早就?传到我那里了,真的是吵死人。”空无声?扭了扭脖子?,“马上都要跑到仙域了,还被人抓住,小银儿你运气实在是太差了。” 空无声?驻守六界交界之处,所?有的动静,一草一木的异动都能被他熟知,别提她一路上的鬼哭狼嚎了。 扶百里气急败坏,霎时间砂石飞走,黑色的雾气缠绕在二人周围。 一只黑色巨龙盘旋在天际,电闪雷鸣,雾气与黑龙缠成一团,雨水散发出怪异的腥臭味。 很快,风雨散去,天空重归平静。阳光刺破云层,不知不觉天亮了。 扶百里落败后,很快溜得无影无踪。空无声?站在月银面前?,“现在没什么事了,你快回?去吧。” “你今后要小心些,扶百里因爱生恨,今后怕不会再对你手下留情了。”空无声?睨了一眼她,“你们师徒俩,运气都是一等一地差,都摊上了些什么个货色。” 月银嘟着嘴,“又?不是我想?这?样,他们一个个发癫,连累我连累师父。” 月银挥挥手想?要告别,忽然手一顿,她吸了吸鼻子?。 “怎么了?” “好像不太对劲。”月银又?吸了吸鼻子?,好像没什么事,但是又?总觉得哪里不对。 空无声?道,“你怕不是被扶百里那孬种给吓傻了?先回?去吧,有什么事我即时通知你。” “那好吧,神君您最近小心些,我先走了。” 远远地,月银又?看了一眼空无声?,好像没什么异常的地方,但是心中总感觉有哪里不对。 月银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到月山,她先去青燃峰转了一圈。@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现在的青燃峰和以前?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以前?的青燃峰多漂亮啊,四季如画的,现在满目疮痍,大片大片的荒地,被煞气腐蚀后,什么也不生长了。 前?方走来两个人,月银赶紧躲起来。 是风齐和宋恩。 宋恩跟在风齐后面,等她看清了青燃峰的一切后,眼圈瞬间红了,“风齐哥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都是他们逼我的,我也不想?这?样,我最喜欢青燃峰了,青燃峰变成现在这?样,我心里可难受了。” 风齐叹了一口气,“宋恩,鸦姑是你杀的吧?” 宋恩微微一怔,继而低下了头,“是她先想?害我的,我什么也没做,她想?让我永生永世沉于海底。风齐,她总是把我当怪物。” “你别怪我,我没有摧毁她的三魂七魄,她还能入轮回?的。” 风齐沉默了很久,最后道,“走吧。” 等两个人离开,月银小小地叹了口气,世间有些事真的说不清啊,青燃神君居然连天道轮回?都不顾了,燕鸦被杀了居然也想?帮着宋恩瞒住?@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不过?这?个燕鸦啊,活该了吧,之前?对宋恩那么好,还怠慢过?师父。现在好了,居然被宋恩杀掉了,想?必她不会想?到有这?样的一天。 隔着山头,月银远远地望了一眼风齐,缩了一下脖子?。 原来风齐神君喜欢这?种口味啊,就?喜欢黏着他的……怪不得能辜负师父那么好的人呢,师父独立又?强大,可不喜欢依附他人。 回?到月山,月银如实将自己在青燃峰看到的情况说了一遍。 听?到燕鸦被杀,洛尤若有所?思。 月银又?道,“师父,我还碰到扶百里了。” “什么?” “不过?没出什么事。”月银道,“我被无声?神君救了。” “师父,在扶百里走后,我总觉得无声?神君身边有点不对劲。” “有煞气么?”洛尤怕扶百里想?再使?阴招,重新?用?当初对付白澜的方法。 “不是煞气,他身边很香,像是为了盖住什么一样。” “很香?”洛尤站起来,“是杜鹃的味道么?” “那个味道很幽雅……师父你这?么一说,倒真有点像杜鹃花的香味。” 洛尤眉头皱起,“你现在立刻跟我去一样万籁渊。我怀疑扶百里利用?你,故意给空无声?布下心魔阵法了。” 洛尤还是慢了一步,虽然很快赶到万籁渊,但是这?周围空无一人,并没有空无声?的存在。 空无声?失踪了。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洛尤绕着万籁渊走了一圈,没有找到空无声?,但是能闻到时有时无的香粉味。 月银“啊”了一声?,“师父,杜鹃花味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吗?” “宋炼上仙你可知晓?” 月银点了点头。洛尤道,“宋炼也是一个不拘小节的人,不喜过?于有条理的生活,他久住凡间山灵,最喜欢的花便是寻常山头都可见的杜鹃。” “当年宋炼在魔域,又?遇雷劫,他本有机会逃生的,但是空无声?布阵不周全,还是泄露了他的行踪,导致燕阴追了上来。” “宋炼躲闪不及,所?以最后选择与燕阴同归于尽。” 月银“啊”了一声?,洛尤道,“不过?这?件事本也不怪他,空无声?当时在守六界边缘,魔军暴走,他必须要挡住那些人,所?以没有办法给宋炼做掩护。” “这?件事本就?是取舍之间,他帮助了宋炼,势必会造成万籁渊失守,他守住万籁渊,就?会加快宋炼的暴露。”洛尤道,“因为没有帮助宋炼,导致他最后落入燕阴手中,这?件事一直是他的一个心结。” 月银道,“是不是扶百里通过?我,故意引出无声?上神,从而想?害他重陷心魔,身死道消呢?” “不排除这?个可能。”洛尤道,“不过?你放心,空无声?没你想?象中那么脆弱,他自然有他自己脱身的手段。”洛尤道,“这?件事是扶百里经手的,恐怕空无声?要脱一层皮。” 第 54 章 万籁渊深不?见底, 周围散列着千万个不见底的深渊,有的弥漫着雾气,有的则盛满水光, 倒映出瑰丽的天色。这一片地界光怪陆离,灵气或稀疏或澎湃, 一旦掉以轻心,极易被忽明?忽暗的灵气牵扯。 毕竟是六界交界之地, 必须要有一位强大的神灵来镇守,方才保持六界灵气平稳,界限分明?。 洛尤布了阵法,在此地镇守五日?,终于从一处灵力缝隙中将空无声拉出。 此时的空无声意识处于混沌之中, 这?是一众自?我保护,在遇到强大的难以逆转的灵力来干扰思绪,只有用这种沉睡的方法才能避免让自?己过于沉湎过去, 进而溺毙于心魔之中。 这?种方式自?然有重大的问题,将自?己意识归于混沌,自?己的反抗能力必然归降于无。幸亏这?是万籁渊,是空无声自?己的地方, 有他提前布置好的结界和灵域。 这?若是在别人的地盘上, 他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洛尤盘腿, 给躺在地上的*七*七*整*理空无声塞了几?十颗上品丹药, 才让他醒转过来。 空无声猛地吸一大口?气,又呛得咳嗽了几?声,这?才坐起来。他望着面前的洛尤, 冷笑一声。 “月山山主好大的手笔,三十六颗价值连城的灵枢丹就这?么给我了。” 洛尤定定地, “这?不?是怕你没了,仙域又折损一位神族。” 空无声顿了一下转头望望四周,“只有你一个人?” “你这?地方荒凉不?堪,又惊险诡异,除了神族,谁能如履平地?”洛尤道,“在我渡劫之前,万籁渊我也不?敢独自?前来的,你还指望谁来么?” 空无声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你修为强盛,这?六界还没有什?么能直接将你拖走,只能使些不?上趟的手段。”洛尤道,“这?次的心蛊下得还挺狠,我猜你是找了某个角落偷偷消化了,毕竟也不?是第一次。” 空无声微微吐了口?气,“那多谢你拉我出来了。” “不?客气。”洛尤道,“我只是过来谢谢你救下月银。” 洛尤救下空无声,两个人刚站起来,先前灵气的缝隙却越来越大,洛尤微微眯眼,抓住虚脱的空无声,闪到间隙深处。 空无声的意识又重归混沌。 扶百里下了猛药,势必要扒空无声一层皮。空无声的意志力很强,能够一直抵御这?一层一层的心魔屏障,但如此只被动承受也不?是办法。 界域被扶百里动了手脚,到最后?,连洛尤都能听到宋炼的琴声。 空无声双目混沌,重新陷入昏迷之中。 洛尤从灵器袋中翻找一圈,最后?翻出一架古琴。这?只古琴由千年沉潭木所制,琴声喑哑低沉,洛尤轻轻一拨,与幻境中的另一波琴音相互碰撞,顿时让整个万籁渊也动了一动。 一声怪异的“咿呀~”,像是锯木头一样?低哑。 洛尤找准了琴音源头,又反手一拨。 混沌中的空无声抽搐一下,继而缓缓地伸手,艰难地捂上了耳朵。 “叮叮叮叮叮……” 洛尤随手去拨弄琴弦,她向来五音不?全,不?懂音律,抚琴抚得六界失色。而随着扶百里的反击,洛尤的琴声越来越快,噼里啪啦,整个缝隙大开大合,洛尤找准方位,全力一击。 “呛~”琴弦断了,隔在两个阵法之外的扶百里,“哇”地呕出一口?血。 身后?的黑影伸手去扶,扶百里抬手,示意他不?用过来。 扶百里擦了一下嘴角的血,脸色阴沉得可怕。 洛尤太强悍了,他根本不?是对手。 确定扶百里一行人离开,洛尤给空无声灌了几?瓶灵液,空无声幽幽醒转,再次看到洛尤后?,惶恐地往后?退一大步。 “洛尤上神,您可真是深藏不?漏……” 空无声摸了摸耳朵,这?时才发现耳朵流血了,如果有面镜子,他就会发现,何止是耳朵流血,简直是七窍冒烟。 洛尤望着他惨白的脸,笑了一声,道,“抱歉上神,忘了您司掌天下乐音,我不?善音律,献丑了。” 谈不?上献丑,是谋杀。 回想那呕哑嘲哳之音,空无声强迫自?己平下心来,他揉了揉眉头,缓缓地吐了一口?气,“我没事了,多谢洛尤上神。” 洛尤点点头,拍一拍那长?琴,“此琴我所炼制,以沉潭木为琴身,琴弦由昆仑天蚕丝所制,琴音强势,能镇压万声,应该能为你所用,送你了。” 空无声顿了许久,“如此贵重之大礼,我收下不?合适。” 洛尤起身拍了拍衣服,“近些日?来,白澜殒灭,魔神那边蠢蠢欲动,仙域需要有人镇守,如此情况之下,你万不?得出事。” 洛尤留下了万音,空无声揉了揉眉头,总觉得洛尤是在故意搞他。 他拂了一下琴弦,一段动听的乐声随之而出,与方才洛尤所弹之月完全不?同。空无声:“……” 是他小人之心夺君子之腹了。 半晌,抱着厚重古朴的长?琴,望着洛尤离开的方向,空无声勾了勾嘴唇。 天际重归瑰丽之色,空无声盘腿坐在云层之上,等到风齐赶到,他眯了眯眼,“青燃神君近日?来好不?销魂,竟也得空到我这?里来?” 风齐脸色一变,空无声便严肃了神色。他将古琴收起,“你这?几?日?经常来万籁渊,是想做什?么?” 风齐没有回答他的话,他望了一眼周围的情况,空无声道,“你来晚一步了,我被你前未婚妻救了。” “目前神域其他几?个人,我也指望不?上。白澜殒灭,乘火闭关,你有形影不?离的娇妻,时朔向来不?会为我出手,若不?是洛尤,恐怕我这?万籁渊也要被扶百里拆一半。” “不?过,扶百里也讨不?到好,他灵力消耗殆尽,又被洛尤重伤,这?几?年都别想再出来。” 风齐望了一眼魔域的方向,随后?拂手,空无声收起的琴重新摆在面前。 空无声抬手带着琴往后?退了一步,“兄弟,这?可是我保命的法宝。” “扶百里所用的煞气在古琴上有残留?”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当?然有。”空无声道,“洛尤不?喜欠人人情,我救了月银,这?是她还我人情的礼物。” “这?把琴能穿透识海,五音清亮,琴灵尚在孕育,是神品制作,在整个仙域,应该找不?到第二把了。”空无声向来嘴损,但是遇到洛尤炼制的器物,从来不?会有负面的评价。 风齐将手覆在琴面,半晌后?收回手。空无声问,“你取扶百里的灵力,想追他的行踪?” “扶百里不?除,总会有各种各样?的意外。”风齐道,“他被重伤,正是修为最弱的时候,现在是除了他最好的时机。” 空无声道,“你如此意气,我当?真是感动。” 风齐抬眼,冷冷睨了他一眼,随后?将琴往前一推,“砰”一声撞在空无声身上。 空无声吃痛,更是心疼,他摸了摸长?琴,“别这?么粗鲁,这?把琴价值连城,有价无市。” “喂,你到底发什?么癫?!”空无声望着风齐的背影,抱着琴莫名其妙。 连天伞炼制好后?,洛尤将伞包好,给越许歌与月银一人一把。 “这?把伞除了能阻挡大部分的攻击外,我在伞内还开通了一个传送的结界,若是遇到煞气,可以将煞气暂时包裹,传送到另一个地方。”等月银接过伞,洛尤又道,“当?然,在你遇到打不?过的人,也能利用这?把伞的传送之阵,将自?己移送离开。” “师父,连天伞和传统的传送阵法有什?么区别呢?”月银不?解地问。 “这?把伞用你师姐给我的护身符作为基石,不?会被任何邪气侵蚀。”洛尤道,“这?本是我为解决煞气攻击特意研制出来的,在此基础上扩大了它的功能,而且出自?我之手,传送法阵能连接千里之外,自?然不?同。”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月银鼓掌,“师父你好棒啊!” 洛尤敲了敲月银的脑袋,“你若是听话点不?乱跑惹事,我可不?用费这?么大价钱来研制这?把伞了。” 月银瘪了瘪嘴,泫然欲泣,洛尤被逗得哈哈一笑,月银委屈地看她,“师父~~~” 等越许歌和月银离开后?,洛尤望着门口?,“进来吧。” 时朔羡慕地望着抱着法器的两位徒弟,“尤尤,他们都有礼物,但是我没有。” 她这?几?日?整日?在炼器室,为她的两个徒弟费劲了心思,但是一点心也没有为他上。 洛尤坐回到桌前,“神子,您修为无人能及,这?六界之内没有任何东西能够伤到您,我这?里的灵器于你而言都没有用的。” 时朔叹了口?气,坐在她面前托着腮,“我不?需要,你就不?想给了?” 洛尤抿了抿嘴,她摊手,“这?可怎么办呢?” 望着时朔一双透亮的失望的眼,洛尤的玩笑怎么也开不?下去了,她好像真的吃软不?吃硬,时朔一委屈她的玩笑就怎么也开不?起来了。 两颗琉璃色的珠子并?列躺在她手心。 时朔手腕上原本有两颗珠子,送给她一颗,碎了后?又被补好。洛尤两两颗珠子串在一起,“这?就算一对了。” “这?颗珠子是我用灵气凝结而成,你若是有事叫我,磕一下珠子我就听到了。”洛尤伸手,她的手腕上也同样?是一对珠子,一颗青绿,一颗猩红。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时朔这?才满意了,他磕了两下珠子,洛尤那边也跟着清清脆脆地响。他玩了会儿才放手。 半晌,他又道,“可是,我还是没有漂亮的伞。” “有我亲自?来救你还不?够么?” 时朔顿住,半晌他的脸红到耳朵,“嗯,那我可记住了。” 深秋时,月山下起了大雨,寒风过刺骨地冷。 从山下往山上看,大片翠红连接着雾气,清冷得和它的主人如出一辙。风齐撑着伞,仰着头往山上看了很久。 他没有打扰洛尤,一直到她有事离开,才转身离去。 第 55 章 洛尤去深海寻炼器的原料, 一个人来?去匆匆,风齐站在雨里,撑着伞目送她离开。@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又想起很多年前, 在她第一次见他之前,他就认识她了。 她喜欢独居, 习惯一个人独来?独往,也是?这?样的雨天, 她去衡元山取绛珠草。绛珠草只在天晴时出现,她来?得不巧,但是?并?不气恼,一个人在山上等天晴。 他经过衡元山,看着她在一棵树下静坐了一夜, 不惊不扰不急不燥。他不忍心让她再等下去,调动气灵,让雨季提前离开。 阳光洒下来?的那一刻, 洛尤眯眼,她望了一眼不是?时节的绛珠草,微微叹了口气,“可惜, 差了一点?水气。” 那个时候, 她也是?和现在一样, 认真起来?, 外界的事就都看不得了。 她还是?老样子,他却不是?。 风齐在心里跟她默默说了一声再见,俯下身折断一枝山野小花, 别在衣袖间。 他撑着伞回到青燃峰,青燃峰颜色枯黄, 所有灵草枯败,宋恩正在种树。 然而灵树不喜残余的戾气,很快枯死一大?半,宋恩发怒,剩余的一小半树又死了。 宋恩托人将枯树移走,重新栽上新的树。 死了便重新换上新的,乐此不疲。 风齐将小花插在地上。 青燃峰灵气枯败,灵木再也生长不出了,月山的寻常小花生命力顽强,希望它能在这?枯萎的地方生根结果吧。 风齐转过身去,一个回头也没有。 宋恩远远看到他,喊了几声,想追过去,却被结界拦住,她皱起眉,想要发火,最终还是?忍住了。 风齐找空无声喝酒。@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风齐将喝空的杯子放在桌上,“今天我发现了扶百里的藏身之地。” “这?家伙做了不少恶心人的事。”空无声道,“不过,他被魔神庇佑,现在也在魔神势力范围之内,你杀他代价太大?了。” “这?才是?最恶心人的地方,知道他该死,却又拿他无能为力。”空无声“啧”了一声,“下次等这?龟孙出来?,我定要废了他。” 他望着风齐,“神君最近有心事,总是?来?找我喝酒。” “也没其他人能找。”风齐道,“以前倒是?能找宋炼。” 说完他又冷笑了一声,“不过宋炼这?兄弟,临死前还真是?狠狠坑了我一把。” “如果是?洛尤,她必然会选择斩杀宋恩,之后再去人间控制其他圣女后裔。但是?,我做不到。”风齐道,“我没办法放虎归山,尤其是?现在魔域摇摇欲坠,再乱一点?,六界极易坍塌,我很难放任这?件事发生。” “宋炼清楚知道这?一点?,所以才放心将燕阴后裔交给我。” 空无声顿了一下,“谁又能料到是?这?个结果?” “洛尤有句话说得对?,这?世间有些事必须要有人做,既然如此,是?不是?我已?经不重要了。” 空无声莫名其妙,“你喝多了吧,到底在说什么。” 万籁渊安静无声,偶尔传来?六界的呓语,魔域深远,人界欢闹,仙域清灵……风齐喝醉了,眼睛也因为醉酒而微微泛红。 空无声喝完了坐在山巅吹风,半晌他转过身,风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 他最近经常这?样,来?无影去无踪,空无声也习惯了。 一天,两天,没有风齐消息。十天,二十天,风齐也没回来?,空无声终于?反应过来?,风齐出事了。 月山上,洛尤正在指点?越许歌练剑。 越许歌的剑法自成?一脉,利落凶狠,与洛尤的剑术并?不相承。洛尤靠在椅背上,对?收剑的大?徒弟道,“小歌,你的修为、能力,足够你离开月山,成?新一宫门。” 她深思一番,“你可有喜欢的仙脉,师父帮你承建新的仙府。” 越许歌微微一愣,“师父,我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你能保持如此谦逊之心为师很是?欣慰。”洛尤道,“但这?并?不妨碍你自开宫门,我看南宫那一片就很好?,你可喜欢?” 越许歌并?不打?算离开月山,她知道师父是?为她好?,于?是?有些为难道,“师父,南宫那一仙脉已?经被人选下了。” “无妨,你若是?喜欢,我去找人商量,对?方出多少钱月山也买得起。” 越许歌:“……师父,我觉得我剑法有问题,我还需要闭关几年,好?好?参悟一番。” “我需要准备准备,先告辞了。” 洛尤:“……” 越许歌还没走,空无声便目瞪口呆看着洛尤,“我以前只知道你月山阔绰,但我没想到这?么阔绰,南宫那一脉,你们说买就买?” 洛尤眯了眯眼,“很难么?” 空无声顿了顿,忽然有些后悔当?年与洛尤交恶。 洛尤喝了一口茶,将茶盏放在一旁的石桌上,“无声上神突然来?访,是?有什么事么?” 空无声将风齐失踪的事简述一遍,“他最近似乎没什么不正常,但是?来?我那里喝酒的次数变多了很多,这?次突然失踪,想必有事要发生。” 洛尤眯了眯眼,空无声道,“知道你消息来?源多,帮忙打?听一下。” 空无声离开后,洛尤陷入沉思,风齐的不对?劲她也发现了——他总是?说出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就像是?即将与世长辞。 不过洛尤当?然不会认为风齐是?因为逃避而决心陨灭,他责任心极强,手上有那么个棘手的难以解决的问题在,他不可能跟白?澜一样利落干脆。 洛尤觉得异常,便在此时,空无声突然传来?消息,“万籁渊异动了!” “准确来?说,是?魔域那一片出现异动。”空无声努力从稀碎的声音碎片中寻找出有用的东西?。突然,那边完全沉默了。 洛尤问,“你听到什么了?” “我感受到风齐的存在了。” 洛尤微微皱眉,空无声道,“不对?,风齐的命格只剩一半,他应该是?被什么缠住了。” “他在求救。”空无声的声音突然紧张起来?,“他说他的生命正在一点?一点?地消失。” “你说什么?” 洛尤立刻让越许歌去叫时朔,自己则立刻转身前往万籁渊。 万籁渊的异动巨大?,仙域上神消逝,又是?在魔域神陨,最动荡的地段一直在翻涌,灵气锋利滂沱,洛尤小心淌过大?片深渊,避开那些削铁如泥的灵气变动。 “现在能过去吗?” 空无声强行稳住万籁渊,脸色惨白?如纸,“你疯了么?风齐已?经没了,这?个时候你再过去,更是?自寻死路!” “现在不过去,就不知道风齐到底为何而死,更不能清楚魔域现在是?什么情况。” 洛尤沉入深渊,却猛地被一只手拉住。时朔拉住她,随着她一同?沉入水底,又走过寂静无边的九幽,最后站在一片漆黑的平原前。 月圆如银盆,离地面极近,仿佛伸手就能抓到。周围无声寂寂,但却能感受到地面之下有什么东西?正在破土而出。 洛尤感受到另一股极其熟悉的气息,这?气息,像是?来?自于?……她望向时朔。 “尤尤,事到如今我不瞒你,魔域魔神与我本是?一体,一直处于?混沌之中,天地越分明?,我与他就分隔越远。多年前,仙域昌盛,神族不断飞升,所以我才于?大?荒之中醒转过来?。” “我与魔神,是?分管天道黑白?两面,我强他便弱,但是?现在仙域连续倾塌两位上神,魔域的结界,压不住他了。” 地面翻滚异动,洛尤问,“所以,当?年魔神想方设法的杀我,也是?这?个原因?” 时朔拉住洛尤,“尤尤,若是?他自由,必会想纳入我这?一半。届时六界混沌,生灵涂炭。” 洛尤拉住时朔,对?他摇了摇头,“不行。” 时朔摸摸洛尤的头,“嗯,我不会让这?件事发生。”@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忽然一道白?光闪过,快得像是?一道闪电,直冲地面。 洛尤意识到这?是?属于?魔神的一部分,但是?并?不如她所料,这?道白?光能被魔神所用。 洛尤听到“凄厉”的一声,时朔拉住她避开喧嚣,她只觉得无数的小手与心脏相互排斥,有什么在自相残杀。 “风齐这?几日一直在魔域来?回游荡,他找到扶百里的踪影,杀了他之后,将自己暴露在魔神暮光之下。” “魔神知道他想让宋恩与他反目成?仇,这?是?一个取舍问题,他杀了风齐便能解开捆在自己身上最后一把锁,但这?很容易极其宋恩的反抗心理。” “宋恩从始至终,只要风齐留在她身边。”时朔望着此起彼伏的地脉,“看来?,宋恩已?经选择自爆而亡,誓与魔神同?归于?尽。” 时朔忽然顿了一下,捂住胸口,慢慢地吐了一口气。 异动也影响到了他。 为避免万籁渊坍塌,洛尤强撑着没有离开,很快周围重新陷入无边的黑暗与寂静之中。 第 56 章 天伸手不见五指, 洛尤发现在的情况和当年她在九天炼星海遇到的情况极其相似,但这里极端天气严重,空气中充斥着怪异的血腥味。 洛尤跟在时朔身后, 一直在回想方才?时朔说的那句他与太丰同存世间。 时朔拉着洛尤的手,他转过身问, “你害怕么?”@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怕魔神??” 洛尤想了想,“原本?有些害怕, 但是想到他与你同出一体,甚至和你共用一张脸,就没?那么恐怖。” 时朔忽然笑了,“但他可没?我这么温柔,也?不会像我一样对你这么上?心?。” 洛尤道?, “什么时候了,你还在开?玩笑?” 时朔淡然一笑,洛尤看不清他的脸, 只能听到一句笑声。时朔捏了捏洛尤的手,“嗯,只是想让你别那么紧张。” 洛尤的手心?里都是汗,四肢冰凉。 被时朔这么一说, 她也?微微喘了一口气。@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洛尤跟着时朔走了很久, 时朔与洛尤一直在说话, 极度的黑暗中, 人极其容易迷失方向,也?容易被杂乱的灵力阵干扰。 忽然,时朔停顿了一下, 洛尤问,“怎么了?” 时朔摇头, 在黑暗中重新找到洛尤,带着她往前走,“无事。” 两个人一直走,不知道?在黑暗中步行多久,两人终于看到一个小小的亮点,又不知道?走了多久,那个亮点越来越大,最终近在眼?前。 洛尤问,“出口?” 亮光下能轻微看到时朔的轮廓,时朔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一下,他点头,“嗯。” “走。” 洛尤跟在他身后,一直到被亮光全部?包裹,在这一步之中,她看到无数人与事交织,过往的一切仿佛都成为眨眼?云烟,不过刹那间,千年已过。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们又重新回到洞庭的小镇。 还是夜晚。 长街两侧的灯火落在水中,摇摇晃晃,惊扰了盛夏的深夜。街上?的人慢慢在散去,空气充斥夏季独有的水腥味。 洛尤深吸了一口气。 时朔也?松了一口气,“我先送你回月山。” 此时月光正好,圆圆的一轮月亮挂在头顶,仿佛伸手就能够到。洛尤抬了一下头,“也?不急这一时了。” 时朔问,“怎么了?” “方才?过混沌的那一瞬间,千万年光景也?不过弹指一挥,我忽然就想起我过去的千百年,于我而言都是漫长的,于天地?而言,却是如此短暂。” “我以前总是忙着赶路,好像从来没?有停下过脚步来,现在一想,也?不必次次如此急躁。” 时朔忽然笑了,“你想留在洞庭?” 洛尤拉起他的手,“时朔,如果哪一天你也?仙逝了,我能不能也?一直保持着平静?” 时朔微微皱眉,“你……” 就在此刻,洛尤全力一击,长剑破水而出,直击时朔面门。 洞庭湖水倾泻,大雨瓢泼,方才?还亮着的灯笼尽数熄灭,月亮也?慢慢被云层裹住,周围寂静得恐怖。 时朔不解,“尤尤?” “别装了,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不是时朔。”洛尤收回剑。 魔神?的修为远高于洛尤,她完全不能敌,但是在他毫无防备时给予他重击,也?让他受了不轻的伤。 “你真是聪明,一直都是。”“时朔”再也?不伪装,眯了眯眼?,露出原本?的模样。 他与时朔一模一样,连气息、下意识的动作都毫无分别,伪装起来,洛尤根本?分不清。 “那你又是怎么发现的?” “时朔曾经问我要过礼物,我将自己的祝愿包裹在灵力珠内,最后配成和他绿珠一般的红珠,刚好是一对。”洛尤示意他看自己的,那里同样有两颗珠子,一青一红。 但是,在那颗红珠子上?,洛尤感受不到自己灵力的存在。 她原本?以为是受魔神?势力范围影响的原因,直到她入了“人间”,也?不能召唤出自己的灵力。 “从你被从不复掳入魔域开?始,我便知道?,你是个很棘手的存在。” 洛尤道?,“谬赞了。” 她召唤本?命剑,全力向太丰攻去。 太丰后退一步,将洛尤的力量压制回去,原来泼天的水柱重新落回洞庭,整个“人间”也?变得和原来一模一样。 “你杀不了我。” “杀不了你总能伤你,我杀不了你时朔也?能杀你,束手就擒才?是最愚蠢的做法。”洛尤被一道?闪电击中,直接被拍飞在地?上?,但太丰也?被洛尤霸道?的冲击撞得后退一步。 他摸了摸嘴角的血。 忽然,他又笑了一下。 时朔笑起来格外无害,太丰笑起来则有种说不出来的阴翳。他微微眯眼?,“洛尤,时朔很喜欢你,我也?是。” “如你所说,你这一生?的路走得太艰难了,从不复,风齐——再到时朔,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永远陪在你身边,你这条道?路,注定了孤单一路颠沛一生?。” “但是,我不一样,你若是同意站在我这一边,我能让这一切重归混沌,也?能让所有的人所有的事都重新归寂于零,让整个天地?重新化为一体,而你站在我这边,会成为新的创世之神?。” 洛尤眯了眯眼?,“将六界的屏障打破,让世界重归混沌之中?” 她笑了笑,“你认不认为自己在痴心?妄想?” 洛尤擦了一下下巴上?的血,将时朔的灵珠缠在剑穗上?,召集所有的灵力朝太丰全力一击。 “我给过你机会。”太丰微微眯眼?,“自不量力。” 洛尤将整个幻境完全破开?,一切重新回到原点,她又处于无尽黑暗之中。 听到他的话,洛尤笑了一声,“我当然知道?打不过你,但希望你知道?,我向来不会高估自己。” 洛尤重新被甩出去,剧烈的疼痛让她咬紧了牙关。 异动太大,让时朔很快找到了洛尤,他接住洛尤,伸手将她残破的灵力续上?。 太丰同样被甩出去,时朔站在光缝之中,冷冷地?望着那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 太丰笑了一声,“你不敢杀我,因为杀了我,你也?会同样消失……唔……” 太丰后退一步,他勉强站住了身体,“真是太可笑了,原来向来波澜不惊的你,也?有这样一面,看来我要好好对待对待洛……” 太丰整个被丢出去,他从地?上?爬起来,望着时朔嘴角溢出来的血,微微笑了一下,“何必呢,下手这么狠,你想把自己打回大荒么?” “即使让白?澜和风齐陨灭,你也?仍然不是我的对手,现在只能让你在六界活动,身上?的枷锁仍是一道?接着一道?,你拿什么语气同我说这些?” 时朔摸了摸洛尤嘴角的青紫,“你若是打她的主意,我不介意连着你,一同回大荒再躺千万年。” “你应该知道?,你只是我的另一面,但是时间久了,我的神?魂也?会生?出别的阴暗面来。” 太丰盯着时朔的背影,忽然,他扯了一个笑。 “时朔,原来,你的修为比我想象的,还要让人垂涎。” 就在此时,被时朔打开?的光缝重新合上?——并不是合上?,而是变成一片虚无的空间,黑暗,空洞,像是能将所有的东西吞噬。 太丰的脸也?开?始慢慢剥落,保持着原来的模样,又像是另一个人,整个人的姿势也?呈现异样的扭曲。 时朔的脚步顿住,洛尤望着远处的人,手不自觉地?攥起。 那个人眉清目秀,笑起来有种说不出来的阴翳与怪异。 不是太丰,是他们的老熟人。 慕容白?。 第 57 章 慕容白等这一天很久了。 从虚空回来, 他便再也不是这六界之内的人,很快他发现,他可以吸收所有人的灵力, 能够像虚空一样将人吞入腹腔。 虚空能容纳万物,他也是。@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一开?始, 他觉得自?己是个怪物?,面对白澜时, 他总会惶恐不安,全力掩饰自己的缺陷。 ——他不想让白澜知道自?己是个怪物?,更不想让她因此而嫌弃自?己。 直到太丰发现了他。 慕容白跟在太丰身边,他很快发现,竟然也可以慢慢将自?己和太丰融合在一起。 他想一步步靠近太丰, 找到一个机会将他吞噬进自?己的身体。 再后来,太丰让他去杀了白澜。 慕容白犹豫了,但是最后他还是答应了太丰的条件。 他将白澜拉下神坛, 太丰便答应帮他逆转天命,并许诺让他取代圣女的位置。 没关系,白澜不会死?,她会被洛尤他们保护好, 不让她魂飞魄散, 还仍旧存留在六界, 他还有机会接她回来。 魔神发现, 现在的圣女已经失去了控制。宋恩被仙域那?群道貌岸然的蠢货洗脑,早就生出了异心。现在的魔神,极其需要一个不受六界约束, 又能够自?由出入魔界的帮手?。 无疑,容易控制, 没有退路,有野心,且不被仙域容纳,是慕容白最大的优点。 但太丰确实没有想到,慕容白有这么?大的野心,到最后,甚至将自?己也吸纳进体内。 洛尤示意时朔放她下来,时朔摇了摇头,又给她渡了一些灵气?,减缓洛尤灵力削减的痛苦。 “我没事的,时朔。” “我知道。”时朔捏了捏洛尤的手?。他知道洛尤的灵力不停被虚空抽走?,但他不想让她这么?难受。 “这里是太丰的地界,但是我发现,能用来控制太丰的方?法对他没有任何作用。”洛尤仰头望着远处,“他好像不受任何影响。” “不会存在这种情况。”时朔道,“即使在六界之外,即使是虚空之中,也不存在没有边界的东西。” “慕容白不可能将我与太丰完全吸纳,他没那?个能力。” 洛尤皱眉,“但是,现在他和太丰完全融为一体了,且没有任何不和谐的地方?。” “时朔,他……” 虽然一开?始慕容白一直在抽动?,但是肉眼可见他的不适在消失,越来越接近一个正常的“神”。 “他想成为创世神,想将我与太丰融为一体,融合这六界,再重新开?拓出新的六界,这这不可能。” 时朔摸了摸洛尤的头,“世界以两极而萌生,阴阳调和,才会分化,顺势而为。若强行将其归于混乱状态,那?么?六界就不会泾渭分明,即使有生灵萌生,也会将六界破开?,重新顺应天道而生。” “太丰不可能吞噬我,所以他只是想压制我。”时朔道,“慕容白不是他,并不知道其中缘由。” 洛尤抿了抿嘴唇,“如果,他不想融合你,而是无穷尽地削弱你压制你,只让太丰存在呢?” 她望了一眼慕容白,“公子?白极其聪明,他应该会想到这一点。” 时朔望了他一眼,“就要看太丰之前有没有将自?己致命的弱点藏好了。” “时朔,我不会让他带你走?。”洛尤道。 黑暗的界域开?始疯狂抖动?,头顶砂石翻飞, 慕容白很清楚这个时候是吸纳时朔的最好时机。太丰现在再次被他封存,在这个地方?,时朔又是最虚弱的,借助虚空法阵,他完全有机会将时朔和太丰合二为一,再次让六界合并。 界域在不停翻滚,洛尤和时朔结出一片光滑的结界,躲开?四?处翻滚的灵力。 异动?中,时间和空间全部扭曲,洛尤看到*七*七*整*理千百年前的自?己,看到月山一望无际的花野和树林。 千百年不变的追求,无论是坠入魔域,还是重归神位,她始终坚持本心,即使偏移了,也能够及时拉回来。 诚然,她配得上自?己的野心,更未辜负这一路所受的苦难。 可是,以后还会是这样么?? 一路颠簸,一路往前爬,一路泥泞? 那?又怎么?样呢? 总有人要去做这件事。 极度混乱中,洛尤清醒过来。 天崩地裂中,她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乘火,什么?情况?” 虚空中,一座孤山屹立在眼前,背着药篓的小姑娘望着沉下来的黑云。 坐在一旁的男子?猛地站起来,怔愣半晌,骂了句“艹”。 “小白,你去道观里等我,我有事要出去一趟。”他走?了一步,又转过身,“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要出来,无论是谁叫你,也不要露面,知道么??” 白澜眨了一下眼睛。 “嗯,我现在来不及跟你解释,等我回来,我同你细说好不好?” “……行吧。” 乘火给白澜的道观结了一个结界,这个结界与他本根同源,只要他在,就没有人能够破开?它。 洛尤看到白澜清丽温柔的仰着的脸。 慕容白冷笑?了一声。 小白,我真是见不得你这个样子?。 等我杀了他,融合六界,我会接你回来。 你不用再受转世轮回之苦,仍旧是你风华绝代的花神,仍旧是整个六界都仰视的存在。 洛尤拉住时朔,看到他的手?被法阵融化掉。 这个法阵是慕容白特意为太丰准备的,也同样适用于时朔。 他准备得很周全,如果不能控制时朔,那?么?也决不能放虎归山。 他和时朔,今日必须有一个人死?在这里。 时朔拍了拍洛尤的手?,“没事的。” “时朔。”洛尤摇头,“你不用每次都把事情自?己扛着,我不傻。” 她将时朔的手?缠好,接连在周围布下多个护体的法阵,减缓时朔被溶解的速度。 时朔盘腿坐在地上,望着头顶一望无际的黑暗。他拉住洛尤的手?,“我是说,我真的没关系。” “慕容白强行吸纳我,就证明他不知道他承受不住我与太丰融合的后果。” “但是,那?也证明,我会失去你。” 时朔顿了一下,“尤尤,你看到头顶上那?片星海了吗?” 洛尤摇头。 时朔笑?了笑?,他摸了一下洛尤的眼睛,一望无际的黑暗里面,有三颗明亮的星辰,沿着固定的轨迹不停转动?。 时朔指着其中一颗,“你看,那?一颗是你的。你刚刚才拥有它,但事实上,我在很多年前便看到了。” “很多年前?” “我有那?么?一点预感。”时朔拉着洛尤的手?,“在大荒沉睡的时候,我就能感应到世间万物?,你知道的,我能够预测到未来很多事。” 洛尤眨了一下眼,时朔道,“你来的时候,我帮你测过一卦,你的人生路并不顺坦,或许会比旁人要多付出很多,也很容易走?错路走?弯路。” “但是后来,我却又算不出了。”时朔道,“我一旦生出挂念之心,我的命运就跟你的有所缠连,神灵可以预测万物?,却不能预测自?己。” “所以后来,我总是跟着你,生怕你出一点事。” “即使现在的你不需要别人保护了,但我还是想护在你前面,尤尤,你受了太多苦了。”他叹了一口气?,“这一次太匆忙了,我都很少?看到你笑?。”@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洛尤摇头,“也没那?么?匆忙,我们会有更多的时间。” 时朔笑?了笑?。 洛尤顿住,“你……什么?意思?” 他的表情很凝重,洛尤从未在他脸上看到过这种表情,毅然决然,仿佛他下一秒真的会离开?。 “尤尤,我……” 洛尤推开?他的手?,“时朔,你……” “我和太丰都始终是沉睡的,分别镇世间太平与混沌,不会无缘无故醒。”时朔微微垂下眼,“若是同时醒来,必然是六界有大劫。” “我预测不到我的未来,但是从我与他同时醒来这一刻,就注定我会再次带着他继续沉睡,如此而来,周而复始,一直到……下一个镇守六界的神子?出现。” “从我出现,就注定着由生向?死?,无非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是了,她将他从大荒带回,便是白澜开?始逆转天命,拼命用各种办法复活慕容白开?始。 从一开?始,慕容白的回归就注定了会毁天灭地。因为有灾难发生,所以及时召醒了时朔。 洛尤低下头,“由生向?死??时朔,谁不是由生向?死?呢?” “没有什么?是真正永生的,沧海可变桑田,六界亦会倾塌,神族也会覆亡,所以时朔,我们相遇的一生并不短。” 洛尤拉住时朔的手?,“真的,其实遇到你,我已经很幸运,很开?心了。” 时朔抱住了她,头顶星河变幻,地面砂石翻滚,洛尤看不清任何东西,只是在无尽的慌乱中,听?到时朔的心跳声,一声一声。@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洛尤,我会想办法将太丰召唤醒来,再与他合二为一,届时天崩地裂,六界重新分化。”时朔伸手?,将手?上的珠子?转到洛尤手?上。 “这个珠子?是我这么?多年的心血,与世隔绝,即使是我和太丰存于内自?爆,也不会影响到外界。”他摸了摸洛尤的头,“我唤醒太丰的那?一刻,会将他拉进来,你留好了这颗珠子?,直到它由浑变清,再离开?这里,知道么??” 洛尤垂着眼,她甚至来不及悲伤。时朔的手?又冰又冷,他的体温在不断下降,气?息也越发紊乱。 太丰的法阵不断将万物?侵蚀,对面的那?个人变得越来越强大,时朔则越来越虚弱,一直到变成透明状态。 时朔虚弱,便是太丰最强盛的时候。那?端的慕容白忽然顿了一下,便在此刻,洛尤握紧了灵珠,碎裂自?己布置的法阵,让慕容白飞扑过来。 洛尤望着他的眼睛,虚无缥缈,像深夜一样漆黑。 第 58 章 日落时, 月山的霞光漫天?,青鸟从远处归林,安静栖息在月山山脚之下。 “师父, 自从青燃峰的人将霞光送过来,月山便越发美丽了。”月银喃喃自语, “你以前?常说?青燃峰最好?看的便是漫天?的霞光了,现在?, 我们也有啦,月山比青燃峰还要漂亮呢。” 风齐说?留了东西给洛尤,但?是洛尤没有去取,青燃峰的人便将神君的遗物送了过来。 青燃峰已经?没有什么了,除了头顶上的月色与霞光, 所有的东西都被宋恩的煞气腐蚀殆尽。 风齐想将这漫天?的瑰丽送给洛尤,她其实很适合这边浓烈的色彩,如同她这个人一般, 动人心魄。 月银将霞光放在?月山之上,原本就十分美丽的月山,变得?愈发漂亮。 洛尤此刻正坐在?山头吹凉风,闻言转过了头, “是么?” “是的呀, 我们月山最厉害, 也最美啦, 比当年全盛时期的青……”月银想了想,最后还是沉默下来。 风齐神君走后,时朔神君也因为慕容白的事神陨, 月银很怕师父会崩溃,但?是师父好?像还和以前?一样。 这反倒使她更难受。 师父要是大哭一场, 或者是跟她一样,不高兴的时候去人间大吃大喝一场,回来闷头大睡三天?三夜也好?啊。 她就这样正常生活着,仍旧做着每日要做的事,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这样闷着自己,月银很怕她把自己给憋坏了。 月银在?洛尤身边来回旋,洛尤揉了揉眉头,“小银儿,你转得?为师头痛。” 月银为难地看了她一眼,“师父,确定是头痛,不是心痛么?” 洛尤:“……” 望着洛尤无语的神色,月银十分尴尬,她顿了一下,觉得?自己好?像多想了。 好?嘛,师父能承受旁人不能承受之苦,她一直是这样坚强的,即使是自己挚爱仙逝了,也能够坦然面对?。 月银撇了撇嘴,又笑道?,“师父,明日大师姐的仙门就正式成立啦,师姐给我们都发了请柬,到时候我们一起去嘛!” 洛尤点头。 越许歌并没有选择洛尤给她买下来的那几脉,而是依靠自己多年的积累和能力,择了一处仙府,名作回音山。 回音山并不大,也不如想象中气派,但?是仙气十足,与现在?的越许歌很是合适。 她以后会越来越强,也会越来越好?,会慢慢将回音山扩大的,洛尤并不急。 越许歌在?仙域一直很低调,宴席办得?也并不招摇,但?是前?来贺喜的仙家?极多,一波接着一波,恭喜越许歌终于修得?正途,取得?正果。 天?君也备上重礼,是一颗化雷丹。这颗化雷丹能增强心脉,甚至有起死回生之效。 天?君吃准了越许歌以后仍旧是打打杀杀的性格,不是这里挂彩,就是那里受伤,这颗化雷丹迟早会派上用处。 越许歌收到礼物?的时候嘴角抽了一下,月银“哈哈”大笑,“师姐,虽然父王有些唐突,但?是话糙理不糙,这颗丹药,最适合你了。” 越许歌瞪她,月银“咯咯”一笑,躲在?丰原身后,一边喊着坐在?椅子上和乘火空无声?聊天?的师父,“师父,师父,师姐想揍我。” “让你那位夫君挡着,目前?越许歌还打不过他?,等?打得?过护着你的人,师父再出面。” 洛尤举杯,朝丰原敬了一杯酒。丰原不好?意思一笑,还是伸手护住了月银。 洛尤挑了挑眉。 月银跑到洛尤身边,嘟囔一句,“才不是呢,师父,他?才不是我夫君。” 洛尤看到她红到脖子根的脸,若有所思点头,“是呢,他?不是你夫君,看这位兄弟温文儒雅气质随和,别有一番风骨,想来又不少仙家?姑娘喜欢他?。不如这样,我来给他?介绍几位,我认识的几位小辈里,倾慕他?的还真有不少,不如我现在?来将她们引荐给他??” “不行师父!”月银气得?跺脚,“不可以!” “怎么不可以呢,他?不是你夫君,你们俩目前?也只是朋友,男未婚女未嫁,也没有订为道?侣,你不给他?名分,还要霸着他?不成?” “师父~~~” 月银抿了抿嘴,“不是的师父,我只是,我……” 洛尤“哈哈”一笑,摸了摸她的头,“小银儿,你从未做错过什么,你一直都很好?,旁人想玷污你,想拉你入地狱,你还要为他?的错误买单吗?” “我知道?师父。”月银低下了头,“我只是……只是怕他?……” “他?自小爱慕你,在?你出事的那段时间不知道?往我月山跑了多少趟。”洛尤道?,“后来你回来,他?又在?月山守了你几天?几夜。这些年,扶百里故意让别人传出那么多风言风语,他?也一直在?帮你挡着护着,这些师父都看在?眼里。” “你是个好?孩子,他?也是。”洛尤道?,“他?知道?你不喜被强迫,所以一直以朋友相处,等?在?你身边,只要你愿意,丰原可是随时都可以的。” 洛尤笑道?,“不如这样,你们俩挑一个良辰吉日,师父为你们主婚,亲自赐予福祉。” 月银仰了仰头,摇头晃脑装蒜。 “好?的,你没有拒绝,我当你答应了。” 洛尤想,好?像时间过了很久很久了,小歌和月银都走上自己的路。 月山又变成原来那般清净了。 空无声?来拜访,看到洛尤正坐在?山上看星星,她手上戴着一对?珠子,红线缠在?一起,她的手格外白皙。 空无声?道?,“方才天?际异动,神域又飞升了新的神君,你要不要去看看?” “也好?。” 新飞升的神君洛尤知道?,当年朝云峰的须云仙君,洛尤见过几次,后起之秀,势头很猛,善练万家?气运,与风齐之脉如出一辙。 以后六界气运,应该就是由他?所管。 须云向来敬重洛尤,他?向洛尤行礼,“上神。” 洛尤已备贺礼,聊表心意,与他?并没有过多交流。 离开后,空无声?问她,“你觉不觉得?他?很像一个人。” “嗯?” “无论是长相,修为,还是修炼之法,处事习惯,颇有当年青燃神君之风。”@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洛尤回想一遍,“是么?”记不太清了。 空无声?本想说?什么,但?是看洛尤这副表情,叹了口气,心道?果然还是这女人冷血。 不说?须云肖似风齐,就怕风齐重新站在?她面前?,她也不会多看一眼吧。 洛尤回到月山,山下又铺满了一层鲜花,一位男仙抱着琴站在?路边,看到洛尤,假装不经?意偶遇,“洛尤上神,好?巧啊!” 洛尤:“……” 曲深笑得?桃花眼弯弯的,“上神,小仙路过月山,不巧正遇到您归来,想来也是缘分呢!” 洛尤:“……怕不是缘分。” 洛尤终于肯与他?搭上话了,曲深十分惊喜。笑话,哪个女人不拜倒在?他?身前?,他?这双含情脉脉的眼睛,不知道?能迷死多少窈窕淑女。 “上神,现在?不是缘分,也说?不准以后就是缘分了,您先别走啊,您听我把话说?完……哎,上神!” 曲深跟上去,他?抱着琴,声?音温温柔柔,“上神,这几日来,回音阁热闹的很,马上东海又要办婚,您这月山是越发冷清,我知道?您不喜人打扰,我话少,我干活又利索,月山就缺我这样一个会打理的管家?!” 洛尤:“……” 你这怕不是话少吧? 望着洛尤沉默的神情,曲深“嘿嘿”一笑,也不尴尬,“我别看我现在?话多,那是因为我看到了您,十分高兴,其实我的话很少的,您让我闭嘴我就闭嘴。” 洛尤道?,“那你现在?闭嘴吧。” 曲深:“……” 俊美无比的白衣男仙抱着琴站在?月山山下,远远望着洛尤离去的身影,长长叹了一口气。 半晌男子把琴一收,给自己比了一个加油打气的姿势,加油,不过是小小的挫折而已。 以前?洛尤都记不住他?是谁,现在?都愿意跟他?说?话,说?明还是有进步的。 男仙微微一笑,朝远处的月山飞了一个吻。虽然他?知道?洛尤肯定不看他?,他?的女神从不愿意看他?。但?是也没关系,迟早有一天?他?会让佳人看到自己的诚意的。 曲深心满意足的走了。 他?决定,以后夜夜来月山山下弹琴,向佳人倾诉衷肠。 第二天?,早早等?在?山下的曲深,发现月山外积了一层结界,他?走着走着就被结界推出,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了十里开外。 曲深百思不得?其解。 不应该呀,他?还是很懂分寸的,没有让洛尤感到反感,他?也没有感受到洛尤的排斥。 曲深奇怪了,这些年,为了配得?上洛尤,他?十分勤勉,修为一日千里,比从前?的千百年上升得?都要快,现在?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对?他?动手脚的人能力绝对?在?上仙以上。 哪个上仙能对?月山动这么大的手脚?! 难不成还有别的人想跟他?抢洛尤?! 休想! 明日他?就要找洛尤表白,他?可不能让人捷足先登了去! 曲深又给自己做了个加油打气的手势。 第 59 章 几日来, 乘火又在闭关。听说他府上,新?来了一个仙娥,模样极其?出众, 洛尤没有去看,也知道是谁。 乘火也没必要藏着掖着。 趁着乘火无?暇管辖, 洛尤去他府上闲坐。火烧云染红了半片天空,湖水波光粼粼, 大片的莲花延伸到远处,几乎与天际相连。 一个绯衣仙子,坐在一只硕大的荷叶上,托着腮,百无聊赖的举着杆子钓鱼。 见到洛尤, 她?微微怔了一下。 洛尤望着她?,她?还是以前的模样,傲慢鲜活, 和这天际的晚霞一般明艳。 因为白澜逆天改命,带慕容白回来,才会发生这么多事。乘火以为,洛尤会责怪她?, 但事实上, 时朔的出现本?就是注定了消亡, 洛尤又何必与她?置气?。 感觉到有陌生人的气?息, 白澜转过头来,隔着大片的莲花与洛尤对望。 两?个绝美的女子一个站在岸边,一个坐在水中央, 衣袂飞扬,比这大好的黄昏还要惊艳。 白澜放下鱼竿, “你是来找乘火的吗?他现在不在。” 洛尤点点头,“等他出来后,告诉他来月山一趟。” “等一下。” 不等洛尤离开?,白澜叫住她?,“仙子,我们之前认识是吗?” 她?对洛尤道,“不知为什么,见到你,我忽然有一种很抱歉很难过的感觉。” 洛尤笑了笑,“是么?” 白澜站起来,她?望着洛尤,思忖了半晌道,“我经常做梦,梦到有一个姑娘,她?和我很像,但是又不那么像,我很想见到她?,跟她?说一声抱歉。” “本?以为这仅仅是梦,但是见到你的这一刻我知道,并不是。” 白澜飞向岸边,她?伸出手?,“很高兴与你久别重逢,以前的事你慢慢告诉我。” 无?聊的时候,洛尤就会来来莲池陪白澜,等白澜修出身形,能离开?莲池之后,她?便带着白澜去了当初的花神殿。 芳草鲜美,落英缤纷。花神殿的百花从未凋零,仍旧芬芳美艳,像白澜从未离开?过一样。 空无?声偶尔会去拜访月山,顺便顺点天材地宝,洛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偶尔当面撞到了,也任由他去,心?态平和得可怕。 空无?声望着她?,本?想说些什么,到最后却什么也没说。 须云倒是如?洛尤所?料,一直精于修行,还时常来月山,向她?请教炼器之道,洛尤毫不吝啬,倾囊相授。 等须云在一次从月山离开?,空无?声终于忍不住问她?,“你不觉得你是个很无?趣的人吗?” 洛尤正?在看书,头也不抬,“从何说起?” “无?喜欢的事,也没有痛恨的东西,整个人就像一潭死水。”空无?声觉得洛尤简直可怕,“你不觉得你修的才是无?情道么?” “无?情道只追求天地原理,无?欲无?求,我对万事万物,对白澜,对我的徒弟们都喜爱的紧,如?何谈得上修无?情道?” 空无?声不说话了,他不知道说些什么。半晌他又望着等候在山下弹着琴的男子,“这琴音甚是曼妙好听,连我这种对音律极为挑剔的人都觉得悦耳,只是隔得太远了,你不打算请他过来弹奏一曲吗?” 洛尤道,“听不懂。” 空无?声简直要翻白眼,这琴音中的相思之意马上都要漫出来,如?何说听不懂? 罢了罢了,也难为这男仙,恋上这么个主儿,恐怕是这漫漫仙途都是仰着头望着这月山以及月山主人了。 洛尤偶尔会去摘星座,回来的时候心?绪才能稍微安定一些,她?发现自己做噩梦的频率越来越多了。 梦中总是无?边的黑暗,没有月光,没有星星,寂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只有时朔最后留下来的话,他说洛尤你不用难过。 不用难过…… 梦到此处戛然而止。 洛尤处理完最近仙域的事,便抽身去了人间。三千洞庭正?值春夏交替之际,风光大好,洛尤在洞庭待了几天,又去了一趟昆仑。 昆仑仍旧是千年的风雪。师父早已经仙逝,已经入人间重新?轮回,师弟们也已登仙,在天上已有自己的仙府。 洛尤在回来的时候碰到下凡的昆凝玉,昆凝玉极其?高兴地喊他一声师姐,和她?在人间历劫时一模一样。 洛尤又猛然想起很多年前的事,又开?始整宿整宿的噩梦。 她?觉得再这样下去,自己恐怕还会成为第一个因为噩梦缠身而走火入魔的上神。 最终决定,去南海找滤梦网。 南海有鲛人,鲛人泪落成珠,穿成珍珠衣,便可滤去世间忧愁。 鲛人易找,珍珠难寻。洛尤联系上越许歌,问招因那里是否有珍珠。招因说,鲛人最不多愁善感,哪里能随随便便得来鲛人泪。 洛尤问,倘若我找到你,然后打一顿呢。你不多愁善感,痛感总是有的吧。 招因那边沉默了很久。他觉得洛尤可能确实不太对,越许歌脸色变了几分,她?问师父你在哪,但是没有等来回应,洛尤已经断了通灵阵。 洛尤在南海待了几天,霞光将天空浸染,远方天际与海连成一片,都是瑰丽的色彩。 一个海妖坐在礁石上,他手?里捧着祛梦螺。海螺里有悠扬的音乐,妙音入耳,所?有的烦心?事也随之而去。 洛尤问,“这个海螺可以给?我吗?我拿别的东西跟你换。” 海妖抬起头看她?,他愣了一下,将海螺放到洛尤手?里,没有说话,转身跃向大海。 海面原本?便起了层层波涛,他跳下去后,海面很快恢复原样,什么痕迹也没留下。 几日来,洛尤确实无?梦无?求,休息得还算好。 夜晚,天际的落霞散去,头顶上的星子开?始闪烁。洛尤坐在后山,开?始喝酒,一罐接着一罐,没有停下。 很奇怪,明明一切都正?常,心?中却总是这样空落落的。 洛尤抬头望着天空,摩挲着手?上的珠子。 “我觉得自己应该是病了,我老是听到你的声音,总是感觉你还在我的身边。” “不过这应该是我的错觉吧。”洛尤笑了笑,“以你的脾气?,若是看到曲深天天徘徊在月山之下,无?论如?何也是要赶他走的。” 她?微微叹了一口气?,回想起前几日在南海看到的场景,“小朔,你猜我前几日看到谁了?” “嗯,我看到风齐了。也不全是他,大概是他曾经的残魂,如?今修成了形体。” “当初被魔神撕碎,他的魂魄受损,但重入轮回,也有了别的造化。”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我看到很多人回来了。看到白澜回来,看到风齐回来,虽然都不完全是以前的模样,但到底他们还活着……” “可是,小朔……我看不清你,我没有办法知道你到底是完全消失了,还是我们还会再遇到?” “如?果沧海桑田后,我没有重新?见到故人,或许我还不会心?生期待。但就是因为从别人身上……从他们身上看到了希望,才会让我觉得更加难熬。”@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不知道是否应该等待,也不知道要等待到什么时候,更不知道如?果你还活着,我该怎么样去找你,才最让人手?足无?措。” 洛尤喝完最后一瓶酒,将酒罐扔下悬崖,自己躺在花丛中,迷迷糊糊睡着了。 奇怪的是,即使?有祛梦螺在手?,也仍旧是整宿做梦,又出现幻听,好像有人在叫她?。 清晨,当第一缕阳光洒在洛尤脸上,她?睁开?眼,望着天空发呆。 自己莫不真的是走火入魔了?若真的出现这种情况,她?一定要尽早了断,以她?现在的修为,入了魔界必然是能够在六界掀起大片风雨。 她?坐起来,发现盖在自己身上的一缕轻纱。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轻纱的颜色很淡,在阳光下很快散去了,像是从来没有存在过。 洛尤吸了一口气?,她?确定这并不是自己的幻觉,还没有疯魔到这种地步。 所?以这些日她?总是能听到时朔的声音,感受到时朔的存在,并不是因为自己生出心?魔了! 洛尤站起来,环顾月山四周,感受到月山外一层并不属于自己的气?息。 手?上的珠子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洛尤忽然间便明白了什么。 洛尤开?始天上地下的寻找能够开?化灵智的天材地宝,她?编织了流苏细穗,缠在水青色的珠子上,别在腰间。 晚霞霞光很好,像摘星座的曼丽晚霞。 晚间万籁俱寂。月山绵延着大片大片的桔梗和荆芥,清风徐过,传来淡淡的野花野草香味,晚归的青鸟在山头盘旋。 这只青鸟,来月山许久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洛尤觉得好像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久到很多原本?应该惊喜的是也变得习以为常。 那天月光很好,洛尤处理完了所?有的事,一个人坐在后山喝酒。凡间正?是中秋,天际飘了许多的天灯,有几只落在不远处,上面写?着字。 愿与佳人往,不知待何时。 此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 洛尤呵了一口气?,轻轻在天灯上一点。原等灭了的天灯重新?燃起,又慢慢飞向人间。 洛尤赐了一道符咒,“若你与姑娘两?情相悦,便希望你能够愿望成真,此符咒能保你化险为夷,一帆风顺。” 洛尤又想,世人都向神灵祈愿,那么神灵想要得到的呢,又该怎么办。 放在以前,她?绝对不会这么想的,她?这一路走的顺也不顺。不顺的是坎坷太多,顺的是,她?从不依靠旁人,想要什么就一直心?无?旁骛的往前走,拼尽全力,直到达到自己的目的。 原来也自己想要的东西,却不能得到。洛尤的人生信条是,顺其?自然,切忌强求,但是此刻她?忽然就有点想强求。 远处的天灯晃晃悠悠,又灭了一盏。洛尤俯下身,轻轻捡起来这盏灯。灯是白的,干干净净,没有人在上面题字。 她?伸手?在上面写?。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那就许个愿吧,在冰雪消融的时候,能够重新?再看到你。 天灯装载着主人的心?愿,晃晃悠悠地升起,又晃晃悠悠地飞向了远方。 洛尤拍了拍手?,转身离开?的瞬间,却看到月山下一抹熟悉的影子。 洛尤不自觉的,攥紧了手?里的珠子。 少年提着灯笼,顺着台阶,一步一步的往上走,仰头看着飞向远处的天灯。 洛尤忽然就想起了许多年前,时朔从大荒醒来,也是这样,仰着头望向她?。 穿越过千百年的时光,他终于又重新?站在了她?的面前。 一如?既往,温润如?玉。他伸出手?,“尤尤,我回来了。” 【全文完】 第 60 章 番外 是我最大的慰藉。 曲深第一次见洛尤, 是在宴席上。 更细一点来说?,是在轩辕府小公主的成年宴席上。 那?日轩辕府请了很多琴师。曲深修为不济,但是容貌绝好?, 想要对?他动?手动?脚的人,一双手也?数不过来。 表演结束, 曲深和其他琴师一同离开,等到了星落河一片, 他便与其他几人分道扬镳。 刚走了几步,有一人拦在他前面。曲深抬头一看不认识,但似乎有些面熟,在轩辕府的宴席上见过面。 曲深有些迷茫的望着对?方,那?人坦然一笑, 说?是轩辕府的小公子?觉得他面善,想请他到府里喝杯茶。 轩辕府家的小公子?,是出了名的辣手, 男女都喜,荤素不忌,手段多样,声名远扬, 死在他手里的无名小仙可谓不计其数。 曲深心中知道, 喝茶是假, 想折磨他是真, 一旦进了轩辕府,几乎就不可能完好?出来了。 曲深拒绝了,但那?人有备而来, 知道软的不行便来硬的,直接动?手想将他打包带走。 被装入麻袋的曲深心想, 完了,这次小命怕是要交代了。 路上曲深要被颠簸的吐出胆汁来,他也?尝试着逃跑,但是无济于事,他的修为对?上这几个人,只有必死无疑。忽然有人拦在他前面,声音平静无波,她说?,“把他放下。” 轩辕府的影卫冷声一笑,并不忌惮对?方,“山主,这是轩辕府要找的人,您最好?别拦住。” “如果我偏要拦呢?” “您大可以试试。” 说?实话,曲深在仙域这么多年,见识不浅,那?女子?一出手,他便清楚她的修为不高,最多和轩辕府的人打成平手。 但是幸运的是那?女子?虽然修为不够,但身上的法宝简直要晃瞎了他的眼,最次都是仙品灵器,轩辕府的人虽然打得过那?女子?,但却被灵器压制的动?弹不得。 最后那?几个影卫对?她放下狠话,“咱们以后走着瞧!” 等那?几个人走后,女子?向?他伸出手,“起来吧。” 许多年后,曲深都始终记得这一幕。落日的余晖铺在洛尤身后,女子?逆着光,他看不清她的相?貌,但是她的一颦一笑都那?么特殊。曲深一时间竟然忘了呼吸。 洛尤将他带到仙云栈,这是人间与仙域交界之处的客栈,曲深心中一阵漠然,对?洛尤生出了厌恶。 洛尤将他丢进了一间客房,随后关上了门。曲深心里翻了一个白眼,果然这些人都是这么个德性?。无所?谓,反正?他也?是烂命一条,也?不在乎被蹂.躏一次。 洛尤看了他一眼,“脱衣服。” 曲深这次是真的翻了一个白眼,按洛尤的话照做以后,他整个人躺在床上,但奇怪的是,那?女人并没有冲过来,而是换上了他的衣物。 他顿了一下惶惶开口,“您……想玩什么?” 洛尤正?在挽头发,“你的衣服上被轩辕府的人熏上了追踪香,无论?你去哪里都会被他们发现。” “正?好?我需要进轩辕府,你这衣服借我一用。” 她转过头来对?他道,“你也?不必担心,既然我遇上*七*七*整*理了你,这件事我会帮你处理。” 曲深心中生出一丝异样的感觉,他换上洛尤为他准备的新衣物,一声不吭。 洛尤等他换好?了衣物,掀开幔帐,“琴师,你从?轩辕府过来,对?轩辕府熟吗?” 曲深点了点头,洛尤道,“那?好?,你同我说?轩辕老祖的老坟在什么地方?” 隔几日,曲深听?说?了洛尤捣了轩辕府老祖老坟的英勇事迹。原因是轩辕府的小公子?轩辕盛又抓了洛尤的大徒弟,并且对?越许歌严刑拷打,强迫她道歉。 洛尤先前还在闭关,得知此事后直接强行结束修行,并一怒之下掀了轩辕老祖的老坟,隔几日后趁着轩辕府不备又在轩辕家主那?里大闹了一通。 折腾了几次后,轩辕府的世家子?弟们乖张了许多,再也?不敢对?月山造次。 曲深这才知道,原来那?位救他的人,就是仙域中,极为低调但风头很盛的月山山主。 月山向?来低调,洛尤又向?来不喜在仙域露面,自这一次之后,曲深再也?没有见过她。他原本以为再也?见不到心上人了,直到洛尤出现在宋恩的宴席上。 当时洛尤被羞辱,一气之下掀了桌子?,曲深正?想出面,却看到有人挡在他前面。 他在时朔的眼睛里看到了和自己一样的紧张的情绪。 曲深是个很有自知之明的人,他修为很差,只是在习乐上稍微有一点天赋,他最大的优点就是相?貌好?,但他知道在这仙人林立的仙玉,他这外貌也?算不得什么。 毕竟洛尤长得极美,也?不看重相?貌。 之后曲深又见到洛尤几次。 后来是在洛尤成神宴上,那?时候曲深的琴技越来越高了,在宴席上还为洛尤演奏了一首曲子?。 他远远望着洛尤。洛尤端坐在天君左侧,衣着光鲜,神态平静。她坐在那?里便让人觉得心安,仿佛天塌下来也?有她顶着。 余墨打趣道,“别看了,再看眼珠子?要落到地上了。” 曲深转过头来,“要你管?” 曲深能真切感受到洛尤眉间的忧愁散去,困扰她已久的根骨受损问题也?得到了修复,她努力?了这么久,终于站在了她应该站的位置上。他真心为她感到高兴。 不知道什么时候,曲深发现了坐在他身后的风齐。 此时的风齐坐在众人之间,也?是安静的望着洛尤。两个人曾经明明是最般配的一对?,现在却像是隔了万水千山,遥不可及。 曲深心中不免嘲弄,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朋友还打趣曲深配不上洛尤,不如趁早断了现在的心思。曲深翻了一个白眼,“你怎么知道我配不上,万一洛尤就喜欢我这一挂的呢?万一她就喜欢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白脸,我不就有机会了么?” 余墨:“我知道你为月山山主痴狂,但我不知道你癫成了这个地步。” “我如何?癫了?洛尤仙子?最喜欢打抱不平了,你们也?知道我现在的处境,有多少人觊觎我这张仿若桃花的脸。我现在身处险境,若是被洛尤仙子?看到了,她必然会生出怜惜之心,以她的能力?和身份,留我在月山,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吧!” 青离想了那?么一下,倒觉得真是这么回事,但是他又为曲深感到紧张,抬起下巴示意?远处的时朔,“可是神子?喜欢月山山主是整个仙域都有目共睹的事,他那?么明目张胆的偏爱,你如何?能置身其中?” 曲深还没来得及生气,就听?到后面有人将杯子?捏碎了。 曲深:“哦吼~” 事实上这些话本来就是故意?给风齐听?的,风齐的脸气得雪白。 曲深觉得好?笑,迟来的爱意?,比草都轻贱。 他懒洋洋的靠在椅子?上,“没关系,只要若是洛尤喜欢我,让我当二房,我也?愿意?的。” 余墨:“啊?”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青离:“啊啊啊?” 曲深一本正?经道,“洛尤神女最护短了,你看她对?她大徒弟就是,万不得让别人伤了她。我若是成了月山山主的人,别说?是时朔,就是整个仙域想害我,山主也?能与整个仙域为敌。” 青离点头,“你说?的有道理。” 风齐:“……”我忍不住了。 有那?么一段时间,风齐和宋恩的故事传得沸沸扬扬,也?有不少人将宋恩拿出来和洛尤比较,觉得风齐犯了失心疯,才愿意?和洛尤决裂,来迎娶一个人人喊打的女魔头。 也?有人认为风齐相?当有担当。能够为了自己心爱的人不顾一切,即使是女魔头,也?能够奋不顾身挡在她身前。 只有曲深知道,这一切都是狗屁。风齐才不喜欢宋恩呢,实际上他爱洛尤爱的死去活来,别提他有多后悔了,恐怕肠子?都悔青了。 对?此,同样情根深重爱而不得的曲深表示:活该。 仙域几位上神的爱恨情仇确实沸腾了一段时间,期间给仙域人界贡献了无数谈资。 同样在此期间,曲深做了不少膈应风齐的事,包括但不限于当着风齐的面,向?洛尤深情表白。又或是装白莲花,各种栽赃嫁祸,让风齐陷于当初洛尤有口难说?的境界。除此之外,曲深还各种作妖,让风齐无数次想将他打入凡间。 不过风齐没有动?手,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宋恩已经挑战到他的底线,她的行为处事方式也?越来越靠近她的母亲,即将成为下一任魔女。 再三?抉择之下,风齐决定与宋恩同归于尽。宋炼早就给他留下了解决办法,就看他如何?取舍。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由于花神白澜的错误,游离在六界之外不受六界规则限制的慕容白出现,让仙域受到严重的冲击。时朔舍身取义,与夺了魔神身体的慕容白共同湮没在虚空之中。 洛尤的状态完全不对?。 虽然她对?外界表现的别无异样,但是曲深知道,她总是这样,越是悲恸,越是冷静。 洛尤在情绪波动?极大的时候,整个人表现得就越稳定。曲深怕她想不开,夜夜在月山下弹忘忧曲给她听?。 曲深经常制造机会,让自己和洛尤偶遇。有时候是在月山脚下,有时候是在洛尤回月山的途中,有时候是洛尤从?月山出发去寻找自己炼器材料的时候。 时间久了,连迟钝的洛尤也?发现曲深心怀不轨。 但是没关系,曲深最大的优点就是皮厚。他仍旧日复一日的做着自己想做的事,至少在洛尤一个人的时候,他想陪着她,以至于让她看上去不那?么孤单。 事实上,曲深并没有想与洛尤发生些什么,他只是单纯地感谢洛尤救过他,即使这一位低调的月山山主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 后来,曲深的琴已经练得炉火纯青了,他成了仙域首屈一指的琴师,再也?没有人敢对?他动?手动?脚,也?没有人敢对?他图谋不轨。连洛尤都记住了他的名字,尊称他一声琴师。 洛尤五音不全,对?音律的了解简直十分糟糕,曲深为他弹过很多首曲子?,但是洛尤并不知晓其中的含义是什么 当然曲深也?不在乎这些,他只是习惯性?地在月山下弹琴,一弹便是一整夜。月山的灵力?也?开始浓郁起来,漫山遍野都是鲜花。 曲深在这里,就当是在修行。 修行也?修心。 曲深在月山下一共待了一万两千四百八十三?天。 期间他只进过月山一次,还是因为洛尤生辰,她的几位徒弟,请他过来为她弹琴奏乐。 洛尤大部分时间都在炼器,偶尔会去花神殿,也?去会是摘星座。大部分时间都窝在月山不出面,这很符合曲深对?她的认知。 那?天是个极为平常的日子?,花香弥漫,山林摇曳,月光均匀地铺洒在路上,能看得清稀疏的星子?。 曲深继续到月山下,一边弹琴一边修行,忽然间他感觉琴被一股力?量按住,如何?拨也?拨不响。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已经是上仙了,即使武力?值不够,但是能在仙域直接按住他的琴音,也?没有几个人。 这种控制时有时无,一开始很弱,到后来,直接变成了整晚弹不出琴音。 某天曲深终于明白了什么,他心里想完了,这一下再也?这一下,恐怕真的打扰到正?主了。 但是他仍旧肆无忌惮,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没关系,反正?他脸皮厚。 就这样又持续了两年。有一天他忽然“听?”到了某种声音。并不是听?,而是声音直接环绕在他的脑海中。 这个声音清清冷冷,十分疏离,他说?,“我忍你很久了。” 那?一晚,曲深强撑着又弹了一夜的琴。 这是他最后一次来月山为洛尤弹琴。 曲深抬起头看月山,漫山遍野的鲜花。 他回顾从?前,恍然间时间居然过了这么久。这么多年他凭借着一个信念支撑着往前走,一直到现在这一步,也?算是功德圆满了。 那?就这样吧。 洛尤,再见。 月山上有一个少年,他的身影很淡,淡到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形体越来越实,慢慢变深,到后面慢慢的接近一个正?常人。 少年安安静静的陪在洛尤身边。 有时候洛尤回来晚了,少年便提着灯笼站在山下,一直等到她回来,提着灯笼,陪着她拾级而上。 不知道他注意?没有,那?常年笼罩在月山上的一抹愁绪,终于在洛尤见到他的那?一刻,分崩离析随风全然消散。 曲深远远的望着,忽然他笑了笑,最后弹了一首曲子?。 这次他的琴没有被按住,因为谈的是百年和合曲。他对?远处的一双人说?了一句,“百年好?合。” 曲深背着琴离开,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洛尤,看到你快乐,便是我余生最大的慰藉。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