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小娇妾》 第1章 那般小,谁稀罕看 正是仲夏傍晚,晚风习习。 伴随着一阵喜乐,一顶粉色小轿在暮色里,从后门抬进了勇威候府。 侯府一处偏院里,婢子们在廊下窃窃私语。 “听说新进门的九姨娘刚满十五岁,正是花儿一般的年龄呢。” “可不是嘛,比咱们四少爷都小。” “听说她在街边买水粉,一眼就被下朝的侯爷瞧中了,也不知她到底生得何等貌美,竟这般叫人念念不忘?” “明日不就知道了?反正这位九姨娘一进门,咱们府中可要热闹了。我方才还听说八姨娘气得在房里砸坏了一套上好的汝瓷呢。” 喜房内燃着红烛,闷热的夏日,窗户敞开着,外头的闲言碎语也都飘入云筝的耳朵。 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多。 老侯爷后宅光小妾就有九个,还不算书房里那些通房丫鬟。 一想到自己日后便要在这四四方方的大宅院里,与这群莺莺燕燕明争暗斗,云筝便觉一阵胸闷。 这根本不是她想要的人生。 可一个被亲舅父以五十两卖掉的孤女,能有什么选择可言? 龙凤喜烛灼灼燃烧,空气中还弥漫着一阵腻死人的甜香。 就在云筝迟疑着要不要起身将熏香灭了,屋外忽然响起一阵脚步声。 下一刻,门被推开,一双绣金线的黑靴映入眼帘。 云筝刚想起身行礼,头顶的粉色盖头陡然被掀开,烛光刺目,她下意识眯了眯眼。 “果然灯下看美人,别有一番韵味。” 小巧的下巴被男人粗粝的手捏起,她被迫抬头,对上一张略显老态但还算端正的脸庞。 见她乌眸中的惶恐,勇威候长指摩挲她的粉颊,笑了声:“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哦,吃还是要吃的,只是换个吃法。” 勇威候调笑一声,便施施然收回手,张开双臂:“春宵苦短,来给本侯宽衣。” 云筝便是再不情愿,也得接受现实。 眼前这个年过半百的男人,便是她日后的依仗。 她得讨好他,才能在这座后宅活下去,活得好。 “妾身领命。” 她咬着唇起身,抬手给勇威候宽衣解袍。 一双雪白小手攀上男人的腰带时,她脸颊不禁滚烫,有些犹豫。 勇威候本有些不悦,但低头见着她含羞带怯的模样,别有一番滋味,霎时喉头滚动,腹间也涌上一阵热意。 “罢了,念你初次,今日本侯就大发慈悲教教你,如何伺候男人。” 话音落下,云筝就被男人推到在床上。 “啊!侯爷!” 身子陡然压来的重量,叫云筝又羞又慌,然而再羞再慌,她也抵挡不了那只探入裙衫的大手。 隔着一层单薄亵衣,男人的手上下作乱。 云筝的身子好似被热息融化成水,她泪眼汪汪,小声哀求:“求…求侯爷怜惜……” 勇威候看着眼前旖旎春色,只觉血脉喷张,欣然答应:“这是自然。” 他覆身压了上来。 云筝害怕地闭上眼,喜婆和她说,初次都会疼。 然而,预想的疼痛并未来临。 身上的男人好似施了定身术,一动不动。 云筝诧异睁开眼:“侯爷?” 只见明亮烛光下,方才还龙精虎猛的勇威候,此刻脸色惨白,直翻白眼,口中也吐出白沫。 云筝惊叫出声,“啊!侯爷,你怎么了?” 稍微一动,压在身上的男人就朝旁栽倒,云筝霎时更是花容失色:“来人,快来人!” 不多时,房门就被踢开。 进来的并非丫鬟,而是一个浑身酒气、年轻俊美的高大男人。 云筝怔住,待反应过来,她惊怒,“你…你是谁?怎能擅闯喜房!” 陆行舟虽饮了一壶酒,意识还算清晰。 听到床上这声娇怯怯的质问,他黑眸轻眯,淡淡看去。 绣并蒂莲花的烟粉纱账逶逶轻垂,妙龄少女跌坐着榻间,小小瓜子脸上,一双水灵灵的狐狸眼生得无辜又勾人。 此刻她衣裙半解,冰肌玉骨,大红肚兜挂在脖间,隐约可见那一抹诱人的圆润雪腻。 感受到那直勾勾投来的打量,云筝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如今的狼狈! “大胆登徒子,我是侯爷的女人!” 她匆匆抓过锦被掩住一身雪白玉肌,见男人还在看她,气得粉面羞红,眼含泪光:“你不许看!” 这小娘子嗓门不大,胆子倒挺大。 陆行舟慢悠悠收回视线,薄红嘴角勾起一抹不屑嗤笑:“那般小,谁稀罕看。” 第2章 别动,是我 云筝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他话中之意。 一张白嫩小脸霎时涨得通红,刚想反驳这来历不明的登徒子,门外丫鬟们跑了进来。 “啊!三少爷,你怎么在这?” 丫鬟们噤若寒蝉,站在门口不敢动。 云筝脑袋嗡得一下,眼前男人竟是勇威候的第三子,侯府三少爷? 想到自己被他看到衣衫不整的模样,云筝愈发羞愧,娇小雪白的身子也往床角钻去。 陆行舟瞥见她这副模样,薄唇勾了勾。 再看那几个丫鬟,他脸色沉下来:“侯爷身体不适,快去上房禀告大夫人,另派个人去同济堂请大夫。” 三少爷是侯府几位少爷里,脾气最为乖张暴戾的那个,现在听到他这吩咐,丫鬟们半点不敢耽误,连忙去了。 云筝缩在床角,见陆行舟又看向自己,忙磕磕巴巴解释:“三…三少爷,我也不知老爷是怎么了,他开始还好好的……” 陆行舟没搭理她,弯下腰将勇威候平躺放好,又抬手试了下他的鼻息与脉搏。 云筝在旁瞪圆了眼睛。 难道三少爷还会医术吗? 陆行舟收回手,抬眼便见到自家父亲刚纳的小妾,正睁着一双清澈乌黑的大眼睛望着自己。 圆溜溜的,像只乖巧可怜的小猫儿。 他眯了眯眼:“盯着我看什么?” 云筝脸颊一烫:“没、没有。” “最好没有。” 陆行舟冷笑:“虽说你有几分姿色,但你别忘了自个儿的身份,爷可不是你能勾搭的。” 云筝听得一头雾水,她哪里勾搭他了! 也不等她辩解,陆行舟又道:“还不快把衣衫穿好,这副仪容不整的模样,难道还想叫别人也瞧见?” 这三少爷的脾气可真差! 云筝咬了咬唇,压下心底郁闷,连忙整理着衣裙。 不多时,大夫人、后院几位生养过的姨娘都着急忙慌赶了过来。 当看到勇威候昏迷不醒地躺在大红喜帐中,面容肃穆的大夫人赵氏还未发话,千娇百媚的八姨娘先冲上前,抬手就给了云筝一巴掌。 “啪”的一声脆响在空气中响起。 八姨娘柳眉倒竖,嗓音尖利:“你这个小贱人,你是怎么伺候侯爷的?竟将侯爷害成这样。” 云筝被这巴掌打得眼泪都溢出来:“不是我……” 八姨娘见她脸上那五道红痕,心下闪过一抹快意,再次抬手:“还敢顶嘴!” 云筝眸光一闪,认命地闭上眼。 预料的疼痛并没来到。 她惊讶睁开眼,就见八姨娘的手被三少爷牢牢扣住。 男人侧脸凌厉,浓眉拧起:“夫人还没说话,何时轮到八姨娘自作主张了?你眼里可还有夫人这位主母。” 搬出了大夫人,八姨娘脸色霎时变了,忙讪讪赔笑:“三少爷,瞧你这话说的,我这也是关心则乱,担心侯爷。” 陆行舟一脸嫌弃地甩开八姨娘的手。 再看云筝那高高红肿的半边脸,薄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 从始至终捻着檀木佛珠的大夫人赵氏,这时也发了话:“都安静些,等大夫来了再说!” 当家主母都发了话,屋内再无人敢闹腾。 一炷香后,大夫背着药箱,匆匆赶来。 他朝大夫人和三少爷行了个礼,便坐在床边,开始给勇威候诊脉。 空气里都变得静谧,云筝忐忑不安地跪在地上,等着大夫的论断。 经过一番望闻问切,老大夫窘迫道:“侯爷他这是……咳,马上风。” 马上风,又称作大泄身。常见于男人肾阳虚弱,房事过度。 可在场的夫人和姨娘都知道,勇威候是武将,虽已年过半百,但那方面非但不虚,反而很强。 不然也不会这把年纪,又纳了个娇滴滴的小姑娘。 至于房事过度,那就更不可能了,侯爷的衣袍还穿在身上,都还没开始,何来过度一说? 大夫人眉头紧皱,忽然大夫耸了耸鼻子:“房里点的什么香?” 房内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看向跪在地上的云筝。 云筝心头一跳,熏香又不是她燃的,看她做什么? 丫鬟很快取来一小捧香灰,大夫嗅了下,脸色大变:“这是春情散,极烈性的艳药,侯爷应当是饮了酒,又闻了这个香,血气上涌,导致中风。” “好啊,果然是你这小贱人!” 八姨娘再次朝云筝扑去,眸光怨毒:“侯府里怎么会有这种下三滥的东西,定是你这贱人为了争宠,偷偷带进来的!” “不,我没有……”云筝含着眼泪,慌张解释着。 可是没人听她的。 毕竟侯爷是在她床上出事。 最后还是大夫人挥了挥手,吩咐丫鬟:“将九姨娘带去小佛堂跪着,给侯爷祈福。” 八姨娘在旁冷笑:“你最好祈祷侯爷无恙,否则把你活剐了,你这条贱命也赔不起!” 云筝脸色苍白地被丫鬟拖了出去。 她在冰冷的小佛堂跪了一夜,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老天爷要待她这般残忍。 被舅父以五十两卖了,已经够惨了。 若侯爷真有个三长两短,她恐怕也见不到明日的太阳了。 大抵是神佛听到了她的祈愿,第二天紧闭的佛堂门被推开。 明净的阳光落在她的眼皮上,大夫人身旁的婆子对插着袖子,冷冷道:“侯爷性命无虞了,但人还昏睡着。好在咱们夫人心善,念你年纪小,叫你日后就在倚梅园住着,诚心给侯爷祈福。” 倚梅园,是侯府里最偏僻最破旧的一处小院。 而府中给云筝派的丫鬟,是个叫春儿的。 见云筝全部家当就一个寒酸的包袱,半点主子模样都没有,春儿心下嫌弃,态度自然也称不上有多恭敬。 云筝也知道这种高门宅院里,奴仆婢女们一向都是踩高捧低的。 她既没家世、又没银钱,还没有宠爱,春儿能每日给她拿三顿饭吃,她就已经知足。 可是这一日,过去了足足一个时辰,去厨房取午饭的春儿还没回来。 云筝早上本就只吃了两个发馊的馒头,这会儿饿得眼冒金星,实在受不了,便壮着胆子,出了倚梅园。 她路上问了两个小丫鬟,朝厨房的方向寻去。 然而勇威候府很大,游廊曲折,山石嶙峋,云筝人生地不熟,七绕八转,渐渐也失了方向。 就在她误打误撞走到一处好似废弃的院落时,忽然听到里面有一阵异样的响动。 听起来,好像是男人难受的闷哼声。 云筝心下咯噔一下,迟疑片刻,壮着胆子问:“请问,有人吗?” 院落里仿佛静了片刻,而后又是粗重的呼吸。 云筝有点害怕,但转念一想,这光天化日的,又是侯府里,应当也不会进贼吧? “请问这是何处?若是有人的话,可以劳烦指条路么?” 她站在那虚掩的门边,并不敢入内。 里头却不再有任何声音。 云筝这下也不敢贸然,初来乍到,还是谨慎为上,或许这院子里的主人不喜被人打扰。 思及此处,她低低说了声:“不好意思,那打扰了。” 就在她转过身,打算自己再寻路时,忽然一只修长大手从后捂住了她的嘴。 “唔唔!” 云筝睁大了眼,惊慌地挣扎着。 可身后男人身形高大,炽热的长臂牢牢揽着她的腰,直接将她拖进了那扇破旧的木门里。 纤细腰窝抵着一处不容忽视的碩物,云筝心口狂跳,更是拼了命要挣扎。 小巧的耳垂却被男人一口含住,一道略显耳熟的沙哑嗓音响起:“小娘别动,是我。” 第3章 谁许你跑? 这个声音!? 分明就是府上的三少爷陆行舟! 云筝身形一僵,待回过神来,又开始挣扎。 这才嫁进来一日,若是被人撞见在这儿与三少爷私会,她也别想活命了。 好不容易挣开一些,脚步还未来得及动,那只坚实的长臂又轻而易举将她捞了回去:“谁许你跑?” 云筝呼吸一窒:“呜……” 陆行舟见她不动,才松了捂住她嘴的手。 炙热的呼吸,如数撒在云筝的脖颈:“不许跑。” 云筝被迫转过身,待与他面对面时,见他面色潮红,不似正常人该有的颜色。 她顿时了然,他这是中药了? 意识到可能要发生的事,云筝乌眸里透着慌乱,嗓音也发颤:“三…三少爷,你松开……” “帮帮我。” 陆行舟薄唇微启,在她的耳边落下这么一句低语,烫得她耳背通红。 “我…我不会。” 她才十五,毫无选择地被舅父卖给了老侯爷,还未经人事,侯爷便中风倒下。 这种男女之事,她是真的不懂。 想帮也帮不了。 陆行舟听到她这娇怯怯的一句不会,忽然便笑了。 这低笑像是带着蛊惑人心的本事,让云筝的心不由得漏跳一拍,刚要开口,又听男人附耳低语:“那你别动,我来。” 荒废的院落里空无一人,周遭安静得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 云筝僵直着身子,感觉到了男人那只大手在自己的后背滑动。 她一个激灵,连忙垂眸退了半步,细细的嗓音,带着哭腔,“三少爷,不要!” 她还未与侯爷有过肌肤之亲。 虽说现在是中风了,但后面总归是要醒来的。 倘若到时发现她不是完璧之身,那她定要被拖出去浸猪笼了! “下面不可?那上面。” 什么下面上面! 云筝咬着嫣红唇瓣,低着头不去看他。 都说男人不喜欢无趣的女人,她只当自己现在是一块无知无觉的木头,三少爷应当不会有兴致? 但她忘了,陆行舟中了药。 她就算再怎么扮作木头,也还是香软柔嫩的一团。 让陆行舟把持不住。 他牵着她那双比自己小了大半的手,一点点往下。 云筝只觉掌心极烫,烫得她下意识就要撒手。 然而陆行舟拉着她不放,薄唇轻轻地吻上她的脖颈,哑声命令着—— “听话。” 云筝闭了闭眼。 她在这荒废的院子里与陆行舟纠缠够久了。 再待下去,保不齐被人发现。 一旦被发现,陆行舟不过是挨几句骂,但自己可就没这么轻松了。 “是不是只要我帮你,你就答应我不会对我做什……唔!” 话未说完,那双薄唇牢牢堵住了她的唇。 陆行舟牵着她的手,一点点地教她,探入了自己的苍青色袍摆。 原本是嫌她吵闹,才堵了她的嘴。 却不曾想她这双娇嫩的唇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柔软。 不知过了多久,云筝听到男人在耳畔的一声喑哑的低吼。 她双颊滚烫,立刻收回手,头也不回地冲出门外,离开这处小院子。 陆行舟背靠着墙,喘着气看她离开,黑眸轻眯。 还真是一只胆小的笨兔子。 * 云筝一路朝着院中跑去,时不时还要回头看一眼陆行舟是否追上来了。 等终于到了人多的地方,她这才彻底松了口气。手掌黏腻的触感还在,提醒着她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待寻到个水池,将那些污秽东西洗干净,云筝心下还是无比懊恼。 本来是出门找吃的,结果现在吃的没找到,还被那三少爷如此轻薄了一番! 这侯府是不是克她,不然怎的才进府,就接二连三的倒霉事…… 怀着一肚子郁闷,云筝回到倚梅园,春儿已经在屋内等她了。 “哟,九姨娘你可真行啊?不在屋里好好待着,还敢去外头瞎晃?” 春儿本就不想伺候这么个毫无油水可捞的晦气主子,不斜眼看云筝已经是不错了。 也不等云筝解释,她指着桌上那碗咸菜白粥:“给你拿的午膳,赶紧吃了去侯爷院里伺候吧。” “去侯爷院里?”云筝惊愕。 春儿懒声道:“方才大夫人身旁的魏嬷嬷过来传话了,说是侯爷染疾,几位姨娘轮流侍疾。你进门最晚,今儿个轮到你当值。” 伺候侯爷,的确是妾侍的责任。 云筝垂了垂眼:“知道了。” 再看桌上那一碗不知道放了多久的白粥,云筝别无选择,只能走过去缓缓喝下。 勉勉强强填饱肚子,她片刻不敢耽误,朝侯爷的松涛苑赶去。 大夫人恰好也在,见到云筝过来,手中的檀木佛珠转着。 “侯爷突然中风之事虽还未查明,但你难辞其咎。在侯爷尚未苏醒之前,你都得好生在这值班照顾着,若是再有差池,你这条命别想保住!” 听到这告诫,云筝颤了颤身子,乖顺应了声“是”,便推门进了侯爷的卧房。 说是伺疾,但侯爷不能动弹,实则就是帮着擦擦身子,捏捏腿。 云筝盯着刚吃过药熟睡的勇威候叹了口气。 原本以为嫁入府中,自己若是放聪明点儿,能讨得侯爷欢心,也能把日子过好些。哪知侯爷一来就中风…… 还有那位三少爷,明明认出自己是他的小娘,为何还选了她帮忙纾解,不去找其他丫鬟? 可见那人就是个罔顾人伦,无耻至极的登徒子! 不过他是侯爷的嫡亲儿子,身份尊贵,谁敢给他下那种药? 云筝坐在榻边,脑子里一片混乱,完全没意识到屋里缓步走进来一道身影。 就在她给侯爷捏腿捏累了,准备去倒杯水喝时,转身便见方才在想的男人,此刻正双手环胸,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三、三少爷!” 想起午后发生的事情,云筝面色一会儿白一会儿红。 她不敢去看不知何时来到的陆行舟,抬脚便要往外走。 惹不起,难道还躲不起吗? 哪知陆行舟的腿往旁迈了一步,高大身形顿时挡住了她的去路。 云筝脚步一顿,咬咬牙,打算往另外一边绕开。 陆行舟眉梢挑起,再次挡住了她的路。 云筝有些怒了,仰起脸,雪白腮帮子微鼓:“你…你做什么?” “这话该我问你才是。” 男人轻嗤,带着一股疏冷的散漫劲儿,俯身看她,“小娘,你见到我躲什么?” 第4章 那只小手,灵活得很 他还好意思问她? 云筝欲哭无泪,如今是在侯爷的卧房里,难道他就不怕侯爷一会儿醒过来看到么? 深深吸了一口气,她咬唇道,“三少爷,您之前答应过我的……” 看着站在自己面前都快缩成一团的云筝,陆行舟心下觉着好笑。 这位新姨娘,倒是跟府里其他妾侍一点都不一样。 怯生生的,真是像极了一只雪白的呆兔子。 “过来坐着。”他拍了拍旁边的圆凳,示意她坐过去。 云筝不敢反抗,只能亦步亦趋的坐在了她的面前,依旧是低着头。 “你就这么怕我?” 之前在偏院那会儿,她可不是这样的。 那只小手,灵活得很。 想到自己的元阳刚才都如数撒在了她的手上,陆行舟的目光不由得下移,盯着她那双白嫩小巧的手。 云筝被他这眼神盯得发毛,忙不迭将手背到了身后,“三少爷,我还要照顾侯爷。” “老头子还躺着呢,你照顾个什么劲儿。” 陆行舟懒声道,又从袖中拿出了一个精致的瓷瓶,拔出盖子后倒扣在手上,让里面的液体流在掌心。 他用手指沾了点,抬手伸向云筝的脸颊。 云筝一惊,睁着一双大眼睛惊恐地往后躲了躲:“您这是……” “别动,这是金创药。” 陆行舟盯着她瓷白小脸上,那个红通通的巴掌印,那是前日夜里八姨娘打的。 都过去快两日,她脸上依旧红肿着,足见八姨娘那一巴掌下了多狠的劲儿。 大抵是存了将她毁容的心思。 见他是给自己上药,云筝暗松口气,道:“三少爷,我自己来就行。” “说了叫你别动。”男人拧起浓眉。 他凶起来的模样,叫云筝心下发颤,也不敢拂开他的手,只老老实实坐着。 本来只是涂药,谁知道涂着涂着,那只放在脸上的手逐渐变了味。 先是一根手指,之后整只手掌都轻轻抚上云筝的脸颊。 感受到掌心那柔软细腻的触感,陆行舟眸色逐渐暗了。 云筝隐约觉得不太对劲,忙低下头,“三少爷,这不合礼数,还是让我自己来吧。” 侯爷还躺在一边,她就算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在这儿胡作非为。 这三少爷的性子她还没摸透,也看不懂他要做什么。但无论如何,她现在还是他父亲的女人,两人身份摆着这儿呢。 陆行舟被她这么一躲,眼底幽暗倒是敛了些许。 方才,的确是他失态了…… 他薄唇轻抿,“爷只是不想看到你顶着一张又红又肿的丑脸在我面前乱晃,你别想太多。” 又红又肿的的丑脸? 云筝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被打的那边脸颊,柳眉轻蹙。 真的有他说的那么吓人吗? 也不等她再说,陆行舟撂下那瓶金疮药:“自己留着擦吧。” 男人袍袖拂动,背影身姿如竹似柳。 云筝心里咕哝:“莫名其妙。” 不过白得了一瓶上好的金疮药,总好过没有。 她欢喜地将那药收起,继续去照顾侯爷、 * 大抵是今日跟云筝有过两次交集,这日夜里,陆行舟竟梦到了这位新进门的小娘。 梦里她一袭薄纱,躺在榻上微风拂过,那肌肤若隐若现,勾人心魄。 四目相对时,她美眸流转,笑吟吟朝着他招手,之后起身为他宽衣解带。 那樱桃小嘴一开一合,说的话都让他血脉喷张。 他蹙眉,“别忘了,你可是我的小娘。” 听到此话,云筝妩媚一笑,柔软手臂勾住了他精壮有力的劲腰,“小娘又如何?” “难道少爷不想要我么?” “让妾来服侍您吧。” 一夜春光,窗外细雨纷纷,都未盖过梦中少女连连娇喘。 翌日,陆行舟从梦中醒来。 坐起身一看床榻,面色霎时黑了,心里也低咒一声。 他居然做了那种梦,且梦中之人竟是……他父亲的小妾。 揉了揉有些胀痛的额心,他换了身干净衣袍,又唤来丫鬟:“将床单被褥全部换了。” 丫鬟们换床单时,看到了上面洇湿的痕迹,皆是粉面羞红,心神荡漾。 三少爷虽然平日里在府中不好相处,待人接物也都冷冷清清,狂放不羁。 但这些丫鬟个个都是含苞待放的妙龄,有时不小心瞥见陆行舟那胯下之物,还是忍不住红脸。 三少爷年轻力壮,精力充沛,有今早这种情况也实属正常。 只是不知今后嫁进门的三少夫人,受不受得住。 陆行舟喝着清心的凉茶,感觉到了几个丫鬟的视线,面色一沉。 “看什么看,眼珠子不想要了?” 他眼神狠厉,丫鬟们霎时噤若寒蝉,忙收拾好东西出去,不敢再做白日梦。 * 云筝昨夜睡得并不算好,甚至可以说是噩梦连连。 今早醒来,春儿直接消失不见了,桌上也没有早膳,她饿得前胸贴后背,只能自己寻去厨房。 不曾想刚走到花园长廊,迎面便见一位锦衣玉带的清秀少年走来。 年纪不大,看起来与云筝差不多。 相貌清俊,气质出众,一看便是个少爷。 云筝进府不久,人也认不全,正纠结着该怎么称呼,那清秀少年先开了口:“你就是前日新进来的九姨娘?” 云筝点了点头,窘迫问,“你是?” “我是府中四少爷,陆樾。” 勇威候第四子,也是最小的一个儿子。 刚进府三日便见到了两位少爷,云筝不禁惶恐,连忙请安:“妾身见过四少爷。” “九姨娘不必客气。” 陆樾与陆行舟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性格。 若说陆行舟是放荡不羁,那陆樾便是彬彬有礼少年郎。 看着有些紧张的云筝,他清朗笑了笑,“我知道父亲中风一事,应当与你无关,此事我会与母亲多加商讨,盼能尽快找出真凶,还你清白。” 云筝诧异。 这府里还是第一次有人说相信她。 她感激地望向面前的清秀少年,“多谢四少爷。” 陆樾笑了笑,又问:“你这是要去哪?父亲院里?” 云筝摇头:“今日是六姨娘和七姨娘当值,我还得轮到三日后。” “这样啊。”陆樾颔首,视线又落在她雪白脸颊的巴掌印。 刚想再问一句,忽的一道毫不客气的冷斥传来:“你们俩在做什么?” 第5章 那般的妩媚勾人。 这道冷斥格外突兀,云筝和四少爷都吓了一跳。 循声看去,便见三少爷陆行舟面沉如水,大步走来。 云筝心下叫苦不迭,勇威候府这么小吗?怎么又遇到这尊活祖宗。 “三哥。” “三少爷……” 看着廊下齐齐朝自己行礼的两人,陆行舟黑眸微眯。 昨夜做了那种梦,本就叫他烦躁不已。本想出门散散心,谁知刚出院子没多久,就见到他们俩。 夏日明媚,花团锦簇,他们两人站在明净阳光里有说有笑。 一个娇媚可人,一个清秀修长,堪称是郎才女貌。 尤其云筝那一脸灿烂笑容,落在陆行舟的眼中,愈发刺眼。 她在他面前总一副畏畏缩缩的鹌鹑模样,如何在四弟面前笑得这般欢喜,还那般的……妩媚勾人。 “你怎么在这?” 陆行舟斜乜了云筝一眼,态度算不得客气。 云筝觉得他这问题莫名其妙,难道这花园长廊是他一人的么? 但还是忍着腹诽,轻轻答了句,“回三少爷,妾方才去厨房拿早膳,现下准备回院里了。” 陆行舟似乎对这回答并不满意:“你院里没丫鬟?需要你亲自去厨房?” 想到那个有跟没有一样的丫鬟春儿,云筝垂了垂眼。 但这种事,她作为姨娘,也不好与少爷提及,只道:“妾的丫鬟……有其他事忙。” 陆行舟嗤了声:“主子的事便是头等大事,你那丫鬟倒是比主子还忙。” 云筝心底轻叹,可不是嘛。 可她又有什么办法呢,没有宠、没有银钱、没有依仗,哪有资格去挑丫鬟。 陆行舟见她又一副鹌鹑模样,只低着脑袋不出声,胸间莫名堵得慌。 她就这么怕他? 刚要开口,四少爷陆樾先出了声:“三哥,九姨娘应当还有事忙,便先叫她退下吧。” 陆行舟皱了皱眉。 云筝则是见缝插针,也不等三少爷说话,忙屈膝行了个礼:“那妾就先告退了,两位少爷慢聊。” 她匆匆离开,黛青色裙摆下的小碎步踩得飞快,仿佛身后有鬼在追。 陆樾看着,不禁好笑:“这个九姨娘,还挺有意思的。” 话音方落,便见自家三哥清清冷冷投来一眼:“你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知道什么叫有意思?” 陆樾一张冷白清秀的脸霎时涨得通红,忿忿反驳:“三哥!我已经满十七了,不是孩子了!” 勇威候府一共四位少爷,六位小姐。 四位少爷皆是嫡出,六位小姐里唯有四小姐是嫡出。 但这嫡出的少爷小姐们,也分两位母亲。大少爷、二少爷和三少爷,皆是勇威候早逝的原配,邹氏夫人所出。 现任的侯夫人赵氏是续弦,过门后才生了四少爷陆樾和四小姐。 是以四少爷,比三少爷足足小了五岁。 “十七,还未及冠,就还是小孩。” 陆行舟虽不喜大夫人赵氏,但对这位心思单纯的幼弟还算亲近,闲来无事也爱逗一逗:“难道是夫人给你添了个通房,你尝到了滋味,便觉自己懂得风月之情了?” 陆樾霎时更窘了:“三哥,你……” 陆行舟心情大好,拍了拍弟弟的肩:“这才哪到哪,改日有空,哥哥带你去花月楼长长见识。” 陆樾平日里老老实实读圣贤书,哪听得这种话,也连忙跑了。 看着这一个两个都走了,陆行舟俊美眉间的笑意也渐渐敛起。 刚要出门,小厮阿泽快步走了过来:“三少爷。” 陆行舟脚步停住,“怎么?” 阿泽忙不迭上前,压低声音禀报:“昨日下药之人找到了。” 陆行舟眸光冷下:“是谁?” 阿泽道:“是大夫人送到您房里的落落。” 陆行舟思忖片刻,才记起那个叫落落的丫鬟。 清秀娇媚,柳腰玉容,是赵氏给他挑的人。 他知道赵氏没按什么好心,从未碰过。未曾想这丫鬟胆子竟这么大,给他下那种药。 “既是大夫人送来的……” 陆行舟长指拢了拢,冷笑一声:“哪来的,送哪去。” * 勇威候府,凤鸾院。 看着被五花大绑丢到堂前的丫鬟,侯夫人赵氏的面色不大好看:“这怎么回事?” 魏嬷嬷将三少爷的话转述了,又凑到赵氏面前:“三少爷怕是动怒了,咱们得给个交代,否则照那魔王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怕是要将咱们院里的屋顶都掀翻。” 赵氏盯着地上那哭得梨花带雨的丫鬟:“你也是蠢出生天了,青天白日竟将这样的招数用在爷们身上!合该拖出去打死才是!” “夫人饶命啊。” 落落趴在地上:“奴婢实在没办法,奴婢都到三少爷院里两个月了,三少爷看都看不奴婢一眼……” 赵氏瞧着落落娇媚的脸、妖娆的身段,心下也嘀咕。 照说陆行舟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房里那么多芳华正茂的小丫鬟,他竟能忍着一个都不收用? "莫非,三少爷身有隐疾?"魏嬷嬷揣测。 赵氏眼皮一跳:“这种事岂可胡说?” 落落出声:“不会的,三少爷他应当没那毛病。” 赵氏眯了眯眼:“你怎知道?” “今早…今早三少爷他还换了新的被褥。” 落落红着脸将早上的事如实说了。 “你昨日下了那种虎狼之药,他必定无比难受。可他却并没碰你……” 赵氏拧起柳眉,神情严肃起来:“那他去了哪,碰了谁?” 第6章 攒些私房银子 “啊切——” 倚梅园一角,云筝突然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她揉了揉微红的鼻尖,抬头望向那高悬的盛夏艳阳,心下奇怪,这样热的天,还着了风寒不成? 今日不用去松涛苑值班,她便想着绣绣花,打发时间。 反正这府里,她是不敢再去乱逛了。 她就不相信自己躲在院子里,还能碰见那三少爷。 这时,一向不怎么见人影的春儿从外面走了进来,看到云筝,也没说行个礼,全当看不见似的。 云筝却是看了春儿一眼,手中的针线活未停,“你去哪了?” 之前三少爷对她说的话她还放在心里呢。 这丫鬟就该有丫鬟的样子,不然外人看了,还以为春儿才是这倚梅园的主子。 春儿懒懒道,“还能去哪,去外面看戏呗。” 云筝蹙眉,“看什么戏?” 春儿道:“方才大夫人忽然将昨日去过花园的丫鬟全都叫去凤鵉院了,也不知是要做些什么……昨日我没去花园,也不知道那边发生了何事。不过看这架势,定然不是小事!” 云筝听到这儿,拿着针线的手猛地一颤,继而又捏紧了手中的银针。 大夫人这般兴师动众,肯定是为了昨日三少爷的事情。 她心里一阵惊慌,面上却不显:“反正与我们无关,你也少去凑热闹,仔细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春儿翻了个白眼,心说你个刚进府的小娘,还来教我个家生奴才做事? 但云筝到底是个主子,春儿嘴上还是敷衍应了声:“知道了。” 刚准备寻个借口去外头躲懒,眼睛一转,却看到了云筝手里还未绣好的那一只鸳鸯。 春儿不禁走上前:“九姨娘这绣工还挺不错,要是拿出去卖,指不定能卖不少银子呢。” 卖银子? 云筝惊讶,她从未想过自己还能通过绣花来赚钱。 “你说卖出去,卖给谁啊?” “那自然是京城里那些大家闺秀了,除了女子,还有谁买这种绣花?你绣工好,做做香囊荷包,那不是都能赚银子吗?” 京城中的人都知道,这送心悦之人,不是香囊就是荷包。但有些千金小姐,自己女红不行,便想着让身边的人帮着绣。 春儿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转,“你若是想卖,我可以想想办法,帮你做做生意。” 她是府中家生子,且跟府里负责采购的嬷嬷关系不错,要是有这捞油水的法子,也不是不能搞一搞。 云筝听到这话,也有些心动,“你能帮我拿出去卖?” “行啊,但是卖了的银子,咱们要五五分。” 五五分?云筝皱了眉头。 她负责绣,又负责出丝线,春儿不过就是出去卖钱,还要跟自己对半,那自己不是亏大了? 春儿也知道自己五五的要求有些过了。 本想着这九姨娘一进府就闯祸,又是个没家世没背景的,定是个软柿子好拿捏。 但现在看她那眉头紧皱的模样,心里忽又没了底。 “那四六!我四你六总行了吧,你可别说我欺负你,出去找门路也不是件简单事。” 思虑再三,云筝还是答应了。 毕竟她的身份,也无法轻易出府,目前稍微熟悉的人,也只有这个春儿了。 钱多钱少,有法子攒下点私房钱,总比什么都没有强。 * 夏日傍晚,落日熔金。 陆行舟在外忙完,刚回到府中,赵氏却派人来请他。 刚一踏进凤鵉院的门口,便见到了跪在地上的落落。 陆行舟懒洋洋往黄花梨木交椅上一坐,看向上座的大夫人赵氏:“这丫头,夫人竟还留着没发落?” 赵氏没开口,落落立刻哭道,“三少爷,奴婢知道错了,奴婢今后再也不敢了,请再给奴婢一个机会吧!” 陆行舟冷眼看着她:“再给你一个机会,这次是下春药,那下次是不是就是毒药了?” 落落闻言,身抖如筛,不停磕头,“三少爷,奴婢真的知错了!” 陆行舟没说话,只看向赵氏。 这是她的人,她难道不打算给他一个说法? 赵氏轻咳一下,开了口:“三哥儿,依我看,此事也不是非得做这么绝。不过就是个仰慕你的丫鬟,不如你将其收用了,事也解决了。” 落落感激的看着大夫人:“奴婢保证好好伺候少爷!” 陆行舟面色骤然一沉,“夫人当我院里是什么地方,什么脏的臭的都往里面收?” 三少爷居然说她脏、臭? 落落才好转一点的脸色,因为这话又瞬间白了下去。 大夫人的脸色也是一阵青一阵白,藏在袖中的手都微微攥紧了。 “我当然不是那个意思,只是看这丫鬟可怜。若是三哥儿不喜欢,打发了便是。” 落落当即愣在原地,眼泪挂在眼眶,都忘了要掉。 大夫人这是……要放弃她了? 陆行舟勾了勾唇角,“那拖出去吧,免得我看了碍眼。” 院子里的奴才领了命,拖着落落便往外走。 任凭落落再怎么哭天抢地,也无济于事。 屋内很快安静下来。 大夫人转了转手中的檀木佛珠,再次开口:“三哥儿,你与明月的婚事也该定下来了。” 陆行舟一直有桩婚约,是与大理寺卿赵家的嫡女赵明月。 而这赵明月,也是赵氏的亲侄女。 “大夫人这般关心我的婚事,倒不如回去关心关心四弟。” 陆行舟斜乜着赵氏,嘴边一直挂着吊儿郎当的笑,“对了,方才那落落你若真喜欢,不如给四弟当个通房,就当是让四弟提前尝尝味了。” 第7章 那销魂娇嫩的小手 “每回与你说正事,你就没个正形!” 赵氏面色一沉,“你平日如何贪玩,我都没意见,但正事便是正事,眼看明月也要及笄,是时候该商量婚期了。” 赵明月打小就喜欢陆行舟,吵吵闹闹了好几年,说是非陆行舟不嫁。 她作为姑母,又是勇威候府的当家主母,自然要帮着侄女撮合。 “赵小姐是京城出了名的刁蛮任性,我可无福消受。” 陆行舟本就常年冷着一张脸,见谁都是一副瞧不上眼的模样,提起赵明月,更是满脸不屑。 “三哥儿,你年纪也不小了,也该为侯爷分担一些,这侯府日后不还是要看你们小一辈吗。” 赵氏听他这么说自家侄女,心里有些不悦,但还是忍着,想打打感情牌,可陆行舟并不吃这一套。 “大哥二哥都还在,夫人真想将自己的侄女嫁进来,便让他们娶,反正谁娶都一样,何必抓着我不放。” 这烫手山芋般的赵明月,凭什么就要踹到他院里来? 赵氏蹙眉,“这是侯爷的意思,三哥儿就算不愿意,那也由不得你。” 陆行舟平日最厌恶的被人威胁,现在听赵氏这么一说,那双冷戾眼眸霎时对上了赵氏。 “你若非要将人塞进来,就别怪她进来之后守活寡。我倒要看看,你娘家侄女嫁入侯府受尽冷落,你如何与娘家交代。” 陆行舟本就不在乎这侯府,更别说现在是赵氏掌权。 他巴不得府里闹得鸡飞狗跳,他坐着看戏。 “你!” 赵氏气了个倒后仰。 一旁的魏嬷嬷赶紧替她顺气,又附耳提醒:“夫人,这事先搁一搁。” 赵氏也缓了过来,坐正了身子,肃穆看向陆行舟:“明月的事儿,我现在不与你说。你且告诉我,昨日你中药之后,去了何处?见了何人?” 赵氏午后将所有的丫鬟都叫了过来,询问之后,却没有一个人承认。 陆行舟听得这问,眼波轻动。 忽的又想起昨日偏院里,那销魂娇嫩的小手。 锋利喉结微滚了滚,他将手里的茶杯往桌上一放,“突然想起院中还有点事,便不陪夫人闲聊了。” 他直接带着阿泽离开。 “这个混账东西!” 赵氏气得不轻,手里的佛珠被她捏得咯吱作响,咬牙道:“我迟早要叫他吃些教训,知道这府中是谁当家!” - 勇威侯一日不醒,府中的姨娘们便一日过去伺候着。 今日正是五姨娘当值,在院内歇息时,却见八姨娘扭着细腰进了松涛苑。 五姨娘柳眉一挑,“哟,八妹妹真是有心了。今日不是你当值,还过来探望,侯爷若是知道,定要感动了。” 八姨娘嘴角含笑,“五姐姐莫要笑我,这侯府的姨娘众多,我若不积极点,岂不是要被后来的人比下去了。” 这话明里暗里,便是在说新进来的九姨娘了。 侯爷生性多情,在外见着一个美艳娘子,便会想尽办法带回府中。她们这些在前头的,早已习惯了这种事情。 八姨娘受不了,不过也就是因为她进府还不到一年,侯爷便纳了新人。 且那新人,生得那般美貌动人,又娇嫩欲滴。 五姨娘怎不知八姨娘的焦虑,笑吟吟安慰,“八妹妹无需太担忧,府中姨娘虽然众多,但侯爷心里也有思量,做好咱们该做的便是。” 这话八姨娘自然是不爱听。 “话虽没错,但你看那九姨娘,一进来便惹得侯爷中风,大夫人今日又唤了好多丫鬟去凤鵉院问话。她不来,咱们府里一片和谐,她一进门,就生出如此多的祸端!” 她眼珠一转,握住了五姨娘的手,“依我看,她那般心术不正,又惹得侯府不安生的主,若能早点解决……” 等到侯爷醒来,随意编个理由便是。 反正人死不可复生,侯爷对那九姨娘也没多少感情,必然也不会追究。 五姨娘看着一脸精明的八姨娘,眸中情绪复杂。 按理说,姨娘众多,少了一个,侯爷确实不会大动干戈。 但男人都是贱德性,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侯爷都还没与那九姨娘春风一度,难保不会惦念着。 五姨娘是府中老人,一向稳重,听得八姨娘这算盘,只打着哈哈。 八姨娘见她不接茬,心里骂了声,老狐狸。 但就算五姨娘不入伙,她也打定了主意,得趁着侯爷病好之前,尽快除了那个碍眼的云筝。 之后几日,府中还算是风平浪静。 这日清早,三少爷陆行舟和四少爷陆樾在路上碰见,便一同去给赵氏请安。 赵氏才让两人坐下,桌上的茶都未来得及多喝一口,便见下人匆匆忙忙闯了进来。 “大夫人,大夫人不好了!” 赵氏眉头一皱,“何事这般莽撞,一点规矩没有!” 当她这儿是市井不成,想如何吆喝便如何吆喝? 下人颤了颤身子,连忙跪了下去,“大夫人,倚梅园那边出事了!” 大夫人皱眉,“发生了何事?” 一侧的陆行舟也将视线放在了那奴才身上。 “八姨娘被九姨娘打晕过去了,现下还躺在地上没醒过来呢。” 在场众人皆是一惊。 陆行舟少有兴致的勾起了唇角。 那只胆小的兔子,竟然还有如此彪悍的一面? 作为当家主母,后宅之事自然皆由赵氏负责。 四少爷陆樾年纪小,正是对事物好奇的年纪。眼见着自家母亲和三哥都起身朝外,自然也想跟着去。 可才没走两步,就被赵氏拦下了,“你去作甚,安心在你院子里待着。” 陆樾皱着一张脸,“可是三哥都能去。” 他不过就是比三哥小了几岁,这府里的事儿他为何不能去看。 赵氏脸色沉了几分,“夫子今日交代给你的功课,你做完了吗?” 陆樾一愣,顿时有些心虚,“还……还未。” “那你还看什么热闹!” 赵氏有些不耐烦了,甩手便走。 陆行舟站在前头,朝着陆樾挑了挑眉,并未多说,也转身离去。 第8章 罚跪 倚梅园里,此刻正乱成一团。 云筝今日本来在自己的院子里好好地绣花,春儿跟她说的赚钱法子她也放在心上了,便想着多做一些,也能多卖一些。 谁知道八姨娘忽然气冲冲地闯进了倚梅园,指着她就是一顿骂。 “你个扫把星,一进门侯爷便中风,到了现在都不见好,你还有心思在这儿绣花!” 八姨娘是个刁蛮的,女红也不怎么拿得出手。 云筝比她年轻漂亮,又是新进门的姨娘,现在更是连绣花都比她好,心里更是不痛快。 云筝虽是个温软脾气,却也不是那等任人欺辱的性子。 眼见八姨娘上门挑事,她忍不住反驳:“今日不是我当值,我在自己院中做事,不知何处得罪了八姨娘?” 见她竟敢顶嘴,八姨娘气不打一处来,“小贱人,我在你前头,你敢这么与我说话!” 说罢,便伸出了手,朝云筝扑了过去:“我今日便好好教教你侯府的规矩。” 云筝想躲,八姨娘却不依不饶,硬生生拉住她的衣领。 “八姨娘,你…你松手!” 云筝真不知道自己哪儿得罪这个八姨娘了,从自己进府以来,她便处处与自己作对。 现在更是故意闹到自己院里来了。 八姨娘之前去找五姨娘,但五姨娘那个没种的,居然十多天了都没对云筝下手。 眼看侯爷再过些时日就要醒来,她才不要坐以待毙,必定要将这狐媚的勾栏货色弄走! 云筝本是念及着自己的身份,在府中是最小的,不想惹是生非。 但八姨娘的手死死拽着她的衣领,让她差点就要窒息。 无奈之下,她伸手朝八姨娘推了一把:“你…你别太过分……” 却听得“哎哟”一声,下一刻,八姨娘那娇柔的身躯摇摇晃晃,直接倒在地上,双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云筝站在原地,无措地看着自己纤细的小手。 方才一推,根本没怎么使劲儿,这八姨娘怎么晕过去了? “八姨娘,八姨娘您醒醒啊!” 八姨娘的丫鬟见状立马蹲下,摇了摇八姨娘的身子,见没了动静,立刻哭嚎起来—— “快来人啊,不得了啊,九姨娘杀人了啊!!!” 云筝傻了眼,这这这……! 赵氏与陆行舟闻讯赶来时,这大嗓门的丫鬟还趴在八姨娘身旁哭。 赵氏扫了眼躺在地上的八姨娘,又看了眼站在一旁手足无措的云筝,不禁拧起眉头,“这是怎么回事?” 云筝心下一颤,咬了咬牙,跪了下去,“大夫人,方才我在院里绣花,八姨娘突然冲进来说我是扫把星,还要打我,我不过轻轻推她一下,不曾想她竟晕了过去。” 云筝低着脑袋,哪怕竭力保持镇定,娇小身子还是不住地颤抖。 赵氏眯起眼,“这么说,你承认是你推了八姨娘了?” 云筝一噎:“我…我……” 反驳的话卡在嘴边,她转头看向春儿。 春儿却并没有帮她说话的意思,只把脸儿转向别处。 反正是个没本事的,若被八姨娘陷害到赶出府去,自己也好另寻出路,不至于跟着她这么个扫把星。 倚梅园里出了这桩事儿,不仅赵氏来了,其他几位姨娘也都陆陆续续过来看热闹。 见那八姨娘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毫无体面可言,都捂着嘴偷笑。 “这个八妹妹呀,还真豁的出去。” “可不是嘛,换我可不敢这样撒泼,到底是勾栏里出来的,没皮没脸。” 姨娘们小声议论着,却无人站出来说句公道话。 都揣着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心思呢。 那八姨娘的丫鬟仍旧跪在地上,不停朝赵氏磕头,“都是九姨娘目中无人对我们姨娘动了手,我们姨娘才会昏迷不醒,还请大夫人帮我们姨娘做主啊!” 丫鬟哭得声嘶力竭,仿佛云筝是她的杀父仇人似的。 云筝简直没见过这般无耻的人,眼里都急出了泪花儿,急急辩解道,“不是的,大夫人,我只是想要她松开我而已,我没想故意害她,还请大夫人明察!” 说是明察,其实云筝心里也知道,春儿不肯替她作证,八姨娘又大剌剌躺在地上。 无论如何,都是自己错得更多。 她心下不禁懊恼,方才为何没忍住推了她一下。 “夫人,依我看,这九姨娘或许还真是天煞孤星,她这一进府,府里便接二连三的出了事儿,现在侯爷都没醒,八姨娘又晕了,若再这么下去,我怕整个府里啊……” 三姨娘看着赵氏,眼珠直打转。 倒不是她故意要拿九姨娘开涮,可不是正巧碰见了嘛! 既然上天都不想让这九姨娘继续待在府里,她稍微推波助澜一下,不过分吧? “就是啊,前几日我出门祈福时,偶遇高僧,高僧还说这瘟神降世呢,我看指不定就是这个九姨娘,被咱们侯府给撞上了。” 老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现在站在倚梅园里的,可不止三个。 一群姨娘七嘴八舌的说着,皆嚷嚷着要惩治云筝。 不光说她是扫把星,只恨不得将她说成是瘟神。 赵氏听着这些叽叽喳喳,眉间也染上了几丝不耐,“先将八姨娘抬回去,这么躺在地上,成何体统?” 府中下人们闻言,不敢怠慢,手脚利索将八姨娘从倚梅园中给抬走。 云筝还是跪在地上,咬着唇瓣:“夫人,我是冤枉的……” 赵氏听得厌烦,“虽说今日是八姨娘来找你,但你还了手,还害得她昏迷不醒,此事你难辞其咎。” 云筝欲哭无泪,一双杏眼此事早已蓄满了泪水。 她很想反问,难道她就站着不动,任由八姨娘打么? 可对上赵氏那张冷漠严肃的脸庞,她也知道作为不受宠的小妾,与当家主母顶嘴,更是罪上加罪…… 云筝默默地低下了头。 赵氏捻着佛珠,沉吟道:“念你是初犯,就罚你去跪祠堂,面壁思过,今日晚膳免了。” 面壁思过,还免晚膳?! 云筝咬了咬唇,这段时日在这府里本就吃不饱穿不暖,春儿每日带回来的也都是些残羹剩菜,她能勉强填饱肚子便不错了。 今日若是免了晚膳,还要在那祠堂跪一整晚,她会不会成为第一个饿死在侯府的小妾? 想到这里,云筝抬起那张可怜兮兮的瓷白小脸,环顾一圈四周。 只见面前一干人里,丫鬟们冷脸看热闹,姨娘们除了幸灾乐祸便是不屑,赵氏更是不苟言笑…… 视线触及那道站在女人堆后的高大的玄色身影时,云筝眸光一亮。 三少爷! 第9章 夜黑风高,孤男寡女 上次被欺负时,便是陆行舟帮她出了头。 现在自己又被冤枉,或许……他能帮她一把? 云筝不敢说话,只能用那双水光潋滟的乌黑眼眸看向陆行舟。 赵氏见着云筝这副可怜哀求的模样,不悦地眯起眼睛。 怪不得侯爷会在八姨娘进府不到一年,便迫不及待将这丫头买进府里。 这一双勾人心魄的眼睛,任由哪个男人看了都会把持不住。 只是现在侯爷不在,她做这般狐媚姿态,做给谁看? 赵氏刚想开口,忽然想到什么,下意识顺着云筝的目光看去。 待看到那身长玉立的年轻男人时,赵氏心下了然,难道是想勾搭老三? 念头刚起,却见陆行舟只是与云筝对视了一眼,又在下一秒移开,仿佛她是什么下贱东西般。 “这热闹实在无趣得很,本少爷还是回去练剑得好。” 陆行舟懒声说罢,朝赵氏抬了抬手:“夫人忙着吧。” 撂下这话,他转身离去,没有半分迟疑。 云筝望着那道离开的颀长背影,眼里的希望也逐渐转变为了绝望。 她忍不住自嘲,笑自己愚蠢。 三少爷身份尊贵,自己不过一个不入流的妾侍,他怎么可能帮自己说话? 难道以为那日偏院里,她与他那样了,他就能待她有什么不一样么? 她不过是他顺手抓去纾解的工具罢了。 云筝跪在地上,心下满是绝望与委屈。 几个姨娘看向她的眼中也满是鄙夷。 “你们看她那勾栏样子,还想勾搭上三少爷,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货色!” 三少爷生得俊朗非凡,又生得一双漂亮的桃花眼,虽说性情狂傲不羁,却是最讨女人喜欢的风流倜傥。 这府中小妾年纪都不算大,侯爷虽然威武,但昏迷了也快小半个月了。 深闺寂寞时,也忍不住发梦,想着能与三少爷有那么春宵一刻。 现下见云筝在陆行舟那儿吃了瘪,心里别提有多高兴。 自己得不到的,那九姨娘,也别想就这么占了便宜。 - 当晚,云筝被罚跪祠堂。 外面阴风阵阵,树叶被吹得沙沙作响,似乎再过不久便会下起瓢泼大雨。 无数座黑漆漆的牌位伫立在云筝的面前,最顶上立着一个佛像,从她的角度看过去,那佛像怒目而视,像是在声讨她的不是。 云筝缩了缩肩膀,有些冷。 这地方阴气太重,她一个弱小女子,根本镇不住,只觉得吓人。 也不知跪了多久,她的膝盖已经跪得生疼,夜里没吃饭,现在更是两眼昏花。 若不是她一直咬牙坚持,说不定早就晕过去了。 就在她又累又饿,神识有些恍惚时,鼻尖突然传来了一阵肉香。 肉香? 云筝迷迷糊糊耸了耸鼻子,是她饿得太久出现幻觉了么? 可这肉香太真实了,好似就在眼前。 她揉了揉眼睛,再次睁开,竟发现自己的面前真的多了一个大大的鸡腿! 而拎着那鸡腿的人,正是不知何时出现在祠堂的三少爷,陆行舟。 他仍穿着白日那身玄色绣金边暗纹的锦袍,身形高大地站在她面前,一手拿着个油纸包,一手拎着个鸡腿。 这副模样落在云筝眼里,简直比上座的佛像,还要闪闪发亮! 那可是鸡腿! 油纸包里还有一整只烧鸡! “咕噜……” 烧鸡的香味不断的刺激着云筝的嗅觉,她忍不住咽了下口水,双眼也直直盯着那油光腻腻的大鸡腿。 好想吃,好想吃。 可是,拿着鸡腿的是三少爷…… 她并不知道这位三少爷深夜来此的目的,只能忍着口水,偏过了脸。 陆行舟分明看到这小兔子盯着鸡腿,双眼发亮的模样。 他挑了挑眉,“不吃?” 云筝咬了咬唇,“我不吃。” 陆行舟:“真的不吃?” 云筝:“不吃!” 她虽然饿得快晕了,但这种嗟来之食,她宁愿饿死,也不会吃一口! 陆行舟倒是没想到她这么有骨气。 但骨气用错了地方,就是愚蠢。 “笨小娘。” 他将烧鸡放在了她的面前,轻嗤道:“你要是饿死了,岂非正中八姨娘的下怀?都这个时候了,骨气有何用?” 男人轻飘飘的话,却重重敲击在云筝的心尖上。 陆行舟说得对,自己若是在今日死了,岂不是让那八姨娘如了愿! 这种让亲者痛仇者快的事,她才不做。 尽管她在世上也没有亲人会关心她了,但……她在地下的娘亲,应当会心疼她吧? 外面狂风乱作,地上包着烧鸡的荷叶也在不停的打着颤。 云筝忍了又忍,最终还是受不了,将那烧鸡捧起,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她进府之后就没吃过一顿饱饭,现在这烧鸡简直就是她的救命稻草。 她也顾不上自己此时的吃相,生怕下一刻陆行舟便反悔又将烧鸡给拿了回去,于是大口大口地吃着。 她要吃饱,要活着,要好好活着! 云筝大快朵颐时,陆行舟就这么站在旁边看她。 眼见那张白净的小脸被油弄脏,他嘴角不禁翘了翘:“你这是几日没吃饭了,吃个东西都能弄得满脸都是?” 云筝没理他的嘲讽,继续埋头苦吃。 等到一只烧鸡见底,只剩下骨头,她才重新放下,用自己的衣袖擦了擦嘴。 再看陆行舟,吃饱过后的窘迫感才后知后觉袭来,席卷了云筝全身。 她眼睫轻颤了颤,小声道,“多谢三少爷的烧鸡。” 若不是他给自己送了吃的,自己恐怕真会饿死在这祠堂。 这一句娇怯怯的多谢,让陆行舟心情不错。 但面上不显,依旧云淡风轻道:“不过是还了你上次帮我的人情,从今往后,你我就两清了。” 上次? 云筝愣了一愣,才记起上次在偏院帮他纾解之事。 他身下那硕大,现下想起,她双颊又忍不住一阵滚烫。 “不……不用谢……” 那样的事情,有什么好谢的。 她害羞地垂着小脑袋,压根不敢去看陆行舟的表情。 在祠堂微弱的烛光中,她黛青色的后领露出一截纤细的脖颈,白腻腻的,娇嫩得晃眼睛。 陆行舟心下一动,腹间也涌起一阵汹涌燥热。 这夜黑风高,孤男寡女,若是…… 第10章 大少爷陆行简 他在乱想什么。 理智还是占据了上风,陆行舟沉了脸,将眼神从她的身上移开,哑着嗓音凶道:“跪在祠堂就安分点,别还想着勾人。” 撂下这话,他拂袖离开,走之前还不忘将她面前的鸡骨头如数带走。 看着男人步履如疾风,云筝一头雾水。 她何时想着勾引人了? 这三少爷真是莫名其妙! 不论怎样,靠着陆行舟这一只烧鸡,云筝总算是撑了这难捱的一夜。 待到天色大亮,深邃的夜色蜕变为明亮的蔚蓝,阳光如金色的纱幕般轻轻洒落。 新的一天,就这样悄然开始了。 云筝昨晚想了一整夜,既然自己已经入了侯府,就该审时度势。 舅父将她卖了,是放弃了她。 但倘若她自己也放弃自己,这人生才叫真的过不下去。 虽说现下自己只是个九姨娘,但这侯府里的吃穿用度,总比在舅父家里强上不少。 既来之则安之,她要好好活着,活给舅父和那些欺负自己的人看看,她云筝才不是那等轻易言败之人! 眼见将近巳时,依旧没有人来祠堂,云筝揉了揉跪得麻木的腿,心下纳闷。 大夫人怎么还没派人来解禁,难道还要她继续跪?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 云筝一喜,以为是大夫人派人来了,不曾想扭头一看,却见八姨娘被丫鬟搀扶着从外面走了进来。 “哟,我看你这命也真是硬得很,跪了一个晚上,居然还这么精神?” 云筝垂着头,不说话。 八姨娘见云筝一副忽视她的模样,顿时来了气,蹲下身就要去掐云筝的下巴,“我在跟你说话,你耳朵聋了?” 眼见八姨娘伸手过来,云筝眸光一闪。 这回她并未躲开,而是在八姨娘的手指碰到下巴的瞬间,两眼一翻,直接朝地上倒了过去。 不过就是装晕嘛,谁不会呢。 八姨娘见云筝整个人软趴趴的倒在秋香色蒲团上,面色霎时一变。 “小贱蹄子,你给我睁开眼睛,别给我装模作样!” 云筝全当听不见,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八姨娘本来是想过来看云筝的笑话,顺便再责罚两句。 谁知道这贱丫头居然学了自己的招式!! “好好好,你喜欢躺着是吧,那你就继续躺着吧!” 想到大夫人快要派人过来,八姨娘也不敢久留,憋着一口气,赶紧离开了祠堂。 回去的路上,她越想越气,忍不住摘过旁边的海棠花,用脚撵了个稀巴烂。 “这该死的小丫头片子,在我的面前也敢耍花招,不过就是个没人要的贱蹄子,被侯爷买下来,还真以为自己是盘菜了!” 八姨娘的眼里满是怨毒,若是眼神能够杀人,云筝早就死了千百次了。 丫鬟跟在身侧,静静听着她咒骂云筝。 半晌,才抬眸道:“八姨娘,奴婢倒是有个法子,能够治一治这嚣张的九姨娘。” 八姨娘眼珠一转,“那你还不快说!” 丫鬟微微俯身,双手合十,轻掩住樱唇,凑近八姨娘的耳畔,细声细气地嘀咕了一阵。 八姨娘那张娇媚脸庞顿时露出了一阵狰狞笑容,很是瘆人。 - 云筝在祠堂晕过去之后,没多久被大夫人命人抬了回去。 之后几日,也算是风平浪静。 春儿虽然有万般不愿,但有大夫人的旨意,还是日日守着云筝,端茶倒水也算是周到。 待到云筝身体恢复一些,也轮到她去松涛苑当值,伺候老侯爷。 稍作妆扮,她便离了倚梅园,前往松涛苑。 才走到花园,迎面走过来了几个着翠绿的裙裳的丫鬟,手里托着各式各样的物件,有说有笑的。 “你们可听说,大少爷回来了!” “真的?大少爷自从去了军营后,已近一年未曾回来过了。” 勇威侯长子,名为陆行简。 云筝没见过,但隐隐约约听人提到过,是个性子极其冷淡的人。 “要我说大少爷相貌出众,英武非凡,只是这命也太苦了些,一连克死了自己的三任妻子,都是还没过门,人就没了,却担了个鳏夫之名。” “唉,可不是嘛。侯爷让他去军营锻炼,不就是怕他再在府里待下去,克死的便不止是妻子了么。” 云筝在假山后面听着,心里满是吃惊。 这大少爷的命格,竟然这么煞气? 一连克死三位未过门的妻子,真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也难怪侯爷不敢将其放在府中。 “不知道这次大少爷回来,侯爷是否还会为其说媒,只是这京中小姐,我看都没人敢嫁给大少爷了。” “嗐,谁会嫌弃自己的命长啊!就算大少爷再英俊潇洒,前面三个那可都是前车之鉴,指不定嫁进来又被克死了!” 云筝听到这些议论,心下暗暗赞同。 有命来,没命享受,有什么用。 待那一行丫鬟离开,云筝才悄悄从假山后走出来,也将方才听到的事儿都藏进了肚子里。 这位大少爷虽然命数邪门了些,但她作为侯爷的小妾,与那大少爷,估摸也见不到几面。 她只当做闲话听了,并未挂心,继续朝松涛苑而去。 风和日丽,夏日蝉鸣,松涛苑里一片安静。 侯爷虽说中风还是不能动弹。 但经过这么多日的修养,已经有了意识,与他说话,他也能转动眼珠作为回应。 云筝认认真真用帕子沾水为他擦拭身体,一寸都没错过。 待到擦完身子,云筝见勇威候半睁着眼睛,想了想,轻声问:“侯爷,您可是渴了?妾身给您沾点水喝?” 这外面天热,侯爷一直躺在这床上,难免浑身燥热。 勇威侯听到此话,动了动眼珠,准了。 云筝去倒了杯水,又用棉棒沾了些,轻轻抹在勇威侯的嘴唇上。 等为他解了渴,也到了每日该喝药的时候。 那一碗浓浓的药汁被外面的丫鬟端进来,光闻着都觉着苦。 云筝坐在床边,用勺子轻轻地搅拌着,舀起来一勺在嘴边吹凉,这才小心翼翼喂到了勇威侯的嘴边:“侯爷,您慢些喝。” 她一勺一勺地吹,又一勺一勺地喂。 勇威侯吃进去一半,又吐出来一半。 云筝心下虽有些无奈,但体谅他是病着,并无半点不耐烦,只拿着帕子细细帮其擦拭:“侯爷,您别急,良药苦口利于病呢。” 勇威候听得这话,漆黑眼珠盯着自己这位年纪最小的妾侍。 虽说新婚之夜并未成事,但这个小妾还算乖巧懂事,这几回照顾他,不急不躁,细声细气,倒是难得的温柔细致。 就冲着她这份细致,待他好转,也愿给她几分宠。 云筝喂得专心,并不知勇威候脑中心思。 待到喂完一碗药,勇威候也有些困了,云筝在旁轻轻摇着丝绸团扇。 凉风习习,勇威候不知不觉睡去,云筝打着扇,也有些困意。 然她是伺候人的,不敢真睡,抬手拍了拍脸颊,见侯爷睡熟,便想着出门洗把凉水脸,清醒清醒。 未曾想拿着团扇一转身,却见到屏风后站着一位身材高大挺拔的男人。 他着一袭烟墨色长袍,身姿挺拔,肩膀宽阔,周身散发着一种浑厚的威严。 那双看过来的目光深邃又锋利,仿佛可以洞悉一切。 云筝看着这个陌生的年轻男人,心下一惊:“你…你是谁?” 第11章 这没良心的小东西! 怎的这么大一个人进来了,外头的童仆都未曾通报一声!难道都去躲懒了? 那男人淡淡看了她一眼,缓步入内,嗓音低沉而富有磁性:“陆行简。” 陆行简? 云筝一怔,视线从这丰神俊朗的男人脸上,渐渐下移,待看到他的穿着打扮,腰间系着的玉佩,虎口处粗糙的老茧和伤疤,便也确定这位便是从军营回来的侯府长子,陆行简。 “妾身…妾身见过大少爷。”云筝连忙放下团扇,盈盈行礼。 陆行简已经在这屋里待了一会儿。 只他是行伍之人,脚步轻,气息稳,寻常人也察觉不到他的行踪。 方才在屏风后,这位新进门的姨娘尽心尽力给自己的父亲喂药、打扇,他都看在了眼里。 此刻,见这只到自己胸口处的娇小少女,垂着纤长眼睫,瓷白小脸满是惊恐,陆行简抿了抿薄唇。 他吓到她了? 沉默两息,他垂眸盯着她的头顶,轻声道:“不必多礼。” “是,是。”云筝低低应着。 身前忽又传来男人低沉好听的嗓音:“辛苦了。” 云筝闻言,霎时有些受宠若惊,“不……不辛苦的,照顾侯爷本就是我应该做的分内之事。” 说完这话,见身前之人并未说声,云筝心下惴惴,悄悄抬起脑袋。 不曾想这一抬头,恰好与撞进了男人那一双平静如海的眸中。 那深眸中的锋利与幽深,让她不由得一颤,又将头低了下去。 “大少爷既是来探望侯爷的,那妾身便不打扰大少爷了,先行告退……” 看着那道落荒而逃的娇小背影,陆行简负手而立,线条凌厉的俊脸上没有什么过多的表情。 他今朝回府,便听府中人提到,他父亲新纳的小妾不是个省油的灯。 但如今看来,好像也不尽然? 松涛苑外院,阳光明净,松柏森森。 云筝离开寝屋,站在门口,想到方才见到的大少爷,心里还觉有些奇妙。 这位大少爷与丫鬟口中说的克妻煞神,完全不一样。 虽说威严深重,看着有些不大好亲近,但待人客气有礼,毫无半分盛气凌人的倨傲。 这样好的一个人,为什么是克妻命呢?唉,真是可惜了。 云筝心里正替大少爷惋惜着,余光却瞥见一道苍青色身影从院门口走来。 待看清楚来人是谁,云筝心里咯噔一下,端着手里的空药碗,转身就朝一旁的拐角跑去,头也不回。 陆行舟还未进门,就瞧见那只站在门口出神的呆兔子。 未曾想一进来,还没说句话,那只呆兔子就撒丫子跑了。 难道自己是什么会吃人的怪物不成? 那日的烧鸡,他是喂给狗吃了? 这没良心的小东西! 陆行舟眸色渐深,脸上的表情也难看起来。 心里憋了口气,待进屋见到大哥陆行简,面色才稍微缓和了些,“大哥。” 陆行简扭头看他,“阿舟,来了。” 兄弟俩虽说不常见面,但关系一直不错。这次陆行简回来,陆行舟心里也挺高兴。 他缓步走上前,漫不经心问:“你这次临时回来,军营那边没什么问题吧?” 若不是勇威侯突然中风,这么多天也没个醒来的迹象,陆行简确实用不着回来。 “那边事务我已交给心腹处理,暂时没什么大事。” 陆行简淡声道:“但也待不了多久,至多留个十几日。” 陆行舟坐在凳子上,撑起下巴看他,“听说你们西山大营最近正在操练,可是真的?” “切莫胡说,日常操练而已。” 陆行简语气严肃,欲盖弥彰的模样更叫陆行舟确定心里的猜测。 军营的兵一旦开始操练,那便意味着离打仗不远了。 刚想再问,陆行简先开了口:“三弟,你年纪也不小了,你若愿意,不如我在军营给你谋个一官半职,你也好历练历练。” 陆行简知道自己这个嫡亲弟弟在府里一向都是混世魔王。 父亲还未中风前,寄去营中的每封家书,必然要提几句三弟的恶行。 他既然作为大哥,此次回来,也正好劝诫一番。 哪知陆行舟摆了摆手,“可别了吧,我对排兵布阵不感兴趣,咱们侯府出你这么一个带兵打仗的将星就够了,贪多必失。” 陆行简坐在他的对面,自顾自斟茶,“那你今后想做些什么?” 侯府几位少爷,从军的从军,读书的读书,唯独他陆行舟,日日没个正形。 见长兄又摆出一副父亲的姿态,陆行舟不悦,“大哥,你这次回来是回来看老爷子的,还是来教训我的?” 陆行简薄唇抿了抿,转而道,“父亲中风时,你在府里,可知具体细节?” 陆行舟看了眼躺在床上的勇威侯,轻嗤一声。 “还能有什么细节,不就是洞房花烛夜太过兴奋,急火攻心。” 陆行简沉吟道:“大夫说过,哪怕房事频繁,也不至于突然中风,当时那屋内的熏香,可找出来源了?” 陆行舟摇头:“尚未寻到什么线索。” “父亲一日不好,侯府便一日不得安宁,还是早些查清真相为好。” 陆行简的硬朗的眉间染上了几丝忧虑。 这次父亲中风,定是有人刻意为之。 若不将人揪出来,指不定后面还会出什么事端。 陆行舟虽心里也有些担忧,面上却不显,一脸不屑瞥了眼床上的勇威侯,“那也是他活该。” 若非这老头子贪花好色,怎么会被有心之人钻了空子? 九个姨娘,最小的才年过十五。 也亏他做得出来。 “阿舟,我知道你对父亲多有成见,但他终归是我们的父亲,你为小辈,还是要注意礼数。”陆行简正色道。 勇威侯生性多情风流,在外常年沾花惹草。当初他们的生母刚去世不久,侯爷便娶了赵氏为续弦。 明眼人都知道赵氏定是老早便与侯爷勾搭上的。 陆行舟因为此事,对勇威侯一向没个好脸色,更别谈什么礼数。 “大哥,你怎么跟个老妈子似的,啰里啰嗦。” 陆行简:“……” 有心想教训下弟弟,又想到兄弟俩许久没见,怕伤了情分,于是不动声色地换了个话茬。 “方才我见到了那新进门的九姨娘,伺候父亲挺细致,看着是个老实的。” 陆行舟没想到自家大哥竟会主动提及云筝。 想到那只小兔子避之不及的逃跑模样,胸膛一阵郁结。 “大哥才与她见了一面,便确定她老实了?须知画皮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他不过随口夸了一句,怎么就引起三弟这么大的反应? 陆行简微微侧目,“你与那九姨娘有过节?” 第12章 上不了台面的小家子气 “我堂堂一位少爷,怎会和个小妾有过节。” 陆行舟轻嗤一声,捏着茶杯的手用了点力道。 陆行简也没再多想,又问道:“你跟那赵家小姐的婚事,谈得如何了?” 他回府后,赵氏与他谈了一嘴,让他帮着劝劝陆行舟。 毕竟是早些年便确定下来的婚事,牵涉到两家的脸面,由不得陆行舟的任性。 陆行舟本就烦这门婚事,听到陆行简问起,忍不住驳了句:“大哥若喜欢,我也不介意叫那赵明月一句大嫂。” 陆行简板着脸:“胡闹!” 陆行舟耸耸肩,也知与古板的大哥聊到一处去,随意探望一番勇威候后,便寻个借口离开了。 不过有句老话,叫做不可背后说人。 上午兄弟俩才提及赵家小姐的婚事儿,下午赵夫人便带着自家小女登门造访。 说是听闻了侯爷中风一事,特意过来探望,实则是带赵明月过来与陆行舟见个面。 不然这婚事指不定要拖到猴年马月去了。 今日凉风瑟瑟,赵明月穿着一袭广袖流仙裙,跟在自己母亲身后,一双凤眼里满是狡黠。 “赵夫人,赵小姐,里边请。” 魏嬷嬷迎着赵家人进上房时,云筝正好在屋里向赵氏汇报今日侯爷的情况。 侯爷由姨娘们轮番照顾,大夫人便立了规矩,每日都要观察侯爷是否有好转的迹象,并来向她汇报。 云筝这边刚毕恭毕敬说完,下一刻便听见踏进院中的脚步声。 方才还板着脸的大夫人赵氏,也换作一副笑脸看向门外,“嫂子,明月,你们来了,怎么不提前与我说一声,我也好提前叫厨房多做几道明月爱吃的菜色。” 云筝知道赵家跟三少爷有婚约,更知道赵家是大夫人的娘家。 娘家人说话,她个小妾在这,多有不妥。 刚打算行礼告退,却被大夫人点了名,“你在这儿正好,去倒茶,站在旁边伺候着。” 云筝欲哭无泪。 她虽是侯爷的小妾,但现在侯爷卧床不起,整个侯府都是大夫人说了算。 大夫人想让她当个倒茶丫鬟,她也不得不从。 端了茶壶,云筝连忙去给二位客人倒茶。 赵氏端坐上座,温和笑道:“这是江南新进的龙井,你们快尝尝。” 赵明月优雅得体地坐在自己母亲身侧,扫了一眼在为自己倒茶的云筝。 “你便是侯爷新纳进府里的九姨娘吧?” 云筝倒茶的手微微一颤,差点将茶水洒出来。 赵明月本就瞧不起这些给人做小的贱妾,现在见她这般胆怯模样,更是嗤笑出声。 “连倒个茶都倒不好,难道你在进府之前,没学过礼数吗?也不知道姑父如何瞧得上你的。” 赵明月骄纵蛮横的性子,京城人尽皆知。 云筝自知方才出了错,敛眸道歉,“妾身失礼,还请赵小姐息怒。” 赵明月哼道,“就你这样的,我还用不着对你动怒。” 倒完了茶,云筝退至一旁候着,与府里其他的丫鬟看起来别无二致。 赵明月可不在乎云筝的面子,看着赵氏道:“姑母,姑父怎么瞧上了这么个女子,一副上不了台面的小家子气……您也劝劝姑父,别什么人都往府里带。” 赵氏对府里的姨娘们一向也没什么好脸色。 现在有人帮着她敲打,她并未出言阻止,只装模作样看了眼自家嫂子。 赵家夫人用帕掩唇,轻咳一声:“明月,你就别调侃九姨娘了,她本就是被家里卖到侯府的,又不是什么富贵人家,哪懂什么礼节。” “这样啊。那看来她运气不错,爹妈给了一张好脸,才保得她进侯府享福。” 赵明月淡淡看向云筝:“不过你别以为进了侯府当了个姨娘,就是飞上枝头作凤凰了,须得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 云筝听得她们阴阳怪气的话,心下沉闷,却也不敢反驳,只低着长睫。 一句“妾身知道”还未说出口,院内却传来一道浪荡不羁的慵懒嗓音。 “赵家妹妹咄咄逼人的模样,还真是一点没变。” 赵明月面色一僵。 再看庭院中缓步而来的男人,双颊又不禁泛起绯红:“行舟哥哥。” 三少爷虽然性情孟浪,但却生得剑眉星目,俊朗非凡,光是看着便叫人心情愉悦。 赵明月也正是因为这个,才没断了这门婚事。 只是她没想到,陆行舟竟会帮这九姨娘说话。 她咬了咬红唇,有些不大高兴,“行舟哥哥怎么见面就这般不客气,难道我刚才有说错吗?” 那九姨娘本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狐媚子,除了站在这儿,用那一双眼睛勾引人,还会做什么? 云筝也没想到陆行舟会过来。 经过前几回那不算愉快的碰面,她看到他便想要逃。 可此刻她逃不掉,只能耷拉脑袋,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陆行舟见她又开始装鹌鹑,扯了扯嘴角。 再看赵明月,神色淡漠,“她怎么说也是我们侯府的姨娘,赵小姐若是个知礼的,也该与她问声好才是。” “我什么身份,她什么身份?她哪够资格让我问声好?” 赵明月柳眉倒竖,脸上满是不屑之意:“何况她才进府中,就害得姑父中风,我不嫌她晦气,愿意跟她说话,都算我宽厚仁德了。” 陆行舟不愿与她多费口舌,只抬眸看向缩在一旁努力降低存在感的云筝。 “还愣着做什么,过来给我斟茶。” 第13章 小小年纪这么会勾引男人 云筝提着茶壶,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饶是她再如何不经世事,也知道这三少爷的未婚妻就是面前的赵小姐。 他当着未婚妻的面为自己出头,岂不是把自己往火坑里推吗? 就在她迟疑时,赵明月笑了,“行舟哥哥,你帮她说话,她可不领你情呢。” 陆行舟面色一沉,看向云筝的眸光也有些不悦。 云筝咬着红润润的樱桃小嘴,心里叫苦不迭。 哪是她不想上去倒茶,分明是大夫人与赵夫人看她的目光,满是警告。 她倒茶,是驳了赵小姐的面子。 不倒茶,又惹得三少爷不高兴。 就在云筝恨不得寻个地洞钻进去时,门外传来一阵请安声。 “大少爷万福。” 一袭玄色锦袍的大少爷陆行简,昂首阔步走了进来。 经过云筝时,他淡淡瞥了她一眼。 “今日父亲那边不是你当值么?还不赶快过去。” 云筝一听这话,立即会意,“多谢大少爷提醒,妾身这就过去!” 将手里的茶壶一放,她朝赵氏福了福身子,迫不及待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碍眼的人总算是走了,赵明月也敛了心神,规规矩矩朝大少爷行了个礼:“行简哥哥万福。” 陆行简面不改色“嗯”了声,自顾自在一旁坐下。 赵夫人见状,轻咳一声,言归正传:“夫人,二位贤侄,今日我带着小女过来,是想商量一下我们两家的婚事。” 这婚事一拖再拖,赵明月早就坐不住了。 不过她一个女子,也不好亲自上门追问,于是便借着探望侯爷的幌子来问一问。 “姑母,我与行舟哥哥的婚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并无意见。”赵明月红着脸道。 “那三哥儿的意思是?”赵氏看向陆行舟。 陆行舟把玩着桌上的茶杯,没急着开口。 赵明月见他不语,有些急切,“难道行舟哥哥对我有何不满?” 她赵明月长这么大,要什么没有? 怎偏偏在陆行舟身上栽跟头? “不敢对赵小姐不满,只是父亲才中风,现在府里一切都以他的身体为主,婚事怕要往后延一延。” 他这话说得也不错。 勇威侯如今还病得不能下床,现在就将婚事确定下来,的确有些仓促。 赵氏忖度片刻,抬起眼帘道,“三哥儿要等侯爷醒来之后再做决定?” 陆行舟一双含笑的桃花眼睇着赵氏,“难不成要父亲躺着床上,替我们主持婚仪?” 赵氏顿时噎住。 要是侯爷日后醒来,知道她在他不能下床的时候就将陆行舟的婚事给办了,定会不满。 赵夫人也知道自家女儿那些小心思,便想着再争取一番。 “侯爷尚未好转,不如办个婚事冲冲喜,说不定侯爷一高兴,便醒了呢?” “九姨娘进来的时候还不算喜?结果呢?不是冲中风了吗?” 陆行舟懒散一笑:“侯爷经不得吓,要是再来个冲喜,指不定人就过去了。” “阿舟,不可胡说!” 陆行简听到他那大逆不道的话,及时打断。 陆行舟耸了耸肩,反正他要说的也都已经说完了。 不过这一番话,的确让在场众人都开始迟疑。 若是侯爷再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她们皆负不起责任。 是以赵明月再如何不情愿,婚事推迟一事,还是这般定下了。 - 锦绣帘幕的马车内,清雅的熏香弥漫。 离开勇威候府的赵明月气不打一处来,将身后的靠枕用力扔在了地上。 “谁知道侯爷何时醒来,若是一直不醒,难道我便要一直等着么!” 女子韶华易逝,若是错过了花期,岂不是成了嫁不出去的老姑娘? 她赵明月向来骄傲,怎么能够忍受变成老姑娘,被京中众人非议! 赵家夫人拍了拍女儿的手背,“明月,此事急不得,再忍忍吧。” 既是俩家早就定下的婚事,就算那陆行舟再不情愿,也总归要履行婚约。 “忍忍忍,还要我忍到什么时候!那陆行舟为何就是不愿娶我,我到底哪里配不上他?” 她不仅是大理寺卿的嫡长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诗词歌赋也是无一不晓。 而陆行舟不过只是侯府的三少爷,前面还排着两个哥哥,与世子之位几乎无缘,他有什么可神气的! 难道是她长得不够好看? 这念头刚起,脑中突然闪过了一张瓷白娇媚的小脸。 “娘,你说会不会是那个九姨娘故意勾引陆行舟,所以他才不愿意跟我完婚?” 陆行舟并非多管闲事的性子,今日如何会为一个姨娘出头? 且那九姨娘在场时,他的目光时不时就落向那个新姨娘。 “姑母说,那个新姨娘好像才满十五?哼,小小年纪便这么会勾引男人,简直不要脸!” 赵夫人抬手在赵明月的额间戳了一下。 “乱想什么呢,那九姨娘虽然年纪小,但也是侯爷的小妾。行舟再怎么纨绔,也不至于跟自家老子抢女人。” 赵明月一听,也觉得是自己想岔了。 但她绝不会任由陆行舟将婚事一拖再拖,定要想办法尽快嫁进侯府才是! - 夏日炎炎,云筝待在后院,与其他姨娘轮班照顾侯爷,不知不觉也过去一个月。 这日她刚领了这个月的月钱,正打算回倚梅园将银钱存起来,以便日后不时之需。 却见一名绿裙丫鬟寻了过来,行着礼道:“九姨娘,可算寻到您了,后门有人找您呢。” 云筝一愣。 她在世上孤苦无依的,也没什么旧友,有谁会来找她? 心下虽奇怪,但还是回倚梅园将月钱收好,才往后门而去。 当看到后门徘徊的那一抹艳色身影时,云筝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第14章 呜,她的钱啊! 云筝下意识想要转身离开。 但门口那人也发现了她的身影,大喊道:“云筝,云筝,是我啊!臭丫头,你装不认识我是不是!” 市井妇人,撒泼打诨惯了的,嗓门一向很大。 云筝皱了眉头,害怕府里其他的人听见,不得已只好走了过去。 “舅母,您怎么来了?” 她看着眼前一袭大红衣裳,膀大腰圆的舅母陈氏,娇美眉间浮现一层忧虑。 “我怎么不能来了,若不是你舅父将你卖给了侯爷,你现下能锦衣玉食的住在这么大、这么豪华的侯府里?真是个白眼狼,不知感恩也罢了,居然还想装作不认识我!” 这四十好几的彪悍妇人拽着云筝的手臂,便是一阵指责,丝毫不顾及云筝那细胳膊细腿是否会因为她的大力而吃痛。 云筝试图挣开,皱着眉朝往后躲去。 “舅母,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她这副娇滴滴的柔弱模样,叫陈氏很是不悦。 “你个贱丫头,别给我来这一套,我可不吃!” 之前在家里,云筝便是这么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差点将自己的亲儿子都给蛊惑了。 若不是她执意要将云筝给卖了,指不定自家宝贝儿子要被她勾成怎样。 现下自己不过是过来找她说几句话,她又摆出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看了都恶心。 云筝好不容易挣脱开了她的手,揉了揉自己的手臂,往门里站了站。 “舅母,你有事便直说,不必这般拉拉扯扯!” 陈氏眼珠子一转,顿时又变了一副面孔。 “云筝啊,你来这侯府里过得如何,没被欺负吧?” 看着陈氏脸上谄媚的笑意,云筝嫣色唇瓣轻抿,摇头道,“没人欺负我。” 她知道,陈氏并非真的关心自己,是以也没打算将自己的处境告诉她。 “如此说来,让你进府还真不是一件坏事。你虽只是个妾,但侯府这般锦绣膏粱堆砌之地,想来你每个月也能捞到不少银钱吧?” 云筝心下一怔,图穷匕见,果然是来要钱的。 “舅母,我不过就是一个妾,且还进门没多久,哪有什么银子。” “胡扯,我能不知道你?你从前就爱偷偷摸摸藏钱,现下还想来我骗我?” 云筝满脸无奈,“舅母,我真的没有银钱。” 她今日才刚领到月银,那点子碎银还没在手上捂热乎,怎能就这么被舅母抢过去。 “云筝啊,我知道你一向是个懂事孩子,你娘死了之后,都是我跟你舅父一把屎一把尿地将你拉扯大,虽然日子过得是苦了些,但也叫你平平安安活到了今日,你可不能当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啊!” 云筝在舅父家确实没被饿死。 但家里的活都是她在干,每日除了一点馒头白粥,再无其他。 哪怕难得买些肉回去,也都是舅父和表兄吃了,自己连骨头都尝不到。 可她这般谨小慎微地活着,最后还是被这舅父舅母卖掉了。 十五岁的少女嫁给五十岁男人做妾,但凡要些脸面的人家,也干不出这种缺德事。 可陈氏干出来了,不仅干出来,现下竟还好意思来找她要钱! 云筝心下憋着一口闷气,轻声道,“之前侯府不是给了舅父五十两银子吗?你怎么又找我要钱?” 陈氏一听,脸色霎时变得难看。 上次将云筝卖了的那五十两银子,早就被她家里那个不争气的儿子给赌光了。 现下家里又一贫如洗,几乎揭不开锅。 要不是儿子提醒她云筝现下在侯府里当小妾,身上肯定有钱。 她差点都忘了这么个外甥女。 “我们养你这么大,难道就只值五十两?”陈氏嚷嚷着。 云筝错愕,一时不知道如何反驳。 陈氏见她噎住了,趁热打铁拉着她的手,“唉,舅母也是遇到难处了。你表兄娶媳妇要花钱,你身为他的妹子,现下又是家里最有出息的一个,帮衬着点他怎么了?你表兄都二十三了,再不娶媳妇就成老光棍了!” 云筝闻言,喉间发苦,只觉一阵讽刺。 她刚一进门,侯爷就中风,到现下都没好,自己成了嫌疑最大之人,在府中受尽欺负,连个丫鬟都看不起她…… 这便是舅母说的最有出息? 她竟不知,有出息是这么个有出息法! 她将胳膊从陈氏的手里扯了出来,一双莹润乌眸直直地看着陈氏,语气坚定。 “舅母,当初你和舅父说过,拿了那五十两,从此我们桥归桥路归路,再无任何关系。言犹在耳,现下表兄要娶媳妇,与我何干?” 陈氏从未见过她这般模样。 愣了片刻,忽地一拍大腿,拽着云筝,就不顾颜面地大吼大叫起来。 “好啊,你真是翅膀硬了,进了侯府就把我们都忘了是吧!大家快来看啊,这真是个白眼狼啊,我辛辛苦苦将她拉扯大,现下只是让她接济一下自己的表兄,她却要和我划清界限,我真是造孽啊,一辈子就养了这么一个白眼狼!” 此处虽是后门,却也有零星行人往来。 行人听到这番哭喊,也不由朝着这边侧目。 云筝垂着小脑袋,只觉无比丢脸。 外面的人她倒不在意,但若是被府里的人听到了,自己日后还如何在府里待下去? “你给我出来,你让大伙儿看看,看看你的嘴脸!” 陈氏身材臃肿,蛮力十足,她狠狠一拽,险些将细胳膊细腿的云筝拽摔在地上。 云筝的衣裙都被她扯得变了形,也愣是无法挣脱这市井泼妇之手。 眼见着越来越多人围观,且府中也有丫鬟小厮探头探脑,云筝难堪地闭了闭眼。 “舅母,我给,我给,你别叫了!” 再这样纠缠下去,若是事情闹大了,丢的可不止她一人的颜面,而是整个勇威候府的颜面。 权当做花钱消灾了! 陈氏一听她愿意给钱了,顿时松了力道。 “这还差不多!” 她白了云筝一眼,摊开自己的手掌:“快些拿来。” 方才云筝回屋放月钱时,拿了些碎银子以便不时之需。 却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用出去了。 舅母手里捧着碎银子,两眼放光地数了数,又不满地皱起眉:“就这么点?” 云筝眸光轻闪,故作可怜,“我身上就这么多了,我都说了,我只是个妾,也算不得什么正经主子……” 舅母反手将碎银子全部揣进了腰包,又恶狠狠瞪了云筝一眼。 “真是个没用的东西,嫁进侯府也捞不到油水!” 云筝静静站着,并未反驳。 与陈氏认识这些年,她深知这妇人的贪婪蛮横,若是自己反驳,只会叫她更加来劲儿。 她低着头,心里默默念着,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陈氏骂了两句,见她还是那副窝囊模样,也觉得没意思,便揣着腰包离开了。 看着那道瘟神离去的背影,云筝有些虚脱地靠在了后门的墙边。 虽说是破财免灾了。 但想到那点碎银子,她还是忍不住狠狠心疼,自己出门做什么要带钱! 呜,她的钱啊! 第15章 答应我一个条件 云筝深知陈氏一家都是贪吃不足蛇吞象。 她边闷闷地往倚梅园走,边想着下次若是陈氏再来,她必然一分钱都不会再给了! 她自己在府中都难以自保,若没点银钱傍身,日后还怎么过? 踏着傍晚绯红霞光,她恍惚回到自己的院里。 哪知才进门,便见春儿鬼鬼祟祟地从她的卧房中走了出来。 云筝眼里闪过疑惑,回到卧房查看了一番,刚发的月钱还在,但是樟木衣橱里却丢了一件鹅黄色的、绣着兰纹蝶花的肚兜! 直觉告诉她,此事定有端倪。 春儿对她并不忠诚,甚至多半时候都不像个丫鬟。 云筝牢牢握着自己为数不多的那点月钱,咬紧殷红唇瓣。 这倚梅园并不安全。 她现下在府上孤立无援,不仅陷害侯爷的嫌疑还未洗清,舅母又上门来找自己要钱,就连唯一的丫鬟也是个手脚不干净的。 简直就是四面楚歌。 深吸一口气,她关上门窗,将月钱换了个更加隐蔽的地方藏着。 这日半晚,夜阑人静。 云筝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实在不知春儿为何要偷她的兜衣。 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明日去找大夫人禀明此事,以防日后出什么岔子,到时候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第二日午后,她卯着一口气来到了大夫人的凤鵉院。 本来已经想好了要诉苦,临到了门口,又迟疑起来。 自己若是说了,大夫人真的会为自己做主吗? 亦或是指责自己没用,连月钱和肚兜都守不住? 云筝揪着手指,在门前徘徊不定。 未曾注意昨夜下过雨,门前的青石板路仍旧湿滑,她一心纠结,压根没注意到脚下。 一脚上去,忽地一崴,眼看便要朝前栽去。 “啊!” 云筝惊呼着,紧闭双眼打算承受疼痛。 但意料之中的疼痛感并没有到来,反而栽进一个温热坚实的怀抱。 灼热的触感让云筝诧异,她呆呆睁开眼睛,却撞进了一双漆黑狭长的深眸之中。 竟是三少爷! 云筝呼吸一窒,下意识地抓住男人结实的手臂:“三…三少爷……” 陆行舟刚从大夫人院中出来,便见到这娇怯怯的小兔子在这儿打转,满脸心神不宁。 刚想凑近问问,却见她突然一崴,摇摇欲坠。 一时间,他的动作比脑子快,下意识伸手将她搂进自己怀中。 女子身上淡雅怡人的香味与他纠缠在一起,盈盈沁入他的鼻尖。 她身娇体软,柔若无骨般,抱着很是舒服。 而云筝靠在男人的怀里,只听得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透过胸口传到她的耳中,叫她的心也莫名其妙地狂跳起来。 四目相对间,彼此眼中都升起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陆行舟喉头微滚,明明该松开的手,却不觉握得更紧。 还是云筝先回过神来,连忙从他的身上撤开。 “妾身见……见过三少爷!” 她跌跌撞撞地在男人的面前站稳,心跳完全不受她的控制,狂跳不止。 陆行舟眯起眼眸,睇着她,“你这是在欲擒故纵?” 先是摔在自己怀里,现下又装作一副矜持疏离的模样? 云筝怔了怔,而后连忙摇头,“妾身没有。” 她哪儿敢啊! 要是知道他在后面,她肯定跑得比兔子都快。 见她矢口否认,陆行舟也将心头那份莫名的悸动压下去,往后退了半步,与她拉开距离。“你最好是。” 又问,“那你在这鬼鬼祟祟地干什么?” 云筝听到这话,这才想起来自己或许可以找他帮忙。 他是府中少爷,矜贵无双,无人敢惹。 若是找他帮忙,或许比找大夫人管用? 可他……会帮她么? 陆行舟看着云筝这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蹙了蹙眉,忽的朝她俯身,“爷问你话呢,聋了不成?” 这忽然地靠近,将云筝吓了一跳,下意识朝后退去,不料脚下又踩到青苔。 陆行舟眸光一闪,再次拉住了她雪白的细腕。 “你该不会真是只兔子才修炼成精吧,站都站不好?” 云筝面色一红,心道若不是他吓她,她也不至于又要摔第二次。 “三少爷,您……您能帮妾身一个忙么!” 她迟疑半晌,还是轻轻地扯住了他的衣袖。 陆行舟倒是没想到这小娇娘竟会找自己帮忙,“说来听听。” 云筝将春儿偷自己肚兜的事儿说了,面色有些窘迫。 她和陆行舟的身份摆在这儿,按理说确实不该找他帮忙,但他算是她在侯府中最熟的人了。 云筝满怀期待地看着他,眸光盈盈,似点点星光。 “三少爷,我实在不知该怎么办了,才会请你帮忙。你……你就当日行一善,帮我一把吧。” 她鲜少求人,现下迎上陆行舟那戏谑的目光,还能说出这般请求的话来,几乎用光她所有的勇气。 午后的院内无比静谧,只有微风拂过树枝发出的沙沙声。 良久,陆行舟低头看她,薄唇轻启,“我凭什么帮你?” 语调凉薄,透着几分无情。 云筝听到这话,满腔期待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霎时从头凉到尾。 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笑话。 他是高高在上的三少爷,而她只是侯府最卑微的一个小妾,他们本就是云泥之别,她怎会异想天开,觉得他会帮她呢? 难道是因为偏院里,他亲了她,又握着她的手那样,叫她产生了错觉。 还是上次自己被八姨娘冤枉时,他事后给了她一只烧鸡,叫她觉得他是个好人? 但他那份善心,大概是看到街边可怜的小猫小狗,觉着可怜,便赏块骨头哄一哄。 倘若没了兴致,就一脚踢开,看都懒得看一眼吧。 思及此处,云筝的脑袋埋得更深了。 “是妾身逾矩,打扰三少爷了,还请三少爷恕罪。” 云筝抿唇,打算离开。 却在迈脚时,听到了男人懒洋洋地开了口,“要我帮你也不是不行。” 云筝脚步顿住,回过头看向他。 他这是什么意思? 又愿意帮她了? 下一刻,便见男人斜乜着她,不疾不徐道:“但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第16章 世间第一等风流 ‘’条件?” 想起前几次他对自己的要求,云筝心里七上八下,生怕他又提出什么古怪要求。 但若是他不帮自己,她便要去求大夫人。 大夫人会不会帮忙还不一定,但冷嘲热讽定然少不了。 思来想去,云筝仰起一张莹白玉靥,乌眸轻闪地看着面前的男人,“不知三少爷想要妾身做什么?” 见她一副明明紧张却又故作淡定的小模样,陆行舟一时起了玩心。 “是不是我说什么你都会答应?” 他陡然往前迈了一步,又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见他靠近,云筝的呼吸微微急促,雪白双颊也泛着绯红。 “只要不过分,妾身能够做到的,都会答应。” “如何才算是过分?” 陆行舟本就生着一双形状好看的桃花眼,此时弯起眼角,眉眼噙笑,当真是世间第一等风流绝色。 云筝与他对视,心脏好似漏跳了一拍,连话也说不清楚,“自、自然是……” 她磕绊半晌,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只觉得是这三少爷故意为难自己。 看到自己出丑,他便觉得高兴了。 想起上次在偏院的那件事,云筝又不争气红了脸,甚至连两只小巧的玉色耳尖也跟着红了。 陆行舟看着她轻咬唇瓣,微微鼓起的小胸脯因着紧张,而起伏着诱人的玲珑弧度,黑眸不禁轻眯。 “你抖什么?” “我……我没有。” “当真没有?”” 陆行舟呵了一声,忽地朝她抬起了手。 云筝以为他要碰她,两只乌眸都瞪得圆溜溜的。 结果陆行舟只是抬手,从她的鬓发揪出一片不知何时沾上的叶片,而后往后退了一步,与她拉开距离。 觑着云筝越发绯红的脸颊,陆行舟眉梢挑起,“吓成这样?难道以为本少爷要对你做什么?” 云筝下意识否认:“没有。” 陆行舟盯着她,轻嗤道:“最好是没有,我提醒过你,别想那些有的没的,爷不是你能勾搭的。” 云筝:“……?” 她心里委屈,她哪里勾搭他了! “行了,爷也不为难你。” 陆行舟不再逗她,提了要求,“马上便是中秋了,你给我绣个香囊,我便帮你。” 云筝睁大了乌眸,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啊?” “小小年纪就聋了?我说让你绣个香囊。” 云筝满脸诧异,堂堂侯府三少爷,难道会缺香囊? 再说这京中,谁不知道女子赠送男子香囊代表着什么。 她现下是侯爷的人,怎么能随便给别人绣香囊! 陆行舟见她这副纠结模样,两道浓眉不悦地拧起,“爷不过让你绣个香囊,怎么像是要你的命似的!” 云筝因这话回过神来,迟疑道:“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 “若是不愿,那便算了,可别怪我没有给过你机会!” 陆行舟说完便要走,云筝一急,忙拽住他的衣袖。 “我答应,我给你绣!” 不过就是一个香囊,只要不被别人发现便是了。 陆行舟唇角微不可察勾了勾。 “行了,你所求之事交给我,我会处理。至于我的香囊,你可别忘了。” “是,妾身不敢忘。” 做好约定,两人分道扬镳,浑然不知身后一直都有一双眼睛盯着。 凤鵉院的魏嬷嬷从树后走了出来,朝着两人离开的方向望了一眼,而后匆匆进了院子。 “夫人,老奴看三少爷最近与九姨娘交往很是密切,方才还在院外有说有笑的呢。” 魏嬷嬷站在赵氏的面前,将自己刚才看到的都与赵氏说了一遍。 赵氏闭着眼睛转动手里的佛珠,语气淡淡问了句:“是么,他们都说什么了?” “老奴隔得远,并未听清两人的对话,但那九姨娘像是受了委屈似的,也不知是因何事。” 她方才躲在树后,看得可是一清二楚。 三少爷都与那九姨娘搂在一起了。 九姨娘年轻貌美,刚进府还未经承宠,便住在倚梅园近一个月,难免耐不住寂寞。 而三少爷年轻气盛,万一九姨娘真存了勾引的心思,保不齐真上了钩。 真到那时候,事情传出去,让她们侯府的脸往哪儿搁? “夫人,需要老奴……去敲打九姨娘一番吗?” 赵氏闻言,依旧闭着眼,只是蹙了蹙眉。 “魏嬷嬷,你的话倒是越来越多了。” 魏嬷嬷一噎,有些摸不清赵氏心里是何打算,但见赵氏并不打算处置这事,连忙将头低了下去。 “夫人说的是,老奴这就出去,不打扰夫人念经了。” 待魏嬷嬷退下,屋内安静下来。 赵氏这才缓缓睁开眼睛,看着神龛上的菩萨,面色晦暗不明。 打从这个九姨娘进门,府内便没有几日是安宁的。 现下居然又跟老三搅合在了一起。 真是一点规矩没有。 陆行舟好歹叫她一声小娘,倘若她真那般寡廉鲜耻,存了那等勾引少爷的心思,也莫怪她心狠了。 阿弥陀佛。 - 自从答应了陆行舟后,云筝便一心在倚梅园给他绣香囊。 想着早点将此事解决,免得夜长梦多。 这日惠风和畅,天高云淡,她坐在院中绣着香囊。 临近午时,却未见到春儿。 这丫鬟对她虽冷淡些,但该用膳的时候,不管是拿回馒头还是白粥,总归是要回来的。 可今日时辰都过了,也没见到她的身影。 云筝将手里的香囊放下,打算出去找找。 没曾想还未走出倚梅园的门,便见府里其他下人跌跌撞撞跑过来:“九姨娘,不好了,你院里的春儿被三少爷带走了,正跪在院里受审呢!” 云筝大惊,“三少爷为何带走春儿?” “据说春儿偷了三少爷的东西!” 云筝心下一动,想起自己上次找陆行舟帮忙的事儿,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她敛眸,将脸上的情绪全都藏好:“好,我这就随你去三少爷院里。” 与此同时,三少爷的竹澜院内。 春儿此时趴在长椅上,早已是狼狈不堪,泪流满面。 “三少爷,奴婢真的是冤枉的!” 她歇斯底里地求饶,然而院中无一人搭理她。 就在她绝望之时,门口传来下人禀报声:“九姨娘到——” 第17章 惩治春儿 春儿见云筝来了,宛若看到救命稻草般,连忙激动大喊。 “九姨娘,你快救救奴婢啊,奴婢冤枉!” 云筝缓步入内,只淡淡瞥了春儿一眼,便走向陆行舟,施施然行了个礼。 “妾身见过三少爷。”” “你来得正好。” 陆行舟朝她略一颔首,修长掌心把玩着一枚质地极佳的青白玉扳指,盯着春儿,目光泛冷。 “这枚青白玉扳指正是从你身上搜出来的,证据确凿,你还有何好说?” 见云筝并没帮她说话的打算,春儿一张小脸紧皱,涕泗横流。 “三少爷,奴婢真的不知这青白玉扳指为何会在奴婢身上,奴婢真的没有偷东西!奴婢可以发誓!” 虽说她平日里的确爱财如命,各种钻研捞钱的法子,但也不敢去偷三少爷的东西啊! “人赃俱获,你竟还敢在此狡辩?” 陆行舟朝一侧小厮递了个眼色。 小厮会意,下一刻,手中长棍如数落在了春儿的背脊。 春儿霎时疼得龇牙咧嘴:“哎哟,哎哟,快别打了!” “想必你也不是初犯,说,你还在府里偷过什么东西?” 棍棒的抽打让春儿痛得话都说不出来,只一味地摇头呼痛,“三少爷饶命啊,奴婢是冤枉的!” 眼见院外已聚了一圈看热闹之人,陆行舟环视众人,懒声道:“你们院中可有丢了东西的,趁着现在一并说了,我正好一并处置。” 云筝知晓他这是在点自己,忙上前行了个礼。 “三少爷,妾身院中确实也少了东西。” 陆行舟挑眉,煞有介事,“嗯?” 云筝比不得他的淡定,低着头道,“前些日,妾身见到春儿鬼鬼祟祟从妾身寝屋中出来,妾身还以为是自己多想了,现下看来,这丫头怕是也动了什么手脚。” 春儿闻言,双眸猛地瞪大,“奴婢没有!九姨娘,好歹主仆一场,你怎可这般污蔑奴婢!” 说着又扭过脸看向陆行舟:“三少爷,你可要为奴婢做主啊,奴婢真的没有偷东西。” 陆行舟嗤了声,“九姨娘乃是侯爷正经抬进来的妾侍,何须污蔑你一个小小的丫鬟,真是不知所谓。” 他说着,轻轻抬了抬手指。 立刻便有小厮拿了块帕子塞进春儿的口中,堵住她那张聒噪狡辩的嘴。 春儿被堵了嘴,口中只能发出呜咽声,瞧着可怜,眸中却是满满的愤懑不甘。 “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陆行舟掸了掸袍袖,施施然道:“来人,家法伺候。” 勇威候府的家法一向骇人。 毕竟府中妾侍、丫鬟、婆子众多,若不立好规矩,难免闹得鸡飞狗跳。 是以家法严厉,几乎无人敢去触犯。 春儿一听要行家法,吓得眼泪再次飚出,乌发凌乱的脑袋也止不住的摇晃:“唔唔唔!” 可不管她如何害怕,小厮们还是将行刑的用具拿了出来。 当看到那夹手指的带刺夹板,春儿身形遽然一颤,再看去,已是吓得失禁了。 院里院外看热闹的丫鬟婆子们闻着那一股淡淡的骚味,皆皱起了眉头。另有几位姨娘都用绣帕捂住了自己的鼻子,眼里也满是嫌恶。 “爷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说还是不说?” 陆行舟站在春儿前头,高大身形化作浓重阴影,将春儿头顶的阳光遮了个彻彻底底。 春儿只觉坠入冰窖般,五脏六腑都在发颤,再次抬眸,她猛地点头:“唔唔!” 十根长指也深深地嵌入面前长椅的木板中。 小厮将她口中的手帕取出,春儿立即开口:“三少爷,奴婢知错了,还请您饶了奴婢这么一回吧!” “爷不是来听你说废话的。” 男人俊美的脸庞此刻满是冰冷的不耐:“快说,你偷溜进九姨娘的寝屋作甚?” 春儿闭了闭眼睛,知晓今日若不实话实说,定是逃不过去了。 她才进府当差不久,好处还没捞到,被分给九姨娘这么一个不中用的主子,她也跟着倒霉。 现在得罪了三少爷,小命都快没了保障,哪还顾得上身外之物。 “是八姨娘!是八姨娘给了奴婢十两银子,让奴婢去偷了九姨娘的肚兜,想要栽赃九姨娘偷人。奴婢一时财迷心窍,这才答应了她……” 陆行舟眯起黑眸,“此话当真?倘若你还在栽赃旁人,休怪家法无情。” “三少爷,您就算是借给奴婢一百个胆子,奴婢也不敢再撒谎了啊!” 春儿刚才便挨了好几大板,每一下皆是蚀骨钻心之痛。 到了如今地步,她只想活命,哪里还敢再扯谎。 “奴婢敢以性命起誓,若是奴婢有半句虚言,就叫奴婢肠穿肚烂,不得好死!” 这等毒誓,叫院内众人心头皆是一凛。 云筝也讪讪的,暗叹这春儿也真豁得出去。 陆行舟闻言,朝次间那扇沉香木雕的四季如意屏风,淡淡开口:“夫人,你可都听清了?” 九尺高的屏风之后,大夫人赵氏脸色阴沉如水,掌心的紫檀木佛珠也被她捏得吭哧作响。 一炷香前,她被陆行舟身旁的小厮阿泽请来,说是三少爷要请她看一出好戏。 赵氏自然知道这个儿子没那么好心,但还是挪步前来,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未曾想在屏风之后,竟听得这样一件丑事! 赵氏也知晓府中这几个姨娘,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但先前勇威候身子康健,威严深重,这府里的莺莺燕燕们也不敢胡作非为。 没想到侯爷出事还没两月,这几个姨娘便变得这般不安分。 今日若不是老三将她叫过来,她还真不知府里出了这些上不了台面的腌臜事儿。 后院那些个小贱人是当她死了么?眼里可还有她这位当家主母! “夫人,这外头还在等您拿个说法。” 见赵氏不出声,陆行舟转身走入屏风中,嘴角噙着一丝冷淡的浅笑,睇着赵氏:“您怎么说?” 赵氏怎看不出他的嘲意,脸色骤然沉下,命令身侧魏嬷嬷:“将八姨娘给我叫过来!”” 第18章 伸手不打笑脸人 八姨娘今日来了癸水,身体不适,也不轮到她当值,于是便起得晚了些。 谁知才刚用过膳,便见魏嬷嬷过来唤她,板着脸说是大夫人有请。 等到了竹澜园,看着趴在长椅上奄奄一息的春儿,八姨娘立即猜到是怎么回事。 一双美眸闪过一抹慌乱,却又很快强装镇定。她盈盈走到了屏风后,朝端坐的赵氏行了个礼。 “妾身见过大夫人,不知大夫人今日叫妾身过来,是有什么吩咐?” 见她此时还揣着明白装糊涂,赵氏冷哼一声,“啪”地将手中的紫檀木佛珠拍在了桌上。 “柳氏,你真是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在府中公然买通丫鬟,嫁祸于人!” 八姨娘心里咯噔一下,当即便跪了下去,“冤枉啊,妾身不知此事啊!” 赵氏冷脸道:“外头那个贱婢方才已全部招供,你还不肯认?” 八姨娘咬着唇道:“定是她故意诬蔑妾身!还望夫人替妾身做主!” 不等赵氏开口,一侧的陆行舟闲闲道了句:“一个下等丫鬟拿性命来诬蔑你,八姨娘真是好大的面子!” 八姨娘一时噎住,眼角余光瞥见一侧的云筝,霎时喊道:“我知道了,一定是九姨娘指使她的丫鬟演了这么一出,想来诬陷我。” 从始至终都尽量降低存在感的云筝傻了眼。 这府中女人颠倒黑白的功夫未免也太强了? “八姨娘,明明是你收卖我的丫鬟,蓄意构陷我,如今怎还倒打一耙,血口喷人?” 云筝性情温软和气,不善和人吵架,现下也实在是气不过,咬唇驳了一句:“你……你怎能如此无耻!” 陆行舟本来是看热闹坐着,现下听到这一向娇怯怯的小姨娘竟然会开口争辩了,浓眉不禁挑了挑。 再看她涨红着小脸只憋出一句“无耻”,心下愈发觉得好笑。 虽说兔子急了也咬人,但这小兔子咬的也太轻了点。 八姨娘那边才不管什么无耻不无耻,她是勾栏里长大的,若是真那般在意颜面,早就投河去死了。 她只一口咬定:“反正我是冤枉的,还请大夫人为我做主!” 赵氏抬手揉了揉涨痛的眉心,只觉无比厌烦。 一个两个只知道喊着冤枉,实则没一个是清白的! “事到如今,你竟然还不知悔改,实在是可恶至极!” 赵氏深深吸了一口气,也懒得再在此耽误,冷眼睇向八姨娘:“从今日起,柳氏便禁院内,不得我的允许,不可擅自出来。” 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既然你心不定,便罚抄心经一百遍,七日后交于我。” 这侯中的姨娘也不是个个都会读书识字。 八姨娘早先还未被侯爷带进门时,只知弹琴唱曲,倚楼卖笑。 她识得的几个字,还是受宠时,侯爷一个一个教她的。至于写字,那更是难上加难,往日里侯爷还曾打趣她说她写的字比那鸡爪爬一般。 现在大夫人罚她抄写心经一百遍,岂不是要了她的命吗? 然而大夫人下的处置,她也不敢违逆,只得不情不愿地低下脑袋:“妾身遵命。” 陆行舟见赵氏只是这般小惩大诫,心有不悦。 但父亲后宅之事,也轮不到他个当儿子过多插手。 狭长的眼眸眯了眯,他不动声色看向赵氏:““外头那个丫鬟,大夫人打算如何处置?” “找个人牙子打发了,这种人留在侯府里,迟早也是个祸害。” 赵氏今日看戏看够了,拿着紫檀木佛珠,缓缓起身:“我有些疲累了,先回院里了。” 又给身侧的魏嬷嬷递了个眼神:“余下的事,你看着处置吧。” 魏嬷嬷应了声是,目送着赵氏离去。 春儿知晓现下再向大夫人求情也无力回天,一想到卖到人牙子手中,颠沛流离不说,还过得猪狗都不如,她浑身发颤,急急看向一旁站着的云筝。 “九姨娘,奴婢一时糊涂,被猪油蒙了心,做下此等错事,是奴婢该死!但奴婢已经知错了,求您可怜可怜奴婢,不要让人牙子将奴婢带走,求求您了!” 春儿从长椅上滚下来,也顾不得后背疼得像是要她的命,跪在云筝面前不停地磕头。 她先前答应八姨娘,是因为八姨娘答应事成后给她十两银子。 她想着云筝不过就是个还未得侯爷宠幸的小妾,在府里也不受待见,自己偷一件肚兜,以她那迟钝性子也发现不了。 不曾想这位九姨娘人前不怎么吭声,背地里心思竟这般细。 为了能继续待在府里,春儿一个接着一个的磕头,“求求您了,九姨娘,奴婢求您开恩!” 不一会儿额间便染了血,磕在青石板上,血色与淤泥混在一起,实在骇人。 云筝之前在舅父家过的也是寄人篱下的日子,她很清楚春儿一旦回到人牙子手中,日子定不好过。 但今日若不是三少爷做了出戏,替她出头,或许他日跪在地上磕头求饶的便是自己了。 一日不忠,一生不用。 她现下若是可怜了春儿,日后遭殃的便只会是自己。 于是她狠下心肠,眼睁睁看着小厮们将春儿从自己的面前强行拖走,也只抿着娇嫩红唇一言不发。 竹澜院这场大戏,也已春儿被带走,落下了帷幕。 待到众人散去,云筝也回了自己的倚梅园。 如今春儿被卖了,她作为姨娘,身边总得有个丫鬟伺候。 但她人微言轻又无宠,选丫鬟这种事还轮不到她做主。 转过天去,魏嬷嬷就带着新来的丫鬟,来倚梅园报道。 那丫头长着一张鹅蛋脸,脸颊两侧带着婴儿肥,生着一双清凌凌的杏眼,看起来比春儿顺眼得多。 她一见到云筝,便乖巧的弯腰行礼。 “奴婢小桃见过九姨娘,给九姨娘请安了。” “不必多礼。”云筝点了点头,对这小丫头还算是满意。 “九姨娘,既然人送到了,那老奴便先走了。” 云筝对着魏嬷嬷欠了欠身子,“劳烦嬷嬷大老远的走一趟了。” 这府里的人情世故,她是知晓的。 一般这种时候,她需得给一些银两犒劳,再不济便是给几枚大钱铜板。 但她这倚梅园穷得叮当响,除了前几日发的月银外,什么都没有。 要说犒劳,那是真有心无力,只得眼巴巴望着魏嬷嬷,挤出一个羞窘的微笑。 老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嘛。 魏嬷嬷是大夫人身边的心腹,见这九姨娘一副穷酸样,也知捞不上什么东西,倒也没多说,不冷不淡回了个礼,转身便走了。 云筝暗暗松口气,还好没有硬要钱,不然她又要肉疼了。 刚一转身,便见那小桃笑眯眯看着自己:“九姨娘生得真漂亮,怪不得大家都说,您是咱们府中最好看的姨娘呢。” 第19章 三少爷,您是喝醉了么? 有过先前不把自己当回事的春儿,现下听到小桃的笑颜夸赞,云筝还有些不习惯。 不等她开口,又听这小丫头殷切问道:“姨娘今日可用过午膳了?” 云筝微怔了怔:“还…还没。” 小桃立刻道:“那您稍等,奴婢这就去厨房让她们做一些来。” 云筝惊愕:“现下已过了午膳时候,还能叫她们做么?” “当然能啊。” 小桃说着,见自家主子一脸难以置信的模样,霎时明白过来:“可是厨房那边克扣过您的吃食?哼,那些人惯会踩高捧低,等侯爷醒来,奴婢定要跟侯爷告上一状!” 小桃愤愤说着,圆眸微瞪,很是为云筝鸣不平。 云筝之前每日吃白粥馒头都快习惯了。 当半个时辰后,见到小桃从厨房端来香喷喷的炒菜与白米饭,还有一盘精致的糕点时,她下巴都快惊掉了。 “主子,您快来尝尝喜不喜欢,若是觉得不好吃,奴婢再去跟厨房说,让她们换一批!” 云筝抬起如葱段般白皙的小手,捏了一块桃花酥放入口中。 糕饼外酥里嫩,唇齿之间还弥漫一阵淡淡桃花的清香,十分可口。 “很好吃。不过这些,我能吃么?” 接连着吃了两块,云筝才想起这么一茬。 小桃歪着头,不解地看着她:“有何不能?主子是侯爷的人,其余那些个姨娘每日变着法子为难厨房,主子不过是吃份例里该有的吃食,怎么就不能了!” 云筝心里微诧,面上却是不显。 原来其他的姨娘都吃得那样好,只有自己吃咸菜白粥啊! 看来是那个春儿背后在搞鬼,没准那些饭菜都叫春儿偷吃了。 “主子,虽说您是府上年岁最小的姨娘,但大家都是伺候侯爷的人,您无需自轻自贱,奴婢见您生得这般貌美,侯爷醒来后,定会将您放在心上,好好宠爱您的!” 小桃才进倚梅园没多久,夸赞云筝的话便已说了一箩筐。 云筝有些愣怔,一时还没能从春儿那绝顶的冷漠中适应小桃的热情。 “主子,您看着奴婢作甚,是不是奴婢说错什么话了?若真是奴婢说错话了,您可别放在心上,奴婢嘴拙。” 小桃说着便要下跪,被云筝伸手拦住了。 “你也知道我是这府里位份最低的,你跟着我,不会觉得委屈吗?” 有了春儿的前车之鉴,云筝对身旁丫鬟也愈发谨慎,她柔声道:“你若是觉得委屈,我可以去跟大夫人说一声,将你分给其他的姨娘,你也不用跟着我吃苦。” 免得春儿的事情再度发生。 她也没多少肚兜可以偷了。 “主子这话实在是折煞奴婢了。” 小桃面露惶恐,一双大眼睛无比清澈地看向云筝:“奴婢跟着您,不觉得委屈。奴婢看得出来,主子与府中其他姨娘不同,是个心善之人,只是您运气背了些……但奴婢相信,以您这般姿色,日后定会否极泰来,备受侯爷宠爱呢。” 云筝心里泛起一阵涟漪。 她真有这丫头说得这般好? “主子,您别多想了,奴婢是真心想要伺候您的,以后奴婢会跟在您的身边,绝对忠心不二!” 小桃一番表忠心的言论暂且让云筝相信了她。 她不信也没用。 大夫人送过来的丫鬟,她除了留着,也没别的招。 - 春儿被赶出府后,八姨娘也被禁足,小桃丫鬟勤快又能干,云筝难得过了一段安稳日子。 一有闲暇,她便待在自己屋内绣花绣帕子。 当然,答应三少爷的那个中秋香囊,她也没敢忘记。 虽说三少爷那人性情凉薄,乖戾古怪,还总爱逗她。 但他几次帮着自己出头,云筝也不是那等忘恩负义之人。 是以这香囊绣着绣着,她也绣得愈发顺手,就连绣上的桂花图样也多花了些许心思,绣得愈发精致,一朵朵碎金璀璨,栩栩如生。 又过了几日,这枚桂花香囊便绣好了。 只是三少爷的竹澜园在西边,而她身为侯爷的妾侍,没个正当理由,还真不好去。 是以那枚簇新的香囊放在她梳妆台的抽屉里,一直没找到机会送出去。 云筝倒也不着急,反正离中秋还有些时日。 大不了等到中秋那日,府中办家宴时,自己再送给他也不迟。 这一日,又轮到了云筝去松涛苑当值。 一整日给勇威候端茶递水擦身子换衣,她整个人也腰酸背疼。、 待到勇威候服了汤药睡下,云筝这才得了几分闲暇,静静坐在侯爷的床榻边小憩。 一时间,寝屋里静了下来,只雕花窗外隐隐约约传来几声夏蝉鸣叫。 那吱呀吱呀的声声蝉声仿若催眠曲般,云筝原本只想闭目养神,不知不觉,困意愈发浓重,她的眼皮也越来越沉…… 想着侯爷吃过药了,得许久才醒,她再也坚持不住,趴在床边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半梦半醒中,云筝隐隐约约觉得自己的后颈有些痒。 她蹙了蹙眉,嘴里发出一声软软的梦呓:“唔……” 这痒痒的感觉映入梦中,好似有一只只蚂蚁爬过,转而那成群的蚂蚁又爬上了她的脸,温热的痒意,叫云筝两弯细眉皱得更深。 她试图伸手挡开,可那阵痒意愈发明显,好似有什么东西揪着她的脸。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一双水雾朦胧的眼中还带着几分茫然。 没想到一睁开眼,陆行舟那张泛着几分酡红的俊脸近在咫尺。 而他那只修长有力的手正放在她的脸颊,捏了又捏。 云筝双眸陡然睁大。 怪不得她在梦里觉得有东西在自己的脸上,原来是他的手! 这是在侯爷的寝屋里,云筝也不敢大声说话,稍微动了下身子,避开陆行舟的手,压低了嗓音:“三……三少爷,你这是做什么?” 陆行舟那双浓黑的狭眸中不辨清明,却意外地亮得惊人。 眼看着指尖柔软溜走,他浓眉蹙起:“躲什么?” 云筝傻了眼:“……?” 她是他父亲的女人,他大半夜跑过来摸她的脸,还反过来问她躲什么? 这这这…… 云筝刚要开口,忽地嗅到男人身上的清洌酒气,再看他冷白脸颊泛起的薄红,霎时明白过来。 “三少爷,您是喝醉了么?” 第20章 难道你想勾引爷? 陆行舟今日去宫内赴宴,席间与自己三五好友多喝了几杯,回来时都是被人搀扶着进的侯府。 听闻今日是云筝当值,他也不知自己为何不回竹澜园,直直便朝着松涛苑来了。 现下听着小娇娘的柔声询问,他道:“我没醉。” 说着,再次伸出手,想去摸她嫩滑如玉的小脸。 云筝吓了一跳,生怕惊醒侯爷,只连连朝后避让着,小声道:“少爷,您别这样……” 眼见陆行舟面色难辨地望着自己,再看一旁熟睡的勇威候,云筝咬了咬牙,上前扶着陆行舟的肩膀,“您既醉酒了,且去外头坐一坐,莫要惊醒侯爷……” 陆行舟也不知是真醉假醉,反正就这么一双眼睛看着云筝,眸中情绪晦暗不明。 云筝心里哀嚎一声,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破又遇顶头风。 不知自己是运气不好,还真的与三少爷缘分不浅,每次她值班,便都会与三少爷撞个正着。 她卯足力气,愣是将陆行舟半扶半拽地拉到了次间的圆桌边。 扶着他坐好后,她累得喘了口气,一张小脸都泛着胭脂般的诱人绯红,轻声道,“三少爷你等等妾身,妾身让人给您做碗醒酒汤!” 他这般醉着也不是个办法。 自己还要在此伺候侯爷,也无暇将他送回他的竹澜院。 可若一直叫他在这儿待着,指不定又闹出什么事来。 云筝直起身子便要走,雪白细腕却被身后的男人一把拽住。 “啊!” 不等她反应,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她跌入了男人透着酒气的温热怀抱之中。 待对上那双欲色沉沉的黑眸,云筝霎时心跳如鼓:“三…三少爷……唔!” 剩下的话,都被男人的薄唇牢牢堵住。 紧紧相依的唇齿间,弥漫着一阵说不出的香气,还有淡淡清冽的酒味。 男人大掌牢牢托着她的后脑勺,与她唇齿纠缠,也闭上了双眸,灵活的大舌试图撬开她紧闭的贝齿,攻城略地…… 云筝的大脑一片空白,缓了半晌,才意识到陆行舟现下在对她做什么。 一双白嫩小手抵在了他的胸前,云筝不断地挣扎:“唔……放……” 现下虽不在寝屋中,但他对她做这种事,若是叫外人撞见,那她这条命定要保不住了! 云筝一边控制着自己发出的声响,一边竭尽全力地想要推开面前的男人。 陆行舟虽外表是个孟浪纨绔,但自小跟着勇威候和陆行简习武,又是个正值盛年的男人,力气比云筝大了不止一星半点。 他牢牢搂着掌心那盈盈一握的细腰。 那么细,那么软。 仿佛稍微用点力,就能折断似的。 云筝还在挣扎着,腰间陡然被男人握紧,一个不稳,直接坐在了男人坚实的双腿之上。 感受到怀中那团软香绵腻,陆行舟脑中的最后一丝防线也就此绷断。 那只宽厚修长的大手在云筝的后背不停地滑动,宛若一只灵活的蛇,缓缓探入她湘色的衫子。 这个吻让云筝呼吸不畅,险些窒息。 好不容易将头转开,她垂眸大口大口喘着气,纤长羽睫宛若振动的蝶翅,微微颤抖。 陆行舟并未打算就此放过她。 伸入衣衫的大掌沿着曼妙玲珑的腰线往上,眼看便要握住那一对雪白。 敞开的雕花窗棂外吹来一阵冷风,云筝一个激灵,用力拽住了男人那只不安分的手。 “三少爷……” 她这时才敢抬眸去看他,男人额间有汗珠滑落,从他那线条分明的下巴滑落,滴在了衣领微敞的锁骨上。 成年男人特有的浓烈气息如数撒在云筝的颊边。 她像是掉入猎人陷阱的小兽,除了被吃干抹净之外,再无其他结果。 云筝一边注意着寝屋内的动静,一边用力拽着陆行舟的手,想要从他的身上起身。 男人却将头靠在她的身上,下巴抵着她的脖颈,侧头与她咬耳朵。 上次他便知道这小娘子圆润的耳垂咬起来很是舒服,这次便用了更大的力道。 云筝浑身一缩,“啊!” 娇媚的呻吟从喉咙溢出,吓得她连忙抬手将嘴捂住。 而陆行舟听得她这一声娇吟,腹中更是如火灼烧般,浑身也绷得厉害。 “叫什么?难道不舒服?” 他哑声说了句,又找准机会,大掌牢牢掐住她的后腰,像是要将她嵌入自己炽热的身躯般。 云筝一截玉臂撑在男人的肩膀,强硬拉开了与他之间的距离,微乎其微的嗓音哀求道:“三少爷,你别欺负我了……” 他也真是大胆包天,他父亲还在屋内,是中风了又不是死了,他竟敢这般轻薄自己! 可身下的男人却是浑然听不进去般,低低笑了声:“这就叫欺负了?” 云筝眼眸轻闪,心下叫苦不迭,他这到底喝了多少呀! 就在她想着要不然咬他一口,帮他醒醒酒时,男人搂着她的手又收紧了。 他高大的身躯也朝她贴得更近,薄唇凑近她的耳垂,几乎将热气全都撒在了她的脖颈,低沉嗓音透着几分沙哑的磁性:“小娘,你怎的这么香?” 云筝只觉耳根一阵酥麻,腰肢也不觉发软。 “怎么不说话?” 男人高挺的鼻梁往她颈间埋得更深,似乎不满意她的沉默,还张开薄唇,恶劣地在她脖间轻轻咬了一口。 云筝霎时慌了神,只觉自己的身子好似也在他的抚弄亲近下变得奇怪起来。 “不是,不是我香……” 云筝不敢再耽误,连忙伸手在身上不停地翻找。 “三少爷闻到的,应当是这个香囊。” 也不知是窗外冷风将陆行舟的酒给吹醒了些还是如何,男人眸中的神色倒是比方才清醒不少。 看着眼前那只纤纤玉手,在窗外月光的映照下宛若玉瓷,掌心正躺着一枚做工细致的小巧香囊。 陆行舟拿起那香囊,放在鼻尖嗅了嗅。 清甜馥郁,的确很香。 “里头装的什么香料?” “回三少爷,主要是以丁香、沉香、檀香等为主,配以小茴香、肉桂、豆蔻等药材,妾身想着快到中秋了,又往里装了些干桂花和薄荷……” 云筝小心翼翼地答着,“薄荷有清香、驱虫、提神醒脑的作用,妾身想着你日常在外行走,若是有些劳累了,闻一闻也能舒心些。” 陆行舟挑眉:“这香囊是给我的?” 云筝一怔,而后点头:“嗯,给你的。” 自从绣好这枚香囊后,她便一直放在身上,就是想着遇到陆行舟时正好给他。 没想到她还没来及给他,倒叫他自己先闻出来了。 “好端端地给我送香囊?怎么着,难道你想勾引爷?” 第21章 挠人的小野猫 这忽然一句话,叫云筝眸中微睁,一头雾水。 他这说的是什么浑话。 难道不是他之前要求自己为他绣的吗? 陆行舟见她不语,俯身再次咬住她的耳垂。 湿润的舌尖滑过她小巧的耳廓,酥酥麻麻的热意叫云筝浑身都软成一滩水般。 她堪堪将脸转开,又羞又恼:“三少爷,你忘了么,这香囊是你要我替你绣的……” 她这样一说,陆行舟的意识好似清明几分。 狭长的黑眸轻垂,他看着手中那枚香囊,秋香色的锦布上绣着的盛开桂花,碎金璀璨,栩栩如生。 “为何不绣鸳鸯?” 他这话让云筝一愣。 这鸳鸯向来都是绣给情郎的,她与他的关系,若真要算起来,他还是自己的儿子呢。 怎可给他绣鸳鸯? “鸳鸯……唔,鸳鸯太复杂了,我不会绣。” 云筝想从他的怀中挣脱,他那大手却用力的捏着她的腰肢,没有松手的意思。 “是不会绣,还是不想绣?” 要说复杂,这一枚枚金丝桂花可比鸳鸯容易不到哪儿去。 她这借口太过敷衍,他一个醉酒之人都能轻易识破。 云筝哪敢承认她是不想,只硬着头皮道:“妾身真的不会。” 见她还在嘴硬。 陆行舟心头冷哼,小骗子。 “三少爷,您喝醉了,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 她本打算给他端碗醒酒汤,便催他离开的,谁料被他困在怀中,痴缠了这么久。 现下香囊已经送出去,她只想立刻逃离这个危险的怀抱。 哪知她这软硬温香的身体让陆行舟根本舍不得松手。 加上她这副欲拒还迎的模样,更是叫人血脉喷张。 陆行舟眸色深了深,低头便要封住这张聒噪的小嘴。 云筝见他又要来,心下一跳。 不能再继续这样了!她咬着牙,想着就算是要得罪他也得从他怀里挣脱时,门外忽地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少爷,您在里头吗?” 门口的询问叫云筝吓得脸色大变,再顾不上其他,连忙从男人的怀里起身。 仓促逃跑间,纤细指甲好似划破了男人的手臂。 她也没敢多看,迅速闪身回了寝屋里间。 这番动静,也让陆行舟方才还有些迷离的眸子清醒过来。再看手臂上,被她抓破的伤口冒出血珠儿,隐隐泛着疼痛。 他低笑一声。 原来不是什么乖巧胆怯的小兔子,而是一只受到惊吓便会挠人的小野猫? - 云筝躲进寝屋后,便坐在床边平复着自己的情绪。 每次与这位三少爷遇上,她都是提心吊胆的。 生怕说错一句话,便惹得他不高兴。 想起方才他提及绣鸳鸯的事儿,云筝皱了皱眉,大概是喝醉了说胡话? 嗯,一定是这样。 他方才不还颠三倒四的,连叫她绣香囊的事都给忘了吗?还口口声声说她勾引他…… 云筝红着脸抚上她被吻得有些红肿的唇瓣,忿忿地想。 明明每次都是他无耻占她的便宜,他哪还有脸说那种话! 真是莫名其妙的男人! - 陆行舟也不知自己昨夜是如何回到竹澜院的。 自知第二日醒来时头疼不已。 院内的三等丫鬟正在为他洗床单被褥。 他站在廊下,仔细想了半晌,才想起昨夜自己回来之后好像吐了。 定是外面的冷风吹得他受不住,才会一个没忍住弄脏了被褥。 忽然间,他想到一事,抬手朝着自己的腰间摸去。 在摸到那小小一个的香囊后,神色才稍微放松了些。 “三少爷,夫人叫您过去一趟。” 府中的小厮得了赵氏的命令过来请陆行舟。 这已是小厮第三次来请了。 早两次竹澜院的丫鬟们都说三少爷还未醒,万万不得打扰。 好不容易等到三少爷醒来,他若是再不将人请去,只怕回去便要被责罚。 这几日赵氏对他这个三少爷倒是上心得很。 陆行舟眼底闪过一抹讥讽,猜到应当与那赵明月有关。 “在外候着吧。” 他瞥了那小厮一眼,便进屋洗漱。 待陆行舟与小厮从竹澜院离去,院里清洗被褥的丫鬟不禁感叹:“也是奇怪了,主子这段时日换被褥的次数都增多了。” 另一个丫鬟瞥了眼被褥上那羞人的洇湿,红着脸道,“别说废话了,快些洗吧。” 府里少爷的事儿,她们当丫鬟的,还是少说为妙。 - 云筝昨夜在侯爷的病房伺候一宿,今日又一早去凤鵉院给赵氏侍膳。 听到赵氏说庭院里的花都快谢了,要寻个时间让丫鬟去将那些落花都打扫干净。 云筝待在赵氏身侧也是一直提心吊胆,便主动请缨,说那落花自己去扫。 赵氏捏着佛珠看了她一眼,“既然九姨娘有心,那便你去吧。” 花园内,小桃跟着云筝一起弯腰,清扫着地上落花。 “主子,这种差事府里的下人做便好了,您何必自己动手。” 云筝摇了摇头,只觉得自己与这府里的丫鬟也没什么不同。 再说赵氏故意在她面前提及此事,不就是在说给她听的么。 她身份低,在大夫人和其他姨娘眼中,估计跟丫鬟没什么两样。 既然要审时度势的活着,赵氏那些未说出口的潜台词,她还是多参悟些得好。 等收拾好了花园内的花,已经快到午时,她又回了凤鵉院,伺候赵氏用午膳。 陆行舟到了凤鵉院内,拱手给赵氏行了个礼。 “给夫人请安。” 赵氏看着陆行舟,轻声道:“三哥儿,这个时辰,也不必请安了。虽说你正是年轻气盛的年纪,但自己的身体还是要多注意些,别乱来落了病根。” 眼看都要到午时了,他才过来请安,算什么个事儿? 陆行舟向来将赵氏的话当耳旁风,左耳进右耳出,压根没放在心上。 只是敷衍的道了句知道了,眼皮稍抬了抬,在云筝身上停留片刻。 云筝感受到那道如有实质的视线,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只默默站在一旁伺候着赵氏用午膳,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未曾想刚布好菜,递了筷子给陆行舟,赵氏忽然皱起了眉头。 “三哥儿,你手上的伤怎么回事?” 第22章 真是个不知感恩的东西! “……!” 云筝才刚将手中的托盘抱在怀中站在一旁,听见赵氏的话不禁浑身一颤。 她朝陆行舟的手上看去。 只见昨夜不慎抓伤的那一道红痕,今日看起来更加可怖。 云筝心如擂鼓,抱着托盘的手也不禁捏紧。 “不过是被一只野猫给抓了,不碍事。” 陆行舟面不改色,夹了一口菜放入口中。 他醒来时还未注意到这道伤疤,也是方才因要用膳,他拿着筷子时衣袖往上卷了截,这才露出了那道痕迹。 也记起了昨夜一些细节。 大夫人听得陆行舟的话,抬眸看了他一眼。 这三哥儿平日里便是万花丛中过的花花公子。 说是野猫,想来不知道是哪个野丫头弄的。 若换做以前,赵氏定不会多管这种闲事。 但今时不同往日,陆行舟与赵明月的婚事迫在眉睫。 他是有婚约的人,私下里跟丫鬟还是妓子们混在一起,她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绝不能搬到明面上来。 “三哥儿,这事儿本不该我说,但你婚约在即,还是收敛些,别再跟以前一般在外面乱来。” 云筝垂着头,面色泛红。 这话虽是说给陆行舟听的,但她听着也觉无比羞耻。 “确实是一只不知轻重的野猫,也不知是如何进的侯府,我瞧着模样生得可爱,便想着逗逗,还给了不少吃的,不料却是只没良心的,不知感恩便罢了,还动了手。” 陆行舟全当听不懂赵氏在说什么,话里话外只说着猫。 赵氏身边的魏嬷嬷闻言,皱了皱眉。 “夫人,这侯府何时进来野猫了?可要老奴派人将其抓走?” 夫人平日里喜静,也不喜欢那些猫啊狗啊的。 哪知赵氏却是皮笑肉不笑地哼了声,“我看三哥儿倒是喜欢得紧,不如抓了送到竹澜院去。” 陆行舟嘴角翘了翘,似笑非笑。 “那倒不必,野猫之所以可爱,便是在野,若是真成了我的,我倒是不稀罕,也就是别人家的才有趣。” 陆行舟说着,漫不经心朝着一侧耷拉着小脑袋的云筝。 好巧不巧,云筝恰好抬眸。 四目相对间,云筝心里一惊,又匆匆将头埋了下去。 赵氏听着陆行舟的话,面露不悦。 “这野猫也不知在外面泥地里滚了多少次,脏得不行,三哥儿你还是仔细着些,别染了什么脏病。” 陆行舟一脸无谓地勾唇,狭长的眼眸中染着几丝戏谑。 “那便看看是那小野猫厉害,还是我的手段厉害。” 云筝听得浑身难受。 她个活生生的人,怎么在陆行舟口中便成了一只野猫了? 再说她何时想要与他分个高低? 强忍着心里的愤懑与委屈,云筝熬过了这顿午膳。 陆行舟用罢午膳便先行告退,赵氏也回了里屋歇息,也不再需要云筝伺候。 云筝暗松口气,低着头从凤鵉院中出来,哪曾想刚穿过回倚梅园的一扇月洞门,手臂忽的被人拽住。 “啊!”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身子一转,便与身形高大的男人面对面贴着。 “抓了我便要跑?” 陆行舟冷笑道。 云筝一噎。 “三少爷,那……那是意外。” 若不是他要轻薄自己,非拉着自己不放,她也不会弄伤他。 明明就是他自作自受,他还好意思怪她? “你就说这伤是不是你抓的。” 云筝缄默。 这她的确无法反驳。 且她知道三少爷向来都是混世魔王,在这府中没人敢惹。 若是惹他不快,他定会想出各种奇怪的法子来折磨对方。 纠结两息,云筝决定还是老实认错,“三少爷,不慎抓伤你,是妾身不对。但妾身也不是故意的……” “胆敢弄伤我,总得付出些代价。” 他故意放低了语调,本是惩罚的话,从他口中说出,无端透着一股风流戏谑之意。 云筝缩着身子往后退了半步。 “三少爷,您身份尊贵,妾身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姨娘,还请您不要再戏弄妾身了。” 自从她进入侯府,她已记不清他戏弄了自己多少次。 也不知是不是自己与他八字不合,还是她上辈子欠了他一屁股债。 但无论如何,自己作为侯爷的女人,这府中的姨娘,是万万不能再与三少爷有更多牵扯了。 尤其方才在饭桌上,他与大夫人话中的机锋,是在听得她心惊胆战,生怕露馅。 想到自己在府中的窘迫处境,云筝难得硬气了一次,抬起乌眸,神色严肃地看向了面前的男人。 “三少爷,妾身虽还未承宠,但再怎么说,也是你父亲的女人,还请你适可而止,莫要再欺辱于我!” 烟霞色的衣袖中,她一双小手捏得结实。 这话当真是鼓足了全部的勇气才敢说的。 陆行舟听得这小娇娘的话,黑眸不禁冷了冷。 他长这么大,她还是第一个让他适可而止的人。 见她一张瓷白小脸写满严肃,陆行舟也收起戏谑的笑意,那双桃花眼深深盯着面前的女子半晌,而后嘴角沉下。 “真是个不知感恩的东西!” 说罢,他拂袖与云筝擦身而过。 直到听见男人的脚步声远了,云筝才敢将头抬起来,心跳却还是跳地很快。 看他这个样子,日后应当不会再纠缠自己了吧? 不过他方才那话,实在是莫名其妙,她哪里不知感恩了,明明就是他太过分! 之后几日,云筝去凤鵉院伺候,再未见过陆行舟。 想来是赵氏没叫他,云筝也没去多想。 不过偶尔去松涛苑伺候侯爷,会撞见陆行舟从院中出来。 她欠身行礼,他却当她是空气,看都没看一眼便走了。 第一次,云筝还有些愣怔。 待到次数多了,凡是云筝与陆行舟一同出席的场合,他一律将她视作透明人般,再未多给她一个眼神。 云筝便是再迟钝,也知道了陆行舟就是在故意冷着自己。 虽说态度转变的这么快,叫云筝一时之间还有些不大适应,但这对她来说也是好事一桩。 至少一直保持这种生疏的关系,她也不必总是在府里如履薄冰。 这日,云筝为赵氏将新购进的茶具在正厅中摆好。 便见陆行舟带着小厮阿泽前来,当着她的面打开了那一罐上好的君山银针。 “三少爷,可要妾身帮您冲泡?” 陆行舟全当听不见,自顾自地冲了茶,坐在红木嵌螺繥大理石扶手椅上细品。 云筝也懒得自讨没趣,收拾好后带着小桃离开。 小桃经过几日的观察,也觉出一丝不对劲,她小心翼翼开了口:“主子,为何这几日三少爷对您都格外冷淡,您可是哪里得罪他了?” 第23章 中秋佳节 云筝闻言,一阵无奈,不知该从何说起。 难道要与小桃说自己不过是让陆行舟注意身份,他便为此与自己置气么? “我也不知,许是他这几日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吧。” 云筝故作镇定道:“再说了,他是少爷,我是侯爷的妾侍,身份摆在这,太过亲近反倒惹人非议。” 小桃听到这话,觉得很有道理,便也没再多问。 主仆俩回到倚梅园,云筝在榻边歇息时,忽的想到一件事。 “小桃,你可知外面的刺绣一般都卖什么价钱?” 这段时日她仍在认真绣花。 虽说当初跟在自己身边的春儿已经走了,但春儿与她说的那些话她可没忘。 小桃微微一愣,没想到云筝会突然问她这个。 “主子是想买刺绣么?可惜奴婢从小便在府中,没怎么出去过,并不了解刺绣在外的行情。” “我没想买刺绣,我是想要卖。” 云筝将自己之前绣好的绣品从柜中拿出来,一一摊在里间的圆桌上。 “天呐,主子,这些都是您绣的?” 小桃并不知道云筝的绣工如此好。 虽说之前看到过云筝在绣香囊,但她身为丫鬟,主子的事儿不便多问。 云筝点了点头,“这些都是我绣的,我想拿出去卖卖看,说不定能卖个好价钱?” 这是目前她唯一寻到的赚钱方法。 春儿与府中负责采购的嬷嬷熟络,但小桃便不一定了。 “小桃,你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门路,将这些卖出去,钱多钱少问题不大,只要有销路就成。” 她现在倒不指望着一下子便赚很多钱。 凡事得一步一步来,一口吃不成胖子的道理,她还是知道的。 “姨娘放心,奴婢今日便去帮您打听,定会帮您将这些绣花卖出去!” 既然是自家主子的吩咐,小桃自然是放在心上的。 这不,才过了三日不到,小桃便一脸欣喜地告诉云筝她找到门路了! “是我奶兄弟替我寻到的,说是杨柳巷有个新开的绣品铺子,那掌柜的瞧见您的绣品后,觉得特别好,当下便放话,日后你绣了多少,都可以放在他那里寄卖。” “那可太好了!” 云筝满脸欢喜,拉着小桃的手道:“东西卖出去之后,我与你四六分。” 这也是之前她与春儿说好的。 小桃对她不错,比那春儿不知好了多少倍。 既然春儿都能得钱,小桃为何不行! 小桃听到这话,满脸受宠若惊,“姨娘,这是您的绣花,奴婢哪儿能跟您分钱!” “若不是你找到门路,我也卖不出去。” “这些本就是奴婢该做的。” 小桃说什么都不要云筝的银子。 云筝心下无奈,最后只得搬出了自己主子的身份压她:“你就当这是我给你的赏钱,若你不收,我可要生气了。” 小桃这才愿意收下,无比感动:“奴婢多谢主子。” “小桃,我在府中并不受宠,你跟着我也受苦,今后只要我有一日得赚,便不会少了你的好!” 云筝是个心地善良之人。 虽说命不好,这些年来一直被人欺负,但她对身边之人仍旧愿意怀揣信任。 小桃既是真心待她,她便也不会亏待这小丫鬟。 小桃感激涕零的跪在云筝身前,直说自己这是跟对人了。 - 夏去秋来,转眼便到了中秋佳节。 中秋当日,正好是云筝在松涛苑当值。 府内因着佳节,热闹非凡,不管是大夫人还是姨娘和少爷,都齐聚前厅听戏赏花。 云筝虽不能在前厅凑热闹,却并不觉得遗憾,反倒是庆幸。 至少侯爷的寝屋十分清净,不用与那些并不熟络的姨娘寒暄,上演什么姐姐妹妹亲亲热热的戏码。 “侯爷,今日便是中秋了,都说这是游子归来、阖家团圆的好日子,不过今日只有妾身陪着侯爷了,还请侯爷不要嫌弃……” 云筝将碗中刚煎好的药吹凉,缓缓地送入了侯爷的口中。 见些许药液从嘴角漏出,她又拿着帕子,轻手轻脚地为其擦拭嘴角。 “侯爷,既然今日过节,妾身说些趣事儿,给您逗闷子?” 这些都是云筝在舅母家中时的事儿。 有一年中秋,她偷偷跑出了家,去护城河畔放花灯。 那时她身上只有几个铜板,只够买一个馒头,却是苦中作乐,拿着馒头上了城楼,俯瞰整个京城的繁华夜景。 “那天的花灯实在太美了,一盏盏五光十色地堆在一起,从高处望下去,就如一片亮起的星海……” 她眉眼弯弯地说着,手上动作不停,一口口地给勇威候喂药。 全然不知勇威候静静听着,望向她的目光也逐渐变得温柔和善。 等到云筝说完那一日的经历,再次垂眸,猝不及防便撞进了侯爷那双蕴着柔情的眼眸中。 他虽还不能说话,但那眼神已经足够明显,云筝霎时双颊发热。 “侯爷,是不是妾身说的东西太没意思了,惹得侯爷笑话了……” 勇威候望着她,口中微动,沙哑地发出一声:“不。” 他中风厉害,不得起身,但经过这两月的精心照料,已能勉强发出几个简单的音节。 “侯爷您不嫌弃就好。” 云筝暗松口气,又朝勇威候不好意思笑笑:“那你先歇着,妾身将碗端出去。” 药喂完,她转身出了寝屋。 不曾想刚到廊下,便见松涛苑门外,款款行来一人。 那人双珥照夜,煜煜垂晖,一袭银珠色裙衫,随着脚步摆动,脚下生莲一般。 云筝见到来人,端着碗恭恭敬敬的行礼,“云筝见过五姨娘。” “九妹妹无需多礼,都是自家人,快起来吧!” 云筝这才缓缓起身。 五姨娘与八姨娘不同,她是秀才家的女儿,读过书学过礼的正经人家女儿,举手投足间也透着一股淡然的气质,不似八姨娘般狂悖骄纵,蛮不讲理。 “九妹妹这是刚给侯爷喂完药?” 云筝点头:“是。” “侯爷今日如何?” “挺好的,方才还与妾身说了个字呢,妾身想侯爷再过一段时日应该便能好了。” 云筝微微笑了笑,又疑惑看向五姨娘:“不过五姐姐怎么来这儿了?” 现下正厅不是应该还正好是热闹的时候么。 五姨娘摆了摆手,“我这人不喜热闹,只觉吵得头疼,便趁着这个机会过来看看侯爷。九妹妹在这伺候了一日,实是辛苦了。” 云筝连说自己不辛苦。 心中对这五姨娘的印象也好了不少。 至少她没有一见面就扇自己巴掌,待她也客客气气的。 “这是你第一回在侯府过中秋,本该好好热闹一下。却没想到如此不凑巧,偏轮到你照顾侯爷。” “没事的,妾身与五姐姐一样,也不怎喜欢热闹。” 五姨娘闻言,不禁多看了云筝几眼。 想起前段时日那八姨娘在自己面前那番挑拨离间,心中已然有了自己的定夺。 “今年中秋,二少爷与四小姐也都从江南的姑母家回来了,这会儿俩人也都在前厅看戏呢。” 五姨娘笑着看向云筝:“你还没见过他们吧?” 二少爷和四小姐回来了? 想到自己进府这段时日见到的几位少爷,都是性格迥异,各有千秋。 云筝不禁担忧,也不知这二少爷和四小姐又是什么副性子,可好相处? 第24章 一枚淡粉色的月牙儿 大抵不能背后说人。 上一刻五姨娘刚与云筝提到二少爷和四小姐,下一刻赵氏身旁的丫鬟白芷就寻了过来。 “九姨娘,夫人说了夜里的团圆饭,侯爷这边由二姨娘照应便是,你可去前头赴宴。” 云筝微怔,还想再问,白芷那边已经离开了。 一旁的五姨娘看出云筝的疑惑,微微笑了:“你才入府不知,二姨娘是侯爷身旁的老人了,她原是前头夫人的陪嫁丫鬟,后来被侯爷收用了,肚皮儿也争气,生了大小姐……侯爷与前头夫人鹣鲽情深,如今前头夫人不在了,二姨娘陪着,也算是个慰藉。” 原来竟是这么一回事。 云筝恍然,但听到“鹣鲽情深”这四个字,心下觉得一阵嘲讽。 勇威候这些年娶了继室,纳了九个小妾,房里还有好些个通房丫鬟,这算哪门子的鹣鲽情深? 只侯爷的事,她个妾侍也不可置喙。 申时刚到,年逾四十的二姨娘便来轮值了。 云筝与她福了个礼,便回了倚梅园。 今夜是中秋家宴,府中主子姨娘齐聚,她自然也要梳妆打扮一番,不能失了侯府的体面。 “先前针线房送来的新衣裙,今日倒是能派上用场了!主子,您快看这条翠色缠枝纹综裙多漂亮,绸缎做的,触手生滑呢。” 小桃兴奋地从红木衣橱里拿出簇新衣裙,一双杏眸亮晶晶地望着云筝:“主子肤色白,这翠色定能衬得您肤色如雪,熠熠生辉呢。” 云筝被她夸得面飞红霞,道:“行了,天天这样夸我,我若是生了尾巴,定要被你夸得翘上天了。” “我家主子本来就最好看嘛。” 小桃嬉笑着,又道:“隔壁热水也备好了,主子您先过去,奴婢待会儿便将衣裳给您端去。” 见外头天色式微,云筝也不再耽误,去隔壁净房沐浴。 - 一刻钟后,净房里烟气氤氲,芳香幽幽。 云筝泡了个热水澡,只觉通体舒畅,一整日的疲累也都在此刻烟消云散。 待到从浴桶里走出,那一身雪白皮子泛着淡淡的绯红,宛若三月里的桃花瓣,当真是粉腮红润,风情万种。 “唉,可惜侯爷出了那事,否则主子您这样的容貌身段,哪个男人能抵挡得住?” 小桃拿着干净的巾帕替自家主子擦身,心里满是遗憾:“依奴婢看,你本该是府中最受宠的姨娘呢。” 云筝扯了扯嘴角:“大抵我这人,天生差点运气……” “没事,主子您别颓丧,同仁堂的大夫厉害得很,侯爷定然很快就好了。” 小桃鼓励道,忽的咦了一声:“主子,你左肩这是……胎记?” 云筝垂了垂眼。 细嫩圆润的白皙肩膀下,是一枚淡粉色的月牙儿,小小的,热水浸没过愈发娇艳。 “嗯,我一出生就有了。” 云筝轻声道:“因着这块胎记,我爹爹还给我取了个小名,叫月牙儿。” 小桃来倚梅园当差时,也曾听过这位九姨娘的身世,是个寄养在亲戚家的孤女。 自幼便死了爹娘,实在可怜。 “我是在余杭出生的,五岁时我爹死了,我娘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只能带我来京城投奔舅父。可没多久,我娘亲也病死了……” 没爹没娘的小姑娘,又遇到一对虎狼般的亲戚。 想到在舅父家,不但过得像丫鬟一般,还得防着被好色表兄占便宜,云筝忍不住深深叹口气。 小桃见她面色怏怏,忙转了话茬。 “哎呀,今日佳节,主子莫想那些不开心的。您快些将新衣裙穿上,奴婢给您梳妆,保管将您打扮得美若天仙。” 看着小丫鬟诚挚的笑脸,云筝也收起心底沉重,浅浅一笑:“好。” 小桃果然没有说大话,她一手梳头功夫极好。 捯饬了足足半个时辰后,云筝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刹那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只见镜中少女,眼波盈盈,朱唇榴齿,面薄腰纤,袅袅婷婷。 正是不用涂粉擦脂,就足够娇丽动人的好年华。 一袭翠绿织锦烟罗裙衫,更是掐得一把细腰如柳,曲线婀娜。 “主子,您这般打扮,说是九天仙女下凡尘都不为过了!” 小桃又夸了好一番,再看外头天色,提醒道:“家宴应当快开始了,咱们得去前厅了。” “嗯,走吧。” 云筝也知她在姨娘中排行最末,这种场合,只可提前,决不能迟。 于是不再耽搁,主仆俩一道离了倚梅园。 家宴安排在花园旁的如意厅,是个三面环水的水榭,假山嶙峋,水波粼粼,既可赏月又可赏花。 云筝进府后,穿着打扮一向朴素淡雅,浑身上下也没什么首饰。 今日新裙衫上身,又特地梳了髻,描了眉,点了唇,是以一走出偏僻的倚梅园,一路上便引来不少侧目。 “那小娘子是谁呀?生得那般好看。” “哎呀你眼瞎了,那是九姨娘啊。” “九姨娘?天爷呐,平日里也没觉着她这般好看,怎的今日如此不同。” “人靠衣装马靠鞍,先前她成日伺候侯爷,也不怎么打扮,今日中秋家宴,可不得好生捯饬一番。” 丫鬟们窃窃私语传入耳中。 小桃掩唇低低笑道:“主子,她们都在夸您呢。” 云筝也不过是个十五岁小娘子,正是爱俏好美的年纪。 听到这些夸赞,心里也有些欢喜,但同时又有些惶恐:“我这般会不会太张扬了?” “才不会。您又没逾矩,身上穿的裙衫是针线房送的,每个姨娘都有。奴婢说句不好听的,您的这套还是其他姨娘挑剩的料子做的……再说您浑身上下,除了两朵绢花和一对银耳坠儿,也没其他首饰了。” 小桃望向自家主子,由衷感叹道:“我的好主子,您或许不知,您这一身装扮,全靠您这张好脸撑着。” 她都不敢想象,其他人穿这翠色,得有多俗气。 也得是自家主子的容色娇丽,硬生生将这身衣裙穿出一种艳而不俗的清丽气质。 听得小桃这话,云筝才稍稍放心。 主仆俩继续朝前走,刚行过一段曲折长桥,便见斜侧方的长廊走来一道高大轩昂的身影。 傍晚光线昏朦不清,乍一看到那身形,云筝心下一紧。 不会又是那个活祖宗吧? 待那人走近,看清那张端正英武,线条硬朗的面庞,云筝长长舒了口气。 还好,不是那混不吝的小祖宗,而是大少爷陆行简。 第25章 她是妾,大少爷是主 陆行简也没想到会在此处遇上云筝。 “妾身见过大少爷,大少爷万福。” 眼前的少女盈盈行礼,修长脖颈低下,翠色衣领后露出一截雪白细嫩的脖颈。 那样脆弱,纤细。 仿佛一掌就能掐断。 陆行简背在身后的长指不自觉摩挲了两下,面上语气平淡:“九姨娘不必多礼。” 虽说这位大少爷有克妻天煞之名,但因着前两回短暂的相遇,他待人有礼,又顺手帮了她一回。 云筝对陆行简的印象不错。 她缓缓直起腰,一双清凌水眸看向陆行简:“大少爷是回来过节么?” 前阵子陆行简已回了西山大营。 算起来,也有快两月没回府。 陆行简淡淡嗯了声,瞥了眼云筝:“你这是要去如意厅?” “是的。” 云筝颔首:“今日本该妾身照顾侯爷,但夫人派了二姨娘去陪侯爷,妾身这才得以来前厅赴宴。” 听到二姨娘,陆行简眉心动了动。 似是想起一些旧日往事,他沉默片刻,才再次朝云筝投去一眼:“走吧,我也要往如意厅。” 云筝微微诧异。 大少爷竟然愿意与她同行? 不过转念一想,去如意厅也就这一条路,好似不同行也没别的路可走了。 她是妾,大少爷是主。 于是她带着小桃,默默跟在陆行简的身后。 俩人身份不同,一路也没说话。 但云筝看着身前那道伟岸高大的背影,心里不住感慨,大少爷生得可真高,肩背也真宽厚。 应当是常年习武的缘故吧? 精气神都不一样,与三少爷简直不像是一母所出。 当意识到自己又在不知不觉中想起了陆行舟,云筝懊恼地咬了咬唇。 怎么又想起那个登徒子…… 不能想,不能想。 她唯一该想的男人,应当是侯爷,也只能是侯爷。 - 如意水榭中,早已到了不少人。 姨娘们个个打扮的花枝招展,争奇斗艳。各房的小姐们也都穿着簇新衣裳,穿金戴银,一个个人比花娇。 赵氏端坐在上座,正含笑与嫡女四小姐闲话家常。 几位少爷则坐在围栏边,有一搭没一搭聊着。 “大少爷到——” 这声通禀一出,水榭众人的目光齐齐朝前看去。 当看到一袭烟墨色长袍的陆行简大步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个清丽窈窕的翠裙女子,众人皆是一愣。 还以为寡了多年的大少爷,身边终于有女人了! 待看清来人是倚梅园那个扫把星,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这袅袅娜娜的小娘子竟然是九姨娘! 只见她挽着云鬓,一袭翠色缠枝纹综裙剪裁和宜,鲜亮的颜色愈发衬出雪肌妙肤,弱骨纤形。 宛若那三月阳春里最鲜嫩的柳条枝儿,最是美好鲜妍时。 “不曾想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打扮一番,正如大家小姐般娇丽。” “不过她如何与大少爷一同前来?” “应当是路上碰见了吧。” 姨娘们低语着,有羡慕的、有嫉妒的、也有幽怨的。 斜坐围栏旁的陆行舟回过头。 看到那明亮灯火中,盈盈而立的娇媚少女,眼底也掠过一抹惊艳。 但那抹惊艳在看到她是与自家大哥一同而来,霎时暗了下来。 这只小兔子倒是……很会招男人。 “大哥儿,你来了。” 赵氏意味深长看了眼云筝,转脸看向陆行简,换做一副笑脸:“你来了,我们便可以开席了。” 陆行简上前与赵氏行了个礼,又与府中弟弟妹妹打过招呼。 他们一大家子寒暄,云筝作为妾侍,默默走到妾侍们的位置。 八姨娘见她走过来,不禁冷笑。 “侯爷还在松涛苑里躺着呢,你打扮成这副狐媚样子,是想给谁看?” 云筝抬起眼,看着面前穿红着绿,头上还戴着拇指粗金簪子的八姨娘,一阵哑然。 她说这话之前,都不照照镜子看看她自己的模样么? 那满头的珠翠都快闪瞎她的眼了。 腹诽归腹诽,云筝面上只低着头,不说话。 果然八姨娘见着她不接话,自觉没趣,哼了声,也不再搭理她。 云筝刚想松口气,陡然又感觉到两道炽热的目光落在身上。 她一抬眼,便对上陆行舟那双黑沉沉的桃花眼。 他眼神直勾勾的,锐利,又炽热。 无端叫她想到那个醉酒的夜晚,他也是这般眼神。 可怕的,像是要把她给吃掉。 她连忙偏过脸,避开那视线。 却又触到另一道与众不同的视线。 看向她的是个陌生男人,只见他面容俊朗,皮肤白皙如玉,鼻梁高挺,唇色红润。 一袭青衫,淡雅而不失华贵,腰间束着一条玉带,更显出他的不凡气质。 见云筝也在看他,他不慌不忙,只微微一笑,春风化雨般,叫人心头微软。 “那位便是二少爷。” 小桃在云筝身后小声提醒着:“他先前都在余杭书院读书,十八岁时便通过乡试,考上了举人,明年春日,便要下场考科举呢。” 云筝诧异:“十八岁就中举,这么厉害么。” “听说前头夫人怀二少爷时,梦到有太白金星入怀,算命的说这是文曲星降世呢。二少爷的才学,满京皆知。他又生的俊美,进城里不知多少未出阁的小姐都想嫁给他呢。” “那他可定亲了?” “还没。奴婢听人说,侯爷的意思是,等二少爷科举中了,当了官,自然能挑一位更好的二少夫人。” “这倒也是。”云筝点点头,很是理解。 不过,方才二少爷盯着她看做什么? 她疑惑皱了皱眉,转念再想,或许是对府中新进姨娘,也有些好奇吧。 云筝也没多想。 开席之后,她就老老实实坐在最末尾的位置。 各房姨娘们争奇斗艳,她只盯着这满桌子的珍馐美味,双眼放光。 这么多好吃的! 虽说小桃来了之后,她倚梅园的伙食较之之前,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善。但末等姨娘的膳食规格,也就是二菜一汤一糕点,像那些鲍参翅肚类的好食材,自然也轮不到她。 现下看着这满桌色香味俱全的菜肴,云筝就如一只掉进米缸里的小老鼠,乐不可支。 无论姨娘们那边明争暗斗成怎样,她拿着筷子—— 吃吃吃吃吃! 就在她无比专注地剥一只蟹黄肥美的大螃蟹时,身侧八姨娘忽然大声嗤笑道:“哎哟,大家快来瞧,这九妹妹剥螃蟹的法子可真有意思呢!” 第26章 你这话,可实在是抬举她了 八姨娘的嗓音本就尖利,刻意一拔高,霎时便吸引了满座的注意力。 一时间,云筝感受到无数目光齐刷刷落在她的身上。 她拿着大螃蟹的小手一抖,浑身不自在。 “妾身拙笨,不知这剥螃蟹的法子,有何不对?” 云筝是真的不知道。 剥螃蟹不就是从中间一掰,然后拿筷子尖去捅出蟹肉么? 这有什么有意思的? 八姨娘讥讽道:“你当是吃河里捞的那些小青螃蟹呢?这样上品的大闸蟹,自然要用蟹八件一点点慢慢拆了,然后蘸了蟹醋,细细的品尝。像你这样的吃法,当真是暴殄天物,糟蹋美味。” “蟹八件?”云筝迷惘。 “九姨娘,蟹八件是你手边那套拆螃蟹的器具。” 一道细细柔柔的嗓音从上方传来。 云筝抬眼看去,便见侯府嫡女,四小姐陆诗澜正温柔浅笑望着她。 “不过拆螃蟹这些事,也不用你亲自做,吩咐下人们便是了。” 这位四小姐面容清丽,肌肤如雪,眉如新月,眼似秋波,一袭粉色流仙长裙,裙摆轻轻摆动,如同仙子下凡。 她嘴角挂着淡淡的微笑,举止端庄得体,无论是行走还是坐立,都透着一股大家闺秀的风范。 虽是第一次见面,但云筝见她朝自己笑,且出言替自己解围,也礼貌回了个笑:“多谢四小姐提醒。” 陆诗澜摇头:“不必客气。” 而后又看向八姨娘,似是嗔怪般:“八姨娘,你应当知道九姨娘出身不好,从前应当也没吃过螃蟹,怎好这般笑话她呢?” 这话一出,八姨娘一怔。 等察觉到四小姐眼底那抹恶意,八姨娘立刻会意笑了:“是是是,四小姐说的是,是我疏忽了。” 她看向云筝:“是我记性不好,忘了九妹妹家境贫寒,五十两银子便被卖入咱们府中,又怎吃过这五两一只的螃蟹呢。” 云筝性情温软,却也不是傻。 八姨娘和四小姐这话中的嘲讽之意,她如何听不出。 只是她想不通,自己和四小姐第一次见面,也没得罪她,她为什么要嘲讽自己? “哎呀,九妹妹你还愣着做什么。” 八姨娘笑着催道:“趁着这回宴席,你还不得多吃点?一只螃蟹五两,你只要吃满十只,可就能吃回你的身价了。” 这话一出,在座其他几位姨娘还有些小丫鬟都忍不住窃窃笑了起来。 一个九姨娘,不过是十只螃蟹的价格。 实在是低贱得很。 云筝面上一阵红一阵白。 虽然她很想尝尝这膏肥黄满的大螃蟹,但被这般嘲讽,叫她如何还吃得下去? 可偏偏八姨娘她们还在起哄。 “九妹妹快吃呀。” “可是不会剥?小桃你这笨丫头,还不快些帮你主子拆螃蟹,愣着作甚?” “九妹妹若是吃不够,我这两只也可以送给你吃。” “我的也可给九妹妹,帮你凑齐十只呢。” 一声声讥讽嘲笑,叫云筝双颊愈发滚烫。 她咬着唇,低下头,眼眶也不觉一阵发酸。 上座的大少爷陆行简、三少爷陆行舟见状,也都皱起浓眉。 刚要开口,忽的一声温雅的嗓音响起:“吃只螃蟹而已,何必这般大惊小怪。” 说话的是二少爷,陆行易。 桌上众人微怔,齐刷刷看向这位刚从江南求学回来的温文尔雅的二少爷。 云筝也诧异抬眸。 陆行易面色温和,语气也是慢条斯理:“便是再昂贵的食材,终是要落入腹中,只要能尝到滋味,又何必在意是何方法品尝?况且有时,用最简单的法子品味,反而更能体会其中鲜美滋味。” 他说着,温温柔柔朝云筝弯下眼眸:“大道至简,只要九姨娘自己吃着方便,又何须旁人来指摘?” 这话一出,众人都面露讪讪。 毕竟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二少爷可是满京皆知的才学出众,他说的话自是最有道理的。 云筝也没想到这刚回府的二少爷,竟是这般通情达理之人。 心下感激,连带着看向二少爷的目光也亮晶晶,宛若溢满万千星辰。 二少爷对着她的感激目光,只是客气一颔首。 殊不知俩人这眉眼官司,尽入三少爷陆行舟的眼中。 捏着杯盏的手指不禁拢紧,他仰头喝了一口菊花酒,再放下酒杯,冷笑道:“二哥,九姨娘出身粗鄙,哪懂什么大道至简的道理。你这话,可实在是抬举她了。” 陆行易抬了抬眸,看了弟弟一眼。 陆行舟却像是随口那么一说般,又拿起酒壶,自顾自倒起酒来。 仿佛全然不觉他那句话有多难听。 下座的云筝悄悄地垂下眼眸,心头一阵说不出的酸涩。 果然,在三少爷的眼里,她不过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小女子。 所以他才会在偏院里,对她为所欲为。 所以他才会在侯爷寝屋里,趁着酒意对她又亲又摸。 所以他才会在她出言反驳时,故意冷着她多日…… 于他陆行舟而言,她不过是个玩意罢了。 本来这场中秋宴,云筝还挺欢喜能大快朵颐,可因着这个小插曲,她连吃的心情都没了。 一颗心像是泡在了酸水里,酸涩涩的,简直比那蟹醋还要酸涩。 好不容易挨到家宴结束,云筝如释重负。 见赵氏带着姨娘小姐都散了,云筝也带着小桃,准备回去好好歇息。 不曾想才下了台阶,身后忽然响起一道温润清朗的嗓音:“九姨娘,还请留步。” 第27章 难道是采花大盗? 这个声音? 云筝回眸间,恰见那位白衣胜雪的二少爷陆行易,正悠然自台阶而下,步履间带着几分从容与雅致,径直朝她走来。 “二少爷。” 云筝连忙带着小桃福了福身子。 心里有点惴惴,宴都散去了,二少爷忽然叫自己作甚? 陆行易见她这副忐忑不安的模样,温柔笑了下:“你别紧张。” 云筝微微抿了抿红润的唇瓣,那双晶莹乌眸眨了眨,默默注视着他,却未吐露半字。 陆行易望着她这双眼睛,面上神情愈发柔和,嗓音也徐缓如水:“方才三弟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他那人便是这样,口无遮拦的,其实心地并不坏。” 原来二少爷叫住自己,竟是因为这个。 云筝心底划过一抹诧异。 转念再想,这哪用二少爷说,三少爷那张毒嘴,她也算是深有领会了! “多谢二少爷提醒。” 云筝朝眼前这位好脾气的少爷感激一笑:“妾身知道的,不会往心里去。” 陆行易低头又看她一眼,确定她并不十分难过,嘴角弯了弯:“那就最好。” 作为少爷,他也不好与云筝说太多。 两人互相一颔首,便各自分开。 回去路上,天色已晚,皎洁月光洒在长长的青石板路上,银色的光华在石板间穿梭,周围也沉浸在一片深邃的宁静之中。 小桃打着灯笼走在云筝身旁,一张小嘴叭叭着今夜的中秋家宴。 “那个八姨娘真是吃饱了撑着,一天天净看着她挑事了。” “不过还好有二少爷解围。他人可真好,不愧是满腹经纶的读书人,就是讲道理。” “也不知日后哪家小姐那么幸运,能嫁给二少爷这般的如玉公子。” 云筝静静听着,也想到分别时二少爷那番特地安慰。 三位少爷都是前夫人所出,怎么偏就三少爷的脾气最差! 不过龙生九子各有不同,三少爷脾气差归差,但自上次把话挑明后,他也不怎么搭理自己了,也算是因祸得福,一桩好事吧。 云筝这边暗自庆幸着。 回到倚梅园,洗漱过后,她本准备歇息。然而,窗外的那轮皎洁的明月,却如一把无形的钥匙,打开了她内心深处的思念。 月光如水,静静地洒在镶着明瓦的窗棂上,似乎也在诉说着无尽的思念与眷恋。 关于爹爹,云筝已不剩多少印象。 只知道爹爹被抓去当兵了,半年后,官府就来人通报死讯,说是爹爹死在了沙场上。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官府给了她们母女俩二十两抚恤银子,便将她们打发了。 娘亲生得美貌,孤儿寡母的在异乡,家里又没个男人,难免引来一些居心不良的登徒子来骚扰。 娘亲被逼得没办法,只好卖了江南那套小院子,带着五岁的云筝回了京城,投靠舅父。 可舅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被舅母撺掇着,想将娘亲再次嫁了,换一笔彩礼钱。 但娘亲还没等被卖,就病死了,留下云筝一人。 当云筝试图追寻童年时,发现能清晰记得的趣事寥寥无几,岁月的尘埃似乎早已将那些日子覆盖,只留下模糊而遥远的影子。 苦归苦,但好歹能活着,云筝便已心满意足。 就在她望着月亮发呆时,眼角余光似乎瞥见一道黑影,一闪而过。 云筝微怔,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抬手揉了揉眼睛,刚要探出脑袋再看,另一边的窗户忽然“吱呀”一声。 没等她反应过来,一条结实的长臂从身前横了过来。 “唔!” 云筝睁大了眼,嘴巴被男人修长有力的大手牢牢捂住。 浓烈的酒意混合着名贵的熏香气息将她牢牢笼罩着,她的背后紧紧贴着男人结实有力的胸膛,炽热滚烫。 “唔唔!” 她试图挣扎着,可身后那人实在太高大,另一只手牢牢揽着她纤细腰肢,竟然直接将她抱了起来。 什么人竟然这么大胆,夜闯侯府! 难道是采花大盗? 一想到这个可能,云筝挣扎得更厉害了。 可她那点力气,在男人面前压根不够看。 下一刻,男人的薄唇贴在她的耳垂旁,不轻不重咬了口:“别再乱动,仔细把人招来!” 这熟悉的声音叫云筝僵住。 这这这……! 见她果然不再乱动,男人似乎很满意,但手掌还是捂着她的嘴。 大手掰着她纤瘦的肩膀,将她掰了过来,与他面对面站着。 待对上那双写满震惊的水灵灵大眼睛,陆行舟薄唇微勾了勾:“小娘这么看我作甚?难道这么快就不认识了?” 云筝一看他那双微醺的眼眸,还有脸庞透着的酡红,就知道他又醉了。 每回三少爷喝醉酒,准没好事! 果然这念头刚起,她就被陆行舟抵在了窗台边。 见她纤长的睫毛颤动着,陆行舟俯身,压低声音:“我可以松开你,但你得清楚,将人招来的后果。” 这话中的威胁之意,云筝怎听不出。 虽不知他要做什么,但她还是眨眨眼睛,表示明白了。 陆行舟倒是守信,拿开了那只捂住她嘴巴的手。 “三少爷,你……唔!” 一句“你怎么在这”还没问出口,男人的薄唇就不由分说落了下来。 突如其来的亲吻像暴风雨般,让人措手不及。 但那香津浓滑的舌头在口腔中肆虐,勾缠着她的小舌时,云筝的脑中一片空白。 “三…三少爷,不……不行……” 她断断续续的说,男人却紧紧拥着她,一只手牢牢捧着她的后脑勺,无视她的挣扎,一手托着她的后背将她更深地固定在自己的怀中。 那强势的力道,仿佛要将她揉进他炽热的身躯里。 云筝感觉自己快要被吻得窒息了,舌头也被吮吻得发麻。 当男人宽大的长指撩起她的亵衣下摆,朝里探去时,云筝浑身一震。 不行,绝对不行。 她的小手去摁着男人的手,乌润眼眸也写满哀求。 可那份娇怯怯的哀求落在醉酒的男人眼里,却犹如一缕春风拂面,更像是一种迷人的挑逗。 “三少爷,求您了……” 轻软的嗓音虽细微如丝,却足以在陆行舟心中激起层层涟漪,也让他的理智在酒精的催化下逐渐崩溃。 他的手加重了力气,就要深入。 云筝脸色霎时发白,也顾不上其他,更加用力挣扎着,两条腿也乱踢着。 好巧不巧,踢到了梳妆台旁的一个缠枝莲纹的青花瓷瓶。 “哐当”一声巨响,瓷瓶霎时倒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这动静委实不小。 陆行舟的动作也停下来,有些不悦地拧起浓眉。 云筝暗松口气,刚要推开他,忽的门口传来小桃困惑的声音:“主子,是什么东西摔碎了?” 第28章 他…他怎么敢! 门口那道娇小的身影晃了晃,似乎下一刻就要推门进来。 霎时间,云筝的心吊到了嗓子眼。 “别……别进来!” 她颤着嗓音喊道,一时也不顾上身前的男人,只磕磕巴巴朝外道:“没事,就是不小心打碎了茶杯。” 小桃是个听话的丫头,见主子不让进,也不会贸然闯进来。 她只是担心:“那主子没被划伤吧?奴婢进来收拾一下吧。” “我没受伤。” 云筝答着,身前的男人忽然又贴近了些,那只炽热的大手再次滑进了她的衣摆。 沿着纤细如柳的腰肢一点点朝上滑去,所到之处,如燃起一簇簇火焰,她浑身都不禁战栗。 “不…不要……” 云筝按着陆行舟的手,一边小心翼翼应付着外头的小桃:“已经很晚了,你去休息吧,明早再收拾。” “收拾个杯盏也用不着多少功夫,就是怕夜里主子起身,不小心踩到,那便不好了。” “没事,我不怎么起夜……啊!” 一声颤颤巍巍的娇啼忽的响起。 单薄亵衣下,那团莹软陡然被男人的大掌握住。 云筝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一张小脸也迅速涨得通红。 他…他怎么敢! “主子,主子?你怎么了?” 小桃听到那声奇怪的叫声,隔门着急:“可是踩到瓷片了?哎呀,还是让奴婢进来收拾吧。” “不用,唔……真的不用。” 衣襟里的那只手还在作乱,揉面团般轻拨着,云筝浑身都颤抖着,但还是强打着精神,应付着外头:“小桃,你快去歇息吧,我也困了。” “主子,你真的没事么?奴婢怎的听你声音有些奇怪。” “没事,我好端端的在屋里能有什么事。” 那只手又握住了另一边。 云筝只觉腰肢一软,小手拦着右边,左边又失守。拦了左边,右边又沦陷。 她都快急哭了,两只乌黑眼睛也泛起委屈的绯红。 偏偏身前的男人浑然不觉般,还变本加厉地低下头,咬着她的耳垂:“快些将她打发了,你也不想叫人发现吧?” 无耻,实在太无耻了! 可云筝也拿他没办法。 真将人招来了,倒霉的那个必定是她。 她强忍着心里的委屈和愤懑,再次催着外头的小桃:“你快些走吧,我真要睡了。” 有的时候小丫鬟太殷勤热情,也不见得是件好事。 若换做先前那个春儿,别说花瓶碎了,便是屋顶塌了,只要没砸着她,她肯定都不会过来看一眼。 门外的小桃听到自家主子这样说了,也不再多问。 “那主子你好好休息,奴婢也回了。” 想了想,又补充一句:“你要是有吩咐,喊奴婢就成。” 那只大手已经转而往下,沿着滑腻腿根延伸。 云筝死死咬着唇,朝外应了声:“好。” 门前那道影子总算离开了。 她松口气,却也没完全松。 毕竟眼前这个大麻烦还没解决呢! “三少爷,你可知道你这是在做什么?我可是你父亲的女人,你怎可这般无耻!” “我无耻?” 下颌忽然被掐住,陆行舟醉眼朦胧地盯着她:“那你水性杨花,四处勾搭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你的身份?现在倒是摆出这副义正言辞的模样,实在可笑。” “我哪里四处勾搭了?” 云筝懵了。 “今夜你先是与大哥同行,就连我二哥也帮你说话。” 陆行舟俯身,灼热气息如数洒在她耳侧:“我竟不知小娘勾人的功夫如此了得,连着我两位兄长都争相护着你。” 这也算勾搭? 这三少爷未免也太不讲道理了。 “妾身和大少爷只是路上碰到,恰好同行罢了。至于二少爷出言相护,那是他品性善良,路见不平出手相助罢了。” 云筝嘴里反驳着,心里也不忘腹诽。 又不是谁都像他这般恶劣,不帮忙也就罢了,还落井下石,说她上不了台面。 一想到这个,心底的那阵酸楚再次席卷而来。 云筝愈发用力地推开身前的男人:“还请三少爷不要以己度人,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并非谁都像你这般……啊!” 掐着下巴的手陡然捏紧,痛意袭来,云筝痛得出声。 便见陆行舟不悦地望着她:“像我如何?” 云筝语塞,也不敢真的骂他。 她偏过脸,眼底泛起泪光,嗓音呜咽:“我没招你,也没惹你,你为什么总是欺负我?” 一滴晶莹的泪水落在指尖,陆行舟眸光也多了几分清明。 “哭什么?爷哪里欺负你了。” 半夜三更地跑进她的房间,也不给她任何反驳的机会,就将她摁在窗边又亲又摸,还说她勾三搭四,水性杨花。 这难道还不叫欺负么? 云筝越想越觉得委屈,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掉下。 陆行舟最见不得女人哭。 浓眉紧紧拧起,他掐着她的腰紧了些:“不许哭了。” 男人板起脸的模样愈发严肃,云筝吓得一颤,咬着嘴唇,畏惧得强忍泪水。 陆行舟见她哭得伤心,本想放过她。 但低头看到她发丝凌乱,泪光颤颤的娇怯模样,忽的觉得腹间一热。 大概是酒意作祟,他鬼使神差地低下头,薄唇落在她的眼角。 轻轻的将那晶莹泪珠舔掉。 云筝呆住了,大脑也一片发白。 她都这般求饶了,他竟然还不放过她? 何等禽兽! 当男人的吻沿着脸庞往下,那只大手再次探入时,云筝到底没忍住,抬手朝他脸上推去。 “啪——” 一声脆响陡然响起。 两个人都愣住了。 云筝怔怔看着自己的手,再对上男人狠厉泛红的黑眸,霎时慌了:“三……三少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推开你……” 但没想到力道一下没控制住,竟然甩了他一巴掌。 陆行舟自小养尊处优,是府中最无法无天的魔王,连赵氏都不敢动他一根汗毛,哪轮到她这么个地位卑贱的妾侍。 “真是好大的胆!” 低沉的话音落下,云筝便觉身子一轻。 还没等她反应,就被男人抱到床边,半点不客气地的丢了上去。 “啊!”她吃痛出声。 下一刻,男人高大炽热的身躯就重重地压了上来:“既敢动手,便要付出代价。” 第29章 爷不喜欢强迫女人 碧色的帷帐轻轻摇曳着,锦帐里弥漫着少女独有的清甜馨香。 感觉到身上衣裙被扯开,云筝吓得一张小脸都雪白。 “不……不行……” 她慌张忙乱地抬手掩住胸口,试图唤回男人的理智:“三少爷,我是侯爷的妾侍,是你的小娘,你不能对我这样。若是侯爷醒来了,知道以后定不会饶了你的。” “不过一个妾侍而已。” 陆行舟一把抓住她纤细的手腕,举过头顶压着,神情阴寒:“我若想要,有何不行?难道老头子会为了一个女人,杀了我不成?” 见他真的毫无顾忌了,云筝浑身都抖得厉害。 难道今日真的逃不过了吗? 是,他是侯爷的儿子,是府中的少爷,就算真的发生什么,侯爷也不会拿他怎样。 可是她就不同了。 “若是被人发现了,大夫人定不会饶了我的……” 云筝躺在柔软的锦衾间,温热泪水划过脸颊,小声啜泣:“你院里定有不少美貌丫鬟,你去寻她们不可么?为何非得是我。” 她的泪洇湿了烟粉色的枕头,“我会被他们拖出去浸猪笼的,三少爷,你发发慈悲,饶了我吧……” 随着她悲戚的泣声,身上的男人动作也停住。 陆行舟垂下眼,便看到她衣衫凌乱,水眸间写满绝望与心碎。 好似知道无法逃脱,她都放弃挣扎,只偏着脸低低求饶。 酒意霎时清醒了几分,理智占据上风。 陆行舟松开她的手。 云筝一惊,绝处逢生般看向身上的男人。 “爷不喜欢强迫女人。” 陆行舟这般说着,却并未从她身上离开,反而牵着她的手往下,俯在她的耳边:“但你惹的火,你得给爷灭了。” 小手被带去握住。 铁杵般的热意叫云筝双颊都变得滚烫,她下意识想收回,但男人的手握得很紧。 “躲什么?就照着上回那样。” 陆行舟嗓音喑哑,薄唇咬着她的耳垂:“快些弄出来,我也能快些离开。” 这人怎么能这般理直气壮地提出这种要求。 云筝只觉面前这个人喝醉酒后,完全就像变了个人。 可事到如今,也别无选择了。 只要他不碰她,她便谢天谢地。 小手麻木地动作着,她双眸紧闭,压根不敢看身前男人的模样。 可男人却并不打算这么简单放过她似的,虽说不“碰”她,但还是堵住她的唇,又狠狠亲了一通。 直将一张樱桃般的小嘴吻得水光红肿,他才在她耳边发出一声低哑的喘。 光线晦暗不明的床帐里,弥漫着一阵石楠花的味道。 云筝只觉自己的手废了。 半晌,男人才坐起身来。 见她还一副脱力般躺在床上,他餍足的俊美眉眼间也泛起一丝轻笑:“又没真把你怎样,有这样累?” 云筝眼睫颤了颤,只觉手上那阵黏腻很是不适,但又不想弄到被子上。 “三少爷,夜已经深了,你快些走吧。” 他走了,她也好抓紧收拾。 “啧,这么快就翻脸不认人了。” 陆行舟顺手拿过她搁在一侧的鹅黄色小衫,稍作清理,再看她藏在被子里的手。 刚想拉出来,帮她也清理一番,却被云筝躲开了。 她扯过被子往里缩了缩,一张瓷白小脸满是绯红,闭着眼睛还是那句话:“你快走吧。” 这般迫不及待地催促,像是赶什么瘟神一般。 她就这般怕他?这般厌恶他? 陆行舟黑眸轻眯。 多少女人想爬上他的床,从未见过像她这般不识抬举的。 他这般年轻俊美,难道不比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的老头子强? 想到这里,陆行舟敛起神色,又恢复一贯的冷淡,哑声道:“你以为爷稀罕待在你这破屋子里?” 云筝本就委屈极了,听到他这话,心下气闷。 她忍不住睁开眼,反驳一句:“那三少爷快些离去,免得寒舍委屈了您这尊大佛。” 竟然还有力气顶嘴? 陆行舟弯下腰,见她又往后缩,冷笑一声:“还轮不到你来催爷。” 撂下这句话,他起身便离开。 轻纱幔帐轻晃了晃,雕花木窗敞开着,屋外黑漆漆一片,早已不见男人利落的身影。 云筝缓缓从床上坐了起来。 压根也不敢手上那些脏污东西,急急忙忙去水盆边洗了,又将床上那件被他弄脏的鹅黄色衫子藏了起来。 这个得趁着明日小桃不在的时候,她自己偷偷洗掉。 不然若是叫旁人发现,真是有嘴也说不清。 屋外的晚风灌入屋内,将先前那阵石楠花的暧昧气息吹散不少。 可云筝总觉得手上、身上还残留着男人雄厚的气息。 一想到方才床帷间,除了最后一步没做,几乎身上都叫他亲了、摸了,那人嘴上警告着她别勾引他,自己却做着那些孟浪之事,真是叫云筝气闷得很。 就因他是少爷,便可这般随意欺辱人么。 云筝强忍着泪水换了身干净的寝衣,走到铜镜旁,看到她被男人亲得红肿的唇,还有脖间的痕迹,不禁再次羞红了脸。 那无耻之徒,下回再见到,她定要躲到八丈远! 这一夜,云筝睡得很不好,几乎做了整晚的噩梦。 梦里她好似化作一只兔子,被一头凶猛的狼摁着,毫不客气地吃干抹净,她却半点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不要,不要——” “主子,您怎么了?” 屋外传来一阵咚咚拍门声。 云筝从噩梦中陡然清醒,再看窗外,已经是鱼肚泛白。 天亮了。 她坐直身子,擦了额头细细密密的冷汗:“没,没什么。” 小桃担心的声音从门板后传来:“主子可要起床?奴婢去打水,伺候您梳妆。” “好。” 云筝轻轻应了声,反正这会儿她也睡不着了。 不多时,小桃就拿着牙粉与温水走了进来。 看到地上碎掉的那个花瓶,小桃又连忙拿了扫帚来清扫。 云筝洗漱了一番,走到铜镜前,由着小桃替她梳头。 “昨夜您屋里突然冒出那响动,真的吓了奴婢一跳。” 小桃拿着雕花木梳,仔细替云筝梳理着那一头乌黑丰茂的长发,嘴里忍不住夸道:“主子人生得美,头发也生得极好。” 云筝昨夜没睡好,这会儿还困得直犯迷糊,敷衍着:“嗯,嗯……” 忽的,身后传来小桃一声惊呼:“主子,你脖子上怎么了?” 第30章 三个女人一台戏 小桃指的是云筝雪白脖颈间的那一抹粉红痕迹。 云筝一个激灵,困意全消:“这是……是蚊子咬的。” 小桃啊了声,很是困惑地嘟哝:“这都过了中秋,还有蚊子吗?” “唔,我也纳闷呢。” 云筝讪讪地挤出一抹笑:“或许还有一两只秋蚊子,今晚就寝前,点一支驱蚊香应当就好了。” 小桃听她这样说,答应下来,又道:“主子,今日奴婢能随大厨房采购的方嬷嬷出门,你近日绣的那些绣品待会儿给奴婢,奴婢正好拿出去卖了。” 云筝两只眼睛亮了:“好,等会儿就给你装好。” 她这些时日在院中一样样的绣,绣成了不少巾帕、香囊和荷包,各式各样的纹样都有,想来应当能卖到个好价钱。 简单梳妆了一番,又吃过三道小菜和一碗碧玉粳米粥,小桃就收拾妥当,准备出门了。 “主子您就安心在院里待着绣花,奴婢会趁早回来。” “辛苦你了。” 云筝双眸弯弯:“回来的时候若是看到有卖糖葫芦的,带两根回来,我有些馋了。” 小桃将那包绣品稳稳当当拿好,朝自家主子挥了挥手:“知道啦,主子您歇着吧。” 秋日阳光正好,不浮不躁,云筝想到晚上就能收入一笔银钱,心情也变得很好。 她在院门前伸了个懒腰,刚要回屋继续绣花,院门外却缓步走来一道碧色身影。 云筝伸展的手臂僵在空中,蹙眉看去。 “给九姨娘请安,您在院里可太好了。” 那碧色衣裙的丫鬟恭恭敬敬福了福身子,见云筝看她的眼神有点陌生,忙解释道:“奴婢是五姨娘院里的。” 这么一说,云筝也有了印象。 也不怪她记性差,实在是府中的姨娘众多,每位姨娘身边又有好些丫鬟,她嫁入侯府之后一直深居简出,所以目前还没把人认全。 “五姨娘派你过来,有什么事吗?”云筝轻声问。 “我们姨娘正与三姨娘、七姨娘商量着打叶子牌,三缺一,想到您今日也不当值,便让奴婢喊您过去凑个角呢。” 紫娟笑眯眯的,态度也端正。 云筝想到之前与五姨娘的短暂交集,算不上熟悉,但五姨娘斯斯文文,不像八姨娘那般凶悍无礼。 自己是要在这深宅待一辈子的,单打独斗怕是不行,若能有一两个交好的,互相帮扶着,日子也能好过些。 于是云筝答应下来:“好,我进屋换身衣衫,便随你去。” 紫娟笑道:“九姨娘自便。” 没一会儿,云筝换了件藕荷色的绫子如意云纹衫,下着一条墨绿色镶襕边的综裙,整个人清婉又不失利落,与紫娟一道离了倚梅园。 侯府规矩,唯有生养了孩子的姨娘才有单独的院落,没生养的姨娘都住在同个院落。 云筝也是因祸得福,被大夫人打发去了偏僻的倚梅园,不然照着她的位份,也要与其他姨娘挤在同一个院子。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云筝都不敢想象自己若是和那些姨娘住在一起,日子得有多么鸡飞狗跳。 五姨娘膝下生养了二小姐,二小姐前两年出嫁了,所以如今的兰亭苑里,就五姨娘一人独居。 云筝还没到过兰亭苑,心里暗暗记着来时的路,又想着如果能与五姨娘攀上交情,那便是最好不过。 思忖间,前头带路的紫娟忽然停下脚步:“奴婢见过二少爷、三少爷,两位少爷万福。” 云筝猛地刹住脚步。 一抬头,果然看到二少爷陆行易和三少爷陆行舟并肩而来。 他们一人穿着翩然白袍,温润如玉,一人穿着苍青色长袍,桀骜不驯。 明明是同一个母亲所出,却是完全不同的性格。 “妾身拜见二少爷、三少爷。” 云筝福了福身子,一想到昨晚的事,她压根不敢再看陆行舟。 怎么会有人一喝醉就变得那么孟浪,白日里又这副衣冠楚楚的冷傲模样,实在是叫她费解! “九姨娘不必多礼。” 陆行易抬了抬手,手持着一把洒金山水折扇,温声问道:“你这是去哪?” 云筝答道:“闲来无事,五姨娘邀我去打叶子牌。” 陆行易眉梢一挑起,眼底也多了几分兴味:“你还会打叶子牌?” 云筝有些难为情:“不会。但想来应该不是很难,玩两把就会了吧?” 从前在舅父家,舅母陈氏午后没事做,就爱去隔壁柳婶家打叶子牌。 云筝想着陈氏那样的脑子都会打,自己没道理学不会的。 陆行易听了她的答话,再看她那双蕴满灵动的漂亮眼眸,眼神也有一瞬间的恍惚。 像,实在是太像了。 尤其这双眼睛,简直一模一样。 “二哥,你不是要赴诗会吗?还在这耽误时辰作甚。” 陆行舟见陆行易盯着云筝看,语气算不上好:“后宅妇人的事,有什么好问的。” 陆行易知道自家弟弟脾气乖戾,一向都没什么耐心。 无奈轻叹一声:“好,这就去。” 又朝云筝客气颔首:“你去玩吧,愿你今日手气好,能赚些银钱。” 再没有比这个祝福叫云筝欢喜的了! 一双乌黑水灵的眼眸弯了起来,两道月牙儿般:“那妾身就借二少爷吉言了。” 陆行易看着她的笑眸,再次失神。 陆行舟已彻底不耐烦。 她在他面前不是抗拒就是哭,到了二哥面前,笑靥生辉不说,连着一把嗓子都变得浸了蜜糖似的甜。 昨夜她手里还握着他的元阳,今日便当他死了般,看都不曾看他一眼? “二哥,走了。” 陆行舟寒着一张脸,甩袖而去。 陆行易也不耽误,与云筝抱歉一笑,快步追上前:“老三,等等!” 看着两位少爷离去的背影,云筝心里纳闷。 同一个爹妈生的,这性情未免也差得太多了。 第31章 男女之事的快活 出府的马车上,车帘一放下,陆行舟觑着自家二哥:“我怎么觉得你对这九姨娘格外上心?” 陆行易轻晃着折扇,笑着看他:“这话我倒想问你。” 陆行舟眯起黑眸:“什么意思?” 陆行易道:“你往日虽然桀骜,但对后宅那些女人一向冷淡,怎么对这位九姨娘这般的……” 他故意停顿,陆行舟不耐:“有话就说。” “你似乎对她格外的不满?” 陆行易若有所思瞥他一眼:“可是她哪里得罪过你?” 陆行易生着一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厉害眼睛。 陆行舟被他这样一瞧,眼神轻晃了两下,偏过脸道:“我只是觉着她晦气。” 陆行易:“嗯?” “她进门第一日,老头子就出了那档子事。” “那也不能怪她。”陆行易道。 “那我管不着,反正她这人,不是个安分的。” 陆行舟语气淡漠,再看陆行易垂眸不语的模样,他板起面孔,又提醒一句:“反正以后你见着她,别与她接触太多,免得沾了她的晦气,影响你明年科考。” 陆行易失笑,摇头:“老三啊老三,你这张嘴未免太刻薄。幸好那位九姨娘不在,若是听到你这些话,怕是要委屈哭了。” 陆行舟眼皮轻动。 昨日夜里,她可不就在他身下哭得那么可怜。 一想到她那绵软温热的身躯,还有那娇怯怯的嗓音,陆行舟腹间又是一热。 还是赶忙推开车窗,由着外头的风吹进来,这才稍稍冷静。 - 勇威候府里,云筝随着紫娟到了五姨娘的兰亭苑。 相比于破烂简陋的倚梅园,这兰亭苑山清水秀,假山叠嶂,古色古香,每一块青石板,每一片青瓦白墙,处处都透着风雅。 倒是与五姨娘的气质很是相配。 紫娟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九姨娘,到了,您小心台阶。” 云筝笑着道了声谢。 走进屋里,除了三姨娘、五姨娘和七姨娘,还有另外一个人—— 八姨娘柳氏。 “哎哟,九妹妹可算来了,叫我们这些当姐姐的好等啊。” 八姨娘一见到云筝,当即就阴阳怪气起来。 云筝眉心一跳。 早知道八姨娘也在的话,她就不该来的。 每次有八姨娘在的地方,准没好事。 五姨娘似乎看出她的想法,扯出个尴尬笑容,解释着:“我也没想到八妹妹今日怎么会突然来我这里串门。” 言下之意,八姨娘不是她叫来的。 云筝朝五姨娘微微笑了下:“大抵是五姐姐你这里的风水好。我头一次来你的园子,也觉得漂亮极了,处处雅致呢。” 五姨娘见她是个明事理的,心里愈发喜欢了,笑着说“哪里哪里”,边招呼着她入座。 几位姨娘一起围坐在四方桌前,桌上散着一副做工精细的叶子牌。 知道云筝之前没打过,五姨娘也没急着叫她上桌,只让八姨娘先打着玩。 云筝倒也乐得自在,她私心觉得得她与八姨娘的八字不合,今天若是上桌,没准会输得很惨。 “唉,如今中秋节过了,再过不久天气凉了,也要过年了。” “还有好几个月呢,你怎的想那么远。”五姨娘笑道,丢出一张牌:“八筒。” 八姨娘叹道:“我这不是想着,侯爷都躺了快三个月了,却是半点起色都没有,这样的苦日子还得熬多久啊?” 这话明显就在点云筝了。 云筝默默地垂下眼皮,一声不敢吭。 五姨娘眼尾余光瞥了她一眼,面上却是半点不显:“侯爷吉人自有天相,沙场上刀光剑影、尸山血海都闯过来了,如何能被这小小中风所难住?” 她说着给三姨娘喂了张牌。 三姨娘得了好处,也笑着附和:“从前侯爷好的时候,八妹妹最是得宠。莫不是三个月没有侯爷的滋润,夜里觉着寂寞了?” “三姐姐可别打趣我。” 八姨娘是风尘女出身,听到这种调侃压根不带害羞,反倒讥诮回了三姨娘一嘴:“三姐姐跟了侯爷这些年,怕是早已习惯了夜里独眠的滋味吧?” 三姨娘面色一变,刚想骂回去。 八姨娘又将矛头调转了一旁看热闹的云筝:“不过三姐姐也别难受,好歹你也尝过男人的滋味。不像咱们九妹妹,才嫁进府里,还没被侯爷宠幸呢,就过上了独守空房的日子。” 她那双美眸闪着恶意,似笑非笑问云筝:“妹妹夜里,可还睡得好?” 云筝心下咯噔一下。 想到昨夜与陆行舟的厮混,她有些心虚,偏脸避开八姨娘的注视,小声道:“多谢八姨娘关心,我睡得很好。” “行了,八妹妹,小九年纪小,又还是个雏儿,哪里会想那些。” 七姨娘安慰着云筝,笑容有些暧昧:“等侯爷醒了,召幸你了,你便知道这男女之事的快活了。” 这话一出,桌上尝过风月的姨娘都笑了起来。 云筝则是尴尬地赔着笑,脑中浮现三少爷对她做的那些事。 亲吻的时候,的确有些奇怪的、说不上的舒服感觉。 可他握着她的手不断摩挲时,她只觉得累,并没觉得有多快活。 看来还是得等侯爷醒来,她才能明白她们话中的意思。 叶子牌一直打到了傍晚,云筝也没能上桌—— 八姨娘手气好,一直占着位置不肯下。 云筝也不好与她争,一个下午就老老实实在旁边喝茶吃糕点。 待到散去,她揣着满肚子的桂花糕回到倚梅园,小桃也回来了。 一见到云筝,小桃满脸欢喜:“主子,您回来得正好!” 云筝见她笑得这般开心,不由打趣:“怎么,捡到金元宝了?” “嘿嘿,差也差不多!” 小桃上前拉着她的衣袖:“您快过来看。” 云筝走上前,便见桌上放着一个油纸包,还有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 “这是主子您想吃的糖葫芦。” 小桃笑着指向那个荷包:“这些都是您绣品卖的钱。” 云筝拿起荷包,沉甸甸的,打开一看,竟塞了满满当当的铜钱。 她掂量着估摸有两贯钱! “竟然卖了这么多!”云筝眉眼间也染上惊喜笑意。 “是啊,刺绣铺子的老板说您的手艺特别好,拿去卖的绣品很受欢迎,几乎一到店就卖空了呢。” 小桃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美滋滋道:“他还与我说,让您多绣些,也能赚得更多。” 云筝拿着那个荷包,满口应下,又拉着小桃坐下,要与她分账。 主仆俩正欢欢喜喜分着钱时,忽然院门外响起一阵喧闹动静。 还没等云筝和小桃反应过来,便见凤鵉院的魏嬷嬷带着两个粗使婆子闯了进来。 她那双三角眼往桌上的银钱一瞟,又朝云筝主仆看了眼,面容沉肃,大手一挥:“带走!” 第32章 别打她了,我都说! 黄昏将至,凤鸾院内。 “一定是那小贱人偷的!午后我与几位姐姐玩叶子牌,大家手都在牌桌上,唯有那小贱人坐在一旁,无所事事!” 八姨娘坐在黄花梨木扶手椅上,拿着巾帕掩着眼角:“夫人可得替妾身做主啊,那块玉佩可是侯爷送妾身的生辰礼物,格外贵重呢!” 大夫人赵氏被八姨娘的哭声吵得额心直跳:“好了,别哭了,吵得我头疼!” 又看向屋外:“人还没带来吗?” 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一阵喧闹声。 “魏嬷嬷,我真的没拿八姨娘的东西,这其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九姨娘不必多说,到了夫人面前,一切自见分晓!” 赵氏身旁的大丫鬟见着那动静,探了探脖子,弯腰附耳:“夫人,人带来了。” 赵氏慢悠悠嗯了声,又扫了眼下座的八姨娘。 见八姨娘那副假装拭泪的模样,心里其实也有了几分数。 这一天天的,没一个叫她省心! 思忖间,魏嬷嬷已经带着云筝主仆走进堂内:“夫人,九姨娘已带到。” 看着被婆子们左右架着的云筝,赵氏皱眉:“好歹也是府中姨娘,这般架着像什么话。” 那俩婆子面面相觑,忙不迭松开手。 “老奴们冒犯了,姨娘莫怪。” 云筝只觉纤细的胳膊卸了力气,再看堂上面容肃穆的大夫人以及一旁哭哭啼啼的八姨娘,也猜到是怎么回事。 她就知道有八姨娘的地方的,绝对没好事。 怪不得在五姨娘院里打叶子牌时,八姨娘还算安分,没怎么作妖,敢情是在这里等着她。 上座的赵氏看着云筝,皱眉:“云氏,你可知把你叫过来所为何事?” “回夫人,来的时候魏嬷嬷已经与妾身说了。” 云筝望向赵氏的眸光满是委屈:“还请夫人明察,妾身真的没拿八姨娘的玉佩。倘若不信,夫人尽管派人去妾身院里搜,妾身身正不怕影子斜。” 赵氏皱了皱眉。 八姨娘瞪着云筝:“你去五姐姐院里时,那块白玫玉佩还在我腰间系着。如何你来了后,那块玉佩就不见了?若不是你拿的,难道还能是五姐姐她们不成?” 云筝见八姨娘又开始胡搅蛮缠,不由蹙眉:“那八姨娘又有何凭证,这般笃定是我偷的?” 八姨娘没想到她竟敢呛声。 看来入府这些时日,这小贱人的胆子也大了不少。 “整个兰亭苑里,就属你最拮据,除了你,还会是谁?”八姨娘道。 “照八姨娘这个意思,这天底下的穷人都是小偷盗匪了?” 云筝也不愿与她多说,目光坚定地看向赵氏:“还请夫人明鉴,还妾身一个清白。” 这时,魏嬷嬷上前,将倚梅园桌上搜到的那包银钱交给赵氏:“这是在九姨娘院里寻到的。” 赵氏扫过那些银钱,眯了眯眼:“云氏,这些银钱是怎么回事?” 云筝一怔。 她最初拿出去卖的绣品,用的都是侯府分发的绸布和针线。 虽说都是她的分例,但自己用着无所谓,拿出去卖钱,便是坏了侯府的规矩。 何况她个后宅妾身,和小丫鬟私底下串通着卖绣品牟利,说出去也是丢了侯府的脸面。 “哎呀这般磕磕绊绊,也说不出这银钱的来路,莫不是将我的玉佩卖了,才换来这些银钱?” 八姨娘原本还发愁该怎么往云筝身上泼脏水,现下这不就是现成的把柄吗? 她袅袅娜娜起身,朝赵氏一拜:“夫人您可千万查清楚,没准就抓到一个家贼了呢!” “不是,这银钱才不是偷的。” 一旁的小桃急了,慌张辩解:“八姨娘莫要血口喷人。” 云筝心里咯噔一下,生怕小桃说漏嘴:“小桃!” 小桃悻悻地闭了嘴。 八姨娘冷哼:“这就是你九姨娘教出来的丫鬟?主子们说话,哪轮到她个贱婢插嘴!” 赵氏则是看向小桃:“你说这银钱不是偷的,那是哪来的?” 小桃慌了:“奴婢…奴婢……” 支支吾吾好半晌,也不知该怎么办。 八姨娘沉声道:“看来这婢子不但胆子大,嘴巴也硬,夫人问话都敢隐瞒。” 赵氏也有些不悦。 如今偌大一个侯府是她掌家,若是连丫鬟都敢拒绝回话,这叫她日后还怎么镇住手下的人? 思及此处,赵氏吩咐魏嬷嬷:“她嘴巴严,给她松松嘴。” 魏嬷嬷立刻会意:“是。” 她撸起袖子就朝着小桃走过去。 “主子,主子……” 小桃吓得直躲,但终究躲不过魏嬷嬷结实的胳膊,被摁在地上。 “啪,啪——” 左右两边脸狠狠挨了两下,当即就出现两个鲜红的巴掌印。 “说不说?”魏嬷嬷怒目道。 小桃只觉双颊火辣辣得疼,牙齿根都隐隐约约发麻。 她偏过头,看向云筝。 云筝触及小丫鬟脸上高高红肿的巴掌印,霎时眼眶一酸,心疼得无以复加:“小桃……” “啪、啪——” 又是狠狠两巴掌,这次小桃的嘴角都裂开,泛出血迹。 可魏嬷嬷还是不肯收手,眼见着又一巴掌要挥下来,云筝再也受不了,扑上去前。 “我说,我说!” 云筝噙着泪光,一只手牢牢将小桃孱弱的身躯揽入怀中,另一只手挡住魏嬷嬷的巴掌:“别打她了!” “可真是主仆情深的一出好戏啊,早说不就好了,也免了这些巴掌。” 无缘无故被诬蔑,云筝本就憋了一肚子愤懑,现下听到八姨娘这冷嘲热讽,她没忍住,冷冷朝八姨娘投去一眼。 八姨娘见着她泛红含怒的眼,也吓了一跳,嘴上却道,“还敢瞪我?还不快些招了,免得你这丫鬟再吃巴掌!” 眼见着赵氏和满堂的丫鬟们都朝自己这边看,云筝抿了抿樱红的唇瓣。 认就认了吧。 顶多再跪一回祠堂,反正一人做事一人当,她绝不能让小桃替她受罪。 深吸一口气,她开口:“这些银钱是……” 话未说完,一道清亮的男声陡然从堂外响起。 “是我给的。” 第33章 送块帕子给我外头的相好 堂中众人皆是一惊。 无数目光齐刷刷朝着门口看去,便见绯红夕阳里,一袭苍青色锦袍的陆行舟大步走了进来。 云筝跪坐在冰冷的地砖上,小脸满是错愕。 陆行舟目不斜视地入内,直到经过她身边,才淡淡地瞥了眼。 也就一眼,很快又收回目光,朝上座的赵氏虚虚抬手,行了个礼:“见过夫人。” 赵氏眉头不动声色皱了下。 显然对于陆行舟这些时日频频插手后宅之事,有些不满。 “三哥儿怎么来了。”赵氏皮笑肉不笑道。 “难道夫人不欢迎?” “哪能啊。” 赵氏抬了抬手,示意婢女去沏茶,又笑着对陆行舟道:“只是你晨昏定省这么守时,真叫我有些不大适应了。” 陆行舟自顾自掀袍坐下,语气淡淡:“那夫人多适应适应。” 赵氏:“……” 跪在地上的云筝听到这对话,心下汗颜。 原来三少爷这张嘴,与夫人说话也半点不客气。 恍神间,又听上方传来赵氏询问的声音,“三哥儿,你方才说那银钱是你给的,是什么意思?” 丫鬟端上茶盏,陆行舟接过,慢条斯理吹了下清茶上的茶沫,才道:“先前见着九姨娘身上绣的香囊花样不错,便多问了一嘴,得知是她自己绣的,便托她帮我绣块帕子,这些银钱是给她的辛苦钱。” 这话一出,屋内众人皆惊,就连跪地的云筝也难掩惊色。 三少爷这扯谎的功夫可真厉害,眼睛都不眨一下。 若不是她知道这银钱的来历,怕是也要以为有这么一回事了。 八姨娘却开了口:“三少爷要绣花帕子作甚?” 云筝心下一紧。 “送块帕子给我外头的相好,八姨娘难道连这个也要管?” 陆行舟的语气理直气壮,又透着一丝从容不迫的威严。 八姨娘偷偷咽了下口水,声音也不禁小了:“不敢,不敢,妾身只是好奇问一嘴。” “好奇心太盛可不是什么好事。” 陆行舟冷哼一声,又道:“我来的路上听下人说,八姨娘的玉佩丢了,正喊着抓贼?” “八姨娘可得仔细想想,你那玉佩到底是真的被贼偷了,还是自己弄丢了。倘若真的出了贼,那定要好好搜搜。” 陆行舟寒厉如星的眸子看向赵氏:“夫人,你说呢?” 赵氏抿了抿唇,道:“若真有家贼,自要彻查肃清。” 陆行舟道:“若是有人贼喊捉贼,故意闹事,夫人又打算如何处置?” 赵氏怎会不明白陆行舟的意思。 上一回八姨娘收买丫鬟春儿,意图陷害云筝,自己发卖了春儿,却只罚抄八姨娘抄写经书,估计陆行舟是嫌上次罚得轻了。 虽不知道这陆行舟如何对后宅之事这般上心了,但当家主母该有的规矩,还是得立起来。 于是赵氏肃了脸色,扫了一圈屋内:“若是故意闹事,我也定然决不轻饶!” 话音落下,屋内丫鬟们纷纷畏惧低下头。 八姨娘纤细的肩膀颤抖一下,赶紧给身旁的贴身丫鬟使了个眼色。 那丫鬟跟在八姨娘身边许久,立刻明白过来,主子这是害怕把事闹大了。 “哎呀主子,奴婢忽然想起来,会不会是从五姨娘院里回去的路上,不小心掉在花园那棵桂树下了?” 八姨娘的丫鬟湘儿道:“您不是站在桂树下看了好一会儿么?” 八姨娘假意拍了下额头:“对对对,没准是落在那了。” 这拙劣的戏码,简直令人发笑。 云筝护着小桃,冷眼看着她们演。 陆行舟也勾了勾薄唇:“这会儿记起来了,不是被人偷了?” 八姨娘挤出一抹尬笑:“瞧我这记性,府里规矩森严,夫人御下又一向恩威并施,怎么会有家贼呢?” “既然没有贼,那便是八姨娘冤枉九姨娘了。” 陆行舟搁下杯盏:“夫人,拿个处置吧。” 八姨娘一听要处置,脸色大变,连忙跪下:“夫人,妾身并非有意冤枉九姨娘,真的是记性不好,糊涂了啊。” 她跪得快,认错也快,简直如一条滑不溜秋的泥鳅。 赵氏知道这八姨娘一向是最精明的。 这一回也想给她一些教训吃,于是冷下脸道:“既然无缘无故牵连了九姨娘,便罚你与她赔罪,再扣了这个月的月银,禁足一个月,没有我的吩咐,不许再踏出房门一步!” 八姨娘一听,心下叫苦不迭。 偏生陆行舟还嫌不够般,懒洋洋笑了声:“我看九姨娘身边的小丫鬟被打得不轻,夫人不如发个恩典,将八姨娘扣的月银,给了九姨娘,便当做是给她们主仆的安神钱如何?” 赵氏和八姨娘皆是一怔。 云筝和小桃则是一喜。 有钱可拿! 这般想想,脸上的疼和心里的愤怒都消散了些。 赵氏转了转掌心的佛珠,瞥过陆行舟清冷的脸庞,再看云筝主仆那可怜兮兮的模样,终是松了口:“行,那就照三哥儿说得办。” 八姨娘虽然不情愿,但也不敢再辩解,低下头:“妾身遵命。” 她行至云筝面前,别别扭扭赔了个罪。 云筝也知道她这赔罪不是真心实意的,反正她不在乎,有银子拿才是最紧要的。 待到这件事处理完,众人散去,外头的天色已经黑了。 云筝拿回被魏嬷嬷缴来的银钱,和小桃一起离了凤鸾院。 行至院门,看到陆行舟也从里出来,云筝迟疑片刻,停下脚步。 “三少爷。” 她轻轻唤了声,心头是一种说不上的感觉,既感激又复杂。 陆行舟见她咬着唇,两只白嫩小手也紧紧绞着,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眉心微动。 也不等云筝开口,他语气冷淡道:“不必自作多情,我日行一善罢了。” 第34章 男人心,海底针 云筝和小桃回到倚梅园时,天色已经全黑了。 主仆俩摸黑点了灯烛,屋里微微亮起光来。 “主子,你肚子定然饿了吧,奴婢去厨房给你拿晚膳。” “小桃。”云筝叫住这伶俐忠心的小丫鬟:“你先坐下。” 小桃不解,但还是按照自家主子的吩咐坐了下来。 云筝起身进到寝屋,很快又走出来,手里拿了个小小的精巧瓷瓶。 “这是伤药,活血化瘀很有效用。” 说起来这瓶伤药,还是她刚入府的时候,陆行舟在松涛苑给她送来的那瓶。 那回他亲自给她涂药,她还吓了一跳。 但上了这药之后,脸上的红肿果然消退了不少。 云筝倒了些药油在掌心,朝小桃伸出手。 小桃受宠若惊:“主子,这等事怎么敢劳烦你?还是奴婢自己来吧。” “别动。”云筝嗓音轻柔:“你是因我受得伤,涂个药而已,算不得什么。” 小桃心里一阵暖意,也不敢再乱动。 “若是疼了,记得说哦。” “不疼,一点都不疼。” 昏黄烛光下,小桃一双杏眼亮晶晶的,看向云筝,宛若发着光的仙女般。 云筝触到小丫鬟清澈眸光,心里一酸,叹口气:“跟着我这样的主子,连累你受罪了。” “主子这是说的哪里话,能跟着您这样温柔心善的好主子,是奴婢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呢。” 小桃道:“都怪那个八姨娘,成日里就知道挑事。她分明就是嫉妒主子您年轻美貌,生怕等侯爷醒来,您分了她的宠爱。毕竟您没进府前,她是最小的那个,又是扬州来的瘦马,魅惑男人可有一套,从前侯爷最是宠她了。” 云筝叹口气:“侯爷还不知何时醒来呢,她就这么急着对付我。” “嗐,这不是等侯爷醒来,您得了宠就更难下手了嘛。” 小桃道:“这回可多亏了三少爷,若不是他及时出现,还不知道要被怎么欺负呢。三少爷可真是个好人。” 好人吗? 云筝垂下纤长眼睫,脑中闪过打从入府以来,与陆行舟的那回交际。 那人性格古怪乖戾,虽欺负过她,却也实实在在帮过她好些回。 至于这一次,他为何又出手相助…… 男人心,海底针,她是真猜不透了。 - 八姨娘被禁足后,云筝好歹又过了一段安宁平静的日子。 转眼到了十月,初冬天气,风里也已有了几分料峭寒意。 秋衣也穿不住了,府上众人纷纷换上了薄袄。 云筝作为姨娘,也领到了两件新的冬衣,一件淡蓝色薄的,一件水杏色滚了白色兔毛边的厚一些。 虽说入府后受了不少委屈,但吃穿用度,的确比从前在舅父家好了不少。从前一年到头都瞧不见一件新衣,如今春夏秋冬四季各有两套新衣。 “今日那大理寺卿赵家的夫人与小姐又来了!” 小桃从针线房取来新衣时,不忘与自家主子分享方才在外头听到的八卦:“听说与三少爷的婚期已经定下了,就在明年三月,春光明媚时,上上大吉,最宜嫁娶了。” 听到这话,云筝捻着银针的手微微一顿。 不过很快,便又若无其事地继续绣着花:“是吗?挺好的。” “主子觉得好?” 小桃道:“那是您不知这位赵小姐的秉性,她那脾气是出了名的刁蛮任性。若非她是大夫人的亲侄女,硬是亲上加亲和三少爷定下这门婚事,三少爷才不想娶她这个母老虎咧。” 云筝面上仍是淡淡,不置一词。 小桃自顾自叹道:“三少爷也是惨,为了避开这位赵小姐,已经出门七八日未归了。” 云筝终于有了反应:“他这么久没回来,都去哪儿了?” “那还能去哪?不是去友人家中,便是去喝花酒了?”小桃猜测着。 云筝:“……” 那个风流登徒子自有无数的去处,又何须自己操那闲心? 她心底自嘲地笑了笑,也不再搭话。 正认真绣着手中的荷包,院外忽然有个丫鬟找了过来。 “九姨娘,后门来了个女子,说是你亲戚,来找您有要事呢。” 云筝眼皮一跳,脑中顿时浮现出舅母陈氏的嘴脸。 这才过多久呢,又来打秋风了? “你跟那人说,我忙着,没空见她。” 哪知小丫鬟却道:“真的不见吗?我看那女子哭得很是伤心,看起来真是有要紧事呢。” 在云筝的印象里,就没见陈氏伤心。若真的掉眼泪,除非是死了男人,或是死了儿子。 难道舅父或是表兄死了? 这个念头一出,云筝忽然觉得,那她得去看看了。 也别说她薄情寡义,实在是在舅父家这些年,她过得猪狗不如,受尽屈辱,那好色的表兄还趁着家中无人,试图猥亵于她。 若不是自己躲得及时,怕是早就被那禽兽给糟蹋了! 放下手中绣棚,云筝掸了掸身上衣裙,“带路吧。” 反正她不带一分钱。 ** 第二次来侯府后门,云筝都摆好了一张冷淡面孔,却在见到来人时,霎时惊了:“阿姐,怎么是你?” 门口站着的妇人不是舅母陈氏,而是舅家表姐,刘秀儿。 一身荆钗布裙,也不过刚满二十,清秀眉眼间的疲惫却像是三十多岁的妇人一般。 要说云筝童年时唯一感受到的温情,便是来自这位表姐。 刚到刘家时,表姐都会偷偷给云筝塞吃的和糖果,也会帮着云筝一起分担家务。 可惜表姐早早地就被舅父舅母嫁给了一个杀猪的老屠户,从此只剩云筝一个人在刘家当牛做马。 不过表姐嫁得也算不上好,那老屠户是个重男轻女之人,表姐嫁过去后,几年了只得一个女儿。 为了这事,她没少挨朱屠户的打。 每一次打得鼻青脸肿,带着小侄女回到娘家哭,陈氏都会不耐烦道:“哭哭哭,你还有脸哭?若不是你的肚子不争气,朱炳刚会打你吗?” 云筝为表姐委屈。 可她自己都寄人篱下,也不敢与舅母顶嘴,只能在表姐离开时,给她递上帕子擦泪。 如今见到表姐突然寻上门,云筝心里既惊诧又欢喜。 “阿姐,你怎么来了?” 第35章 靠天靠地靠男人,都不如靠自己 见着身前一袭绸缎薄袄、娇媚俏丽的云筝,刘秀儿忽然有些难为情。 “小筝儿,我忽然上门,会不会打扰到你了。” 她局促地搓了搓手指,有点不敢看这艳光四射、截然不同的表妹。 云筝见着刘秀儿这样,心里也有点酸涩。 “阿姐这说的什么话,你能来看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她上前一步,主动挽住刘秀儿的手,弯眸笑道:“许久没见,阿姐进来说话。” 作为姨娘,若要带亲戚进侯府,得先请示了大夫人才可。 云筝这会儿也来不及去请示大夫人,且她那个倚梅园偏僻又简陋,她也不想叫表姐担心她如今的处境。 于是便领着表姐在后门的茶房里坐了坐。 她暗中许了守门丫鬟一点好处,守门丫鬟很快就沏了两杯茶水上来,笑吟吟道:“九姨娘喝茶,表舅奶奶喝茶。” 刘秀儿长这么大,只有伺候别人的份,哪有被人伺候的时候。 当即有些诚惶诚恐,忙道:“客气了,客气了。” 守门丫鬟见状,眼底闪过一抹轻蔑。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九姨娘穷得叮当响,家里亲戚也都一副没见过世面的穷酸模样。 云筝也知府里丫鬟惯会踩高捧低,轻咳了一声:“你先退下吧。” 不能让这些闲杂人等,打搅她与表姐叙旧的好心情。 只是叫云筝万万没想到是,那丫鬟才退下,还没来得及说两句话,刘秀儿就忽然起身,而后“噗通”一声跪在了自己面前。 “小筝儿,求你帮帮我吧!” 云筝吓了一跳,连忙去扶她:“阿姐你这是做什么,有话好好说。” 刘秀儿却是百般不肯起,两只眼里一会儿功夫就蓄满晶莹剔透的泪珠儿:“除非你答应帮我,不然我就跪地不起。” “到底是什么事?”云筝黛眉紧蹙着。 “还不是那杀千刀的朱炳刚,前日夜里多饮了几杯黄汤,便在私窼子里耍威风,和另一个嫖客起了争执,竟趁着酒意将人活活打死了!” 云筝大惊失色:“怎么会这样!” “如今他已经被京兆府尹抓去,听说是要判死罪。这些时日我变卖家财,到处凑钱为了给他疏通,如今家中再挤不出一分钱……” 刘秀儿的眼泪簌簌落下:“我没办法,只能厚颜来求求你了。小筝儿,你如今嫁入高门,是我们家最出息的那个,求你千万帮帮我!” 上回舅母陈氏寻来,也说自己是最出息的那个。 云筝心头苦笑,但对陈氏和刘秀儿,她的心情是截然不同的。 毕竟刘秀儿曾经对她那样好。 滴水之恩,该当涌泉相报。这是她自幼,阿娘交给她的道理。 只是,“阿姐,杀人偿命,哪是那么好疏通的?何况那个朱炳刚……” 云筝欲言又止。 刘秀儿也明白,哀戚哭道:“我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东西,可我的朵儿才三岁,家里要是没了男人,天都要塌下来了,日后我们孤儿寡母的怎么活啊。” 云筝看着表姐,忽然想到了从前的阿娘和自己。 这世道,一对弱小母女没有男人庇佑,的确容易被欺负。 可朱炳刚那样酗酒家暴的男人,难道是什么好归宿么? 云筝想了想,柔声劝道:“阿姐,不若你先回舅父家住去。你手上有银钱,攥得紧些,量舅母也不舍得地赶你。” 娘家虽也靠不住,但起码不会被摁在地上暴打。 哪知刘秀儿还是摇着头,哭着拒绝了:“我弟前些日子娶了个媳妇,那女子也不是个好相与的。我若带着女儿回娘家,定会被他们嫌弃,还不如就待在自个儿家。” 云筝心里一阵酸楚。 这嫁了人的女儿,当真是……进退两难。 她还想再劝劝刘秀儿别去管那朱炳刚,毕竟拿那些银钱喂了官府衙役,不如留着和小侄女好好过日子。 但刘秀儿是个性情软弱的,没有男人撑不起来。 云筝再怎么劝,刘秀儿也只是一味的哭,抹着眼泪道:“这都是我的命,我的命啊。” 云筝恨铁不成钢,但见到表姐这么伤心,也知她不是到最难的时候,也不会跑过来找自己。 终究是咬了咬牙:“阿姐,我借你。” “但我入府时日尚浅,且侯爷一直没醒,我无法承宠,也没攒下多少银子……” 云筝想到自己藏在小匣子里辛辛苦苦几个月的银子,叹了口气:“也只能借你五十两。” 五十两已经是寻常人家一年的开销了。 刘秀儿也知道这位妹妹是倾囊相助,毕竟她回娘家借钱,陈氏只给了她十两,还不情不愿的。 “小筝儿,多谢你。待我日后有钱,定第一时间还你。” 刘秀儿感激不尽,连连给云筝磕头:“多谢,多谢。” 云筝心酸,忙弯腰将刘秀儿扶了起来:“阿姐莫要这样,实在是折煞我了。” “你在这等等我,我回去给你拿钱。” 藏银子的地方,只有云筝一个人知道。 她连忙回了趟倚梅园,将这几个月攒下来的月钱和卖绣品的钱都装进荷包里。 小桃见她回来了又出去,惊讶:“主子,您这又是去哪儿啊?” 云筝也没空解释:“我很快就回来。” 她说着又折返侯府后门。 “阿姐,这些你拿着。” 云筝将那个沉甸甸、鼓囊囊的荷包塞到了刘秀儿手中。 刘秀儿的眼泪霎时又扑簌簌滚了下来,哽噎着:“小筝儿……小筝儿,我的好妹妹……” 云筝握紧她的手:“阿姐,若是可以,咱们女子还是得自己立起来。靠天靠地靠男人,都不如靠自己。” 何况男人一向靠不住。 那个朱炳刚更是男人中的渣滓。 “唉。”刘秀儿哭道:“我自小软弱怯懦,这大概就是我的命吧。小筝儿,你可切莫学我,你在侯府里,可要多多保重。” 云筝也知多劝无益。 姐妹俩又寒暄一阵,见天色不早,刘秀儿离开了后门。 云筝拿出两枚大钱,赏了开始那个报信沏茶的丫鬟。 丫鬟接过钱,美滋滋道了谢,又道:“姨娘真是好心肠,不过像那种亲戚,你日后还是躲远些为好,那就是个无底洞呢。” 云筝知道这丫鬟也是好意,扯唇笑了笑,“我心里有数的。” 回倚梅园的路上,她心里还记挂着表姐的遭遇,忍不住叹气。 老天爷可真是心狠,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 也不知那可恶的朱屠户能不能救出来。 “唉……” 她魂不守舍地叹着气,压根没瞧见前头的路。 直到脑袋撞上一堵坚实又柔软的高大肉墙,她才陡然回过神:“对不住,对不住……” 待抬头看清撞上的男人,云筝霎时睁大了双眸。 第36章 她的舌尖那样软 眼前那肩宽腰窄、修眉俊目的高大男人,正是许久未见的大少爷,陆行简。 云筝慌了,话也说不利索:“大…大少爷你怎么在这?妾身…妾身给大少爷见礼。” “不必多礼。” 陆行简看着急急退开,面红耳赤的小娘子:“你方才在想什么,竟这般入神?” 云筝啊了声,抬起头。 对上大少爷寒星般的眼眸,她迟疑片刻,还是说了:“方才妾身的舅家表姐寻来了,妾身在想她的事。” “何事能叫你这般唉声叹气?” 云筝微愣,倒是没想到大少爷今日这般有闲暇,竟会关心这些。 但他既然问了,云筝也不隐瞒,将事情原委说了一遍。 末了,她叹道:“谁不知道牢狱里那些狱卒一个个都是扒皮黑心鬼,她拿那些银子去填了他们的肚子,与肉包子打狗有什么区别?” 陆行简听罢,颔首:“你说得有理。” 云筝微微错愕:“大少爷……” “如你所说,你那个表姐夫酗酒杀人,还时常朝妻儿动手,实在禽兽不如。对你表姐来说,此番这男人锒铛入狱,应当是上天给她逃离泥淖的一个好机会。” “嗯嗯!” 云筝双眼也亮了,小脑袋满是赞同地点着:“我也是这样想的!” 没想到大少爷竟与她的想法不谋而合! 她还以为这世间的大多数男人,都会习惯性替同类辩解开脱。 陆行简对上面前女子那双亮晶晶的眼眸,眉心微动。 只是说了句实话,她有这么欢喜么? “但你还是将钱借给她了。”陆行简平静道。 云筝叹口气:“自从我阿娘去世,舅父家里就属表姐对我最好。看着她那般苦苦哀求,我实在不忍……” 若是舅父或是陈氏来求她,便是把脑袋都磕破,云筝也不会搭理。 可那是表姐,是她为数不多感受到温暖友善的人。 陆行简看了眼她清丽又无奈的眉眼,沉吟道:“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云筝一怔。 将这句话在心里默念了两遍,蓦地感觉到一种豁然开朗之意。 “多谢大少爷。”她眉眼舒展,朝陆行简福了福身子。 陆行简挑眉,有些诧异般;‘谢我什么?” “方才大少爷的话,替我开悟,我现下没那么郁闷了。” “开悟?” 陆行简失笑:“你说得我就如什么得道高僧一般。” 云筝看着大少爷脸上那一丝笑意,眸光有刹那愣怔。 原来一直板着脸冰山似的大少爷也会笑啊。 而且笑起来,还挺好看的? “九姨娘这般看我作甚?” 陆行简垂下眼,平静目光看向她。 云筝猛地回过神,意识到自己的失礼,连忙低下头。 “没,没什么。只是觉得大少爷……唔,是有大智慧的人。” 陆行简哑然:“……” 这姨娘到底是年纪小,连阿谀奉承的话也说不利索。 两个人又有一搭没一搭聊了几句。 这一幕落在经过的小丫鬟眼里,转身回到竹澜院,便与院里其他丫鬟聊了起来。 “你们猜猜我方才去后门拿东西,看到什么了?” “什么?哎呀你这小妮子,快别卖关子了!” “我看到大少爷和九姨娘站在一块儿,不知道说什么,俩个人有说有笑的呢!” “啊?大少爷和……九姨娘?” “是啊是啊,这八竿子打不着一起的人,也不知怎么就遇上了。而且大少爷还笑了!” “嚯!!” 丫鬟们皆是一片惊呼。 毕竟阖府皆知,这大少爷是个冷面阎罗,极少会笑,而今竟然与九姨娘说笑了。 丫鬟们互相对视一眼,语气也都变得暧昧起来。 “欸你们说,九姨娘生得那般貌美,进府这么久便一直独守空房。大少爷又是个年轻鳏夫,他们俩个会不会……” “嘻嘻嘻嘻,保不齐呢。” “保不齐什么?” 忽的一道沉郁男声插了进来。 丫鬟们围成一团说着闲话,乍一听还没注意,顺着这话道:“保不齐私底下就勾搭在一块儿了……啊!” 话音刚落,伴随一阵劲风,那丫鬟就被踹翻在地。 “啊!!” 其余丫鬟们也被这突然变故吓到了。 扭头看去,便见一袭玄色衣袍的三少爷不知何时回来了。 他大概饮了些酒,那张俊美脸庞泛着薄红,此刻浓眉紧锁,浓浓的不悦冲淡了几分风轻佻,瞧着凶神恶煞一般。 “主子们的事,也是你们这些下贱婢子能拿来嚼舌根的?” 陆行舟冷笑着,额心也突突直跳。 在外躲了多日,今日难得回家,未曾想一进院子里,就听到院里的丫鬟们在嘀嘀咕咕。 而话中所提及的,竟是自家大哥和那个……不安分的小女人。 “三少爷息怒,奴婢们知道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院内一干如花似玉的年轻丫鬟们纷纷跪地,砰砰砰磕着头。 陆行舟目光冷漠地看着她们惊慌失措的模样,只觉心烦。 长指揉了揉眉心,他冷声吩咐小厮阿泽:“将她们拖去院门外跪着,跪到天黑再起。” 现下才是午后,跪到天黑起码两个时辰! 丫鬟们面露苦色,想要求情,但陆行舟已然大步走进屋内,再不看她们一眼。 阿泽双手抱臂,面无表情盯着她们:“出去跪吧。” 那语气,不容置喙。 丫鬟们也知忤逆三少爷的后果,虽然不甘,但还是老老实实去门口跪着。 寝屋之内,熏着华贵好闻的沉水香。 陆行舟在大丫鬟的伺候下换了身干净衣袍,便躺上床去。 这几日为了躲开赵家那缠人精,他一直宿在友人家。 可旁人家再好,总比不过自己的屋子舒服。 苍青色幔帐缓缓放下,陆行舟躺在床上,打算好好睡个安稳觉。 可眼睛一闭上,方才丫鬟们的窃窃私语就涌上脑海。 大少爷是个鳏夫…… 九姨娘独守空房…… 是啊,她独守空房,一个人夜里傻乎乎坐在窗边看月亮。 想到中秋那晚,他将她压在窗边接吻。 她的舌尖那样软,腰肢也盈盈不堪一握,还有那一身细腻皮子,触手生温,直教人爱不释手。 还有她那潋滟的水眸,樱桃般的唇…… 陆行舟躺在床上,喉咙上下滚了滚,身子也绷得厉害。 衾被下的手,也不禁往下,握住。 该死的。 硬得厉害。 第43章 难不成小娘第一次知道我无耻? 云筝不可置信地抬眸看着陆行舟,怀疑自己是听错了。 可见他那副风流轻佻的模样,又知道方才那句话并非自己的幻觉。 她气得不轻,脸色涨得通红。 想要反驳,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你……你无耻!” 说来说去,终是咬牙切齿地说出了句无耻。 陆行舟被逗笑了。 他捧着她的脸,薄薄唇角戏谑勾起,“难不成小娘第一次知道我无耻?” 云筝一双美目中满是愤懑。 却又顾忌着自己的身份,不敢对陆行舟怎么样。 “小娘回去想想清楚,总之我不过是睡一次,等到第二日清晨,我们便桥归桥路归路。” 陆行舟往后退了一步,大掌拍了拍方才弄出些许褶皱的衣袍,嗓音慵懒,“到底是快刀斩乱麻还是夜长梦多,小娘自己选择。” 这话不光是对着云筝说的。 实则也是对他自己说的。 陆行舟并非没有察觉到自己对于云筝那阵说不清道不明的在意。 这段时日他的情绪会为这小娘子而牵动。 而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于他而言,十分糟糕。 或许正如他所说,得不到,才会这般惦记着。 只要得到了,他便不会再被这种情绪而左右。 云筝站在原处,看着陆行舟线条分明的俊秀侧脸,满心懊恼。 她真不明白了,以他的身份,在这京中什么样的女子找不到? 为何偏偏要戏弄她。 一番沉默后,陆行舟先行离开。 云筝等了好一会儿,才揪着衣襟,忍着泪,从假山中离开。 冬日天光朦胧,花园里也一片萧瑟。 八姨娘身边的丫鬟湘儿先前在这花园中掉了东西,眼下正在弯着腰找呢。 一个抬头,却见到一抹熟悉的纤细身影从不远处匆匆跑走。 湘儿霎时愣住了。 那不是倚梅园的九姨娘吗? 在这府中待久了的人谁不是人精? 湘儿知道这假山向来都是府里的丫鬟和家仆们最常偷欢的地方。 方才那九姨娘匆匆忙忙地离开,神色慌张不说,衣衫还有些凌乱,莫不是…… 想到这儿,湘儿脸上浮现了一阵喜悦,东西也不找了,立即跑回去寻了自家主子。 八姨娘自从上回被禁足后,整个人也消极许多。 她一袭艳红色的薄袄,斜倚在栏杆旁,手中拿着一捧鱼食,懒懒散散喂着池塘里的小鱼。 ‘’主子,主子!” 见湘儿一脸欣喜地跑过来,八姨娘皱眉,呵斥了一声。 “咋咋呼呼作甚,也没个规矩!” 湘儿脚步一顿,连忙行了个礼。 “主子,奴婢方才在花园见着九姨娘了。” 八姨娘没将此话当一回事儿,“去就去呗,她是去花园,又不是皇宫,有何大惊小怪的。” “奴婢可看见九姨娘从假山洞子里出来的。” 八姨娘的手一顿。 湘儿是她身边的人,她这话是什么意思,自己怎会不清楚。 “奴婢还看见她衣衫不整,行色慌张,您说那九姨娘是不是见侯爷一直睡着,耐不住寂寞,在府中与人私通啊?” 八姨娘眼神一亮。 若真是私通,那可就有好戏看了! 她就知道那个小贱人不是个省油的灯。 “你派人去盯着那小浪蹄子,有什么异常,及时禀报给我!” “是,奴婢遵命!” 湘儿连忙下去安排。 八姨娘望着池塘里不断跳起争夺鱼食的鲜红鲤鱼,唇角勾起了一抹笑意,眼中闪烁着狠戾。 那小贱人最好祈祷,她的那些腌臜事儿别被自己发现! 否则,别怪她心狠手辣了。 - 云筝一路小跑回回倚梅园,待回到寝屋,她靠在门边不停地喘气。 也顾不得外面小桃满心担忧的模样,她关好门,便直直倒在床榻上。 陆行舟方才的话在她的脑中不停地打转。 她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 也在犹豫自己要不要答应。 她现下还是处子之身,若是给了陆行舟,侯爷醒来后发现自己并非完璧该怎么办? 可若是不给陆行舟。 他一直这般纠缠自己,迟早是会被发现的。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私情若是暴露…… 云筝趴在床上,脑袋埋在柔软清香的衾被里,忍不住握拳砸了砸枕头,以此来发泄自己的苦闷。 之后这事儿萦绕在云筝的心中数日。 她不得安宁,整日忧心忡忡。 除了每日照常躲着陆行舟之外,她几乎能不出倚梅园便不出。 这日又轮到她当值,就在她有些恹恹的前往松涛苑时,迎面却见赵明月与侯府四小姐陆诗澜在花园中散步。 云筝心中哀嚎一声,有心想躲,却已经来不及了。 她只能将默默退至一旁,祈祷对面二人注意不到自己。 可云筝身段婀娜,容色娇艳,就算是在这梅花盛开的花园中也依旧分外招人。 赵明月一眼便看到了她。 想到之前陆行舟对这九姨娘的态度奇怪又特殊,她便一直不喜欢云筝。 今日见到,也是下意识地皱了眉头。 真是晦气,怎会在此时见到这么一个碍眼的。 “那不是九姨娘么?”四小姐出声道。 “是呢,不如过去打个招呼?” 赵明月提议着,陆诗澜皱了皱眉,似乎不大乐意:“一个小妾而已,什么身份,何须我们去打招呼。” “说的也是,该是她与我们行礼才对。” 说到这,赵明月拔高了声音,朝着云筝喊道:“九姨娘在那边缩着作甚,是没看到我和四小姐,还是没把我们俩放在眼里啊?” 第44章 浑身都湿透了 云筝的睫毛轻轻颤动,显然没想到会被她们主动招呼。她紧张地捏了捏手指,然后迈着谨慎的步伐走向她们。 “妾身见过四小姐,见过赵小姐,两位小姐万福。” 她施施然行着礼,一举一动,都尽量标准。 饶是如此,赵明月依旧以一种挑剔的眼光上下打量她一番,而后冷嗤:“到底是没受过教养的,见礼都得我们喊过来。” 云筝抿了抿唇瓣,心中默默告诫自己。 莫与泼妇争口舌。 可她不说话,落在赵明月眼里,只当她是把自己的话当做耳旁风。 赵明月不禁提高了声调,质问道:“我与你说话呢,你耳朵聋了吗?” 云筝平静地回应道:“赵小姐,妾身的耳朵并未聋。” 赵明月眉头一皱,继续追问:“既然没聋,那你为何不出声?” “赵小姐想要妾身说什么?” 云筝稍稍撩起眼皮,看向面前娇俏却刁蛮的大小姐:“赵小姐虽与三少爷定下婚约,但到底还未过门,算不上我们侯府的主子。倘若妾身的规矩不妥,自有大夫人教训……哪怕四小姐训斥,也比赵小姐您更合适。” 没想到她竟然还会顶嘴。 赵明月被气得一时语塞,手指紧握,心中涌起一股冲动,想要给云筝一个耳光。 然而,云筝却转向了旁边的四小姐陆诗澜,她的声音平静而坚定:“四小姐,您学识渊博,通晓礼仪,还请您为妾身评评理,我刚才的那番话,可有半分的不妥之处?” 陆诗澜眼波轻动,心下暗道这九姨娘倒是挺聪明,知道借力打力。 环顾四周,众多奴仆正在目不转睛地观察着,若是在此时让赵明月失了侯府的颜面,确实不妥。 “九姨娘说得有理。” 陆诗澜微微一笑,又按住赵明月的手腕,以眼神安抚着:“姐姐又何必与位姨娘过不去,若是被下人看了笑话,那便不好了。” 赵明月看着陆诗澜那副息事宁人的模样,心中不禁涌起一丝不甘。然而,面对自家亲表妹的话,她也不好反驳,只得将不满压在心底,勉强应承道:“是,妹妹说的极是。” 她冷冷地瞥了云筝一眼,命令道:“你快些走吧,别在这里搅扰我们逛园子的雅兴。” “是,小姐们慢慢逛。”云筝低着头,打算从两人身旁经过。 然而,就在这时,她的脚下猛地被什么一绊,整个人失去平衡,向着旁边栽去。 “啊!”云筝惊恐出声。 赵明月轻蔑地扫了云筝一眼,嘴角笑容满是得意与嘲讽。 这贱人,竟敢如此无礼与她争执? 若不给她点厉害瞧瞧,她赵明月的名字就倒过来写! 云筝勉强支撑着身体,脚步踉跄了两下,最终还是“噗通”一声,整个人跌入了旁边的池塘之中。 此时正值寒冬,池塘的水冷得刺骨。 云筝的衣裳瞬间湿透,仿佛坠入冰窖,那洇湿寒冷让她浑身颤抖,牙齿格格作响。 更不妙的是,她完全不谙水性,只能无助地用双臂拍打着水面,试图寻找一丝浮力。 “啊!救命……救……我不会凫水……” 可无论她如何拼命挣扎,如何声嘶力竭地呼救,身体仍在无情地向下沉。 而九曲折桥上,陆诗澜蹙眉,赵明月则露出嘲讽的笑容,两人都无动于衷,没有要伸出援手的迹象。 云筝感到身心俱寒,身体的寒冷和心里的绝望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无法言喻的痛苦。 难道真的要命丧于这冬日冰冷的池水中吗? 可是,凭什么? 她明明都这么谨小慎微了,为何还是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正当云筝以为自己将在这池水中悄无声息地溺亡时,眼前却忽然浮现出一个朦胧而高大的身影,正迅速朝她游来。 是她濒死之际的幻觉吗? 否则,她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人,怎会有人冒险相救呢? 这些念头才浮上脑海,她的眼皮已经沉重得如同千斤巨石,意识也在水波的荡漾中渐渐模糊。 身子好似也变成一块沉重的石头,克制不住地往下落。 直到一双坚实有力的臂膀紧紧环抱住她的腰身,云筝仿佛找到了她的救赎。 “哗啦——” 水花四溅,冰冷的池水中冒出两道身影。 岸边的家仆们无一不露出惊恐的神情,当二少爷陆行易将云筝从水中救起时,他们齐声惊呼。 “二少爷,您没事吧?”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些搭把手。” “是是是!” 家仆们手忙脚乱地将两人从水中拖上岸边。 云筝浑身湿透,有气无力地躺在湿漉漉的草地上,如同一朵凋零的花朵,无力而脆弱。。 家仆们想要扶着陆行易起身,他却将目光落在了旁边的云筝身上。 乌黑凌乱的长发盖在了她莹白的脸侧,浸湿的衣裳紧贴着她凹凸有致的身躯,此时的她狼狈不堪,却又透着几分惹人疼惜的可怜。 他弯下腰,低声问:“你可还好?” 云筝刚从冰冷刺骨的水中挣脱出来,呼吸还有些急促,带着几分尚未完全消散的惊恐。 听到这话,只眯着眼眸看了二少爷一眼,便双眼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天哪,九姨娘晕倒了!”丫鬟惊慌失措地嚷了起来。 "她是真的昏迷,还是在装模作样?" 赵明月微微皱起眉头,正打算走上前去仔细查看,却被陆行易那冷冽的目光一扫,瞬间止住了脚步。 陆行易清冷的眼神在赵明月身上稍作停留,便收了回去。 他淡淡地开口,声音低沉而有力,"在这寒冷的冬日里掉进池子里,不论是真晕还是假晕,都是件遭罪的事。" 说罢,转过身,派人将云筝送回倚梅园:“顺便请个大夫给她看看,别落下病根。” 丫鬟知晓二少爷一向温柔宽和,忙不迭照着他的吩咐去了。 待云筝被仆妇丫鬟们扶走,四小姐陆诗澜上前:“二哥,你浑身也湿透了,快些回去换身衣服,可别着了风寒。” 陆行易一袭月白色衣袍也湿透了,滴答滴答落着水,迎上自家妹妹关心的目光,他道:“澜儿方才见姨娘落水,为何不让人去救?” 陆诗澜没想到二哥会问她这个,噎了下,有些尴尬道:“我…我是想救的,这不是方才吓到了,一时半会儿还没反应过来。等我想救时,未曾想二哥你抢先一步……” 她心里发虚,话说到后面越来越小。 陆行易也不拆散她,再看那一旁满脸不服气的赵明月,眉头轻拧,意味深长开了口:“怎么说她也是我们的姨娘,若在府中闹出人命,谁也逃不了干系!” 赵明月一听这话,心下发颤。 难道二表兄猜到了什么? 不可能啊,那小贱人掉进池子后,二表兄才过来。 她强装镇定,讪讪笑道:“二表兄说的是。只方才不过是个意外,是九姨娘自己不小心,脚滑跌进了池子里,哎,说起来也挺倒霉呢。” 陆行易一双漆黑眼眸深深盯了赵明月好一阵,才冷声道:“最好是意外,倘若是有人居心不正,弄出人命,也得掂量掂量残害府中姨娘的后果。” 第45章 三少爷被认作了娘 倚梅园中,小桃见到自家主子浑身湿透的回来,吓了一跳。 府中的大夫来为云筝把了脉,又开了几贴药,这才离开。 小桃一直尽心尽责在床边守着,时不时用毛巾为云筝擦拭额头上的冷汗。 待云筝再次醒来,窗外漆黑一片。 因呛水而导致喉咙肿痛,她下意识地吸了一口凉气,却不料那冷空气如同锋利的刀片,刺激着她的喉咙,呛得她直咳嗽:“咳咳咳、咳咳咳……” “主子,您终于醒了!” 小桃端着汤药正巧从外面进来,见自家主子吃力地从床榻上坐起,连忙将汤药放在桌上,扶着云筝起身:“您慢些。” 云筝埋头又咳了几声:“我怎么在这?” 小桃一边将滚烫的汤药放在嘴边吹凉喂给云筝,一边道:“主子,您可真是吓死奴婢了,若不是二少爷及时将您从池中救起,奴婢怕是连见到你的机会都没了!” 云筝听着小桃的话,心里不免有些意外。 原来她在池中所见,并非幻想,真的有人来救自己了! 只是她如何都没想到,救自己的居然是二少爷。 受了风寒,她这会儿额头依旧滚烫,目光迟缓地点了点头,“那可得谢谢二少爷才是。” “这是肯定的,奴婢听说二少爷将您救起来后,回去也有些咳嗽呢。” 小桃咕哝着:“也不知道是不是感染风寒了。虽说现在是初冬,但那池中的水也是冻煞人呢。” “二少爷也病了?” 云筝眼睫一颤,心下霎时涌上愧疚。 “主子别担心了,您现在还未痊愈,还是养好身子再说,二少爷是通情达理之人,不会责怪主子的!” 小桃将最后一口汤药喂进云筝口中,这才起身,“今日最后一贴药已经喝完了,您好生休息,奴婢便不打扰了!” 现下时辰已经不早,云筝刚醒来,又喝了整碗的药,肚中满是汤药,半点都不觉得饿。 小桃出去后不多久,药效浮上,她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这一夜,云筝的睡眠并不安稳。喝过药后的她,全身如同被火焰炙烤,即使在梦境中也难以摆脱那份痛苦。 她梦到了许久未曾梦到过的阿娘,只是还未说上几句话阿娘便要走,任凭她怎么挽留都没用。 她有些急了,伸手拽住自己母亲的衣袖便是一阵哀求,“阿娘,您再陪陪筝儿吧。” 阿娘的手轻轻抚过云筝的额头,声音柔和而充满慈爱,“筝儿,你要乖乖听话,知道吗?” “阿娘,求您别走,别抛下筝儿一个人……”云筝的眼中充满了哀求与不舍。 陆行舟刚回府邸,便听闻了云筝落水的消息。 但光天化日他也不好到这倚梅园来,只能夜间偷偷来。 谁知走到床边,才将手放在云筝微烫的额头上,下一瞬她便用力地拽住自己的衣袖。 听见她软着嗓音,一声一声唤自己“阿娘”时,陆行舟哭笑不得。 他堂堂八尺男儿,居然被个烧糊涂了的小娘子认作了娘? 刚想开口把她叫醒,让她好好看清楚在她旁边的人到底是谁,却又在看到她烧得双颊通红,却还软绵绵喊着娘的可怜模样,忍了下去。 算了,看在她生病的份上,今日不与她计较。 "娘亲,我好热,娘亲……"云筝仍在梦中呓语。 热?陆行舟目光落在她身上那厚重的被子,眉头微皱。 发烧需要发汗,所以她全身上下都裹得严严实实。但汗一出,那种黏腻和闷热便让人难以忍受。 云筝小脸皱成一团,不舒服地扭动着想把被子掀开:“好热……” 陆行舟见状,迅速出手制止她:“别动,小心再着凉。” 见被子无法掀开,云筝不满地哼了一声,转而开始扯自己的衣服,想要寻找一丝凉意。 陆行舟的呼吸一窒。 视线触及被她扯开的鹅黄色肚兜,以及那身细腻如雪的肌肤时,他喉头滚了滚,默了片刻,伸出手去遮挡。 扯过衣襟时,却不经意瞥见了她肩膀上那小小的胎记。 他凝视着那淡粉色、形如月牙的胎记,指尖不由自主摸了上去。 在触碰到她如火般炽热的肌肤时,陆行舟的手指微微一顿,却又受到某种蛊惑一般,在那胎记上轻轻地摩挲了几下。 前几次亲近都是在昏暗的灯光下,他竟未曾注意到她这里藏有一枚如此别致的胎记。 "唔,热……"身下的女子发出轻柔的呢喃声。 陆行舟缓缓收回长指,细心地为她拭去额头上的细汗,眼中闪烁着深邃的光芒,嗓音低沉:“忍一忍,明日便会好起来。” 许是听到了他的安慰,如同春风吹过冰封的湖面,带来一丝丝暖意,云筝原本紧锁的眉头逐渐舒展开来。 陆行舟微微倾身,细致地为她整理着凌乱的衣襟。 目光落在她因病痛而泛起潮红的小脸,他眸色微暗。 “放心,我会为你讨回公道。” 第46章 给二少爷的谢礼 翌日一早,云筝病恹恹地睁开眼,高烧已退,但身体还是绵软无力。 小桃见她昨夜出了一身汗,赶忙打了热水进来为她擦拭身体。 云筝想起昨夜那个梦,还有梦里那轻轻的呢喃与抚摸,总觉得并非是梦,而是真实发生过一般。 “小桃,昨夜我睡着之后,你可有进屋?”云筝的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紧张。 小桃摇了摇头,“没有啊。” 云筝轻轻皱了皱眉,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了那扇窗户。 窗户紧闭,严丝合缝,仿佛连一丝风都无法穿过。 “主子,可是有何不妥?”小桃疑惑。 云筝深吸了一口气,摇了摇头,“没事,大概是我病糊涂了。” 云筝这场病,说大也不大,无非就是落入水中染了风寒。说小却也不容小觑,若是拖着病去松涛苑照顾侯爷,指不定会传给侯爷。 于是赵氏便让她在这倚梅园中好好修养,等到身子痊愈了再去松涛苑值班。 这日云筝在院中,披了件小桃从衣柜中拿出来的梅色长袍,坐在院中赏梅。 五姨娘提着东西过来看她,倒是让她有些受宠若惊。 “五姐姐万福!” 她见状便要起身行礼,却被五姨娘给拦下了。 “九妹妹,你身体还未完全康复,不必多礼。” 云筝只好重新躺下,五姨娘则将手中的物品递给了旁边恭敬侍立的小桃。 “这是我特意为九妹妹准备的燕窝,滋补养颜,很是养身的。” 五姨娘给了小桃一个眼神,让她将东西收下。 云筝有些惊讶,声音中带着一丝不安和感激,“五姐姐,这礼物实在太贵重了,我……” 五姨娘轻轻笑了笑,打断了她的话:“九妹妹,你无需客气。我们都是后宅里的姨娘,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云筝身子虚弱,也没法再推辞,只好道了谢收下。 “九妹妹可觉得好些了?” 云筝点头道:“已经好多了,多谢五姐姐关心。” 这侯府中,也就五姨娘待她要稍微和善一些。 不像其他的几个姨娘,都是各怀鬼胎。 “你没事便好。” 五姨娘微微一笑,在云筝身旁坐下,忽而又道,“倒是听说那位赵小姐,那日回府之后,脸上忽的长了疹子,大夫去了也没什么效果,一直躲在家中不敢见人呢。” 云筝眼中有些诧异,“怎会如此?” 五姨娘轻笑一声,“许是亏心事做多了,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呗!” 云筝抿了抿唇,她落水那日确实是被什么东西绊到了。 细细想来,应该就是这位赵小姐搞的花样。 现下赵小姐生了疹子……还真是老天开眼,活该! 五姨娘瞧见她沉默不语,轻轻握住了她的手,柔声道:“九妹妹,你在府中也住了不少日子了,这府里的人大多也都见了个遍。但人心隔肚皮,你得心里有数,知道哪些人是可以亲近的,哪些人是要避开的。这些,你都明白吗?” “那赵小姐就算再如何嚣张跋扈,日后也都是要嫁进侯府成为三少奶奶的,你还是躲着点儿,别去招惹她。” 这府中的姨娘眼睛都尖得很,谁不知道赵明月不喜欢云筝? 若是日后真的进府专门与云筝对着干,她这小丫头片子,可不是赵明月的对手。 云筝嘴里泛起苦涩,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容,“我从未想过去招惹那个赵小姐。” 她都巴不得躲得远远的了,可自己不去惹事,事情主动要找上门,她又能如何? 五姨娘又陪着云筝说了会儿话,记着今日是她当值,便匆匆地走了。 她走后不久,倚梅园再次迎来了访客。 听到小桃的禀报,云筝还觉着有些好笑,她这倚梅园什么时候这么热闹过? 她还以为自己就算是死在这侯府中了,也是无人在意的呢。 来人也算是稀客,四小姐陆诗澜。 她带着丫鬟轻步走到云筝的院子前,目光先透过半开的门扉向内窥探。 倚梅园这地方,清寒得仿佛连风都不愿多吹过,园中一片萧索,不见一丝花影草色,不知情的人怕会误以为是府里某个遗忘多年的角落。 她轻掩眼中的不屑,缓缓推开门扉,走了进去。 见到云筝时,她勾起嘴角,假意关切地问:“九姨娘,听闻你身体不适,这几日可好些了?我院里事务繁杂,一直未能抽空来看望你,你请见谅。” “多谢四小姐关怀,妾身并无大碍,只是有些咳嗽,再过几日应当便全好了。” 陆诗澜闻言才稍微松了口气。 毕竟当日赵明月将她绊进池塘时自己也在一旁。 云筝落水昏迷,她还被自己的二哥训斥了一通呢。 若不是二哥和大夫人让她过来给云筝道个歉,她今日才不会来她这个穷酸的院子。 “那日的事情属实是意外,我也没想到九姨娘会落入池中,也怪我不会凫水,没法下去救你,九姨娘应当不会怪我吧?” 云筝一听,便知四小姐此次前来不过是走走过场罢了。 “那日意外,是妾身当时没站稳,才会不小心落水,与四小姐无关,妾身怎会怪您。” 话是这么说,但云筝心里明镜似的,四小姐与赵明月都是等着看自己笑话的。 可若是自己真的抓住这件事不放,硬要四小姐和赵明月给个交代,大夫人那边定会以她心胸狭窄为由,寻她麻烦。 唉,她们一个是夫人的亲女儿,一个是夫人的亲侄女,自己怎能与她们作对呢? “四小姐能来探望,妾身感激不尽。”云筝将头垂了下去,故作怯懦。 陆诗澜见目的已经达到,便没有过多逗留,随便找了个借口便匆匆离去。 待她离开后,小桃才从后面走出来,不满地说道:“主子,您为何要说是自己不小心落水的,明明就是四小姐和赵小姐故意害您落水!” 小桃气愤难平,云筝却只淡淡回道:“就到此为止吧,以后别再提了。” 她现在在府中毫无地位可言,哪有说话的份。 ** 转眼,云筝已在倚梅园静养多日,眼见着年关将近,寒气更甚往昔。 云筝身体好了后,第一个想的便是要去答谢二少爷。 若非他的出手相救,自己或许早已化作一缕芳魂,消散于这红尘之中。 可是……她并不了解二少爷的喜好,不知该送什么谢礼最为合适? 她将手撑在下颚,盯着虚无的空气发呆。 小桃端着午膳轻手轻脚进来时,便看到自家主子这副苦思冥想、心不在焉的模样。 “主子,您还没想到怎么答谢二少爷吗?”小桃轻声问道。 云筝深深地叹了口气,若是想到了那就好了。 “听说二少爷过完年就要离开侯府了,主子还是要快些准备呢。” 因小桃这话,云筝突然灵光一闪,有了主意。 第47章 这些姑娘都留下吧! 年后二少爷便要去参加科举考试。 那时候正是寒冬腊月,北风呼啸,贡院考场不比侯府的温暖舒适。 自己不如送他一副护膝,让他在考场考试时不会伤及筋骨! 想到这个好点子,云筝眉开眼笑,立刻动手忙活起来。 紧赶慢赶,总算是用最快的时间绣好了那一幅护膝,又命小桃送去二少爷的文墨轩。 小桃见自家主子这般上心的模样,不由笑道:“主子,以往绣花时都没见您如此上心呢!” 云筝知道她这只是在打趣自己,佯装嗔怪,“少说浑话,二少爷救了我的命,自然比那些绣花重要得多!” 小桃嘻嘻一笑,乖巧道:“主子说的是,奴婢这就给二少爷送过去。” 云筝目送小桃离去,心中默默祈祷,但愿二少爷能够喜欢吧。 这也是她第一次做护膝,不知道做得好不好,希望他不要嫌弃。 - 冬日阳光透过茂密的树叶,洒在青石板上,形成斑驳的光影。 陆行舟缓步走进自家二哥的文墨轩。 他今日有事要与二哥商量,想着趁他还未离开侯府,早些确定下来。 谁知刚踏进屋中,便见到云筝身旁的小丫鬟正与二哥院里的大丫鬟低语。 小桃刚慎重地嘱托了丫鬟,务必把这副护膝亲手交给二少爷。 转身之际,却不期而遇地撞上了陆行舟。 她的心跳瞬间加速,忙低下头,谦卑行礼:“三少爷万福!” 陆行舟的目光从她身上掠过,落在那小厮手中木盘上的护膝,眼神变得冷冽。 “这是何物?” 小桃身子一颤,暗叫完了。 主子是侯爷的人,但现在却给二少爷送东西,若是被三少爷误会,主子不免又会遭一顿责罚。 于是她双腿一软,便直直地跪了下去。 “这是主子为了答谢当日二少爷救她的谢礼。” 一听到这是云筝送给陆行易的,陆行舟的目光就像被磁铁吸引,紧紧锁定了那护膝,难以移开。 那小丫头居然亲手为二哥做了护膝? 陆行舟的心情复杂得难以言表,只觉难受中又带着一抹妒忌。 当初他让那她给自己绣一个香囊,还得威逼利诱才行。结果她居然主动给二哥绣护膝? 小桃瞥见陆行舟默不作声,脸色更是阴沉得吓人,忙匆匆行了礼,逃一般地离开了。 若是再待下去,指不定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呢。 陆行舟又瞥了眼那副护膝,一甩衣袖,转身也离开。 书房门此时恰好推开,陆行易从中走出,刚好看到自家三弟匆匆离去的背影。 “欸,行舟……” 他伸出手想要叫住他,但三弟的步伐太快。 陆行易满脸困惑,今日明明是三弟说有要事与他商议,怎么来了又匆匆离去?实在奇怪。 他侧目瞥向身旁的丫鬟,语气中带着一丝好奇:“此物何来?” 丫鬟微微低头,恭敬地将手中的护膝呈上。 “回禀二少爷,这是方才九姨娘身边的丫鬟送来的,说是九姨娘特地为您准备的谢礼。” 听闻是云筝所赠,陆行易原本漫不经心的态度瞬间转变,深邃眼眸中闪过一丝兴味。 他接过护膝,细致地端详起来。那护膝上的刺绣栩栩如生,即便是与市面上那些以精湛绣艺著称的护膝相比,也毫不逊色。 “二少爷,这九姨娘也真是有心了,您就快去参加考试,有了这护膝,想必在考场上也能舒适自如,发挥出最好的水平。” 丫鬟的低语传入陆行易的耳中,他清隽的眉梢轻挑了挑,握紧掌心那副柔软护膝。 也不知那九姨娘,是否也是这般想的? - 陆行舟离开文墨轩后,没有多做停留,径直走出了府门,寻了好友齐明轩喝酒。 地方是齐明轩选的,京中新开的春风楼,因着是陆行舟请客,齐明轩半点不客气,还点了一堆漂亮姑娘。 可身边环绕着一群如花似玉的姑娘,陆行舟却毫无兴致,只低头喝酒,心事重重,与平常那个风流倜傥、游刃有余的他判若两人。 齐明轩自然也是看出了他的异常,手中端着一杯桃花酿,一手搂着一个漂亮姑娘道:“行舟,你今日怎么这般无趣?没看到这些姑娘对着你都快望眼欲穿了么?” 陆行舟心中郁闷得不行。 他今日将齐明轩叫出来,可不是为了喝花酒的。 他抬眸,将屋中的姑娘全部都赶了出去。 齐明轩一脸诧异,这些姑娘可都是要银子的好不好! “行舟,你……你这是何意啊?” 陆行舟却是一本正经地看着他,语气严肃:“明轩,我问你,若是时常梦见一个女子,是何意思?” 齐明轩本来眼中还有些埋怨,听到此话瞬间眉开眼笑,嘴角一勾,调侃道:“行舟说的,是你自己?” 陆行舟微微抿了抿嘴唇,声音略显生硬:“替一个朋友问的。” 齐明轩放声大笑,又端起一杯酒,也不拆穿,只道:“还能是何意?总是梦见同一个女子,无非说明看上人家了呗!” 看上了? 陆行舟眉头紧蹙。 不过就是个乳臭未干的丫头,傻乎乎的,毫无风情可言,自己怎么会看上她? 可若非这个原因,又该如何解释自己夜夜梦中都出现的云筝身影? 齐明轩察觉到他面上的困惑之色,轻轻揽住他的肩。 “行舟,你要知道,这世间女子,熄了灯都一样,无甚分别。你之所以如此,不过因你尚未尝过女子的滋味。每次来到这花楼,也只是独酌闷酒,半点不解风情,又怎知这其中的快活呢?” 陆行舟紧抿着唇,沉默不语。 这花楼,若不是他那群狐朋狗友要来,他才没半点兴趣。 这花楼中的姑娘,更是一个都瞧不上眼。 "我看这样吧,我这就出门,帮你找两个姑娘来,今晚让她们陪你,说不定你尝过这滋味后,就忘了那个姑娘了。" 齐明轩深知,陆行舟有此困扰,必然是因为那位梦中的姑娘并未看上他。 不然也不至于今日叫自己来借酒消愁了! “去你的,你以为谁都像你!”陆行舟拧眉。 但齐明轩仍是笑嘻嘻地出了门,吩咐老鸨找来了春风楼中声名最响亮的几个妓子过来,供陆行舟挑选。 陆行舟嘴里啐了声“去你的”,但心底却隐隐有种感觉,或许他真的需要个女人陪在身边。说不定,这样就能不再日夜思念那云筝了。 齐明轩去而复返,不过片刻光景,房内已是莺莺燕燕,各色美人儿亭亭玉立。 陆行舟却觉得索然无味,一个也未能入眼。 齐明轩斜了他一眼,又扫了眼那战战兢兢的老鸨,大手一挥,豪爽地说:“这些姑娘都留下吧!” 第48章 让奴家来好好侍候您吧 老鸨一听这话,立刻乐开了花,喜笑颜开地招呼着手下的姑娘们赶紧过去陪客。 只见一群花枝招展、浓妆艳抹的女子鱼贯而入,坐在了陆行舟的身旁。 脂粉味瞬间沁入了陆行舟的鼻腔中,他不禁皱起眉头,心中感到一阵烦闷和不适。 “这时,一名身着紫色薄纱裙的妖艳女子扭动着腰肢,娇柔妩媚地贴到陆行舟身边坐下,嗲声嗲气道:"爷,就让奴家来好好侍候您吧!" 说罢,她伸出一双白嫩如玉的小手,试图给陆行舟斟酒。 就在指尖刚刚触及到陆行舟的皮肤时,陆行舟突然用力一挥手臂,毫不留情地将这名女子猛地推开。 “啊!”那女子猝不及防之下,身体失去平衡,重重地摔落在地上。 她惊愕地望着陆行舟,眼中满是恐惧和不解,嘴唇微颤,带着哭腔问道:"爷......是奴家哪里做得不够好吗?为何您如此讨厌奴家......" 老鸨见状,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地上的姑娘,呵斥道:“还不赶紧出去,惹得三少爷不悦,你也别想有好日子过了!” 姑娘的娇躯猛地颤抖了一下,在眼泪落下来之前抬袖遮住了自己的脸,一阵风似的飞奔而出。 老鸨以为陆行舟只是不喜欢方才那一位姑娘,连忙又叫另一个姑娘坐到他身旁去。 谁知不管过去多少姑娘,只要有人靠近陆行舟,他就会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头,仿佛正在竭尽全力忍受着什么痛苦。 陆行舟自己也不知道为何这般,只知脑中全部都是云筝那丫头的模样。 她的一颦一笑都宛若刻在了他的心里,挥之不去。 面对花楼内这些环肥燕瘦的女子,他却是提不起丝毫兴致来。 齐明轩见状,心里也很是诧异。 万万没料到,向来被人称为混世魔王的勇威候府三少爷陆行舟,有一日居然也会拜倒在石榴裙下。 他对那女子,真当是好奇得很。 到底是如何的绝色,才会让陆行舟这般心心念念,眼里再容不下其他女子? 从春风楼踏出,陆行舟心中的欲望不仅未能得到宣泄,反倒愈发被勾起。 他不由得低咒了一声,“这该死的齐老三,果然是一点都指望不上!” 回到侯府时,夜幕已然降临,一轮明月高悬天际。 想到在春风楼的种种,陆行舟不由自主放轻了脚步,朝着倚梅园而去。 未曾想才走到倚梅园后的矮墙,忽然瞥见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正蜷缩在树丛间,目不转睛地盯着云筝的房间张望。 陆行舟眉头一皱,原本的醉意瞬间消散大半。 他朝着那抹身影走过去,趁着对方毫无防备,一把抓住了她的肩膀。 那身影显然完全没有预料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霎时失声尖叫一声。 待她惊慌失措地转过头,恰好对上了陆行舟那深邃得仿佛无底洞般的眼眸,顿时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梁骨上升起,整个人都瘫软在地。 "三......三少爷!" 丫鬟惊恐万分地低垂下头,根本不敢直视陆行舟的目光。 陆行舟认出眼前之人正是八姨娘身旁的贴身侍女湘儿,沉声呵斥道:“夜半三更,你来这里作甚?” 湘儿呼吸一窒,紧张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奴婢……奴婢是奉八姨娘之命,过来……过来捉奸的!” 捉奸? 陆行舟闻言眉头紧皱,这八姨娘还真不是个省油的灯。 自己和云筝之间的关系一旦传扬出去,后果不堪设想。他倒是不打紧,但云筝那丫头恐怕难逃被逐出侯府的命运,或许还有更严重的惩罚! 湘儿一直蜷缩在角落里,她如何都想不到,半夜过来与云筝偷情的人居然是三少爷?! 陆行舟的声音冷若冰霜,仿佛寒冰所化作的利刃。 “今日之事你最好给我烂在肚子里,倘若有半点风声走漏出去,我定割了你的舌头!” 湘儿早已被吓得魂飞魄散、体若筛糠,拼命颔首应道,“奴婢知道了,奴婢知道了!” 陆行舟满脸厌弃地将目光移向别处,不耐烦地呵斥道:“还不快滚!” 话音未落,湘儿便如蒙大赦般,连滚带爬地逃离了这倚梅园。 陆行舟警惕地环顾四周,确认周围并无异常之后,这才小心翼翼地步入云筝的闺房之中。 此时云筝早已熟睡,那如羊脂白玉般洁白的面庞,泛着一丝浅浅的红晕,仿佛初绽桃花般娇艳欲滴。 轻柔的呼吸声平稳,胸前的衣物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烟粉色肚兜下那抹圆润若隐若现,更显诱人风姿。 眼前这一幕,叫陆行舟腹间不觉烧起一团炽热的火焰,身体的变化异常明显且难以抑制。 他浓眉也不禁拧起。 今日在那烟花之地面对众多美人都毫无兴致,如今仅仅只是看着她睡觉,就心猿意马。 难不成真的是对她动了情? 想到这儿,他的指尖轻触着云筝那如丝般细腻的脸颊,轻声呢喃。 "若你并非我父亲的小妾,哪怕只是府中的一个婢女,我也会想方设法将你收入房中。” 也不知是不是造化弄人。 他活了二十三年,从未对一个女子有过这般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明知她是父亲的人,却还是一次又一次的不受控制。 思忖间,抚摸云筝的手也不觉加重了些力道。 云筝这段时日本就睡得不安稳,现在被他这么一捏,瞬间醒了。 见到他又神出鬼没般地坐在自己的床边,顿时吓了一跳。 她扯着被子坐起来,不由得向后缩了缩,“三少爷,您怎么来了?” 这已不是她第一回进入自己房间了。 真是千防万防都防不住! 陆行舟看着她惊慌失措的小模样,喉结轻轻滚动,沉声道:“上次的事情,你可想好了?” 云筝知道他在说什么,他想让自己跟他一次。 可是这种事情,她怎么可能会答应? 她紧抿着嘴唇,不发一言,只是用那双充满委屈的眼眸凝视着他。 “你猜我来时,在你院外遇到谁了?” 他这么一问,云筝立即警铃大作。 他半夜三更的来找自己,若是真的被府中的人看见,她岂不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虽说事到如今,她好似也没什么可洗清的…… “我来时,见到了八姨娘身边那个丫头,她奉八姨娘之命过来监视你。这府中的女人,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你若是同意与我欢好一次,我保证在父亲醒来之前护着你,不让你受欺负,如何?” 他的话让云筝有些心动。 她深知在这权谋交织的侯府中,有一个坚实的依靠是何等重要。然而,府里的人全都瞧不起她,只当她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 她根本寻不到依仗。 可现在三少爷却说愿意在侯爷醒来之前都护着她,这不就是她一直想要的么?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若是今日她拒绝了陆行舟,可能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倘若以后那赵小姐或者八姨娘又要给自己下套,她也毫无还手之力。 可是—— “若我从了你,日后侯爷醒来,发现我并非处子之身怎么办?” 第49章 别怕,我会轻点 陆行舟听到她这般问,便知她心中已然动摇。 薄唇轻勾了勾吗,他长指轻抬起云筝小巧如玉的下颌:“这你不必担忧,我自有办法。” 云筝蹙着眉:“什么办法?” 陆行舟斜睨了她一眼,嘴角微扬:“想知道?” 云筝眨了眨眼,低低嗯了声。 陆行舟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想知道是什么办法,先给爷尝点甜头。” 不等她反应,下一刻便将高大的男人扑倒在了身后的床榻上。 “呀!” 云筝惊呼一声,又怕被外面的小桃听到,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 月光如练,自窗外倾泻而下,又透过轻纱幔帐,轻轻洒落在她的脸颊上,好似为她披上了一层银纱。 陆行舟拿开她的小手,俯身吻住了她的双唇,大掌也轻车熟路地朝她的衣摆探去。 男人的手指略微冰凉,云筝颤了颤身子,喉中发出轻轻的呜咽。 像是一只等待被人垂怜的小兽。 “三……三少爷。” 这等事情云筝从未经历过,现在他一只炽热的大手在她的身上探索,叫她又怕又羞。 “别怕,我会轻点。” 他轻轻吮吻着她的耳垂,带着她的身子往更深处沉沦。 情到深处,俩人都不由得闭上了眼睛。 直到陆行舟的手轻轻覆在她柔软的小腹上,再想深入,云筝突然感觉到了一股汩汩热流。 “不,不行!” 她突然睁开眼,猛的将陆行舟推开。 陆行舟蹙眉,漆黑眼底还有未褪的欲,“怎么了?” 云筝的脸上染上了一抹绯红,她不好意思地看着陆行舟,只两只小手用力地拽着被褥。 “三少爷,妾身好像……来癸水了。” 她低垂着眼,肩膀微微蜷缩,避开了陆行舟的视线。 她发誓她绝对不知今日会来癸水,并非故意捉弄他。 陆行舟闻言,却是哑然失笑。 这玩意儿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来! 虽然他也知道此事怪不得云筝,但这浑身的燥意窜动着,不上不下,实在难受。 狭长黑眸意味不明地盯着云筝看了半晌,他终是开了口。 “还不躺下,傻愣着作甚?” “啊?”云筝错愕。 “爷也不是那等猴急之人。” 陆行舟直接压着她躺下,又扯过被子,“等你好了再说。” 云筝愣了愣,沉默片刻,她小心翼翼推开陆行舟的手:“我要起来。” 陆行舟:“大晚上的还折腾?” 云筝红着脸道:“换月事带,不然没法睡。” 话音落下,面前男人的脸色难得闪过一抹可疑的绯色。 他偏过脸,轻咳一声:“快去。” 待云筝以最快的速度换好了月事带与干净衣裙,再次回到床上,就被陆行舟揽入了怀中。 未等云筝开口,男人宽厚的大掌便搭在她的小腹上,他以手掌的余温轻轻地为她暖着肚子。 尽管云筝说过不必如此麻烦他,他也还是没有撒手的意思。 不知不觉,云筝也沉沉睡去。 待到第二日天蒙蒙亮,陆行舟起身。 系好衣袍后,他俯身,在床上半梦半醒的云筝耳侧道:“这几日便放过你,等你好了,乖乖洗干净了等我!” 他这话说得霸道,云筝毫无拒绝的余地,只含含糊糊“唔”了声。 - 云筝从小身子骨便弱,更别说前段时日才落了水,是以这次的癸水几乎快要折腾她半条命。 虽说陆行舟为她捂了一整夜的肚子,但次日醒来,还是疼得受不了。 小桃见她在床上疼得打滚,也是一脸的担忧。 “主子,您坚持一下,奴婢这便去厨房讨些红糖水回来。” 云筝疼得浑身无力,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微弱地点了点头。 小桃急匆匆的去了厨房,将云筝的情况告知给那边的家仆。 却得到了一顿嘲讽。 “我说你能不能别在这儿碍事了?不就是来了癸水,哪个女子没经历过?有这么夸张么!再说了,你没看到我们正忙着给八姨娘做午膳么,可没时间管你。” 小桃当然知道女子都会有癸水,但她亲眼看到自家主子疼得脸色苍白,不是作假。 “不过就是一碗红糖水,不会耽搁你们太长时间的!” 小桃拽着对方的衣袖,甚至愿意自己动手,只要他们能够把灶台让出来。 可对方直接将她的手甩开,语气冷漠中还带着一丝鄙夷。 “你那主子不过是个侯爷都没宠幸过的小妾,刚一进府就弄得侯府鸡犬不宁。现在肚痛,也是活该,你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别来碍事!” 小桃身形一晃,差点被这人推得摔倒,不由满脸委屈,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她真是没用,连为主子讨一碗红糖水这么简单的差事都做不好! 厨房里,人影忙碌,仿佛她是空气中的一道透明影子,无人察觉。 小桃空手而回,心里的沮丧溢于言表,只得无奈回了倚梅园。 寝屋里,云筝的状况稍有好转,但依旧浑身发冷,她坐在床边,紧紧地裹着厚厚的棉被,试图抵挡那股抽动的疼意。 见小桃满脸泪痕的回来,她有些诧异:“这是怎么了?” 小桃一看到云筝,刚才在厨房受到的所有委屈都倾泻而出。 “主子,是奴婢没用,竟连一碗红糖水都唤不来。他们忙着给八姨娘准备午膳,都说抽不出空来煮红糖水……” 云筝听罢,心中并无太多惊讶。 她在这府中的处境,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只是未曾料到,就连一碗简单的红糖水,厨房都敢对她如此不敬。 看着不停落泪的小桃,她轻叹道:“此时不怪你,你无需自责。” 若不是她无权无势,又毫无背景,怎会在这府中受尽欺辱? 要怪,也只能怪她自己。 小桃依旧在哭哭啼啼,却又担心吵到云筝,便一直强忍着,用衣袖擦泪。 就在小桃想着晚些再去厨房碰碰运气时,却见厨房的丫鬟端着一堆吃食走了进来。 “厨房那边知晓九姨娘来了癸水腹痛,特意送了红糖水和燕窝过来给九姨娘补补身子,若九姨娘还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奴婢便是。” 云筝和小桃对视一眼,小桃的眼中满是疑惑。 明明自己刚才去的时候,厨房的人全都无视自己,还说了许多难听的话。 怎么现在又突然送东西过来了? 第50章 这小身板得有多么虚弱? 小桃一头雾水,云筝心里却明镜儿似的。 这些东西,八成是三少爷安排的。 “主子,您说这些人是不是很奇怪,奴婢方才去取食,他们那副傲慢无礼的模样,真是让人受不了。” 厨房的丫鬟走了之后,小桃才愤愤不平地朝着云筝抱怨。 云筝扯动嘴角,露出些许无奈,“既然东西已经送来了,也就不用再与他们计较这些小事。” 若不是陆行舟,想必也不会有人送东西过来。 但这话自然不能说给小桃听的。 这日夜色渐深,小桃轻轻走进云筝的寝屋,发现她依然端坐在床边,似乎仍在沉思之中。 “主子,夜色已深,还是早些安歇吧。”小桃轻声提醒。 外面寒风凛冽,这个时候,被窝才是最好的归宿。 云筝摇了摇头,“今日白日里睡得太久,此刻并无睡意。你无需在此陪我,自去休息吧。” 小桃有些担忧,她知道云筝有腹痛的毛病,若是半夜发作,那可如何是好?再者,哪有主子未眠,丫鬟先去休息的道理? “小桃,你去睡吧,我坐一会儿便也睡了。” 若是不把小桃叫走,她又如何能够等到陆行舟?今日他帮了自己,想必晚上是会过来的。 她想跟他说道声谢。 “那奴婢先为主子熄灯了,您请上床歇息,那里暖和。” 冬夜已深,桌边寒气逼人,怎比得上温暖的床铺。 云筝轻轻颔首,此刻时辰已晚,或许……他不会来了呢。 这么一想,心中不禁涌起一抹淡淡的惆怅。 当她意识到自己在期待他的到来时,云筝自己都感到惊讶。 小桃轻手轻脚地熄了灯,缓缓退出房间。 房间内陷入一片黑暗,云筝尚未适应这突如其来的黑暗,突然,一双温热的手触碰到了她的肩膀。 她顿时吓得惊呼一声:“啊!” 小桃刚刚走到屋外,还未来得及走远,便被屋内的动静吸引了回来。她轻敲了几下门扉,轻声问道:“主子,您没事吧?” 云筝勉强看清楚了屋里的人,对上陆行舟那双深邃的眼眸,她咬了咬唇,扬声道“我没事,你快去睡吧,我也睡了!” 小桃站在屋外,挠了挠头,心中满是困惑,怎么主子总是在房中发出一些怪叫? 她摇了摇头,也没多想,转身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待小桃的脚步声渐渐远去,陆行舟才坐在了云筝的床边,一只手轻车熟路的放在她的小腹上。 “三少爷……” 云筝还是不习惯,想要挣脱。 “今日不是痛得死去活来吗?现在又在别扭什么?”陆行舟淡淡地开口,声音中透露出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云筝一噎,也觉得没必要自己为难自己,索性由着他的手去了。 “今日感觉如何?”他再次询问,语气中好似透露出淡淡的关切。 这应该是她的第二日了吧,还疼得这么厉害? 这小身板得有多么虚弱? 云筝抿了抿唇,轻声道,“好些了……” 反正每个月的这几日,她都是这么过来的,也没见死了人,习惯便好了。 只是他这么明目张胆的自己送东西,万一被旁人瞧见,握住了把柄,岂不是麻烦大了? “今日多谢三少爷好意,但是日后还是不要这么冒险了。” 她这点痛,忍忍就过去了。 “怎么,小娘这是在担心我?” 他轻抚她腹部的手轻轻上移,吓得云筝那双晶莹的眸子瞪得溜圆,急忙用手按住他。 逗她确实很有意思,但也得有个度,否则这胆小的小兔子,真会吓得跳脚。 于是陆行舟将手收了回来,又重新放在了她的小腹上,为她暖着。 “厨房中张嫂是我手下的人,日后你有什么需要,直接去找她。” 陆行舟的话让云筝稍稍松了口气。 她尝试着挪动了一下身体,然而肚子的不适仍然让她难以忍受。 “怎么暖了这么久,还是浑身冰冷?” 云筝抿唇,想说她也不知道。 这身体不热,也不是她能够控制的。 就在这时,陆行舟轻轻瞥了她一眼,随后伸出手臂,将她从脖颈处穿过,紧紧拥入怀中。 突如其来的亲近让云筝惊愕不已,还以为自己来这档子事的时候,他还想着做那些,眼里有些气恼。 “看什么?还不老老实实闭上眼睛睡觉!” 她那一双水光潋滟的眼睛,光是这么望着他,就已经让他有些把持不住了。 云筝瑟缩了一下,顺从地趴在他的怀中,不敢乱动。 听着他胸口稳健的心跳声,云筝意外地发现,自己的心跳竟然与他的节奏惊人地一致。 她轻轻地将手放在他的手臂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好像……三少爷也不是那么讨人厌。 至少他现在的胸膛是热乎的,让她很温暖,也很安心。 - 云筝这事儿来了几日,陆行舟便去她的房中照顾了几日。 每次都是天微亮了才走,白天的时候又像个没事人似的与府中的人交谈。 几日过去,他眼下的乌青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加深。 “三哥儿,你这几日可是睡得不好?是被褥不舒服,还是这天气凉了,睡不暖和?” 赵氏今日看着陆行舟来给自己请安,眼下的乌青明晃晃的。 一想到陆行舟平日里在府中的形象,他该不会是出去玩把身体弄垮了吧。 那日后明月嫁进来,岂不是要吃亏? “三哥儿,你虽正值壮年,但也需得注意节制。今日我会让厨房备些安神汤品,助你调养身体。” 陆行舟这几日几乎都没怎么睡觉,精神自然不太好。 他也知道赵氏并非真心为自己着想,不过调养调养身体,也不是坏事。 毕竟他也快跟云筝那丫头…… 想到这儿,他喉咙一紧。 “那就多谢大夫人关心了。” 赵氏听着他这吊儿郎当的道谢,也懒得再追究,摆了摆手让他退下了。 倚梅园中,云筝的身体终于恢复过来。 只是一想到自己即将要与陆行舟同房,还是止不住的紧张。 之前因为癸水躲了几日,现在没了,陆行舟肯定不会再等。 而她也找不到其余的借口拖延。 小桃看着云筝忧心忡忡的模样,不解道:“主子,可是又有什么烦心事儿?癸水不是走了么,应当是好事啊!” 要换做以前,云筝当然觉得是好事。 但现在,她竟不知到底是好是坏。 就连陆行舟说的能够不让侯爷醒来后察觉自己并非处子之身的事儿,她都不知是真是假。 万一只是他哄骗自己同房的谎言呢? 小桃见云筝不说话,只觉得自己这主子的心事还真是多。 自从自己来了这倚梅园后,就没多少次是看到云筝展露笑颜。 明明她长相娇美可人,若是笑起来,肯定光彩灿烂。偏偏总是紧锁眉头,那张莹白小脸写满忧郁,让人看了也不由得心生可怜。 夜幕降临,云筝忐忑不安地坐在床边。 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侯爷时,他那急切的想要将自己扑倒的模样,她不禁有些后怕。 是不是男人都是如此? 如果陆行舟也是那般…… 第51章 小娘明早要下不来床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 云筝心里刚想着陆行舟,窗外便传来“咚咚咚”三下清脆响声。 听见这声响,云筝的心跳瞬间加速,仿佛要跳出嗓子眼儿一般,她紧张地攥紧拳头,呼吸也变得急促。 窗户被轻轻推开,下一刻,一个高大的身影从外头利落翻了进来。 只见陆行舟身着一袭墨色长袍,步伐稳健地走了进来,手中还提着一坛酒。 "三...三少爷!" 云筝急忙从床榻边站起身来,身体往后退了几步,眼神拘束。 许是知道今日要做些什么,她没有穿上外衫,仅披着一件单薄里衣。那里衣松松垮垮挂在身上,鲜艳的红色肚兜若隐若现,平添几分暧昧。 陆行舟嘴角微扬,将手中的酒坛子放在桌上,然后慢慢转过身来,目光如炬地盯着云筝。 “这可是上好的女儿红,过来尝尝?” 云筝微怔,她本以为三少爷过来便是要跟自己做那档子事的。 没想到他居然会叫自己饮酒。 看着他将酒坛打开,一股浓郁的酒香瞬间弥漫整个房间,全都是那女儿红浑厚的味道。 他为云筝斟满一杯酒,侧头看她愣在原地没动。 “傻站着作甚?” 这丫头有时还真是木讷得很,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总是出神。 云筝回过神来,脸色微微一红,声音中带着一丝惶恐和拘谨:“三少爷,我不会喝酒。” 以前在舅父家中时,舅父也很喜欢饮酒,但每次都宝贝的很。 云筝年幼时还曾好奇过这酒到底是何种味道。 本想趁着舅父不在家中时偷偷尝尝,结果谁知运气不好倒被舅父抓了个正着。 那次她被打得半死,从此再也不敢碰酒。 看着她那娇柔胆怯的小模样,陆行舟黑眸微暗。 他绕到了桌子的另一侧,将那杯酒拿在了手中,慢慢地朝她走去。 他一步步地靠近,眸中闪烁着炽热的欲望几乎要将云筝灼伤。 云筝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身体也微微颤抖起来,下意识朝向后退着,直到撞到了床沿,退无可退。 陆行舟走到她身边,与她并肩坐下,又举起酒杯放在了她那如樱桃般红润诱人的唇边,“喝了。” 云筝蹙着细细的柳叶眉,紧咬嘴唇,不敢轻易触碰眼前的酒杯。 陆行舟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低哄道,“尝尝,滋味不错。而且喝了酒,待会儿你也少遭点罪。” 少遭点罪? 云筝愣了两息,也反应过来。 听说女子第一次都会落红,那落红便是血,说是会疼。 难道他特地带酒过来,是为了给她壮胆,让她喝醉了能放松些? 思及此处,云筝咬了咬唇,而后鼓足勇气将面前的一杯酒喝了下去。 这女儿红已经在地窖中存放了许多年,香气浓郁而醇厚。 刚喝下第一口时,强烈的酒劲儿便让云筝猝不及防,一股火辣辣的刺痛从嗓子眼传来。 她就知道这人是骗自己的,这酒一点都不好喝! 陆行舟看着她被呛得通红的小脸,不禁低低笑出了声。 “你还笑?”云筝咬唇,有些委屈。 “谁叫你喝得这么急。” 陆行舟勾了勾唇,伸出手轻摸了下她的头顶,又拿起酒壶,再斟了一杯:“再试试?” “我不喝了!” 云筝嘟着嘴,那一杯酒就已经让她难受至极,为何要再为难自己。 “你信我,第二杯才能品出这酒的滋味,绝对与方才那一杯不同。” 陆行舟一脸笃定,云筝却是一点都不相信。 “我不要……” “这么不听话?” 陆行舟抬起手,长指滑过她的脸颊,那动作轻柔得宛如一片羽毛缓缓飘落,而后顺着肌肤的曲线一路往下,最终停留在她的胸前。 这时,他大手一捏,云筝猛地惊呼了一声。 她还是处子,是以身体尤为敏感。 现在陆行舟不过是轻轻摸一下,她便浑身燥热瘫软,根本使不上力气。 “小娘乖,再喝一杯,我保证,就这么一杯!” 陆行舟的语气低哑而诱惑,并未放弃让云筝喝下第二杯的打算。 云筝抵抗无效,又被他灌了一杯。 两杯烈酒入喉,她顿时感觉天旋地转,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画面都开始出现了重影。 她努力摇晃着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目光恍惚地看向旁边的陆行舟。 半晌,她皱眉,喃喃道:“为何……有两个三少爷?” 陆行舟被她这副娇憨模样逗得失笑,顺势伸出一只胳膊,一把搂住了她的细腰。 掌心稍稍用力一扯,两人便一同滚落到了宽敞的床榻之上。 金钩滑落,幔帐落下,床榻里的光线也霎时变暗。陆行舟翻了个身,将云筝娇小的身躯压在身下。 “若是有两个我,小娘明早怕是要下不来床了。” 云筝皱着眉嘟囔着,根本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此刻的她只觉浑身燥热难耐,仿佛有一团火焰在体内燃烧,令她几欲扯去身上所有衣物以求一丝清凉。 陆行舟见状,眼神微黯,随即长指轻轻探入她牙白的亵裤。 他的动作轻柔而舒缓,似在抚摸一件珍贵无比的宝物。然而,这看似温柔的举动却让云筝的身体愈发滚烫起来,一股异样涌遍全身。 “唔,痛……” 云筝红着脸,咬着唇,一双小手下意识抵着男人的胸膛。 陆行舟此刻也不好受。 “没事,一会儿就不疼了。” 陆行舟之前也未跟女子做过这种事情,见云筝难受,也只能僵着身子哄,“听话,放松点。” 他俯下身去吻她,试图让她别那么紧绷。 她将他裹得动弹不得,差点让他缴械投降。 好在他及时忍住,又去哄她放松些。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云筝逐渐适应,失了血色的脸庞渐渐泛起娇媚的酡红,眼角也沁出细细的泪。 陆行舟低头吻住她眼角的泪水:“小娘真乖。” 他哑声轻哄着,动作却是半点不温柔,疾风骤雨般,蛮横霸道。 这一夜,云筝迷迷糊糊,不知道被陆行舟要了多少次。 直到最后,她已彻底累晕过去。 第52章 占有她 翌日,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房间里,照亮了有些凌乱的床铺。 云筝悠悠转醒,环顾四周,陆行舟早已不知去向,就连桌上的酒坛也被收拾得干干净净。 他倒是注重细节。 却不曾想她试图起身下床时,一股强烈的酸痛感瞬间传遍了全身。 她皱眉“嘶”了一声,这股酸痛使得她几乎无法动弹,更别提下床走路了。 稍稍一动,不仅双腿酸疼,就连那里,都是一阵灼热。 她有些愣神,昨夜到底是有多么的疯狂? 她却是一点都不记得了。 为了不被人发现异常,云筝谎称自己今日头疼,一整天都没下床。 小桃担心她身体出了什么差池,眼看就要去找大夫,最后还是云筝将她拦下,找了个借口打消了小桃找大夫的念头。 这日夜里,用过晚膳后,云筝靠在床上,关于昨夜的一些零星记忆断断续续涌现脑海。 她醉得厉害,浑身又发软,被三少爷翻来覆去摆弄成各种姿势,也无力法抗,只能任由那人贪婪索取…… 怪不得今天疼了了一阵日。 云筝咬了咬唇,强压下颊边的那阵热意,又试图将那些记忆从脑海中驱赶走。 如今她已与三少爷做了那事,叫他得偿所愿了,那他应当也会遵守诺言,再不会来打扰她了。 想到这儿,云筝心中悬着的那块大石头总算是落下。 无论怎样,这件事情好歹也算是有了一个结论。 她将整个人都缩进了被子里,裹得严严实实。 正打算闭上眼睛睡下,又听见了窗户外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她心里猛地一惊,以为是进了老鼠,连忙睁开眼睛,想要起身去查看一下情况。 然而,就在她抬起头的瞬间,却意外地与一双深邃而黝黑的眼眸对上。 “三少爷?!” 她一惊,没料到他今夜也会来。 陆行舟似乎看穿了云筝的心思,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戏谑的笑:“小娘这么晚了没睡,可是在想我?” 他的语气带着几分轻佻,云筝满脸通红,垂下眼眸不去看他。 “妾身已经完成了与三少爷的约定,三少爷今后不该再来找妾身才是!” 他不是说过,只要让她尝过一回,日后便不会再来打扰她么? 如今看来,男人的话果然不可轻信! 此刻的她,与昨日醉酒时判若两人,昨日的她,热情似火,让人难以抵挡。今日却冷若冰霜,拒人于千里之外。 陆行舟还是喜欢她昨日那副欲求不满的模样。 “小娘这是翻脸不认人了?难不成忘了昨日答应过我什么?”陆行舟眉头微皱,语气中透露出些许不满。 云筝闻言却是一脸茫然,完全不明白他所言何意。 “妾身何时答应过三少爷什么?”她瞪大了眼睛,直直地望着陆行舟,努力回忆着昨晚,脑中却只有一片模糊不清的记忆。 那两杯烈酒下肚之后,她整个人便失去了意识,对于之后发生的事情毫无印象可言。 “忘了?那我不介意提醒你一下!” 说罢,陆行舟猛地伸手,一把掀起了云筝身上的被子。 突如其来的凉意如同潮水般涌来,浸透了云筝的肌肤,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陆行舟却视若无睹,伸出温热的手掌,缓缓贴近云筝的胸口,他用自己温热的手掌轻轻地贴在了她的胸前,眼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与暧昧。 “昨日小娘说我太厉害,舍不得我,所以答应今日再来一次。” 云筝瞠目结舌的看着他,这怎么可能?! 见她呆滞的模样,陆行舟轻笑道:“小娘该不会真的忘了吧?” 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宛如一阵轻风拂过耳畔,却又带着几分调侃之意。 云筝的脸色涨得通红,心中暗自懊恼,怎么会在醉酒后说出如此羞人的话语? 可下一刻,脑中却涌上一些关于昨夜,断断续续的疯狂记忆。 那时她早已被他折磨的浑身无力,偏偏他还嫌不满意,非要继续折磨自己,明知自己想要,却在外面磨蹭不肯进来。 要让自己求他。 云筝带着哭腔顺从,他这才肯给了她。 还俯身在她的耳边呢喃,问她明日还要不要再与自己颠鸾倒凤。 云筝只记得自己哭哭啼啼,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最后还是他半哄着,才点头答应。 这么说来,她确实是答应了,但却是在意识不清醒的前提下答应的。 “三少爷,您这……分明就是在耍赖!” 陆行舟看着眼前人逐渐清明的眼神,嘴角微扬,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我本就是个无赖,小娘今日才知晓么?” 云筝闻言,气结于心,却又不知如何反驳,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他。 这样的目光对于陆行舟来说毫无威慑力可言,反而愈发觉得燥热难耐,高大身躯朝前扑去,同时一把扯下挂着幔帐的银瓯钩。 随着床帘的落下,整个房间瞬间变得昏暗而暧昧。 云筝不禁惊呼出声:“三少爷......不,不要!” 可此时的陆行舟哪里还听得进去,他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占有她。 云筝不想再来一次,被他压在身下时还用那白皙的小手抵着他的胸口。 “为何,难道昨日你不舒服?” 陆行舟明知故问,让云筝红着脸羞涩得不知该如何作答。 她昨日并非觉得不舒服,甚至还有些情难自禁。 只是…… 他们这本就不符合礼数,而且他也答应过自己,只要一次的! 陆行舟将手探入了她的裙摆,“小娘,承认吧,你也很喜欢不是么?” “我…我没有……”云筝咬唇否认。 却听男人嗤笑一声,“何必嘴硬为难自己,反正现下除了我,又没人看见。” 云筝被他撩拨得浑身颤抖,整个人都软得如一滩春水般。 意乱情迷之际,陆行舟再次俯身,堵住了她的唇。 又是一夜疯狂。 在云筝精疲力竭要闭上眼睛睡过去之时,隐隐约约听到男人在耳畔哑声道:“你的身子远比我想象中的还要舒服。” 云筝累得不轻,阖着眼皮,嘴里只轻轻呜咽一声。 陆行舟抬手见她额间被汗水浸湿的碎发抚顺,靠在她的身侧道:“在我没有对你的身子腻味之前,我还会再来。” 第53章 食髓知味,爱不释手 反正父亲尚且未好。 他既然还能够与她缠绵,为何要浪费这大好的良宵? 之前没碰过云筝时,陆行舟也以为不过就是一个女人,睡一次索然无味可以抛弃了。 但昨日与云筝水乳交融,达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愉悦。 那感觉着实美妙,叫他白日都惦念着。 今日与她再次相交,甚至比昨日还要欢愉。 她的身子就像是未开掘的宝藏,叫他食髓知味,爱不释手。 陆行舟靠在云筝的身边缓缓睡了过去。 当晨曦初现,他才悄然离去。 只是这一次离开前,他转过头来,目光凝视着云筝许久,才从窗户离开。 连着两日,云筝不但没有调养好身体,反而比昨日还要酸痛难耐。 但若是继续卧床不起,小桃那丫头必定会担心得跑去找大夫。 无奈,云筝只得咬紧牙关,强行支撑起身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以此来打消小桃的担忧。 - 午膳过后,云筝静静地坐在庭院之中,目光投向院外那盛开的梅花。 昨夜她没饮酒,因此尽管身体疲惫不堪,但意识清醒。 此刻,她的脑海里不断回响着陆行舟所说的每一句话。 他说,他没有腻味之前,还会再来。 这与他们之前的约定截然不同。 如此出尔反尔、背信弃义之人,实在是……无耻! 想到这儿,云筝不受控制地一拍桌子,声音响亮。 在旁边扫地的小桃都吓了一跳。 "主子,您……您怎么了?发生何事了吗?"小桃惊恐地看着云筝,眼中满是担忧之色。 云筝回过神来,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的笑容,试图掩饰自己刚才的失态。 “无事,无事,你忙你的。” 这陆行舟,分明就是在耍她! 可是气归气,偏偏她拿他半点办法没有。 他是侯府的三少爷,加之这件事见不得光。她连找人商量都不敢,又怎么能够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想到这儿,云筝心中不由得涌起一股挫败感,她无力地用双手撑起下巴。 早知如此,当初她就不该轻易相信陆行舟那番鬼话。 现在自己的清白交出去了,他还出尔反尔! 自己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冬日的风寒冷刺骨,云筝在外面坐了会儿便冷得不行,不得不回到屋里取暖。 小桃恰好抱着今天要用的木炭走了进来,又将一封信递到云筝面前:“主子,这是刚刚有人送过来的信。” 云筝眼眸一颤。 她在外面认识的人不多,能给她写信的人更是没几个。 她略带一丝兴奋地撕开信封,映入眼帘的是阿姐的字迹。 信中写着,朱炳刚现已归家。 阿姐还在信中感谢了她一番,说若是日后有需要帮忙之处,定当全力以赴。 还说欠下的银两会尽快还上,让云筝再等等。 云筝并不在意这笔钱何时能够还回来,毕竟她目前并无急用之处。 看着信上阿姐比之前轻松了不少的语气,她一直悬着的心也如释重负般落回原处。 想起这事儿还是大少爷帮自己办妥的。 她便打算给大少爷送个谢礼。 可要送什么,又成了她的难题。 正当她一筹莫展之际,站在一旁的小桃灵机一动,提议道:“主子,不如试试送鞋吧!” 云筝:“送鞋?” 小桃用力点了点脑袋,“对啊,主子你想啊,大少爷经常领兵出征,必定会跋涉长途,那脚上的鞋子指定磨损得比常人要快吧!” 云筝听后点了点头,觉得小桃说的确实很有道理。 “可是我之前并未做过鞋。” 她之前顶多也就是绣绣花,拿出去卖了点银子。不知道这鞋,自己能不能行。 毕竟,做鞋可比绣花繁复得多呢。 “奴婢相信主子这双巧手是肯定能行的,之前送给二少爷的护膝,不也是主子第一次做么,奴婢听说二少爷喜欢得不行,直赞非常合身呢!” 云筝错愕,“二少爷真这么觉得?” "奴婢岂会骗主子?”小桃用力地点头,眼神中毫无半丝虚假之意。 只要自己所赠之物能被他人派上用场,于云筝而言已心满意足 “那今日你便上街一趟,选购一些制鞋所需的材料,切记不得买太便宜的,还是要稍微好些的。” 毕竟是送给大少爷的,若过于粗陋低廉,她也送不出手。 “主子尽管宽心,包在奴婢身上!” 小桃轻拍胸脯,向云筝百般保证后,方才接过银钱出门采购物品去了。 - 阳光慵懒地洒在午后的街市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来往行人或行色匆匆、或悠然自得,一片热闹繁华。 陆行舟今日下朝归来,坐在宽敞而华丽的马车内,有些不耐烦地掀开车帘,“怎么还没到?” 车夫有些无奈,“三少爷,今日街上的人太多了,有些拥堵。” 也不是他不想走快啊,若强行驱驰,万一撞伤行人,可就惹下大祸了。 陆行舟自然明白车夫所言不假,却不知为何,就是想要早些回到侯府中。 想要早些,见到那个小兔子。 一想到前两日与她共度的那些缠绵悱恻,心里都隐隐发烫。 “停车,我自己走回去!” 走走,就当是平心静气了。 车夫有些意外,但还是将车停在了路边。 陆行舟下车后,脚朝着侯府的方向而去。 行至前方没多久,忽的一个有些耳熟的嗓音钻入耳中—— “哎呀,便宜一点嘛,以后我还来。” 陆行舟蹙眉,回头一看,便见一个布料铺子前,一袭青色袄子的小桃正在与一个商贩讨价还价。 “你在此处作甚?” 小桃转过身来,目光落在了忽然出现的陆行舟身上,不禁吓得浑身一颤。 "三少爷万安!" 她急忙俯身施礼,陆行舟并没有太多耐性,只是随意地挥了挥手示意她起身。 “我问你在这儿作甚?” 这丫鬟怎么与她那主子一样,也是呆呆的。 小桃虽说跟在云筝身边在府中没什么地位,却是个聪慧伶俐之人。 虽说自家主子是为了感激大少爷帮忙之事才送礼,但怎么说妾侍与少爷的身份有别,私相授受终归不是什么光彩事。 若是叫三少爷知道是给大少爷送礼,万一三少爷误解了主子与大少爷之间的关系该如何是好? 小桃思索片刻,还是决定先支支吾吾的隐瞒着,“奴婢……奴婢是出来帮主子买东西的。” 陆行舟闻言,朝那铺子看了一眼,发现是一些针线玩意儿。 云筝的女红一直不错,之前还为他绣过香囊。 难不成那丫头觉得自己今后在府中愿意护着她,所以想准备个礼物? “你家主子买了东西可是要送人?” 话音刚落,只见小桃浑身猛地一颤,没想到陆行舟居然猜到了。 她眼神四处飘忽,结结巴巴道:“这......奴婢......” 见她这副模样,陆行舟还有什么不明白。 看来那小兔子真的打算给他一个惊喜。 第54章 穿上它,让我看看 就在小桃以为自己避无可避、打算如实招来的时候,陆行舟却像没事儿人一样,与她擦肩而过。 “买吧,买完了早些回去。” 小桃本以为自己都快藏不住了,还在想回去之后如何向主子交代,没想到三少爷居然就这么算了? 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陆行舟心情格外愉悦,从热闹的街市一直走回侯府。 刚踏进府门,步入外院与内院连接的长廊,正巧碰见了赵氏和魏嬷嬷。 见他那春光满面的模样,魏嬷嬷转头看向赵氏:"夫人,三少爷今日似乎心情很不错?" 要知道陆行舟平日在府上,可都板着一张脸。即便偶尔笑,也并非发自内心,笑意从不达眼底。 赵氏看着陆行舟从身前走远,也觉得稀奇。 这是遇到什么好事了,居然嘴角一直都勾着笑。 “三少爷莫不是在外面遇到表姑娘了?” 魏嬷嬷也是随口一说,赵氏冷哼了一声,“他若是遇到明月能这般笑,我倒是松了口气!” 魏嬷嬷自觉说错话,赶紧低下头,不敢再轻易开口。 当天夜里,陆行舟又如同前几日那般悄悄地前往云筝的倚梅园。 从窗户翻进房间的时候,还吓到了正背对着窗户的云筝。 云筝捂着自己的嘴转身,觉得自己迟早会被这人给吓死。 “三少爷,您怎么……” 又来了? 这人是天天来不腻的么? 陆行舟今日心情不错,走到桌前从自己的怀中掏出了一个东西,扔在了桌上。 云筝不明所以,盯着他没动。 这人又搞什么花样? “送你的,过来拆开看看!” 陆行舟想着既然她都要送自己东西了,那自己也不能白拿她的,是以也给她选了个回礼。 云筝有些意外,走到桌前,看着那锦袋都有些不可置信。 三少爷,竟然会送她礼物? 在陆行舟灼灼的注视下,云筝只得打开那桌上的锦袋。 映入眼帘的,是一件流光溢彩的珍珠衫。 晶莹剔透的珍珠镶嵌在柔软的衣料上,颗粒饱满的珍珠色彩淡雅纯净,质地淳厚,如这冬日的月色,柔亮闪烁,又如夜空中闪烁的繁星般耀眼夺目。 因是天然的东西,每一颗的色泽都有细微的差异,每一颗亦有独特的韵味。 颗颗相串,耀眼夺目,清冷却不失温柔,让人移不开眼睛。 云筝看着这珍珠衫,半晌都没回过神。 陆行舟坐在一旁,很满意她这个反应。 第一眼看到这件洁白无瑕的珍珠衫时,他便觉得与云筝最为相配。 “你可喜欢?”他问。 云筝眨了眨眼,似乎被那珍珠的光芒所迷惑,但下一刻,她轻轻将珍珠衫推回了桌上。 “三少爷,这礼物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珍珠大都出自南海,经过长途跋涉,才能抵达京城贩卖,耗资不菲。 更别提这一件珍珠衫起码得三百颗上品珍珠制作而成,这样的礼,实在太重。 见她拒绝,陆行舟不悦,索性拉住她的手腕,一把将她拽到身前,摁在腿上坐下。 “三少爷!”云筝惊呼。 男人的薄唇却贴近她的耳垂,嗓音低沉:“我送出去的东西,就没有收回来的道理。这珍珠衫与你正相称,乖乖收下,嗯?” 热息拂过耳廓,微微发痒,云筝想要躲开,却被他牢牢地搂住,动弹不得。 “穿上它,让我看看。” 他在云筝的面前尤为强势,这衣裳非得让她当场试一试。 就在云筝准备将那件珍珠衫披上身时,他悠然开口:“只穿珍珠衫。” 她拿着珍珠衫的手一顿,有些错愕地看向他。 这珍珠衫原本就是件华美的配饰,穿在衣物之外,根本无法遮掩什么。 若真的只穿这一件,那岂不是……全都看光了? 云筝心里一颤,原来他从一开始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妾身穿不了。”她握着珍珠衫,坚决地拒绝了。 本来这东西她就不想要,现在他又哄着自己穿得那么露骨给他看。 像什么话! “好小娘,你便满足我这么一次?你可知今日我进宫,领了个差事,再过不久便要离开京城了。” 云筝有些意外。 三少爷一直都是游手好闲,无所事事的纨绔,不是与朋友去喝花酒,便是约人去斗蛐蛐儿。 反正云筝进府这么久,就没见他有过什么正经事,现下他却领了个差事? “我骗你作甚。” 陆行舟对上云筝那半信半疑的杏眸:“皇上命我随二皇子去洛阳巡视,过两日便走,最早也得年后才回得来了。” 云筝见他这一本正经的模样,又想到这几日他一直往宫中跑,指不定就是因为此事。 他年纪也不小了,虽然侯爷至今仍卧病在床,但总有一天会康复。若是侯爷醒来时见三少爷还是无所事事,难免会心生不悦,为其担忧。 他此番去洛阳,若是办差顺利,说不定还能赚点功绩回来,也是好事儿。 “小娘,再过几日你便是想见也见不到我了。” 这话让云筝脸颊迅速染上一抹嫣红。 “我...我哪有想见你。” 她羞赧低下头,避免与他的目光接触。 陆行舟起身,绕到她的身后,修长的手臂将她圈在怀中。 “就当是满足我临行前的最后一个愿望,将这珍珠衫穿给我看一回?” 他说来说去,还是要让云筝光着身子穿这珍珠衫。 云筝面子薄,还是不愿意。 陆行舟轻声细语:“我保证,只是看看,绝不会对你做什么,这总行了吧!” 云筝心中略有犹豫。 三少爷这几日在府中确实帮了她不少,自己难受那几日,他每日吩咐厨房那边给自己送吃的,还每晚都来为她暖肚子。 其实…… 他也不算是坏人。 虽说现在是冬日,但陆行舟的体温仍比云筝高出不少。 此刻,他的手轻轻抚摸着云筝的脸颊,那份温热透过肌肤传递给她,让她的心跳不自觉加速。 在陆行舟的温柔哄劝下,云筝最终点头答应。 不多时,云筝缓缓从黄花梨喜鹊石榴纹屏风后走出来,整个人都局促不安。 她的双手不知所措地交叠在身前,既想遮住上面,又想遮住下面,却又哪里遮不住。 一张小脸早已红得像是熟透了的苹果,绯红如霞,娇艳欲滴。 云筝不仅容貌绝美,身材也是婀娜多姿,凹凸有致,该有肉的地方有肉,该瘦的地方瘦。 此时穿着一袭珍珠衫,那衫子贴身而下,将她的身形勾勒得修长纤细,清纯间透着几丝青涩甜美。 陆行舟眼中闪过一丝暗色,毫不犹豫地走上前,将云筝一把打横抱起。 “三少爷!” 第55章 乖,替我解开 “三少爷!” 云筝惊呼,他不是说了不会对自己做些什么的么? 再次被男人高大炽热的身躯压在身下,云筝有些欲哭无泪。 之前就被他骗过那么多回,今日竟然又相信了他的鬼话! “三少爷,您明明说过……唔!” 陆行舟直接用唇堵住她接下来的话,修长的大掌抚上她纤细的腰肢,抚弄着那一颗颗晶莹剔透的珍珠,以及珍珠之下那细嫩娇滑的雪肤。 云筝初初破身,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撩拨,整个人轻颤不已:“三少爷,不要……” 看着她那染上了情欲的眼眸,陆行舟也不再忍耐,牵着她的手解开腰带:“乖,替我解开。” 云筝哪有机会说不。 衣带解开,长袍落地,炽热抵着,沉入。 云筝仰头咬唇,抑制不住轻呼了一声。 ** 陆行舟天不亮便从云筝的床榻上下来了。 穿戴好衣袍,看着榻边昏昏沉睡的小娘子,他喉头微滚。 昨夜虽已要了三回,但看着她眉眼间娇媚的艳色,依旧有些意动。 窗外天光灰蒙蒙,他克制地压下腹间那股燥意,只俯身在她脸颊落下一吻:“乖乖等爷回来。” 说罢,夺窗而去。 云筝醒来时,窗外已是天光大明。 她刚想起身,可浑身被碾压过的酸痛又叫她躺了回来。 陆行舟每次与她做这种事,总是让她疲惫不堪,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 这一次,亦是如此。 她无力地躺在床上,盯着绣花幔帐慢慢寻回意识,又看了眼床边空空如也的床榻。 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时候离去的?她一点感觉都没有。 但好似在迷迷糊糊中,有人在她脸颊上轻轻印下了一个如同羽毛般温柔的吻。 陆行舟会那般温柔的吻她? 唔,大概是在做梦吧。 - 陆行舟确实没哄骗云筝,他领了个监察副使的差事,没过几日便离开了府邸。 因着两人身份,他走时并未去与云筝道别。 还是小桃将三少爷离府的消息告诉的云筝。 云筝听闻陆行舟的离去,心中不禁松了一口气,然而轻松之余,又夹杂着些许难以言明的情绪。 但当着小桃的面不好表露,只能藏在心里。 陆行舟走后,云筝开始专心致志地为大少爷做鞋。 做鞋和绣花一样,都需要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相同的步骤,时间一长,难免让人觉得有些无聊。 每当此时,云筝脑中便浮现出陆行舟的身影。 也不知道他在外面过得如何,到了洛阳没有,差事办的如何,有没有遇到什么难处? 想来想去,云筝又不知不觉想到与他初见时的场景,还有每一次的亲密接触,水乳交融…… 小桃小心翼翼地倒好一杯热茶,递给云筝时道:“主子,您想什么呢,想的如此入迷,还笑了呢!” 云筝一愣,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角。 自己居然想着陆行舟笑了? 她摇了摇头,自己定是中邪了! - 日子一天天过去,天气也越来越冷。 府邸中的梅花似乎与寒冷的天气达成了某种默契,越是寒气逼人,它们便愈发绽放得娇艳欲滴。随着梅花的盛开,新年也来了。 除夕向来都是阖家团圆的节日,只是云筝之前在舅父家,并未体会过什么温暖。 今年到了侯府,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热闹与温馨。 侯府内人丁兴旺,姨娘便有九位之多,更不用说那些忙碌于府中的无数家仆。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悦,期待着除夕夜的到来,整个侯府也都被欢乐祥和的气氛包围。 今年的除夕,除了远在他乡的陆行舟,侯府上下几乎齐聚一堂,热闹非凡。 云筝也受到了这喜庆气氛的感染,心情愉悦,步伐轻快。她想着今日府上人多,自己应当能够低调行事,不会引起注意。 于是,她拿着昨日才精心绣好的乌皂靴,悄悄前往大少爷的院子。 刚到院外,恰巧大少爷陆行简也要出门。 今日的陆行简身着件灰白色的长袍,外披一件貂裘,身姿挺拔如松,芝兰玉树一般,与他那沉稳内敛的气质,尤为相符。 他抬头一瞥,便看到那抹淡绿色倩影,在这银装素裹的冬日,格外清新亮眼。 云筝一路小跑到了陆行简的面前,弯腰行了个礼。 “妾身见过大少爷,大少爷除夕新禧!” 陆行简微微颔首,英俊脸庞依旧没多少表情。 “九姨娘找我有事?” 这条隐蔽的小路,只通往他那寂静的院子,另一端并无出口。 经他这么一问,云筝才将怀中的靴子小心翼翼拿了出来。 “这是妾身做来送给大少爷的。” 陆行简垂眸一看,就看见了那双绣着祥云样式的乌皂靴。 他眉头微皱,声音冷淡:“小娘,这似乎不妥。” 今日是除夕,她身为父亲的小妾,本就不该与自己私下见面,更别提还带着礼物。 这行为,实在越矩了。 云筝察觉到他的误解,忙解释道:“大少爷别误会,妾身只是想谢您上次出手相助,这乌皂靴也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东西。” 但无论是不是谢礼,在陆行简眼中,这一切都不合时宜。 他本想拒绝,但当他抬头,看到云筝那满是期待又略带忐忑的眼眸时,话却如同被堵在了喉里,怎么也说不出口。 云筝则是懊悔着,自己或许真不该如此冒昧地给大少爷送来这双鞋。 或许在大少爷眼中,这双鞋并不算什么。 但这是她唯一能够拿得出手的了。 她浓密的睫毛如同扇子般,轻轻遮住了那双如星辰璀璨的眼。 陆行简深吸一口气,却终究伸出手,从她怀中取过那双鞋。 云筝一愣,抬头望向陆行简。 陆行简面容依旧冷峻,只轻声道:“多谢九姨娘好意,只是你我身份有别,日后不必再做这样的事。我上回帮你,也只是举手之劳。” 云筝闻言,心下一阵惭愧,忙欠了欠身子道:“大少爷的话妾身记下了!” 陆行简轻嗯了声,提步离去。 云筝望着他的背影,愈发觉得陆行简是个品行端正的君子,不像三少爷,只知道欺负自己。 无论如何,大少收下了她的谢礼,她也了却一桩心事。 云筝转身,打算离开,不期然却被一道端庄翩然的身影拦住了去路。 “你方才给了他什么?” 第56章 除夕夜的焰火 来者是府中四小姐,陆诗澜。 陆诗澜方才也是来找陆行简,邀他一同前往正厅,没想到撞见了他与云筝说话的场面。 只是隔得太远,她听不到两人在说什么。 现在大哥离开,她正好也能抓着这九姨娘问个清楚。 见到突然出现的陆诗澜,云筝吓了一跳,忙解释道,“四小姐误会了,妾身只是为了答谢前几日大少爷帮了妾身的忙而已,没别的意思。” 陆诗澜盯着云筝看了半晌,才往后退了半步道:“你最好搞清楚你的身份,若是你想将这侯府搅得天翻地覆,我第一个饶不了你!” 云筝深知四小姐对她并无好感,此刻的威胁之意她听得一清二楚。 “四小姐不必多虑,妾身明白。” 陆诗澜冷哼一声,又道:“日后不许你单独过来找我大哥,听见没有?” 这狐媚子,一看就知道心思深重,要盯紧些才行。 云筝心中有苦难言,想说自己也不是什么洪水猛兽,何必这么提防着自己。 再说大少爷都没说什么呢。 “我和你说话呢,你听到没有?” 陆诗澜见云筝对自己置若罔闻,心中涌起一股无名火。 自从她回到这侯府,便见这个九姨娘先是和三哥不清不楚,后来二哥又不顾寒冷,跳进池塘救她,现下她还私下里来寻大哥。 一个妾侍,如此不安于室,实在是可恶至极。 “妾身知道了。” 云筝在陆诗澜面前,根本没有什么底气可言。 加上现在侯爷没醒,唯一能为自己撑腰的陆行舟也已离开了京城。 她再不低调一些,若真被四小姐或者其他人记恨上,她在府里就别想安生了。 见她这唯唯诺诺的模样,陆诗澜才稍微舒了口气。 就算是被父亲带入了侯府,也只是个上不了台面的东西罢了! 遂也不再与云筝多做纠缠,径自朝着正厅迈去,步履间透着一丝傲然。 - 松涛苑内,云筝独自一人侍奉着勇威侯。 也不知是不是她运气不好,每当府中有宴会,总是轮到她值守。 给侯爷喂过药,安顿他睡下后,云筝踱步至松涛苑的庭内,透透气。 侯府轩丽,松涛苑作为侯爷的居所,与正厅十分相近。 今日除夕盛宴,即便云筝只是站在松涛苑门口,也能清晰地听到正厅传来的欢声笑语。 这欢声笑语、团圆氛围的节日里,自己却如同一片飘零的落叶,孤零零地独自度过。 或许在这世间,已无人会记起,还有她这么个存在。 云筝轻轻叹了口气,心中伤感如涟漪般荡漾。 “你叹什么气?” 一声突如其来的询问,打破了周围的宁静,让云筝的心猛地一跳。 她转过头去,只见二少爷陆行易正站在不远处,那清隽修长的身影让她稍稍松口气。 “二少爷万福。” 她连忙低下头,恭敬地行礼,又好奇问了句,“您是来看侯爷的吗?侯爷方才吃过药,已经睡下了。” 云筝轻声提醒,却看到陆行易缓缓朝她走来。 他淡淡开口:“我不是来看父亲的。” 不是? 云筝有些疑惑了,若不是来看侯爷,那是来看谁? 陆行易的目光似乎透过她,望向远方:“出来透透气罢了。” 也不等云筝开口,他看向她,“父亲既已睡下,你也不用站在门口守候,为何不去休息?” 云筝轻轻摇了摇头:“不用了,妾身与府上的其他姨娘并不熟悉,况且今日还是妾身的当值之日,还是不要乱跑为好。” 陆行易并未多说,只道,“你上次送我的护膝很好,多谢了。” 云筝一愣,若不是他提起来,她都忘了问他那护膝如何,没想到他今日会主动提起。 想到这儿,云筝轻轻地勾起了唇角,“二少爷喜欢便好!” 陆行易看着她的笑,也弯了弯眼角。 冬日寒风拂过,两人站在庭前,一时格外安静。 云筝有些不大适应这份静谧,没话找话,“二少爷,您应当看过许多书吧?” 陆行易道,"书海茫茫,学问无边,书是不会有看完的一日的。” 这话高深莫测,云筝有些似懂非懂。 “你对读书感兴趣?”陆行易问。 云筝略显局促,“妾身家中贫寒,没有银子供妾身读书。” 舅父家里的钱,全部都拿给他的儿子了,从小到大,表哥总是能得到更好的待遇,也是唯一一个有资格去学堂的。 自己只能在家中忙碌于琐事,最后还落了个被卖掉的命运。 读书于她而言,遥不可及。 “你若是感兴趣,我送你几本浅显易懂的读物,你便当打发时间的玩意儿,随便看看便是。” “真的吗?”云筝的眼中闪烁着激动的光芒,仿佛满天繁星都藏匿其中。 陆行易被她的激动模样逗笑了,嘴角轻扬:"不过是几本书罢了,有何不可?" “那真是太好了,多谢二少爷!” 云筝满脸欢喜,觉得这府中还是有很多好人的。 大少爷是好人,二少爷也是好人,三少爷……勉强也算个好人吧! “嘭嘭嘭,嘭嘭嘭——” 突然间,天空中绽放出了绚烂的烟火。 “是焰火!” 云筝一眨不眨地盯着天空的烟火,激动不已。 她在舅父家中时,从未见过如此盛大的烟火。 明亮璀璨的烟火在夜空中绽放,五彩斑斓的光芒映照在云筝白皙的脸上,也照着她双眸愈发灵动。 她一门心思都在天边的烟火上,浑然不觉陆行易的目光牢牢锁定在她身上。 直到这场盛大的除夕烟火璀璨落幕,云筝轻声呢喃:“这烟火真美啊。” 说罢,她才感觉到了身旁那道炙热的视线。 云筝略带困惑地侧过头:“二少爷,妾身脸上……莫非有什么不妥之处?” 陆行易眼中闪过一抹温柔的笑意,“没有。” 目光依旧牢牢锁定在她的脸上,与她对视。 宁静的夜,两人的视线交织在一起,空气中仿佛弥漫着一种说不出的情愫。 云筝的心跳瞬间加速,被他的目光看得有些不知所措。 “那妾身……妾身继续照顾侯爷了,二少爷告辞。”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跑了。 看着那抹背影消失在屋后,陆行易嘴角弧度压下,漆黑眼底一片晦暗不明。 第57章 勇威候病情好转 除夕过后,便迎来了新的一年。 大年初一的清晨,侯府也给各房姨娘发了赏钱。 云筝得了二十两,沉甸甸地拿在手中时,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露出了新年里最为灿烂的笑容。 看着在倚梅园忙前忙后的小桃,云筝坐在桌前,轻轻招了招手:“小桃。” 小桃立刻跑了过来,双手在衣裙上随意擦了擦,恭敬地站在云筝面前:“主子,有何吩咐?” 云筝从自己的钱袋子里摸出了些银子,递给了小桃。 小桃误以为她想要自己出府采购些什么,于是好奇地问了句:“主子是要奴婢买什么东西么?” 谁知道云筝却道:“新年了,这是发给你的红包。” 在这府邸之中,她过得小心翼翼,唯有回到倚梅园,与小桃相伴时,她方能短暂地放下心中的戒备,享受片刻的宁静。 新年要有新气象,小桃是她身边唯一的丫鬟,自己当然也得护着些。 小桃看着手中的银两,眼中满是惊讶与感动,“主子……” “拿着吧,去买些自己喜欢的东西,存着也行!” 小桃见她是认真的,抬手将那些银子接过。 “多谢主子!奴婢这就去厨房,让那边的下人多做些主子爱吃的菜式送过来!” 看着小桃满脸欢喜地离去,云筝的心中也涌起一股暖意。 这个新年,过得比她预想的还要愉快。 除夕的热闹气氛尚未消散,勇威侯的病情就出现了转机。 大夫再次来到松涛苑为侯爷诊治,这一次,侯爷虽然不能起身,却已经能够清晰地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就连大夫询问他可有哪里不舒服,他也能条理清晰地说出个全部来。 听闻侯爷好转的消息,赵氏与府中的各位姨娘也都聚集在这松涛苑中。 “你们都来了啊。”勇威候缓声道。 在听到侯爷那深沉的嗓音后,好几个姨娘都是喜极而泣,手中的绣帕轻轻地擦拭眼角的泪珠。 “太好了,侯爷您可算要好了。” “侯爷您再多说说话吧,妾身们听着心里也欢喜。” 姨娘们各有姿色,风情万种,宛若百花齐放,皆是娇艳动人。 一旁的大夫默默看着,心中不禁感叹侯爷的福气。 但勇威侯的视线只是淡淡地扫过了这屋内众人,最终落在了站在角落的那道淡粉色的娇小身影上。 “这些日子,九姨娘辛苦了。” 这话像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云筝心中猛然一跳,完全没有料到勇威侯会在这个时刻提到自己。 而方才还在低声啜泣的众人,也都纷纷转向云筝,有惊讶,有嫉妒,有疑惑。 云筝赶紧低下头,努力平复心中的波澜,谦卑道,“侯爷,府中的姐姐们都在尽心尽力地照顾您,妾身不过尽了微薄之力,不值一提。” 这么多人在场,她怎敢独揽这一份功劳。 谁知勇威侯却压根没将其余人放在心上,只道:“你伺候我时尽心尽责,年纪最小,却最为稳重,也是让你受委屈了。” 勇威侯虽然中风,但对府中的一切并非一无所知。 云筝自进府以来,什么荣华富贵都没享受到,却一直守在他身边,风雨无阻,始终如一。 确实是委屈了她这么一个美人儿。 云筝受宠若惊,不曾想自己照顾侯爷的那些事儿,他都记在心里。 她本以为这府中姨娘众多,侯爷对自己应当是没什么印象的,说不定还会埋怨是自己害他中风。 却没想到他居然如此通情达理,明辨是非。 赵氏静站一旁,手中的佛珠在她纤细如玉的手腕上滑过,她在云筝身上轻轻一扫,嘴角勾起一抹难以捉摸的笑意。 “九姨娘年纪轻轻,便有此等耐性,着实难得。” “妾身自知愚钝。”云筝低着头,神情恭敬,“只盼能尽心尽力,不给夫人添麻烦便是妾身的福气了。” 赵氏这话听起来像夸赞,实则话中那警告的意味云筝不会听不出来。 而八姨娘听着侯爷一心只惦记着那狐媚子,也是一脸的不甘心。 藏在袖中的手指紧捏成拳,美目闪烁着嫉妒与愤怒,狠狠地瞪着云筝。 不过就是没爹没娘的玩意儿,怎么敢如此出风头! 真是下贱。 三姨娘按照辈分,也站在侯爷的床边。 她看着云筝那副畏畏缩缩的模样,心中不禁冷笑。 侯爷也就是还未得到过这丫头,才会如此心心念念着。 等到侯爷痊愈,尝过这小贱蹄子的滋味,想来也会很快丢弃一旁。 指不定那时候,府中又会新进来个十姨娘,十一姨娘呢! 现下不过是一时威风罢了! 侯爷今日苏醒,言语颇多,精力消耗过大,没多久便又要歇息休憩。 赵氏与一干姨娘各自散去。 云筝带着小桃从松涛苑出来,走在回倚梅园的路上。 小桃高兴道:“主子,这下咱们真是苦尽甘来了,侯爷日后定会庇佑您。那些曾欺辱您的姨娘,再也不敢造次了!” 小桃是个精明丫鬟,今日虽站在松涛苑最外边,但也听到了侯爷夸赞云筝的话。 既然侯爷如此在乎主子,这侯府中定然不会再有人想要欺负主子了! 云筝闻言扯动了一下嘴角,却是皮笑肉不笑。 侯爷身体比之前好了许多,大夫今日也表明侯爷再过不久应该就能够起身。 她心中又是高兴,又是惶恐。 自己的清白早就交给了陆行舟,他虽答应会帮自己隐瞒并非处子之身一事。 可现下他根本就不在侯府,也不知道去外巡察还要多少时日。 若是在他回来之前侯爷便已经痊愈,要与自己同房,那可如何是好? 到时自己不是处子之身的事儿一旦暴露…… 想到这儿,云筝浑身都打了个寒颤。 小桃以为是这冬日天寒,忙将那件一直紧紧抱在怀中的外套,细心地给云筝披上。 “主子,这天寒地冻的,咱们还是快些回去吧!” 好歹倚梅园中还有炭火,不至于这般寒冷。 殊不知云筝根本不是身体冷,而是心冷。 第58章 偷人被抓了 云筝在京城侯府里担惊受怕,而三百里以外的洛阳,也是一番春寒料峭。 陆行舟与二皇子离开京城,一路朝着洛阳而去。 经过数十日的奔波,总算是到了。 他们此番是秘密出行,并未引起太大的轰动,但洛阳知府早已得知消息,早早地派人在城门等候。 先是为他们准备了上好的客栈,又道今晚已在府中设下佳宴,希望二人赏脸。 二皇子和陆行舟知道这是地方官员的例行公事,也是他们表忠心的机会。于是,二人顺水推舟,答应了知府的邀请。 知府是个年过三十的男子,身着官服,神态自若。得知京城派来了两位重要人物,心中早已打定主意,要尽心尽力地招待他们。 毕竟若是招待不周,惹得贵使不快,这两位回京后在皇上面前参自己一本,他这知府的位置便也别想坐稳了。 于是这晚的宴席上,除了山珍海味,洛阳知府还叫了好几个能歌善舞的美人前来助兴。 “你们今夜可得拿出看家的本事来,好好招待贵人。” “是。”美人们柔顺应道。 待入了宴,笙歌曼舞,眼波流转,尽显妖娆。 陆行舟本来只是在独自饮酒,时不时吃一点小菜。 但这舞姬不停地朝着他的身边凑,那刺鼻的脂粉香令他感到头晕目眩,原本平静的脸色也逐渐阴沉下来。 偏偏那舞姬还不解风情,以为自己再撩拨撩拨,便能够让这位年轻俊美的贵人多看她一眼。 然而,陆行舟的耐心已经到了极限。他不再犹豫,直接伸手将这舞姬从身侧给推开:“滚开些。” “啊,大人,您弄疼人家了。” 舞姬一脸的受伤,一双水眼楚楚可怜,却是没掀起陆行舟的半分怜惜。 他只是斜乜了那舞姬一眼:“安安分分跳你的舞,爷对你没兴趣。” 话说得如此明白,舞姬便是再不甘心,也绝不敢上前惹不痛快,转而走到二皇子身旁伺候。 陆行舟落了个清静,浅啜一口美酒,另一只手放在桌下,漫不经心把玩着云筝为他绣制的那枚桂花香囊。 他出来也有十余日了,没见到那丫头,还真是想得紧。 不知她此刻正在做些什么,可有想着自己。 二皇子瞥见他这副春心荡漾的模样,不禁戏谑道:“行舟这是想念自己在京城的未婚妻了?都来了洛阳,还为那赵小姐守身如玉呢?” 在京城,谁不知道陆行舟是个风流多情的郎君,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如今出了京城,倒是变得规矩起来了。 陆行舟一听到赵明月这个名字,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这门婚事,他自始至终都持反对态度,可那赵氏却在父亲耳边谗言,不知父亲怎么就鬼迷心窍,竟然答应了这门亲事。 那刁蛮任性又心狠手辣的女人,他哪里看得上。 横看竖看,都不如云筝那丫头顺眼。 二皇子的话让陆行舟的胃口全无,却又因他的身份而不敢发作,只能独自喝闷酒。 偏偏二皇子还觉得猜中了他的心事,与身旁的姑娘们调笑道:“都别去打扰陆少爷,他可是快要娶妻的人了。” 周围的姑娘们在听闻陆行舟已有未婚妻后,虽然心有不甘,却也只能在远处观望,暗自感叹,不知哪个小娘子那般幸运,竟能俘获这位英俊郎君的心。 陆行舟在洛阳巡察的日子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 而云筝在侯府中也觉得日子飞快,仿佛什么都没做,一天便已匆匆过去。 冬去春来,再转眼,已然到了二月。 这日午后,五姨娘来了兴致,邀请云筝去她的兰亭苑喝茶。 云筝之前在舅父家就没吃过什么好东西,对茶也没多少品鉴,只觉得是个喝进去味苦,但会回甘的玩意儿。 但这府中也就只有五姨娘对待自己稍微好些,所以五姨娘的邀约,云筝没什么事儿便都会过去。 兰亭苑中,五姨娘动作优雅地为云筝斟了一杯茶,唇边泛着淡淡的笑意。 “这是府中新得的好茶,九妹妹不妨试试。” 云筝轻声道谢,细品一口,随即笑道:“这茶的味道似乎比上次那批更为鲜嫩?” 五姨娘轻轻瞥了她一眼,嘴角微扬,“九妹妹对茶的品鉴,真是越来越有独到之处了。” 云筝微微一愣,随即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五姐姐过奖了,我只是随口感慨而已,哪里谈得上什么品鉴。” 因着这五姨娘总是叫她喝茶,所以她也稍微尝得出来一些。 不过也就一点点罢了,再多的,她也确实没那天赋。 “九妹妹何必谦虚,你说得对,这茶确实是最新鲜的,每一片都是顶尖嫩芽,比起上次的确实更胜一筹。” 云筝微微一笑,没有答话,只是低头轻轻啜饮着手中的香茗。 "九妹妹,你在府中也已过了半载有余了吧?" 云筝点了点头,她是去年夏至来的侯府,确实已经过去半年有余了。 “唉,也真是难为你了,如花似玉的年纪,却被困在这府邸之中,侯爷偏生又生了病,连带你出府的机会都不曾有过。” 这府邸里的姨娘,与皇宫中的嫔妃其实相差无几。 平日里,若是没有特殊事情,她们都是不能踏出府门半步的。 她们这般年纪便也就算了,但云筝才年过十五,不趁着大好时光出去多看看,着实可惜。 云筝却轻轻笑道:“其实待在府里也挺好的,有吃有喝,也算安稳。” 五姨娘看着她这温吞的性子,倒是有些无奈。 在这府邸的众多姨娘中,或许就属云筝最为老实本分了。 两人又坐着闲聊了一会儿,不知不觉提起了二少爷陆行易科考一事。 云筝双手轻轻捧着茶杯,看着五姨娘熟练地为自己续上茶水,她轻声开口:“二少爷那般聪明才智,必定能在科举中取得优异的成绩吧。” 她心中暗自琢磨,也不知晓自己给他的护膝有没有派上用场。 五姨娘缓缓点头,“他能否考上我倒不知,不过这考场外面的趣事儿,我倒是知道不少。” 这话引起了云筝的好奇,一双杏眼圆溜溜地盯着五姨娘,“什么趣事儿?” “九妹妹,你可听说过榜下捉婿?” 云筝有些疑惑地摇了摇头。 “哎呀,就是这科举考试发榜一日啊,各地的富绅们都会去看那榜单,为自己还未出阁的女儿挑选如意郎君呢!” 云筝有些意外,“挑中了,当场就定下吗?” “可不是。那场面可十分激烈,有时候十几个人都挑中了同一个,那真是争得你死我活了!咱们二少爷若是中了榜,只怕也要被这些人争抢得不可开交!” 五姨娘说到这里,似乎已经看到了那个场景,掩嘴轻笑起来。 云筝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二少爷那温文尔雅的模样,若真的被一群人围追堵截…… “九妹妹,那场面可壮观了,若是没见过一次,还真是遗憾呢!” 云筝被五姨娘说得也十分好奇。 就在此时,五姨娘的丫鬟紫娟从前厅那边急急忙忙地跑过来:“主子,不好了,七姨娘偷人被抓了!” 第59章 惩治奸夫淫妇 云筝与五姨娘皆是一愣,旋即迅速起身,朝着七姨娘的院子匆匆赶去。 云筝对这七姨娘没多少印象,平日接触甚少,甚至连对方长什么样子都记不太清。 也不知晓为何会突然闹出这么一档子事情来。 两人行至半途,恰逢府中下人匆匆而过,口中议论纷纷:“七姨娘与那不知羞耻的奸夫,已经一同扭送至大夫人的院子里了!” 听闻此言,云筝与五姨娘面面相觑,而后调转了方向,朝着凤鵉院而去。 凤鵉院中,七姨娘身上穿着丫鬟的衣裳,正被五花大绑着跪在冰冷的石板上。 门口瞧热闹的姨娘们窃窃私语,家仆们则好奇地探出头来,想要一窥这出罕见的大戏。 七姨娘满脸泪水,头发凌乱,身上也是衣衫半解,看起来尤为狼狈。 此时被绑着,只能埋头不停地落泪,眼中一片绝望和凄凉。 与她私通之人是侯府名下一间绸缎铺子里的掌柜,平日为人老实本分、低眉顺眼,家中也早已有了妻儿,不曾想竟有胆子干出这种事情来。 众人围观,心中满是困惑,七姨娘怎会看上这位掌柜呢? 他一无所有,身材臃肿,头顶光秃,实在难以入眼。 难不成真是在这府中寂寞太久,随便一个阿猫阿狗都能成为她的慰藉? 七姨娘与这掌柜的是在花园的假山被抓住的,被发现时,两人都是衣衫凌乱,被抓了个现行。 这掌柜的每月都会入府,向赵氏报告铺子的盈利与亏损。谁曾想,他竟会借此机会与七姨娘私通。 “呸,真是一对不要脸的奸夫淫妇!” “没想到他们胆子竟这么大,光天化日之下就敢偷奸!我看还审什么,直接拖出去打死才是!” 那掌柜的也是被绑着跪在地上,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赵氏,早就吓得个屁滚尿流。 “夫人,夫人饶命,小的冤枉的啊!” 赵氏发出一声轻蔑的冷笑,“冤枉?事到如今,你还敢声称自己是冤枉的?” 她向来最是看不惯这种背信弃义、私通外人的行径。连自身的欲望都无法控制,这种人活在世上又有何用? 更何况,这种丑事竟然还出在侯府之中,简直是给侯府抹黑。 那掌柜的为了活命,不停地磕头求饶,什么污言秽语都敢说出口。 “夫人,是七姨娘勾引小的,七姨娘当初说侯爷卧床不起,又不常去她的院子,她一个人寂寞难耐,想要找小的纾解,是小的一时鬼迷心窍,着了七姨娘的道啊!” 七姨娘本来被绑在椅子上,只是默默地流着眼泪,此时听到掌柜的这么说,眼中立即充满震惊和错愕。 “他胡说,胡说!” 七姨娘的情绪瞬间爆发,尽管身体被束缚,但她仍试图挣扎起身,冲向那掌柜:“你这狗东西,负心汉,你没良心啊!” 她的双手被紧紧绑住,便用自己的头去撞,用自己的嘴去咬。 掌柜的被吓得连连后退:“你,你别发疯!我说的难道不是实情吗?明明便是你先勾搭的我!” 云筝与五姨娘赶到院中,正好看到这乱糟糟的一幕。 看到那涕泗横流、大骂负心的七姨娘,还有那不停甩锅的掌柜的,云筝不由自主代入了自己和陆行舟。 若自己与他的事情暴露,怕是也会落得七姨娘这样的下场。 而陆行舟为了撇清关系,必定也会与这掌柜的如出一辙,说是自己勾引他。 毕竟在他还未得逞之前,就不止一次说过自己心术不正,总是勾引他。 想到这儿,云筝的身体微微颤抖,内心也被一股难以名状的恐惧所笼罩。 赵氏不愿再看这一场闹剧,直接命人用帕子将七姨娘的嘴给堵住。 七姨娘方才还在骂骂咧咧,说这掌柜的没本事,居然只知道污蔑自己脱罪,简直就不是一个男人。 此时被堵住了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用一双怨恨的眼神看着掌柜的,嘴里发出低吼。 “来人,将这不知廉耻的贱人扔进柴房,还有她的姘夫,拖出去打断腿,一家人都赶出京城,不得再回来!” 掌柜的还在大喊冤枉。 他一家老小好不容易能够在京城中安身立命,现在若是被赶出去,哪还有活路可言? 再说他是家中顶梁柱,要是腿断了,这一家人……该如何是好! “大夫人,请您高抬贵手,饶我这一次吧!我发誓,绝不再犯!请您开恩!” 赵氏却只是冷冷地转过头去,眼中满是不耐烦的情绪,“还愣着干什么?快把人拖下去!” 云筝看着掌柜的声泪俱下地被拖走,站在原地心中一阵茫然。 赵氏扫视了一眼院子里的姨娘们,目光冰冷而锐利,“今日之事便当做是给你们的一个警告,你们都是侯爷的人,若是今后还有人再犯七姨娘同样的错误,我必定严惩不贷,听清楚没有!” 余下的一干姨娘们纷纷欠身:“妾身们明白。” 云筝也跟着做,只是心中不免还是七上八下。 赵氏训完话,便沉着脸转身进屋。 姨娘们见闹剧结束,也都各自散去。 五姨娘走在云筝身侧,忍不住叹道:“这七姨娘也真是糊涂,竟然做出这种事来,侯爷眼见着都快好了?就当真那么忍不住?” 云筝哑然,不知该说什么。 她方才还还在想,这七姨娘是不是也同自己一样,是被那掌柜的威胁,迫不得已? 就在她慌神时,八姨娘走到她的身侧:“哟,九妹妹额头怎的这么多汗?都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妹妹这么害怕,该不会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吧!” 八姨娘一直跟云筝不对付,只要是有机会,她就没有不与云筝对着干的时候。 此时听到此话,云筝心中也是咯噔一下。 生怕下一个被扔进柴房的人便是自己。 五姨娘闻言挡在了云筝的身前,看着八姨娘道:“八妹妹,你也知晓九妹妹胆子小,又是第一次见这种场面,有些惊吓也是正常,何必说那些话,引得姨娘们互相猜测。” 在这深宅大院中,身份地位分明,五姨娘比八姨娘早进府,膝下有生养过一位小姐,地位自然比八姨娘高。 八姨娘纵使心有不甘,此刻也不得不收敛起不满,强自忍耐。 “五姐姐,我不过就是提醒一下九妹妹,在这府中不要想着做些偷鸡摸狗的事情,纸包不住火,迟早是要露馅的。” 说罢,八姨娘轻哼一声,扭动着腰肢,款步走出了凤鵉院。 第60章 是有孕的征兆 从凤鵉院回来,云筝一直惴惴不安,就连晚上用膳,也食欲不佳。 光是想到自己有可能与那七姨娘一样,便忍不住后悔自己为何当初要答应陆行舟。 现下他倒是跑去洛阳,逍遥自在,留自己一个人承受这一切。 云筝闭了闭眼睛,只求侯爷这段时日不要醒来,不然自己定是吃不了兜着走。 勉强用过几口晚膳,云筝早早地便歇息了。 小桃以为她这几日身体不适所以才吃得少,并未多问,只是贴心地为她关好窗户,熄了灯。 云筝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心乱如麻,不知过了多久,她才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 然而,她的梦境并不安宁,不停地做噩梦。 梦中她与三少爷的事儿被知晓,赵氏站在她的面前,宛若洪水猛兽,嚷嚷道:“此等贱人,该拖去浸猪笼才是!” 侯爷的脸色也如同乌云压顶,恐怖得让人窒息,他站在赵氏的身边,手中紧握的长鞭仿佛随时都会落下。 而三少爷却如同置身事外,坐在檀木椅上,悠哉游哉地品尝着葡萄,仿佛这场风波全然与他无关似的。 她跪在他的面前,泪水模糊了视线,乞求他能给予一丝怜悯,他都无动于衷。 就在云筝不停地挣扎着说自己再也不敢了,却还是被丢入了河中。 “啊——” 她猛然惊醒,心跳如雷鸣般疾驰。 额头早已布满细密的汗珠,连贴身的小衣都湿漉漉的,紧贴在肌肤上。 她喘着气从床上坐起来,缓了好一会儿,她才意识到,那只是一个梦,一场让她胆战心惊的噩梦。 小桃端着水盆进来为她洗漱,看见她满头大汗,不禁有些惊讶。 “主子,您怎么了?怎么出了这么多汗?”小桃的声音中带着关切。 现下是初春,微风还带着些许寒意,这样的天气,睡觉怎么会出这么多汗呢? 云筝轻轻摇了摇头,声音带着些许的沙哑,“没事,只是做了个噩梦。” 却没说这噩梦的具体内容。 小桃点头应了声,随即忙碌起来,伺候云筝更衣洗漱。待一切妥当后,又出去让厨房准备了早膳。 再次折返房间,见云筝已安静地坐在桌边,小桃急急上前:“主子,刚听来的消息,昨夜七姨娘没了。” 云筝拿着筷子的手一顿,刚夹起来的水晶小笼包霎时掉了下去。 “没了?”她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可置信。 昨日赵氏并未说明要如何处置七姨娘,只是将她关入了柴房中。 怎么今日便没了? 小桃道:“可不是嘛,听说大夫人昨夜给了她一杯毒酒,就这么香消玉殒了,要奴婢说啊,这七姨娘也真是个脑子糊涂的,放着好好的姨娘不做,非得去偷人。落在这个下场,也是咎由自取。” 云筝面色微变,捏着筷子的手攥紧。 大夫人心机深沉,表面上一副和善慈悲的模样,暗地里却藏着如此毒辣的手段。 她原以为赵氏让人将七姨娘关入柴房,会饶了七姨娘一条命,却没想到…… “奴婢去厨房时,还听说,那七姨娘从柴房被抬出时,七窍流血,双眼翻白,死状可谓是惨烈至极呢!” 这番话在云筝耳边回荡,脑海中也不禁浮现出七姨娘的惨状。 不知为何,胃里一阵翻涌,忽然觉得面前的早膳恶心至极,弯腰便朝着旁边干呕起来:“呕——” 小桃被吓得不轻,赶紧上前扶住了云筝:“主子,您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奴婢这便去找大夫!” 说罢便要往外走,却被云筝拦住了。 “小桃,不必了!” 她努力地坐直了身子,脸色却有些苍白。 小桃看着,心中更是焦急,忍不住劝道:“主子,这初春的天气多变,容易生病,还是让大夫来看看吧。您这几日食欲不振,可别真的病倒了。” 今日先是起床时出了一身的汗,现下又开始呕吐,这一系列的症状实在叫小桃无法安心。 云筝深吸了一口气,“不过是吃坏了肚子,哪就那么娇贵了。别去惊动大夫,免得让其他姨娘知道,又要嚼我矫情。” 小桃皱着眉头,有些犹豫。 她知道主子在这府中确实没什么地位。但若真的置之不理,万一有个好歹…… 云筝轻轻握住她的手,“放心吧,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只是点小毛病,何需兴师动众。” 又安抚了好一会儿,小桃这才撇着嘴答应不再去找大夫。 在收拾桌上的菜碟时,小桃像是想到了什么,出声道:“不过主子,这月您的癸水怎的还没来?” 自家主子身子骨虽柔弱,但癸水一向都准时,怎么这个月晚了这么久? 被她这么一说,云筝也反应过来,心下暗叫不妙。 之前与陆行舟的那几回,事后都没有喝避子汤。 她初经人事,将这这茬给忘了,陆行舟却也从未提及过。 难道自己方才忽然呕吐,是有孕的征兆?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云筝心头不禁发颤。 她与陆行舟的关系,本就如同薄雾般难以见光。 若是怀孕,又没法寻到打胎药,这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定会被人察觉。 想到这儿,她心中一阵后怕。 “许是这段时日有些劳累,所以癸水延迟了吧。” 云筝强装镇定道,既是回答小桃,也是安慰自己。 小桃倒也没多问。 只是云筝心里一直惦记着这个事,又过了几日,她这癸水没有半点来的意思。 偏偏小桃还总是询问她:“主子,不然还是找个大夫来看看吧?癸水迟迟不至,许是有什么隐疾呢。” 云筝哪敢答应。 万一府中的大夫一来,摸出了喜脉,那她恐怕也如七姨娘一样,一杯毒酒就见了阎王。 为着癸水之事,云筝整日惶恐不安,一日要去十几次茅厕,就是为了看自己可有来。 有心想去搞一副打胎药,却又不敢贸然前去,怕被人发现。 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她只能每日祈祷着陆行舟能够快些回来。 许是老天爷听到她的心声,十日过后,她在凤鸾院伺候赵氏用膳时,正巧看到魏嬷嬷拿了一封信进来。 “是三少爷从洛阳寄来的信。” 魏嬷嬷递给赵氏,恭敬道:“说是后日便到家了,让府上提前准备着呢。” 第61章 陆行舟回来了 陆行舟后日便要回来了! 这个消息叫云筝欣喜万分。 只要他回来,自己癸水迟迟未至之事,好歹有个人可以商量。便是真的有了身孕,有陆行舟帮忙买堕胎药,也更加方便。 这小半个月来,云筝那颗惶恐不安的心也总算稍稍放了一些。 转眼过了两日。 正好轮到云筝松涛苑当值,伺候完勇威候,她照常前往凤鸾院向赵氏汇报。 不曾想刚进院子没多久,便听丫鬟进来禀报:“夫人,三少爷回府了。” 云筝心下一动,面上压抑着不显,老老实实将侯爷今日的状况说完了,才安静退到一旁。 一想到已经多个月未曾见到陆行舟了,她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期待。 不一会儿,便见陆行舟身着一件月白色暗纹长衫,昂首阔步地走了进来。 云筝眸光轻动,掠过一抹淡淡的欢喜。 可这欢喜并未持续多久,因为紧接着,她看到了他身后跟着的一位弱柳扶风的年轻姑娘。 那位姑娘,白衣胜雪,青丝如墨,仅用一根素雅的发髻轻轻挽在脑后,她的脸庞略显圆润,却带着一种纯真的美,初来乍到,那双清澈的眸子里还闪烁着好奇。 与陆行舟并肩而立,宛如画卷中的一对璧人。 云筝看着她跟在陆行舟身后,心顿时沉了半截。 男子独自外出归来,身边却多了一个女子,她怎会不明白其中的含义。 赵氏此时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眼神如刀般钉在那名女子身上,仔细打量。 不过她到底是侯府主母,很快收敛了脸上的不悦,开口问道:“三哥儿,你身边这位姑娘是何人?” 陆行舟朝大夫人行了个礼,而他身后的那名女子也学着他的样子,恭敬地行了礼。 “我在巡察途中遭遇暗算,生死关头,幸得这位姑娘仗义出手,我才得以逃脱死劫。她是我的救命恩人,名唤林婉柔。” 说罢,陆行舟又转身看向林婉柔,轻声道:“婉柔,这位是我们府上的主母。” 林婉柔怯生生地站在陆行舟的身侧,“大夫人万福。” 因着赵明月的缘故,赵氏对这位林姑娘并无好感,即使见到她恭恭敬敬地朝自己行礼,脸上也未见丝毫笑容。 “我看林姑娘年纪不大,身娇体弱的,三哥儿你就这么带她来京城,可问过她爹娘的意思?” 赵氏话中暗藏玄机,在座的人都心知肚明。 陆行舟却是神态自若,"她无父无母,在乡野中以采摘药草为生,我见她孤苦无依,又感激她的救命之恩,这才带她回了京城。” 无父无母,又有救命之恩…… 云筝站在一旁,心中泛起一丝莫名的情绪。 若是仅为救命之恩,道谢重酬便足矣,何须带回来。 也不知道他安的是什么心…… “夫人,府中应当还有闲置的厢房?” 陆行舟淡淡地瞥了赵氏一眼,说出的话意味明显。 他这是要留下林婉柔了。 赵氏捏着佛珠的手微微攥紧。 他与明月有婚约,却一直不与赵家提及婚事,反而出去巡察一次,便带回了一个来历不明的采药女。 这分明没把自己与赵家放在眼里! 赵氏心中思忖,眉头微皱。 下座的林婉柔似乎察觉到了赵氏的不悦,急忙上前解释。 “大夫人,民女曾听陆公子提起,您是个通情达理、心地善良之人。他还说,只要民女随他回府,您定会以礼相待,不会轻视民女,还会帮民女在京中安顿下来……今日民女一见您这菩萨模样,便知他所言不假。” 林婉柔抬起眼,眸光恳切地望向赵氏,“夫人,民女明白您的顾虑。但请放心,民女并非居心叵测之人。多年来在山中采药,民女也积累了一些药理知识,愿意为大夫人调理身体,不会在府中白吃白喝的。” 赵氏还未开口,就被林婉柔戴了顶菩萨心肠的高帽,现下她还主动提及提自己调理身体。 赵氏心下不禁冷笑,这个来路不明的女人还真是狡黠,好赖话都叫她说去了。 而如今这个情况,也不好与陆行舟对着来。 怎么说林婉柔也曾救过他一命,也算是侯府的救命恩人。 “既然林姑娘无父无母,又是初到京城,不如就先在这府中住下,我让下人为你收拾一间屋子出来。” 赵氏说完,看向了身边的魏嬷嬷。 魏嬷嬷应了声,抬脚走到了林婉柔身侧,“林姑娘,请随老奴来吧!” 林婉柔有些害怕,依赖地看了陆行舟一眼:“陆公子……” 陆行舟朝她温和一颔首:“先下去歇息吧,我晚些过去看你。” 听到他这样说,林婉柔才放心一般,朝他露出一抹浅笑,才缓缓地跟着魏嬷嬷离开。 云筝站在一旁,将两人的眉眼官司看了个清楚,心下蓦得一阵酸楚。 再看那随着魏嬷嬷缓步离去的林婉柔。 当真是个可人儿。 她身上那种淡然的气质,宛如山林之间不染一丝尘埃,超脱凡尘的仙子。 这样恬静淡雅的女子,必定会讨得男子喜欢的。别说是陆行舟了,就换做是她,也不自觉地被林婉柔所吸引。 就在她出神时,突然听到了赵氏的声音。 “你们都出去吧,我与三哥儿单独聊聊。” 这是要屏退众人了。 屋内的奴婢们纷纷退下,云筝应了一声“是”,也提步离开。 与陆行舟擦肩而过之时,到底没忍住抬眸看了他一眼。 却不曾想,恰好与他四目相对。 男人黑眸幽幽,仿佛蕴含着某种意味深长的暗芒。 云筝的心瞬间一紧,连呼吸都乱了分寸。 生怕漏了馅,她忙不迭收回视线,加快了脚步,出了正厅。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身后那道炽热视线一直牢牢跟随她,直到被粉墙挡住,才彻底消失不见。 云筝捂着狂跳的心口,不禁咬唇,他方才那一眼是什么意思? 第62章 她的身子他很喜欢…… 凤鸾院里,赵氏面色凝重地看着陆行舟。 “三哥儿,既然这位林姑娘是你的救命恩人,我可以让其留在府中一段时日,但在你与明月的婚期定下来后,她必须离开。” 没了外人,她说话倒也是直白了不少。 陆行舟挑了挑眉,“夫人,我带回来的人,何时离开,怕是由不得你来定。” “你大胆!” 赵氏柳眉倒竖,呵斥了一声。 但见陆行舟面不改色,压根不吃她这一套,忍不住掐紧掌心,深吸了一口气。 “三哥儿,倒也不是我心肠硬,知晓她救了你,侯府自会给予她丰厚的谢礼。若她有意在京城立足,侯府也愿意伸出援手,但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日日跟在你身边,这成何体统?” 陆行舟听她这般说,嘴角勾起一抹讥讽。 "大夫人所虑,不过是怕赵明月见了会心生不满罢了。说到体统,男未婚女未嫁,便是我要将她收为妾室,也并无不妥之处。何须拘泥于此?" 赵氏被他这一番话呛得哑口无言,“你”了好半天,也没你出个所以然来。 “不过夫人放心,我现下并无纳妾之意,只是见她可怜,想给她一个安身之地罢了。” 陆行舟慵懒地掸了掸袍袖,淡淡瞥了赵氏一眼,“若是大夫人没有旁的吩咐,那我先回院里休息了,这趟出门着实累得不轻,得好生歇个几日。” 赵氏也知留不住他,板着脸道:“罢了,你退下吧。” 陆行舟也不多留,抬袖行了个礼,转身便离去。 - 且说赵氏与陆行舟不欢而散,云筝从凤鸾院出来后,心里也始终有些郁结。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但一想到陆行舟与那林婉柔站在一块儿的模样,总有种说不出的古怪情绪。 好巧不巧,她正想着林婉柔的来历,一个拐角,便见那抹纤细窈窕的身影就在前头不远处的月洞门。 云筝怔了下,她不是应当随魏嬷嬷去客舍了么,如何还在这? 而林婉柔见到她,却笑盈盈地在她面前露出了一个微笑。 “先前在厅中看到你,便觉得你生得好漂亮,姐姐,您是这侯府中的姨娘吗?” 她的眼中星光闪闪,仿佛真的对云筝的美貌产生倾慕。 云筝被她夸得有些窘迫。 自己这一张脸,她从未觉得有多惊为天人。 但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林婉柔既笑着夸她,云筝也回以一抹礼貌的笑:“是,我是府中的九姨娘。” “九姨娘?你看起来可真年轻,估计和我年岁差不多吧。” 林婉柔含笑看着她,清丽的脸庞满是纯真:“姐姐,我在乡野长大,从未有幸见过像你这般温婉动人的女子。陆公子带我回来时,都没提起过府中还有你这般的美人,若是他早点说,我定会马不停蹄地跟他回来,一睹姐姐芳容!” 她一口一个“姐姐”,让云筝感到有些不自在。 自己与这林婉柔似乎还没有亲近到这种地步。 何况,在侯府之中,这“姐姐”“妹妹”的称呼,通常都是用来指代侯爷的妾侍们。 这位林姑娘既不是侯爷的妾侍,也不是陆行舟的妻子,再怎么着也不该叫自己姐姐。 不过云筝向来不喜欢拂了人家的面子。 见林婉柔温声细语地攀谈,只能扯着嘴角尴尬地笑着。 就在她打算寻个什么借口离开时,余光瞥见小桃寻了过来。 宛若看到救命稻草般,云筝忙道:“我的丫鬟来寻我了,林姑娘自便,我先回了。” 林婉柔闻言,面上还是那副温温柔柔的笑:“好,我继续等会儿陆少爷。” 原来她在这,是要等陆行舟? 云筝眸光轻动,也不好多说,互相福了福身子,便转过身。 回倚梅园的路上,小桃好奇问:“主子,刚才那姑娘是谁啊?瞧着不是咱们府中的?” 云筝抿了抿唇,“是三少爷的救命恩人。” 小桃一惊,嘴巴张大得能够吞下一个鸡蛋,“救命恩人?” 云筝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小桃这才若有所思地道:“估计乡野地方民风淳朴,这林姑娘才这般热情,见谁都能聊几句!” 云筝点头,可不是么! “不过她既然是三少爷的救命恩人,又生得如此美貌,这一路上和三少爷朝夕相对的,指不定就生出什么情愫了。” 小桃八卦的劲儿又上来了,朝云筝狡黠地眨眨眼睛:“没准三少爷会纳她为妾呢。” 自古以来,男子都是三妻四妾。 就算陆行舟早已与赵明月有婚约,却也不是不能够纳妾。 云筝闻言,有些沉默。 陆行舟,真的要将那林婉柔纳入房中么? - 这日夜里,月光朦胧,云筝躺在床上,心绪却如波涛般翻涌。 之前几个月三少爷不在,她为有孕之事提心吊胆,盼着他早些归来。 现下三少爷回来了,她又忍不住担忧起,他今夜会不会来自己的房中。 若是他来了,两人几个月未见,该说些什么?还是说,他又会与自己做那男女之事? 云筝脑中一片混乱,躺在床上,却是半点睡意都没有。 忽然,窗外传来一阵声响。 云筝浑身一震,紧张地屏住呼吸,仔细聆听屋外的每一个细微动静。 然而,除了先前那若有似无的微弱声响外,一切似乎又归于平静。 云筝顿时泄了口气。 不是三少爷,只是一阵夜风拂过窗外的树枝罢了。 不知为何,云筝的心中仿佛被堵塞了一团难以名状的气息,胸闷难耐,却又不知如何发泄。 她转身,用柔软的被褥轻轻盖住脑袋,试图隔绝外界的一切干扰。然而,那股莫名的失落感却如同阴影般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 他今夜没有来,是去照顾那位林姑娘了吗? 明明之前他只要是在府中,便会来自己房中。 他还说过,她的身子他很喜欢…… 意识到自己在想些什么,云筝用力摇了摇头,试图驱散那些纷乱的思绪。 够了,真的够了。 他不来,于她而言,应当是件好事才对! 这一夜,云筝又没睡好。 次日清晨,她顶着一双布满青黛的疲惫之眼,前往松涛苑去照料侯爷。 在去松涛苑的路上,云筝无意间听到了府中丫鬟在聊昨夜的事情。 “三少爷十分关照这位新进府的林姑娘,怕她在府中住得不习惯,因此在她院中逗留了很久,直至深夜才离开。” “真的啊?我昨日倒是见过那林姑娘,人如其名,确实是位温婉柔弱的女子,难怪三少爷会对她这般上心。” “那你们说,这林姑娘可会被三少爷收入房中?” 云筝听着丫鬟们的这些话,不仅蹙眉。 他原来……并非只对自己一人那般。 只要是他感兴趣之人,都会想办法纳入囊中。 云筝叹了口气,心中还是隐隐担忧自己癸水没来一事。 罢了,三少爷收不收那位林姑娘也不是她该操心的事,当务之急,还是得寻个机会,让三少爷替她弄一副堕落药才是。 云筝才这么想着,没想到还未踏入松涛苑门前的青石板小路,便见一道熟悉的身影迎面走来。 几乎是下意识的,云筝想寻个地方躲一躲。 陆行舟见到云筝看见自己又是一副老鼠看见猫的模样,黑眸轻眯。 下一刻,他高大的身躯径直挡在了云筝身前。 “小娘,又躲着我作甚?” 第63章 今夜洗干净了等我 云筝咬牙不语,朝着另外一边走,却再次被他拦下。 她为何躲着他,难道他还不知晓么! 何必又来问这么一句,故意看她的笑话不成? 云筝心中有气,无论如何都想走。 但她这纤细娇小的身板哪里是陆行舟的对手。 他不过两三下便将她堵在了墙边,“几月不见,小娘脾气倒是见长了?” 云筝咬唇,见这是在院外,随时都会有奴仆路过,连忙偏过脸:“还请三少爷自重。” “哦?这会儿倒是叫我自重了?” 陆行舟垂下眼,瞥过她颤抖的纤长眼睫,还有那莹白细嫩的脸庞,喉头不禁滚了滚。 此次离开京城近三个月,他在外头时不时便想起她,尤其是夜里孤枕难眠,想到她灵活白皙的柔荑,温软如水的身子,只觉浑身发烫。 回府的路上,他一直盼着她,没想到她却一副冷冷淡淡避之不及的模样。 当真是个没良心的。 “三少爷,还请您让开,若是叫旁人瞧见……” 云筝咬了咬唇,想到七姨娘毒发身亡的下场,不禁打了个颤:“你快些让开吧。” 她是真的怕。 怕被人发现,更怕一杯毒酒送了小命。 陆行舟见她这般担心被人瞧见,黑眸轻晃,少倾,他俯身在她的耳边轻声道:“今夜我去找你,洗干净了等我。” 这话让云筝浑身一颤。 昨夜去陪了林姑娘,今日倒是想起自己来了? 她愤愤不平,想说谁稀罕他去。 但一想到堕胎药一事,又冷静了下来,木着脸应了声‘嗯”。 这日在松涛苑中,云筝难得有些慌神,就连侯爷叫她,她都有好几次没听见。 勇威侯见状,不禁关切问道:“可是太过劳累了?” 云筝心中一紧,生怕自己的异常被勇威侯察觉。连忙摇头,嘴角挤出一丝微笑,“妾身并无大碍,只是心中担忧侯爷的身子。” 勇威侯看着她那白皙娇嫩的脸庞,心中涌起一股暖意。 他轻声说道:“有你在身边照顾,我自然会好得更快。” “有你照顾,我好得也要快些!” 云筝一愣,对上侯爷那双深邃的眼睛,突然有些心慌。 这些时日,侯爷对她的态度愈发温柔。 云筝觉着若是他真的完全大好了,定是会临幸她的…… 不行,还是得赶紧与三少爷断了,不然这般继续下去,无异于玩火自焚。 因为心中满是焦虑,云筝也不敢在松涛苑待得太久。 待照顾侯爷用罢晚膳,便借故说小腹有些不舒服,或许是要来癸水了。 侯爷也知晓她这段时日照顾自己尽心尽力,并未因此事责怪她,反道,“那你便早些回去歇着吧,若是明日还不舒服,我让大夫去你院中看看。” 云筝闻言,既感激又心虚,她微微欠身,随后转身匆匆离去。 身后,勇威侯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背影,神情温柔又透着几分宠溺。 回到倚梅园,小桃询问她今日在松涛苑可还一切顺利。 云筝轻轻点头,试图用敷衍的笑容掩饰内心的纷乱,又道:“我有些困,先回房歇息了。” 小桃连日来见云筝脸色苍白,神情憔悴,心中满是担忧,却又不知如何安慰。 只能默默地打来热水,细心地服侍她洗漱,扶她上床休息。 夜幕降临,乌云如墨般覆盖着天际,预示着即将来临的暴雨。 云筝的心情亦如此刻的天空,压抑沉重。 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果然待到夜深了些,听到窗口传来的动静。 她几乎瞬间从床上坐了起来。 然而,她的动作终究还是慢了陆行舟一步。 在她尚未反应过来之际,他已走到她的床边,长臂一伸,牢牢搂住她那把如柳的细腰。 去洛阳的这段时日,他就没有一日不想云筝。 昨夜也是因为林婉柔那边有事,没来赶过来看她。 但他对她这副软若无骨的娇媚身子,实在想得紧。 感受到掌心的柔软,与她身上散发的淡淡馨香,陆行舟俯身,在她耳边低语:“这些日子,可有想爷?” 云筝一怔,双颊不禁红了。 “才没……唔!” 话还未说出口,红润的樱唇便被男人牢牢堵住,他炽热的舌尖撬开贝齿,蛮横而热烈地探了进来,在她温热的口腔里攻城略地。 云筝被她吻得晕头转向,浑身酥软,下意识伸出小手抵住他的胸口,用力将他从自己的面前推开。 “别,唔……别这样。” 她这般抵触的行为让陆行舟眉头一皱。 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可这小娘子看起来,倒是半点没有思念自己的意思。 反倒比自己离开时还要冷漠多了。 云筝咬着自己的下唇,经历了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后,才抬头迎向陆行舟的目光,声音微颤:“三少爷,妾身觉着……您与妾身的这段关系还是就此断了为好!” 陆行舟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显然没有预料到,在自己归来的第一天,她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断了? 云筝说完这话,眼眶也红了,下一刻就落了眼泪,晶莹剔透的砸在被褥上。 瞬间洇湿两团。 她哽咽着,声音带着无尽的哀求:“三少爷,若您还念及往日的情分,就请您赐我一碗堕胎药吧。” 这件事,她已想了多日,知晓不能再拖下去了。 陆行舟拧眉,随后抬手朝着云筝的小腹摸去。 云筝沉浸在悲伤之中,并未察觉陆行舟的动作。 直到那温暖的触感传来,她才猛然惊醒,意识到陆行舟已从身后紧紧拥住了她,另一只手温柔地抚摸上了她的小腹。 “你怀上了?” 第64章 只有床笫之间的兽性 “你怀上了?” 男人低声询问着,云筝咬着唇瓣,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陆行舟眯了眯黑眸,不知怎么的,心里忽的闪过一抹失落。 “既然没怀,你问我要什么堕胎药?” 陆行舟板着脸,语气有些严肃。 就算他是个男人,也知道堕胎药那东西喝多了对身子不好。 可他冷硬的话落在云筝耳朵里,却以为他在不耐烦。 她垂下眼睫,低低道:“我的癸水已经迟了半个月没来了,虽说先前落了水,病了一场,但癸水向来准时。可这回……” 云筝有些难以启齿:“这回迟了这么久没来,指不定就是……有了。” “原来是为了这回事。” 陆行舟恍然,揽过她的肩,语气懒散,“这简单,明日给你寻个大夫看看便是。” 听着他这副不以为然的语气,云筝心里难受至极。 这个无耻之徒,不仅占有了自己的身体,还风流倜傥的去外面又带回来一个姑娘。 现在自己承担着欢愉过后的一切,为此担惊受怕了近半个月,他却这般轻飘飘的,毫不在意。 难道在他眼里,她就是一个无足轻重的玩物吗? 一股莫名的恼火就涌上心头,云筝用力挣脱了陆行舟的怀抱,语气中带着前所未有的怒气。 “三少爷,既然您已经有了林小姐,为何还要这般为难妾身?妾身不过图个安心,何况我们之间,从一开始就名不正言不顺,何不趁着这个机会断了,对你我都是解脱!” 云筝尽量让自己的话听起来有理有据。 可不知为何,一想到自己和陆行舟从今晚之后便会变成两个陌生人,心就像被无形的手紧紧揪住,疼痛难以言喻。 陆行舟看着她板着小脸凶巴巴的模样,又听着她这番话,突然一笑:“你这是吃醋了?” 吃了那林婉柔的醋? 云筝的睫毛轻轻颤动,她淡然开口,“三少爷带谁回府都与妾身没有关系,妾身为何要吃醋?只是妾身以为,三少爷既然喜欢林姑娘,就不该让林姑娘伤心,更不该……” 陆行舟的脸色沉了下来,声音中带着一丝寒意:“更不该如何?” 云筝深吸了一口气,坚定地说:“如果三少爷真心喜欢林姑娘,就不该做出任何伤害她的事情。真心喜欢一个人,就应该尊重她,保护她,而不是让她承受痛苦和委屈。” 陆行舟虽与那赵小姐定了亲,却也明确表示过他并不喜欢那赵明月。 可这林婉柔是他亲自带回来的人,怎么可能不喜欢? 若是自己继续与他保持此时的关系,她只会怨恨自己,为何要插足别人的感情,让林姑娘无缘无故地承受这些。 她原谅不了自己。 陆行舟轻哼了一声,也不知是在嘲讽还是当真在夸赞云筝。 只道:“你倒是挺会为别人着想的。” 云筝一噎,刚想回话,小巧的下颌忽然被男人两根长指攫住。 下一刻,男人那张俊美的脸庞凑了过来,目光如炬地盯着她,“可若不是吃醋,何必开口闭口都是婉柔?” 云筝听他称呼林姑娘为“婉柔”,心中又是一阵淡淡刺痛。 他唤自己,向来都只是“小娘”,不就是在时时刻刻提醒她,注意她的身份,别生出不该有的妄想么? “三少爷,妾身真的没有吃醋。”云筝再次轻声辩解。 不过,陆行舟也没了继续听她这些话的耐性。 “行,既然没吃醋,那便罢了。” 他一把握住她的腰,随即将她压在了自己的身下,下颌轻轻抵住她的脖颈,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 “我与林婉柔是何关系,我自有分寸。至于你,我说过,在我腻味之前,我不会放过你。” 他身上特有的檀香味传到了云筝的鼻腔中,让她有一瞬间的大脑失去意识。 她只能僵硬地躺在那里,任由他的气息在自己颈间游走,心中却是五味杂陈,不知如何回应。 陆行舟却是掰过她的小脸,薄唇在她嘴边亲了下,“断绝关系这种傻话,日后莫要再说了。” 他的动作是温柔的,可说出的话却是半分不容置喙。 云筝心下酸涩,又听男人俯身道:“好小娘,这段时日我在洛阳,每晚想你想得睡不着,一闭上眼都是你的模样。如今好不容易回来了,你不心疼心疼我么?” 他故意放软了语调,有种所未有过的温柔深情。 云筝一时有些恍惚。 可下一刻,她便想到昨日在凤鸾院里,他对林婉柔也是这般的温柔,且更加儒雅有礼。 对林婉柔,他小心翼翼,视作不可冒犯的珍宝。 对自己,他却毫无顾忌,轻佻孟浪,只有床笫之间的兽性…… 思绪混乱间,唇瓣再一次被男人吻住。 这一次,他格外的凶,发狠似的含住她娇艳欲滴的红唇,而后又长驱直入地汲取她口中的清甜。 男人清冽的气息汹涌的喷薄着,势不可挡地侵袭上云筝瓷白的肌肤,那修长的长指也并未闲着。 一来二去,云筝也被他撩拨得有些动了情。 她下他上,身躯紧贴,热意融融。 就在陆行舟长指探入她的小衣系带时,云筝却突然清醒过来,用力地拽住了他的手。 “三少爷不可,没有避子汤!” 第65章 傻愣着作甚,过来 三个月前那连着几晚,云筝就是被他这样的撩拨弄得失了理智,稀里糊涂地一次避子汤都没喝过。 这次可万万不能再重蹈覆辙。 再说了,她现下腹中是否已经怀有孩子都不一定呢。 这实在是太危险了。 陆行舟被她那一只小手拉着,她肌肤的莹白细腻与他小麦色的大掌相称,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当真是一身好皮子。 陆行舟漫不经心想着,又反手将她有些冰凉的小手握在手中,哑声道:“若怀了,那便生下来。” 生下来? 云筝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 他可知自己若真的怀孕,会有什么后果? 且不说是否能顺利生下来,就算真生下来,在这府中又该以什么样的身份活下去? 见她愣神,陆行舟起了逗她的心思,再次开口:“给我生个儿子可好?” 云筝闻言,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方才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在此时决堤。 看着她那扑簌簌的晶莹泪珠儿,陆行舟有些不明所以。 “不过与你开个玩笑罢了,至于哭成这样?” 他伸手,替她拭泪:“好了,不吓你了。” 云筝怔怔由着他拭泪,内心却是波涛汹涌。 她哭自己蠢,以为三少爷对自己好歹还是有一两分真心的。 可现下看来,从始至终,他只是把她当个玩物,从未想过认真对待自己。 以至于她已陷入如此艰难的处境,他也依旧觉得是一件趣事儿,丝毫未曾顾及过她的感受。 虽说她确实只是一个没家世、没地位的妾侍,可她……是个人啊。 为何要被他这般糟践! 陆行舟见她眼泪落个不停,无端心烦,怎么就这么爱哭呢? “若是再哭,别怪爷不客气了。” 他板着脸,一只手探入云筝的衣襟,不轻不重揉了揉那抹细腰。 云筝在他的触碰下,浑身发颤,更是哭得不能自已。 “还请三少爷不要再折磨妾身了……” 她苦苦哀求,眼中满是黯淡的悲伤,“你这般的身份,要什么女人没有呢?为何非得强迫我?” 陆行舟那满腹的欲火也在她的泪水中逐渐消散。 他翻身从她身上下来,坐在床边,眉头紧锁,凝视着她。 “就这么想跟我断绝往来?” 陆行舟也不知自己此刻究竟是何种感受。 他一心惦记着她,她倒好,重逢之后,只想着与自己断绝往来。 当真是铁石心肠。 云筝转过头去,不愿再看他一眼。 见她这副模样,陆行舟也没了继续待下去的欲望。 “罢了,你歇着吧。” 语气清冷地撂下这句,他起身走到了窗边。 只是在离开前,从袖中掏出个用手帕包着的东西,轻轻地放在了桌上,随后闪身离去。 房间陷入了沉寂,云筝躺在床上好一会儿,才将视线转移到窗边。 见他已经离去,窗户也掩好了,只是桌上多了个小小的布包,不禁错愕。 这是他落下的? 迟疑片刻,她还是从床上起身,走到桌边。 待将那手帕打开,只见安安静静地躺着一支精致无比的牡丹花簪,昏黄烛光下,流光溢彩,栩栩如生。 洛阳牡丹,盛名远播。 没想到陆行舟出去巡察,居然还分出一点心思,给自己带了支花簪回来。 云筝将花簪握在手中,心间不觉涌起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 缓了好半晌,她才将这花簪找了个隐秘的地方藏了起来。 在这侯府的深宅大院中,她自是不敢轻易佩戴。 要是被眼尖的人看出来端倪,便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做好一切,再次躺回床,云筝还是忍不住担忧自己的身体。 讨不到堕胎药,她这肚子该如何解决? 她辗转反侧,思绪纷乱,直到天边泛起淡淡的鱼肚白,才陷入混沌的梦境。 次日黎明,天边曙光尚未彻底驱散夜的阴霾,小桃便敲响了她的寝屋木门。 云筝揉了揉睡眼惺忪的双眼,声音中带着一丝沙哑:“何事?” 小桃在外头应道:“是大厨房的王婆子寻来了,也不说什么事,只说要见主子您。” 大厨房的王婆? 云筝眼皮一跳,想到陆行舟之前说过,王婆是他手下的人。 思及此处,云筝也没再赖床,忙将人请进屋里,又让小桃在外面守着。 王婆子手中拎着个青皮包袱,进屋后,先是毕恭毕敬朝云筝行了个礼,才不紧不慢道:“九姨娘,是三少爷让老奴来的。烦请您先换身衣裳,随老奴一起出府。” 换衣裳,出府? 云筝心中一紧,努力保持镇定,问道:“出府所为何事?” 王婆子低垂着眼帘:“具体事宜,三少爷并未告知老奴。只是让老奴来请九姨娘过去。” 云筝心中疑云重重,但也知道现在不是追问的时候。 她顺从地接过王婆子递来的朴素丫鬟服饰,任由王婆子为她梳起了双丫髻。 一番捯饬后,她戴上了白色的面纱,私下里向小桃交代了几句话,便随王婆子离开了倚梅园。 走在通往府外的路上,云筝心底还有些惴惴不安。 犹豫了许久,她终于忍不住开口:“婆婆,三少爷可曾说过要带我去何处?” 王婆子前行的脚步未曾停歇:“老奴也不知,待会儿姨娘问少爷吧。” 云筝一噎,却也不好再多问,只默默闭了嘴,老实跟在后头。 王婆子是府中老人了,对府中的环境无比熟稔。她引着云筝走了条人烟罕至的小路,七拐八拐,竟到了一扇云筝从未去过的侧门。 云筝心下惊诧,还想多看,王婆子催她:“九姨娘快些上车吧,莫要在此耽搁。” “好、好的。” 云筝就这样糊里糊涂地被推上了门外那辆青顶马车。 刚掀开车帘,一抬眸,目光恰好与早已坐在车厢内的男人相对。 她的呼吸瞬间滞了下。 “三……三少爷。” 一袭朱墨色锦袍的男人却是淡淡瞥了她一眼,语气平静得让人听不出丝毫情绪波动。 “傻愣着作甚,还不过来。” 第66章 爷比较喜欢更实际的好处 云筝怔了一瞬,待反应过来,也急忙钻进了马车里。 只是在落座时,下意识靠着窗边,与他拉开了些距离。 陆行舟自然也注意到这个小动作,黑眸轻动,却也没多说,只冷声吩咐外头:“走吧。” 话音落下,马车便摇晃着朝前行进。 云筝小心翼翼地坐在陆行舟身旁,甚至连转过头去看他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车厢内的气氛沉重,两人都默契地选择了沉默。 云筝觉得有些窒息,想要掀开窗帘透透气,却又怕被外面的路人瞧见,只能强忍着。 尽管如此,她还是忍不住偷偷观察着陆行舟的一举一动。 每当他那边传来一点微小动静,她都会犹如惊弓之鸟,瞬间提起警惕。 陆行舟坐在对侧,见她与自己单独相处时这般拘束,心中一阵不悦。 昨日夜里两人之间的对话还在他的脑中萦绕。 自己一大早带她出来看大夫,便是想要缓解她心中的忧虑。 偏偏她还这副冷冷淡淡,爱答不理的模样。 看来她不是兔子,也不是猫,妥妥一只喂不熟的白眼狼! 不多时,马车缓缓停在了京城一家较为偏远的医馆。 云筝脸上虽带着面纱,但临下车前,还是有些紧张。 陆行舟瞥她一眼,沉声道,“进去后,我们便扮作夫妻,你可别穿帮了。” “啊?夫妻?”云筝捏紧手指,有些紧张。 若是她演得不像,穿帮了怎么办? 在她思绪纷乱之际,陆行舟已牵起她的手,轻步下了马车。 医馆里装潢朴素而典雅,柜台前站着一位灰袍大夫,正在抓药。 听到门口传来的脚步声,大夫抬起头。 只见男子身着华服,而女子则是素净淡雅,很是平常。 他眯了眯眼睛,开口道:“二位是来看诊,还是开药?” 云筝紧张得连掌心都渗出了细微的汗珠。 她向来不擅长撒谎,更别说是面对一个陌生人。 陆行舟却是坦然自若,不疾不徐道,“我陪我家娘子过来看诊,她这段时日癸水推迟,想过来看看是不是怀了。” 云筝听着陆行舟这游刃有余的谎话,不自觉地侧头望向他。 这男人是如何做到撒谎时也脸不红心不跳的? 难道是平时说谎成性,已经习以为常了? 那灰袍大夫听到陆行舟的话,心下也了然,神情放松地看了云筝一眼,示意她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劳烦这位夫人,伸出手来。” 云筝心中微微一紧,却仍依言伸出了一只纤手,静置于大夫面前。 灰袍大夫屏气凝神,手指轻触脉搏,认真地为她诊脉。 半晌,大夫摸了摸自己花白的胡须,轻叹一声。 这一声叹,叫云筝心下哐当:“大夫,怎么样?” “别说话。”大夫皱眉。 云筝见状,只好压着焦急,默默闭了嘴。 又过了一会儿,大夫才收回了手,步履沉稳地走向药柜,开始抓药。 此时云筝心里早已七上八下,害怕得说不出话来。 她甚至在想,若是自己真的怀了,要如何跟大夫说她不要这个孩子! 大夫是否会怀疑他们二人的关系?又或者认出他们的身份…… 思绪如麻,缠绕在云筝的心头,使得她的肩头都无法控制地轻颤。 陆行舟察觉到了她的不安,轻轻抬起手,沉稳而有力地放在了云筝的肩膀上。 “别担心。” 云筝闭了闭眼睛,神奇的是,他这话竟叫她心跳逐渐平稳,真的没有那么紧张了。 陆行舟抬起头,看向药柜后的灰袍大夫,“情况如何,她可是怀了?” 大夫放下笔,摇了摇头道:“没怀,只是过度操劳,又思虑过多,才导致癸水推迟,按方抓药,回去服用几剂便可恢复。” “没怀?” 云筝有些不可置信的开口。 大夫瞥了她一眼,“怎么?想怀啊?那你可要多多调养身子了。你身体过虚,便是怀了,孩子也不一定能生下来,极易滑胎的。” 说罢,大夫将药方和贴药都包扎好递给了陆行舟。 听到云筝没怀孕,他到底也是松了口气,不过听大夫说她身体虚,又蹙了眉头。 这丫头都进府半年多了,怎的身体还是如此糟糕? 她在之前的舅父家时,到底被如何虐待了? 再次回到马车上,云筝终于摘下脸上的面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太好了,没有怀孕!” 心中的那块悬了几个月的巨石,也终于落地了。 见她一副劫后余生的庆幸模样,陆行舟心底莫名泛起一阵不悦。 他冷冷地问,“就这么不想怀上我的孩子?” 云筝一愣,随即又认真地解释道:“三少爷,妾身昨日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妾身与你的关系本就有悖伦理,若是怀孕,更是错上加错!” 陆行舟不想听这些,只朝她身边坐了过去。 云筝想躲,还没来及,便被男人挤在了角落里。 他高大身躯的俯下,不由分说地吻住了那一抹喋喋不休的红唇。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吻够了,他才松开她。 “这次没有,说不定下次便怀了。” 见她被吻得双眸潋滟,面泛潮红,陆行舟心中也勾起一阵邪火,长指在她唇瓣摩挲着,哑声道:“小娘,这么久不见,难道你就不想我……” 稍顿,他拖长尾音:“那根叫你快活的宝贝?” 云筝先是一怔,待反应过来,脸色一红,伸手便去推他。 可男人却猜到一般,牢牢地拽住了手腕。 “你…你松开!”云筝羞恼。 陆行舟却是牵着她的手,抚上她身前那抹软团。 云筝难以置信,偏偏他寻到趣味一般,爱不释手。 他现在这般,让云筝的身体一阵发软,“三少爷,您别折磨妾身了。” “这哪儿是折磨,你明明也喜欢,为何不肯承认?” 他的嗓音如同迷惑人心的妖精,轻轻地在她耳畔低语,诱使云筝步入他的世界,心甘情愿地随他一同沉沦。 云筝却不敢放任自己真的听从欲望的驱使,依旧推着他:“我才没有。” 见她这般嘴硬,陆行舟倒也不气,长臂依旧撑着车壁,扭头吩咐车夫:“回府。” “是,少爷。” 马车很快启动,突然间,也不知车轮是压到了什么东西,车身突然一阵剧烈的颠簸。 云筝本就毫无防备,这么一来,直直地撞进了陆行舟的怀中。 好巧不巧,一双小手正正好好地覆上男人衣袍下。 那不容忽视的蓬勃热意,叫云筝陡然一惊,忙将自己的手给缩了回去。 “对、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 但已经迟了。 陆行舟眸色深暗,抬手抓住她的肩,拎着小鸡崽儿似的将她捞起来,紧紧地困于坚实的怀中。 “嘴上道歉可没用。” 他修长的手指摩挲着她红润饱满的双唇,嗓音喑哑:“爷比较喜欢更实际的好处。” 第67章 这可是你惹起来的火 不等云筝反应,陆行舟低下头,再次一亲芳泽。 这次他吻了个尽兴,直到云筝快要窒息,才依依不舍地松开她的唇。 云筝抬手一抹,肿了。 被他吻肿的。 “你,你无耻!” 她气急败坏,在他的怀中挣扎着,一双美目瞪着他,却不经意流露出一丝妩媚。 陆行舟本就旷了好几个月,现下见她这般,愈发心猿意马。 他握着她的腰,不许她起身,云筝便挣扎得更厉害。 不曾想扭动的身子若有似无地触碰到了男人的那块儿。 霎时间,便起了反应。 等云筝意识到不对劲,一抬头,便对上男人那双翻涌着浓浓危险气息的幽深狭眸。 “这可是你惹起来的火。” 云筝懵了,说话也不利索了:“我我我我……” 这和她有什么关系,分明就是他搂着她不肯松开,现下却说是自己惹的火。 陆行舟也不理她,只低下头颅,靠近。 他似乎特别喜欢将头埋在她的脖颈之间,闻着她发丝传来的阵阵香气,他竟然觉得一阵心安。 云筝并不喜欢浓烈的脂粉气息,身上清香大多来自皂角香,以及她自身独特的体香。 这种香气,比侯府里那些喜欢涂抹浓厚胭脂水粉的姨娘们,显得更为清新。 陆行舟试图压着腹间的燥热,可越是靠近她,越是难以自禁。 只迟疑了一瞬,那双温热的大手便轻轻地滑动到了她的腰带处。 云筝被他刚才的撩拨弄得有些恍惚,察觉到他的举动,连忙伸手拦住,“不要……” 一双饱含情欲的眼眸中泛着点点泪光,眸中还含着满满的担忧与恳求,“这……这是在马车上。” 他真疯了不成,马车与外面的车夫不过就是一张帘子相隔,声音稍微大些外面都听得一清二楚。 他怎能如此无耻,竟想在此处与她做这种事。 “乖小娘,难道你就忍心看我这般难受?” 陆行舟轻轻地揉着云筝的腰肢,想要与她再“商量”一番。 但云筝说什么都不肯,死死地拽住自己的腰带不放手,眼眸里满是倔强和隐忍。 见她这般坚持,陆行舟扯了扯唇,“罢了。” 云筝松了口气,不曾想下一瞬他又拉住了她的手,朝着他衣袍下那而去。 “三少爷!”云筝惊呼。 但陆行舟已放过她的身子,自不肯再让步,大掌用力地扣住她纤细的手腕。 “总得选一个。” 在这颠簸的马车中,云筝听着他这沙哑轻佻的话,莹白小脸红得一塌糊涂。 她听着便觉得受不了,也不知晓他每次是如何说出口的。 殊不知她这副娇怯怯的模样落在陆行舟眼里,却是喜欢得紧。 也不知道父亲是从哪儿发现她这么一个妙人儿的。 还真是给他送来个宝贝。 陆行舟低头吻住云筝的双唇,不仅带着她帮自己纾解,另一只手也没闲着。 在她的身上四处点火,她身上那件葱绿色的外衫都被弄得皱皱巴巴,又松松垮垮滑落一些,泄出一些明媚春光。 云筝轻轻蹙眉,既紧张又焦急。 颊边也不禁落下一滴晶莹的汗珠儿,沿着纤长的脖颈处缓缓往下,从下颚滑至锁骨,最后又在衣领处那一抹雪白上隐没。 陆行舟看得呼吸一深,没忍住埋头,含住了那抹莹软。 “三…三少爷……” 云筝忽然仰头轻哼了一声,又怕自己的声音太大,立即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看着她春意旖旎的模样,陆行舟的呼吸也逐渐加快。 车内呼吸声交错,在这初春微凉的空气里显得格外炙热。 良久,云筝纤长的眼睫轻颤了两下,才撒开自己的手。 陆行舟神情慵懒地倚靠在马车,狭眸半睁半合着,似乎还未从那余韵中缓过。 云筝偷偷看了眼他这副难免风流的恣意模样,心跳不禁加速。 陆行舟递给了她一张干净巾帕,让她将手擦干净。 云筝默默地接过,又坐直身子,将半解的衣衫拉拢,遮住外露的风景,低头认真整理起来。 陆行舟那边也简单清理一下,重新整理好了衣裳。 车厢里静谧了一阵,他冷不丁道:“送你的礼物喜欢吗?” 云筝擦拭的手微微一顿,脑中浮现了那支牡丹花簪。 哪怕那日只在灯下匆匆瞥了几眼,却早已将那花簪的精致模样深深地镌刻在脑海之中。 她轻启朱唇,声如蚊鸣,“三少爷的礼物,妾身感激不尽。” 自从踏入这侯府的大门,她未曾近身伺候过侯爷,自然也未得到过什么贵重的赏赐。 她所住的倚梅园,也是这偌大的侯府中,最不起眼的一处。 小桃未至之前,她的日子清苦得只能以咸菜馒头充饥。 在舅父家,她亦是个不受待见的存在,受尽白眼与使唤。 别说是那般精致的发簪,就算是简单的木质首饰,她也从未有过。 所以那牡丹花簪,她是真心喜欢。 见云筝对自己送的东西满意,陆行舟也勾了勾唇角。 “那我的礼物呢?” 云筝一愣,抬眸满眼不解地看着他,“礼物?” 她从未说过要给他送礼物啊! 陆行舟以为她还想卖关子,轻笑道:“我去洛阳巡察之前,你不是让你那丫鬟出去买了鞋料?” 闻言,云筝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 她完全没想到,那日小桃出去竟被他给撞见了,更没想到,他送自己花簪,竟是以为自己要送他鞋子。 误会已然产生,她也不敢说实话。 陆行舟也并非傻子,见她这一副左右为难还遮遮掩掩的模样,顿时意识到不对。 他抬手迅速地捏住了她的下巴,让其抬眸与自己对视,浓眉蹙起。 “那鞋是给谁做的?” 第68章 今日格外的凶猛 倘若那双鞋是送给自己的,她绝不可能是这副模样。 唯一的可能便是,那鞋打从一开始就不是给他做的。 意识到了这一点,陆行舟的心情瞬间跌入谷底。 她绣功了得,不是给二哥送护膝,就是给别人做香囊,现在又送上鞋了。 而自己一心对她,远赴洛阳都不忘给她带回一支精致的花簪。 然而,她唯一送给他的,竟然只是一个他主动开口求来的香囊? 思及此处,陆行舟面色愈冷,嗓音也沉下,“说话。” 云筝却咬着牙,大有宁死不说的架势。 看的陆行舟冷笑。 手上的力道也不禁加重了些,另一只手也扯住她才整理好的衣衫,手背青筋暴起。 “若是不说,就别怪我在这马车上要了你。到时候被外面的行人听到,我可不管。” 云筝的眸子猛地睁大,满眼惊恐地看着他。 她知道这人向来说到做到,绝非空洞的威胁。 下颚的疼痛感也越发清晰起来,像是一把锐利的刀切割着她的肌肤,让她无法忍受地出声,“痛……” 陆行舟的双眸却一片冷然,“你还知道痛?” 他还以为她今日如何都不会觉得痛呢。 云筝的下颚传来阵阵剧痛,犹如断裂般的难以忍受。 而陆行舟的质问再次响起,“那双鞋究竟给了谁?” “你就这般不老实,我还没走,就想着去勾搭别的男人?” 陆行舟早就知道她这丫头勾人得很,一颦一笑,媚骨天成。 不然老爷子这等在花丛里混迹了大半辈子的老手,也不会一眼就挑中她当第九房姨娘。 一想到自己不在京城的这段时间里,她可能在与别的男人眉目传情,陆行舟的心中就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愤怒。 “我数三声,再不招来,莫怪我无情。” 眼见单薄的丝绸衣襟快要在他手上裂开,云筝心里委屈,又没办法,只好坦白:“是大……大少爷!” 陆行舟一听此话,眸色一凛,毫不客气地甩开捏着她下颚的手。 云筝猝不及防失了力,差点撞到旁边马车的窗户。 陆行舟则是坐在一旁冷笑。 “大哥?我竟不知你这样大的本事,勾搭完二哥,又勾搭上我大哥了。” 这话委实难听了些,就如她是什么水性杨花的荡妇一般。 云筝心下委屈,忍不住反驳道:“那鞋是为了感谢大少爷替妾身将表姐夫救出来,妾身身无长物,只有绣工尚可,便想着送双鞋子表达谢意。” 这个解释却无法让陆行舟满意。 毕竟他当初主动提出帮她,只要她开口求自己一句。 可她当着他的面,有骨气地说不要,转头便去求了大哥。 呵,不肯求他,却肯求大哥? 陆行舟越想越觉得讽刺,再看她缩在角落的模样,忍不住抬手,落在了她的脖颈处。 缓缓收紧。 “三……啊……” 云筝的脖子被掐住,只觉快要喘不过气,一双美目也立刻蕴满泪水:“松…松开……” 他是要杀了她么? 这个认知叫云筝忍不住惶恐。 陆行舟的确有那么一瞬间,想掐死这个不知好歹的小丫头。 但看着她这副瑟瑟发抖的小模样,又有些不忍。 她本就胆小,不过轻轻一碰就像是要碎了似的。若是再用劲,指定吃不消。 陆行舟心里又气又恼。 气的是她给陆行易送护膝,给陆行简送鞋。 恼的是自己居然对她舍不得下重手。 狭长黑眸盯着她良久,他沉着脸,不甘心地埋头在她的脖颈处,狠狠咬了一口。 脖子的肌肤本就又薄又娇嫩。 他也是用了力,云筝疼得皱眉,惊呼地“嘶”了一声。 陆行舟抬起头,那双黑眸仿佛望进她的眼睛深处般,“今夜,有你好受的!” 云筝错愕。 待反应过来他话中的意思,双腿都不禁开始发软。 - 因着陆行舟在马车上说的那句话,云筝回到倚梅园后,大半天的时间里都如同惊弓之鸟,惴惴不安。 好不容易等到了夜晚,她也早早上了床,放下床帘,将自己缩在被子里不敢闭眼。 直到窗边传来了那熟悉的声响。 她连忙坐起来,还未等她开口,一道高大的黑影已如鬼魅般迅速将她压在柔软的床上。 紧接着,狂风骤雨般的吻便席卷而来,激烈而狂热,仿佛要将她整个吞噬。 陆行舟轻车熟路地解开了她的寝衣,连那仅存的烟粉色肚兜也看不顺眼般,扬手便给撕了。 一阵凉意袭来,云筝下意识惊呼出声,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前。 却又被男人用力地拉开。 “躲什么?” 他今日与往常都不同,带着些许的怒气,动作间都凶悍了很多。 云筝招架不住,连连求饶,却也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只能憋着。 他将她翻过身,之前从未有过这个姿势,云筝忍不住“唔”了声。 陆行舟像是很满意她的反应一般,愈发蛮横。 宛若夏日来势汹汹的狂风暴雨,无情地抽打着那些脆弱而娇嫩的花朵,花瓣在风雨中摇摇欲坠,楚楚可怜。 不知过去了多久,云筝早已浑身瘫软,仿佛飘在云间。 陆行舟才餍足般从她的身上下来,躺在她身侧。 “也给我做一双鞋。” 云筝原本迷迷糊糊地快要晕过去了,听到这话,顿时清醒过来。 他竟然还在想着这件事。 她无力的伏趴在锦衾间,鬓角的发都被汗水濡湿,怔怔地缓了好一会儿,才沙哑着娇软的嗓音道:“不要。” 陆行舟见她拒绝,才将释放的怒气,霎时又涌遍全身。 她这人一向性子软,别人说什么便是什么。 唯有每次陆行舟要求她,她都是拒绝。 在他的面前倒是有骨气得很。 他冷了脸,抬起大掌,毫不客气在她翘起的臀上打了一巴掌,“不要也得要。” 她能给大哥做鞋,为何不能给自己做鞋? 再说自己好歹还给她买了花簪呢。 她不是一向有恩必还么,那自己的恩情,她怎不回报一二? 云筝被他那一巴掌拍得羞愤欲死。 倘若他能好好与她说话,她给他做一双鞋,也未尝不可。 可他偏要这般折辱于她!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她揪着被子,也是一阵委屈愤懑。 他根本就不缺鞋子。 他就是想欺负她。 见她非但不答应,还摆明了要与自己唱反调,陆行舟面色愈发冷冽,翻了个身,再次跨坐在了她的身上。 “不过一双鞋,你确定不做?” 他这话无疑是在威胁,至于拒绝她的后果是什么,云筝也是一清二楚,毕竟那物正不容忽视地抵着她。 “你要鞋的话,去找针线房的丫鬟,要一百双她们都能给你做,何必非得折腾我!” 云筝本就没了力气,无力再次承欢,抬手就要去推他:“你走开。” 陆行舟则是去拉她那双胡乱挥动着的手,面沉如水:“你觉得,有你拒绝的余地么?” 一个抓,一个躲,云筝忍不住怒了。 “我说了我不要!” 话音未落,云筝的指甲好似划到了什么东西。 她猛地睁开眼,便见光线晦暗的床帷间,陆行舟那张俊美脸上的赫然一抹血痕。 第69章 三少爷是要逼死妾身吗? 云筝呼吸一滞,没想过自己会划伤他。 可下一刻,迅速收敛情绪,故作镇定地凝视着仍压在她身上的男人。 “三少爷已经有了林姑娘,下个月又要与赵小姐喜结连理,为何还要死死缠着妾身不放?难道,两个女人还无法满足你吗?” 陆行舟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岂是那种来者不拒之人? 刚要开口,却见身下的云筝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突然落了泪。 “三少爷可知您不在府中的时日里,七姨娘因为偷人被大夫人关入柴房,次日,大夫人便赐了她一杯毒酒,让她香消玉殒,命丧黄泉。难道三少爷也想让妾身落得那般凄惨的下场吗?” 言罢,她掩面而泣,泪水顺着指尖滑落,她的哭声断断续续,仿佛带着无尽的哀怨与悲痛,“三少爷,您这是要逼死妾身吗?” 她早就说过了,这段关系早应该结束。 当初也是他说的,尝过一次就好。 可现下呢? 早已是数不清第几次了。 哪怕她知道男子向来是朝三暮四,三妻四妾。 但她不是三少爷的妻,也不是他的妾。 他若是哪怕有过一瞬为自己着想,便不该如此逼她! 陆行舟本就心烦,被她这样一哭,胸口更是一阵烦闷。 他眼神沉凝地注视着云筝,抬手抚过自己脸上那道新添的浅淡伤痕。 似乎破了皮,沾染了些许血迹, 他并非那等在乎容貌之人。 毕竟男子汉大丈夫,长得太过秀气也并非好事。 只是这伤痕是这小丫头留下的,这让他心中颇为不快。 从云筝的身上起来,他的脸色阴沉得吓人。 只觉这小娘子真是个没良心的白眼狼。 自己暗中照顾了她这么长时间,她都忘了? 真是白疼了。 再看她暗暗垂泪的模样,陆行舟也没了那些旖旎心思。 反正今夜也餍足一番,眼见窗外天光朦胧要亮,他也没有在她的房中继续停留。 甚至连一个眼神,一句话也没有,穿戴好衣袍,转身便离开了。 寂静无声的房间里,窗户大敞着,任由夜风肆意灌入。 单薄的木窗被吹得猎猎作响,云筝独自一人躺在床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床顶,泪水却不受控制地顺着眼角滑落。 风吹来,她又冷得很,紧紧裹住棉被,试图驱散那股寒冷,但无济于事。 最终,云筝还是强忍着身上的酸疼,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到窗前,将窗户缓缓关上。 回到床边坐下,云筝又低头看着手中拿着的那颗黑色药丸。 这颗药丸是今天从大夫那里取回的避子丸。 因着大夫说她的身体太过虚弱,目前并不宜怀孕。 然而,夫妻间些情事难以避免,便开了这些避子丸给她以防万一。 现下也是派上了用场。 只是这药丸有些太大,她屋中的水也喝完了,只能干吞下去。 药丸卡在她那细长的喉咙里,一股腥膻的苦味,呛得她眼泪直流。 不停地咽了好几次,才总算是将其吞进了肚子。 鬼使神差地,她又走到了自己藏着那牡丹发簪的地方。 将那支发簪从最深处的柜子里拿出来捧在手中,她终于是忍不住,默默流下了一行清泪。 - 因为昨夜哭过,一觉醒来,云筝的两只眼睛肿得像是核桃。 小桃进来时还吓了一跳,“主子,您的眼睛怎么……” 云筝朝铜镜中的自己看了一眼,随口道:“可能是昨夜没睡好,不碍事,过一会儿应该就消下去了。” 小桃连忙挤了块温热的毛巾递给她,又让她多敷敷眼睛。 这样一张漂亮脸蛋,可不能因为这眼睛给毁了。 在倚梅园中简单地用过了午膳,云筝便带着小桃前往松涛苑,探望侯爷。 途径花园,正要穿过一扇月洞门时,却听见前面传来的喧闹。 云筝眉心微动,不觉停下脚步,与小桃站在月洞门后,朝那前头看去。 小桃性情活泼,一向看凑热闹,探着小脑袋看了一眼,立刻喲了声:“这不是冤家路窄么,她们二人都能够碰到。” 那花园长廊之间站着的不是旁人,正是赵明月和林婉柔二人。 她们俩一个穿着件大红色织金百褶裙,浑身珠翠,雍容艳丽。一个则穿着条黛蓝色裙衫,袅袅婷婷,温婉如玉。 云筝看着这各有风情的两位年轻姑娘,心下轻叹。 的确是冤家路窄。 不仅仅是指赵明月与林婉柔,还有自己这个倒霉蛋。 她一点都不想与三少爷的女人沾边,可若要前往松涛苑,眼下这条路是最近的。 不然就得绕一整个花园了。 且说长廊之上,赵明月双手环胸,看着面前娇娇弱弱的林婉柔,嗤笑道:“你就是行舟哥哥带回来的女子?我还以为是什么绝色天仙呢,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林婉柔没说话,只是低着头一副委曲求全的隐忍模样。 赵明月见她不语,心里更是气恼。 直接抬手用力地戳了戳她的肩膀,“你知不知道再过一个月行舟哥哥便要与本小姐成婚了?你在此时进府,想做什么?难道还真想当行舟哥哥的妾侍不成?” 林婉柔闻言,立即摇了摇头,“赵小姐误会了,民女并没有那个意思。” “呵,都是女人,你是什么意思,我会不知?” 赵明月眯着一双杏眸,没好气地盯着林婉柔:“你不过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想与我斗,简直是痴心妄想,我劝你最好打消你那些不该有的心思,不然我让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云筝听到这些,本打算躲开。 毕竟赵明月是京城中出了名的骄纵蛮横,惹上她一向没什么好下场。 且自己与三少爷还有那样一层关系,云筝自己也心虚。 所以能不与那赵明月撞上,便不撞上。 就算是要绕一整个花园,她也认了。 只是在她转身离开时,却见赵明月抬手便是一巴掌,用力地扇在了林婉柔的脸上。 “啊!” 林婉柔大叫一声,纤弱的身躯摇晃了两下,而后如秋日落叶般,直直摔在了地上。 这是青石板路,她这一摔,必然是见血了。 眼见林婉柔试图从地上爬起来,稍稍动了动腿,就又疼得摔了回去。 云筝看着都替她捏了一把汗。 或许是同病相怜,想到了自己当初在舅父家中,舅父与陈氏也是一个不顺眼便对自己拳打脚踢。 那时,也从来没有人帮过自己。 自己只有蜷缩在地上,等到他们发泄够了离开之后,再一个人慢慢地爬起来。 现下看到林婉柔这般,一如当年的自己,云筝有些于心不忍。 她有心想帮林婉柔一把,但看到那气势汹汹的赵明月,又有些迟疑。 就在纠结之时,身后小桃忽的呀了声。 云筝微怔,抬眼看去,便见另一侧匆忙走来了一道颀长的身影。 不是陆行舟又是谁? 第70章 温柔的陆行舟 云筝看到陆行舟,心下一紧,连忙拉着小桃躲在月洞门口。 只露出一双眼,小心打量着不远处的动静。 只见陆行舟将林婉柔轻轻扶起来,小心询问过她的情况后,才怒目看向赵明月。 “赵家便是这般教女儿的?” 赵明月平日里虽是骄纵跋扈,但面对自己心悦之人,到底还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 眼见陆行舟为了一个来路不明的孤女训斥自己,眼眶顿时红了起来。 “行舟哥哥,我何必凶我?我不过是提醒她,日后多注意自己的身份而已。难道我做错了吗?” 赵明月的嗓门大,林婉柔像是被她吓到似的,又往陆行舟的身后怯怯的躲了躲,“陆公子……” 陆行舟见状,抬手将她挡在了自己的身后,“不必怕。” 再看赵明月,神色立刻变得冷峻,“婉柔是我带回来的人,岂可容你这般欺辱?赵明月,我命令你,立刻与婉柔赔罪。” 赵明月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没想到他居然这般明目张胆地在自己的面前,护着另外一个女人! “凭什么!我才是你未过门的妻子,她不过一介平民,你竟然为了她凶我?” 陆行舟本就不喜赵明月,现在听到她这话,更是觉得她不可理喻。 “你动手打人,做错在先,倒还怪我凶你?” 陆行舟冷嗤:“这就是所谓的名门闺秀,大家小姐,还真是开了眼了。” 赵明月听他这嘲讽,更是气得不轻:“要我与这女人道歉,你做梦!” 说罢,她狠狠瞪了眼躲在陆行舟身后娇娇弱弱的的林婉柔,抬袖一抹眼泪。 “你们等着瞧,我这去找姑母评理!” 撂下这话,她提着大红石榴裙,委屈愤懑地跑了。 眼见赵明月被气走了,林婉柔眼底掠过一抹得色,面上却是不显,咬唇看向陆行舟:“陆公子,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陆行舟闻言,垂眸看她,“这事不怪你,是她无理取闹。” 视线触及林婉柔高高红肿的脸颊,他眉间轻拧,缓声道,“以后在府中,你不必做小伏低,若有人欺负你,你尽管报我的名号便是,我会替你撑腰。” 她是他的救命恩人,让她住在府中是报恩的,不是让她进来受气。 “有陆公子这句话,婉柔就放心了。” 林婉柔轻轻点头,刚一抬脚,忽又“哎呀”了一声。 身体摇摇欲坠,她下意识地抓住陆行舟的手臂,整个身体都朝他的怀中靠去。 陆行舟伸手牢牢接住她。 林婉柔本就属于那种扶风若柳的类型,此时半靠在陆行舟的胸口,愈发显得小鸟依人。 “对不起,我……我脚好像崴了,走不了。” 望着陆行舟俊朗的脸庞,林婉柔悄悄红了脸,又道:“多谢公子扶我。” “小事。” 陆行舟才将她扶稳,又听她道,“等我脚上的伤好些,我还是去向赵小姐道个歉为好。” 她水灵灵的眼眸微垂,小巧精致的鼻梁往下,红唇微启。 陆行舟道:“我说了,这事错不在你,你不必与她道歉。” 林婉柔有些错愕的抬眸:“可是……” 她咬了咬唇,有些愧疚道,“可是你即将与赵小姐成婚,若是因为我闹得不愉快,婉柔心里会过意不去。” 陆行舟蹙眉,压着语气里的不耐烦。 “这是我与她的事,无需你插手。” 林婉柔见他不愿多谈,也不再坚持,只善解人意地浅浅一笑。 “既然如此,那婉柔便先回去了。” 只是她刚刚迈腿,才走了那么一小步,就又吃痛地“啊”了一声,双腿一软险些跪了下去。 陆行舟在她身后眼疾手快地将其扶住,“小心。” 林婉柔被拉住,又柔弱无骨般倒在了他的怀中。 “三少爷,都怪我,是婉柔太没用了,不过就是崴了一下,却连正常走路都做不到,还得如此麻烦你。” 林婉柔美眸中闪动着歉疚的泪光,“你松开我,我慢慢走应当可以的。” 在她第二次往自己怀中靠时,陆行舟便蹙眉,下意识想将她推开。 但想到她脚受了伤,自己这么一推,必然又会摔。 到底是他的救命恩人,就算是再如何不喜与旁人亲近,他还是扶住了她的手,另一只手从她的膝盖处穿过,将她打横抱起。 “我送你回去。” 花园距离她暂住的西厢房有些距离,她自己一个人,没半个时辰都不一定能挪得回去。 虽说是隔着衣衫,但靠在陆行舟的怀中,林婉柔还是能够清晰地听见他胸口处传来的心跳声。 还有他那手臂上那结实有力的肌肉。 她面色一红,将头轻轻靠在了他的怀中,“那就有劳陆公子了。” 两人朝着另一边逐渐走远,一直躲在月洞门后看戏的小桃忍不住啧啧出声:“果然这林姑娘来了侯府,日后与那赵小姐有得闹了呢!” 她私心觉得那林姑娘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倒蛮会审时度势的。 再说她又是三少爷的救命恩人,凭着这份恩情,三少爷也会对她优待几分。 只是赵小姐身份尊贵,又是高门嫡女,怎会容忍这么一个卑贱的孤女撼动自己的位置? “依奴婢看,三少爷的竹澜院日后定会热闹极了。” 云筝听得这话,并未出声,目光还停留在方才陆行舟抱着林婉柔离开的方向。 一颗心五味杂陈。 三少爷平日待人一向矜傲冷淡,谁惹得他不悦,也都将不喜明晃晃地摆在脸上。 哪怕是对着自己,他也是一副唯我独尊、我行我素的模样。 可方才他对待林姑娘,倒是温柔细心得很。 又是安抚,又是亲自抱她回房的。 这份温柔、这份待遇,若不是喜欢,还会是什么? 恍惚间,云筝又想到了自己房中藏着的那支牡丹花簪。 与他对待林婉柔的态度相比,那支花簪好似也算不上什么了。 顶多是些小恩小惠,还是因为他以为自己为了做了鞋,才想着送的谢礼。 与他对林婉柔那发自内心的珍重与宠溺,截然不同。 自己在这自作多情什么呢? 云筝自嘲地扯了扯嘴角,看着小桃道:“走吧,一会儿迟了,侯爷会不高兴的。” 第71章 赏给她一个子嗣也未尝不可 这段时日也不知是否因为换季,府中的姨娘们纷纷病倒。 所以云筝在松涛苑值班的轮次也快了不少。 云筝对此倒并没有什么抱怨,只是与陆行舟有那种关系后,她每每见到侯爷,心中总会涌现出愧疚与心虚。 且说现下,她手持巾帕,细心地为侯爷擦拭着身体,又尝试按照大夫教授的按摩方法,轻柔地为侯爷按摩四肢。 她力道适中,又十足耐心,勇威候躺在床上不由发出一声舒服的轻叹。 忽然又道,“筝儿,我记得不久之后便是你的生辰了吧?” 这话让云筝有些意外。 没曾想过侯爷竟然会记得自己的生辰。 “若你生辰时,我能起身了,便帮你风风光光的过一次,如何?” 勇威侯看着云筝那张写着错愕的白皙小脸,很想伸手去摸一摸,或是将她揽入怀中,捏着她的小手把玩一番。 可偏偏他现在还动不了,只能说话。 一想到她刚入府那晚,虽只是摸了一把她那娇嫩的身子,但那滑润的触感早已深刻地印在了他的心中,现下想起来,身体都不禁一阵燥热。 只恨不能早些好转,将这娇滴滴的小娘子压在身下,好好疼爱一番。 云筝并不知勇威候心中所想,她暗暗算了算日子。 她的生辰还有一个多月,并不算太早。 若是侯爷在这段时日里恢复,她该如何将自己早已不是处子之身的事儿瞒过去? 先前与陆行舟一同出府时,她竟忘了问这事儿了! 她垂下眼帘,掩饰住眼中的一丝忧虑,柔声道:“妾身一切都听侯爷的。” 勇威侯看到她如此顺从,心中很是满意,嘴角也不禁勾起笑。 “这松涛苑,就熟你来得最勤,你这份心意,我一直记着。” 云筝一惊,连忙道:“侯爷的照料事宜,都是大夫人精心安排,妾身与几位姐姐一样,都是按照既定时间前来。” 她可不敢在勇威侯面前自夸,免得此事被其他几个姨娘知道,又吃不了兜着走。 勇威侯自然明白云筝所言非虚。 但他仍旧感觉,自己与云筝相处的时间明显多于其他妾侍。 且只有她在时,他才能真正放松身心,享受那份难得的宁静与舒适。 至于其他姨娘,来了不是哭哭啼啼,便是朝他诉苦,或是提及这段时日京城中多了个什么新鲜玩意想要。 只有云筝,每一次都是尽心尽力地照顾他,一句怨言没有不说,还从不讨要任何东西。 就冲着她这份老实恭顺,勇威候想着,待到好转,定要给她无限的荣宠。 若是她运道好,赏给她一个子嗣也未尝不可。 与此同时,凤鵉院中。 赵氏今日心血来潮,在屋内摆上了一盘棋。 虽然魏嬷嬷对此毫无兴趣,但赵氏却自得其乐,享受与自己博弈的乐趣。 谁知棋子才下下去四颗,便见魏嬷嬷肃着一张脸进来:“夫人,赵小姐来了。” 赵氏的手一顿,手腕上的佛珠串在空中轻轻摇曳,仿佛也感受到了气氛的微妙变化。 “让她进来吧。” 赵氏也知赵明月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 每次来找自己,无非就是为了与陆行舟成婚一事。 现下人都已经在外面了,她也不好闭门不见。 赵明月一进门,眼泪便如断了线的珠子滑落,急切地奔向赵氏,连行礼的规矩都忘了,直接坐在了赵氏的对面。 “姑母,您可一定要给我做主啊!”声音带着无尽的委屈,仿佛受了极大的欺凌。 赵氏见状,心知这棋局已是无心再续。 她抬头示意魏嬷嬷将棋盘撤去,转向赵明月,温声问道:“是何人欺负咱们明月了?” 赵明月眼中闪过一丝冷意,“还能有谁,不就是行舟哥哥带回来的那个贱丫头么!” 赵氏微微蹙眉。 “那女人身份低贱不说,居然还赖在府中不走,今日更是在行舟哥哥面前矫揉造作,故意让行舟哥哥与我争执,实在是心机歹毒!” 赵明月岂看不出刚才在花园中,林婉柔所施展的那些小手段。 以退为进,故意装出委屈的模样,让陆行舟以为全是自己的错。 她长这么大,还从未被人这般凶过,陆行舟是第一个! 赵氏听了这些,大致也明白了。 “姑母知道你受委屈了,三哥儿那边,我会去帮你解释,至于那个林婉柔,是三哥儿的救命恩人,所以他才会上心些。但终究是个外人。再过些日子,我会安排她离府。” 听到赵氏要送那个林婉柔离开,赵明月心中才好受一些。 “姑母,不可让那林婉柔进门,绝对不可以!” 赵氏的手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为难。 "三哥儿的性格,你是知道的,他不比府上的其他少爷,最是桀骜不驯。若他真要将那林婉柔娶进门,侯爷没醒来之前,谁也拦不住……" “姑母,我可是大理寺卿的嫡长女,怎么能够跟一个孤女共侍一夫?若是传出去,赵家的脸面还往哪儿放啊!” 赵氏自然知晓她说的都是实话。 到时候不仅赵明月没脸,她也没脸。 “这件事,我尽力而为,你暂且不用担心。” 听到赵氏的保证,赵明月这才收住了眼泪,“多谢姑母了。” 赵氏又轻声安慰了几句,才将她送走。 魏嬷嬷从外间步入,熟练地站在赵氏身后,为她轻捏肩膀。 “夫人,表姑娘的心情可好些了?” 赵氏轻抚太阳穴,眼中流露出一丝疲惫,轻叹道:“都是不省心的主儿。” 这侯府,就没一个不让她操心的。 她不仅要应对后院里那些姨娘们的勾心斗角,现在又要哄着赵明月和陆行舟这对小冤家。 难啊,难! “夫人莫急,待侯爷康复,知晓您为府中付出的辛劳,必定会更加珍视和疼爱您。” 赵氏并未说话,只轻轻地端起桌上新泡的茶叶,那股淡淡的清香萦绕在她的鼻尖,她沉思了半晌,忽的吩咐道,“派人去查一下那个林婉柔的底细。” 她不相信一个年纪轻轻、无父无母的孤女,竟如此巧合地成为陆行舟的救命恩人。 指不定有什么蹊跷,还是查清为好。 第72章 九姨娘也想去么? 自从二月后,云筝便觉得时间过得很快。 或许是春日的暖阳让人懒洋洋的,她近日思绪飘忽,总是犯困。 好在天气晴朗,侯府内的杏花也如约盛放,洁白如雪,香气四溢。 这日云筝闲来无事,又不当值,被满园的春色所吸引,心中涌起一股游园的兴致。 于是,她带着小桃,在侯府的庭院中悠然漫步。 来了侯府大半年了,不少地方她到现在都还未去过呢。 侯府的山水景观虽多半为人工雕琢,但每一处都透着独到匠心,游廊山水,春花烂漫,处处都彰显着自然和谐。 云筝与小桃行至一棵盛开的杏花树下,闭眼深呼吸,似乎连空气中都弥漫着淡淡的花香。 这时,不远处传来了一阵低语声。 “听闻二少爷在这次科考中一举得了探花呢!” “真的啊?那可真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可不是嘛,我还听说二少爷因着生的俊俏,成绩又出众,揭榜那日被众多富绅争相拉拢,都想招他为婿呢。” 云筝闻言,想起了上次五姨娘跟她说的榜下捉婿一事。 没想到这传闻竟是真的,还被二少爷撞上了。 “那二少爷可有看中的人家?” 丫鬟摇了摇头,“这我便不知道了,只说那日城中大半的达官贵族都去了,二少爷被众人围了整整三个时辰才脱身呢。” 云筝默默地听着,想象着那热闹而滑稽的场景,不免也觉得有些好笑。 被人围着三个时辰,还相互推搡,指不定衣裳都扯破了吧。 待云筝与小桃悠闲地从花园漫步至前院,恰逢贡院的官差前来报喜。 正厅里也聚集了不少来看热闹的姨娘,大夫人则是端坐在前厅,穿戴富贵,从容优雅地品着香茗。 “恭喜侯夫人,贵府二少爷才华横溢,学贯古今,今朝被陛下钦点为探花郎,此乃贡院贺旨,还请夫人收下。” 听到贡院官差的道贺声,众人脸上都是一派喜气。 “二少爷真是人中龙凤啊,中了探花,日后定是前途无量了!” “我就知道凭着二少爷的才华,此番应试定是马到功成,果然如此!” 诸位姨娘们纷纷起身,齐声与上座的赵氏道贺:“恭喜夫人,贺喜夫人。” 赵氏坐在主座,面上也是一派喜色。 虽说二少爷陆行易并非她亲生子,但到底也是侯府儿郎,她作为名义上的嫡母,自然也有一份教养的功劳。 且陆行易此番中了探花,入了仕途,于侯府也是锦上添花的好事。 赵氏心情不错,笑吟吟看向魏嬷嬷:“二哥儿中了探花,是阖府的大喜事,传我话去,府中众人统统有赏,沾沾这份喜气。” 听到这话,厅内的姨娘与丫鬟们皆是喜不自胜,忙不迭谢恩。 云筝那头拿着赏钱,自然也是满心欢喜。 回倚梅园的路途中,她捏着手里那份赏钱,嘴角的笑如何都压不下去。 算起来,她现下已经攒了快一百两的银子,再不是刚进府时,一穷二白的困顿光景。 手中有了银钱,日后做些什么事情都能够顺心一些。再多存存,说不定日后便不会再去求那些少爷们帮忙。 毕竟有钱能使鬼推磨么! 正当云筝沉浸在这份欢愉之中时,身后突然响起一道温润的声音。 “九姨娘为何事如此高兴?” 云筝吓了一跳,几乎立即将手中的赏钱护在了胸口,生怕被抢走似的。 然而,当她看清来人的面容时,紧绷的神经顿时放松下来。 出现在她眼前的,是身着一袭月白色锦袍、温文如玉的二少爷,陆行易。 她松了口气,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反应似乎过于激烈,心中不禁有些窘迫。 “妾身拜见二少爷。” 她福了福身子,又仰起脸笑盈盈到,“恭喜二少爷高中探花,府中上下都在为您高兴呢!” 陆行易为了此次科举,已准备许久,是以对自己能够中探花并不意外。 毕竟这都是他应得的。 不过打从贡院回来,这一路上,处处都是一群人围着他道喜。 他听都听倦了。 但这会儿,云筝给他贺喜,他并未感到反感,心中反而涌现出几分愉悦。 “托了二少爷的福,阖府的人都领了赏钱,妾身也不例外。” 陆行易闻言才意识到她原来是因为得了银子而乐呵。 想到她刚才那一副小财迷的模样,不禁弯起眼眸,轻笑,“既然是托我的福,那小娘打算如何谢我?” 云筝一愣。 啊? 她不过就是客套两句. 难不成……他也想分一杯羹? 她抬眸去看陆行易,却撞进了一双狡黠的眸中。 云筝顿时明白过来他方才那话是在逗自己! 她瞬间红了脸,为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也为自己竟这般财迷,还在二少爷面前着了相。 “九姨娘这是要回倚梅园?” 云筝点了点头:“嗯。” 陆行易又问:“怎么不见你的丫鬟?” 云筝道:“小桃也去魏嬷嬷那边领赏钱去了,府中下人众多,她还在排着呢,我便自个儿回来了。” “原来如此。” 陆行易颔首,忽而又道:“正巧我想去水榭那边透透气,一道走走?” 前往侯府水榭的路,也是倚梅园的必经之路。 而今陆行易主动提出一起走,云筝也不好意思拒绝,有些拘束地抬手挽了挽自己的头发:“好。” 两人并肩走着,谁都没说话,气氛一时有些微妙。 云筝有些受不住这份静谧,没话找话:“二少爷……能够中探花,真是厉害。” 想来想去,她也只有这么个事儿能跟陆行易聊。 “考场中有许多满腹经纶的大才,我不过是沧海一粟罢了。” 陆行易在考场中,也结识了不少来自五湖四海的考生,在与他们的交谈中,他也学到许多,有了许多新的领悟。 “二少爷莫要妄自菲薄,你能中探花,说明你是那群大才中的佼佼者。” 云筝心里是由衷的羡慕,“能读书考科举,可真好呀。” 女子向来不能读书,就算是高门闺秀,所学的大都是诗书礼乐、三从四德,与男子所学之物截然不同。 更别说是寻常人家的女孩儿了,读书简直是一件遥不可及的事。 “九姨娘对读书有兴致?” 陆行易记得上次与她闲谈时,她也曾提及此事。 云筝微微颔首,脸颊微红,略显羞涩。 "只是我认识的字并不多……" 陆行易轻轻一笑,安慰道:“不妨事,我可送小娘一些浅显易懂的读物!” 云筝的眼睛亮了亮,笑着道了谢,又好奇道,“那二少爷,科考结束后,您还有其他事要做吗?” 总不止是榜下捉婿一事吧! “自然有,揭榜之后,礼部会安排游街,还有琼林宴、烧尾宴,林林总总各种宴席,可有的忙。”陆行易提起这些,嘴角也勾起一抹无奈的笑。 对于这些应酬,他一向疲于应付。 云筝却是被他口中的游街所吸引,“妾身从前也听人提起过,凡是中了状元,探花,榜眼的士子,都会在礼部官员的安排下,穿红袍,披锦簪花,骑着大马,绕皇城大街一圈,十分威风呢。” 那一天,整个京城的百姓都会涌上街头,只为目睹这些才子们的风采。 云筝想到那般盛况,再看面前芝兰玉树般的年轻少爷,不禁恍惚地想。 二少爷生得这般俊俏,倘若穿上红袍,头戴簪花,定然是郎绝独艳,风华无双。 思忖间,面前男人忽的轻轻看她一眼, “九姨娘也想去么?” 第73章 打马游街 云筝几乎没有任何犹豫,脱口而出:“当然想啊!只是……” 眼中的喜悦宛若流星划过夜空,瞬间又暗淡下来,小脸也皱了起来。 “只是我身为侯爷的妾室,未经允许,岂能擅自踏出府门半步?” 她深知以自己的身份,便如笼中的金丝雀。 哪怕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好奇和向往,却又无法逾越那高高的府墙。 陆行易见她这般失落的模样,放缓了语气:“既然你想看,便无需担心,交给我便是。” 迎着云筝错愕的目光,他一派从容:“待到那打马游街之日,我必定让你如愿,亲眼目睹那盛大的景象!” 他这般笃定,让云筝心里也燃起一丝期待。 以至于接下来的几天里,她做任何事情都心不在焉,满心期待着出府观赏那打马游街的盛景。 不过转念一想,二少爷带自己出去也是冒着风险的,若是被其他人知道了,对他百害而无一利。 或许……他只是随口一说,转头就忘了? 想到此处,云筝轻叹了口气,暗暗在心中告诫自己还是不要太抱希望,才免得到时候失望。 可到了打马游街的当日,云筝心不在焉地在倚梅园中绣花,都不怎么抱期望了,却见陆行易院里大丫鬟芷兰寻上门来。 “奴婢见过九姨娘。” 大丫鬟芷兰穿着一身雪青色裙衫,恭恭敬敬行了个礼,又轻声道:“二少爷说与九姨娘有约,特让奴婢来接姨娘,还请姨娘随奴婢来。” 云筝的心猛地一跳,没想到他会真的履行承诺。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在她心中泛起,有激动,有期待,也有一丝不安。 稍作收拾,云筝和小桃交代了两句,便随着芷兰离开倚梅园。 二人穿越曲折的回廊,来到了一间废弃的柴房。 “九姨娘,这是给您备下的衣裙,还请先换上吧。” 云筝看了眼,是一身十分清丽朴素的裙衫,瞧着像是一等丫鬟的服侍。 她伸手接过:“多谢。” 待换好衣裙,云筝又在芷兰的带领下,来到侯府后门,那里已然停着一辆马车。 恍惚间,云筝想到不久前,她也是这般乔装打扮,随着陆行舟一道去了医馆。 那一回,她满心忐忑,坐在车里也是无比的尴尬。 但这一次,她只是出门看热闹,不必想着去应付谁、讨好谁,心境也是截然不同的开阔与轻松。 马车轻晃着在大街上行驶着,街道两旁是热闹的京城街景,来往路人的说话声,街边两侧商贩的叫卖声,透过淡蓝色车帘传入耳中,展示着市井的热闹与繁华。 约莫过了一刻钟,马车缓缓停下。 芷兰掀起车帘,轻声细语道:“姑娘,可以下车了。” 出门在外,她没有再唤云筝姨娘,而是换成了姑娘。 云筝轻轻点了点头,下了马车,跟在了芷兰身后。 只见面前是一家格外热闹气派的酒楼,仿佛巍峨山峰矗立在繁华的市井之中。匾额上“客似云来”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在春日的阳光下闪耀着金光。 云筝也没顾得上细看,只紧跟着芷兰上了二楼,又在店小二的带领下进了一间沿街的,视野最为开阔的雅间。 进去后,芷兰朝着云筝弯了弯腰,鞠躬道:“姑娘,奴婢就在外守着,您有任何吩咐,随时唤奴婢便是。” 这雅间是二少爷特意为云筝安排的。 作为丫鬟,芷兰自然要在门外守候,以防有人打扰,同时也是按二少爷的吩咐护云筝周全。 云筝从未来过这么精致的雅间,还未将屋内的文雅摆设都看一遍,便听到了街上传来的百姓的欢呼声。 “来了来了!新科进士们来了!” “哎呀,这一届的探花郎模样可真是俊俏!” “谁说不是呢,不但长得好,文采也好,听说还是侯府的公子呢。” 听到这些议论与热闹的锣鼓声,云筝的心中一阵激动,快步走到窗边。 隔着老远,便见乌泱泱看热闹的百姓之间,那骑在马背上,缓缓行来的新科进士们。 宛若众星捧月般,那长长的礼部队伍被周围的百姓热烈欢迎。 一时间,无数双手挥动着,向他们致以祝贺,还有不少女子将手中竹篮里的鲜花朝着他们扔了过去,以表爱慕之情。 这一幕,真是热闹非凡,蔚为壮观。 云筝紧紧盯着下方的场景,内心满是惊愕与喜悦。 她没想到,二少爷真的做到了。 他真的把她带出了那个小小的世界,让她看到了这繁华盛景。 第74章 冤家路窄 街上人群熙攘,热闹非凡,云筝在侯府的深宅大院中,从未感受过如此浓烈的市井气息。 京城中的百姓们仿佛倾巢而出,纷纷涌上街头,争相目睹这场打马游街的盛况。 路边站满了人,伸长脖子,眼中闪烁着兴奋与好奇。有的甚至伸出手,希望能摸到那几位新科进士的衣摆,仿佛这样能带来好运。 云筝站在二楼,看着一些妇人抱着小孩儿想要去触摸进士三甲的衣角。 与目不斜视的状元、榜眼全然不同,一袭鲜亮大红袍的陆行易神情温柔地弯下腰,主动将自己的衣角凑上去。 云筝见状,暗想二少爷人可真好。 念头刚起,便见骑在马背上的陆行易抬眼看来。 不偏不倚间,四目相对。 红袍郎君轻勾唇角,流露出淡淡的、如春风拂面的笑意。 云筝的心如被羽毛轻轻掠过,为之一动,她嘴角上扬,也回以一笑。 因游街结束前不能下马,所以陆行易也只是多看了云筝两眼,便继续超前而去。 他自远方逆光而来,又缓缓从云筝面前走过。 望着他的背影,云筝真心为他高兴。 二少爷这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寒窗苦读数十载,现下总算是功成名就。 等进了宫,以他的才学和家世,必然会谋得一个好职位。 街道两旁,酒楼与客栈林立,那些家境殷实的公子小姐们,也早已在客栈的雅间内落座,优哉游哉地观看这场盛大热闹的场面。 云筝所处的位置,正对着另一家酒楼的雅间。 透过雕花木窗,她清楚看到対窗坐着一位气质非凡的姑娘。 那姑娘肤白貌美,亭亭玉立,身上烟霞色的绸缎衣裙绣工精致,身后还站着好些婢女,一看便知非富即贵。 此刻正托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盯着陆行易离开的方向。 看来也是听说今科探花郎的才貌双全,特地赶来一探究竟的。 云筝猜得不错,对面之人正是京中裕王家的小郡主,宜阳。 听闻今年的探花郎不仅生得龙章凤姿,更是勇威候府的嫡系公子,真真是天之骄子。 于是,她也心生好奇,想来看看。 一见那探花,果然仪表堂堂,宛若清雅矜傲的仙鹤般,遗世独立,风度不凡。 只是他方才经过时,却忽然抬头,朝着对面那个雅间看了好几眼。 宜阳郡主也顺着看过去,只见那头的窗户虚掩着,依稀瞧见一抹素色身影,看得出是个女子,却没瞧见正脸,只看到了一闪而过白皙下巴。 宜阳郡主心头微微不悦,招手将身后的婢女叫上前。 “你去对面的雅间看看,探花郎刚才是对谁笑,那人长什么模样,是何身份。” 她们所在的雅间位置优越,视野开阔。 即便婢女站在靠后的位置,也瞧见了陆行易那风华绝代的样貌和气质。 知晓自家郡主恐怕是对探花郎有了兴致,婢女立刻恭敬地欠了欠身:“奴婢这就去。” - 云筝已经看过热闹,又喝了半杯茶盏,便也不敢再在外多留。 免得回去晚了,露馅就糟了。 稍理衣裙,她缓缓起身,推开雅间门,看向门口守着的芷兰:“我们回吧。” 芷兰颔首:“是,姑娘这边请。” 谁知刚走了两步,便见隔壁雅间门也推开,缓步走出两人。 猛然间,云筝的视线与前方两人的身影重合,她愣住了。 那熟悉的背影,不是陆行舟和林婉柔吗? 心跳瞬间加速,意识到自己现在的模样不便见人,生怕被陆行舟认出来,云筝转身便要逃。 可陆行舟眼尖,察觉到身旁有动静后立即看了过去,正巧看到了云筝的侧脸。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诧色。 不过碍于现在所处的场合,到底只是抿了抿唇,并未开口揭穿云筝的身份。 而他身旁的林婉柔,似乎没有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又或者是故意为之。待顺着陆行舟的目光,看见了云筝,她眼里一喜,立即开口道:“九姨娘,你怎么在这?” 云筝身子一僵。 环顾四周,谨慎地打量了一番。 好在大多数客人都被街上热闹的游行所吸引,并未因为林婉柔这话将目光放在自己身上。 云筝稍松了口气。 但现下被林婉柔这么一叫,她就算是再不情愿,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前,朝着二人行了个礼。 “三少爷,林姑娘,好巧。” 早知道今日会遇上陆行舟和林婉柔,她便不来了。 陆行舟瞥了眼云筝身侧的芷兰,再次出声,语气不冷不淡:“你怎么在这?” 云筝微怔,刚要开口,便见楼下有人上来。 来人正是宜阳郡主身边的婢子。 见雅间门口站着一男三女,其中二人是丫鬟装束,唯有那男子身侧的女子一袭秀雅精致的裙衫,想来方才探花郎在楼下所看之人,正是这黛蓝色裙衫的女子。 婢子心里有了思忖,再看那身形高大的男子,觉得有些眼熟。 定睛再看,不禁错愕,这位不就是勇威候府的三少爷吗! “奴婢拜见陆三少爷,三少爷万福。” 婢女施施然行了个礼:“奴婢是宜阳郡主身边的贴身侍女,郡主特派奴婢前来与三少爷问声好。” 这婢子脑子转得快,当即便寻了个不出错的借口。 陆行舟却是挑眉,“你家宜阳郡主在哪儿?” 他方才带着林婉柔来时,可没见过什么宜阳郡主。 “我家郡主在对面的福永茶坊饮茶,方才也是隔窗看到了三少爷。” 话音落下,陆行舟朝着对面望去,果然见到了对街的窗边站着一抹窈窕的绯红身影。 他与这宜阳郡主算不上有何交情。 也就在宫里见过几面,话都没说过两句。 这会儿她命人过来与自己问好,倒是有些出乎意料。 陆行舟黑眸轻眯,思忖片刻,倒也没多说,只道:“那也替我与你家郡主问个安吧。” 那婢子应了声是,又福了福身子,道:“那奴婢便不打扰三少爷了,先行告退了。” 她转身时,又往陆行舟身侧的林婉柔多看了几眼,心下也不禁泛起一丝疑惑。 这姑娘瞧着与三少爷好似关系不一样啊? 第75章 离我二哥远一些! 待回到宜阳郡主身边,她俯身,立刻将方才的见闻,在郡主的耳边一五一十说了。 宜阳郡主的脸色逐渐变得凝重,一对秀美的眉毛也轻轻蹙起, “你的意思是,陆二喜欢的是陆行舟身旁的女子?” 她语气中带着几分意外,显然未曾料到兄弟二人竟会对同一女子心生情愫。 婢女点了点头,语气坚定,“郡主,奴婢亲眼所见,不会有假。” 宜阳郡主问:“那女子叫什么名?是何来历?” 婢女道:“奴婢上楼前好像听别人叫她林姑娘,至于名字与来历,陆三少爷在那,奴婢也不好多问。” 宜阳郡主也知陆行舟一向是个混不吝的,不好招惹。 在心头细想了许久,却未能忆起京城中有哪家姓林的闺秀与她们年纪相仿。 看来,那位林姑娘并非京城人氏。 “去查一查这位林姑娘的来历,”宜阳郡主下令,“我定要弄清楚,究竟是何方神圣,竟能让陆家两兄弟都为她倾心。” 与此同时,客似云来酒楼。 陆行舟深邃的目光落在云筝身上,语气听不出情绪:“既然九姨娘也在此处,那便随我们一起回府。” 他一看云筝身后的芷兰,心里隐约有了猜测。 但现下也不是问话的时候,既然碰到了,自然不会再放她一个人待在外面。 但云筝却是摇了摇头,声音轻柔却坚定:“三少爷和林姑娘的好意,妾身心领了。但妾身可自行返回侯府。” 出来时陆行易为她准备了马车,她也不想挤在陆行舟与林婉柔之间碍事。 哪知她这份“善解人意”,换来的却是陆行舟的冷笑:“九姨娘这般抗拒,莫不是心中有鬼,想在府外做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姨娘本就不能擅自出府,陆行舟这句话像是一把锋利的匕首,让云筝的脸色瞬间苍白了几分。 她心中无奈,只能低声应道:“那便麻烦三少爷了。” 她知道自己若是不顺着这霸道的男人,回去之后定不会有好果子吃。 要是他将今天她偷偷出府的事情告诉了大夫人,自己定又会被责罚。 跪祠堂都算轻的了。 于是,她只好与芷兰打了声招呼,无奈跟着两人上了马车。 上车后没多久,林婉柔忽的柔声道:“陆公子,今日你给我买的胭脂实在是太昂贵了,我日后会想办法将银子还给你的。” 陆行舟闻言,面无波澜,“一盒胭脂,要不了几个钱。” 云筝在一旁听着,默默垂下眼睫。 她就说了,她不应该上车的。 也不知这陆行舟是什么癖好,与林姑娘谈情说爱,你侬我侬,非得拉上自己来看戏? 正腹诽着,林婉柔突然想到什么,眼中闪过一丝灵光,她转向云筝,语气中带着几分期待:“九姨娘,那盒胭脂太多,我也用不完,本想让陆公子别买那么多的,他偏不听,不如我分你一点儿?” 胭脂这种东西,哪儿能分着用的? 且自己是有多穷酸,才要与旁人共用一盒胭脂? “不必了,我平日里也不怎么用胭脂。” 林婉柔听了这话,并未过多为难,只是眼中流露出一丝艳羡。 “那九姨娘你的皮肤可真好,面色红润,一看便是身体健朗,不像我,常年都泡在药罐子里,每日都要喝药调养身子,陆公子昨日还给我送了一堆补药呢。” 云筝眼神轻晃,不知她跟自己说这些话到底是何用意。 秀恩爱么? “我都说了自己就是大夫,吃那山中的草药早就习惯了,不用如此破费。都是些燕窝人参之类的补药,不然九姨娘也拿些去吃?” 云筝有些尴尬地笑道:“不必了,既然是三少爷送给你的,林姑娘留着自用便是。” 这林姑娘未免太热情了,怎么什么东西都想分给自己? 林婉柔见她拒绝自己,也没生气,反而看向窗边坐着闭目养神的陆行舟。 “陆公子您看,我就说用不着送这么多。现在好了,都要我自己吃完用完了。” 她声娇嗔,透着几分无声的亲密。 云筝悄悄瞥了一眼,心里莫名有些不是滋味。 原来这位林姑娘与陆行舟之间已经如此亲近了。 再看静坐一旁的陆行舟不言不语,仿佛并不觉得这有何不妥。 果然,自己在这车里就是最多余的存在。 云筝默默将头低了下去。 之后一路无话,一直到了侯府门口。 云筝一心急着离开这尴尬的氛围,脚步也不禁加快。 不料心里一急,一个不慎踩到了裙摆。 “啊——!” 眼看便要摔倒,站在一旁的陆行舟眼疾手快地伸出手。 感受到臂弯间稳稳托住的大掌,云筝呼吸一滞。 她应当是感激的,可鬼使神差的,脑中却突然想起前几日他在花园中扶着林婉柔的模样。 蝶翼般的长睫颤了颤,她即刻挣开男人的手,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 “多谢三少爷……” 陆行舟见她这副避如蛇蝎的模样,黑眸闪过一抹晦色。 “日后多看着路,一双眼睛别到处乱瞟。” 云筝一噎,并未反驳,而是垂下眼,抬脚进了侯府,回自己的倚梅园去了。 林婉柔下车后便一直瞧着两人,便也将二人的互动全都看进了眼里。 她抿了抿唇,面上并没任何表情,只柔柔看向陆行舟:“陆公子,我们也回吧。” - 回到倚梅园后,云筝在小桃的伺候下用了晚膳。 她今日难得出府去看了那般热闹的场面,不免拉着小桃分享。 待听完她今日的见闻,小桃有些后怕道:“主子,这是不是太冒险了?若是被大夫人发现,指定要被罚的。” 她还是担心云筝的安危,不愿她做这般冒险的事情。 云筝也知她说得有道理,“下次不会了,此次看过这场热闹,也算是圆了我一个梦。” 小桃这才松了口气,又体贴笑道,“主子今日在外肯定累坏了,早些休息吧。” 云筝应道:“好。” 一番沐浴更衣之后,小桃熄了灯,轻手轻脚地离开房间,阖上门。 云筝今日出府的确也有些累了,躺在床上没多久,很快便有了困意。 可没过多久,她迷迷糊糊中听到一阵动静。 她勉力撑起困倦的眼皮,偏过头看向床侧。 待看到床前的那道朦胧的修长身影,她陡然清醒过来。 “三少爷……” 上回不小心抓破他的脸后,他已经有段时间没来了。 今日怎么又过来了? 陆行舟并未出声,只目光幽深地看着她。 今日在酒楼中与她相遇,知晓她必然也是去看陆行易打马游街的。 他回来后也打听过,确定就是陆行易将她偷偷带出去的。 思及此处,他胸间莫名闷窒,面色也沉了下来,冷声斥道:“你日后离我二哥远一些!” 第76章 二少爷与你,截然不同 这般云筝一怔,未曾想到,陆行舟特地找自己竟是为了此事。 她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内心的波澜,轻声说道:“三少爷,您大概有些误解。妾身与二少爷之间并无任何逾越之举,更无半点私情。” 陆行舟嗤笑,“若无私情,他又怎会枉顾风险带你出府?还偏偏只带你一人?” 这府上上上下下那么多人,他为何谁都不带,非得带云筝? 这事儿但凡往深点想,都知道不一般。 云筝百口莫辩,更知现下如何解释,他都不会相信。 可她又有些不甘心,凭什么就这么被他污蔑? 她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着陆行舟,声音中带着一丝倔强:“二少爷为人坦荡正直,他不过将妾身视为朋友,绝非三少爷所想的那般。二少爷与你,截然不同。” 陆行舟听到这番话,心中的怒火瞬间被点燃。 他紧盯着云筝,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声音低沉而冷冽:“那你倒是说说看,我在你心中是个怎样的人?” 她微微垂下眼帘,避开他锐利的目光,轻声说道:“三少爷……您自己心中应该有数。” 陆行舟闻言,脸色更加阴沉。 他冷笑一声,逼近云筝,“照你的意思,是觉得我对你不好,二哥才是你的良人了?” 云筝蹙眉,轻声反驳:“二少爷品性高洁,对妾身并无非分之想。” 然而,她的这番维护在陆行舟的眼中,却成了一种挑衅。 他方才说那话,也是为了她好。 而她呢,却是个喂不熟的白眼狼,好心当作驴肝肺! 一想到她总是与他背道而驰,无视他的警告与关心,陆行舟心中怒意如同被点燃的烈火,瞬间蔓延至全身。 他猛地俯身,将云筝压在了柔软床榻之上。 “你再说一遍试试!”他声音冷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云筝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得措手不及,她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他紧紧地禁锢住。 心中的委屈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难道我说错了么?至少二少爷不会像你这般无耻地压在我身上!” 陆行舟眉间满是怒气,“他倒是敢!” 这个不知好歹的丫头,在自己身下,心里还想着别的男人。 还真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你现在倒硬气,可你别忘了,若是没有我,等父亲醒来,发现你并非清白之身,你会有什么下场!” 云筝的瞳孔瞬间一缩,没料到他竟然用这个来威胁自己。 她眼眶含泪,眸子红得吓人。 “三少爷为何不想想我的清白之身是被谁夺了去的!若非你禽兽不如连自己父亲的妾侍都不放过,我怎陷入这般境地?” 愤怒、无助、绝望的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她感到无比窒息。 被他哄骗着吃干抹净也就罢了,此时他居然还用此事威胁自己! 她是身份卑微,可难道就该任凭他这般糟践么? 陆行舟听着她的控诉,双手一僵。 “禽兽不如?好,好,好得很。” 陆行舟眸色愈发幽深,狠狠地盯着她,仿佛要将她看穿,冰冷的嗓音像是从地狱中传来的恶魔之语:“今日,我便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禽兽不如!” 话音落下,只见他大手一挥。 伴随着“哗啦”一声清脆裂帛声,云筝身上一凉。 她慌张地睁大乌眸,下意识抬手要去遮住身前雪白风光。 陆行舟却格外冷酷,毫不犹豫地褪下衣袍,蛮横地握住她两只纤细的脚踝。 随后发生的事情,让云筝几乎崩溃。她哭喊着,嗓子都快要喊哑了,却无济于事。 陆行舟像是失去了理智,他的双眸中充满了冷漠和决绝。 直到一番堪称酷虐的云雨过后,他才缓缓地从她的床上起身。 待垂眸看到她那昏黄烛火下红痕斑驳的娇小身体,眼中不经意划过了一抹不忍。 方才他在气头上,力道也没控制住。 此刻,看着她那柔弱得仿佛一阵风便能吹倒的身躯,一头乌黑发丝凌乱地散落在枕畔,又狠不下心就这么走了。 于是,他在她的屋中一阵翻找,终于找到一瓶金创药。 他拿起药瓶,准备为她涂抹身上那些刺眼的红痕。 然而,云筝经过方才的蹂躏,心中的怒火仍旧未平。 见他伸出手来,她毫不犹豫地躲开,用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又将身子转了过去,冷漠得不愿再看他一眼。 “别碰我!” 她的声音冷淡而坚定,仿佛是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将他隔绝在她的世界之外。 陆行舟的手在触碰到云筝的那一刻,突然僵硬在了半空。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冷声道:“不知好歹,谁稀罕碰你!” 说罢,他愤然将手中的药瓶重重地摔在桌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伴随一阵冷风吹过,他的身影消失在云筝的房中,空气中唯弥漫着淡淡药香。 云筝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的委屈和愤怒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她紧紧咬住下唇,不让自己的泪水流出来,却忍不住低声骂道:“陆行舟,大混账,就知道欺负我!” 接下来的日子里,云筝对陆行舟的态度愈发冷淡。她尽量避开他,不再与他有任何交集。 陆行舟似乎也察觉到了她的变化,识趣地没有再来到她的房中。 云筝心里虽有一丝难以言喻的难受,但更多是感到一丝轻松。 若是一切能回归正轨,那便最好不过了。 只是偶尔在府中见到陆行舟与林婉柔并肩而立的身影,她的心还是会猛地一揪。 她试图说服自己,这份难受不过是源于对陆行舟多情本性的失望,为他注定是要辜负赵明月、林婉柔两个无辜女子而感到悲哀罢了。 不知不觉,时光步入三月底。 陆行舟与赵明月成亲的日子也即将来临。 第77章 三少爷要娶妻了 勇威候府上下一片喜气洋洋,大红绸缎如同燃烧的火焰,将整个府邸装点得热闹非凡。 尽管陆行舟在大夫人面前一拖再拖,始终不肯明确表态,大夫人与勇威候请示过后,便火急火燎将婚期和赵家定了下来。 任凭陆行舟如何反对也没用。 府中热热闹闹地操办起喜事,云筝却静静坐在倚梅园中,专心致志地绣着她的花。 “主子,您还是多歇歇吧,每天都这么绣上好几个时辰,眼睛怎么吃得消呢。”小桃看着她,满脸的担忧。 云筝轻笑了笑,“没事,趁现在有空,我多绣些,也好多攒点银子。” 小桃见她固执的神情,心知劝不动,于是默默倒了杯温热茶水,双手递到云筝面前,语气带着几分感慨。 “这几日府上可真是热闹非凡,到处都是红绸飘飘,喜气洋洋的。谁能想到,三少爷最终还是要和赵小姐结为连理。只是不知西厢房的林姑娘知道这消息,心里是何滋味。” 云筝听着小桃的话,心中一阵恍惚,等反应过来,尖细的针头已经戳破了她的指腹,一抹鲜艳的红色在雪白的绣布上晕开。 “嘶——”云筝轻吸了一口冷气。 小桃见状,慌忙问道:“主子,您没事吧?奴婢这就给您取金创药来!” 云筝轻摇了摇头,淡淡道:“不必了,这点小伤算不得什么,无需金创药。” 说罢,将指腹含在口中,轻轻吮吸着,不一会儿,那细小的伤口便止住了血。 小桃站在一旁,心中不禁涌起一股莫名的担忧,轻声劝慰:“主子,您还是休息一会儿吧,今日已经绣了三个时辰了,身体要紧啊。” 云筝叹了口气,目光有些迷离地望向窗外。 这会儿她满脑子都是陆行舟与赵明月拜天地的模样,确实绣不下去了。 她低头看了看手中那块绣了一半的布:“看来这块布是要不得了。” 话语中透露出一丝淡淡的失落和可惜。 “没事的,等您绣完,奴婢拿去洗一洗,用力搓搓,这血迹定会消失得无影无踪,不留一丝痕迹!” “那就好。” 云筝漫不经心笑了声。 将那块绣帕放进针线筐里,双眼空洞地望着院子里那株早已凋零的梅树,树上昔日盛开的梅花已不复存在,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条在寒风中颤抖。 她心下无端一阵怅然,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只愿三少爷和那赵小姐成婚后,能好好过日子吧,莫要再辜负旁人的感情了。 - 与此同时,西厢房内。 丫鬟彩莲在院中来回踱步,一脸心急如焚。而她的主子林婉柔,却悠闲地站在一旁赏花,气定神闲。 “姑娘,这都火烧眉毛了,您怎么还有闲情逸致在这里赏花啊!”彩莲忍不住出声提醒,语气带着几分急切。 虽说林婉柔是近些时日才来的侯府,彩莲也是侯府之人,但都说奴婢随主。 如今她的主子是林婉柔,那她做丫鬟的,自然是要替主子着想。 本来林婉柔就出身平平,若三少爷真与那赵小姐成亲了,这府里哪儿还有林婉柔的位置? 主子没好日子过,自己这个丫鬟又能有什么好前程? 现下见林婉柔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彩莲别提多慌了。 林婉柔眨了眨她那如湖水般清澈的眼眸,纤细手指微抬,恰好接住了一朵从杏树上轻轻飘落的花瓣。 那花瓣在她手中摇曳,仿佛带着一股淡淡香气,与她周身宁静的气质相得益彰。 “你何必如此慌张呢?”林婉柔轻声道,一派淡然和从容。 “林姑娘,再过些时日,那赵小姐便要嫁进府里了!您怎么半点不急呢!” 彩莲觉得林婉柔太过天真,这侯府里哪有那么多岁月静好。 就连侯爷那九个姨太太,也都明争暗斗、水火不容的。 “那赵明月就是个只知道仗着身份装腔作势的刁蛮小姐,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林婉柔声音不变,依旧是那娇柔的嗓子,话里话外却满是对赵明月的不屑。 “我担心的,另有其人。” 另有其人? 彩莲听了这话,满头雾水。 除了赵小姐,三少爷好像并无其他风流债吧? “主子您说的是谁啊?” 彩莲想了半晌,还是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林婉柔微眯双眸,自她踏入这侯府大门,与府中众人交往并不深厚。 细数之下,能说得上话的,也不过是寥寥数人。 而她心中真正所忧之人…… 她到底未将那个名字道出,只是轻描淡写地嘱咐彩莲不必过于忧心。 毕竟那赵明月即便进了府,也不过是个守活寡的命。 - 且说陆行舟这头,与赵氏和勇威候大闹了两场,依旧无法阻拦这门婚事,心中烦闷,只得借酒消愁,叫着好友齐明阁出去喝酒。 二人在常去的酒楼里碰了面。 齐明阁见陆行舟这副愁眉苦脸的模样,忍不住打趣:“陆兄,都快洞房花烛夜,抱得美人归了,怎的这般愁容满面?小心新娘子见了,心里生气呢。” 陆家三少爷即将迎娶大理寺卿嫡长女的消息早已传得沸沸扬扬,京城之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在这等喜庆的关头,陆行舟却仍叫他出来喝酒,这让齐明阁有些摸不着头脑。 陆行舟抬起眼眸,眼中的情绪复杂难辨,“爷叫你出来是喝酒的,少废话!” 他将手中的酒壶高高举起,径直递到齐明阁的眼前,“今日不醉不归!” 齐明阁轻笑出声:“好好好,不醉不归!今日我便舍命陪君子,与你喝个痛快!” 两人从正午时分一直喝到太阳西斜,陆行舟仍未尽兴。 齐明阁却早已经瘫倒在桌边,摆着手,苦笑道:“不行了,不行了,陆兄,我实在是喝不下了,今日我甘拜下风!” 陆行舟虽也喝了不少,但并未完全失去意识,反而越喝越清醒。 现下看到齐明阁求饶,顿觉无趣,将酒杯扔在了桌上。 “没劲儿。” 这才喝了多少,便不行了。 陆行舟踏着最后一抹残阳,步履蹒跚地走出酒楼。 酒钱他一分不少地付了,却未选择乘马车,而是独自在街边游荡。 未走多远,一辆朱轮华盖的马车缓缓驶来,停在陆行舟的面前。 “三弟,你怎会在此?” 陆行易今日出府办事,不料听到车夫提起见到了三少爷。 他掀开车帘一看,便见自家三弟正醉醺醺地在大街上走着,东倒西歪,没个正形。 “车夫,停车。” 陆行易吩咐道,清隽的眉宇又透着担忧看向街边的陆行舟:“三弟上车吧。” 第78章 你到底有完没完! 陆行舟侧目瞥向陆行易,双唇紧闭,仿佛有千言万语却又不愿轻易出口。 静默了半晌,才终于抬起脚,踏上马车。 一踏入车厢,陆行易的声音便传入耳中:“怎的不坐马车回去?喝得如此模样,万一出了什么意外,那该如何是好?” “我堂堂八尺男儿,大街上走着能出什么意外?” 陆行舟扯扯唇角,“二哥莫要杞人忧天。” 陆行易无奈:“你啊你。” 马车缓缓启动,摇晃的节奏让陆行舟感到有些不适。他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刚才饮下去的那些黄汤也要吐出一般。 陆行易见状,忙给他递了个水囊:“喝点水压一压。” “多谢。” 陆行舟接过,猛地灌了两口清水,胃里果然舒服许多。 将水囊还给陆行易时,他忽的想到什么,到底没忍住,问了一句。 “二哥,前些日子,你为何要将九姨娘带出侯府?” 陆行易原本平和的面容在听到这句话后,稍变了变。 “此事,三弟你无需过问。”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冷淡和不容置疑。 陆行舟却似乎并不打算就此罢休:“为何?二哥难不成是对那九姨娘有什么心思?二哥可别忘了,她是父亲的人!” 要说这话,陆行舟也没资格说。 然而此刻他心中五味杂陈,明知自己没有足够的立场去干涉,却又不禁被愤怒与失落所驱使。 于是,他只得借用了勇威侯的名头,试图寻到一丝底气 陆行易身为文人,素来重视礼数规矩。 现下见陆行舟如此咄咄逼人,他也不禁提高了嗓音:“既然三弟知晓她是父亲的人,那你也应当注意一些自己的身份。” 好歹,自己是他哥! 怎可这般与自己说话? 陆行舟盯着他,想从他的眼眸中看出些端倪来。 却是徒劳。 一路上,两人都没再开口,安静得只听得见马车传来的车轱辘声响。 陆行舟静坐在马车中,一路颠簸,酒意早已消散得无影无踪。 等到了侯府门口,陆行舟率先跳下马车,脚步匆匆,没有一刻停留。 谁知他刚一进门,便见到一个丫鬟急匆匆地跑过来。 那丫鬟是跟在林婉柔身边的,此刻脸上满是焦急之色,气喘吁吁道:“三少爷,不好了!林姑娘和赵小姐打起来了!” 听到这话,陆行舟的眉头紧紧皱起。 林婉柔和赵明月都是女子,且赵明月还是出身名门的大家闺秀。她们两人之间竟然打起来了? 简直荒谬至极! 陆行舟浑身气压低了又低,连忙抬脚朝着西厢房走去。 林婉柔的丫鬟在前面带路,心急如焚。 等陆行舟穿过侯府花园赶到西厢房时,便见到林婉柔脸颊红肿,头发凌乱,连衣裳的衣扣都被扯散了几颗,露出了一抹香肩。 她整个人显得尤为狼狈,仿佛一朵遭受风雨摧残的娇花。 林婉柔双手捂住红肿的脸颊,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珍珠般滑落,那梨花带雨的模样,让人看了心生怜悯。 她眼眸中满是无辜与委屈,望向对面仍在气头上的赵明月,声音颤抖:“赵小姐,民女实在不知何处得罪了您, 赵明月见她到了现在都还在装,气得大吼道:“你个贱蹄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不就是想用你那所谓的救命之恩留在行舟哥哥身边么?本小姐告诉你,没门儿!” 她猛地挽起衣袖,仿佛尚未尽兴,准备再次出手。 林婉柔连连摇头,急切地解释着,满是无奈与委屈:“赵小姐,事情并非你所想象的那样。” “三少爷只是见我孤苦无依,心生怜悯,这才暂时收留我在侯府之中,不想这般都碍了赵小姐的眼,是民女的错,民女给赵小姐道歉,还请赵小姐息怒!” 要说息怒,那自然是她搬出侯府,赵明月才会消气。 “你今日便给我滚出侯府,若是日后本小姐再在京城中见到你,就别怪本小姐……” 话音未落,便被一声低沉而坚定的声音打断。 “别怪你什么?” 陆行舟适时走出来,他目光如炬,气势逼人。 赵明月一时间愣在了原地,完全没有料到,陆行舟会突然出现。 他稳步走到林婉柔的身前,将扶风弱柳般的她护在了身后:“你可还好?” 林婉柔朝他挤出一抹勉强笑意:“有劳陆公子挂怀,我……我还好。” 陆行舟盯着她颊边的红肿,浓眉蹙起,刚要再问,横处插进一道声音。 “行舟哥哥,你怎么来了?” 赵明月看到陆行舟的瞬间,脸上的泼辣之色瞬间收敛,换上了一副温婉的模样。 陆行舟微微皱眉,语气中带着几分嘲讽,“你欺负我的人,我再不来,她另半张脸恐怕也要被你打肿了吧。” 赵明月闻言,脸色一变。 “若不是她在我面前口无遮拦,认不清自己的身份,我怎会动手?” 赵明月指着躲在陆行舟身后的林婉柔,气不打一处来。 这贱人,行舟哥哥没来之前与自己唇枪舌战,现在行舟哥哥来了,她便装懦弱躲在他的身后。 算什么本事! “赵小姐,您误会民女了,民女从未想过要与您作对,民女深知自己身份低微,与您和三少爷之间有着天壤之别,从未敢有非分之想,只求能有个安稳生活,还请赵小姐成全!” 安稳生活? 安稳生活与她赖在侯府不走有什么关系? 她不过就是碰巧救了陆行舟,真想一辈子赖在侯府吗? “你可真够不要脸的,你说说看你有什么资格待在侯府?我与行舟哥哥即将成婚,你算个什么东西!” “赵明月,你说话客气点。” 陆行舟听赵明月就这么当着自己的面侮辱林婉柔,心里也有些不悦。 怎么说林婉柔也是他的救命恩人。 对她无礼,便是对他的不敬。 林婉柔在他背后如梨花沾露般楚楚可怜,轻轻地扯住了他的衣袖。 “陆公子不必为民女说话,若民女真的妨碍了你和赵小姐,民女愿意主动离开侯府,只是陆公子今后的身体,不能由民女调养了,还请陆公子自己多加注意些……” 她轻声细语,泪水却在眼眶里打转,似乎随时都会滴落。 赵明月在一旁听着,心中明镜似的,知道林婉柔这番话是故意说给陆行舟听的。 “你要走便走,在这装腔作势作甚?真以为谁都会吃你的那套吗?” 说罢,她抬起手,朝着林婉柔另半边脸扇去。 陆行舟眉头紧皱,迅速出手,抓住了赵明月正欲落下的手腕,“你到底有完没完!” 第79章 一妻一妾,齐人之福 “大理寺卿的嫡长女,就是这般教养吗?" 陆行舟看着赵明月,眼神中充满了厌恶与冷漠,”你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才肯罢休?" 他的声音虽然不高,但格外寒厉,赵明月瞬间愣住了。 她看着陆行舟,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似乎不敢相信他会如此对待自己。 而陆行舟也是拦着她,不让她碰到林婉柔分毫。 “行舟哥哥,我才是你的妻子,你怎可为了一个外人,如此对我!” 赵明月气得跳脚。 陆行舟冷冷乜她:“这门婚事是怎么回事,难道你心里不清楚么?” 赵明月一噎:“你!!” “够了!” 忽地门外传来一声威严的呵斥。 屋内众人齐齐看去,便见赵氏带着魏嬷嬷快步走了进来。 赵氏在凤鵉院也听说了这边闹起来的事儿。 没想到刚进屋里,便见到了陆行舟和赵明月对峙的场面。 实在是令人头疼至极! 跟着赵氏一起来的,还有那些来凑热闹的姨娘。 云筝本来对此事一点都不感兴趣,怎奈五姨娘是个喜欢看热闹的主儿,非将她给拖了过来。 她静静地站在人群的背后,微微垫起脚尖,便见到陆行舟护着林婉柔的模样,心中一阵酸涩。 “三少爷好似还挺在意那个林姑娘的呢,指不定真会纳她为妾。” 五姨娘小声嘀咕了这么一句,云筝听得清楚,心中的酸涩愈发浓烈,如同秋日醋栗,酸得让人皱眉。 “闹什么呢,这是在侯府,又不是市井大街,你们当真是一点不注意自己的身份是吗?” 赵氏一开口,赵明月更是委屈得很,又不想在林婉柔面前落泪,显得自己输了似的。 “姑母,这女人心术不正,就不该继续留在府里!” 林婉柔见大夫人过来,也是一脸委屈,她微微欠身,声音轻柔却带着一丝坚定:“大夫人明鉴,民女今日一直在自己的院子里,并无越轨之举。赵小姐突然闯入,不问青红皂白便动手,任凭民女如何解释都无用。” 今日之事,确实是赵明月先失了分寸。 赵氏看着面前这两个女人,一个满脸怒气,一个看似柔弱却暗藏锋芒,心中只觉得一阵疲惫。 近日她忙着操办婚礼事宜,已忙得头打后脚跟,她们就不能别给她找事么? 视线在林婉柔身上打量了几番,赵氏板着脸看向陆行舟。 “三哥儿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儿?若是对林姑娘有意,何不考虑将她留在府中,做个妾室呢?也好帮你继续调养身体,一举两得。” 她也不知陆行舟的身体有何好调养的,看着一副没事人儿的模样,精气神也好得很。 陆行舟拧眉,在此之前他从未想过将林婉柔收为妾室。 他对其只是感激,多谢她救了自己。 若是将她一个良家女子收做妾室,岂非委屈了她?日后给她寻个体面人家,做个正头娘子才是正理。 然而不等他开口拒绝,林婉柔却赫然跪了下去。 “民女甘愿留在陆公子的身边,哪怕为妾,只要能留在他身旁,为他分忧解劳,民女也心满意足了。” 赵氏递下来的台阶,正巧便是她想要的,她若是再不表态,岂不是白白看着机会溜走? 赵明月站在一旁,气得面色铁青,想要上前阻拦,却又觉得无从下手。 她就知道这贱蹄子没安好心,果然一直在觊觎陆行舟! 真不知道为何姑母要提出纳妾这事,这不是明摆着打自己的脸么! 可偏偏此时压根没有她说话的份,她只能看向陆行舟,等着他的回应。 而陆行舟听到林婉柔说愿意,几乎下意识回过头,在人群中寻找云筝那小小的身影。 恰巧与她那双杏眼对上。 云筝感受到他的目光,心头猛地一跳,没想到他会在此时看向自己。 一时间惊慌失措,急忙将视线转移,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陆行舟却清楚地感受到了她那一瞬间的慌乱和逃避,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失落。 他收回视线:“那便收下吧。” 林婉柔和赵明月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赵明月是气恼,“陆行舟!你可有把我、把赵家放在眼里!" 她还未进门,他就收了个妾! 而林婉柔则是满眼欢喜,惊讶地仰头看着他,继而又朝他磕了个头,“多谢陆公子,民女定会尽心尽力照顾您!” 只要进了侯府,哪怕是个妾,也没什么。 赵明月斗不过她,只要日后能够努力赢得陆行舟的欢心,她相信自己定能在侯府站稳脚跟! 陆行舟既然答应,赵氏便也没再多说,带着赵明月走了。 哪怕她这个侄女儿现在还在气头上,她也是强硬地将其拖走。 热闹散去,姨娘们也如同来时一般,纷纷从西厢房中鱼贯而出,各自回归自己的居所。 云筝自然是像来时一样,跟着五姨娘一同离开。 在转身的那一刹那,她极力地克制住自己,强迫自己不去看陆行舟,大步跟在了五姨娘身侧。 回五姨娘院子的路上,云筝的心却如同被风吹乱的湖面,波澜起伏。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只是目光空洞地盯着脚下的路,仿佛这样才能让自己的心稍微安定一些。 就在这时,五姨娘的声音打破了她的沉思:“三少爷还真是个有福气的人呢,这下多好,又有妻又有妾,都齐了!” 云筝抿唇,有些苦涩的附和。 “是呢!” 一妻一妾,确实很有福气。 三少爷长相俊俏,本就惹得姑娘们喜欢,艳福不浅。 也不知道日后府里是否还会有其他的妾侍进来。 走到五姨娘院子门口,云筝目送她进去。 “要不进来再喝杯茶?现下时间也还早!” 方才她便是叫云筝过来喝茶的,结果茶没喝到,却是去西厢房那边看热闹去了。 云筝摇了摇头,“多谢五姐姐好意,只是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需得回倚梅园一趟。” 好在五姨娘并未怀疑,也未再强留。 穿过一片郁郁葱葱的竹园,云筝的视线中突然映入了陆行易的身影。 他正沿着小径缓缓走来,阳光透过竹叶缝隙,洒在他那俊逸身影上,仿佛为他披上了一层金色光环。 云筝微微一愣,待回过神,连忙低头行礼,声音中带着一丝恭敬与疏离,“二少爷万福!” 陆行易示意她无需如此多礼。 他走到云筝身旁,与她并肩而行。 “九姨娘也别太难过。” 第80章 兄弟对峙 云筝有些意外,“妾身为何要难过?” 陆行易侧过头,目光柔和地落在她的脸上,再次开口,声音里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温柔:“我见你眉头紧锁,似有烦心事,因此才想着安慰几句,也不知能否为你开解一二。” 云筝有些错愕。 难道她脸上的情绪如此明显? 以至于才走来的陆行易都能轻易察觉出她的不悦? 她心下有些紧张,忙道:“二少爷多虑了,妾身并无不悦。” 她日日在这府中,好吃好喝的住着,又能有什么可烦心的呢? 陆行易也并多少,只是嘴角勾起一抹温和的笑意:“没有自然是最好。” 云筝有些尴尬,生怕自己再暴露些什么,刚想寻个由头走开。 陆行易却伸手从怀中掏出一物,轻轻递到云筝的眼前。 云筝一惊,“这是……” 陆行易嗓音温润,“之前不是说过,要送你一本书么?” 云筝顺着他的手臂望去,只见一本蓝皮书卷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之中。 她看到了那本书的名字,却不识字。 “这是《诗经》,诗三百,思无邪,乃是启蒙必学,亦是我最为喜欢的一本。” 云筝有些受宠若惊,她原以为先前二少爷提及赠书只是随口一说,未曾想他竟真的将如此珍贵的诗集送予自己。 然而,欣喜之余,她又有些犹豫。 眼下自己连封面的字都不认识,怎么好意思接过去。 她轻咬了咬唇,抬起头,望向二少爷,有些尴尬地笑道:“多谢二少爷,只是……妾身所识之字寥寥无几,又怎能读懂这些诗呢?” 谁知陆行易却是柔声道:“不碍事,我可以教你。” 轻声细语,宛如春风拂面,温柔得让云筝心中的窘迫瞬间化为无形。 云筝微微低下头:“唯恐妾身太过愚笨,耽误二少爷的时间。” 她并非不想学认字,只是担心自己学不好罢了。 陆行易并未流露出任何不满或嫌弃,他微微一笑。 “有诗云,人生我才必有用。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擅长领域,并非人人都能成为学富五车的书生。再说了,你连那样繁复的刺绣都做得漂亮,何况识字。只要用心学,肯定能学会的。” 他的话语如同一股清泉,云筝在此之前从未得到过如此纯粹的善意。 “那……妾身就试试吧。”她轻声道,看着陆行易,又发自内心地道了句谢谢。 这才从他的手中将那本诗集接了过去。 就算是看不懂,她也可以拿回去收藏着,等到日后认识的字多了,指不定就能看懂了。 这是她人生中的第一本书,她自然要好好保存。 重回倚梅园,云筝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心头的阴霾也驱散了不少。 二少爷真是个好人,不但没有嫌弃她的身份,反而还愿意教她认字。 不愧是今年的探花郎,人俊心善,好人定有好报的。 只是云筝未曾料到,在她与二少爷并肩归来的路上,早已有一双眼睛在暗处悄然窥视,将方才发生的一切都看了进去。 那双眼眸晦暗不明,在暗处散发着微光。 “主子,这是什么啊?” 小桃看着云筝拿回来的诗集,也有些好奇。 云筝笑吟吟道,“是诗经。” 小桃也不识字,翻动了一夜,只觉得里面写的都像是鬼画符,她一个字都看不懂,只讪讪地又将手给放下了。 云筝觉得她可爱,不免笑出了声:“没事,我也不怎么识字,以后咱俩一起学!” - 且说另一头,陆行舟无意撞见陆行易与云筝之间来往,内心迟迟无法平静。 回到竹澜园后,他便独自坐在屋内,一语不发。 长随阿泽见状,上前轻声问,“三少爷,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按理说,自家主子正值人生得意之时,大婚在即,又有娇妻美妾相伴,有什么值得烦心的呢? 陆行舟闻言眉头微蹙,语气淡漠:“做你的事便是!” 这府中的下人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阿泽面色悻悻,直到这小祖宗心绪不佳,忙低头称是,识趣退下。 陆行舟独自坐在房中,目光久久地凝视着窗外那片绿意盎然的竹林。 竹叶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仿佛在低语,却又似乎带着一丝难以言说的落寞。 终究是无法忍受这份宁静,他猛地站起身,大步流星地走出了院子。 与此同时,陆行易正在自己的书房中翻找着藏书,想着下次见到云筝,要送她的书。 不能太深奥,生僻字也不宜太多,最好内容故事也要有趣。 他藏书虽然多,但同时符合这三个条件的,还真是不多。 他一本一本地翻阅着,时而皱眉,时而思索。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家仆的传话声,“二少爷,三少爷来了,现下在前厅坐着呢。” 陆行易眯了眯眼睛,将手中的书又放回了书架上。 他推开门,一缕阳光洒在他的脸上,映照出他俊秀的轮廓,他看着面前的家仆:“三弟可有说所为何事?” 面前的家仆低眉顺眼,恭恭敬敬地回答道,“三少爷只道让少爷去前厅叙叙话。” 陆行易心中猜了个十之八九,步履沉稳地朝着前厅走去。 前厅内,陆行舟静静地坐在椅子上,丫鬟过来奉茶。 他看着那清香扑鼻的茶水,却是连喝一口的闲情雅致都没有。 此时他只想见到二哥,将心中的疑问问个清楚。 待陆行易缓步入内,陆行舟起身,“二哥。” “坐吧,自家兄弟,无需如此拘束。” 陆行易面色平静,坐在了陆行舟的身侧:“你今日怎么有闲心来我院里?” 陆行舟薄唇抿了抿,沉吟片刻,他抬手挥退厅中丫鬟:“你们先下去。” 陆行易眯眼:“何事如此神神秘秘?” 待到厅内下人们都退下,陆行舟也懒得弯弯绕绕,直接看向陆行易,开门见山。 “二哥,你与九姨娘是何关系?今日我可是亲眼看到了你送她东西。她是父亲的妾侍,你们私相授受,属实不成体统。” 陆行易听着他这话,只觉好笑,“阿舟,你素来视世俗规矩如无物,现下居然会说出不成体统这种话?” “说你的事,别扯我。” 陆行舟面色微僵,语气严肃,“二哥,你与那九姨娘是不可能的。若是被父亲与赵氏知晓,你与那九姨娘,一个都逃不了!” 陆行舟向来都是只凑热闹,从不劝人的类型。 今日居然一改常态,非要将陆行易从“歧途”上拉回来不可。 陆行易听到这番话,紧紧凝视着眼前这位三弟,过了好一会儿才语气不明道:“三弟怎的如此关注我与那九姨娘?” 第81章 原来三少爷喜欢的是…… 陆行易那双琥珀色的锐利狭眸一眨不眨地盯着陆行舟。 陆行舟被自家二哥这洞若观火的目光瞧着,也有些不自在。 若不是云筝那丫头这么不安分,他也不用做到这种地步。 他偏过脸,以拳抵唇咳了声,“二哥,我也是为了你好。” 陆行易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这三弟的心思,他作为兄长,早已洞悉几分。 “三弟,还是先顾好你自己院子里的事吧。” 这话无疑成了点燃陆行舟心中不满的导火索。 他院中过不了几日便会嫁进来一个他毫不喜欢的女人,除此之外,还要纳另一个只有恩情的女人。 “二哥这话是什么意思?” “三弟觉得是什么意思,便是什么意思,与你比起来,我院中的事简单多了,无需你过多费心。” 陆行易语气冷淡,似是不愿多谈。 陆行舟被这话堵得哑口无言。 有心反驳,又不知从何说起。 倒是陆行易还是面色如常,情绪稳定,说着他还有事要处理的话,给陆行舟下了逐客令。 陆行舟一拂袖,也不再留。 兄弟俩难得闹得不欢而散。 - 翌日,云筝才起床没多久,二少爷院里的丫鬟芷兰便寻上门,手里还拿着一个精致的乌木匣子。 见到云筝,芷兰才将匣子递到了她的面前。 “九姨娘,这是二少爷托奴婢给您送来的。” 自从上回自家少爷让自己护送这位九姨娘出门,芷兰隐隐约约觉得二少爷对九姨娘有些不同。 不过她只是个丫鬟,跟在二少爷身边多年,自然也知道什么事该问什么时不该问。 在这侯府之中,言多必失,因着多嘴失了性命的下人比比皆是,还是谨言慎行为好。 云筝与芷兰道了声谢,目送芷兰离开后,才拿着匣子回房。 打开匣子一看,只见里面又是几本书。 她有些诧异地将其翻开,发现内容不仅比上一本简单易懂,字数也少了许多。 没想到二少爷言出必行,答应送书,第二日便送来了。 云筝全神贯注地看着这几本新送来的书,连小桃何时悄无声息地走进房间都未曾察觉。 “主子,这是西……西什么,什么?” 若说云筝大字不识几个,那小桃更是了。 她刚三岁时,就被狠心的父母卖入府中当丫鬟,那是一个字都没学过。 所以看着书封上的三个大字,也只能勉勉强强认出来一个“西”字。 云筝识字不多,但比小桃强些,“第二个字应该是°‘厢’,第三个字读‘记’,记忆的记。” 小桃崇拜地看着云筝,“哇,主子,您真是太厉害了,认识这么多字!” 云筝有些不好意思地摆手,轻声道:“我不过认得几个字而已,算不上什么厉害。” 不然昨天陆行易送的那本书,她也不会将其藏进了衣柜里。 然而,小桃却对此毫不知情,她满心欢喜地站在云筝身旁,双眼紧盯着手中的书页,仿佛要将每一个字都刻进心里。 云筝见状,轻轻挪了挪身子,将长凳让出一半给小桃,柔声道:“坐下吧,我们一起看。” 小桃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连连点头:“好呀,主子您真好!” 于是,主仆俩便并肩坐在长凳上,一同沉浸在浩瀚书海之中。 之后一连接着几天,云筝也一直都在院中看书。 那些字句,有的她一目了然,有的却如迷雾般看不懂。 每当遇到不解之处,她便细心将那些陌生的字词圈画出来,想着下次与陆行易相遇,好让他为自己答疑解惑。 而小桃在她的熏陶下,也跟着她开始读书写字了。 时光如流水,半个月的光阴在不知不觉中溜走。 转眼间,三月十五的喜日已近在眼前,陆行舟即将迎娶赵明月。 大婚前夕,侯府中的红绸如同春日的繁花,绽放得愈发鲜艳。 这些红绸,不仅是装饰,更寓意着陆行舟与赵明月恩爱百年。 云筝从松涛苑值班出来,看着这满园的春色和喜气洋洋的装点,心中五味杂陈。 侯府深处,藏着一处静谧的水榭,碧水悠悠,绿意盎然。 每当云筝心情不好时,便喜欢去那儿透透气。 只是没想到,今日走到那水榭旁边,却见一道白色身影静坐水边。 那人手中捏着一捧鱼食,一袭素白长裙,宛如仙子下凡,只是那眉宇间的愁云,令人心生怜惜。 云筝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林婉柔,再看她那副柔肠百结的郁郁模样,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 而林婉柔瞧见她来,将剩余的鱼食一股脑儿地撒向了波光粼粼的池塘中,那些五彩斑斓的鱼儿纷纷聚集过来,争抢着食物。 她轻盈地转身,朝着云筝的方向,恭敬地行了个礼,“婉柔拜见九姨娘。” 她之前在这府中只是客人,住不到几日便可能要走了。现下却是陆行舟的妾侍,将在这府中长久居住下去。 身份的转变,使她不得不遵循府中的规矩,称呼云筝为姨娘。 云筝藏于袖中的手颤了颤,到底是应下了:“林姑娘不必多礼。” 虽说林婉柔姨娘妾侍身份已定,但也要在赵明月过门后再另行妾礼,是以云筝仍以“姑娘”称呼她。 “林姑娘怎会在这?”云筝随口问道。 却听林婉柔轻轻地叹了口气。 云筝侧目,“你…你可是在为三少爷与赵小姐的婚事担忧?” 林婉柔扯了扯嘴角,面露苦笑:“担忧又能如何呢?我不过一个小小的妾侍。” 云筝沉默下来,是啊,一个小小的妾侍。 林婉柔是,她也是,都是这府中无足轻重的人。 正叹息着,忽然又听林婉柔道:“不过陆公子心中有我,只要我们彼此相爱,哪怕做妾,我也心甘情愿,无怨无悔。” 她说话时,那双清澈的眼眸中闪烁着坚定真挚的光芒,仿佛夜空中最亮的星子,熠熠生辉,又似飞蛾扑火,无所畏惧。 云筝看在眼里,心中一震。 原来……三少爷喜欢的,真的是这林姑娘。 第82章 大婚当天 “只是不知赵小姐入府后,会如何对付我,更不知我能够陪在陆公子身边多久。”林婉柔的眼中流露出一丝忧郁,她轻轻咬着下唇,眉头紧锁。 赵明月的把戏,云筝也是见识过的。 看着林婉柔那略带忧郁的神情,云筝沉思片刻,开口道:“若三少爷与你真心相爱,就算有重重阻碍也会迎刃而解的,且你如今能嫁入侯府,日日陪在他左右,已算一件幸事,先活在当下吧。” 云筝从小就不怎么会安慰人。 能够在不大熟悉的林婉柔面前说这么多,已经是她的极限。 “至于赵小姐……你们都是三少爷的人,纵使她心有不满,大抵也不会真的对你如何,你无需太过忧心。” 话虽是这么说,云筝心里也没底。 林婉柔回眸看向她,嘴角勾起一抹温婉的笑意,“九姨娘,你人真好。若三少爷知晓你真心祝福我们,也会感激你的。” 云筝闻言,心中不由泛起一丝苦笑。 陆行舟感激她? 他少欺负她一些,她就谢天谢地,阿弥陀佛了。 “九姨娘如此温柔,想必侯爷痊愈后,定会对你宠爱有加,到时候你的好日子也便来了。” 林婉柔这话也算祝福,但落在云筝耳里,却是半点开心不起来,心情反而越发沉重。 她勉强从水榭中抽身,步履沉重地回到了倚梅园。心中那股郁气,如同被封闭在瓶子里的烟雾,想要发泄却又找不到出口。 不管是对着小桃还是林婉柔,亦或是对着陆行舟,她皆发泄不出来。 甚至连她自己都不知自己到底在想什么,为何会这般难受,仿若受了天大的委屈。 但明明没人欺负她。 甚至连陆行舟,都许久未曾再来欺负她。 她应当高兴才对。 夜幕低垂,云筝沐浴后静静躺在柔软床榻上。 正值三月初春,夜风中还带着丝丝凉意,她将自己深深裹进被中,仿佛要隔绝外界一切喧嚣。 周围一片寂静,唯有她沉重的呼吸声在黑暗中回荡。她闭上眼睛,试图沉入梦乡,却久久未能如愿。 她辗转反侧,变换着姿势,反反复复无数次,心中那团窒闷却是怎么都无法散去。 “云筝啊云筝,你这是在做什么呢?” 她在心中暗自叹息,“为何要如此为难自己?整个府中,此刻恐怕也只有你一人这般不高兴吧。” 她这般与自己说,强迫自己将脑中的那些纷乱思绪压下去。 再次闭上眼,也不知过去多久,总算是稍稍有了困意。 在迷迷糊糊即将睡过去时,突然,她感到一阵莫名的悸动。 她恍惚睁开了眼,好似瞧见一个模糊的身影静静站在她的床边,凝视着她。 她眨了眨眼,以为是自己意识不清出现了幻觉。 等她试图努力看清时,困意来袭,眼皮又沉沉压下。 这一夜云筝梦里醒了无数次,后半夜,窗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雨滴敲打着窗户,发出清脆声响,让她的思绪更加恍惚。 天边刚刚泛起鱼肚白,夜色还未完全褪去,因着今日是侯府的大日子,喜庆的氛围早早地便弥漫开来。 下人们忙碌的脚步声、欢快的交谈声,此起彼伏,打破了清晨的宁静,也扰乱了云筝的清梦。 她缓缓从床上坐起身,揉了揉眼睛,意识到陆行舟真的要与赵明月成婚了。 小桃也比往常更早地推门而入,脸上带着一丝兴奋和期待,唤醒云筝,“主子快些起吧,前头可热闹着呢,其他姨娘都去夫人院里了呢。” 云筝微诧:‘我也要去吗?” “这是自然啊。”小桃道,“您到底是府里的姨娘,如今府中办喜事,您总得出去露个面才是。” 云筝闻言,迟疑许久,才道:“好吧。” 她坐在铜镜前,任由小桃为自己梳妆打扮。 小桃细心地为她梳理着乌黑秀发,每一缕都如瀑般顺滑。 待得发髻盘好,她退后几步,站在一旁道:“主子您真美,这府里的所有人加起来,也不及您十分之一的风采!” 云筝闻言,轻轻抬起头,看向镜中。 镜中的她,乌发高盘,雪肤细腻,面若桃花,杏眼含春,嘴角勾起的一抹浅笑,确实好看。 但再好看……不也只是三少爷的玩物么? 意识到自己又开始胡思乱想,云筝连忙收敛心神,将那些纷乱的思绪驱逐。 “主子,咱们该出去了。”小桃轻声提醒道,手中拿着一件嫩绿的衣裳,不抢眼,也不落俗。 且绿色将云筝本就白皙的肌肤衬得更加晶莹,仿佛一块无瑕的美玉。 踏出倚梅园,今日侯府内的盛况让云筝大为震撼,看得目不转睛。 整个侯府仿佛被一片红色的海洋所淹没,红绸如波浪般翻滚,大夫人显然为了这场盛宴煞费苦心,还请来了京城最好的戏班子,名角唱戏,乐师们则端坐在一旁,手中的箜篌和古琴,悠扬悦耳。 虽说现在还未到拜堂的时候,厨房已经开始忙碌,山珍海味应有尽有,香气四溢,样式精美的菜式和糕点端进又端出,目不暇接。 每个人似乎都有自己要忙的事。 前往正厅的路上,云筝也遇到其他几位姨娘。 五姨娘一见到云筝,便热情地招手,“九妹妹,这儿!” 云筝走到了五姨娘的身侧,听见她欢喜道:“这三少爷还是侯府里第一个成亲的少爷呢,之前大少爷那几个未过门的……哎哟,你瞧我这嘴,今日大喜,不说这些不吉利的。” 云筝心领神会。 当初大少爷陆行简那三任妻子,都是在拜堂之前便意外身亡,所以侯府也从未这般热闹过。 云筝听着五姨娘在自己耳边絮叨,心思却早就飘远了。 她不过是个身份卑微的姨娘,根本没有过门这么一说。 当初舅父收了钱,自己便一顶粉色小轿从后门悄悄抬进了侯府,像是一件随意送人的礼物。 可她也是女子,刚刚及笄,青春正少,心中又怎能不怀揣着对爱情的憧憬与向往?谁不想在有那么一次,被心爱之人真心相待,被世人瞩目与祝福? 但偏偏,她身份卑微,这辈子都不可能做别人明媒正娶的妻。 她是妾,这辈子都只会是个妾。 待侯爷寿终正寝,她估计也是年老色衰,昨日黄花。 就算那时能离开侯府,又能往何处去呢? 天下之大,却连一个让她安身立命的地方都没有。 想到这儿,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凄凉。 她正沉浸在这思绪之中,突然,一道颀长挺拔的大红身影从花厅走了出来。 她定睛一看,正是陆行舟。 第83章 全都见鬼去吧! 今日陆行舟换上了一身红色喜服,喜服上金丝线绣出的图案精美绝伦。他胸前佩戴的那朵大红花,更是鲜艳夺目,犹如一团燃烧的火焰。 他步履平稳地从云筝的面前走过,仿若根本没注意到她的存在。 云筝的心头涌起一阵莫名的失落,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慢慢抽离她的身体。 昨夜那种难以言喻的难受感觉再次袭来。 她与三少爷,终究是两个世界的人。 注定会渐行渐远。 仪式正式开始,云筝静静地站在正厅内,前面挡着一群辈分比她高的姨娘。 她们或窃窃私语,或交头接耳,云筝只能伸长脖子堪堪看到里面的场景。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礼成——” 眼见陆行舟与赵明月行过礼,拜了堂,满座的宾客脸上都洋溢着喜悦的笑容,一副阖家欢乐的场面。 云筝尽量将自己藏于所有人的身后。 这份欢乐与她格格不入,她就像是误闯进了不属于自己的世界里,显得那么异类。 好不容易熬到去花厅吃喜宴,云筝才稍稍松了口气。 五姨娘坐在她的旁边,见那些山珍海味搬上桌,笑着招呼云筝,“这些菜可不是每日都吃得到的,云筝,你看你瘦的,快多吃些。” 云筝轻轻点了点头,直接将自己的悲伤化为了食欲,拿起筷子便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塞了起来。 五姨娘坐在一旁看着,还有些震惊。 “九妹妹平日里看着文文静静,没想到在饭桌上竟然如此不拘小节!” 云筝全当听不见,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吃烧鸡腿。 那什么三少爷,什么赵明月的,全都见鬼去吧! 五姨娘见状,轻轻一笑,拿起一旁的女儿红,向云筝举杯示意:“九妹妹,这坛女儿红可是侯爷多年前亲自埋在院子里的,今天难得有机会品尝,不如你也来尝尝?” 要不是今天陆行舟大婚,必不会拿出来供大家享用。 云筝道了声谢,伸手接过,看着众人都在往嘴里灌,她也二话不说仰头喝了下去。 那酒液滑过喉咙,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辛辣,让她忍不住呛咳出声。 五姨娘连忙帮她拍着后背顺气,“就算是好东西,你也不用喝得这般急啊!” 云筝抿唇,将心中苦涩全都与酒一起咽了下去。 “五姐姐,我还想再喝一杯。” 片刻后,她抬起头,向五姨娘讨要第二杯酒。 五姨娘眼中闪过一丝意外,随即便微笑着点头,又为她倒满了酒杯。 在她要接过去时,又将手收了回去,道:“这杯可不能再喝那么快了!” 云筝乖巧地点头,确实比第一杯慢了不少。 但还是咕噜咕噜又喝完了。 主座之上,大夫人见宾客们觥筹交错、酒酣面热,便挥手示意那专门请来的戏班子登台表演。 一时间,锣鼓喧天,唱腔高亢,整个喜宴的气氛被推至高潮,好不热闹。 然而云筝听着那咿咿呀呀的唱戏,却觉得头疼欲裂。 她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眼神有些飘忽地看向了五姨娘。 “五姐姐,我想去出恭。” 五姨娘怕她自己一个人去不安全,“我陪你一起吧。” 却被云筝拒绝,“不用,不过就是两杯酒,我清醒得很!” 她脸上虽然带着几分醉意,但双眼却异常明亮,似乎并未被酒精所迷惑。 其他几位姨娘见状,纷纷掩嘴轻笑起来。 “看来我们这位九妹妹还真是没见过什么世面呢,今日这些美酒佳肴,怕是让她五脏庙都撑着了吧!” “不过一个穷丫头,从前吃过好东西?她刚才那狼吞虎咽的样儿,若是叫侯爷见了,指定倒胃口!” 八姨娘还是一副瞧不上云筝的姿态。 但凡能够打压云筝的机会,都不会放过。 而云筝的背影已经渐行渐渐远,消失在了月色之中。 好不容易到了茅厕,从里面出来后顿觉一身轻松,只是头还是有些晕,不过已经比刚才好多了。 她正打算原路返回,下意识朝着不远处的一处八角亭投去了一瞥。 这一瞥,几乎将她的魂魄都惊得飞散而出。 亭中,一个黑影静静地伫立,宛如雕塑一般,纹丝不动。 云筝以为自己喝多了出现幻觉,她揉了揉有些迷蒙的双眼,发现那黑影还在。 看着不远处的身影,她脚步都不敢往前挪一点。 心跳声震耳欲聋。 她咽了口唾沫,努力平复内心的恐惧与紧张,又小心翼翼地朝着那边移动。 这座侯府历经风霜,多年来,府内自然也不乏生死离别,悲欢离合。 这大婚之夜,凉亭中忽有一身影,云筝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些关于鬼魂的传说。 谁知缓缓靠近后,才发现那身影的主人原来是侯府的大少爷——陆行简。 他独自坐在亭中,手中握着酒杯,一杯接一杯地饮着。 月光洒在他的身上,映照出他高大挺拔的背影,略显得几分落寞。 陆行简听到了身后的声音,并未理会。 直到云筝轻轻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关切:“大少爷?” 陆行简侧眸,那一双幽深的眼眸中飞快掠过一抹意外:“你怎么在这?” “我……我喝多了酒,出来吹吹风。” 云筝寻了个借口,又好奇问,“大少爷为何不去前厅,那边可热闹了。” 戏台班子还未唱完,哪怕此刻已行至幽僻之地,那飘渺的戏腔依旧若有似无地传入耳畔,如微风轻拂,似梦似幻。 陆行简转过头去,独自端起酒壶,又为自己斟满了一杯。 酒液在杯中荡漾,映照着他那略显孤寂的面容。 “我命数不详,今日喜事,还是别去冲撞为好。” 他的话语虽轻,那透露出的深深自嘲,莫名叫人心酸。 想到他之前那三个未过门的妻子都死于非命,云筝心里不禁对他多了几分同情。 “大少爷您莫要妄自菲薄,您才华横溢,能力非凡,日后定有更好的女子与你携手白头。之前不过是意外,您不用怪在自己身上。” 谁都不愿在新婚前遭遇那些事。 人生无常,这些并非大少爷能够决定的。 为何要将意外怪罪在他的身上呢。 云筝相信他看着一任任妻子莫名香消玉殒,心里肯定也不是滋味。 陆行简在云筝没来之前便已经独自一人饮了许久。 饶是他酒量不错,此时也有些许醉意。 见云筝一直站着,瞥了眼自己身侧的石凳,“过来坐吧。” 第84章 洞房花烛夜 云筝一愣,怕自己贸然坐过去不太好。 但见他一人落寞,想了想还是坐了过去。 哪怕是不说话,有个人在身旁陪着,也能稍微缓解一些心情。 “你进府这么久,在府中可过得委屈?” 陆行简在府中向来都是沉稳内敛,不苟言笑的,几乎就没人见他笑过,更别说被他关心。 此时听到他这般询问,云筝有些诧异。 “不委屈的。”她摇了摇头,“虽然初来乍到时,确实遭遇了一些波折,但府中还是有不少人对妾身很好。” 听到此话,陆行简勾了勾唇角,“你倒是容易满足。” 打他回府后,没少听其他的姨娘议论云筝。无一不是在说她一进府便惹出了一堆事端。 也说了些她之前在舅父家的事儿,过得并不算好,甚至还很憋屈。 但自己问她,她却说不委屈。 “那当然啦。”云筝笑盈盈道,“日子总得过,开心是一天,不开心也是一天。何必让那些无关紧要的人的闲言碎语影响自己的心情呢?他们说的话,左耳进右耳出便是了!” 许是陆行简今日醉了,所以云筝说话顾虑也少了许多。 等说完,才意识到自己可能交浅言深了,顿时心生懊悔,连忙向陆行简道歉,“对不起大少爷,妾身不是……” 她本想说自己不是那个意思,结果话还未说完,陆行简颔首道,“是,开心是一天,不开心也是一天,何必为他人左右!” 云筝一愣,本以为与大少爷这般严肃的人待在一起必定会有压力。 却没想到大少爷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难以接触。 就从目前的几次接触来看,他其实是个很不错的人。 正这般想着,身侧男人忽的又乜来一眼,“给父亲做小妾并非你所愿,这也不觉得委屈?” 云筝闻言稍顿了顿,似乎在认真思考。 而后她看着陆行简道:“人生在世,岂能事事都遂了心愿?虽说妾身与侯爷现下并无什么感情,但侯爷将妾身从水火之中解救出来,也算一件好事。” 凡事两面,有坏有好。 进入侯府虽也遭罪,但吃喝用度比在舅父家简直好上无数倍。 陆行简静听她的回答,心间不觉微微一颤。 他深知云筝并非生于显赫之家,甚至连书墨之香都鲜少沾染,字不识几。 她却能领悟到这等深刻的人生哲理,活得似乎比自己还要豁达明澈。 两人借着淡淡的月光,继续聊了会儿,嘴边都带有浅浅的笑意,似是找到了明白自己心意,与自己同频共振之人。 心中的沉重仿佛也随之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难得的轻松与愉悦。 就在此时,云筝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了小桃焦急的呼喊声,“主子,主子您在哪儿啊!” 她微微侧头,目光透过朦胧的月色,看到了小桃那急匆匆的身影。 云筝连忙从石凳上站起身来,向陆行简微微欠身,歉然道:“大少爷抱歉,妾身要先离开了!” 要是再不走,惊动府里其他人便不好了。 陆行简倒是理解,点了点头,又将视线放在了头顶的月亮上,“无妨,你去吧,我也该回去了。” 云筝福了福身子,快步离开八角亭。 “主子,您吓死奴婢了,奴婢还以为您不见了呢!” 小桃见云筝朝着自己跑来,总算是松了口气。 云筝有些好笑地回道:“这府里又没有吃人的怪物,难不成我还能中消失不成?” 小桃微微撅起小嘴,露出一副委屈的模样,“奴婢也是担心主子安危嘛!” 云筝抬头望向夜空,只见皎洁的月亮高悬天际,她轻声问:“前厅的喜宴结束了吗?” “嗯,已经结束了。”小桃点了点头,继续道,“戏班子也被大夫人安排在了客房,说是明日再演一场呢。” 云筝漫不经心哦了声。 小桃边在前头打着灯笼,边低低笑道,“也不知道今日洞房花烛也,三少爷那竹澜园会不会打起来。” 云筝听到小桃此话,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 转念再想,三少爷对林婉柔才是真爱,他又一向不喜赵明月,俩人一见面便水火不容,每每闹得不欢而散,也不知今夜洞房花烛可会顺利? 想到这,云筝轻叹一声,叮嘱着小桃:“此事与我们无关,还是少谈为好。” 小桃听着云筝的叮嘱,忙不迭点头:“奴婢知道了。” 她才不会去凑热闹呢。 与此同时,竹澜园中,红烛高烧。 赵明月静静地坐在床边,红盖头如霞光般覆盖在她的头顶,映衬着她羞涩又期待的容颜,她满心欢喜地等着陆行舟进来。 可是左等右等,却迟迟不见有人推门而入。 她深吸一口气,在心中告诉自己,或许是正厅那边道贺的宾客太多,新郎官陆行舟被众人围得水泄不通,这才耽误了时间。 毕竟,洞房花烛之夜,新郎总是免不了要被众人灌酒的。 想到这里,赵明月的心情稍微平复了一些,放在双腿上的手紧了又松。 她也是第一次嫁人,一想到一会儿自己终于要与陆行舟修成正果,不免有些紧张。 甚至开始想自己一会儿要如何表现。 抬头看他的表情要如何控制,是羞涩?是期待?还是大方些? 千万不能做让他不满意的事情。 又因等得太久,她的思绪不禁飘散,想起那个还在府中的林婉柔。 她发誓,自己既然进了府,定要让那个女人知道她的厉害,绝不会让她继续待在陆行舟的身边! 月亮又悄然升高了几分,洒下银辉,将喜房笼罩在一片朦胧中。 然而,房内仍是一片死寂,除了赵明月的呼吸外什么都没有。 她左等右等都等不来陆行舟,耐心终是被耗尽了,将大红盖头一把揭了下来,她站起身便要出去找人。 就算是他那些狐朋狗友要拉着他喝酒,也该明白今日是什么日子吧。 怎么能把自己一个人晾在房中这么久! 她刚抬脚走了两步,便见随她陪嫁来勇威候府的钱嬷嬷从外面进来。 钱嬷嬷见着赵明月揭了盖头,“哎哟”一声:“三少奶奶怎么自己把盖头给掀开了,这可不吉,快快盖上!” 说罢,抬手为赵明月将盖头拿下来,扶着她重新坐到了床边。 赵明月气恼道,“行舟哥哥为何还没来?” 钱嬷嬷心知她着急,宽慰道:“三少奶奶再等一会儿,既已拜过天地,您往后便是三少爷明媒正娶的妻子了,这可是雷打不动的!” 听到这话,赵明月心中气恼才稍微消了些。 “三少奶奶饿了吧,这桌上有桃花糕,老奴端来给您!” 钱嬷嬷将糕点递到了赵明月手中,让她伸进盖头里吃。 赵明月没什么胃口,咬了一口便撂在一旁,“嬷嬷,您去帮我催催他,就说我还在等他,今天洞房花烛,回来晚了成何体统?” 钱嬷嬷有些为难,但还是应下来。 刚离开没多久,房门再次从外推开。 一股冷风随之涌入,裹挟着陆行舟身上浓烈的酒气,瞬间弥漫整个喜房。 赵明月一颗心立马提了起来。 第85章 那你想如何补偿我? 陆行舟的步伐略显不稳,也不知是刻意伪装,还是真的醉了。 他随手拾起放置在旁的喜棍,稍稍一挑。 下一刻,赵明月只觉眼前一亮,陆行舟那俊逸非凡的面容便赫然出现在她视线之中。 她眨了眨眼,眼中泛起层层涟漪,满含着对丈夫的眷恋与爱意:“夫君……” 陆行舟却似乎对她这副乖顺娇怯的模样并不买账,他丢下喜棍,脸上一片淡漠疏离。 “夫君,夜色已深,不如让妾身伺候您早些歇息吧?”赵明月柔声提议,语气中透着一丝期盼。 陆行舟蹙了蹙眉,显然不喜欢她如此主动。 还未说话,房门便又被敲响:“咚咚咚——” 赵明月皱眉,谁这么没眼力见,此时敲门! “何事?” 陆行舟朝着房门那边望去。 外面的家仆颤颤巍巍道:“三少爷,不好了!林姑娘突发咳疾,咳嗽不止,甚至咳出了血呢,三少爷还是快去看看吧!” 话音落下,陆行舟尚未有所动作,赵明月已是怒火中烧,猛地站了起来。 “今日是我与行舟哥哥的新婚之夜,那林婉柔还懂不懂规矩!” 这不明摆着在与自己抢人吗? “婉柔身体不适,我过去看看。” 陆行舟直接无视了赵明月的气恼,转身便要往外走。 “不行!陆行舟,你给我站住!”赵明月愤怒地挥动手臂,纤细的手指尖锐地指向陆行舟。 然而,陆行舟只是皱起眉头,冷冷道:“别不懂事,她病了。” 说罢,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 "啊——!" 赵明月见他毫不犹豫地离开自己去找那个贱人,气得大叫一声,又猛地一挥手,将桌上的杯盘碗盏全部扫落在地。 瓷器破碎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显得格外刺耳。 “林婉柔,我与你不共戴天!” 钱嬷嬷听到声响进来劝,却被赵明月直接赶了出去。 钱嬷嬷被关在门外,连连叹气。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另一边,倚梅园内,夜色深沉,万籁俱寂。 云筝回到屋中,便睡下了。 府中的喧嚣早已平息,然而,不知为何,她的耳畔似乎仍回荡着那戏班子的悠扬腔调,余音绕梁,久久不散。 仿佛还沉浸在那份大婚的喜悦气氛中。 云筝翻了个身,思绪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了陆行舟。 此刻的他,又在做些什么呢?是否早已与赵明月共赴温柔乡? 那么…… 他此刻,或许正在重复着那些曾对自己做过的亲密举动。 他会亲吻她、抚摸她、占有她…… 一如从前那般对待自己那样。 哪怕知道这是必然发生的,但云筝心里还是堵得喘不过气来,眼眶也莫名有些酸涩。 看来是累了,该睡了。 她闭上眼睛,在即将要睡着之时,居然听到了窗户传来动静。 她呼吸一滞,黑暗中猛地睁开双眸,闪烁着警惕的光芒。 难道是三少爷来了? 下一瞬,云筝为自己的这个想法感到可笑。 今日是他与赵明月的新婚之夜,他怎会在此时来找自己? 可若不是陆行舟,那会是谁? 难道是贼人?! 想到这儿,云筝的心跳逐渐加快。 勇威侯在京城的声名威望如日中天,他在宫中的地位亦是举足轻重,不可小觑。 侯府内也是珍宝无数,金银满库,难免会引来一些宵小之辈的觊觎。 虽然不知那贼人为何不去金库而来了自己的卧房,但此刻,她已清晰地听到了那逐渐逼近的脚步声。 知晓这并非自己的错觉,她不动声色地将手轻轻伸进枕头下方,悄然握住了那把一直藏匿于此的锋利匕首。 这把匕首,原本是云筝为了防备陆行舟而放的。 却没想到如今会用来对抗贼人。 捏在手中,她在心里祈祷,千万别过来。 然而下一刻,她便感觉到了自己的肩膀传来一阵暖意。 她深吸一口气,紧闭双眼,将手中的匕首猛地挥出! “嘶!” 熟悉的声音传来,紧闭双眼的云筝立即睁开了眼睛。 却见陆行舟正站在她的床边,一只手臂捂着伤口,鲜血从指缝间渗出,染红了他的手掌。 云筝猛地一怔,“三少爷?!” 他不去找赵明月,怎么会来自己的房间? 陆行舟凝着浓眉,瞪了云筝一眼。 这小丫头下手还真重啊! 看着他手臂缓缓流下一条延绵的血线,云筝内心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愧疚感。 她将手中的匕首扔在了床上,赤足踩在地上,走到最近的烛台前,点燃了蜡烛,又去翻箱倒柜地找金创药。 “三少爷稍等,妾身这便为您包扎!” 陆行舟虽不像他大哥那样,常年在军中征战,日日与刀剑为伴,但也是个铁骨铮铮的男子。 这点小伤,对他来说,原本算不得什么。 就算是将其放任不管,一会儿便也止血了。 只是看着云筝这般在意他的模样,他不由坐在榻边,静静地看着她忙碌地翻找着纱布。 云筝在柜子里翻找了许久,终于将所需的物品全部抱在怀中,小心翼翼地放到桌上,随后坐在了陆行舟的对面。 她手里紧握着金创药,另一只手轻轻托起陆行舟的手臂,眼中满是专注。 “可能有些疼,三少爷稍微忍忍!” 她将金创药撒在那伤口上,其实并不怎么疼,但陆行舟还是闷哼了一声。 云筝见状,忙柔声安慰:“疼了么?对不住,妾身再轻一些。” 说完,她低头在他的伤口上轻轻地吹气,像是对待小孩儿般。 陆行舟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包扎着伤口,眼神是难得的柔情。 等她包扎好后,陆行舟才慢慢地收回手,尝试着活动了一下手。 云筝低垂着头,“抱歉三少爷,妾身不知道是您,还以为是贼人进来了,才会出手相抗。” 若知道是他,她也不会这般莽撞。 陆行舟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凝视着云筝,缓缓开口:“那你打算如何补偿我?” 第86章 还是她的身子,更合他心意 云筝一颤,有些委屈地抬眸看他。 这件事儿确实是她做错,但与他商量补偿,无异于与虎谋皮,云筝本能地觉得有些危险。 “那三少爷想……如何补偿?”她轻声问,声音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陆行舟勾了勾唇,似笑非笑,“不如小娘亲我一下,此事便作罢?” 云筝双眼顿时瞪得溜圆,满是不可置信。 这都什么时候了,他居然还在跟她开这种玩笑? “三少爷就别打趣妾身了!” 陆行舟眯起黑眸,“谁说爷在打趣你?” 云筝有些无奈,想说他戏弄她的次数还少么! 视线在他的脸庞上流转,从深邃的眼眸,滑过那线条优美的下颌,最终定格在他那略显苍白的薄唇,又转移到他手臂上那道伤口。 显然是有些纠结。 “小娘,我的手真的疼。” 他十分明白如何拿捏云筝的软肋。 果然,云筝听到这话,轻轻地闭上了眼睛,似乎在做着某种挣扎,“那……我亲你一下,你便保证,不会再用这个报复我。” “这是自然。”他答得云淡风轻。 云筝终于下了决心,深深吸了一口气,朝男人俊美的脸颊而去。 谁知即将亲到他侧脸时,陆行舟突然扭头,这吻结结实实地吻在了他的唇瓣上。 云筝心头一颤,犹如被雷击中,想要撤开却已来不及。 陆行舟那只没受伤的手搂住了她的肩,将她拉向自己,加深了这个吻。 经过多次的“练习”,云筝如今已经能够在亲吻中自如地换气,不再像当初那样手忙脚乱。 是以这个吻持续得异常长久。 当陆行舟终于松开她时,云筝的唇瓣已经微微肿胀,透出一种诱人的嫣红。 她羞愤交加,瞪着陆行舟:“三少爷,现在可满意了?” 陆行舟亲到她,心情十分不错,“满意了。” “那三少爷还是快回去了,赵小姐肯定等急了。” 这可是他和赵明月的洞房花烛夜,他不去陪赵明月,过来找自己作甚。 “我想在哪便在哪,你又能奈我何?” 云筝一噎,她确实管不了。 心中却满是不解,不知他这番举动到底是什么意思。 “上床,睡觉。” 陆行舟不容置疑的命令着,又拽着云筝的手,朝着榻边躺去。 将她困在自己的怀中,陆行舟下巴抵着她的头顶,闭上了眼。 云筝推了一下他的胸口,想让他离开。 他却纹丝不动。 云筝也拿他没办法。 盯着他胸前的衣领,满心疑惑。 她不知道他为何要这么做,对自己到底是什么感情。 他知不知道若是赵明月发现他新婚之夜是睡在她的倚梅园,自己会有多么的麻烦。 云筝心里复杂至极,却像是被棉花堵住了喉咙似的,说不出来任何质问的话。 加上今日府中有喜事,本就起了个大早,方才又过于紧张,此刻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困意如潮水般涌来。 她努力支撑着眼皮,但终究抵挡不住疲惫的侵袭。 安静的房中,一片漆黑。 不多时,云筝忍不住沉沉睡了过去。 陆行舟静静听着怀中之人平稳均匀的呼吸声,不知为何,一整天躁动不安的心也渐渐静了下去。 他抬手,轻轻抚摸着云筝的头顶。 她的发丝柔软而光滑,仿佛丝缎一般,简直叫人爱不释手。 果然,还是她的身子和气息,更合他的心意。 旁的女子都无法代替。 - 翌日清晨,云筝慵懒地伸了个懒腰。 察觉到身边空无一人,甚至连被褥都透着一股冰凉的气息,她猛地睁开了眼睛。 眼中的困意瞬间消散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清醒与疑惑。 昨夜……三少爷来过了吗? 她左右环视了一圈,企图在这屋中找到他来过的证据。 却什么都没有。 仿佛昨夜一切不过是只她做的一个梦罢了。 云筝垂眸,长长睫毛盖下来,她自嘲地一笑。 看来自己真是糊涂了,连梦都会当做现实。 昨夜陆行舟怎么可能来自己的卧房呢? 应该是太困了,所以做了梦吧…… 昨夜新婚,按照府中的规矩,按照府中的规矩,今日一早,陆行舟便需携着新婚妻子赵明月,去大夫人的正院敬茶,随后还得去松涛苑拜见侯爷。 但昨夜一整晚陆行舟都没回来,赵明月坐在竹澜园中。 翠绿掩映间,她的脸色如乌云密布,难看至极,“我不去!” 她根本就没有与陆行舟成为真正的夫妻,为何要去敬茶? 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委屈呢。 “三少奶奶,您这样不去敬茶,日后在侯府的日子只怕不好过啊。”钱嬷嬷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劝解与担忧。 赵明月闻言,心中更是烦乱。她知道自己不能任性,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就坏了规矩。 但她心中的委屈和不甘,又该如何排解? “三少奶奶,虽说三少爷现下对您冷淡了些,但这府中可不是三少爷一人做主的,三少头上有大夫人,还有两个哥哥,大少爷和二少爷说的话,三少自然也是要听进去些的。” 钱嬷嬷此言虽含蓄,却已透露出深意。 赵明月也不是蠢钝之人,立即明白这话里的意思。 自己之所以能顺利嫁入侯府,也是因为大夫人做主。 所以嬷嬷的意思是,三少难哄,便先去哄哄府中其他说得上话的人。 大少爷和二少爷,有一个算一个。 赵明月虽说是喜欢耍脾气,也不是不明事理之人。 钱嬷嬷说得有理,她自然也会听。 而陆行舟,哪怕他也不愿带着赵明月去敬茶,但规矩也还是要守着。 两人一前一后,貌合神离地去了赵氏的凤鸾院。 赵氏、陆行简和陆行易还有四少爷、四小姐也都在厅内等着了。 新婚夫妻规规矩矩行了礼,又寒暄了一番,便是新媳妇敬茶。 这杯媳妇茶,赵氏吃得很是痛快,一饮而尽后,还给赵明月一封重重的红封:“姑母盼着你与三哥儿永结同心,琴瑟和鸣,早日为侯府开枝散叶才是。” 赵明月心下觉得可笑,面上却不显,接过红封:“多谢母亲。” 按照长幼次序,接下来便是给大少爷陆行简敬茶。 陆行简接过赵明月手中的茶杯,微微颔首,“弟妹既然嫁进府中,往后便是一家人了,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大少爷不善言辞,能说这么一句,已是不错。 赵明月微笑应了句是,又端过一盏香茗,走到二少爷陆行易面前。 与陆行简的淡漠比起来,二少爷在看着赵明月的目光倒是多了几分玩味。 他接过茶水浅啜了一口,而后看向陆行舟,“昨夜大婚,我听说三弟去西厢房了?” 第87章 美人在怀,他心疼都还来不及 这话一出,厅内的气氛都变得尴尬起来。 感受到众人目光都齐刷刷落在自己身上,陆行舟眉头一蹙,“二哥问这个作甚。” 陆行易无奈开口,“你闹得整个府里上下皆知,我又不是耳聋眼瞎之人,想不知道都难。” 陆行舟抿唇,显然是并未将此话放在心上。 旁边的赵明月眼里闪着几抹委屈。 陆行易见状,还是劝了一句,“三弟,现下既已成家,万万不可像之前那般任性妄为,凡事也应当多想想你的妻子。” 赵明月闻言,心中对陆行易的印象霎时好了几分。 “这是我后院之事,二哥还是少过问为好。若真是闲着无事,不若让夫人也给你相看一门亲事,娶个二嫂回来由着你管。” 陆行舟这话说的极具攻击性。 陆行易的脸色霎时沉了几分,但这到底是自己的亲弟弟。 且他一向口无遮拦惯了,缓缓吐了一口气,也没多放在心上。 见陆行舟对他亲二哥都这般不客气,四少爷陆樾和四小姐陆诗澜自然也不敢多说,乖乖接过茶喝了,回了赵明月一个晚辈礼,敬称一声:“三嫂。” 待到一番敬茶结束,陆行舟与赵明月离开凤鸾院。 跨出院子门槛,陆行舟瞥了身后跟着的赵明月一眼。 昨夜新婚,她等了自己良久,一整夜都没睡个好觉,眼下哪怕涂了厚厚的胭脂水粉,依然掩盖不住那憔悴的容颜。 他莫名想起了云筝那张素白的小脸。 印象中也就只有那丫头,是个出门在外从不怎么施粉黛的人。 虽说没那么精致,却有种出水芙蓉的天然之美。 这是赵明月这种自小在富贵之家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无论如何也模仿不来的。 两人并肩而行,朝着松涛苑的方向款步走去。 刚踏入松涛苑的门槛,便隐隐听到里面传来阵阵低语。 抬头望去,只见云筝正站在侯爷身后,轻柔地为他捏着肩膀,无比乖巧温顺。 见到两人进来,云筝的动作微顿,随即迅速收回了手,站在一旁,恭敬行礼:“三少爷、三少奶奶万福!” 听见她喊自己三少奶奶,赵明月脸上扬起了一抹得意的笑。 她主动挽住陆行舟的手臂,整个身子都贴近了他。 “夫君,九姨娘真是人美心善,对父亲更是照顾有佳,真是世间难得一见的好女人呢。” 云筝听着这话,心里莫名有些不是滋味。 陆行舟面无表情地抿着唇,并未出声。 赵明月也不生气,而是看向了床榻之上的勇威侯。 “父亲,儿媳每次来侯府,都能看到九姨娘对您关怀备至,父亲若是好了,可别忘了九姨娘这份深情厚意。” 勇威侯闻言,目光转向一旁静若幽兰的云筝。 这位年纪最小的妾侍,如今却成了他心中最满意的存在。 “我自会宠着筝儿,不让她受委屈。” 美人在怀,他心疼都还来不及。 若不是现下还不能动弹,他早就不甘于只是躺在床上与她聊天了。 “夫君,您看父亲和九姨娘多恩爱啊,真是让人羡慕。” 赵明月斜眼去看陆行舟,故意说这话刺激他。 她又不是傻子,怎看不出来陆行舟与九姨娘之间有些不对劲。 今日在勇威侯面前说这么一番话,就是想让陆行舟早早打消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 好好宠着自己才是真的。 “老三,明月已经嫁入侯府,成了你的正妻,日后你定要好好待她,切莫辜负了明月的一片真心,你可知晓?” 勇威侯虽说躺着动弹不得,但此时威严尚存,说起话来也是严肃认真。 陆行舟虽有不甘,但还是勉强开口回应:“这些我都知晓,父亲还是多注意自己的身体吧。” 他此时的心情也有些复杂。 一方面想父亲就这么一直躺在床上算了。另一方面,还是无法完全割舍这份父子亲情。 尤其是现在,看着云筝站在身侧,眼中只有父亲的身影,他心里更是堵得慌。 “父亲若无其他吩咐,我与新妇先告退了。” 勇威候咳了声,也不留他,“去吧。” 陆行舟转身离去,步伐虽稳,却透露出几分沉重。 赵明月朝着勇威侯欠了欠身,“儿媳祝父亲早日康复,也先退下了!” 说完,她转身去追陆行舟的步伐。 陆行舟双腿修长,此时又刻意迈大了步子,她小跑着都追了半晌。 “夫君……你等等我!” 赵明月气喘吁吁地追到了他的身侧,还未来得及说话,便见他突然停下了脚步。 “你虽进了府,却也知晓我对你并无感情,以后你安分点,我也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你若再敢当着我的面胡言乱语,就别怪我心狠手辣,翻脸不认人。” 赵明月闻言浑身一颤,眼中满是疑惑。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来。 “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我刚才在里屋说错话了?陆行舟,我是你妻子,可不是你的出气筒。” 她刚才扮演着温柔贤淑的妻子,有什么错? 他这般不分青红皂白地指责自己,可曾考虑过她的感受? 陆行舟不愿与她争辩,只冷冷抛下一句话:“我懒得与你多说。” 赵明月却是不依不饶,“你不想与我多说,那想与谁说?是那个林婉柔,还是外头哪朵野花?” 陆行舟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不可理喻。” “我不可理喻?陆行舟你跟我说清楚,我到底哪里做得不好惹得你不如意了?你凭什么这般对我!” 难道就因为她喜欢他,一颗心便要被他如此践踏吗? 陆行舟对她的质问置若罔闻,头也不回地朝竹澜园的方向走去。 赵明月心中不甘,一直跟在他的身后想要讨要个说法。 这一路上,两人的争执声在府邸中回荡,引得不少丫鬟家丁驻足观望,原本寂静的府邸也因此热闹起来。 陆行舟见状,索性调转脚步,径直离了侯府。 赵明月满腔的怒火无处发泄,憋在心里又自己难受。 便只能去找林婉柔发泄怒气。 第88章 妻妾相争 松涛苑中,陆行舟与赵明月走后,云筝继续给侯爷按摩。 忽然,勇威候的声音在安静的空气中响起,温和而带着一丝探寻:“筝儿,你觉得三哥儿和明月两人如何?” 云筝的手微微一颤,迅速压下心中的波动,才柔声道:“妾身不太了解三少爷跟三少奶奶,不过……看起来倒是很般配。” 话虽如此,但当她说出“相配”二字时,心中却如同被什么刺了一下,隐隐有些疼痛。 她自己也弄不清是怎么个事儿。 勇威候缓声道,“既结为夫妻,便得经过磨合,希望明月能够牵制得住三哥儿,让他沉稳些。” 勇威侯对陆行舟也是操碎了心。 尚未中风之前,他便深知自己这个三儿子,虽然天赋异禀,却也是个典型的纨绔子弟。 不比大儿子那般沉稳持重,也比不上二儿子的内敛安静,倒是个惯会惹事儿的。 如今,陆行舟已成家立业,勇威侯也只能将期望寄托在赵明月身上。 毕竟人一旦成了亲,便再也不能像过去那样随心所欲、任意妄为。 日后若有了孩子,那更是不一样。 云筝听着,也觉这话在理。 只是一想到陆行舟会与赵明月生儿育女,心口便又是一阵酸楚。 想起自己从前为了避孕吃下的那一颗颗避子丸,眼眶也变得有些红。 果然有身份的正妻,便是不一样的。 云筝努力平复着内心的波澜,不让自己的情绪外泄。 这时,前厅传来了沉稳的脚步声,二少爷的身影便出现在了卧房门口。 “二少爷万福。” 云筝恭敬地行了一礼。 陆行易一袭月白色长衫,朝她温和一颔首:“九姨娘。” 又看向床榻上的勇威候:“父亲万福,今日感觉可好些?” 听着他们父子俩寒暄,云筝很是识趣地寻了个借口,退出了卧房。 今日的天气尚算宜人,气温适中,并不显得寒冷。 云筝站在庭院的松树旁,低头看着脚边的石子,百般聊赖地用脚尖踢着,滚来滚去。 一炷香的时间缓缓流逝。 待陆行易从屋内款步而出,视线下意识落在庭中的云筝身上。 见她低着小脑袋在发呆,嘴角不禁勾起一抹温润的笑意。 “九姨娘在做什么?” 云筝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犹如惊弓之鸟似的,险些蹦了起来。 “二少爷,妾身没做什么,只是……只是在这里发发呆而已。” 她在这府中除了照顾侯爷,便也没什么事儿,不发呆还能作甚。 陆行易见她这么耿直,不禁哑然失笑。 他并未急着离去,而是选择与她并肩而立,一同观赏着庭院里盛开的灿烂春花。 微风拂过,姹紫嫣红的花瓣轻轻摇曳,送来淡淡馥郁清香。 “我前几日赠你的那几本书,你读得如何了?”陆行易轻声问道。 云筝眨了眨明亮的眸子,答道,“倒是看了一些,只是那本诗集上的字,妾身识得不多,所以未能深入品读。不过,那几册话本子倒是看了不少。” 陆行易微微一笑,“哦?你觉得如何?” 云筝沉思片刻,挑了自己记忆比较深刻的片段。 “那话本子里的小娘子为了一个幻想之人茶饭不思,最后见到其真人,却又不满意,继而跳河自尽,未免有些太……” 云筝小心翼翼的措辞,毕竟她不知道这故事陆行易是否喜欢。 若是说得太过分了,惹得他不高兴便得不偿失。 “你是觉得,太极端了?”陆行易的声音打破了云筝的沉思。 云筝眼眸一亮,当即点了点头,“嗯!” “那不知九姨娘,你是如何看待这世间情爱?” 云筝没料到他会问这个,并未敷衍了事,而是认真思索,才道:“情爱二字,犹如天边流星,璀璨却短暂,非人人都能触及,亦非人人都能拥有。” 就像她,每日在府中为生计汲汲营营,谨小慎微,哪儿还有精力去想什么情情爱爱的事儿。 心里暗暗叹了口气,云筝再次看向陆行易,挤出一抹温婉笑意,“再说了,人生可不止只有情爱之事,还是有很多其他事情比情爱更为重要的。比如亲情、友情、前途、志向……” 陆行易听着她的话,心中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他原本以为这世间女子大都向往情爱,却没想到这个没读过书的小姨娘竟有如此见解。 云筝意识到自己好像说得有些多了,不由得面颊微红,略带羞涩地轻声道:“妾身见识浅薄,也不懂得什么大道理,二少爷请勿见怪。” 她怎能在二少爷这般学识渊博的探花郎面前信口开河,简直是班门弄斧,不知所谓。 然而,陆行易却微微一笑,眸中闪烁着欣赏的光芒:“我倒觉得小娘的想法颇为独特,非比寻常。” 云筝一时竟分不清他此言是夸赞还是戏谑。 陆行易像是猜到了她心中所想,“我确实是在夸赞小娘,你的见解与众不同,颇为难得。” 云筝颊边发烫,“二少爷真是抬举妾身了。” 她哪儿有什么与众不同的。 不过是个再平凡不过的女子罢了。 “小娘切勿轻视自己,每个人在这世上都是独一无二的。”陆行易的声音温和,似乎抚平她心中的不安。 与陆行易聊了这么一会儿,云筝的心情如同初春的阳光,渐渐明媚起来。 待他离去后,云筝便转身返回屋内,继续伺候侯爷。 直到夜幕降临,用过晚膳,她才从松涛苑缓缓走回自己的住处。 刚一进门,便见小桃一脸神秘地迎了上来,拉着她的手,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主子,您可算回来了。” 可回来了? 云筝疑惑,“发生什么事了吗?” “今日三少爷不是带着赵小姐去凤鸾院给夫人少爷们敬茶了么,之后又去见了侯爷。” 这事儿云筝是知道的。 但……这怎么了? “据说是一从松涛苑出来,两人便大吵了一架,从松涛苑门口一路吵回了竹澜园,声音响彻了半个府邸。事后,赵小姐心有不甘,又去西厢房找林姑娘,两个人又吵起来了!” 云筝有些诧异,她这一下午都在松涛苑,还真不知道这后面发生的事儿。 轻叹了口气,她转向小桃,轻声嘱咐:“小桃,赵小姐如今已是三少爷的正妻,日后在府中,你应当尊称其为三少奶奶,再不可随意以小姐相称。明白了吗?” 小桃闻言,俏皮地吐了吐舌头,“是奴婢疏忽了,奴婢记下了,日后不会再犯。” 云筝见她知错就改,放下心来,又问,“你刚才说,三少奶奶去了西厢房,两人又吵起来了,那之后呢?” 难道不了了之了? “之后便是三少奶奶用身份压人,罚林姑娘跪在院中,不足三个时辰不许起来呢。” 云筝大惊,三个时辰? 即便是身强体壮的男子,在地上跪三个时辰都受不住,何况林婉柔那样的弱女子了。 若她没记错,昨日大婚,听说林婉柔还突发了咳疾,三少爷特地赶过去照顾了。 昨夜才生病,今日又被罚跪,身子也不知吃不吃得消。 小桃也感慨着,“三少奶奶一向心狠,对林姑娘更是半点不留情。” 云筝抿唇,“林姑娘从何时开始跪的?” 小桃歪头想了想,“应该是午时吧,具体多久奴婢也不知,不过现下林姑娘已经被三少爷带走了。” “带走了?” 第89章 男人都是贱骨头 午时的太阳是最烈的。 虽说现在只是初春三月,但在烈日下站得久了,也叫人难以抵挡。 不过三少爷既然将她带走了,那应该没什么大事儿? “现下府里的下人们都在揣测,三少爷带着林姑娘去了哪呢,看这架势,今日怕是不会回来了。” 陆行舟历来是个我行我素、不受拘束的人。 但他这般明目张胆地带着林婉柔出府,岂不是更加下了赵明月的面子? 只怕日后,这一妻一妾想和睦共处,怕是难上加难了。 “主子,您说这三少爷为何如此喜欢林姑娘?就因为她救过他么?” 小桃年纪小,对男女之情还不甚了解。 云筝抿了抿唇,轻声道,“救命之恩,难道还不够吗?” 爱,有时简单得令人难以置信。 有时只需一个眼神,爱上便爱上了。 不过赵明月今日去找林婉柔的麻烦,确实是云筝没想到的。 她甚至觉得林婉柔是替自己挡了灾。 毕竟与三少爷确确实实有染的,是自己。 思及此处,云筝心里泛起一丝说不出的愧疚。 ** 陆行舟带着林婉柔这一走,便是整整三日。 这三日里,仿佛石沉大海,他们两音讯全无,任凭赵明月如何派人出去找,半点踪迹都没找到。 她不得已,只能去求赵氏帮忙。 赵氏听完事情经过,恨铁不成钢地瞪了赵明月一眼。 “明月,现下你已经是三哥儿的正室,何必自降身份去与一个妾计较?你要知道,就算是三哥儿再喜欢,她也只是个妾,日后生了孩子,也是要交到你手里的。” 赵明月当然知道这个理儿,可她就是不甘心,“姑母,我到底哪里比不上那个林婉柔?" “这不是你的过错,要怪就怪男人的德行。” 赵氏捏着手中檀木佛珠,“男人都是贱骨头,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等得到了,又会丢弃在一旁,三哥儿此时对那林婉柔,不过是新鲜感作祟罢了。” 赵明月咬牙切齿,心想就算是新鲜感也不行。 陆行舟的新鲜感,应当放在自己的身上才对! 赵氏一看她,便知她还不服气。 “你再这样闹下去,只会让三哥儿更加厌烦,且你越是找林婉柔麻烦,你们夫妻的关系便越僵,这个道理你可明白?”赵氏望着赵明月,语气严肃。 赵明月低垂着眼帘。 她知道这样不好,但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赵氏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皱眉,“三哥儿此次一走便是三日,岂不是连回门都未曾陪你……” 赵明月点头,眼中闪烁着泪光。 满心都是委屈。 她可是大理寺卿的嫡长女,结果成亲后自己的夫君出去陪一个哪都比不上自己的妾侍,连回门都不曾陪同,她哪还有脸回家去见父亲和母亲。 赵氏无奈地叹了口气,“那你可知他与那林婉柔这几日究竟在何处?” 赵明月摇头:“不知。” 赵氏见状,也不再多问,挥了挥手,“行了,你回去吧,此事我会帮你解决。” 赵明月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她就知道,无论发生什么事,姑母始终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 赵氏便吩咐魏嬷嬷出去打听一番。 经过一番周折,魏嬷嬷终于打听到,陆行舟与林婉柔这三日都住在城西一家客栈。 赵氏得知这一消息,不禁冷笑。 “这三哥儿还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为了一个妾侍,连自己的妻子和回门礼都不顾了。” 魏嬷嬷小心翼翼询问:“夫人,那接下来怎么办?” 赵氏沉默许久,道:“他向来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明月才入府,也不好叫他们夫妻为了这点小事伤了情分,你传我的话,请他快些回来,莫要叫外人瞧了笑话,丢了侯府的颜面!” 魏嬷嬷将赵氏的意思传达给了陆行舟。 陆行舟的意思也很明确,除非赵明月认错,不然不回去。 赵氏于是又去了趟竹澜园,与赵明月道:“三哥儿说了,只要你道个歉,此事便作罢,他也会回来。” 赵明月怀疑自己听错了,满脸的不可置信,“他要我道歉?” 她又没做错什么,为何要道歉? “不然呢,你新婚第二日便与他争吵,还去找那林婉柔麻烦,他当然生气了。” 如今他对林婉柔的兴趣正浓,可不得好好护着么。 赵明月心中觉得屈辱。 她从未如此低声下气地为一个男人付出,偏偏这男人对自己还一直爱答不理。 赵氏目光中透着几分深邃与沉稳,淡淡道,“明月,小不忍则乱大谋,这道理不用我教你。” 她能稳坐这侯府大夫人的位置,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夫君纳了一个又一个小妾,难道她真的那般大度么? 是她知道什么对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那些无关紧要之人,不值得她花费精力去对付。 由着她们狗咬狗,她只要静观其变,坐收渔翁之利便行了。 “你现下忍一口气,去道个歉,将三哥儿哄回来,还怕日后没机会整治那林婉柔吗?” 若是三哥儿一直不回,她才是被架在火上,进退两难,再难自处了! 第90章 小娘,春宵苦短 最终,赵明月也只能听了赵氏的话,去了客栈,当着陆行舟的面道歉,承诺自己不会再如此任性。 陆行舟听到这话,那是一点没信的。 林婉柔却在一旁善解人意地开口:“民女并未生赵小姐的气,民女也知晓赵小姐现在是陆公子的妻子,心里不畅快也是应当的,只是民女从未想勾引过陆公子……” 口口声声说着从未想过勾引。 却又叫着她赵小姐,叫陆行舟为陆公子。 不管从哪个角度,林婉柔这话都十足十的装模作样。 赵明月本就是个耐不住性子之人,一听林婉柔此话,就想要发作。 若不是赵氏在后面拉着,她指不定又冲上前去了。 “既然都是误会,那三哥儿便也别在这外头住着了,外头哪儿有府里住得好,还是趁早带林姑娘一同回去吧。” 赵氏出来打圆场,想让陆行舟回去。 林婉柔之前在侯府住了几日,也觉得侯府里吃穿住行样样周到。 这外面虽说自由些,但陆行舟又不曾与她同房,住在这外面也没点好处。 她转头看着陆行舟,柔声道:“陆公子,赵小姐也不是故意的,婉柔不想你因我落个苛待正妻的恶名,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 陆行舟出身富贵,向来娇生惯养,此次离家,不过是想给赵明月一个下马威而已。 娶她本就是被逼无奈,她要是再在自己面前嚣张跋扈,他必然不会惯着。 “你知错了?”陆行舟的声音里透着几分清冷。 赵明月就算心中憋屈,也只能低下头去,“妾身知错了,还请夫君跟我回去吧。” 陆行舟见她低了头,也没再过多为难。 于是,他转身看向了身边的林婉柔,“随我回府。” 林婉柔眼中有着淡淡的忧虑和担忧,却也有着对他的信任和依赖:“是。” 她亦步亦趋地跟在了陆行舟身后。 赵明月站在后面,看到俩人的背影,忿忿地咬了咬牙。 赵氏按住了她的手,低语:“小不忍则乱大谋。” 赵明月这才深吸一口气,忍了下来。 但新婚第一日,夫君便带着别的女子出去住了三日,就算是现下回来,对于府中的家仆们来说,无疑是一件轰动的大事。 他们私下里议论纷纷,各种难听的话都传到了赵明月的耳朵里。 云筝虽说平日里都待在倚梅园,但小桃一直是个八卦的。 那些家仆们在背后嘀咕的话,也多是经由小桃的口,传到了云筝的耳中。 “主子,快听我说,三少爷带着林姑娘回来了!” 小桃急匆匆地跑进屋内,一脸兴奋地朝云筝汇报着最新的消息。 云筝不紧不慢地绣着花,听到此话只是轻轻地点了头:“知道了。” 心中却暗自思量,三少爷出去了整整三日,也没有和赵明月接触的机会。 而今回来了,总该留在竹澜院中与赵明月同房,弥补了那未完成的洞房花烛夜吧? 待手中的牡丹绣样终于完成了最后一针,她轻轻放下针线,打算上床休息。 这三日来,陆行舟未曾出现,她原以为会不习惯,却没想到渐渐适应了。 然而,有时越是刻意想要忘记,越是有些事物会不期而至。 这日夜里,云筝刚翻了个身,准备沉入梦乡,窗外却传来了熟悉的动静。 那动静几乎都快成为陆行舟的专属,只要一响,云筝便知道是他来了。 这几日,她并未吩咐小桃留下灯火,所以屋内一片漆黑,她未能看清陆行舟的面容,便率先感受到了他那滚烫的手掌。 这温度她十分熟悉,但触碰到她腰间时依旧会让她颤栗。 她从床上坐起来,一双杏眼圆溜溜地盯着他。 “三少爷,您……怎么来了?” 她本想说怎么又来了,话到嘴边却生生咽了回去。 他其实陪了林婉柔好几日,着实算不上“又”字。 陆行舟看着她那副妩媚又紧张的小模样,不由得轻笑出声,“你还未习惯我过来?” 她们做这种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她却次次还像第一次似的惊慌失措。 仿佛自己每次一走,她就把昨夜的事情忘了个一干二净。 下次再来,对她而言又是新的第一次了。 云筝眉头微蹙,“妾身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您与三少奶奶才刚成婚,又连着走了三日,三少奶奶今夜肯定会在竹澜园中等您,您还是快些回去吧!” 她话语虽然平稳,但其中的颤音却难以掩饰。 倒不是装的,而是她真的害怕。 之前赵明月以为陆行舟是去找了林婉柔,将气全都撒在了林婉柔身上,自己才得以侥幸逃过一劫。 但今日他若真留宿在自己的院里,赵明月定会察觉出异常。 一想到可能引发的后果,云筝便感到一阵心悸。 陆行舟几日不见她,心里想得紧,结果一来,她又说这些扫兴的话。 “你就这么急着赶我走?” 陆行舟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悦,“小娘,春宵苦短,还是别浪费时间了。” 说罢,他俯身欲近云筝的脸颊,却被她轻轻地推开。 “三少爷,您既知春宵短暂,更应与心仪之人共度。” 云筝的声音清冷而坚定,“您既有了三少奶奶,又何苦来招惹我?何况,您心中不是还有林姑娘?” “这与婉柔有何干系?”陆行舟皱眉问道。 云筝愣住。 他居然问自己有何关系? 怎么会没关系? 她深吸一口气,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静而理智:“三少爷与林姑娘既然情深意重,不如早日将林姑娘迎入府中,也能给她一个正式名分,三少奶奶也不必再因此事频频动怒。” 云筝说得头头是道,陆行舟却突然笑出了声。 “小娘如此为我着想,实在让我感动。” 不管是娶妻还是纳妾,这丫头都半点感觉没有是吧? 云筝有些恍惚,心里又紧张,一时没听出来他这语气里的揶揄,只道:“妾身说的都是实话。” 她确实不愿他再来找自己。 男女之间这档子事儿,他除了自己,还有两个女人能找呢。 就在她想催促他离开时,下一刻却被身前的男人用力地推倒在了床上。 “既然关心我,便别说这些废话。” 陆行舟高大的身躯沉沉覆上,另一只手扯开她单薄的亵衣,薄唇贴在她的耳畔,声音里透着一丝不容置疑的霸道:“不若用身子来好好慰藉我一番。” 话音落下,云筝身上一凉。 她下意识地想伸手捂着身前,纤细的手腕却被男人扣住,抬起。 “遮什么。” 他低下头颅,黑眸瞧不出情绪,不轻不重地咬了口那抹莹软:“我喜欢看。” 喜欢看,也喜欢细细品尝。 云筝霎时红了脸,咬唇骂道:“你…你无耻!” 陆行舟却是不以为意,嗤笑一声:“还有更无耻的。” 他眸子一暗,劲腰重重地沉了下去。 第91章 让我早点腻味 之后的一个多时辰,云筝都数不清自己求饶了多少次。 陆行舟看着她这张娇媚酡红的小脸,不知为何想起她在松涛苑伺候父亲的模样。 那时候的她是那么的温柔乖巧。 就算老头子说的都是些无聊至极的话,她也会温驯地点头附和。 唇边还挂着春风般淡淡的笑意。 她在老头子面前那么乖巧懂事,到自己这儿,却是一股子不驯的野劲儿。 不是赶自己走,就是不停地掉眼泪。 云筝扯过被子盖在身上,眼眶有些湿润。 他对待她,还真算不上温柔。 每次都将她弄得酸软不已。 而此刻,陆行舟心中也有些复杂。 担心老头子一旦醒来,便会迫不及待地宠幸云筝。 毕竟她这娇媚可人的小模样,自己都受不了,更何况那本就色欲薰心的老头子。 思及此处,陆行舟两根长指攫住云筝的下巴,墨黑眼瞳深深与她对视着:“小娘,你可想过出府?” 夜色如墨,寂静无声,唯有陆行舟的声音在这幽暗的夜色中显得尤为清晰。 宛如石子投入湖面,激起一圈圈涟漪。 上一刻云筝还在用手背抹泪,这一瞬听到此话,竟直直地愣住了。 她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如同战鼓一般,咚咚咚地敲击着。 “妾身愚钝,不明白三少爷的意思……” 她不敢轻易表露自己的心思,更猜不透他此时问这个到底是什么意思。 生怕自己一时口快说错了话,引得他的不悦和责罚。 陆行舟盯着她,沉声道,“我既问你了,你就与我说实话,何必藏着掖着,我又不会拿你怎么样。” 云筝有些窘迫,咬了咬唇,犹豫不定。 不等她答,陆行舟又道,“你若是想出府,我可以帮你。” 一想到老头子会宠幸云筝,心里就如同被无数只小虫叮咬一般。 难受的抓心挠肝。 只想将她送出侯府,越快越好。 云筝怔了怔,诧异看向陆行舟,他为何要帮自己? 不对,他送自己出府的意思,肯定与她理解得不一样。 是,若可以的话,她的确想离开侯府,可这不代表她愿意做他的外室。 若离开侯府只是换个地方当玩物,那在不在侯府,又有什么区别呢? 思来想去,云筝还是摇头道:“侯府挺好的,妾身没想离开。” 她这话无疑踩在了陆行舟的逆鳞上。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双眸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你就这么舍不得那老头子?” 云筝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跟他解释。 “侯爷将妾身从舅父手中救出,对妾身有恩,何况……” 还未等她说完,陆行舟冷笑着打断,语气中充满了不屑:“有恩?他不过贪恋你的姿色罢了。” “不管侯爷是否贪恋美色,他终究是从水深火热中救了妾身,将妾身带出舅父家那个深渊。” 从一开始,云筝便没想过会得到侯爷的真心。 她不过是被买进来的,若想过上安稳的日子,就必须安守本分,做好自己的本分之事。 即便当个丫鬟,她也心存感激,不敢有丝毫的奢求。 “呵,你倒是容易满足。” 陆行舟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你可曾想过,你我之间的纠缠,日后将如何收场?” 云筝呼吸一滞,她抬头看向面前的男人。 “三少爷,您答应过妾身,等腻了之后便不会纠缠妾身了。” “这话我的确说过。” 陆行舟扯了扯薄唇,瞧不出情绪,“不过,我到现在都还没腻,你说怎么办?” 怎么办,云筝哪儿知道该怎么办? 她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哪知道做什么事会让他腻味? “妾身不知。” 陆行舟的手再次不安分起来,探寻着身下的娇躯。 云筝才将恢复些气力的身子又不受控制地颤栗起来。 “自然是多做几次,让我早点腻味!” 他翻身,又将她压在了身下,甩开了被子。 云筝眼眸泛起一圈绯红,如同被欺凌的小兽一般,满脸委屈,却又反抗不得。 “既然你这么喜欢偷偷地找刺激,那我便成全你!” 男人低哑的声音里充满了冷酷与不屑,显然是为她不愿离开侯府而耿耿于怀。 所以这一次,是惩罚。 云筝心里难受得不行,却又有苦难言。 只能将自己交到了他的手中,放任自己像是在大海上一般上下沉浮。 直到天色渐渐泛出了鱼肚白,陆行舟才眉眼餍足地,亲了亲她背上那些斑驳红痕,穿衣离开。 ** 因着陆行舟询问她是否要出府的事,云筝再一次心不在焉起来。 连着去松涛苑伺候侯爷,眼里都比之前少了一丝灵气,多了些心事重重。 这日从松涛苑中出来,她恰好在花园小径遇见了陆行易。 陆行易这几日忙于府中事务,未曾得见云筝,此刻一见,不禁轻问:“九姨娘这是遇到什么事了,一脸愁云惨淡?” 每次见到她,她几乎都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 先前还说在这府中过得不错,也不知到底是在骗谁。 云筝这次倒没被他的突然出声吓到,但听到他的话,心中却是更加烦闷。 她现在心里的难过,不能告诉他。 甚至连小桃都不能说。 只能自己憋在心里。 陆行易见她不想告诉自己,也没多问,而是换了个话题。 “前几日送你的书,读得如何了?” 说起那书。 自从陆行舟那夜来找她后,她便再也静不下心去读书了。 现下见陆行易问起,她惭愧得都不敢看他:“我…我最近没怎么看了……” 陆行易疑惑,“为何不读?是觉得那些书没意思了?若是这样,下次我再送你些新的。” 听到他又要送自己书,云筝并未像往常那般露出感激的微笑。 她抬起头,清澈的眸子直视着他,轻轻摇了摇头:“多谢二少爷好意,但今后,您无需再为妾身费心送书了,妾身是不会读的。” 她知道,这样直接的话有些伤人。 但她更清楚,长痛不如短痛,早些挑明,对两人都好。 陆行易闻言,脸上露出了不解。 之前她不是很喜欢那些书吗?才过去几日,便又变了? 云筝无法解释太多,只垂下长长的眼睫,“总之,二少爷今后便别送了,也省得麻烦您。” 她不过是个妾,只会以色侍人。 读再多的书,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难不成学了几句诗会了几句词,日后在伺候男人时吟诗弄月,增几分情趣? 不,这不是她想要的。 她一直觉得二少爷厉害,是因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读书在她看来是神圣不可侵犯的。 而她这样的人…… 根本就不配读书。 陆行易见她似有难言之隐,薄唇轻抿了抿,忽的上前,放缓了嗓音。 “九姨娘,虽说我们身份悬殊,但你若有什么烦心事,尽可与我说,不必心有芥蒂,我不会将你的话告诉旁人。” 闻言,云筝眼眶微热,“妾身这一辈子都要待在府中,就算读再多的书,也没有出去的一日,读了,也是浪费。” 或许,就这样维持着这份无知,一直当个井底之蛙便好了。 陆行易听到她的回答后,一时微愣。 从未想过,她不愿再读书,竟是因为这个理由。 他原以为她只是觉得读书无趣和枯燥。 可她却说,是因为出不去这侯府。 两人相对无言,气氛一度陷入了沉寂。 直到云筝要从另一条小径离开,陆行易突然开口,打破了这长久的沉默:“九姨娘想要出去吗?” 第92章 他又不是出了家的和尚 云筝的脚步猛地顿住。 她转过头,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出去?” 陆行易静静望着她,温润如玉的面庞一片认真,“九姨娘想不想离开侯府?” 这话,前几日陆行舟才问过云筝。 没想到今日陆行易又问了一遍。 那次的话已如投入湖中的石子,在她的心湖中激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久久难以平静。 此刻陆行易的发问,像湖中的风,再次拂起她心中的波澜。 不得不说,这俩人是亲兄弟,连问出的问题都如出一辙。 云筝微微皱眉,陷入了沉思。 上次面对陆行舟,她不敢说真话,怕自己离开这个牢笼,外头是另一个牢笼在等她。 但陆行易与陆行舟不同。 他是饱读诗书的文人,自然不会像陆行舟那样怀揣着那些不堪的念想。 于是她终于鼓起了生平最大的勇气,声音细如蚊鸣:“我……可以吗?” 她已经被侯爷买下了,是侯府的小妾。 哪怕是这样的身份,她也能够离开侯府吗? 她的命运,不是一开始便被规定好了的吗? 陆行易那双如琥珀般温润的眼睛,静静地注视着她,仿佛看穿了她内心深处的迷茫与渴望。 “只要你想,我便会助你实现。” 他的声音温和而坚定,仿佛一缕春风,轻轻拂过云筝心头的尘埃。 真的只要她想,便可以吗? 她的心因着陆行易这话逐渐紧张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内心深处疯狂地撞击着牢笼,渴望着破笼而出。 但又在还未冲破的此时惴惴不安着。 连双手都在止不住地轻颤着。 离开侯府,绝非小事。 不是简单的外出溜达一圈,而是彻底的离去,再不复返。 这……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可以决定。 还有就是,二少爷为何要这般帮自己? 云筝想不明白,在与陆行易分别独自回倚梅园的路上都没想明白。 若说陆行舟让自己离开侯府,是为了能够正大光明地与她行苟且之事。 那陆行易又是为了什么? 自己与他,不过只有几面之缘。 虽然他曾经出手相助,但自己也回了礼。 在云筝看来,他们之间的关系,远远没有达到能够让他背叛自己父亲的地步。 她努力想要想明白其中的缘由,但脑海中却是一片混沌。 最终,云筝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将这件事情暂时抛在了脑后。 ** 另一边,赵明月正在凤鵉院中跟赵氏一起品茶。 赵氏轻抿一口新泡的龙井,那茶香在唇齿间流转,令人心旷神怡。 少倾,她放下茶盏,缓缓开口:“你与三哥儿,最近相处得如何了?” 赵明月眸中闪过一丝不甘,声音中也带着几分幽怨,“这几日他虽回了侯府,但……还是没与我同房。” 赵氏闻言,眼中闪过一阵诧异。 陆行舟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院里有娇妻,却忍着这么多日不碰,难不成是有什么隐疾? 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可能。毕竟陆行舟向来身体强健,不似那等病弱之相。 于是,她打消了心中的疑虑,轻声道,“你这几日可有与他一同用膳?他不去你的房里,你便不知道去他的房里找他?” 赵明月闻言,霎时脸红到了脖子根。 “姑母,我是女子,这种事,怎可叫我主动?” 她低眉垂眼,声音中带着几分委屈,“况且他带着林婉柔离去时,何曾想过我的感受?我为何要低头求和?” 回想起那日道歉的情景,她心中仍憋屈着。 赵氏听着她的话,无奈地摇了摇头。 “你啊,都已为人妻了,怎么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男人啊,都喜欢那些温柔如水、善解人意的女子。你性子这般刚硬,如何能留住他的心? 赵明月咬着自己的下嘴唇,“那姑母的意思是?” “你就跟他服服软,撒撒娇,邀他一同用膳,再使点小手段,此事不就成了吗?” 男女间的那点事儿,赵氏还真不觉得有什么难的。 男人,都是下半身思考的东西。 赵明月这边还未反应过来,赵氏便将一包小小的粉末塞进了她的手中。 赵明月一愣,看向赵氏。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的刹那,她心中灵光一闪,瞬间明白了手中之物究竟是何等物事! “将这东西放在三哥儿的膳食里,别说姑母不向着你啊!” 赵氏这话,引得赵明月眉开眼笑。 “姑母放心,我肯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赵明月拿着药离开了凤鵉院,嘴角的笑意收都收不住。 她就不相信,有了这东西,陆行舟还能在自己面前坐怀不乱。 他又不是出了家的和尚。 自己要脸蛋有脸蛋,要身段有身段,哪就比不过那个弱柳扶风的林婉柔了? 一回到院里,赵明月便迫不及待地唤来丫鬟,“三少此刻在哪儿?” 丫鬟一愣,“三少爷……许是在琴房吧?” 她知道,陆行舟对读书和武艺都没有太大的兴趣,唯一的兴趣爱好,可能就是去琴房中听曲儿了。 赵明月听后,心中一喜,急忙吩咐丫鬟:“快,带我去琴房。” 她今日势必要与他将事办成了! 第93章 气血都往一处涌去 琴房内,陆行舟斜倚在精致的美人榻上,单手支着额头,闭目养神,耳畔传来的,是歌伎悠扬的歌声。 那歌伎身着薄纱,身姿曼妙,她一边唱曲儿,一边不时地向陆行舟投去一个媚眼。 眼波流转间,尽显风情万种。 赵明月站在门外,早已听闻琴房内的动静。她就知道,陆行舟在琴房不会做什么正经事儿。 连这府外的歌伎都给叫回来了。 赵明月好歹是过了门的正室,进了门,目光直接落在了那位歌伎身上,语气冷淡道:“你出去。” 歌伎的歌声戛然而止,似乎没想到会有人突然闯进来,她看了看赵明月,又看了看陆行舟。 一直闭着眼的陆行舟也睁开那一双狭长且深邃的眼,迎上了歌伎迷茫不甘的目光。 “三少爷,妾身这首《莺莺曲》,还未唱完呢。” 这歌伎名唤牡丹,是春风如意馆的头牌娘子,卖艺不卖身。每日唱唱曲儿,便可以得到不少客官的打赏。 此刻,她目光落在陆行舟身上,眼中却无半分对赵明月的敬畏,只娇滴滴撒娇道:“三少爷,您还听曲么?若是还要听,妾身继续给您唱。” “不过就是个唱歌的妓子,我是三少爷明媒正娶的妻,哪儿轮得到你这么个勾栏女子给我脸色,若想活命,还不快滚出去!” 陆行舟坐在一旁,斜乜了赵明月那副气势汹汹的模样,黑眸闪过一抹冷意。 却是没多说,只朝牡丹抬了下眼皮:“现下被人坏了兴致,也没听曲的心情了,你先回吧。” 见陆行舟这般说了,牡丹也不好多留,抱着琵琶缓缓起身,娇媚一笑:“好,妾都听三少爷的。” 待离了侯府,上了马车,牡丹才不甘心地嗤道:“不过就是个不受宠的泼妇,有什么好在我面前耀武扬威的!” 三少爷之前总去她那儿听曲儿。 虽说不做什么,但也说明了自己在他心中是与众不同的。 今日三少爷更是将自己叫进了侯府。 若不是那个半路杀出来的妒妇,自己说不定能留在侯府,与三少爷春风一度。 哪怕能给三少爷当个外室,也比在那等烟花之地好多了。 且说琴房之内,赵明月虽赶走了歌伎,心中不免还是有些气恼。 从她嫁进来开始,陆行舟就没正眼巧过自己一次。 现下更是招揽妓子入府听曲儿,他到底将自己视作何人? 赵明月怒不可遏,但想起赵氏的话,又只好暂且将心里的郁结压了下去。 “夫君,我们已经成亲多日了,妾身知道你事务繁忙,不求你能够日日陪在妾身身边,但与妾身吃顿饭的时间,总是有的吧?” 陆行舟闻言,黑眸轻眯,似是在思量。 赵明月见状,心中一紧,却鼓起勇气道:“妾身已经让厨房准备了你爱吃的菜式,就等你与妾身一起回竹澜园,耽搁不了夫君多少时间的。” 她已经足够低三下四,只求陆行舟能够陪她吃一顿饭。 赵明月在陆行舟的心中一直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娇小姐模样。 像现下这么求他的次数,几乎没有。 “妾身虽然嫁入侯府,但仍是赵家的女儿,父亲前几日得知我们有事没有回门,还特意过问了一番,妾身也只是想向父亲证明,夫君对妾身还是不错的。” 赵明月见陆行舟无动于衷,只好又换了个策略。 前几日回门,他带着林婉柔离开侯府的事,赵家那边不是不知情。 尽管赵氏与赵明月都在帮陆行舟说话,但依然改变不了赵家对陆行舟的不满。 哪怕陆行舟不屑于与赵家有过多的瓜葛,但若是叫勇威候知道了此事,定然也要责罚他不守规矩。 赵明月这话一来是卖惨,二来也是威胁。 且她要的不多,只是吃一顿饭罢了。 “就一顿饭,吃过之后,少来烦我!” 陆行舟不冷不淡地说罢,舒展了一下筋骨,慵懒地从美人榻上站了起来。 赵明月听到他的话,脸上顿时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嗯嗯,就一顿饭,吃过后我绝对不再烦你。” 看来姑母说的果然没错,面对男子,就是要撒撒娇,说说好话的。 两人一前一后地回到竹澜园。 赵明月身边的丫鬟早已备好了丰盛的饭菜,见他们回来,便手脚麻利地开始为他们布菜。 “你下去吧,我亲自来。” 赵明月难得亲力亲为,将陆行舟喜欢吃的全都放在了他的面前。 “夫君,这都是按照你的口味做的,你尝尝看合不合口味。” 陆行舟拿着筷子,随意夹了一块樱桃肉放入口中。 大厨房的手艺,他早就习以为常,没什么特别的。 赵明月见他动了筷子,随即又为他斟上一杯色泽诱人的梅子酒。 “夫君再尝尝这个,是妾身特意从家里带来的,也是父亲对我们的一番祝愿。” 洞房花烛夜的当晚,陆行舟只是掀开了她的盖头,连交杯酒都没喝。 今天这梅子酒,陆行舟自然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今日,我不想饮酒。”他淡淡说道。 赵明月闻言,眉头不自觉地轻蹙起来,眼中闪过几丝难以掩饰的慌乱。 却又忙压了下去,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静而温柔:“那喝茶可好?妾身这便去泡。” 见她事事亲力亲为的模样,陆行舟倒觉得稀奇。 往常间她要是听到自己这么多的要求,估计早不耐烦了。 听说她这几日经常往赵氏的凤鵉院跑,看来赵氏还真教了她不少东西。 赵明月很快端了茶进来,是他喜欢的君山银针。 碧绿的茶叶飘浮在茶杯中,飘散出几缕幽幽茶香,萦绕在空气中,令人心旷神怡。 陆行舟轻轻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那张平日里没多少表情的脸庞,此刻也因为这口清茶而舒展了几分。 这顿饭,赵明月显得格外殷勤,不停地往他的碗里夹菜。 每当他喝完一杯茶,便立刻为他续上新的。 眼里也满是殷勤。 陆行舟不习惯她这副模样,觉得她还是之前那嚣张跋扈的模样看着顺眼些。 他放下手中的筷子。 “你无需对我这样,我对你没感情,若不是赵氏非要将你送进府,我定不会和你成婚,你若想在府中过得舒坦点,便识趣些,少来我的面前晃便是。” 这话让赵明月的脸色一阵苍白。 没想到他居然会跟自己打开天窗说亮话,直接告诉自己他对她毫无感情。 赵明月心里气得牙痒痒,面上却忍着,咬唇道,“夫君,你说什么呢,我们已经是夫妻了,难道你就不能试着接受我吗?” “接受你?你以为你是谁?” 陆行舟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嘲讽:“若你识趣,或许我还能让你在府中有个容身之地,否则……” 他的话音未落,便感觉到了自己体内的一些古怪的变化。 现在只是三月,气候凉爽,而他却觉得浑身燥热。 体内气血涌动,都往身下直直窜去。 陆行舟面色一变,再看赵明月那副咬唇委屈的模样,他“腾”的一声从凳子上站起来。 “饭已经吃过了,我先走了。” 第94章 你好热啊,小娘。 赵明月闻言猛地一怔。 “夫君,现在天色已晚,你不在院中休息,还要去哪儿?” 难道姑母给自己的药没有作用? 她轻抬玉手,主动去触碰到了陆行舟。 指尖触碰的刹那,陆行舟仿佛被电流击中,身体不由自主地战栗起来。 若说方才,他并未深究身体为何会突然产生异样的感觉,现下也明白过来了。 他猛地挥开赵明月的手,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声音中带着几分冷冽。 “别碰我!” 他眼里满是冰冷阴霾,与身体上的燥热形成强烈反差。 赵明月被他猛地甩开,脚步踉跄了两步,还没等她站稳,便见陆行舟大步流星地离开了竹澜院。 而在侯府另一角,今日依旧是由云筝陪在勇威侯身旁,细心伺候。 不知是这府中姨娘都看出了云筝好欺负,亦或是来松涛苑时,侯爷总是在她们的耳旁说云筝的好话。 弄得她们现在都不怎么愿意再来伺候侯爷。 是以每当轮到她们来伺候侯爷时,总是以各种理由推脱,不是说胳膊疼痛难忍,就是腰疼腿软,无法胜任。 就这样,轮来轮去,最后伺候勇威侯最多的,还是云筝。 勇威侯这段时日比之前好了不少,但还是需要每日服药。 云筝如常地端着药碗,细心地将药液吹至微凉,再轻轻送至他的唇边:“侯爷,您慢些。” 勇威侯那双如鹰隼般的眸子始终紧盯着她,其中的光芒锐利而深邃,仿佛一头猎豹正盯着自己的猎物,随时准备出击。 云筝被他瞧得有些心虚,忙垂下眼。 喂完药后,云筝便准备离开卧房。 正巧勇威侯今日跟她聊了一整天,也有些累了。 云筝收拾好了桌子,端着药碗走出卧房。 谁料刚一迈出里屋的门槛,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量便如疾风般袭来,一双手紧紧捂住了云筝的嘴,强行将她拖拽至屏风之后。 一切都发生得太过突然,云筝只觉一阵天旋地转。 等回过神来,已然被人抵在了冰冷的墙壁上。 眼前的男人面容俊逸非凡,此刻却带着一抹异样的潮红。 他紧紧捂住她的嘴,深怕她发出半点声响。 呼吸灼热而急促,每一次的吐息都仿佛带着火焰,撒在她的脸颊上,让她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 云筝无法言语,只能瞪大了眼睛,以眼神询问他这是在做什么。 她那一双眼睛着实灵动。 清凌凌,水汪汪,又透着一股撩人的妩媚,光是看着便让人把持不住。 陆行舟喉头滚了滚,并未出声,而是用另一只手往下,直接覆在了她的双梅上。 云筝吓得不轻,不仅因着他又对自己做这种事,更是因着屏风后面便是侯爷的卧房。 稍微发出点声音,侯爷都有可能听得到。 知道陆行舟要做什么后,她便一个劲儿地摇头,用眼神说着不要。 他真是疯了,居然在这种地方就想拉着自己苟合! 可她越是抗拒,陆行舟便越是兴奋。 他眼神迷离,手上动作却不减。 云筝被他弄得难以招架,身体也逐渐软了下去。 半靠在他的胸口,莹白肌肤也泛出了薄薄的桃红。 云筝不知他今日为何又要做出这么疯狂的举动来。 却也只能被他掌控着。 身体控制不住要发出声音时,她又只能紧咬着自己的下唇。 煎熬的同时,又被他带着前往虚幻的天堂。 她纤长的手臂搂住了他的脖颈,一条腿也有些悬空。 直到即将结束之时,云筝才稍稍松了口气。 谁知门外突然传来了急切的脚步声—— “你确定三少爷是往这个方向来了?” 是赵明月的声音! 云筝的一颗心顿时又提了起来。 她睁大眼睛看着还覆在自己身上的陆行舟,用手推了推他的肩膀,“别,有人来了……” 可他却充耳不闻,薄唇轻咬了下她的耳垂:“别夹,放松些。” “嘤……” 云筝一个没控制住,轻哼出声。 下一刻,又立即用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三少爷或许是在屋内,三少奶奶可要进去看看?” “今日是哪位姨娘伺候着?” “是九姨娘。” “是她?!”赵明月的语气陡然拔高。 而后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眼看就要推门而入。 云筝推不动陆行舟,只能惊慌失措地盯着门口,瞳孔中满是害怕。 身体上的刺激连带着心里的紧张裹挟着她,让她差点承受不住。 就在门要被推开的瞬间,云筝都做好了要被发现浸猪笼的结果。 纤纤细腰却被陆行舟搂着,在屏风后面旋转了一圈,他搂着她当即躲进了旁边的衣柜中。 “哐当——” 一声闷响,俩人钻进那高大的雕花楠木衣柜里。 陡然漆黑的环境下云筝的心砰砰直跳。 透过衣柜的格栅,她还看到了从外面进来的赵明月。 只见她一脸的着急,四处张望了一圈:“没人啊。” 她嘟哝着,还走到了侯爷的寝屋门口。 发现里面没人时,她的眼里浮现出了疑惑,又小声的嘟囔了一句什么,云筝并未听清。 她此时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外面的赵明月身上。 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身后的陆行舟身体又开始燥热起来。 刚才在外面,他已经纾解过了一次。 可或许是中了药的缘故,此时受到一点撩拨,便如燎原之火,一点便着。 更别说云筝就站在他的面前,弯着一抹细腰,娇臀轻翘,无知无觉地盯着外面。 这份新鲜的刺激,刺激着他的感官和全身。 也顾不得赵明月离开了没有,他扶住云筝的细腰,在她还未反应过来时又贴紧了她。 云筝吓了一跳,浑身紧缩得厉害:“唔!” 赵明月就在他们的眼前,他是疯了吗! 此刻但凡发出一点点声音,引得衣柜震动,他们的关系便会暴露于众。 一想到那个可能,云筝用手虚虚扶着衣柜的边框,却也不敢使劲。 陆行舟靠近她,衣柜里狭小的空间顿时被占满,气息滚烫:“你好热啊,小娘。” 云筝满面通红,恨不得扭身捂住他那张破嘴。 而柜子之外,勇威候大抵醒了过来,唤赵明月入内。 俩人也不知在里面说了些什么。 云筝有心想去听,可身后的男人却将她的腰掐得更紧,“喜欢吗?” 云筝浑身一颤。 他不说话倒是还好,现在一说,她双腿一软,差点就要摔下去。 好在他及时捞住了她的腰,将她整个人都提了起来。 陆行舟将她转了个面,面朝他,动作不停。 云筝苦不堪言,泪珠挂在她的眼角,摇摇欲坠,让她看起来尤为可人。 赵明月与侯爷说完了话,得知陆行舟确实没来过这儿,便只能失落地离开。 等到她走后,云筝和陆行舟又在衣柜中等了会儿,这才慢慢地走出去。 云筝满头大汗,衣衫早已浸湿。 碎发贴在额间,看起来凌乱又有几分娇娆。 陆行舟的药效还未过去,也不知赵明月给他下了多少。 连着两次,还是不知足。 他靠在云筝的耳边,轻哄道:“小娘,去隔壁好不好?” 第95章 侯爷能动了 云筝才被他折磨得浑身无力,此时只想要回到倚梅园好好休息。 听到这话当即就摇头,一把娇媚细糯的嗓子还有些沙哑,“我不去……” “你若是不去,那就继续在这里?” 陆行舟狭眸轻眯,漆黑眼底还有未褪的情欲,哑声道,“若是累了,便去父亲床上?” 云筝警铃大作。 这里是侯爷的寝屋。 方才逃过了赵明月那一劫,不一定能躲过第二次。 且她也知晓陆行舟这人就是个疯子,天不怕地不怕,肯定说到做到。 自己若是不顺着他,他肯定会在这儿再要自己一次。 侯爷虽然动不了,但意识是清醒的,能明白外头这些动静。要真去了他床上,自己便别想活了。 陆行舟见她满脸紧张的模样,便知道她是信了自己的话。 也不给她任何思考的机会,他直接牵起她的手腕,将她往隔壁的空房间带去。 一进入房间,陆行舟便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冲动,猛地俯下身,深深地吻住了她。 这吻如同狂风骤雨般猛烈,仿佛要将她整个人都吞噬进去。 一直持续到将她推倒在床。 又压着她不知道要了多少次。 云筝只记得这天她回去的时候双腿都在打颤。 小桃在倚梅园中等她,见她浑身疲倦地回来,还以为是侯爷吩咐她做了些什么,嘴里嘟囔着,“侯爷也真是的,主子您还这么年轻,也不知怜香惜玉着点!” 云筝满脸通红,知道小桃这是误会了。 却又不知该如何解释,只说自己累了想休息了。 赵明月在府中寻了陆行舟一个下午加一个晚上,最后一点踪迹都没寻到,只能满心不甘地在竹澜园睡下。 翌日,赵氏便将她给叫了过去。 云筝正在跟其他的姨娘们一同给赵氏请安,见到赵明月进来,大家都识趣地退下。 云筝正打算跟在五姨娘的身后一同离开,不料却被赵氏叫住。 “九姨娘,你留下。” 云筝呼吸一窒,以为是自己与陆行舟的事情败露了。 诚惶诚恐地转身,又站在了赵氏的身后。 赵氏微微扬手,“去给三少奶奶倒茶。” 云筝弯腰应下,走到了赵明月的那边。 “明月,昨日你和三哥儿的事,可成了?” 赵氏一开口,云筝的手便不受控制地抖了抖。 差点将茶壶里的茶水都撒在了外面。 好在赵明月一心都在昨日陆行舟没回竹澜园的事儿上,并未注意到云筝的小动作。 “姑母,按照您的意思,昨日我……我与行舟哥哥用了晚膳,但吃过后他便走了,之后,便一直未回。” 赵明月差点就要说出昨日的实情。 但碍于云筝在场,她说到一半又委婉了些。 赵氏眉头一皱,“你说三哥儿吃过便走了?那昨日他在哪儿留宿的?” 赵明月捏着自己手中的绣帕,“除了林婉柔那儿,还能在哪儿?” 赵氏抿唇,眼神也沉下去不少。 虽说让陆行舟将那林婉柔纳为妾侍是她提出的,但那也只是权衡之策。 没想到陆行舟竟然真的会一直冷落着赵明月。 云筝倒完了茶,想着这话题自己在场她们也不好细说,便主动道:“夫人,妾身先退下了。” 赵氏看了她一眼,“去吧。” 云筝刚走出凤鵉院,便吓得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若再多留片刻,她恐怕真的要露出马脚,让那院中的姑侄俩看出端倪。 回倚梅园的路上,云筝脑子里也都是刚才赵明月与赵氏的对话。 原来昨日陆行舟那般失态,竟是赵明月暗中给他下了药。 那他昨日与自己在侯爷寝屋云雨之后,是去找了林婉柔吗? 想到这儿,云筝心里有些堵得慌。 果然,她只是他的发泄工具,他不舍得用那般粗暴屈辱的方式对待林婉柔,便这么对自己。 等到发泄完了,才用温柔的模样去见他真心喜欢之人。 云筝吸了吸鼻子,在心中嘲笑自己可悲。 他那么对自己,无非是觉得自己只是个卑贱之人,能够随意被他践踏,也不必有任何后顾之忧罢了…… 大抵是不能背后念叨人。 正当云筝陷入沉思之际,视线却意外地撞上了迎面走来的陆行舟。 “巧了这不是……” “……”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云筝眼里满是埋怨,一声不吭地加快了脚步,决然地离他而去。 陆行舟眉头拧起,不知自己又是哪里得罪她了。 难道是昨日自己太过粗鲁让她不适应了? 陆行舟看着手中紧握的小物件,那是他精心挑选,准备送给她的礼物。 可现下…… 他抿了抿薄唇,将其重新揣回了怀中。 而云筝回到倚梅园不久,便见小桃气喘吁吁地从外面跑了回来。 “主子,侯爷……侯爷能动了!” 此话让云筝的手猛地一顿,她抬起头,有些不可置信:“什么?” “是奴婢方才得来的消息!” 小桃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激动,催道,“府中的姨娘们都已经前往松涛苑了,主子,我们也快些去看看吧。” 云筝不敢再耽搁,带着小桃急忙前往松涛苑。 一路上,她的心思却有些飘忽不定。 若是侯爷真的完全康复了,说不定过几日就会轮到自己侍寝。 可是,她这副残破不堪的身子…… 云筝不知道自己此时是否还该相信陆行舟。 他虽然说过他有办法让侯爷发现不了,但她却始终无法完全安心。 之前侯爷一直没有痊愈的征兆。 可今日却能动了! 云筝紧张地前往松涛苑,在外围见到了站着的五姨娘。 五姨娘见她过来,随即朝她挥手,“快快快,就差你了。” 云筝努力将心中的焦虑情绪压下,调整呼吸,缓缓走向五姨娘,“侯爷能动了?” 五姨娘挑眉,“现在大夫还在里面诊脉,是不是真能动了,还不得而知呢。” 五姨娘说今日是八姨娘当值。 也不知道是看见了什么,突然便称侯爷的身体有了反应,能够动弹了。 八姨娘急忙叫来了大夫,整个侯府都被惊动了。 云筝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相较于云筝的沉静,五姨娘却显得异常激动。 “若侯爷身子大好了,必然要宠幸你的,到那时,你在府中的地位定会水涨船高,再也不用像现在这样,总是被人欺负了。” 五姨娘是真心地为云筝感到高兴。 可云筝却是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她抬起头,看向五姨娘,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容,“五姐姐,你就别打趣我了。” 五姨娘勾着唇,只当她是害羞。 毕竟只是个年方十五六的少女,涉世未深,又未经人事。 对于此类私密之事,确实会容易害羞。 大夫人在内室深处,看着大夫松开了侯爷的手腕,声音中透着一丝急切:“大夫,侯爷的病情究竟如何了?是能动了吗?” 第96章 小贱人,你是故意的吧 自勇威候中风,到现在已经过了小半年。 府中大小事宜找不了侯爷,便也只能找赵氏。 饶是她是当家主母,也愿意处理那些个破事儿,但时间久了,难免有些力不从心。 特别是陆行舟的事儿,又不是她亲生的,她还真是管不住。 让他娶赵明月,也是赶鸭子上架,最后连回门都没去。 要是侯爷还不痊愈,她还真拿陆行舟没什么办法。 听到赵氏询问,老大夫眉头紧皱,又仔仔细细地在勇威侯的身躯摸索了一番。 最后才起身捋了捋自己的胡子,开口道:“回夫人,侯爷身体确实比之前恢复不少,但……还未痊愈。” 八姨娘在旁边听着,只觉得疑惑,“可是妾身刚刚分明看见侯爷的手动了!” 大夫正在与赵氏说话,现在八姨娘横叉一嘴,让赵氏心里不免有些不悦。 她冷眼看着八姨娘:“我知道你关心侯爷,但还是等大夫说完,你再开口吧。” 这话听起来似乎并无不妥,然而赵氏那皮笑肉不笑的神情,却令八姨娘心中涌起一股莫名惶恐。 到底是闭上了嘴。 大夫轻声解释:“侯爷方才手指的抽搐,乃是身体的自然反应。目前除了手指,其他部分仍无法动弹,想来还需要些时日方能恢复。” 大夫人闻言,朝大夫略一颔首,“有劳了。” 大夫摆了摆手,道:“此乃老夫职责所在,夫人不必言谢。老夫会为侯爷重新调配药方,只需每日按时服药,相信不久便能康复。” “多谢了。”赵氏对待外人,一向温文尔雅,礼貌周到,毫不愧对她侯府主母的头衔和身份。 大夫写完了药方,递给赵氏时,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又道:“府中可有专人为侯爷捏腿揉肩?” 赵氏一愣,随即答道:“侯爷一直是府上诸位姨娘轮着照顾。” 言下之意,她并不清楚是谁在负责为勇威侯按摩,也许每位姨娘都会尽一份力,也许大家都轮换着来。 此时,躺在床上一直没说话的勇威侯忽然开口道:“九姨娘每次来,都会为本侯捏肩。” 赵氏的眼眸微颤,在一众姨娘的簇拥中,她的视线落在站得稍显偏远的云筝身上。 竟然又是这个云氏。 赵氏稍稍敛眸,问着大夫:“大夫,可是有什么不妥之处?” 大夫抚须而笑,道:“并无不妥,只是侯爷能够恢复得如此迅速,也多亏了这频繁的按摩,使得侯爷体内的血脉得以畅通无阻!” 赵氏眸光微闪,似有所悟:“那么说来,九姨娘真是功不可没。” 八姨娘站在一旁,听到此话都气得牙痒痒。 明明是自己先发现的侯爷动了,为何现在所有人都在夸赞那个小贱人? 云筝原本站在人群的末尾,默默无闻,此时突然被推到了风口浪尖,她有些不知所措。 这时,赵氏的声音再次在屋内响起,“九姨娘伺候侯爷有功,便赏银钱五十两吧!” 说罢,她看向床上的勇威侯道:“侯爷,这个赏赐可还妥当?” 勇威侯那双漆黑眼睛微微眨动,似乎在回应着她的决定。 云筝心底也有些高兴,毕竟又得了五十两银钱。 且侯爷还未能痊愈,她心里的担忧也可暂且放一放。 也算是双喜临门了。 于是她施施然朝赵氏和勇威候一拜:“妾身多谢侯爷,多谢夫人。” - 从松涛苑的门槛踏出,云筝的手中还紧握着赵氏刚刚赏赐的银钱,沉甸甸的。 她与五姨娘并肩而行。 “九妹妹,你也算是苦尽甘来了。”五姨娘语气中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羡慕。 云筝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银钱,又抬头望向远方的天际,这算苦尽甘来吗? 正当她陷入沉思之际,八姨娘大步走到了两人的面前,抬手扯住云筝的手臂,将其拽到了一边,厉声道,“小贱人,你是故意的吧!?” 云筝被她的举动弄得有些莫名其妙,她蹙起眉头:“八姐姐,你这话是何意?我故意什么了?” “你敢说你给侯爷按摩,不是为了得赏?你还真是心机深重,敢当着大夫人的面耍手段,今日我便替大夫人教训教训你这个不守规矩的狐媚子!” 话音未落,她已扬起手臂,掌心带着风声,下一瞬便要狠狠地扇在云筝的脸上。 旁边的五姨娘吓了一跳,立即抬手拦住了八姨娘的手。 “八妹妹,你这是在做什么?” 五姨娘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责备,“九妹妹还是个半大孩子,你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八姨娘不服,“我教训她,你多管什么闲事儿!” 五姨娘也不是软柿子,冷哼道,“我劝八妹妹在府中还是收敛些,银钱是大夫人主动赏赐给九妹妹的,哪有你帮着大夫人教训的道理?再说若是九妹妹脸上留了伤,被侯爷瞧见,你也脱不了身!” 本来侯爷现在对云筝便极为重视。 八姨娘满脸不甘,双眼中闪烁着恶毒的光芒,紧紧盯着眼前的两人。 “你如此袒护九姨娘,是不是也想从她那里分一杯羹啊?以为侯爷看在她的面子上便会对你也宠爱有加吗?痴心妄想!”八姨娘嘲讽道。 五姨娘性格素来温和,不善与人争执,在侯爷还未生病之前,他也只是偶尔在心情烦闷时,才会踏入她的院子。 说是姨娘,倒不如说是排忧解难的去处。 府里谁不知晓侯爷已经很久没有宠幸过五姨娘了? 她现在故意接近云筝,又为她出头,不就是为了重新得到侯爷的注意吗? 五姨娘听得这话,面色陡然大变,“柳氏,你别胡说!” 八姨娘冷笑一声,“我是不是胡说,你自己心里清楚!” 她又狠狠地瞪了云筝一眼,似乎是在无声地警告她,她绝不会就这么轻易算了。 随后,她转身离开了松涛苑,很快消失在茂密的树丛之中。 五姨娘望着柳氏离去的方向,轻轻地叹了口气,:“八姨娘就是那般性子,你别放在心里。” 经过之前的几次交锋,云筝已经习惯了柳氏这种态度。 反倒是担心五姨娘会被自己连累。 五姨娘笑了笑,“刚才你也听到八姨娘的话了,侯爷对我早已没了当初的激情,我有什么好被连累的。” “那……五姐姐对侯爷没感情了吗?” 这话云筝其实一直想问。 甚至还想问这府中的所有姨娘,是真心爱慕侯爷,还是与自己一样,迫不得已才进的侯府。 “哪儿会没感情,哎呀,你再大些便会懂了,感情可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云筝抿了抿唇。 再大点就会明白吗? 那她对陆行舟那种复杂的感情,也能明白吗? 第97章 出府,是她唯一的出路! 之后几日,云筝都在倚梅园中歇息。 许是那日在松涛苑,诸位姨娘都听到大夫的话,知晓侯爷快痊愈了,所以不再推脱当值,反倒一个个赶着上前。 云筝便也清净了不少,有时间在院中绣花,也有空考虑起出府之事—— 自从上次与陆行舟在侯爷的房中做了那事,她一颗心一直悬着嗓子眼。 陆行舟显然毫不在乎她的感受,只在乎他的欲望和发泄。 这种在刀尖上舔血的日子,迟早有一天是要暴露的。 加之侯爷的身体日渐康复,更是让她心中的惶恐如同滚雪球般越滚越大。 出府,是她唯一的出路! 她不能将全部的筹码都押在陆行舟身上,那太过冒险,也太不可靠。 “主子,您在想什么呢?” 小桃看着她紧锁的眉头和忧郁的眼神,轻轻将手中的茶水放在桌上,“瞧您心不在焉的,可是有烦心事儿?” 云筝微微叹了口气,“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在想卖绣花的事。” 小桃疑惑:“这有什么好发愁的,那刺绣铺子的店主跟咱们一直合作得很好,您绣好了,奴婢拿出去卖了便是。” 云筝沉默片刻,忽的道:“小桃,你觉得我可以自己出府卖吗?” 小桃惊诧,“主子想自己去卖?” 云筝点头,“嗯,我想……我想出府,了解一下外面的行情。” 入府大半年,她只出门两回,当真是井底之蛙,与外界几乎没了联系。 小桃听到她这话,只当她在府中憋闷了,便道:“那主子不如去求求侯爷,说不定他会答应让你出府逛逛呢?” 小桃的话让云筝有些心动,“可以吗?”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以往侯爷宠爱其他姨娘时,也不是没带她们出府玩过,主子您进府都半年了,侯爷生病顾不上你,难道还不许你出去散散心么?只要当日回来便是了。” 小桃在侯府侍奉已有多载,对府中的一切琐事都颇为熟稔。 “主子,您别看侯爷在外威名赫赫,铁骨铮铮,其实他对府内姨娘和下人,还是温和宽容,平易近人的。” 的确,侯爷在战场上英勇无比,威震四方,让敌人闻风丧胆,但在府中,即便下人疏忽,他也是宽容以待。 小桃的话,让云筝心中有了几分底气。 她暗下决心,下次去松涛苑时,便开口问问。即便侯爷不允,她也没什么损失。 - 夜幕降临,云筝被唤至凤鵉院,侍奉赵氏用膳。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赵氏很喜欢传唤自己去伺候。其余姨娘,也没见日日往这凤鵉院跑。 云筝轻手轻脚布好桌上的佳肴,便退到一旁,恭敬侍立。 不曾想没多久,陆行舟便踏着月色,自门外款步而来。 他今日一袭暮云灰浮光锦直裰,外罩一件墨绿色缂丝鹤氅,乌发高束,随风轻轻飘动,更添几分风流倜傥的气质。 “三哥儿来了,坐!” 赵氏见到陆行舟,脸上露出慈爱的笑容,同时向云筝投去一个眼神。 云筝心领神会,立刻上前为陆行舟斟酒布菜。 陆行舟淡淡瞥了她低垂的小脑袋一眼,很快收回目光,看向赵氏,“夫人今日叫我过来,只是吃顿饭?” 赵氏道,“不过是多日未见三哥儿罢了,我这心里甚是挂念。” 陆行舟嗤笑一声:“夫人会挂念我?” 他这话毫不客气,赵氏面色一变,这慈爱后母也装不下去了,索性开门见山。 “三哥儿,明月嫁进府中也有些时日了,你们俩却至今未行周公之礼,这要是传出去,实在有辱明月和赵家的名声。” “那又怎么样?” 陆行舟丝毫不以为意:“我当初便说过,赵明月嫁过来也只能守寡,你不信。现在又要来求我跟她同床,不觉得可笑吗?” 赵氏面色沉了沉,低声道:“你若真不愿跟明月有肌肤之亲也罢,但至少得睡在一张床上,也省得明月被这府中下人议论。” “我从小在侯府长大,想睡哪儿便睡在哪儿,大夫人未免管得也太宽了些。” 赵氏脸色也难看了下去,手中佛珠不停地在转着,“三哥儿,你何必做的这般绝情。” 陆行舟笑了,“难道我在夫人眼中,是什么很重感情的人?” 赵氏一噎。 一旁的云筝听到这话,也默默垂下眼。 果然,他自己都说他是个薄情寡义之人。 对赵明月这个明媒正娶的妻子尚且如此,何况是对自己这个见不得光的姨娘呢。 胡思乱想间,男人慵懒轻佻的嗓音再次传来,“赵明月若是受不了,我可给她一封和离书,放她回赵家。” 这话直接摆在了这儿。 要么和离,要么赵明月只能忍着。 赵氏看着他这一脸放荡不羁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 “你若是觉得明月碍着了你跟林婉柔,我也说过,你可以将她纳入房中,她与明月可以和睦相处,不用闹成这般。” 赵氏也想找个折中的法子。 “夫人还是省点心吧,我的事儿用不着您插手。” 陆行舟本就没什么胃口,现下说了这些,更是连筷子都没动一下,径直起身:“夫人慢用,我先回了。” 见他要走,云筝没忍住,抬了下眼。 谁知正巧撞进了男人漆黑的眼瞳里,吓得她浑身一颤,慌忙垂下眼眸,不敢再与他对视,生怕那深邃的目光将自己吞噬。 陆行舟一走,赵氏也没了任何胃口。 “把这些菜都撤下去。” 云筝有些诧异,“可是夫人,您还一口没吃……” 赵氏冷漠地瞥她一眼,“我吃不下,端下去。” 云筝一怔,霎时不再多问,默默地将桌上的菜肴一一收起,小心端了出去。 这菜就算是端出去还给厨房,那也免不了被倒掉的命运。 想到此,云筝心中不禁有些惋惜,便悄悄藏起一两个精致的糕点,揣回去给了小桃。 小桃看到这些糕点时,眼中闪烁着惊喜的光芒:“主子您可真好!” 云筝浅浅笑道:“你喜欢就好。” 主仆俩又聊了一会儿,云筝便洗漱回屋。 临睡前,她将白日的绣花都收了起来,打算明日去找侯爷,找个时间全带出去卖掉。 正当她在关抽屉时,身后冷不丁传来了一道沉稳慵懒的男声。 “小娘的手艺,还真是不错。” 第98章 小娘,涂给我看看? 云筝吓了一跳,手指一抖。 抽屉里的不少绣花都掉了出来,落在了地上。 陆行舟走过去,将其捡起来,又放在自己的鼻尖轻轻地闻了闻,“还挺香。” 云筝只觉脸颊一片滚烫,想要将他手里的绣花抢回来:“给我。” 可陆行舟本就比云筝高出一大截,伸长了手,她是半点都够不到。 云筝有些无奈,“三少爷,您别捉弄妾身了!” 他每次过来,不是欺负自己就是打趣自己,他都玩不累的么? “你拿到,我就还给你。” 陆行舟故意将手中的绣花在她的面前挥了挥,又在她要去抢的时候重新举到了头顶。 云筝气得不轻,索性走到床边,赌气不去看他。 “生气了?”陆行舟黑眸轻眯,带着几分戏谑的深色。 云筝抿唇,不出声。 陆行舟见逗她没了乐趣,便也将绣花放在了桌上。 “小娘给我也绣一个如何?” 云筝不愿意,“之前妾身已经绣过了。” “那是香囊,我还差一个荷包。” 陆行舟悄然踱至她的床边,轻轻坐下,又贴近她的耳畔,“你上次送我的香囊我很喜欢,再绣个荷包,就绣鸳鸯如何?” 他像是抓住了云筝的软肋,知道自己在她耳边说话,她必定难以抗拒。 于是,他变本加厉,愈发亲近,薄唇含咬住她小巧柔嫩的耳垂,“说话。” 云筝缩着肩,身子轻轻颤着:“别这样,痒……” 陆行舟在她的耳畔轻轻嗅了嗅,“你今日用了新的胭脂?” 云筝用尽全力从他的怀中退了出来,躲到了床的另一边,声音微颤地答:“妾身素来不用胭脂。” 不用,也是因为没有。 从小到大,就从未有人给她买过胭脂。 再说她在舅父家每日都是砍柴做饭,用什么胭脂? 陆行舟像是料到她会这么说,从怀中掏出了个东西,递到了她的面前。 “喏,拿去。” 那是一个精致的瓷罐,上面用色粉画着精致的图案,色彩鲜艳。 云筝愣了愣,似是有些不知所措:“我不要……” 陆行舟眉头微微一皱,似乎有些不耐烦,拉起她的手,将东西塞进了她的手里,“给你的便拿着。” 他的声音低沉坚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云筝低下头,看着手中的瓷罐,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 打开罐子,一股淡淡香气扑鼻而来,里头装着的胭脂,颜色如同初升的朝阳,温暖而耀眼。 “看你面黄肌瘦,毫无血色,还是多用点胭脂吧。”陆行舟淡淡道,“免得别人看了,还以为你在侯府里受了什么委屈似的。” 云筝哑然。 她虽说是瘦弱了些,但也不至于面黄肌瘦吧! “三少爷,妾身在府中也用不上什么胭脂,三少爷还是拿回去送给三少奶奶或者林姑娘吧!” 云筝也不知为何自己要说这么一句。 心中却是暗暗猜测,这胭脂,莫非是他今日为赵明月或是林婉柔所购,顺便才送了自己一份? 说到底,自己不过是他诸多入幕之宾中的一位罢了。 “提她们做什么?” 他轻嗤一声,“这胭脂,我只买给了你。 云筝闻言,心中蓦地一颤,仿佛被什么东西轻轻拨动了一下。 “小娘,涂给我看看?” 云筝张了张嘴。 这大半夜的,有什么好涂的。 然而,陆行舟却似未察觉她的犹豫,他将那盒胭脂夺回手中,旋开盖子,“我帮你。” 修长指尖轻沾一抹艳丽的红,缓缓朝云筝的脸颊上敷去。 男人指腹温热,与云筝的肌肤相触,带起一阵微妙的触感,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要往后避开。 他却用另一只手按住了她的后腰,让她无处可逃。 也不知他玩了多久,总归是看着眼前的美人儿满意了,才将手里的胭脂往旁边一放。 “真美,宛若夜色海棠。” 陆行舟哑声道,视线又幽幽扫过她唇瓣上的艳丽颜色,喉头滚了滚。 下一刻,也不等云筝反应,他俯身覆上了云筝的双唇。 “三……唔……”云筝愕然惊呼。 想要挣扎,一把细腰却被男人掐得很紧。 呼吸紊乱间,俩人一同倒在了床榻。 新换的烟粉色幔帐缓缓落下,床榻很快有节奏地摇动起来,时不时传出一些女子隐隐的哭泣求饶声,还有男人低哑的喘音…… 也不知过了多久,架子床总算停下。 幔帐再次掀开,空气里也弥漫着一股浓郁的栗子花香气。 完事之后,陆行舟从袖中抽出一张手帕,递给了云筝,“擦擦。” 云筝浑身无力地倒着,乌发凌乱,眼下还有未退的泪痕。 现下见他递来的帕子,她双颊一烫,偏过脸。 却听陆行舟道:“再不擦,榻都要湿得没法睡了。” 云筝闻言,顿时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刚才在那事时,他便说今日自己格外水润。 她又羞又无奈,现下他又打趣自己,更是让她无所适从。 将那手帕接过去,她将手伸入了被褥之中。 擦拭干净之后,她才瞪着眼睛看向旁边的男人。 “三少爷还不走吗?” 他来找自己,无非就是为了这档子事儿。 现在事儿做完了,他还留着作甚?不去陪林婉柔或者赵明月吗? 陆行舟餍足之后,心情很是不错,“等你睡着后再说。” 云筝哑然,想说他在这儿自己怎么可能睡得着。 可谁知不过就半柱香的时间,云筝如同被疲倦笼罩,眼帘缓垂,陷入了深深沉睡。 听着她平缓的呼吸声,陆行舟目光柔和地落在她安静的睡颜上,嘴角不禁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 翌日清晨,阳光透过雕花木窗洒进屋内。 云筝缓缓睁开眼睛,慵懒地伸了个懒腰,仿佛要将昨日的疲惫一并驱散。 小桃端了水进来帮她洗漱,却在拧毛巾时轻唤道:“呀,主子,您这脖子是怎么了?” 云筝一愣,心中涌起一股紧张,立即走到了铜镜前。 铜镜映出她白皙如玉的肌肤,但上面赫然出现了一处红印,显得格外刺眼。 云筝低咒一声,必然是昨夜陆行舟弄的。 他竟然胆子大到了在自己的身上留下痕迹! “可能是被蚊子咬的吧。”云筝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试图掩饰自己的尴尬。 小桃歪了歪头,现下不过是三月,已经有蚊子了吗? “那奴婢今日去找府上的丫鬟要些驱蚊的东西来。” 虽说往年要到五六月才用得着那些,不过也许今年蚊子出来得早呢。 云筝有些心虚地点头,没去看小桃那单纯的眼睛。 不过今日她要去松涛苑伺候侯爷。 若是顶着这么一个红印,必然是要被发现的。 于是她在衣柜中翻找了半晌,总算找出一件能够勉强遮住那红印的衣裳。 勇威侯见她进来,穿得件高高的烟青色立领衫,还以为外面降温了。但见其他的丫鬟进来送东西,又依旧穿得还算是清凉。 只有云筝穿得如此严实。 他浓眉轻拧,声音低沉而磁性,带着几分关切,“你身体可有不适?” 第99章 妾身定不辱侯爷使命 云筝被问得一愣,随即连忙摇头,“回侯爷,妾身并无不适,只是染了风寒,所以多穿了些。” 勇威侯看着她,目光深沉如海,仿佛要将她看透。 云筝心下一紧,低垂着头,不敢出声。 好在最后,勇威候只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云筝暗暗松了口气,过了会儿,又道,“侯爷,妾身入府也半年有余,妾身想……” 她有些扭捏,不知晓该如何告诉勇威侯要出府卖东西的事儿。 勇威侯好歹也比云筝多活了那么几年,她话没说完,他便猜到她想要做什么。 “这几日我院中的香茶也喝得差不多了,不如筝儿替本侯去外面买些回来如何?” 云筝本以为他打断自己,定是不同意自己出府,没想到他居然主动让自己出去替他买茶。 云筝有些发怵,还是勇威侯又唤了她一声,“不想出去?” 她立即回神,“没有,妾身定不辱侯爷使命!” 不过就是买个茶,她说得这么一本正经,勇威侯不禁笑出声,声音爽朗。 云筝耳尖微微泛红,也察觉到自己方才的话似乎有些呆了。 “侯爷想喝什么茶?” 云筝跟着五姨娘喝了一段时日,对茶也不似当初那般一无所知。至少对于那些声名远扬的品种,她已然能够如数家珍。 “你去城中的‘鑫仁茶庄’,报我的名字,那掌柜的自会知晓要给你什么。” 勇威侯名声在外,又常去那家茶庄,掌柜的早就熟知了他的喜好,自不用云筝特地去记。 “你既要出府,也得与夫人报备一声。再传我的话,叫她从内账支些银两,你出府若是看上什么喜欢的,便也一同买回来。” 云筝有些受宠若惊,“侯爷,妾身有银子的!” 她本就是要出府去卖绣花,其实用不着侯爷再给钱。 “你一嫁进来,本侯便病了,也没疼你什么,这侯府里的姨娘要么喜欢胭脂首饰,要么喜欢珠宝钗环,你也去为自己置办几套衣裳。” 勇威侯说这话,是因为再过不久便是花灯节,这是个举国欢庆、灯火辉煌的日子,整个京城都沉浸在一片欢乐祥和的氛围中。 侯府,作为京城的显赫世家,自也不会错过这样的盛会。每年的花灯节,侯府都会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云筝平日里在府里穿得最为低调,也就几件襦裙。 勇威侯方才目光下移,便瞧见了她那裙摆上有些破损。 侯府也不是养不起她这么个九姨娘,何必穿得如此寒酸。 云筝并未察觉到勇威侯的异样,柔柔地与勇威候道了谢,便离开松涛苑,朝倚梅园而去。 虽不知大夫人知道自己要出府的事儿会不会不悦,但这是侯爷吩咐下来的。 想必……大夫人应当也不会太为难自己? 正沉思着,忽的前头一道清朗的嗓音传来。 “九姨娘这是刚从父亲的院里出来?” 云筝一怔,抬起眼,便见二少爷陆行易迎面走来。 云筝忙收敛心神,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妾身见过二少爷,二少爷安好。” 陆行易乃是读书人,一举一动都温文尔雅。 云筝想起自己上次因情绪低落而对他说的那些冲动之语,心中不禁涌起一丝尴尬。 “二少爷,上次妾身心情不好,说的都是气话,还请二少爷不要往心里去。” 陆行易自然知晓她说的是让自己今后不必再送书的事儿。 “九姨娘既不想看书,也不必勉强。” 他悠然说道,语气中透露出一股洒脱随意,“正好我手中有两张京城戏班子的票,若姨娘有兴趣,倒可以去听听戏。” 说着,他伸出手,将两张精致的戏票递到云筝面前。 云筝低头一看,只见票面上印着几行古色古香的文字,虽有些字她不认识,但也能感受到那份典雅与高贵。 “京城来了新的戏班子?” “说是从江南来的,一票难求,唱的也是家喻户晓的故事,《牡丹亭》。” 云筝哪怕没读过书,也从别人口中听过这《牡丹亭》的故事。那戏中的故事,被传得婉约动人,令人心驰神往。 现下看着陆行易手中的两张票子,也有些心动。 “这戏班子,何时开场?”她轻声问道。 “明日。”陆行易道。 云筝心中微愣。 明日她要去给侯爷买茶,又要去卖绣花,不一定能够赶得上这戏班子的时间。 见她眼中有些失落,陆行易道:“九姨娘可是明日有事?” 他专门挑了她不去松涛苑当值的日子,却不曾料到,她依旧分身乏术。 陆行易的眼神,犹如深邃的湖水,试图探寻云筝眼中那抹淡淡的忧郁。 云筝微微低头,嗓音有一丝犹豫:“妾身明日……需要出府为侯爷买茶。” 陆行易轻轻一笑,他还以为是什么要紧事儿。 “这好办,买完再去便是了。” “可……” 云筝不知自己该不该说。 但她又真想去看那《牡丹亭》。 思来想去,还是开口道:“还要去集市上卖绣花。” 这话让陆行易有些惊讶,“九姨娘自己绣的?” 见云筝点头,陆行易想起了她之前为自己绣的那一副护膝。 那护膝虽无繁复图案,但也能看出绣工极好,针脚细密整齐。 “二少爷,恐怕这《牡丹亭》您要另寻他人作陪了。” 云筝将自己心里的失落重重地压了回去,朝陆行易行了个礼:“若无他事,妾身先走了。” 刚转过身,身后忽的响起男人清润的嗓音。 “绣花的事,交给我便是。明日,我保证九姨娘能看到这场好戏。” 回倚梅园的路上,云筝的思绪如飞絮般飘舞,一直在思索陆行易又有什么法子。 陆行易不是陆行舟,她并不觉得二少爷会骗自己。 只是这绣花要如何尽快卖掉,她还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 “主子,奴婢就说侯爷是个通情达理之人吧!” 小桃得知勇威侯不仅答应让云筝出府,而且还主动给她寻了个理由,嘴角的笑意压都压不住。 云筝颔首,“确实,侯爷为人宽厚。” 哪怕她刚进府那日被侯爷吓了一跳,日子久了,她渐渐发现,侯爷虽英勇粗犷,内心却也藏着一份细腻温柔。 “像侯爷这么好的人,老天必然是会保佑的,希望侯爷能够早日康复!” 云筝心里闪过一丝奇怪的感觉,却也是跟着小桃默念了一句,希望侯爷早日康复。 在小桃的伺候下用过晚膳后,云筝便被大夫人叫到凤鵉院去了。 她知晓必然是侯爷将今日的事儿告诉了大夫人,大夫人才会这么晚了叫自己过去。 想到此,云筝有些忐忑不安,加快了脚步朝那边走去。 夜色朦胧,凤鵉院内灯火通明,光影在窗棂上摇曳生姿。 赵氏斜倚在华丽的美人榻上,慵懒中透着一丝威严。见到云筝款步而来,她只是微微抬起手,示意她靠近。 身后的魏嬷嬷还在为她捏肩。 赵氏惬意的眯了眯眼睛,“侯爷说九姨娘按摩的好,这几日我身体也乏累得很,不如九姨娘也为我舒缓舒缓?” 云筝垂着眼眸,不敢拒绝,恭敬地走到榻前。 魏嬷嬷让开了位置,却是瞪了她一眼,像是在警告她不要耍手段。 云筝轻轻伸出手,开始为赵氏按摩。 她的手法熟练温柔,力道不轻不重,恰到好处。 不过是捏了第一下,便和魏嬷嬷截然不同。 这次赵氏舒服地轻哼了一声。 第100章 今夜就一次 “侯爷已将你出府之事告知于我。” 赵氏不疾不徐吩咐着:“魏嬷嬷,去账上支一百两银子过来。” 魏嬷嬷恭敬应着:“是。” 不一会儿,她拿了个沉甸甸的锦袋过来。 “侯爷素来钟爱蜡茶,府中茶库亦常备其品,不过侯爷也说了,最近进了批新茶,想着尝尝新鲜过个嘴瘾。” 赵氏乜向云筝,“既是尝鲜,也不必买得太多。若是味道不如旧茶,放着也是浪费,你说呢?” 饶是云筝再迟钝,也听出这话中的暗讽警示之意。 新茶旧茶,不就是指她们这些姨娘和她这位当家主母么。 “大夫人说的是。” 云筝低垂着眼睫,一脸乖顺模样。 “那便买个一斤吧。”赵氏朝魏嬷嬷使了个眼色。 魏嬷嬷会意,将那锦袋递到云筝面前:“九姨娘点点数。” 云筝接过,数了数一共一百两,正正好。 “多谢夫人了。” 云筝行了礼,正欲转身离去,却听赵氏的声音悠悠传来:“云氏,你既为侯府之人,出府之后,你的每一言每一行,皆与侯府紧密相连。望你心中有一杆秤,说话做事前,斟酌斟酌。” 云筝闻言,手心有些冒汗。 侯府姨娘们都不能擅自出府,侯爷生病的小半年,她就没见哪个姨娘出去过。 而今日,她却成了那第一个例外。 也难怪赵氏会跟自己说这么一番话。 “大夫人放心,妾身必然会将大夫人的话牢记于心。” ** 从凤鵉院离开后,云筝便直接回了倚梅园。 因着明早要出府,她夜里特地早早地歇下了。 哪知半夜睡得正香,忽的觉得脸上痒痒的,原以为是蚊虫叮咬,谁知刚一睁眼,便看到了坐在床边的陆行舟。 几次三番地来往,她这次倒是没再被吓着。 似是他突然出现在自己的卧房中,已是件稀松平常的事。 云筝撑着半边身子,看向他:“三少爷,你怎么来了?” 陆行舟道:“你说呢?” 云筝愣了一下,对上他瞧不出什么情绪的漆黑眼眸,心里不禁打鼓。 他来寻她还能有什么事,不外乎做那种事。只是现下都半夜三更了,她明日还要出府,若是还由着他折腾,明早不一定能下得了床。 思及此处,她咬了咬唇,轻声道:“三少爷,若你要……要那个的话,改日吧。今日妾身实在不方便……” 陆行舟上下扫了她一眼:“你又来癸水了?” 这话说得直白,云筝双颊一红,摇头道:“不是癸水,只是妾身明日要出府买茶。” “小娘明日要出府?” 云筝轻轻地嗯了一声,将侯爷的吩咐如实说了。 陆行舟听罢,却是不冷不淡嗤了声:“看来我父亲真是宠爱你啊。” 这话中嘲讽之意十足,云筝抿唇,一时不知该如何说。 又听他道,“那小娘可还记得之前答应过我什么?” 他这么一问,云筝愣住了。 她答应过他什么吗? 见她那一副懵懂无知的样子,,陆行舟便知晓她这是忘了个干净。 他的脸色微微一沉,抬手便在她的臀上用力地抽了一下。 “啊!” 云筝惊呼出声,皱眉捂着自己那处,羞愤瞪他:“你…你怎么能……” 这般无耻!她在心里默默骂道。 “小娘当初可是说好了要给我做鞋的,这都过去这么久了,鞋呢?” 听他这么一说,云筝才想起来当初他见自己送了大少爷鞋,也吵着要自己送他一双。 当时,她被他纠缠得头疼,勉强答应了下来。 只是后来事情繁多,她竟将这件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了。 陆行舟垂着眼,黑眸幽幽盯着她,“自己答应的事却忘了,你说是不是该罚?” 云筝呼吸一沉,还未来得及为自己辩解,他便已俯身逼近。 男人的唇在她的唇瓣上肆意掠夺,霸道而热烈,直到她感到一阵窒息,无法再呼吸。 他轻轻咬住了她的下唇,稍微用力,云筝便吃痛得又想躲。 然而,陆行舟却不肯放过她,他用手轻轻撑住她的后脑勺,让她无处可逃,只能任由他继续这场炽热缠绵的吻。 当那骨节分明的大掌探入亵衣时,云筝陡然睁大了水润润的双眸:“不,不行……” 陆行舟双眸迷离,低沉嗓音有些沙哑:“为何?” “我明日一早就要出府……” “那又如何。” 陆行舟对上她羞愤含泪的眸,忽的懂了什么,附耳低笑:“放心,今夜就弄一次,保管你明日能下得了床。” 云筝白皙小脸“唰”得通红,也没来及回应,男人高大健硕的身躯便覆压上来。 他轻车熟路地剥了她的裙衫,俯身细细品尝那份甜美。 云雨之后,云筝有些脱力。 陆行舟躺在她的身侧,嗓音还透着些餍足的沙哑:“明日你出门时,记得将做鞋的材料都买齐。若是我再见不到我的鞋,可别怪我又罚你。” 云筝雪白娇躯一颤,想到他所说的惩罚是方才那种事,心里委屈苦闷。 “三少爷为何不让三少奶奶帮您做。” 以前他未婚配,自己给他缝制鞋履,也还说得过去。但现在他妻妾都有了,何必再来为难自己。 陆行舟轻嗤一声,“她哪儿会这种东西!” 赵明月那刁蛮的性子,别说做鞋了,女红都不一定会。 “那林姑娘呢?”云筝试探着问。 “她身子骨弱,做不得这些东西。” 左一个不会做,右一个做不得。 云筝心里气结,合着只有自己活该被他这么使唤是么! 见她忽的沉默,陆行舟还有些不明所以。 大掌在她纤细的软腰暧昧地摩挲了两下,“怎么不说话?” 云筝心里委屈,却又知晓自己没个立场要求他些什么,只能瓮声瓮气道:“妾身累了,想睡觉。” 她也伺候完了,他何必继续留在自己这儿。 反正自己也只是他的一个发泄工具而已。 陆行舟见她这般爱答不理的模样,与方才在他身下娇啼的媚态,完全判若两人。 当真是个喂不饱的小白眼狼。 眼见时辰也不早,他松开她的腰,“罢了,你睡吧。” 撂下这话,他掀被起身。 待衣袍穿戴好,他迅速的消失在房中。 方才还满是浓厚雄性气息的床帷间,此时只剩下了云筝一人。 帐中那些暧昧淫靡的气息也在逐渐消散。 云筝控制不住,又红了眼眶。 以前自己如何叫他走,他都不走,现在自己不过是说了一句,他便毫不犹豫地离开了。 是急着要去陪林婉柔吗? 意识到自己在胡思乱想这些,像个矫情的妒妇,云筝又气恼地翻了个身,在心里狠狠地骂了自己几句。 这才起身吃了颗避子丸,怀揣着一肚子的失望睡了过去。 ** 翌日醒来,云筝满心欢喜地带着小桃上街。 两人先是去了那家名声在外的鑫仁茶庄,去拿侯爷要的茶。 茶庄内香气四溢,沁人心脾,两人径直走到熟悉的柜台前。 “这位姑娘,侯爷这次只点了一斤的茶?”掌柜的恭敬询问。 云筝点头,“夫人说先尝尝味道,若是不错,下次再多买些。” 掌柜的点了点头,随即手脚麻利地将茶叶包好,递到云筝面前,“这是您要的茶叶,一共一百五十两。” 云筝伸手接茶的动作一顿,一百五十两? 可昨日大夫人只给了一百两。 她便下意识的以为,一百两就足够了。 小桃见状,低声问道:“主子,怎么了?是不是钱不够?” 云筝回过神来,轻轻摇头,又疑惑看向掌柜的,“掌柜的,你这茶叶,怎的这么贵?” “难道侯爷不曾与姑娘说么,咱们这是上好的蜡茶,每斤自三十五两至一百五十两不等,侯爷的身份尊贵,自然只选最好的,那就是一百五十两一斤的顶级蜡茶。” 云筝与小桃对视一眼,眼中都满是惊讶。她们虽然知道侯府富贵,却没想到连日常饮用的茶叶都如此昂贵。 小桃悄悄地拉了拉云筝的衣袖,低声问道:“主子,这可怎么办才好?” 云筝微微皱眉,心中也有些犯难。 因是出来卖绣花的,所以身上并未带银两。 现在少了五十两银子,她从哪儿去找? 第101章 一曲牡丹亭 沉吟片刻,云筝深吸一口气,看向茶庄掌柜的,“掌柜的,我们夫人出门前给了我一百两,要不这剩下的五十两银子,等过几个时辰,我再给你送过来?” 掌柜的跟侯府也是多年的交情了,闻言道:“成啊,等你有了一百五十两,再来将这茶带回去。” 言下之意便是,没有那五十两,这茶云筝便带不走了。 “姑娘你放心,这茶我必然老老实实放在这儿等你回来,绝不会给你缺斤少两!” 云筝皱着一双漂亮的柳叶眉,有些无奈。 她倒是可以去卖了绣花再回来,但她担心的便是这卖完了所有的绣花,也凑不够五十两。 毕竟她那些绣花,也不是什么金贵玩意儿。 “主子,不如先将侯爷给您买衣裳的钱拿出来应急吧!”小桃凑到她耳边小声嘀咕。 云筝倒是想,但大夫人总共就给了一百两,里面还是包括了她做衣裳的钱呢。 也不知夫人是太久没出门,不知道如今的市价,还是有意刁难她,故意只给她这些银钱…… 就在云筝不知该如何是好时,身后忽的传来一道清润好听的男声—— “这位姑娘少的五十两,我替她给了。” 云筝猛然一惊,迅速回眸,只见陆行易身着一袭墨蓝色弹花暗纹锦服,静静地站在门口。 他的出现,犹如一股清流,在这喧嚣的茶庄之中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二少爷,你……” 云筝诧异,陆行易却是朝她轻笑了一下,而后将那五十两递到了掌柜的手中,“点一下数。” 掌柜的一看他气度不凡,又听云筝喊他二少爷,便知来人身份,忙道:“公子一看便知是大富大贵,不用点,不用点。” 说着,满脸堆笑地将茶叶递给了云筝:“姑娘您拿好,欢迎下次再来。” 出了这茶庄,云筝停下脚步,向陆行易行礼道:“方才多谢二少爷出手相助。” 陆行易淡淡一笑,道:“本就是母亲缺了你银钱,我这也算不得什么相助。” 陆行易本就答应了帮她卖绣花,知晓她来茶庄,便出门寻她,没想到正巧碰见了她在茶庄钱不够的事儿。 “九姨娘打算在哪儿卖绣花?”陆行易温和地问道。 云筝暂且将买茶的事儿放在一边,道:“我的刺绣都放在一家刺绣铺子寄卖,我打算去那边寻那掌柜的,顺便认个脸熟。” 原本这些事交给小桃去办,小桃办的很好。 但云筝想到日后出了侯府,怕是不能将小桃也带出来,还是得靠自己。不如提前认个脸熟,了解一下外面的情况,也算未雨绸缪了。 陆行易不知她这些心思,只道:“那我陪你一起去。” 小桃并不知自家主子何时与二少爷关系这么好了,但主子的事她也不好过问,只走在前头领路:“二少爷,主子,这边请。” 大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格外热闹。 云筝与陆行易并肩走在街上,哪怕她头上戴了帷帽,仍旧能感受到无数路人纷纷朝他们这边看来。 “哎呀,那位公子长得很真俊俏。” “是啊是啊,当真是芝兰玉树,风流倜傥呢。” “他身旁那位是他家娘子么?虽戴着帷帽,但瞧那窈窕身段,好似也是位美人吧。” “那肯定是了,难不成这么俊俏的公子配个丑八怪不成?” 这些议论传入耳中,云筝两只耳朵都发烫。 好在有轻纱遮掩着,不然若是叫二少爷看到她通红的脸,那就更羞耻了。 相比于云筝的浑身不自在,陆行易却是一脸云淡风轻,好似并不觉得那些议论有何不妥。 又走了大概一刻钟,他们一行人总算到了杨柳巷的那家牡丹刺绣铺子。、 掌柜的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寡妇,小桃唤她“蔡娘子”:“蔡娘子,这些是我的……我的友人,” 云筝和陆行易的身份特殊,不可轻易暴露,所以小桃只能硬着头皮“托大了”。 蔡娘子是生意人,生得一双利眼,一下子就瞧出端倪,却也不拆穿,只笑吟吟道:“欢迎欢迎。” 小桃忙将那些绣品拿出来,照着从前的流程,给蔡娘子一一验了货。 蔡娘子瞧了之后,很是满意:“你这小姐妹的绣工真是越来越精进了,这两回送来的凤穿牡丹和并蒂莲开都卖的特别好。” 云筝在旁听着,心下一阵欢喜,忍不住出声:“蔡娘子,请问还有什么样式好卖呢?” 蔡娘子道:“喜鹊登枝、八仙过海、缠枝葡萄、石榴抱子,这些都是正时兴的花样子。” 云筝一一牢记:“好,那下次就多做些这个送来。” 蔡娘子笑了笑:“好。” 拿过算盘噼里啪啦算好了帐,蔡娘子将钱袋子递给小桃:“拿着吧,等你下次再送。” 从刺绣铺子一出来,小桃立刻将钱袋子转交给云筝,笑吟吟道,“主子,今日赚得不少!” 云筝将那锦袋接过,沉甸甸的,脸上也不禁堆满笑意:“等回去和你分。” 眼见着主仆俩赚了银钱,快乐得像是两只掉进米缸里的小老鼠。 陆行易嘴角也不禁轻翘,又适时提醒道,“《牡丹亭》快开始了,我们早些过去,能占个好位置!” 因只有两张票,自然只有陆行易与云筝进去,小桃则是在外面等着。 坐在位置上,云筝有些紧张。 她还是第一次来听戏。 ‘咚——’ 戏台上,一声锣响,突然而至,如同晴空霹雳,吓了云筝一跳。 “别怕,这是好戏开场的预告。” 陆行易的声音温柔沉稳,像是一缕春风拂过云筝的心田,将她的惊惶轻轻抚平。 云筝点头,努力平复情绪,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在前方的戏台上。 只是这凳子不够高,坐得不是很舒服,前面的人又扭来扭去,总是遮挡她的视线。 她有些无奈,想着要不要提醒前面的人一句。 谁知前两排忽然站起一道身影,“没劲。” 这突兀又有些耳熟的声音,叫云筝吓了一跳。 定睛再看,两道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陆行舟冷眼看着旁边坐着的赵明月,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了戏院。 而原本坐着的赵明月也立即追了出去。 坐在后头的云筝有些发怵。 原来前面两人是赵明月跟陆行舟? 怎的就这般巧! 第102章 两次狭路相逢 没想到两人走了一会儿,又回来了。 陆行舟还是黑着一张脸,反倒是赵明月兴致不错。 两人落座后,又挡住了云筝。 她知晓了两人身份,整个人都恨不得缩成一只鹌鹑,自然不敢再去提醒他们别乱动。 再看两人并排看戏的身影,好一对恩恩爱爱的新婚夫妻。 云筝此时是一点看《牡丹亭》的心思都没了。 陆行舟就算平日里再如何不喜赵明月,也还是会陪她出来看戏。 赵明月是三少奶奶,这身份是如何都变不了的。 一曲《牡丹亭》的悠扬曲调落幕,云筝小心翼翼地藏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眼看着陆行舟与赵明月走了,才稍稍松一口气。 若是被陆行舟发现她在此处,定又要以此作为把柄,对她一番威胁。 “九姨娘觉得这戏如何?” 陆行易的声音忽然响起,才将云筝的魂儿给唤回来。 “挺……挺好的!” 云筝有些心虚,因为刚才她压根没怎么看,心中所想的全是如何避开陆行舟的纠缠。 陆行易倒没拆穿,而是笑道:“若是喜欢,日后有新戏,我再给你送票。” 云筝连连摆手,“不必这么麻烦二少爷的!” 她就是个小妾,哪里受得起他这么上心。 “不麻烦,就怕九姨娘不喜欢看。” 云筝心下一动,“妾身很喜欢的!” 若不是陆行舟与赵明月一直扰乱她的思绪,她还是会认认真真看完这场戏的。 陆行易嘴角微翘,“喜欢便好!” 他这如沐春风的笑意,叫云筝心中那原本平静如镜的池水,也在这一刻,微微泛起了一丝丝的波澜。 她赫然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竟然出了神。 “二少爷,我们快些回去吧。”她轻声催促道,心中惦记着要将那新购的茶叶送到大夫人那边。 转过身,她的唇角却也不自觉地勾起了一抹浅浅的弧度, 陆行易走在她的身侧,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了她那张含笑的脸庞上。 “你笑起来好看,以后该多笑笑。” 这话让云筝脚下一个踉跄,差点不顾形象地摔在面前的石阶上。 “主子,您没事吧!” 小桃在一旁急忙扶住云筝的手臂,吓得一身冷汗。 云筝也不敢去看陆行易那深邃如墨的眼眸。她微微低下头,“没事,没事!” 她故意躲避着自己目光的模样,让陆行易眼神一深。 “既然无事,那便上车吧。” 陆行易今日是坐了马车的。 但云筝不知自己该不该与他一同上车。 若是一起出现在侯府,被别人瞧了去,误会了可怎么办? “二少爷,妾身……怕是不好上车吧。” 侯府虽说有一些距离,但也不是不能走回去。 正巧这街边也都是卖些稀奇玩意儿的,她也能多看看。 毕竟难得出府一次么。 “九姨娘无须担心,我会与府中解释,你我不过是在路上遇到,顺便捎你一程。” 云筝思来想去,还是摆手道:“不了不了,二少爷还是自己回去吧,妾身走走便是。” 听她这么说,原本上了马车的陆行易竟也再次下车。 对上云筝那诧异的眼眸,他道:“我陪你逛逛。” 云筝一噎,想说用不着。 可他已经转头让车夫先走了。 这下她连拒绝的机会都没了。 云筝之前卖绣花赚了些银子,想起陆行舟让她绣的鞋,便带着小桃去买鞋料。 陆行易在一旁跟着,有些疑惑:“九姨娘还会做鞋?” 云筝点了点头,“想试着做做,看能不能做来卖钱。” “九姨娘的绣工,当属侯府最好,连绣娘都比不上你。” 听着他的夸赞,云筝红了脸,“二少爷谬赞了,妾身不过是闲来无事,赚点零碎罢了。” 以前在舅父家中,什么东西他们都会丢到自己的头上来。 一整家人的衣裳都是她缝补的。 久而久之,便也就会了。 然而,与专业绣娘相比,她的技艺仍显青涩。 “我说的是真话,上次姨娘送给我的护膝,到现在我还用着。” 云筝没想到他已经不在考场了,竟然还会用自己送的护膝。 而且听这意思,他还很是喜欢。 云筝脸色柔和了不少,“二少爷喜欢,那便值了。” 说话间,三人经过一家成衣店。 昨日侯爷提及的花灯节在云筝的脑海中悄然浮现。 她确实需要置办一身得体的衣裳,不然也是丢了侯府的体面。 正当她犹豫是否要进店一探究竟时,陆行易似乎洞察了她的心思,率先迈步,从容不迫地走进了成衣店。 店中掌柜的看到三人,又看向了陆行易那身价值不菲的锦缎布料,一眼便知晓是有身份的人,脸上顿时露出了讨好的笑意。 “三位贵客,光临小店,真是蓬荜生辉。不知三位想选购些什么?” 云筝轻声道,“随便看看。” 店内的衣裙琳琅满目,每一件都如同艺术品般精致美丽,让人目不暇接。 然而,云筝的目光却在一瞬间定格在了墙上挂着的一件湖蓝色襦裙上。 那件襦裙宛如一汪清澈的湖水,静静地挂在墙上,裙摆上是银纹的蝴蝶绣花,光是看着,便能想到穿上后这裙摆会如何脚步生莲。 掌柜一见她驻足于这条裙子前,便急忙迎上前来,热情地介绍道:“哎呀,您真是慧眼识珠啊,这条裙子整个京城可就这么一条,可是孤品,错过这条可就没了,您看这裙摆上绣着的蝴蝶,那叫一个栩栩如生啊!” 云筝本就有些动心,现下听掌柜的这么再一吹嘘,更是喜欢。 “这条裙需要多少银子呢?”她忍不住开口问道。 掌柜的笑嘻嘻伸出了四根手指,“四十两!” 云筝虽说不常买裙子,但也是买过布料的。若是买布去外面找裁缝做,也用不了这么多钱。 可花灯节眼看没几日了,现在做,估计是来不及。 但四十两银子,对于云筝来说,确实不是一笔小数目。 她刚才卖的那些绣花,总共加起来也只是堪堪够。 正当云筝犹豫不决时,店外又传来了脚步声。 她抬头望去,只见两人并肩走了进来。 其中一人指着那块布料,对掌柜说道:“这套裙衫我要了,给我包起来。” 声音清脆悦耳,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果断。 云筝朝着说话那人看去,是一位身穿金丝绣花长裙的女子,那白皙宛若鹅蛋的脸上一双眼睛灵动俏皮,很是可人。 而陆行易见了此人,面上也闪过一抹诧色,拱手道:“陆二见过郡主。” 宜阳郡主看着面前白袍如玉的年轻男人,眸色一亮。 这不是前阵子夺得探花头衔,风光无限地打马游街的陆家二少爷么! 她心中一喜,身姿顿时变得柔和许多,微微欠身向陆行易行礼,“陆二少爷,真是巧遇。” 陆行易目光转向一旁稍显拘谨的云筝,淡淡开口:“这件衣裳是我们先看中的,郡主可否赏个面子,换一件其他款式?” 闻言,宜阳郡主这才扭头看向了陆行易身侧的云筝。 见她虽然容色娇美,但身上穿的布料都是些便宜货,只当她是陆行易身边的一个丫鬟。 “陆二少爷是要买下这件衣裙,赠予心仪女子?” 云筝听到这句话,手指不禁微颤。 陆行易面色如常道,“郡主误会了,这衣裳是父亲打算买给姨娘作为花灯节礼物的。” 宜阳郡主一听这话倒是想起来了,勇威侯酷爱美人儿,也是个风流成性之人,府中的姨娘两只手都快数不过来了。 可宜阳郡主也喜欢这件衣裳,“陆二少爷,这件衣裳我也很喜欢,不如你再额外选一件?就当是我送给你府上姨娘的好了!” 第103章 小娘,这是在怪我了? 云筝蹙了蹙眉,这并非银子的问题。 是她只看中了这件。 但今日陆行易已经帮过自己不少了,若是现在自己还不为想要的衣裙争取争取,属实说不过去。 于是她朝前走了两步,看着宜阳郡主道:“郡主,这件衣裳是我先看中的,也准备要付钱了。” 宜阳郡主听到她的话,不悦的蹙眉,“你是谁?本郡主与陆二少爷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儿么?” 云筝并非立即表明自己的身份,而是继续道:“凡事都讲个先来后到,不是么。” 这衣裳是她先要买下的,也是她让掌柜的拿下来的。 不能因为对方是郡主,便能不讲道理吧。 “你?你买得起么!” 云筝面色微微一僵,这裙子对她来说确实有些贵,但也不到买不起的地步。 宜阳郡主这么说,无疑是在羞辱人。 “如画,你之前不是跟我说你没什么衣裳穿么,这件便买来给你如何?” 宜阳郡主摆明了是要打脸云筝。 这衣裳她宁愿买了送给自己身后的丫鬟如画,都不肯让给云筝。 如画自然是向着自家郡主,笑道:“奴婢多谢郡主赏赐。” 宜阳郡主勾了勾唇,刚要开口让掌柜的包下来,门外便传来一阵脚步声。 一名锦袍男子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蹙眉看向宜阳:“你又在这惹什么祸?” 陆行易一看,竟是裕王府小王爷,宜阳郡主的亲兄长。 他立即弯腰,给云筝使了个眼色,也让她跟着行礼。 云筝哪里见过这么多天潢贵胄,顿时老老实实低下脑袋,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王兄,我瞧中这件衣裳了,你给我买下来!” 宜阳郡主性子刁蛮,看上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手的。 平日在王府里也都被宠惯了。 “你那屋里的衣裳都快堆成山了,再说不是说好了今日要去西郊跑马的么,还在这儿磨蹭,” 小王爷边说,边朝陆行易抬手回了个礼:“陆二公子,失礼了。” 宜阳郡主一看这情况,便知自家兄长是要偏着陆行易了。 她心里委屈,小王爷却是意味深长看她一眼:“宜阳,你好歹也是个郡主,何必为一件衣裙,大动干戈,咄咄逼人?” 宜阳郡主听到这话,面色讪讪。 是她冲动了,想着在陆行易面前争个上乘,却忘了锋芒太露,反而叫男人讨厌。 罢了,她堂堂一个郡主和一个丫鬟争衣裙,传出去也不好听。 “这件裙我不要了。” 宜阳郡主傲娇说罢,便与陆行易行了个礼,就带着丫鬟出去了。 小王爷与陆行易说了声“见笑了”,也转身离开。 只是临去时,回眸看了眼云筝,很快移开了视线。 掌柜的见另外一个争夺的顾客走了,自然又将目光放在了云筝身上,“客官,那这衣裳……还要么?” 云筝刚才直打鼓的心现在还在狂跳不止。 她又看了眼那衣裳,确实觉得不错,便道:“包起来吧!” 拢共也就四十两,能够让侯府不丢面子才是要紧的。 * 回到侯府,已是傍晚时分。 云筝当即将那蜡茶送去松涛苑。 勇威侯接过那盒茶叶,轻轻地用鼻尖嗅了嗅,成熟的脸上顿时浮现出满意笑容。 “嗯,不错,确实是难得的好茶。” 见侯爷如此喜欢,云筝决定暂时隐瞒大夫人少拿了银两的事情,毕竟让侯爷开心才是最重要的。 “筝儿今日可买了衣裳?” 云筝点了点头,“回侯爷,买了。” “你身段窈窕,犹如风中之柳,穿什么都应当不错。” 勇威侯此时倒是有些期待起那花灯节来。 也不知道那日他能不能够痊愈。 伺候勇威侯睡下,云筝轻步离开,回到倚梅园,吩咐小桃将那件湖蓝色的衣裙仔细收起。 “主子,这衣裳真是漂亮,您穿上一定会艳压群芳的!” 云筝有些无奈,“我可不想艳压群芳。” 花灯节是京城的盛大节日,届时不仅侯府众人会出席,就连皇帝与宫中的嫔妃们也会纷纷露面,站在城墙上赏灯,与民同乐。 自己一个姨娘,穿得太张扬了,反倒是不好。 “主子天生丽质,哪怕披件麻袋也远胜过那些庸脂俗粉。!” 小桃这丫头,从进了倚梅园的第一日便成了云筝的小迷妹,弄得她次次不好意思又觉得开心。 “主子放心,奴婢定会将这衣裳好好收起来,等到花灯节那日,再为主子精心装扮!”小桃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小心翼翼地将衣裳收起。 云筝坐在桌前,回想起今日陆行易屡次帮了自己的忙,心里不胜感激。 但同时也不禁生出一丝疑惑。 二少爷为何要对她这般好呢?自己不过一个小小姨娘,也无利可图。 难道他对她……? 不不不,不可能,二少爷是正人君子,怎会像三少爷那个登徒子那般,对自己父亲的女人生出觊觎之心呢? 正思忖着,下一瞬,便听到窗边传来一阵窸窸窣窣声响。 她一回头,便见陆行舟利落翻入窗口,袍袖轻拂,薄唇翘起,“小娘这是在想什么,这么入迷?” 云筝犹如惊弓之鸟,瞬间从木凳上弹了起来。 “三少爷,时辰不早了,妾身要休息了。” 她刻意回避了他的眼神,意在赶他走。 “那正好,我也乏了,一起睡。” 他仍是那般戏谑,眼神中闪烁着挑逗的光芒,没个正形。 在他的手伸过来之前,云筝弯腰躲开,轻盈地绕到了床边。 “三少爷,妾身的意思是,您应该尽快去找三少奶奶,别在妾身这儿浪费时间了。” 他今日不是还与赵明月一同去看戏了么,瞧着相处得不错,不若生米煮成熟饭,做真正的夫妻好了,何必又在此时来找自己? 陆行舟的眼神微微一沉,“你倒是挺维护她,一口一个三少奶奶,叫得如此顺口。” 云筝却并未在意他的情绪,只是淡淡地回应道:“妾身只是恪守本分,不愿让三少爷为难。” 陆行舟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沉默片刻,他朝她走过去:“你今日出府了?” 云筝呼吸一滞,没说话。 “跟着二哥出去的?” 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仿佛带着某种魔力,步步紧逼而来。 云筝想要后退,但身后便是柔软的床榻,她无处可逃。 他再次靠近,高大的身影几乎将云筝笼罩,她无处可退,跌坐在床榻上,仰头看他。 陆行舟伸出手,一把攫住她圆润的下巴,指尖传来的温度让她微微颤抖。 “你与二哥去看戏了?” 云筝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他早就看见了自己。 大抵是三少奶奶也在场,所以他没有表露出任何异样。 “云筝,你该时刻谨记你自己的身份,别跟二哥走得太近。” 想到今日在戏场里看到她与陆行易待在一起,陆行舟胸口发闷,险些想上手将她拽走。 “三少爷若是这么说的话,不也该与妾身保持距离么?” 云筝心里也憋得难受,忍不住直接怼了回去。 陆行舟的手指微微一僵,看着她那双清澈的眼眸,心中怒火似乎被浇上了一层烈油,掐着她下巴的手也陡然收紧。 “你这是在怪我了?” 第104章 还真是只牙尖嘴利的兔子 “妾身不敢,实话实说罢了。” 云筝将头撇开,倔强得很。 陆行舟甩开她的下巴,往后退了半步。 “我劝你别打二哥的主意,他不是你能肖想的。” “那谁是妾身可以肖想的?三少爷您么?二少爷现在尚且没有婚配,还是孤家寡人,而三少爷不仅有了三少奶奶,还有了林姑娘这位美妾,不是更应该与妾身保持距离么?” 口口声声叫她注意身份,他却夜夜来她的卧房。 他若真的注重礼数,从一开始便不该与自己有这样不正当的关系。 一边与自己苟合,一边又瞧不上自己,云筝心里如冰火两重天,煎熬又酸涩。 见她这般伶牙俐齿,陆行舟不禁冷笑,“还真是只牙尖嘴利的兔子。” 他屈着长指,冷冷敲了敲她的牙齿:“就不怕激怒了爷,爷将你的牙齿一颗颗拔了?” 云筝闻言,又气又难过,索性双眼一闭,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那你拔吧。” “反正在你眼里我不过一个可以随意摆弄的玩物,你便是杀了我,也不必偿命。何必再说那些话呢,拔吧,杀吧,就当给我个痛快。” 陆行舟今日来这,本是想来缓缓劲儿,他应付赵明月那女人一日,早就累得不行。 本以为能够在云筝这儿睡个好觉,谁知她还与自己赌气。 修长大掌搭在她纤细的脖颈,他怒火中烧,真有那么一瞬间,想掐死这个不听话的女人。 但看到她眼角那一滴晶莹的泪,终是软了心肠。 “不识好歹。” 他脸色铁青,拂袖离开了她的卧房。 云筝一直紧绷着的身子瞬间软了下去,趴在床边又不受控制地掉了眼泪,砸在床褥上,晕成了一块。 因被陆行舟这么一闹,云筝睡意全无。 在床上翻来覆去都还是无法入睡,索性披了件外衫,推开了寝屋门。 此刻,倚梅园笼罩在一片宁静之中,小桃早已沉浸在梦乡之中,对外界的一切声响都毫无察觉。 云筝独自站在园中,仰望高悬的明月,月光如水洒在她身上,给她披上了一层淡淡的光华。 她轻叹一口气,随后便缓缓地走出了倚梅园,朝着花园的方向漫步而去。 三四月份的时节,花园中的花儿还未完全盛开,大部分的花枝上都只是挂着稀疏的花苞。 云筝沿着小径走,却忽然听到了一阵悦耳的笛声。 那笛声悠扬婉转,如同清泉般流淌在心间,让人陶醉不已,正是今日《牡丹亭》里的前调。 宛转悠扬,云筝不由得朝着那笛声寻去。 屋檐之上,一道修长身影静坐,仿佛与月色融为一体。他手中握着一根笛子,通体翠绿,犹如翡翠雕琢而成,透出一股清冷而神秘的气息。 先前那悠扬动听的笛声,正是从这屋顶之上传来。 云筝仰起头,想要借着朦胧的月色看清那人的容颜。 然而四周一片昏暗,视线只能捕捉到一片模糊的轮廓。 她努力垫了垫脚,却却不料脚下一滑,踩到了旁边的花盆,身形一歪。 “咔嚓”一声脆响,陶瓷花盆应声碎裂,引得屋顶之人朝她这边看来。 “谁?” 云筝浑身一僵,正当她想着如何应答时,一道猛力从身后袭来。 不等她反应,便被拽入了身后的假山之中。 对方的手也紧紧地捂住了她的嘴。 云筝呼吸急促,听见那屋顶上的人飞身而下,在这假山周围寻找。 她顿时浑身紧绷,生怕被外面的人发现。 而此时牢牢捂着她嘴的人,不是陆行舟又是谁。 男人的胸膛坚硬如铁,隔着薄薄的衣料,她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他强有力的心跳。 云筝眨着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眼眸里满是错愕。 他不是已经走了么,为何会出现在此? 那屋顶上的人又是谁? “别动!” 陆行舟低沉而严厉的嗓音,如同寒风中的冰刃,紧贴着云筝的耳畔划过。 她心中一惊,丝毫不敢动弹。 所有的注意力也都集中在外面,听着外面的声响。 浑然不觉陆行舟的手已经悄无声息地探入了她的衣衫之中。 他的动作迅疾而果断,仿佛一条狡猾的游蛇,在夜色中悄无声息地游动,寻找着它的猎物。 “唔……” 云筝猛地一颤,仿佛被一道电流击中,下意识咬住了陆行舟的手背。 陆行舟吃痛,伸入她衣袖中的手也收了回来。 云筝恶狠狠地盯着他,都这会儿了,他还不忘对自己动手动脚,实在无耻至极! 陆行舟黑眸眯起,也有些不悦,哑声道:“你属狗的,动不动就咬人?” 云筝听得生气,明明他最狗! 似是为了惩罚她方才那一咬,陆行舟俯身咬住了她的耳垂。 没用力,而是在吮吸,湿热的舌尖滑过她的耳廓,故意挑逗她。 云筝的心跳很快变得紊乱,连身体都燥热了不少。 之前她与陆行舟便在这假山中做过那种事儿,现在再来一遍,云筝是如何都不愿意的。 “小娘可别乱动,若是被外面的刺客抓到,可就没命了。” 云筝怔住,想问他为何这么确定外面的人是刺客。 刺客这么有闲情逸致,大半夜不睡在屋顶吹笛子吗? 可不等她问,娇软的身躯就被男人撩拨得浑身发软,眼见裙带要被解开,身后抵着她的炽热无比。 云筝闭眼,咬了咬牙,最后做了决定。 这般屈辱又没有头的日子她是不想过了。 与其日日被陆行舟欺负,倒不如直接死在刺客的剑下算了! 早死早投胎,说不定她下一世还能投胎到一户好人家,不至于在这儿被人欺负得死死的。 这么想着,云筝猛地睁开眼睛,用力推开了压在自己身上的陆行舟。 不等他反应过来,她直接闭着眼睛冲了出去。 云筝一颗心早就乱了,本以为自己一出去就会被刺死,谁知却是听到了一声温柔的呼唤。 “九姨娘?!” 她睁开眼,只见一袭白衣的陆行易站在她的面前,手中正握着一支玉笛。 “刚才在屋顶吹笛子的人,是二少爷您?”云筝也惊了。 陆行舟不是说是刺客么? 他骗自己! 陆行易轻声道,“今夜有些失眠,便出门走走,见月色皎洁,一时起了兴致。可是吵到九姨娘了?” “没有。” 云筝连连摇头,“我也是睡不着,出来走走。” 陆行易道:“那就好。我还以为是夜半笛声,搅扰你的清梦。” 云筝轻声道:“你吹得这样好听,怎么叫搅扰呢。” 听着她的夸赞,陆行易垂了垂眼,待看到她那双美目在月光的映照下宛若盈盈秋水,含情脉脉,他心下忽的一动。 “九姨娘若是感兴趣,我可以教你。” 云筝愣住,又要教啊? “妾身愚笨,这些东西怕是学不会了。” 云筝想起陆行舟还在假山里,便故意往外走了几步,引陆行易离开。 “笛子学起来其实很简单,九姨娘不必妄自菲薄,可以试试?” 说罢,他将笛子递到了她的手中。 那笛子入手冰凉,宛如冬日的清泉,瞬间抚平了云筝因紧张而微微发烫的肌肤,带来一丝清凉的舒适感。 “二少爷这笛子,真是别致得紧。”云筝轻轻抚摸那支碧玉雕琢的笛子,眼中流露出一丝惊艳。 陆行易嘴角噙着笑意,“九姨娘若是喜欢,送你。” 云筝心中一惊,连忙摆手拒绝,“不可不可,这笛子如此珍贵,妾身怎敢收受?” 而假山之中,陆行舟静静地藏匿在夜色之中,目光透过缝隙,落在云筝与陆行易的身上,垂在身侧的手紧了又紧。 第105章 老少通吃 次日,清晨。 “主子醒醒,夫人传你去凤鵉院传膳。” 正躺在床上蒙着被子的云筝,一拉被子,迷迷糊糊:“啊?” 小桃端来铜盆上方挂着湿漉漉的绢布,还有一碟漱牙用的青盐,“夫人今儿个心情不大好,准是又要挑你的刺了。” 云筝叹了声气,“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来之则安之吧。” 待洗漱过后,她匆匆赶去凤鵉院。 赵氏正正襟危坐,面无表情,手中盘着佛串,通体碧玉剔透。 云筝柳叶儿眉一蹙,欠身跨过门槛进入:“夫人,万安。” 正要像往常一样上前,伺候赵氏用膳。 赵氏却端起茶盏,吹了吹上面的袅袅烟絮,“我今日没多少胃口,这些膳食倒了也可惜,你替我吃了吧。” 云筝诧异,不等她开口,待伺一旁的丫鬟立马端来一碗清粥,放在了她面前。 圆圆的雕花木桌上摆着琳琅满目的饭菜,唯独那一碗清粥可怜见儿的,没滋没味,偏偏送给了她。 明摆着是要给她一个下马威。 云筝心知肚明。 她拿起汤匙抿了一口,轻声道:“这清粥虽说寡淡,但用了新鲜的蔬菜,精心熬煮下来,软糯可口,暖胃又暖心,正是晨时该用的早膳。夫人如此贴心备至,真教妾身受宠若惊。” 本想着寒酸的食粥借机讽刺云筝。 却不想她一招以退为进,倒教人拿不出把柄。 赵氏放下了茶盏,启唇:“听说你昨日出府买茶,一百两都用尽了?” 云筝心下一顿。 她正愁昨天买茶的事不知该怎么开口,没想到赵氏竟然主动提起了。 她连忙搁下筷子,垂首道:“夫人明鉴,茶铺掌柜的说上好的蜡茶,每斤自三十五两至一百五十两不等,老爷的身份尊贵,自然只选最好的,夫人给妾身的一百两,尚不够一斤,昨日妾身自己贴补了五十两,才将将买下一斤……” 赵氏双眼一眯:“云氏,我怎么听你这意思,是我故意克扣你茶钱?” “妾身不敢!” 云筝忙跪下,视线落在赵氏身上,“夫人慈悲心肠,怎会用此等小事刁难妾身,想来应当是……外头市价起伏,夫人成日忙碌,也不能事事兼顾,不明茶价也是人之常情。” 她低低说着,那求饶带着潋滟的水眸好似快要落泪。 几分着急几分委屈的。 赵氏见状,心下冷哼一声。 这九姨娘还真是越来越圆滑,不似刚入府时那般愚笨了。 不过她的确是故意只给了一百两,就是想叫锉锉这云氏的锐气,好叫她明白,便是有了侯爷的宠爱,这侯府中馈仍是在她这个主母手中。 浅啜了一口清茶,赵氏看向魏嬷嬷,蹙眉道:“你这老猢狲,怎么也不提醒我茶价已涨到了一百五十两一斤?” 魏嬷嬷讪讪,忙躬身:“夫人恕罪,是老奴疏忽了。” 赵氏道:“还不赶紧把五十两给了九姨娘,传出去还以为我堂堂主母,克扣妾侍银两呢。” 魏嬷嬷很快入内取了一袋银子出来。 她走到了云筝面前,“姨娘快接好,省得丢了,夫人又怪罪老奴了。” 云筝怎听不出魏嬷嬷话里的阴阳怪气。 但阴阳怪气归阴阳怪气,她犯不着和银子过不去。 不过嘴上还是得推辞一下:“夫人,这五十两……妾身不敢拿。” 赵氏瞥了她一眼,“让你拿便拿着,总不好叫你出门替侯爷买茶,反而自贴腰包了。” “那妾身多谢夫人了。” 云筝缓慢起身,刚想重新走到桌前坐下,把那碗清粥吃完。 赵氏忽然说困乏了,让她先退下。 云筝自是求之不得。 她带着小桃连忙告退,眉头舒展出来一丝笑意。 饭厅之内,魏嬷嬷躬身凑到赵氏耳畔,“夫人,老奴可是听说,昨儿是二少爷补了五十两给九姨娘解围。” “二哥儿?” 赵氏剔了一眼那渐行渐远的单薄身影,不禁冷笑,“这小贱人还真是有本事,老少通吃,谁都对她青眼有加呢。” 再捏着掌心的佛珠,她沉吟道:“侯爷不日便将痊愈,我倒要看看,她还能有几日安稳。” - 云筝同小桃回倚梅园时,清晨明净的阳光打在了浅粉色的裙摆上。 小桃正听碎碎念讲笑话。 云筝听得也高兴,时不时眉眼弯弯,掩唇忍笑。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打骂声。 “是不是你这个贱人!” “呜呜呜呜三少奶奶饶命啊……” 隔着湖畔,杨柳依依,不远处的亭内,一袭大红裙衫的赵明月正叉着腰,眉头蹙紧,好似怒火即将喷出。 “还敢说不是你这贱丫头的头发?除了你,还会有谁?” 赵明月尖锐刺耳的一声落下,一巴掌便掌掴在了丫鬟脸上:“敢背着我勾搭三少爷,看我今日不扒了你的皮!” 丫鬟捂着脸泫然欲泣:“回三少奶奶,真的不是奴婢的头发。” “您看这发丝被养得极好,乌黑锃亮的,奴婢整日干粗活,这一头枯黄的头发怎么能相提并论?” 丫鬟跪着挪到了赵明月面前,拽住她的衣摆轻摇。 赵明月眉头一皱,勾起她的下巴认真一瞧。 “还真不是你的头发。” 她端倪过后,红唇一扬,狠狠地捏紧了丫鬟的下颌:“不是你做得最好。” 又扫了一眼左右其他丫鬟,厉声警告,“若是让我查出来是那个小贱人的头发,我定不会轻饶。” 亭内一众丫鬟纷纷低下脑袋,“奴婢们对三少奶奶绝无二心。” 听着那边的动静,云筝顿觉不妙。 昨夜陆行舟到了她的房间,又在假山里与她磨蹭半晌,那发丝不会是她的吧? 想到这,她立即垂下脸,拉着小桃就要离开。 隔岸亭内的赵明月正火气没处撒,不经意间瞥到了云筝的身影。 水光潋滟的湖面被阳光撒下,斑驳陆离,明晃晃地打她这一头落在了云筝的脸上。 那张如花似玉的小脸被衬得极为明媚刺眼。 而那头发髻,更是乌黑如海藻。 “九姨娘那一头发丝倒是养得不错,你去请她过来,就说我想问问,她是如何保养的。” 丫鬟立即点头:“是,奴婢这就去!” 第106章 赵家绝不善罢甘休 丫鬟为了戴罪立功,疾步生风跨过桥,绕开一条树荫小道,拦下了二人。 “九姨娘,我家少奶奶要见你,还请去亭阁一叙。” 云筝吓得身子一晃,呼了一口浊气匆匆道:“快到晌午了,我还得去伺候侯爷……” “九姨娘别不识好歹,日头这么大,怠慢了三少奶奶那不成了奴婢罪过……” 丫鬟说着,一把抓住云筝的纤细手腕,就要拉着去往亭阁内。 “你快放开我们姨娘!” 小桃欲要站出阻拦,却被丫鬟狠狠撇到了一旁:“别来碍事!” “啊!”小桃摔了个跟头,急喘喘爬起来,继续去拦:“三少奶奶又怎么样,我们姨娘可是侯爷的人,你们别欺人太甚!” 云筝不忍看小桃被她连累。 她这浮萍的命本就不受人待见,如若连小桃都护不住,岂不白活了一遭。 逃也逃不掉,躲也躲不了,还不如迎难而上。 云筝细想过后,抽出了手,语气冷硬:“不必如此强横,我有脚会走,你带路吧!” “还算九姨娘有些自知之明。” 丫鬟轻哼了声,狗仗人势地走在了前头。 木桥弯弯拱形横跨在湖中央的亭阁,一路走着,云筝还在想着对策。 二如沐暖阳下的对岸,陆行舟正走在小道上,身旁还有一位高大俊逸的年轻男子。 那人正是大理寺少卿嫡子,赵明月的兄长,赵云澜。 他穿着红色官袍,官帽还未摘下,剑眉星目,气宇轩昂,阔肩似柏,一看便是风尘碌碌刚从朝堂下来。 “行舟,如今你摇身一变成了我的妹婿,我还有些不大习惯。不如你我还以兄友称呼,不必在意那些礼数……” 陆行舟勾了勾唇,“可以。” 话音刚落,眸光一蹙,落在了不远处那道细腰婵婵的粉衫上。 他视线一晃,而后揽住了赵云澜的肩膀,“云澜兄,你不是来看明月的吗?” 赵云澜:“是啊。” 陆行舟闲散一笑:“不知道你们兄妹是否心灵感应,她就在那亭子内……” 赵云澜循着目光望去。 果见隔湖的亭子里,那道熟悉的大红色身影,明艳张扬。 “走吧,我们过去瞧瞧。” - 被带到亭中的云筝谨小慎微地行礼,“妾身见过三少奶奶。” 她没敢抬脸,但来自上方的炽热目光一寸寸地烧着肌肤,顺脸颊到了她的头顶。 赵明月抱起双臂,促狭细眸,轻啧了声:“姨娘这头发是怎么养的,漆黑如瀑,瞧着好似缎子般,真叫人羡慕啊。” 下首的云筝小脸微垂,紧紧扣着掌心,咬唇:“寻常的井水洗过后,再用皂角——” 话未说完,赵明月倏地大步迈上前,抬手就要伸向云筝的发髻。 云筝倏地一惊,闪退了几步:“三少奶奶,你这是作何?” “九姨娘不必紧张,我只是想拔下一根,仔细瞧瞧是什么皂角可以养出这一头乌发?” 说着,赵明月一记眼神狠狠扫向候着的丫鬟,“给我把她拉住了。” 两排丫鬟气势凌人,旋即包围了云筝。 云筝心弦一紧。 不好…… 若自己的头发真的和三少爷身上的发丝一样,她真是百口莫辩了。 她转身就要跑,然而一群乌泱泱的丫鬟涌上前。 一个抓住了她的手,另一个则强行压住了她的腿。 “九姨娘还是别再挣扎了,不过一根头发而已。” “就是就是,拔根头发给我们少奶奶,你也少吃些苦。” 丫鬟合力按住了云筝的身体。 而赵明月眼射出寒光,快步推开了丫鬟,就要去拔她的头发。 云筝见状,一晃身体,劺足力气一推。 “啊!” 赵明月一时不防,被狠推一把,额角撞向了红漆柱上,她发出诶呦的惨叫。 “三少奶奶!” 云筝身边围绕的丫鬟大惊失色,纷纷去搀扶赵明月:“您没事吧?” 赵明月被搀扶起后,气喘吁吁地捂着额角。 掌心湿腻带过一阵刺鼻的血腥味,她再次惊叫出声:“血…血!” 丫鬟们也陡然变了脸色:“九姨娘这是要杀人啊?” 赵明月的大丫鬟更是气势汹汹,叉腰走到云筝面前,“九姨娘,我们三少奶奶不过问你如何保养头发的秘方,你竟敢推倒我们少奶奶?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云筝恍惚抬了眼,看到赵明月额头的血痕,也吓了一跳:“我…我不是故意的,我……” 话没说完,便被赵明月打断:“来人,给我押住了九姨娘,狠狠地打!” 话音落下,倏地一群丫鬟围上,直接把她按在了地上,抬手就抽向她的脸颊。 “啪、啪、啪——” 云筝脸上肿痛着,小桃在面前堵着丫鬟死死相护。 “你们走开,不许打我家主子!” 丫鬟人多势众直接扯开了小桃,“你滚开。” 云筝面色剧变,乌黑眼眸忽闪晶亮,蓄着泪水。 下一刻,又被拖到了赵明月面前。 “你这下贱之人竟敢伤我?今日不教训教训你,这侯府规矩当真是要倒着写了!” 赵明月高高扬起巴掌,刚要落下—— “住手!” 两抹身影出现在了亭外。 赵明月一回眸,看到了陆行舟和兄长赵云澜,神色一顿。 不过很快,她眼珠子一转,很快委屈地奔入陆行舟怀中,“夫君,哥哥,你们可要为我做主啊,这贱人竟敢伤我!” 她额角的血污伤口,骤然刺向了陆行舟和赵云澜的眸中。 陆行舟眉头一沉,扯开了她攀在腰肢的手臂:“你若安分守己待在竹澜院内,怎会弄成这样?” “夫君,你、你怎可这般说我?” 赵明月心里委屈,立即朝赵云澜递去眼神。 “哥哥,你看我在侯府过的是什么日子,如今就连一个小妾都敢骑在我头上,将我伤成这样!” 赵云澜怎能看妹妹被这般欺辱,扫向陆行舟:“妹婿,这么多人瞧着,你为了一个姨娘对我妹妹如此不公,实在于理不合吧?” 陆行舟眸光轻动,道,“云澜兄应当也瞧见了,是明月先命丫鬟动手。” “我只是想看看她的头发,谁知她偏是不肯。” 赵明月争辩着,忽又扶着额头,一副虚弱要倒的模样:“哥哥,我头好晕啊……” 赵云澜见状,忙上前扶着赵明月,又板着脸看向陆行舟:“我妹妹在家中是掌中明珠,从小娇养着长大,半点委屈都没受过,没想到在你们勇威候府竟遭到如此对待!” “陆行舟,你今日若是不给个说法,赵家绝不与你们陆家善罢甘休!” 第107章 不过一个妾罢了 亭中气氛顿时变得僵凝。 好半晌,陆行舟冷声道:“云澜兄消消气,九姨娘以下犯上伤了令妹,府中自会惩处。” 被押在地上的云筝听到这话,心也凉了半截儿。 看来他是不会为自己做主了。 明眼人都知道,她是被欺负的那一个,可在三少爷的正头娘子面前,她算得了什么。 不过蝼蚁尔尔。 “九姨娘,你起身,和三少奶奶道个歉,此事便算了结。” 男人沉金冷玉般的嗓音,叫云筝心里一阵发冷。 让她和赵明月道歉? 明明是三少奶奶有意引她入亭,想要硬扯下她的发丝,自己不过是防卫罢了…… 况且真要刨根问底起来,这次还不是托了三少爷的福。 他轻而易举地爬上了她的床,全不顾她的清白和性命,明知这是吃人的虎狼窝却一次又一次地与她纠缠不清。 她为保命只能委曲求全,一次次退让换来的又是什么? 还不是被羞辱,被陷害,成为这宅子里的笑柄。 赵明月是被八抬大轿的正妻,何等体面荣光。 她云筝则是阴暗潮湿角落里的暖脚婢,连一根头发丝都比不过。 罢了,这或许是她的命吧。 云筝抬起头,嘴角挂起凉意的弧度,“是,妾身向三少奶奶赔罪。” 陆行舟也看向地上的云筝。 见她单薄的粉衫揉成了一团,软糯小脸明晃晃几个鲜红巴掌印,乌黑眼中满是屈辱的泪水。 他蓦地心口一沉,抿唇不语。 云筝艰难地从地上爬起,红着双眼,走到赵明月,深深鞠躬。 “是妾身不懂礼数,不该推了三少奶奶,还请三少奶奶饶恕,高抬贵手放过……啊!” “啪——” 话音未落,赵明月又“啪”的一巴掌打了过去。 这一巴掌赵明月咬牙切齿,抽足了力气。 云筝身子一歪,直直倒在地上。 “主子!”小桃大惊,忙含泪扑了上去。 赵明月揉了揉手腕,哼了声:“你伤我一回,我抽你一巴掌,还算便宜你了。” 一旁的赵云澜皱了皱眉,“何必亲自动手,没得自降身份,脏了自己的手。” 又看向陆行舟,道,“陆兄,你和我是连襟,我妹妹嫁给你这些日子,也听说了侯府中家宅不宁,如今看来,府中规矩的确乱了套,如今侯爷卧床不便,你身为府中男子,自当肩起肃正家风之责才是。” 赵云澜这番故意为之,也是听闻两人大婚后迟迟不同房。 想来明月是在这府上受尽了委屈,不然怎么连一个不受宠的美妾都敢伤她? 若传出去他们大理寺少卿的嫡女在侯府过着苦日子,岂不惹人笑话? “云澜兄所言虽有理,但令妹这性子再不收敛,侯府再安宁,也容不下她这尊大佛。” 陆行舟暗讽赵明月是个悍妻。 赵云澜一哽,不知如何反驳。 “不是的,夫君,妾身……也会讨夫君欢心的。” 赵明月边看向陆行舟,边夹着嗓音,刺耳又尖细。 难听至极。 仿佛是被指甲刮过似的。 陆行舟轻嘲,压根不看她,只瞥向地上的云筝。 云筝缩成了一团,小脸通红又肿,一行水汪汪的泪豆蔻似的掉下,滚烫滑落。 她口腔腥甜,血线顺着月牙似的唇角流淌下来,点点似珠砸在地上,一颗心更是心灰意冷,犹如坠入深渊,再也透不过气。 “贱人,以为道句歉就可以了事?你当我三少奶奶的身份是摆设不成?” 赵明月顺着陆行舟的目光看去,也扣紧了手掌,狠狠地剃了一眼云筝。 “长了一张狐媚子的脸,竟干一些勾引爷们儿的事!这么能装会演,何不去戏班子唱戏?” 这刺耳的辱骂,叫陆行舟皱起眉:“好了,你住嘴。” 说着,他又走到云筝面前,伸出手要拉起她。 云筝躲开了他的手,撑着地面艰难地站起,低首软声道:“三少奶奶说的是,这顿打是妾身应该的。” “既然这一巴掌解了三少奶奶的恨,不知妾身可否退下?” 陆行舟看向空了的手,目光晦暗,莫名烦躁。 赵明月则是轻呵一笑:“好一张伶牙俐齿的小嘴,这么能说会道,不像是认错的,反倒是像受委屈的,怎么?我贵为千金之躯,打你也错了?” “你既入府为妾,就把心思好好放端正一些,莫要再让自己的头发在掉到了别处,如若再叫我看到,便不是一巴掌能善了的。” 赵明月还想再说,被陆行舟拽住了手臂,“我叫你住嘴。” “行舟哥哥,我是你的正头娘子,你却屡次为她说话,难道你忘了九姨娘是什么身份吗?她可是父亲的妾侍!” 在旁站着的赵云澜瞧两人剑拔弩张,火药味噼里啪啦的在响,连忙走过去,拉开了两人。 “何必因为一个小妾,伤了夫妻情谊?不值当,不值当。” 说着,又赶紧给赵明月使了个眼色:“行了,你快些回院子里安排午膳,我中午留在侯府与你一道用膳。” 赵明月见有哥哥撑腰,也不再多留,冷冷瞪了云筝一眼,便带着丫鬟们离开。 云筝也匆匆行礼退下,身后的小桃赶忙跟上。 陆行舟眉头锁紧,刚想去追,赵云澜轻咳了一声。 “难不成真被我妹妹说中,妹婿对这位姨娘……另眼相待?” 陆行舟隐去了视线,移到了波光粼粼的湖水上:“云澜兄说笑了,一个妾罢了。我只怕她闹去父亲的面前,惹来麻烦。” “呵,她若敢恃宠而骄告状,不如狠狠打一顿,吃下一记痛,才知这侯府是谁当家做主。” 陆行舟垂眸不语。 - “主子,是奴婢不好,没有护住你,让你遭了这些皮肉之痛。” 小桃哭哭啼啼道,“奴婢这就去找药,主子您等着……” 她转而跑远了。 独留云筝在小道上,低头走着,心绪难宁。 忽而,她撞上了一道坚硬如铁的臂膀。 第108章 爷又不吃人,怕什么? “九姨娘,你脸上怎么有伤?” 陆行易脸色如墨,沉沉盯着微肿落下手掌印的脸颊处,低沉嗓音。 云筝避开了他的视线,立即垂头捂住了一面脸。 “二少爷莫要误会,这是妾身不小心撞到的。” 哪知陆行易却上前一步:“撞得怎会有指印?是有人打了你?” 云筝一腔委屈瞬地发泄出来,眼泪大颗大颗地闪烁应泣而落下。 将在亭阁内发生的事悉数讲给了陆行易。 来龙去脉说罢,陆行易眼底掠过一丝心疼,柔下声:“三弟妹下如此狠手,你应当告知于……” “妾身若浮萍,二少爷如天上皎月,不敢肖想二少爷能替妾身做主……” 她怕自己重蹈覆辙。 三少爷从前也说会帮她、会护着她,可现下呢? 他对她图的不过是一时新鲜,迟早腻味。 可如今二少爷对她,就像是尝惯了苦的日子,忽而吃到了甜,哪怕是一丝丝的甜味都让她惶恐不安,如临大赦,又害怕蛛网密牢,再次困住了她的心房。 她害怕二少爷对她太好,更不明白二少爷为何对她那么好。 这颗心被紧紧牵着,患得患失早就不知道飘到了何处。 “我先前与九姨娘说的话,一直都作数。” 陆行易掷地有声,眼眸炙热划过一抹沉意。 云筝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二少爷是在说出府的事。 她唇瓣抿紧,喉间一哽。 如果可以离开侯府,那便不用过这般做小伏低的日子,时刻提着一颗心,瞻前顾后,畏首畏尾。 可是…… 可是她真的能出去吗? 她迟疑地看向面前的男人,“二少爷,我……” 话音未落,陆行易抬起手。 他指尖微凉,轻轻擦过脸颊的一行清泪。 摇摇欲坠的泪珠在指腹揉化,陆行易轻的笑了:“我还是喜欢看你笑的模样。” “若你同意出府,我愿意借你银钱庇护你以后的日子,绝不让你再过上这样寄人篱下、谨小慎微的生活,如何?” 云筝的心都要化开了,泛起阵阵涟漪。 霎那间,仿佛忘却了悲伤,她眸底散不开的霾意重新有了光亮:“妾身会考虑的……” 细弱的嗓音如蚊子一般,不过是个好的开端。 起码云筝愿意接受了。 陆行易如沐一笑:“嗯,你好好考虑,想好了随时与我说。” - 倚梅园,雕花木窗内虚掩着月色,虚虚实实的,看不真切。 像蒙了一层薄薄的雾气。 忽的,窗外头掠过一抹黑影。 细碎的声响惊动了正伏在窗前,思绪如潮的云筝。 她一抬眸,正对上了一双锐利锋芒的黑眸。 “小猫儿一般,一惊一乍,爷又不吃人,怕什么?” 陆行舟覆在耳畔,语气带着一股蔫坏儿。 云筝眉头皱紧,避开了他的亲近。 “生气了?还是醋了?” 陆行舟指尖冰凉袭上脸颊,修长的手指轻微滑来滑去,撩拨着她。 云筝闷哼了声,低低道:“妾身不敢。” 无论生气,还是吃醋,她都不敢,更没资格。 “这是金疮药,特意带来给你敷脸的。” 陆行舟知道白日之事,她心下委屈,拿出药膏主动替她擦脸。 却被云筝躲开了,“妾身卑贱如草,怎敢劳烦三少爷。” 陆行舟黑眸一暗。 “只是不想看你一张脸坏了,若是留了疤痕,日后还怎么伺候爷?” 陆行舟抹完药膏后,又俯身凑到了她的耳畔,徐徐吹过一阵清热的风:“这样吹吹,好得快些。” 他也是头一回伺候女人。 想到在亭阁水榭中那梨花带雨哭得跟小花猫似的。 真教人怜惜。 云筝心底却觉得可笑。 打了一巴掌给一颗甜枣是吗? 她偏过脸,脸上的巴掌印虽淡了些,只剩下凉丝丝的脂膏,可眼底挥散不去的寒意刺中了陆行舟的眸。 “爷如此哄你,你见到台阶不下还要耍到几时?” 陆行舟拢了拢指尖,终是看不得云筝的一双红彤彤的眼眸,语气稍缓,“白日那会儿,并非我不想帮你解围,只是赵云澜也在。” “三少爷说的是,我们二人见不得光的关系,三少爷又以什么身份替妾身解围?” 云筝起身正色,眼底划过一丝微不可察的自嘲。 陆行舟掀眸,深邃的目光仿佛要将她的脸盯出洞来。 云筝被看得不自在,刚要起身离开,却被男人一把攥住下巴。 下一刻,唇瓣就被狠狠堵住。 她呼吸不上来,只得挣扎着想要脱开,“放……放开……” 不曾想却被陆行舟咬破了唇瓣,腥甜丝丝在唇瓣之间漾开,唇齿之间皆是暧昧不清。 仿佛落在岸边的鱼儿,即将要窒息而亡。 她直接推开了陆行舟,终于呼吸到了新鲜的空气,她低喘着。 “为何你这张嘴,总说出爷不爱听的话?” “嘴长在妾身身上,若三少爷听不得不如把妾身的舌头拔了……“” 云筝抬起眼眸,眼泪凶猛开闸落下:“反正妾身就是一条贱命,谁都能欺辱,早就没什么可在乎的了。” 泪珠滚落到了他的手背上。 陆行舟眉眼一顿,心口慢了半拍。 有心安慰,但见她眸中的怨恨,胸膛也升起一阵怒意。 “既然清楚自己的身份,便不要越界,被打了一巴掌还不知道管住这张嘴。早知你如此不识好歹,爷还不如袖手旁观,任由你被赵明月羞辱。” 陆行舟话毕,拂袖离去。 他竟然说不如袖手旁观,任由赵明月欺辱她? 果真是将心里话说出来了吧。 云筝模糊了视线,眼泪从脸颊滚落到了下颚,抱紧了双膝,自我安慰着。 “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迟早要离开这个地方的……” - 翌日。 晨光熹微,雕花木窗洒下一片金屑。 云筝照常去松涛苑伺候侯爷,她一跨过堂口就被叫住了:“你的脸怎么回事?” 勇威候不怒自威的声音响起,让她不禁一个激灵。 云筝压低了脑袋,却耐不住勇威候的深邃凝视。 只得窃声答道:“不打紧,不过是没看清路摔的……” 勇威候意味深长的视线仍未离开,被盯得头顶发麻。 她缄默不语。 “这侯府我还是做得了主的,你有苦便说,有冤便诉。” 第109章 你想好怎么伺候了吗? 她一个不起眼的小妾哪敢和勇威候说出真实原因。 毕竟赵明月可是大理寺少卿嫡女,三少爷的正头娘子,身份尊贵。 而她不过一个小小妾侍,宛若滚滚陶浪下的沙砾,轻而易举就能撵成灰,魂飞魄散。 哪怕勇威候真替她做主,三少奶奶又怎会放过自己? 她睚眦必报,有娘家依靠,也有大夫人傍身,而侯爷如今抱病在床,今日替她出了气,未朝明日还能独善其身。 内帏之中,女子步步艰难,一不小心断命的比比皆是。 若非她在旁伺候了这一年,勇威候恐怕连她是谁都不记得。 云筝只想让这件事揭过,不便再提。 于是她垂着眼睫,三缄其口:“是妾身不小心冲撞了三少奶奶,三少奶奶已经教训过妾身了,侯爷不必再为此忧心。” 勇威候蜷起了掌心,深深看她:“真的是这样?” “真的。” “罢了,即是如此,回头本候和夫人提一提此事,避免你和行舟媳妇儿再起冲突。” 云筝蚊子一般的声音,轻轻嗯了声。 她从未奢想过侯爷能护她。 如今他能有这样的想法,让她有些感动。 “侯爷,妾身给你沏杯茶吧。” “也好,让我看看你这些时日的沏茶手艺可有精进。” 很快,云筝就端来润瓷浮纹茶碗和热水。 添上热水后,她细心地盖上茶碗盖,片刻后,细白嫩肉的小手灵巧可爱的拨弄开徐徐氤氲的水汽,娟秀眉宇认真蹙紧,专注的目光落在茶盏上。 来回细致入微的动作,落在了勇威候的眼底。 茶盏续完水后,接着端到了面前,“侯爷,您请用茶。” 勇威候透过清透薄纱烟袖闻到了一股清幽的香。 这香气清幽淡雅,在鼻尖萦绕微转,停留了许久。 云筝俯着身,见眼前的勇威候不接,“侯爷?” 勇威候恍惚了神,反应过后接下茶又喝下,夸道:“你这茶沏得不错。” “雕虫小技,叫侯爷见笑了。” “筝儿,你给本候按按肩膀,左肩好似躺久了有些僵硬,伸展不开。” 云筝忙不迭地绕到了紫檀椅后面,她的小手放在了勇威候的肩头。 男人刀锋一般硬朗的脸庞倒映在眼底,她偷偷打量过几眼,心底不禁惊叹。 侯爷不愧为侯府的顶梁柱,又上过沙场,这通身的气派好似沉眠的雄狮,不怒自威。 “待本候病好后,你想好怎么伺候了吗?” 这冷不丁的一句话,霎时在云筝心底惊起阵阵波澜。 若侯爷发觉她不是完璧之身,那她该要如何交代? 她心里害怕,面上却不敢表露出异样,强装淡定地扯起嘴角:“妾身对男女之事并不精通。” “听说你和五姨娘交好,难道她私下里没教过你这些?” 勇威侯倏地抬起眼皮,对上她小鹿似的目光。 云筝讪讪:“妾身与五姨娘平日里相处,只聊些茶道香道,刺绣赏花之类的……” 哪会聊些这个呢? 勇威候淡淡嗯了声,视线越过云筝,落在了那一墙错落有致的书架上。 “皇帝曰:所说九法,未闻其法,愿为陈之,以开其意,藏之石室,行其法式。” 云筝疑惑不解,眨巴着眼睛,像个小兔子:“妾身胸无文墨,敢问侯爷此话是何意?” 勇威候兴味一笑,淡声:“那书架内堆积着一些陈年老书,你找一本拿回去看看,便能对房事开窍了。” 云筝脸色唰地红了。 总觉得侯爷这话怪怪的。 可她大字不识,不敢有意见。 只得硬着头皮走到了屏风后的一面书架前,一抬头,就被浩瀚书海钉住了脚步。 没想到侯爷的藏书这么多! 她惊愕的模样,清清楚楚落在勇威候眼底。 只见云筝一袭黄衫碟罗烟裙,在屏风内身姿摇曳,娉婷袅娜。 她撸过袖子,踮起脚,白净藕臂往上够着。 不防三两下几本书卷噼里啪啦地落到了身上,她惊恐的猫起了腰,像个受惊的小兽。 惴惴不安的缩着手,耷眉偷瞄了一眼勇威候,粉面如玉:“妾身愚钝连本书都拿不到……” “怎么跟小孩儿似的……” 勇威候威眸露出一抹笑。 云筝悬着的心这才落下,小心翼翼的抱起了地上的书本一一放在书架上。 “素女经,就在最后一格书匣内。” 勇威候指点道。 云筝这才从最里面的层层叠叠书架中找到了这本书。 “你拿回去,好好研读。” 勇威候喝下一盏茶,深不可测的笑了声。 云筝哦了声,抱着这本书走出屏风,继续伺候勇威候。 - 橘黄的余晖铺满了天空,倚着连绵不绝的青山,相映交错。 拂过脸颊的晚风带过发丝,云筝抱着书正往倚梅园赶,虫鸣嘶嘶不绝于耳。 小桃在门外眺望,见她回来立即上前:“主子,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在松涛苑发生的趣事,似乎让她和平日肃容威严的侯爷更亲近了些。 可那又如何? 她如今已不想被困在这宅子里,她想和天上的飞过的雨燕并肩,不拘于泥瓦房檐,而是在湛蓝天际自由翱翔。 她要走的。 云筝一刻都等不了了。 她已经对三少爷彻底心灰意冷了。 再待下去,不知道三少爷还会怎么折磨她,况且侯爷的病渐渐有了转好的迹象。 他今日还试探自己侍寝的事。 如若再不走,待东窗事发,她就是个任人宰割的鱼肉。 她可不敢赌。 “侯爷赏了一本书,耽搁了些时间。” 小桃应了一句是,替云筝拿起书进入了院内。 “因着得罪了三少奶奶,厨房那边给咱们倚梅园削减了吃食,说主子无端挑事,惹得三少奶奶不悦,还打碎了好几盏上好的琉璃茶具。” “这琉璃茶具得从倚梅园克扣,才能补了府上的亏损,所以就……送来了馒头和稀粥。”小桃气愤地把食盒打开。 难以下咽的馒头硬邦邦的堪比石头,不知道放了多少日。 瞧着连狗都不吃,竟塞给了倚梅园。 “主子,要不奴婢去大夫人那里……” 为了一口吃食去求大夫人,指不定会被其他姨娘耻笑。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之前春儿故意刁难她,不也这么过来了? 反正都要走的。 “不用了,这不是还有粥吗?” 云筝视线落在几粒米的稀粥上,小桃委屈巴巴地说:“这粥还不如地主颁发的灾粮油水多。” “莫要胡言。” 正攀谈时,院外传来了声音。 “九姨娘,可在院中?” 第110章 你是私会野男人去了? 来人是二少爷院里的大丫鬟芷兰。 云筝认出她来,忙请进了屋。 “芷兰姑娘,是二少爷带来什么话给妾身吗?” 芷兰拿着玉瓷瓶,眉眼弯弯笑着。 “奴婢代二少爷来送消肿止痛的药膏,凝脂膏可以帮助姑娘退却脸上的伤,不仅有消肿止痛的效果,还可美容养颜。” 芷兰边说着,把凝脂膏递给了云筝。 “二少爷念姨娘的脸肿胀不消,怕毁了容貌,这才买下凝脂膏特意让奴婢送来。” 云筝眼底一动,忙敛眸道:“芷兰姑娘方便给妾身带封信吗?给二少爷……” 芷兰淡淡点头,“自然可以。” 云筝这一阵子看过陆行易送来的书,已经学着认得了几个字。 走到了房内,她在窗前展开了信纸,拿起毛笔草草写下一行潦草的字迹。 【晚膳后,求二少爷与妾身见一面。】 写罢后,云筝把信纸塞进信封内,递给了芷兰,“有劳芷兰姑娘了。” “九姨娘实在是客气了。” 芷兰接下,点头告辞。 云筝看她走远的身影,手握着那个贵重的玉瓷药瓶,心底却是一阵复杂忐忑。 “二少爷对主子真好,还惦念着主子脸上的伤……” 小桃站在一旁喃喃道。 云筝忙收好了瓷瓶,压低声音:“小心隔墙有耳。二少爷心善宽厚,这才送来凝脂膏,是怕我毁了面容,不好伺候侯爷。” “是,主子说什么便是什么。” 因着二少爷送来的这瓶药,云筝心下越发安稳。 她决定了,冲着这份善意,她也相信二少爷一回,今夜与他好好商量离府之事。 -- 夜初静,人已寐。 黝黑的天幕上缀满了繁繁点点的星辰,夜莺欲鸣,一汪皎月倒映在水洼之中,抬头是不可摘,低头是镜花水月。 风袭着衣摆,瑟瑟吹着。 云筝在黑夜中踱步徘徊,走了不知多久,忽而,一阵悠扬的笛声婉转流淌而来。 她一抬眸,瞧到了树上正倚靠着的俊美男人。 堪比九重月宫,浮华一笑,眉眼间尽是缱绻的柔光,碾碎了月色揉进了眸内,润过了心堂。 云筝直勾勾的看呆了眼。 陆行易撇下玉笛,跳下了树木,清风明月伴随在他的笑容里。 “九姨娘,在想什么呢?” “抱歉,妾身有些走神了。” “无碍。” 陆行易轻声道,余光瞥见她脸颊上缀着的一缕青丝,轻抬指尖欲要拂走。 云筝下意识后退了半步:“二少爷?” 陆行易道:“不必紧张,只是看你脸上粘了根头发。” 云筝恍然,随意撩了一下,又说起正事。 “二少爷,妾身斗胆邀您月下相逢,是想要问清楚……” “嗯?” 云筝咬了咬唇,迟疑片刻,还是问出了口,“二少爷为何要带妾身出府?” 陆行易指尖一跳,“我若说是,见姨娘在府中处境艰难,日行一善,九姨娘可信?” “这……” 云筝美眸流转水波,小心翼翼:“虽说二少爷您是个心善仁厚之人,可是……帮着自己父亲的妾侍离府,这毕竟不是什么小事。” 就算再心善,也不至于……这么善良吧? 云筝并不相信这种无缘无故的好。 陆行易瞧她和猫似的,被惊吓时总竖起毛,不禁放缓了语气,“那九姨娘觉着,我为何要帮你?” “这……妾身愚钝,并不知晓。” 其实她心里隐隐约约有猜测,却又觉得难以置信。 毕竟在她心里,二少爷和三少爷是截然不同的。 “九姨娘真的不知晓么?” 陆行易黑眸眯了眯,忽的上前一步,语气也低了: “若我说,我对九姨娘这般好,是因为我心悦你,你可相信?” 二少爷心悦她?! 云陡然睁大了乌眸,满眼不敢相信。 她以为二少爷是个良善之人,又饱读诗书,是以对她关怀备至一些。 不像三少爷那般凶狠蔫坏儿,总是欺负她。 可他现下却说,他心悦她? 像三少爷一样,觊觎他们父亲的女人? “九姨娘如何不出声?难道不信。” “我、我……二少爷,时辰也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云筝一张瓷白小脸满是通红,脑袋乱糟糟的,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她也顾不上太多,慌张无措地跑走了。 陆行易瞧见她溜走的那抹纤细身影,如玉面庞也渐渐平静下来,黑眸中闪动着一丝晦暗不明。 -- 倚梅园里,云筝赶紧关上了门,背对着门,拍了拍胸口喘出一口气。 方才二少爷说心悦她。 那是《诗经》中曾写过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可是二少爷这样好的人,她怎么配的上? 云筝捧着一颗小心脏,只觉得扑通扑通跳的很快很快,长长鸦羽睫毛覆下眼帘,带着一片忽明忽暗的光亮。 忽然间,漆黑的屋内亮起了烛火。 烛光昏暗,打在了一张再熟悉不过的俊朗脸庞上。 被吓到的云筝忙捂住了眼。 “鬼……啊……” “嘘。” 陆行舟的大手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云筝吞咽下口水,喉咙滚了滚,亮闪闪的晶眸往陆行舟被烛火幽光勾勒出的轮廓看去。 坚硬的线条,绷紧的唇瓣,眉峰高挺好似山峰,挨得很近。 他一手拿着蜡烛,另一只手捂在唇瓣上,掌心似船舵一般沉,不禁拉起了她的心弦,紧到了嗓子眼儿。 昨日不是不欢而散了么,他今夜又来做什么? 难不成又想要什么蔫坏儿的法子欺负她。 云筝后脖颈冷意直冒,毒蛇一般沁人寒战。 陆行舟低头觑着云筝,见她小脸煞白,战战兢兢,如笼子里的小兔子般可怜,不禁蹙眉。 他是洪水猛兽吗,就这么怕他? 从前那乖巧听话的小娘去哪儿了,怎么变得满身尖刺和爪牙,开始变得难以掌控了? 陆行舟如炬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脸上,嗓音低哑。 “小娘,这三更半夜,黑灯瞎火的,你是私会野男人去了?” 第111章 小娘,你不乖 云筝的小脸霎时一白。 “三少爷,你别胡说,我只是觉着屋里有些闷,出去吹吹风。” 陆行舟眯起黑眸,“真的?” “真的。” “那你慌什么?” 陆行舟掐住了她的脸。 少女滑腻的脸颊柔软又好捏,宛若掐出水的蜜桃,口鼻喷出的热气挥洒在了掌心内,有股淡雅的女子幽香。 云筝强装镇定道:“妾身没慌,只是你忽然出现在屋里,妾身吓了一跳……” “这么说,怪我不对了?” 陆行舟似笑非笑地哼了声,忽然又拉着她,走到桌边,“只是没想到,小娘学识渊博,连素女经这本书都看过?” 素女经…… 云筝怔了一瞬,才记起来。 那是侯爷让她拿去好好学习男女之事的书,虽说没打开过,不过听到三少爷戏谑的调侃,肯定是污秽之书。 见她不出声,陆行舟掐了一下她的细腰,“还装?” 云筝惊恐万状,立即去按住陆行舟的手:“三少爷!” 他俯身,故意似的在耳畔游走如蛇:“第一曰龙翻,令女正偃卧向上,男伏其上,股隐于床……” 云筝不明白他怎么突然背起书中的内容。 但男人好似癫狂了几分,邪笑狂绢,又举起烛火晃过眼前。 漂浮不定的烛光,好似狂风暴雨前的宁静。 “小娘,你不乖。” 陆行舟忽而眉头紧皱,声音变得冷沉了几分。 大抵猜到了陆行舟会做出疯狂的事。 云筝颤颤巍巍,脖颈绷紧了些,“你…你放开我!” 陆行舟却牢牢揽着她的肩,越抓越紧。 “嘶,痛……”云筝惊呼出声。 “还知道痛?那就老实交代,你方才去了哪儿,见了什么人?” “我…我凭什么要与你交代,你又不是我的谁!” 云筝被捏得极痛,见他没有半点松开的意思,一低头,顺势咬了上去。 虎牙尖锐刺过虎口,流出鲜血,血腥味弥漫在口腔内。 她发狠似的咬着,像个露出獠牙的猫儿。 陆行舟闷哼了声,并未推开,反倒是笑了起来。 “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竟还敢咬我了。” 他这阴恻恻的笑,叫云筝心头一颤,她有些害怕的松了牙齿。 “怎么不咬了?”陆行舟面无表情地说着,另一只手毫不留情地撕开了她的外衫。 身上陡然一凉,云筝脸色发白,含泪秋波看向陆行舟,声音带着沙哑的哭腔,乞求:“求你了,别这样,三少爷。” “又不是第一回了,哭闹做甚?不过小娘哭着喊着,爷更喜欢……” 陆行舟眼底夹杂一丝戾色,笑的莫名阴冷。 云筝心口慢了半拍,如鼓震耳欲聋,还未反应过来,天旋地转被撞在了窗棂前。 身前男人炽热的手臂,揽住了她的娇躯。 她伏在了胸膛处,陆行舟肌肉紧实,纤细指甲掐上去竟如铜墙铁壁。 “我劝你乖一点,也少受一点罪。” 烛油顺着蜡芯子落下,忽明忽暗的幽光在脸颊一刹那即逝,一片春色映入了眸。 陆行舟只觉身上一阵燥意,“小娘,你这样可真美。” 桌上的书和笔墨也都倾洒落地,云筝想要挣开,奈何陆行舟手劲儿极大,攥着腰肢不肯松。 云筝拧眉低泣着:“别,不要……求求你……” “第二曰虎步,第三曰猿搏,第四曰婵附……” 他自顾自的念着素女经的字句。 相应的是那一桌上的书卷被颠的翻飞,而那本素女经飘逸乱飞,滚落在地上,一幕幕画卷都映入了眼底,香欲喷薄。 云筝挣得两条腿都在晃动,可陆行舟连给她适应的机会都没有,死死抵在了桌上。 画卷滚落在了身上,云筝呜呜地想要出声,疼得泪花都在闪烁。 陆行舟捏起她的下巴,低哑:“小娘,素女经的九法我们一一试过好不好?” 云筝愤恨落泪,眼底夹杂着悲凄,只得心如死灰地受着。 到最后颠鸾倒凤,狂风乱骤席卷了窗棂,雨点子都打芭蕉上。 陆行舟依旧没停,只是变换了姿势,用尽了力气。 许是动静太大,惊动了隔壁的小桃,小桃跑出了屋,拍门问。 “主子,外头下雨了,雨没有漏进屋里吧?” 正耕耘的陆行舟眉头一蹙,不悦地压在她耳畔,低声道。 “小娘不如把我们的春宵一刻都告诉你的丫鬟,看你还敢不敢出门勾引野男人……” 云筝愤怒地瞪了一眼陆行舟,“野男人?真要说野男人,你难道不是最大的野男人?” 瞧她眼眸内水雾氤氲,咬唇埋怨,陆行舟心口一沉。 他拈起她的小脸,吻了上去,“爷若是野男人,也做你唯一的野男人。” 云筝被他的无耻给惊到。 还想再骂,但他极为莽撞,她眼泪都被撞出来。 “哭什么,是你不配合,爷才弄疼你的。” “你起开!” 陆行舟抬手掩住她的双眸,低声沙哑道:“箭在弦上,起不了,小娘忍着些。” “可是小桃……” 窗外头轰隆一声雷声闪过。 电闪雷鸣下劈开了一道天光。 小桃瑟瑟发抖的冒雨走到了后墙,她忧心忡忡:“主子……” 隐隐约约听到了小桃跑到这里的声音,云筝压着难忍的酥麻,冲外喊了一句:“小桃,我没事。” 她的眼眸被蒙着,什么都看不见。 “主子,若是房梁漏雨,就喊奴婢。” 小桃冲屋内嚷完这才离去。 云筝闷闷地嗯了声。 话毕,云筝身体被掀开了,抱起。 陆行舟搂住了她的细腰走到了床上,他附在了身上,封住了她欲要说话的唇。 “专心点。” 吻完后,云筝唔唔嗯嗯地出声,嘴都快被吸红了。 她又羞又恼,直接咬在了陆行舟的手臂上。 陆行舟这回不怒反笑,这是属狗的? 咬了他两次。 “小娘牙尖嘴利,看来得好好磨磨牙了。” 说罢,陆行舟旋即抱起了她,翻过身往后。 少女娇嫩软滑的身躯,一股脑地往外挣。 又被陆行舟拖了回来,屡次三番下,他狠狠禁锢了云筝的手腕,压在薄被上,一刻不停…… 云筝从未有过这么激烈的一次房事。 她至今都不想体验第二次。 雨打着窗扇,雕木窗户外透过一丝鱼肚白洒进来的光斑。 云筝惺忪地睁开眼,一转身腰背痛意就加强了几分,全身好似被蚂蚁啃噬般,痛得难以忍受。 她艰难地下了床,走了两步腿就止不住地发抖。 如果不是屋内被雨水沾染的地面,一片狼藉,恐怕都不知昨晚有采花贼来过。 登徒子…… 云筝暗骂了一声。 她扶着腰身艰难走了一步,走到了窗前时,目光落在了地上散落的那本《素女经》上。 第112章 少女娇羞最是醉人 云筝低垂眼睫,目光微微一滞。 那描摹水墨勾勒酮体的一页页,好似活灵活现上演着她与三少爷的鱼水之欢,她耳红面赤。 原来这就是春宫图。 侯爷让她从书里领略探索,也是为了打趣她。 这本素女经的每一式都让三少爷学了去,还一一用在了她的身上。 真是搬起石头砸了她的脚。 云筝覆下鸦羽般的长睫,蜷了一下手指,目光落在了地上的铜镜。 她捡起后看了一眼身上的青紫伤痕,泪水不禁湿了眸子。 必须离府,能多快就多快。 绝不能再继续这般荒唐下去了。 -- 竹澜院里。 洒扫的丫鬟正在说昨夜下的大雨,空气中也弥漫着一股子潮湿的雨腥味。 忽然,屋内传来的一阵惊叫声。 “唉,三少奶奶又在发脾气了,也不知今日是谁遭殃。” 屋内,琉璃盏碎了一地。 赵明月没处发泄脾气,便看向了一旁的丫鬟。 “过来。” 赵明月把她叫到跟前后,一巴掌掴在了她的脸上。 丫鬟一怔眸,委委屈屈地呜咽着:“三少奶奶,奴婢做错了什么……” “贱人,你这一手狐媚子之术是和九姨娘学的?哭哭哭,你怎么哭不够啊!” 赵明月把她施暴的对象看成了云筝。 一巴掌扇完,又拿着枕头再次扔向了丫鬟的脸。 小丫鬟被那锦绣金丝枕撞得头晕眼花,跌落在地上,啜泣着不敢出声。 阴晴不定的赵明月掐紧了掌心,眼底落下阴冷:“已经一个月了,夫君为何不来我房里,莫非是去西厢房寻林婉柔了?” “回三少奶奶,这几日西厢房并无动静。” “那就是被某些狐媚子绊住了脚!” 赵明月轻嗤了声,眼底蒙上阴沉:“你说,咱们府里哪个狐狸精最勾人?” 丫鬟小心翼翼地试探道:“是九姨娘……” “不错,把钱嬷嬷找来回话。” 赵明月朝丫鬟递去了一道目光。 丫鬟立即会意,隐退出房内。 不到半会儿,钱嬷嬷走进了屋内看到满地的碎片,惨不忍睹。 她倒吸一口凉气,走到赵明月面前作揖:“三少奶奶万安。” “嬷嬷,你是我身边的老人了,你应该知道三少爷的正头大娘子是谁?” 钱嬷嬷点头,回:“当然是少奶奶您了。” “不错,所以那些放浪不要脸的贱人都给我盯紧了,那些吃里扒外的丫鬟我信不过。”赵明月说罢,凛冽一扫屋内的丫鬟们。 一干丫鬟纷纷吓得低头,避开赵明月的目光。 赵明月这番话无疑是暗讽倚梅园和西厢房的那两个妾。 钱嬷嬷是个聪明的人,怎会琢磨不出味来。 她立即应下,说:“少奶奶让老奴做的事,一定办好。” “好,得到了消息立即告诉我,重重有赏。” 说到这,赵明月指甲陷入了掌心,钻心般的恨意和妒火在胸腔内烈烈燃烧着。 她就不信,三少爷夜半三更不回竹澜院内还能去哪儿? -- 花灯节即将来临,府内上下张灯结彩,灯笼高高挂起,喜气洋洋一片。 因为这几日连阴下雨,地上到处都是坑坑洼洼的水坑,不过也都被洒扫了干净。 府内沉浸在节日气氛中,勇威候的身体却还没痊愈。 这日,云筝一到松涛苑内,就看到了几个挂在红漆柱上的灯笼。 灯笼光亮倒映在眼底,她不禁神往起来。 倏地,几个灯笼被风摇起,飘在沉沉的黑夜之中。 云筝隐了眸色,上台阶走进了屋内。 刚跨过门槛,便听到了勇威候一阵阵的咳嗽声。 云筝走过去,上次便是如此咳嗽,想必是染上了风寒。 “妾身照顾不周,害侯爷染上风寒。” “与你无关。” 勇威候抬手示意她起身,又笑道:“缛彩遥分地,繁光远缀天。花灯节即将来临,你不必这般拘谨,放松些。” “妾身不敢懈怠。” 瞧她这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勇威候心中动容,不忍道:“我大病未愈,无法陪你去看花灯,实属遗憾。” “侯府内张罗的灯笼已经很多了。” 云筝身世凄惨,从小便过得谨小慎微,家里穷苦,别提说是花灯节了,连花样精巧的灯笼都未看过。 想到这里,窗外突然绽放了耀眼璀璨的烟花。 “砰砰砰——” 烟花一瓣瓣地绽开,绚丽多彩,竞相绽放,璀璨夺目,恍若仙境。 上回也是这样只得在四方宅院看烟花。 云筝眼底浮现出一丝渴望。 勇威候看出来她的向往,道:“花灯节还未正式开始,城里就有了不少热闹,本候准你今夜去瞧瞧游花车,如何?” 云筝一惊,抬起脸:“真的?” “本候骗你作何,一言九鼎。” 勇威候抬了一下下巴,又冷不丁问起:“素女经你可看了?” “侯爷……” 云筝联想到那素女经的黄污画面,立即惊得弹起,脸都烧成了绯红霞光。 勇威候眼底浮笑,暗涌浮跃。 少女娇羞最是醉人。 “还不走?” 勇威候瞧她怯生生的,催了句。 “可妾身应该服侍侯爷……” “松涛苑不缺人手,谁服侍都一样,若是错过游街花车就可惜了。”勇威候轻笑。 “那妾身多谢侯爷了。” 云筝喜悦的点头,欢快得如鸟儿一样跑出了屋内。 走出了松涛苑,云筝心内正高兴,迫不及待想把这件事分享给小桃。 忽而,眼眸掠过一道身影。 是二少爷身旁的大丫鬟,芷兰。 芷兰轻咳了两声,朝她招了招手。 云筝小心翼翼打量四周,见无人注意,才走了过去。 正要开口问,掌心就被芷兰塞进了一个纸条。 “这是?”她惊愕。 “九姨娘寻个无人处再看。” 芷兰撂下这句话,就火速离开了这里。 瞧她那副谨慎小心的模样,云筝也不禁隐蔽了身体,寻了个偏僻角落,偷偷展开纸。 那小小的纸张上,是一小行正楷,笔迹工整。 不用想便是二少爷的字迹,二少爷果然胸有文墨,就连字都写得如此漂亮,如竹如柏落在了纸条上,清隽遒劲。 [今夜子时,老地方见。] 第113章 离开侯府 八个大字,陡然让云筝想起了二少爷那日的表白。 他突然找自己,是为上次之事,还是……其他事? 生怕纸条被人看到,云筝赶紧藏了起来,心跳如鼓地先回了倚梅园。 因着有侯爷应允,回屋换了身衣服,云筝便带着小桃,准备出府游玩。 至于二少爷的那张纸条…… 反正是约在子时,距今尚早,她想着出府回来,再想此事也不晚。 哪知才出内宅二门,就被人拦下了。 “九姨娘,谁应允你出府的?” 八姨娘抓住云筝的手狠狠一扯,“花灯节前夕,街上繁乱,处处都是人,谁知你是不是趁机出去和人幽会?” 云筝痛得眼花闪出,慌乱间抽出手说:“是侯爷应允的,八姨娘有什么疑问可以去问侯爷。” 八姨娘怒火蹭地点燃,妒火中烧下一把将云筝推倒在地上。 “你是在同我炫耀吗?” “妾身不敢……” 云筝颤颤巍巍地说。 八姨娘瞧她哭得涕泪交加,就心生烦躁,死死拽住了她的手腕,“不敢?呵,我看你敢得很!” “你、你……松开!” 云筝疼得眉头拧紧,忍着泪狠声道。 八姨娘轻哼了声,拈起她的手腕说:“休要拿侯爷的事耀武扬威,侯府那么多姨娘,谁由得你这般风光?” “我劝你好好待在府内,不然我立即告诉大夫人,你不想被罚就安分守己些。” 八姨娘发泄完怒火,妒扫了一眼云筝。 云筝捂着被拧得作痛的手腕,心如枯井。 八姨娘单单几句嗤骂,就让她出不得府。 她想要出府的心,也愈来愈强烈。 云筝擦拭了眼角的泪,隐在袖口内的小手还攥着纸条。 不管今夜二少爷找自己是为何事,离府之事,必须得赶紧安排上了。 - 子时,夜幕沉沉,万籁俱寂。 二少爷纸条上的老地方,便是指的月下听笛的那处偏僻之地。 那处假山耸立,葱葱茏茏的杂草横生,乱石交错。 云筝踩过几块石头走到了假山前,她环顾四处,盼望着二少爷的出现。 不禁地,一抹身影从眼前出现。 正是陆行易。 陆行易踏风而来,文质彬彬的书生相貌,温文尔雅,仿佛天生便带着书卷气。 云筝欲要作揖,被陆行易抢先一步,托住她的手:“姨娘身上怎么沾了灰?” 想到侯爷好不容易答应让她出府,却被八姨娘拦下,云筝心中不免生出一些委屈。 尤其听到陆行易这温声询问,更是心头发酸,咬唇欲言又止。 “有人欺负你了?”陆行易问。 “姨娘之间的一些寻常摩擦罢了。” 云筝低低道,并不想用后宅相争的那些污糟事脏了陆行易的耳朵。 陆行易拍了拍她的身上的树叶和零星的灰尘,嗓音温和:“你放心,我已经想好离开侯府的办法了。” “到时候就不会有人再欺负你了。” 云筝一顿,猛地抬眼。 她讶色浮过粉颊,正有些不知所措。 却听到陆行易缓缓说道:“花灯节那日,大夫人会带着少爷和小姐入宫赴宴,姨娘们会在府中宴饮,府中的侍卫和丫鬟也会消极怠慢,届时便是出府的时机。” 云筝思索过后,点头:“那要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侯府?” “我打算在倚梅园放一把火,造成失火的假象,趁乱带你离开侯府。” 云筝被这大胆的想法惊到了。 陆行易的此法虽行得通,可冒险太大。 先不说去宫内赴宴的大夫人,府中那些姨娘个个都是人精,她不在一起宴饮,反而在倚梅园失火,姨娘们定会有所疑惑。 如若彻查,那她和陆行易可是淫乱、私通二罪。 侯爷定会大发雷霆,她的下场也只有死路一条。 云筝心中忧虑万分,“二少爷的好意妾身心领了,只是此事风险太大,妾身怕事发后连累二少爷……” “九姨娘放心,此事一定不会暴露。” 陆行易却认真道:“我保证一定将姨娘安全带出侯府,绝不让人发现。” 云筝仍觉得冒险,“可……” 陆行易深深看向她:“难道姨娘未看出我喜欢你,才愿意付出一切,带姨娘离开么?” “妾身哪值得二少爷这般看重……” 陆行易摇头,语气坚定不移:“筝儿,能可否这般唤你?” 云筝错愕,被这亲昵的称呼弄得有些面红。 陆行易上前一步,盯着她道,“筝儿,从我第一次见到你,便对你一见倾心。虽无法给你名分,但在心里暗暗发誓非你不娶,只愿与你一生一世一双人。” 海誓山盟的情话绵绵,让云筝心中不由动摇。 她既感动又惶恐。 二少爷这般好的君子怎么就喜欢了她。 她只是个妾,身份悬殊,怎能配得上二少爷对她的爱。 她惶恐不安时,陆行易忽的抬手,将她搂入了怀中。 “天地可鉴,如若我负了你,便不得好死,永生永世……” 他怎么敢发出毒誓的。 云筝眼皮一跳,下意识抬手捂住了他的嘴巴:“二少爷,别说。” 感受到唇瓣上那只香香软软的小手,陆行易眸光轻动。 他垂下眼,看向怀中娇柔可人的少女,嗓音温润:“我知你心中的苦涩,也清楚你在侯府的举步维艰,我只想要待你好,不让人欺负你。” 月光之下,男人年轻的面容,俊秀如玉。 云筝心乱如鼓。 她多希望时间能停在这一刻。 哪怕不是九姨娘,是一只比翼鸟也好,起码不再因为世俗桎梏,真的能与他双宿双飞,余生相守。 假山外的转角暗处,钱嬷嬷猫着腰,定定看向两人相拥假山的一幕。 真是诗情画意,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牛郎织,女再续前缘。 钱嬷嬷嘴角嘲讽地勾了勾,很快隐退离开了此处。 …… 正在对镜梳妆的赵明月,胡乱地拿起簪子插入发髻内。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她微瞥了两眼。 钱嬷嬷站在她的斜对面,拱手作揖:“三少奶奶万安。” “你们退下吧!” 几个候在一旁的丫鬟都被赵明月给驱走。 屋内只剩下了两人。 钱嬷嬷上前一步,附耳,压低声音说:“老奴方才看到九姨娘和二少爷两人在假山内抱在一起,难舍难分。九姨娘那个小贱人,怕是早已背叛了侯爷,与二少爷苟且在一起!” “二少爷?” 赵明月眼睛亮了。 第114章 二少爷与九姨娘私相授受 赵明月转头瞥了一眼身侧的钱嬷嬷:“你可看清了?” “老奴看得清清楚楚,正是二少爷与九姨娘私相授受。” 钱嬷嬷立即附和道。 赵明月轻的笑出了声,眼角溢出了得意之色,暗自松口气。 幸好不是行舟哥哥。 不过转而眼底划过一抹狠意,若真是行舟哥哥与这贱人…… 她一定要那云筝的命! 赵明月弯弯眉眼,指尖敲击着桌面,轻轻地拈起眸道:“她还真是大胆,竟敢在侯府里勾引二少爷,干出此等丑事,也不怕侯爷知道。” “是啊,老奴现在就去告诉大夫人……”钱嬷嬷忙不迭地说。 赵明月却叫住了要动身的钱嬷嬷,慢条斯理地启唇:“何必闹到姑母那头去,有些火还不够旺,我还想添把柴让这火烧得再大一些。” “三少奶奶这意思是——” “反正与竹澜院没什么关系,如今还只是搂搂抱抱的。所谓捉奸拿双,等日子长了,真跑到床上了,再喊人来捉,那才叫板上钉钉,罪无可恕。” 想到云筝那张狐媚子乱勾人的脸,赵明月就觉得一千一万个不顺眼。 只是可惜了,二少爷竟然看上了这等货色。 还真是不嫌脏。 赵明月拿起手帕在脸颊前轻掩笑意,遮完笑,眼缝溢出来冷嘲热讽。 一旁的钱嬷嬷全看在眼底,低下脑袋,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 另一头,云筝回到倚梅园,心口便直跳。 二少爷与她假山内相拥,让她怦然心动。可转而一想到要在花灯节那日,闹出那样大的动静…… 她又开始恐慌起来。 府中处处都是眼睛,若哪个瞧见了她是偷跑出侯府,定会告诉大夫人。 大夫人一知晓此事,满城张贴告示,再报官告诉衙门…… 等大夫人查到了她是被二少爷安排离府,偷人一事传开,她就彻底没了回头路。 云筝不怕辱了清白,成为全城议论,茶余饭后的笑柄。 她只是怕被抓回去,九条命都不够她保身的。 因着这事,云筝一整夜都没睡好,翌日一整个白天也都心神不宁的。 “府内上上下下都在忙活着过花灯节的事。” 小桃端着浣衣房送来的衣物,缓步进了屋内,“主子,我去瞧了,好些丫鬟都……” 眼见自家主子一大早醒来后,就一直坐在窗边出神,小桃小声问:“主子,您这是在想什么呢?” 云筝猛地一回神,回头看向小桃。 她要是走了,小桃怎么办? 小桃肯定会受此事牵连的。 可自己又没办法将她带走。 想到这,云筝忽的抱住了小桃,哑声哽噎道:“小桃……” 小桃被云筝这一举动吓了一跳,不解地问:“主子这是做什么?” “这府里处处赔小心,我过的艰苦,也只有你忠心陪着,我只怕——” “主子做什么,奴婢都会陪着,定不会背叛了主子。” 小桃憨憨笑道,“而且奴婢从不觉得苦,有主子在身边,便是最好的。” 云筝眼底一阵刺痛。 这样好的小桃,自己真能放心将她一人留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侯府里么? 可是,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 想到这里,云筝轻叹口气,“没事,你先去忙吧。” 小桃多看了两眼云筝红彤彤的眼眸,虽感到了一丝不对劲,又不好追问什么。 接下来两日,云筝都循蹈规矩地去伺候侯爷。 不过怀着心事,笑意变浅了些。 勇威候看出来她心事重重。 趁着日常按摩的功夫,他按住了她的手,问:“心情不好?还是又受了委屈?” 云筝并未提及侯爷答应她出府,却受八姨娘阻拦的事。 倒不是怕侯爷不给她做主,只是担心八姨娘心生恨意,又来找她麻烦。 况且她都要离开侯府了,何必再与那个八姨娘一般见识。 “侯爷,妾身只是近日偶感风寒,所以才有些精力不济……” 云筝说罢,小手如泥鳅一般滑从男人的大掌中溜走了。 勇威候眉头一皱,淡了声音:“感染风寒,可请了大夫?” 云筝顺势低下脸,心虚的不敢去看侯爷的眼睛。 勇威候以为她在侯府势单力薄,心中惧怕,不敢去求大夫。 如今他抱病在床,也无法替她做主撑腰。 勇威候叹息了声:“这几日你便在你院里好好休息,不必来伺候本候,待养好了身子,再来不迟。” 云筝眼底微动,抬眸道:“真的?” 勇威候点头,“本侯何时骗过你?” 云筝发现侯爷看着有些吓人,心却是热的,对她也是不错。 若她未被三少爷夺了初夜,也不会走到如今这步。 可这念头才起,她忽然又记起来,这侯府内的姨娘们阴谋阳谋,明仇暗斗,为了侯爷什么都做得出来。 云筝自从入府,就没有安生过几日。 即便靠了侯爷,一时的宠爱,日久天长,迟早会被遗忘在倚梅园内。 与其把心思放在男人身上,为了求生而讨男子欢心,不如离开侯府立出一番新天地来。 云筝呼出一口长长的浊气。 勇威候见她思绪如潮,也没打扰。 与这小娇妾相处得越久,勇威候越是发现,她不但生着一副花容月貌,说话细声细语的,做事也认真从不逾越。 他看到她便舒心。 “咳咳……” 勇威候眉宇一抬。 云筝立刻回过神,紧张地说:“侯爷?” “本候看你小脸都皱在一起,在想什么?” “没…没什么。”云筝讪讪笑了下。 勇威候深深看她一眼,道,“本侯还是喜欢你笑时的样子,日后多笑笑,莫要哭丧着脸。” 云筝立马道:“是,妾身不敢了。” 说罢,云筝就露出了一个极为难看的笑容。 勇威候看她笑得比哭还难看,浓眉拧起:“不用了,你这样笑,还不如不笑。” “那侯爷……想要妾身怎么笑?”云筝小声的问道。 勇威候淡淡道:“先下去休息吧。” 云筝眨巴了一下眼睛:“啊?” 勇威候摆了摆手,不愿让她继续待在这处。 云筝这才领会,欠了欠身子,出了门。 第115章 女人真是麻烦 离花灯节越来越近,侯府的节日氛围就更浓了。 云筝的心更是悬着,一日比一日的紧张。 为了不胡思乱想,便把心思放在了二少爷送的书上。 她看着书,静了静心。 不过小桃那碎碎念起来,又与她说起八姨娘的事。 “我听说八姨娘因为例份不够,又闹了一通,她身边几个仗势欺人的丫鬟到处惹事,如今谁见了那几个丫鬟都得倒着走,生怕被他们给盯上。” “这侯府日子艰难,因为主子没得宠,就在例份上作妖,管账的婆子还说什么八姨娘秉性醇厚,性子温良。” “她温良?明明前几日八姨娘因为例份就打了那婆子几巴掌,那婆子就是欺软怕硬,深知主子您一向温柔忍让,就故意给我们……” 小桃越说越委屈。 云筝这才抬眸,微顿表情:“少了?” “少了,倚梅园大大小小的吃食,使银子的地方多了,这些怎么够过花灯节?不行,奴婢得去找那几个婆子理论理论……” 云筝抓住了她的手,温声:“好了,扣了吃食扣银子,这一通下来是谁的手笔,你怎会看不清楚?” “你是说……” “除了八姨娘谁会如此恶意针对?”云筝淡了声音。 小桃更气了,气的红了眼睛:“欺人太甚,我呸,她纯良,厚道?明明就是个处处使绊子的黑心鬼。” “你骂一句出出气便好了,莫要在胡乱撒气了,这要是被有心人作祟,倚梅园又没安生日子了。” 大概看书静了几日,云筝的心也清静了。 只是一想到离开侯府的事,心中颇为紧张和后怕。 小桃听到云筝的话,只得咽下这口恶气。 “咱们过得真憋屈,要是能走就好了,就不必困顿日日煎熬,真是比油煎了还难受。”小桃在旁长长嗟叹一声。 云筝听到了心里,离开就好…… 她们很快就有出头之日了。 你瞧,窗外头的太阳都从乌云曾里探出头了。 不过这几日她总在想一件事,二少爷一个翩翩探花郎,日后如朝做官前途无量,什么高门闺秀,红颜知己找不到。 怎么就喜欢了她? 越是这样想,云筝越为日子发愁。 -- “欸?你这几日怎么跑到了酒楼,如今都娶妻纳妾了还不知收敛?” 齐明轩靠在软垫子上,眉头微绽,调笑了句,“若被你那后娘知道了,又该骂你混不吝,处处沾花惹草,不干正事了。” 闷闷不乐的陆行舟玩着骰子,眉间恹恹。 “瞧你臊眉耷眼的样子,是不是家里正头娘子不贤惠,心里郁闷?还是洞房花烛夜不够舒坦,想来外头找找刺激?” 齐明轩一把搂过陆行舟的肩膀。 两句话便让陆行舟心生烦躁来,“提她做甚?” “真是因为嫂子的事?”齐明轩顿了顿语气。 陆行舟掀起眼皮:“不是她。” 不是嫂子? 齐明轩不解,挠了挠下巴。 “不是嫂子?还能是谁?是那家姑娘扰乱你的心,让你这几日都宿在酒楼,莫非是前几日倒你怀里的那朵娇花?但我瞧你也不大喜欢呀……” “不是外头的女子。” 陆行舟抬起长指,捏了捏眉心:“她……反正她动不动的就恼了,爷哄了,什么都做了,明明先前还好好的,能笑能说,如今看到爷就恨不得吃人似的……” “难不成真要爷为她撑腰做主?若是平日爷帮就帮了,可那赵云澜是什么人,她又不是不知道,为何不能懂事些,少给爷添麻烦……” 他好似肯定一般,点头呐呐道,“女人,还真是麻烦。” 齐明轩听他一阵自言自语,也不知是在说楼里的娇花还是在说谁? “陆兄,不是我说你,一个姑娘而已,你怎么还真认真起来了?” 陆行舟一抬眸,淡声:“爷认真了?” 这话像是在问齐明轩,又像是在问他自己。 齐明轩道,“这还不叫认真,那什么叫认真?” 陆行舟抿着唇,不再出声。 齐明轩弯腰上前,脸对脸,眼对眼:“陆凶,你这魂不守舍的劲儿,真着了魂儿了?” 陆行舟瞥向他:“我着什么魂儿?” “先不说你前言不搭后语的,就冲你这自说自话的劲儿,就跟我家那位兄弟中了癔症一模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也……” 齐明轩话还未说完,陆行舟就起身离开了。 “欸,陆兄,怎么走了呢——” 齐明轩想要追去,又觉得心病还须心药医。 陆行舟这心病,估计还得去找那位心上人瞧去。 不过勇威侯府的瓜还真是有滋有味的,放着大理寺少卿之女不要,竟满心满眼别人,还真是一枝红杏出墙来啊? 要追究这大宅子里那等子腌臜事,那可得三天三日都说不完。 齐明轩顿觉口干,拿起一壶茶吨吨地喝。 他仰起头也不在意,没用茶盏,对着茶嘴就往口中倒。 直到肚子都要喝饱了,他这才抹净嘴,转念一想—— 欸,那心上人不会就是之前求他办事的那位吧? 打死嫖客的那个朱……朱炳刚? 事多繁忙,案子又多,他能记得住仅这一个。 还是因为陆行舟对此事上心的缘故。 齐明轩摸了摸下巴,琢磨着要不把卷宗拿出查查一家老小,说不定能找到陆行舟的心上人。 转念又想,罢了罢了,何必多此一举。 勇威候府的家事,他一个外人还是少插手,免得日后连个吃酒聊闲的对象都没了。 勇威候府,竹澜院。 “回府了?” 正在吃着鳜鱼汤的赵明月眼一亮,倏地看向了丫鬟。 丫鬟被拽到跟前,扯得生疼不敢有半句不是,只呐呐道:“是,是,三少爷从外头回来了。” “快,速速给我梳妆,我要去看看。” 赵明月连鲜美的鱼汤都喝不下了,起身便走到梳妆镜前。 丫鬟瞧她心急如焚的模样,立即下去准备。 “等等,把我之前那件苏绣缝制而成的衣裳拿来,我要穿着这件去见夫君。” 丫鬟立即点头忙着去找衣裳。 赵明月欣喜若狂,嘴都快翘到了眉梢。 第116章 除了我,谁会把你放在心上 书房。 陆行舟泼墨,宣纸一展,专注有神地挥过毛笔,袖翻如龙腾。 站在堂口的赵明月远远瞧着,心神荡漾,也不禁生出几分少女的娇羞来。 她素日没见过陆行舟严肃认真的样子,今日一瞧果真是俊美无双。 她身上穿着锦绣金丝衫,里面是苏绣的月牙白罗裙,这一套特意为了陆行舟穿给他看的。 也不知道行舟哥哥会不会喜欢。 赵明月含羞笑意满满,理了理发髻,整好领口跨过门槛进入了屋内,“行舟哥哥!” 书桌前的男人听到动静,看过来。 赵明月清了清嗓,细声夹着话:“这是厨房做的鳜鱼汤,知道你回府了,我立刻给你端来了。如今虽说不是鳜鱼鲜美的时候,但采买的丫鬟说,鳜鱼补身,夫君这几日不回府,想必也是劳累繁忙……” 说到这里,陆行舟低下脸不语。 赵明月立即使了个眼色给丫鬟。 丫鬟拿着食盒,忙递到了赵明月怀里。 赵明月拿起,放在了桌上,屉子抽出打开,将热气腾腾的鱼汤端到了陆行舟眼前。 陆行舟瞟了两眼,语气冷沉:“不用了,如今还未到晚膳时候……” “下午吃些食也是好的。” 赵明月立即倚到了他跟前。 陆行舟眉头一皱,言声呵斥:“你是听不懂话吗?” 赵明月捏紧了袖口,有心怼回去,但记起哥哥赵云澜的教诲,要温柔、贤淑。 硬生生将火气忍了下来。 “夫君这是怎么了?难不成在外头遇到了不爽利,就撒在我身上吗?” “让你出去便出去,废话那么多做甚?” 陆行舟烦躁不已,把毛笔一扔甩在了宣纸上。 他低眉冷嗤,“好好一幅字都被你毁了。” 暗讽她的出现毁掉了他的好心情。 “是是是,妾身一出来便惹夫君不快!” 明明还在为那一日打了九姨娘的事,对她没个好脸色! 虽说要忍,但赵明月越想越觉得气。 她本就是个暴脾气,见陆行舟始终没个好脸,干脆撂下话。 “呵,九姨娘的事让夫君与我置气这么久,夫君恐怕还不知道,那个狐媚子都背着父亲做了什么吧?” “父亲好歹是一家之主,她竟敢背着父亲月下私会二哥。妾身打了她的脸,还不是为了教训她不要勾引府里的爷们儿,难道妾身打错了吗?” “要我说,像她那样不安于室的贱人,便是打死了也活该!” 三言两语的说罢,赵明月瞪了一眼陆行舟,转身便走。 陆行舟却沉下脸,一把抓住她的手:“你说什么?” 兴许是被陆行舟那严肃的面容吓到。 赵明月心口微动,好似开闸一般全一股脑说了。 “是二少爷和九姨娘,钱嬷嬷看到的,就在假山那处,俩人搂搂抱抱,你侬我侬的,实在是没眼看……” 赵明月咽了下口水,“我想着九姨娘不但惹得你这般在意,还私下里勾引二哥,这样的人就该……” “住嘴!” 这声呵斥叫赵明月怔住:“……?” 陆行舟松开了她的手腕,沉声道:“为了二哥的名声,今日之事,不许对外泄露半句,否则我定不饶你!” 他的声音如同冬日的寒风,刺骨而冷冽。 赵明月被他那严肃目光吓得浑身一颤,“我……我知道了,我不会说出去的。” 说完,她匆匆地转身走出了屋内。 一出来就压低声音对丫鬟道:“夫君从未发这么大的火,你看到他方才那眼神了没,瞧着像是要把我生吞活剥似的。” “又不是我勾三搭四,谗言狐媚,他那吹胡子瞪眼的样子,搞得是我做了错一般。” 说到这里,赵明月满腹牢骚。 她怒气一上头,甩过袖子:“我是比不得那些狐狸精的巧言令色,但我也不信,我堂堂赵家嫡女,还能拢不住丈夫的心?” “少奶奶……” “别跟着我!” 赵明月狠瞪了一眼后头的丫鬟,步履匆匆地往外走去。 -- 深夜,晚风呼啸而过,月色明朗如稀。 倚梅园内,云筝倚靠在桌案上,她半边脸枕着手,正研读着二少爷的书。 上面还有二少爷龙飞凤舞的字迹。 看到这些字,她也不自觉想起那晚的月下相拥,也会像闺阁姑娘一般描摹着字迹,摩挲许久。 无声无息出现在窗口的陆行舟见状,眉头紧蹙,死死盯着云筝的脸。 只见屋内暖黄色的烛光下,她素面朝天,未环戴珠钗簪束,大概是即将睡下,一头黑发散落如瀑。 她手持着一本书,娇媚眉间流转笑意,眼底暗涌情愫,难掩春心。 似乎瘦了些,看着倒不如往日丰盈有肉了。 云筝只觉得面上被人盯得紧,飕飕一阵凉意袭过脖颈。 她缩了缩脸,下意识抬眸,便看到黑暗之中那道炽热的目光。 “三少爷……” 云筝一惊手中的书也落在了桌上。 陆行舟翻窗入内,大步流星走去。 弯腰捡起那本书,稍稍一瞥,便认出是二哥的字迹。 陆行易一手楷书,写得工整清晰,遒劲有力。 云筝一顿神,慌张的要去抢:“这是妾身的……” “你大字不识一个,竟还读起了诗经?” 云筝脸色一白,抿唇不语。 他拽起了云筝的手臂,冷声道:“这书哪来的?自己买的,还是旁人送的?” “自然是妾身自己买的。” “撒谎,这上面批注的字明明是二哥的。” 他自小与陆行易一起长大,不会连这字迹都看不出。 云筝吓得语塞,直直看着陆行舟,眼眸晶亮闪烁其词。 “不是……三少爷,不是二少爷送妾身的,是妾身捡到的,本是想要还给二少爷——” “事到如今,你还在撒谎?” 陆行舟冷笑一声,大掌牢牢攫住她的下巴,“小娘果真是厉害,竟敢勾搭起我二哥了。” 他手上用了劲儿,云筝被捏得生疼。 她偏过脸,咬唇道:“我没有……” “没有最好。” 陆行舟并未松手,面色沉冷道,“小娘入府才一年,有所不知,我二哥心中一直有个意中人。” “他之所以对你好,又是送你书,又是替你解围的,不过因着你长了一张和那人相似的脸,不然就凭你这般卑贱的身份,也配得上被我二哥喜欢?” 望着她渐渐失了血色的苍白小脸,陆行舟眼底闪过一抹晦色。 他喉头微滚,低下头,在她耳畔轻咬了下。 “云筝,除了爷会施舍你几分恩宠,又有谁会把你放在心上?” 第117章 二少爷的替身 云筝讷讷出声:“不是的……” “不是?小娘不会以为二哥对你真是一片赤忱真心?还是你自觉能高攀二哥的?你这相貌是出众,可除了一张脸还有何资本?” 陆行舟故意挨得近了些,乜着她,冷笑。 “二哥骗骗你,你就托付真心,以为是你的良人,殊不知你被耍得团团转,被人卖了还不知。我劝你最好放聪明一些,莫要再对二哥有非分之想。” 字字句句,宛若锥心。 原来二少爷从未把她放在心上过,只是把她当作了替身。 云筝小脸彻底失了血色,红了眼眶,泪水在眼眸内打着转。 “你哭什么?难不成真想要让二哥娶你?” 看她眼泪簌簌掉落,泫然欲泣的样子,陆行舟愈发不满,嗤笑道,“一个妾侍,也敢妄想侯府的少爷?谁给你的胆子。” 云筝心口如针扎,密密麻麻地痛。 她看了眼陆行舟,忍着眼泪道:“妾身……妾身没有,妾身自知身份低微,从不敢肖想两位少爷。” “你有自知之明最好。” 云筝一言不发,死死咬着唇瓣。 她心口难忍悲痛,可也不敢表露在脸上,强忍着泪水。 这楚楚可怜的小模样,不知还以为是他欺负了云筝。 陆行舟黯淡眸色,她就这般喜欢二哥? 竟为二哥流了这么多泪,还真是痴心一片,情深似海啊! 陆行舟拉上窗棂,目光落在了云筝脸上,道:“你喜欢二哥多久了?” “二少爷宛若清风朗月,妾身岂敢觊觎二少爷……” “不敢?那本《诗经》怎么解释?” 他毫不客气的质问,让云筝心底蔓延出了悲愤。 她攥紧拳头,压着怒:“三少爷问这些做什么?妾身就算真的对二少爷有情,跟三少爷又有何干?” “你这是承认了?” 陆行舟忽而凑近,捏住了她的下颚,“爷难道不够疼你,还是喂不饱小娘,竟叫小娘饥渴难耐如此?” 云筝偏过脸:“你何必这般折辱我?” “这就叫折辱了?” 陆行舟轻呵了一声,“看来今晚爷得好好教教你,让小娘知道,什么错是不该犯,什么人是不该惹的。” “三少爷,你要做什么?” 云筝心里咯噔了一下,立即推开了陆行舟拔腿要跑。 陆行舟遏止了她的手腕,拉到怀中,一把将她按在了床上。 被按在床上的云筝挣扎着想要逃脱,猩红赤目,咬碎了后槽牙狠狠道:“妾身宁愿一头撞死在这里,也不想和你继续这段见不得人的关系!” “见不得人?你和二哥的关系就光明正大吗?” 陆行舟死死把她抵在软榻上, 那娇躯乱颤,压出一道道红痕,可陆行舟并不满足,反倒是更加肆无忌惮,直接撕开了她的衣襟,大红肚兜此刻暴露在空气中,霎时一片旖旎雪色,明艳动人。 榻上的云筝不得动弹,床榻吱呀吱呀地发出了声响。 陆行舟唇瓣抿紧,如墨般的丹凤眼噙着一抹阴笑,他直接别开了两条腿,齐齐地跨在了肩膀上。 两条白皙赛雪的纤长细腿,此刻圈住了他的脖颈,往身前一提。 云筝霎时被他拉至眼前,吓了一跳:“不,不要!” 男人却是充耳不闻,目光幽深打在了云筝的脸上。 “三少爷,我和二少爷真的什么都没有……” 云筝凄厉的哭喊并未让陆行舟有丝毫动容,他只是顺带着亲吻上来,一口一口的小啄安抚着。 “不要……妾身不要……三少爷,妾身真的不想再重蹈覆辙了,您娶妻纳妾,如今人生圆满,为何还要招惹妾身!” 云筝唔唔地发出呜咽声,只听到他含着嘴,所有的话再次淹没在了喉咙内。 口腔内被他的大舌侵占,猛烈的攻势撬开了贝齿,继续进攻着。 直到看到她眼角滚珠般落下的一颗热泪,那双清亮的乌眸,此刻好似丢了魂儿般,满是绝望。 陆行舟眼底掠过一丝难忍的暗色。 也不忍心继续再强加云筝,离开了她甜丝丝的唇瓣。 少女唇瓣已经被亲得发肿通红,她不再看他,只是麻木地别开了脸。 陆行舟心口一沉,压低了声音:“你若乖些,爷怎会弄疼你?” “你滚开!” 云筝依旧强硬,颤抖着身躯,失望透顶。 陆行舟心底那点子心疼,霎时烟消云散。 “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敢这般与爷说话?” 这回没有了一丝疼惜,褪下绔裤,径直沉下了腰。 云筝痛得缩成了虾,想要挣开,却被狠狠地拉到了身上,死死压着继续。 反复折腾下,云筝难受,眼泪儿好似不要钱的狂落。 被压在榻上的她已经不知天地何物,快要昏厥了。 她疼的两手搂住了陆行舟的后背,指甲刮出一道道血痕,心口满是怒火。 只想着把满腔的怨怼和怒火都发泄在这个混蛋男人身上才好。 但到后面,她也渐渐累了,麻木的她也开始被带动起来,天地旋转,忽上忽下,不知从何开始就被翻到了陆行舟的身上。 她撑着陆行舟的胸膛,咬着唇,全身酥麻早已忘记方才的恨。 不知不觉,到了白天。 云筝醒来时,窗外的阳光洒在了脸上,她衣衫不整,散乱成花瓣般,躺在一双长腿上。 陆行舟半倚着身体,靠在床头,他胸口敞开,满是吻痕,刺眼灼目。 昨晚…… 云筝垂下眸,又悔又恼。 可她能怎么办? 陆行舟强要,她便是百般抗拒,力量悬殊下,也不得不从。 二少爷对她好,是把她当做旁人的替身。 而三少爷则是为了满足心中的欲望。 她算什么? 一个物件儿,想要便要,想弃便弃? 可怜旁人对她施舍一点好意,她便心生欢喜,以为终于遇到了真命天子,以为终于有所依靠,不必再过这种日子。 还不是次次失望,一败涂地。 云筝啊,云筝…… 你这条命留着做什么,反正给谁都一样。 心灰意冷的云筝眼底没有了神采,麻木地躺在男人的腿上。 阳光落在脸上,她只觉得自己阴暗得好似地沟里的老鼠,根本配不上这璀璨烈日。 还不如永远活在阴影里。 陆行舟并未发现云筝的情绪波动,他只以为这小丫头累了,才不闹了。 又或者是,她知道真相后,也明白了。 这府中她唯一能依仗的,只有他陆行舟。 第118章 狂吠的疯狗 如今知晓真相了,她应该不会再想二哥了吧? 思及此处,陆行舟刚要开口,门口传来敲门声。 “主子,奴婢从厨房那里要到了一些吃食,今儿个厨房还算大方,给了几个鸡蛋,比往日那清汤寡水要好多了。你近日瞧着都瘦了……” 陆行舟黑眸微转,低头看了一眼失神的云筝。 “爷走了。” 云筝不语。 男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钻过窗棂离开了屋内。 他一走,云筝轻松了不少,悬在心口的郁结也全然泄了出来,伏在床上闷闷地哭泣着。 听到屋内的动静,小桃立即推了门进入。 她跑到了床头,看云筝这浑身青紫好似被折磨过,立即忧心如焚:“主子,您怎么了?” 云筝泪眼婆娑地抬起脸,抱住小桃,“小桃,我……” 她埋在小桃的肩膀上哭得撕心肺裂,肝肠寸断,直至气竭抽泣。 小桃拍了拍她的后背:“主子哭一场,心就不疼了,再艰难的日子都有奴婢陪着。” 云筝心尖淌过一丝暖流。 她痛哭一场,已经心死了。 不打算离开侯府,认命了。 小桃瞧她沉默不语,双眼肿如核桃,打算说些笑话哄她开心。 可云筝只让她把饭留下,出去。 “那主子身上的伤……” 云筝道:“都是被虫子叮咬的,你回头找来驱虫的草,今日之事不要告诉旁人。” “是,主子。” 小桃不敢说什么,点头道。 …… 这几日云筝告假,没去伺候勇威候。 赵氏特意让大夫来看勇威候。 大夫一到屋内,就抱起药箱,开始诊脉起来。 床边围着一群姨娘,满脸殷切。 几双眼睛都看着勇威候,唯独少了九姨娘。 勇威候薄唇微启:“怎么不见九姨娘?” “九妹妹她告假了,好像得了病,怕给侯爷带来病气,就没来。”八姨娘率先出声道。 “告假?她怎么了?” 八姨娘见侯爷如此心疼九姨娘,不满地攥紧了手帕:“指不定是偷奸耍滑,不想来松涛苑伺候侯爷了。” 勇威候蹙眉,“胡说,那丫头伺候本侯一年,怎么会在此刻懈怠。” 八姨娘冷哼了声,有些许骄纵。 姨娘们都把心思放在了侯爷身上去,都快忘了还在诊脉的大夫。 倒是赵氏先出声,问起侯爷的身体:“如何了?” 大夫摸了摸胡须:“调理得不错,加上按摩已经恢复了九成,老夫再施针两日,应当便能痊愈。” “那真是太好了,多谢大夫。” “不必客气,这都老朽分内之事。” 赵氏递去眼神,让两个丫鬟过去送大夫。 其他姨娘也都纷纷走出了屋内。 赵氏原本想贴身侍奉的,却被勇威候无情拒绝了:“你掌管阖府大小事,不必劳心本侯。” “如今是紧要关头,侯爷眼见着就能恢复了,我想着……” “出去!” 勇威候有些不耐,直接道。 赵氏脸色黯淡了下去,不甘心地退出了屋内。 一出来便听到了八姨娘和五姨娘各执一词。 “你莫不是九姨娘的一条狗,怎么对那狐媚子如此上心?” 八姨娘本就揣着怒火,只能发泄在五姨娘身上。 五姨娘脸色沉沉:“八妹妹,你这话就难听了,什么猫啊狗的,大家都是妾,谁也不比谁高贵,妾身若是狗,那八妹妹是什么乱吠的疯狗吗?” “你!” 八姨娘怒火急上心头。 “侯爷快好了,你便急成了热锅的蚂蚁,怎么……侯爷好了你就不必独守空房,寂寞难耐了?” 五姨娘本是个亲和之人,不愿与人为敌,但不代表她真就是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吵什么呢?” 从屋里出来的赵氏手串着佛珠,目光落在两人的脸上,“侯爷正休息着,你们还在门口吵嚷,生怕惊动了侯爷是吗?” 八姨娘和五姨娘两人都低下头:“妾身不敢。” 赵氏心烦意乱,扫了一眼两人,便甩袖离开。 八姨娘咽不下这口气,心想九姨娘那个狐媚子怎么可能病了?说不定就是装的。 她眼底划过一抹精明,冷瞥了一眼五姨娘,转身气冲冲离开了。 五姨娘没和她一般见识。 两人分道扬镳后。 八姨娘径直去了倚梅园。 她一进来就四处张望,看到屋内门窗紧闭,不禁生出一丝好奇。 这个九姨娘竟敢不去看侯爷,还在倚梅园装病,到底有没有把侯府放在眼里。 真以为得了侯爷欢心,就可以随处撒野了? 八姨娘越想越气,直接闯到院内,扯开嗓子道:“九妹妹,听闻你病了,我特意来瞧瞧……” 她佯装一副不知情的模样,推开门,直奔屋内。 云筝此刻正躺在床上,被吵醒,惺忪睁开睡眼。 是八姨娘。 她来做什么? 云筝心中暗想,从床上起身,没什么好脸色:“姐姐怎么来了?妾身感染风寒,不敢传染给姐姐,姐姐还是出去吧?” 她的的确确是病了。 因为陆行舟告知的那番真相,云筝大病了一场。 她浑身冒着虚汗,躺在床上也不想动弹,面颊苍白好似一块冷玉。 八姨娘冷笑着:“谁知道你是真病还是装的?别忘了侯爷的病是因你而起,如今你还未撇清嫌疑就偷懒不想去伺候侯爷,你当侯府是你家,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实在是病得太重,不敢去松涛苑传染给侯爷……” “借口!你这狐媚子就是恃宠而骄,不知天高地厚!” 第119章 寻死的念头 八姨娘说着便去扯云筝的手,要把她从榻上拉下来。 云筝忙拽紧了被子,据理力争。 “八姐姐,你这是没处撒火,想要把火气撒到倚梅园吗?” 八姨娘狠狠一笑,“就算你去和侯爷说,我也不怕你,你一个被卖进来的小妾,我想打便打,想骂就骂,就算今日把你打死,你又如何?” 云筝心底微泛苦涩。 她的命就和纸一样薄,谁都想糟践她。 脑海中浮现入府后被百般欺辱的一幕幕,她心如刀割,早已没了生的指望。 罢了。 不就是要她这一条命,横竖反正都没了活的意义,不如就将这条命赔给她。 云筝拔下发髻上攒着的素绢花绞丝银簪,刺向了脖颈处:“八姐姐不是想要我的命吗?” “我给你就是!” 云筝眼底坚定,抱死决心。 脖颈处刺出大颗大颗的血珠,滚滚落下,顺着颈窝沾染到了锦缎棉被上。 惊得八姨娘吓倒在地上。 循声赶来的小桃见此情形,扑到了云筝怀中:“主子,你别这样……” “让我死去,让侯府好好清静清静!” 云筝推开了面前的小桃,高抬起银簪就要刺下去。 这时,门外传来一道呵斥。 “住手!” 云筝泪光闪闪,瞥了过去竟是二少爷。 她顿觉可笑,他怎么来了? 难道还是为了送她出府一事? 可事到如今,她出府也不过是为旁人的替身,那又有什么意义。 云筝闭上了眼,加重了力道。 心口的疼痛,已经让她忘记了脖颈处的疼痛。 她只想解脱。 八姨娘看她寻死觅活的,心下一惊,吓得别开脸,不敢去看。 这九姨娘莫不是疯了吧?! 幸好陆行易大步上前一把夺下了银簪。 银簪落在地上,他箍住了云筝的手,示意小桃:“去找大夫。” “是,二少爷。” 小桃也被吓坏了,火急火燎地跑了出去。 八姨娘鬓角直突突,忙为自己开脱:“二少爷,妾身不是故意的,只是听说九妹妹病了,便想要来照看一二,谁知九妹妹忽然激动起来,竟说出寻死的念头,正值花灯节,也不嫌晦气。” “若没有你挑唆,九姨娘会无缘无故地寻死?这件事和你脱不了干系,我会回禀父亲……” 八姨娘原以为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现在看二少爷这话,是不会轻易揭过了。 不行,她可不能让九姨娘握住了把柄。 八姨娘正琢磨着如何开脱,外头传来一阵匆匆脚步声。 动静闹得这样大,赵氏也闻讯赶来。 “大夫人……” 八姨娘欲要行礼,却被赵氏一把推开,直接走到了床前。 二少爷正捂住云筝的脖颈,而云筝整个人已经昏了过去,小脸惨白,血好似止不住一般从指缝流出。 如花娇弱,惹人疼惜。 见此惨状,赵氏眉头紧皱:“八姨娘,这是怎么回事?” “不是妾身,是她……她忽然犯了疯病闹着要死,拦都拦不住。” “那你为何会出现在倚梅园?” 赵氏几个眼刀甩了过来。 八姨娘低头不语。 “大夫人,我和八妹妹从松涛苑出来时,真真切切听她说了九妹妹是故意装病,不想来看侯爷。” 五姨娘趁机报仇,想要狠狠出一口恶气,“说不定是她怀恨在心,逼死了九妹妹?” “你这个贱人血口喷人,我怎么可能逼死九姨娘?她可是侯爷心尖上的人,若我逼死她,那妾身还怎么在侯府安身……” 两人不相上下的激烈骂着。 陆行易耐心所剩无几,一向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也发了火:“吵什么吵?大夫呢!” “来了来了。” 大夫被挤在外面进不去,只拿着沉甸甸的药箱,朝里层挥手。 这时,人群才移开一条路来。 大夫走到了床畔处,俯下身就开始给云筝处理脖颈处的伤。 “幸好簪子没插得太深,没什么大碍,止血即可。” 大夫边处理伤口,边对陆行易道。 八姨娘白了一眼床上的云筝,冷笑了声:“她怎么可能真去死,不过是吓唬人罢了。” “你还在这里说风凉话?” 陆行易怒扫向了八姨娘。 八姨娘惊得打了个冷颤。 她立即委屈:“二少爷,妾身什么都没做,您亲眼瞧见的,是她自己拿着簪子要寻死的……” “谁知是不是你说过什么,刺激了九姨娘。” “冤枉,妾身就是来看望九妹妹的,素日里也对九妹妹照拂有加,怎么会干出这等丧尽天良的事来?” 八姨娘赶紧辩解道。 陆行易俨然不信,冷声道:“你去父亲那儿解释吧!” “妾身……妾身真的没做什么,二少爷如此咄咄逼人,就算是府衙知州断案,也不能连一丁点解释都不听吧?” 八姨娘盈盈泪眼地看向陆行易。 陆行易冷着面色:“你若继续哭闹,我让人把你拖出去……” “那九妹妹又不是天仙,不过你的小娘,你为何对她这般好,死揪着妾身不放?” 赵氏听到这话,眼皮子一跳。 她想到了之前陆行易为云筝买茶垫银子的事,不禁肃了面孔:“八姨娘,你说这些话,是想要侯府蒙羞吗?一个小妾怎么可能和二少爷沾染了关系,若你再胡言乱语,休怪我家法伺候。” “不是的,大夫人!” 八姨娘忙跪着,爬到了赵氏的裙摆下。 “若是二少爷和九姨娘没有私情,为何这般替九姨娘说话,还出现在倚梅园内?这可是府内女眷的屋子,他一个男子怎可随便出入?” “妾身只是觉得蹊跷……” 八姨娘补充了一句。 赵氏蹙眉,看向陆行易:“行易,真是这样吗?你如今还待礼部授官,若做出这等丑事,被老爷知道,恐怕……” 话音未落,一道慵懒嗓音从外围横插了过来—— “怎么可能?二哥一个看书都看傻了的呆子,向来洁身自好,怎会去招惹九姨娘?” 第120章 讨厌你 八姨娘见到陆行舟从人群中大步而来,花容失色。 “八姨娘不会觉得我二哥和我一样,是个纨绔散漫的公子哥儿?你这般诋毁我就罢了,何苦要牵连我二哥?” “这侯府还轮不到你一个小妾说嘴,颠倒黑白,若是毁了我二哥的清誉,拿你这条小命都赔不起。” 说到这里,陆行舟视线落在了陆行易的脸上。 他眯起眼眸打量了片刻,又冷冷乜向八姨娘:“九姨娘被你逼得要自寻了断,你却反倒把屎盆子扣在我二哥身上。” “你可知我二哥与裕王家的宜阳郡主早已倾心相许,怎么到你嘴里,变成了和九姨娘私相授受?” 陆行易脸色一黑,没想到陆行舟会反将他一军。 他目光斜觑了一眼陆行舟,又看向了床上的云筝,思来想去,只好妥协,并未否认。 只面无表情地看向八姨娘,“八姨娘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八姨娘支支吾吾,不知该如何反驳。 陆行舟懒散出声:“这样吧,二哥你不如早日娶了宜阳郡主,这样旁人也不敢指摘你和九姨娘了,省得传出一些难听的话,不仅败坏了侯府的名声,还连累了父亲的官路,这可不好。” 陆行易眸色一沉。 自家这位好弟弟哪里是帮忙,分明想要将自己和宜阳郡主绑定。 眼下火烧眉头,八姨娘怀疑他和云筝偷情,迫在眉睫,他只得硬着头皮:“两家婚约并非我一男子做主,也得裕王府同意才是。” “二哥人中龙凤,上回打马游街,满京城的贵女芳心都叫你勾了去,若你有结亲之意,还怕裕王不同意?” 陆行舟笑了笑,见陆行易皱起眉,这才见好就收,睇向八姨娘。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妾身……妾身……” 八姨娘低下头,扣着手指咬唇不语。 “既然无话可说,那便请主母去禀告了父亲,由父亲决定八姨娘的去留。” 八姨娘猛的抬脸:“三少爷,妾身不过是误会了二少爷,挨板子,闭门思过都行,如何就到了决定去留的地步?” “你心术不正,拈醋生事,屡次欺辱九姨娘,扰得后宅不宁,桩桩件件哪一件委屈了你?” “若不赶你出府,难不成让府内都学着你仗势欺人?” 陆行舟故意拔高了话音。 为的就是震慑八姨娘。 不过最大的原因还是八姨娘怀疑了云筝和二哥。 此事不能声张,如若不赶出府,恐会再生出事端。 陆行舟此举是为了保住云筝。 他也不清楚自己做这些是为了什么? 云筝醒来也不会念他的好,反倒气呼呼跟河豚似的,处处和他针锋相对。 他叹息了声,看向了床上昏迷不醒的云筝。 赵氏也发话了:“既然三哥儿已经决定要禀告老爷,那就先问问老爷如何定夺,不过八姨娘毕竟是府里的老人,如此苛责严罚,未免太小题大做了。” 她拂着手里的佛珠,佛面蛇心,满口莲花。 陆行舟轻呵了声:“打发一个妾室而已,算什么小题大做?” 赵氏:“……” 事情有了个初步定论,来倚梅园看热闹的人也纷纷散了。 众姨娘目睹今日一事也都不敢再搬弄是非了。 毕竟有八姨娘这个前车之鉴摆在这。 八姨娘被关去了柴房,赵氏还没有发落她,打算先问过侯爷。 而屋内空了后,躺在床上的云筝缓缓醒来。 小桃一步不离地在床边照顾着,生怕云筝醒来再犯傻事。 “主子,你不知道方才三少爷替你做主,严惩八姨娘,若是八姨娘此次真能被赶出府,你以后就不必再受她的欺负了。” 小桃边说,眼泪边簌簌落下:“你日后切莫再做这样的傻事了,奴婢真是吓了一跳。” 云筝抬手,摸了摸脖颈上的纱布,眉头微拧:“这是……?” “大夫来过了。”小桃道。 云筝伸出手,示意小桃扶她一把。 小桃把她扶起后,赶紧端了杯茶水,递到云筝面前:“您喝水。” 云筝瞥向茶杯的热水,片刻愣神后道:“这水太烫了。” “奴婢给你吹吹。” 云筝嗯了声。 她如今心如槁木,再没什么能牵扯她的情绪,余光淡淡一扫,却看到了窗外头好似一道黑影掠过。 云筝咳嗽了声,说:“你先出去吧!” “可是茶……” 云筝低垂下眸。“我想一个人静静。” 小桃这才离开了屋内。 门外的黑影很快钻进了屋内。 能夜入闺房的只有三少爷了。 云筝抬起眼眸,看向他:“你来做什么?” “你是因为二哥心上人并非是你,才想到拔簪寻死?”陆行舟死死盯着她问。 云筝懒得抬眼,随口答道:“是。” “原来,你真的喜欢上了二哥。” 云筝抿了抿嫣色红唇,不说话了。 陆行舟眼底愠怒,薄唇微启:“一边勾搭着二哥,一边与我温存,你怎就如此下贱?” 云筝听到这话,眼底触怒。 “怎么,被爷说中了?” “是不是在爷不知道的时候,你已经给了二哥?说,你到底睡过几个男人……” “啪!”的一声清脆。 云筝一巴掌扇了上去。 陆行舟被打懵了。 他黑脸,拽起了云筝的手臂,紧紧地攥着,哑声道:“为了二哥,你连爷都敢打了?” “你松开我!” “松开?你这小浪货脾气见长,打了爷一巴掌,爷得讨回来才行。” 说罢,他将云筝翻身按在床上,照着屁股就摔了两巴掌。 云筝屈辱地咬紧牙关,被箍着的两手都攥在了后背,好似囚犯一样被押着。 可臀部上抬,腰背凹凸有致,莫名的引起了陆行舟的欲火。 他眼底目光忽明忽暗,大手袭入了衣衫内,凉得云筝小身板一僵,猛然看向了陆行舟。 陆行舟面无表情:“这个姿势,爷还没试过。” 云筝先是惊怒,而后想到了什么,空洞了双眸,随便道。 “三少爷既想试,那便试吧。反正妾身这条贱命无关紧要,随你怎么欺负,玩死了,妾身也解脱了。” 她没再挣扎,而是顺从了陆行舟。 陆行舟眼底起伏一丝异色,顿觉无趣,松开了云筝的手,冷嗤:“你这病猫模样,爷也没兴致,等你好了再算账。” “随你。” 云筝躺在床上,冷冰冰道。 陆行舟目光微暗,沉声道:“你这么厌恶我?” 第121章 看命吧 “是。” 云筝如今连恭敬都算不上,直接翻了脸。 陆行舟怒火烧冲出眼眶,冷硬语气道:“怎么,如今连侯府的规矩都不放在眼里了吗?” “惹恼了三少爷,是妾身不对,妾身给您赔罪。” 她怏怏起身,欲要作揖。 那随心所欲游魂一样的举动,让陆行舟泄了火。 本挂在嘴边的斥骂也哽住了。 “为了二哥,你竟违抗我?” 陆行舟眸色晦暗无光。 云筝却毫无情绪,失去了灵魂的木头,一言不发。 陆行舟见状,甩袖,撂下了一句话。 “你心心念念的二少爷在你昏迷不醒时,同大夫人说,他心中已有宜阳郡主,眼里容不下别人,我劝你还是趁早打消不该有的念头。” 伏在床上的云筝并未出声,遥遥望着离去的陆行舟,自嘲地提了提嘴角。 宜阳郡主,当日出府与二少爷买衣裙时,与他们争抢的那位郡主。 原来二少爷心尖上的人是她啊! 云筝轻呵了声,决定放下了这些,往前看。 反正她早已被卖给了侯府,名义上已是侯爷的姨娘。 等到侯爷痊愈,她自然是要侍寝的。 到时候同房发现她已经失去了贞洁,怎么都是死路一条。 不过早死晚死的结局。 她闭上了眼,就像是涛涛大浪的一扁舟,一个浪打来,她就慌乱了阵脚,很快也会被浪潮盖过,再也没了声息。 - 云筝闹死的事,很快便在侯府传开了。 松涛苑噼里啪啦地摔碎了一盏玉盏,发火的正是一家之主,勇威侯。 勇威侯看向跪在地上的八姨娘,握住了紫檀木椅上的把手,胸口一股一股的,显然动了怒。 “本侯平日难道还不够宠你?你倒是大胆,跑去倚梅园找麻烦,那丫头得罪了你哪里,能让你下如此毒手,差点逼死了她。” 八姨娘匍匐在地上,泪光颤颤地哭道:“妾身…妾身没有……” “事到如今,你还敢狡辩?” “……”八姨娘对上勇威候的目光,霎时噤声。 “未来三月,你好好闭门思过,严令禁止踏出院内一步,若再做出这样混账的事,打了发卖了事。” 勇威侯雷霆怒火发完后,胸口起伏这才缓缓停下,他靠在椅子上深深吐出一口浊气。 下首的八姨娘见侯爷并未赶自己出府,暗暗松了口气,又小心翼翼地问:“难道九妹妹同侯爷说了什么……” “怎么?你还记恨着九姨娘?” 勇威侯摄人的目光投向了八姨娘。 八姨娘惶恐摇头,立即解释:“不是的,侯爷……” “不是?本侯的话你这么不放在心里,看来是要家法伺候了?” 勇威侯烦躁的抬起手,扫了两眼门外的侍卫。 侍卫立即进入屋内,拖走了八姨娘。 八姨娘挣扎道:“侯爷,妾身知错了,妾身再也不敢了,求你放过妾身这回吧!” 她这几日睡在柴房内,蚊虫叮咬,潮湿阴暗,处处都是老鼠啃食木头的吱吱声,惊吓得她几乎没敢合眼。 就连送菜的丫鬟都给她送了难以下咽的发霉馒头。 八姨娘一口都吃不下去。 这几日饿得肚子空空,睡得颤颤巍巍。 自从入了侯府,她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 不曾想因为九姨娘竟然被关在了柴房。 心里对云筝的恨意滔天,只是如今,早知又惹得侯爷发怒,她就不该多那一句嘴。 如今后悔也晚了,八姨娘拼命地嘶吼着:“求侯爷大人有大量,别跟妾身一般见识,妾身再也不敢欺辱九姨娘了!” “你若是安分守己,本侯也不会这么兴师动众地罚你。” 八姨娘赶紧附和:“是,妾身知错了,以后一定守规矩,绝不会再针对九妹妹了。” “你们退下。” 八姨娘也是个妙龄女子,虽说新来的云筝比她更加年轻漂亮,可在侯府也是一朵娇艳的花儿。 再加上曾经被宠幸过,勇威候心里也是有八姨娘的。 不过八姨娘长相虽美,心思却多了些,做事也毫无章法。 在云筝还没来之前,勇威候尚且能忍受,睁只眼闭只眼。 可被云筝照顾了这些时日,妾与妾之间,哪个把他放在心上的,勇威候心里头明镜似的,清楚得很。 自然是会偏袒云筝一些。 所以在得知八姨娘险些逼死云筝,他震怒不已。 不过现下瞧着八姨娘可怜兮兮的求饶,念在以往的情分,勇威候打算再给她一个机会。 “你去倚梅园和九姨娘道歉赔罪,和和美美还是姐妹一心,如若再干出欺辱九姨娘的事,本侯一定将你赶出府内,发卖了事。” “是,是……” 八姨娘忙点头。 她恍惚着站起,腿软走出了松涛苑。 联想到刚刚差点要挨板子,这府上侯爷看重的东荣,福来两兄弟打板子是最厉害的,一板子下去,男子都受不住,她一个娇滴滴的女子怎么受得住。 幸好侯爷高抬贵手放了她一马。 不然若挨了板子,这条命还不一定能留着。 唯恐侯爷降罪,八姨娘不敢耽误,立刻赶去了倚梅园。 一到倚梅园,八姨娘扫了一眼正在院内刺绣的云筝,二话不说地作揖,道歉:“我不该施怒于九妹妹,害九妹妹以死相逼,我知错了,求九妹妹大人有大量,原谅我这一回吧。” 往里八姨娘都是耀武扬威,处处欺负人,头一回见到她态度卑微的认错模样。 小桃冷哼了声:“八姨娘贸然前来,不知道是来道歉,还是又揣了什么心思想陷害我家主子,怎么,是嫌柴房的日子还没住够吗?” “不,不是。” 听到这话,八姨娘脸色白了三分。 小桃看她如此恐惧,顿觉高兴瞥向了正在刺绣的云筝。 第122章 八姨娘负荆请罪 云筝面无波澜,放下了针线,语气微凉:“八姐姐道歉,妾身岂敢当。” “那九妹妹这是原谅我了?” 云筝没答。 她性情虽软糯,也不代表能被人连连欺负,还能不长记性的原谅。 在侯府过这样水深火热的日子,从未有人给她做主过。 如今八姨娘终于肯道歉了,她或许应该大度容人,不与对方置气的。 可凭什么呢? 就因为她不争不抢,就活该受人欺负? 见她冷漠不语,八姨娘面色难看了起来:“九妹妹若是不原谅我,我就跪在这里……” “你若想跪,便去跪着。” 云筝丝毫没反应,淡淡道。 八姨娘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只得压着憋屈,再次道:“自打九妹妹被纳进侯府,做姐姐的非但没有照顾你,还时不时冷嘲热讽,怠慢轻看妹妹,妹妹恨我是应该的,可再大的过错,也不能亲眼看着我去死吧?” 听这要死要活的一番话,云筝心下不禁冷笑。 “八姨娘搞清楚,你可以道歉,妾身也有权利不原谅,怎么现在还以命威胁我原谅?” “何况你是真心还是假意未可知,可妾身是真真去过鬼门关走一遭,如今你阴沟里翻了船,就想要轻轻揭过,那可不行。” 云筝也算是硬气了一回。 一句话让八姨娘气得牙痒痒,可她如今负荆请罪来的,又怎敢和云筝翻脸。 如若再激怒九姨娘,侯爷可不会轻饶了自己。 “那妾身一命抵一命,这就去死……” “死也不要死在倚梅园里,外头有树能上吊,侯府有湖可以跳,怎么寻死不行?” “何必闹在妾身面前?” 云筝说罢,眼神示意了小桃,“送客。” “八姨娘,我家主子需要休息了,您请吧——” 小桃横在了云筝面前,把八姨娘给赶了出去。 被关在门外头的八姨娘气愤怒吼:“你这个小贱人,不就是仗着侯爷的宠爱吗?若是没有侯爷撑腰,你有什么资格骑在我头上说话。” 骂骂咧咧一番,八姨娘气愤离去。 云筝则是坐在桌边沉思。 良久,她抬起眼,视线落在了小桃身上:“八姨娘此番前来道歉,是因为侯爷?” “奴婢,主子这就去问问。” 云筝嗯了声。 不一会儿,小桃回来了。 她急喘喘地拿起一盏茶大口喝下,咕咚咕咚地喝饱之后,对云筝说:“主子有所不知,你昏迷那阵儿,八姨娘疯狗似的乱咬人,说二少爷和你有染。” 云筝眉头微皱,若有所思。 “幸好三少爷及时出现,说二少爷早有心上人,是裕王家的小郡主,怎会对一个姨娘上心。” 云筝拈起眸,问:“那二少爷如何答的?” “二少爷承认了,三少爷还请大夫人去裕王家替二少爷提亲呢,这才让八姨娘措手不及。八姨娘想撇清关系,可三少爷和二少爷乃是一母同出的亲兄弟,怎么可能让八姨娘随意造谣生事,当即把八姨娘拖去柴房关着。” 云筝问:“后来呢?” “后来大夫人就把您寻死的事,一字不差地告诉了侯爷。” 小桃道:“奴婢也是从松涛苑的侍卫嘴里打听来的,侯爷勃然大怒让人把八姨娘打了,八姨娘又哭又闹的,这才息了侯爷的火。” 云筝淡了声音:“侯爷这么看重我?” “主子在侯爷眼里肯定是不一样的。”小桃附和道。 没想到侯爷会对她这么好。 这大概是唯一值得高兴的事吧? “主子,二少爷他……” 云筝打断了小桃的话,淡声道:“已经过去了,日后莫要再提了。” “是,已经过去了,奴婢今儿个去厨房,你猜怎么着,厨房的那几个婆子竟然好心给倚梅园做了肉,莲藕排骨汤,糖醋里脊,还有香喷喷的樱桃肉。” 小桃殷切地笑着说。 云筝被她感染,嘴角浮出笑意:“许是因着花灯节,这才赏倚梅园吃了点肉腥?” “奴婢倒觉得是侯爷差厨房好好给主子补身体呢!” 云筝表情微顿,一愣神:“为什么?” 小桃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食盒,将一盘盘色香味俱全的菜肴逐一端出,精心地摆放在云筝的面前。 一桌子的美食五彩斑斓,香气四溢,每道菜仿佛艺术品般精致诱人,令人垂涎欲滴。 “侯爷定是心疼主子的。” 小桃轻声说道,脸上带着几分宽慰,“那日主子以簪自伤,可把侯府上下都惊动了。侯爷为此大发雷霆,想必也是担心主子再次发生意外。” “奴婢瞧着侯爷比二少爷,三少爷那些人都要好上许多。” 小桃说罢,把筷子递给了云筝。 云筝接过,见小桃两只眼睛都长在了饭菜上,不禁面露笑意:“你也坐下随我一起吃。” 小桃立即坐下:“主子对奴婢真好,是天底下最好最好的人。” “也就只有你这么觉得。” 云筝吃着菜,她明日就要去松涛苑继续伺候侯爷了。 侯爷对她这么好,屡次帮她,她也得好好谢谢侯爷。 视线不经意瞥到了桌上那幅没刺绣完的鞋面。 她视线一顿,若有所思道:“我未绣完的鞋子,你瞧着如何?” 小桃语气顿了顿:“这鞋子都是主子一针一线地缝好的,上面的珠子虽说不是名品,但也称得上精巧。” “那你觉得我送给侯爷如何?” “当然可以,礼轻情意重嘛。” 小桃笑道:“侯爷若收到您亲手缝制之物,定觉着您贴心,没准会更宠您呢。” 第123章 拢不住丈夫的心 “这几日怎么大鱼大肉的?是因为即将要到的花灯节吗?” 竹澜院内,赵明月微抬眼皮问。 “是三少爷去厨房说花灯节将至,各院伙食丰盛些。” 赵明月拿起筷子夹了几块,旁边的丫鬟继续道,“不过三少爷突然改善府上的伙食,还指名了让厨房的婆子一视同仁,如若发现有人假公济私,便发卖出去。” 赵明月眉头一皱,嘭的一声把筷子放下。 “三少爷以往可有关注过节时的伙食?” “三少爷那销魂窟里的浪荡子,怎么会在乎侯府内的事务……” 赵明月沉下了脸色,疑惑地问:“那可是西厢房的那位缺衣少食?” “应该不会,她是三少爷的救命恩人,侯府里都是人精怎么敢怠慢她?况,奴婢前日还瞧见西厢房吃的都是精米精面。” 那就奇怪了,既不是西厢房,那会是谁? 赵明月八竿子也想不到会是倚梅园的云筝。 如今在赵明月眼里,云筝已经跟二少爷板上钉钉,就算三少爷真有心思,也不会兄弟阋墙,争抢同一个女子。 赵明月也不再深疑,反正三少爷就在眼前,只要西厢房那边能安分守己,她也不会作践那个来历不明的女子。 眼前摆放着锦盒,天上飞的,地上游的,还有一小团子的紫米八宝饭,荤素搭配,适口相宜。 赵明月低下头小口吃着,忽而看到了门外的陆行舟。 她连忙放下了碗筷,走到了门口迎上,难掩惊喜:“夫君,你如何来我房里了?” “有事找你。” 赵明月立即摆出娇容,吩咐丫鬟,“还不快去添双碗筷!” “不用了,我就在这坐会儿。” 陆行舟走到桌前坐下。 赵明月立即黏了上去:“夫君多待一会儿嘛,妾身这几日特意找了妇科圣手看过了身子,诊脉过后,大夫说我身强体健,气血充足,乃是易孕体质。” “不过子嗣之事,还是需要夫君多多上心,这种事又不是妾身一个人能努力来的。” 赵明月以为陆行舟是为了孩子的事。 前天,她被姑母叫去了凤鵉院。 催她尽快要个孩子拢住夫君的心,于是赵明月便让哥哥去找了有名的妇科圣手来给自己瞧瞧,瞧过后她这才舒了一口气。 不过也苦恼陆行舟迟迟不提起同房一事,此事耽搁了这么久,她等的花都要谢了。 陆行舟懒得与她说这些,只懒声道:“你和裕王家的小郡主关系如何。” “儿时见过,大些后就不怎么见了。” 赵明月低低道:“夫君怎么突然提起她了?” “你日后寻着机会,多与她熟络熟络感情,日后二哥与她成婚,也能算你一份功劳。” 赵明月一惊,问:“夫君想要撮合宜阳郡主和二哥……?” “嗯。” 陆行舟点头。 赵明月纳闷起来,好端端的他做这个作甚。 想到前不久她提及二哥和云筝月下相会一事。 她目光一顿:“夫君不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我瞧着二哥心里喜欢九姨娘,你何必棒打鸳鸯拆散了二人……” 话未说完,陆行舟浓眉拧起:“九姨娘和二哥一事你若再提,休怪我一纸休书……” “妾身不提了,妾身再也不提了。” 赵明月忙不迭地说。 陆行舟收起目光,起身欲要离开。 “夫君过来,就是和妾身说这些的吗?” 赵明月忙追上,抱住了陆行舟的腰。 “夫君,妾身独守空房这么久,姑母一再催促,娘家也想要妾身尽快怀上夫君的骨肉,夫君能不能疼疼妾身?” 陆行舟身穿玄紫色锦服,挺如松柏,站如青竹。 赵明月紧紧环抱着他,唯恐他会从怀里逃离。 然而,陆行舟还是扯开了她的手,语气冰冷如磐石一般。 “近日我替二皇子办事,公务繁忙,无暇顾及儿女情长,你办好我交代的事,在竹澜院里莫生是非,我自不会亏待你。” “可是……” 赵明月被无情地推开了,她愣愣地看向陆行舟。 陆行舟走后,赵明月旋即发怒道。 “你们这群狗东西就知道在旁看着?怎么也不去拦住三少爷?” 丫鬟们纷纷垂下脑袋。 她们都是一些奴婢,哪敢去拦少爷…… 赵明月气的胸膛快要炸开,一扫桌上的食盒,食盒内的菜式都倒灌而出,洒了一地。 旁边的丫鬟吓得赶忙低下脸:“三少奶奶息怒!” 赵明月砸了食盒,却还未爽快,又狠狠地朝外砸了一只玉盏。 细碎的玉盏,刺得赵明月眼底划过一丝苦涩。 她捶着胸口,却还是喘不过气,那怒意和被羞辱,被轻待的一颗心摇摇欲坠,似乎快要和玉盏一般四分五裂。 “我乃大理寺少卿之女,家族显赫,世代簪缨,怎么就沦落到这番田地?我是哪里比不上那些妖艳贱货,入府一个月却连他的身都近不了。” “我就是个笑话,是整个豪门贵族里的笑话,拢不住丈夫的心还要被嫌弃……我……我到底是哪里做得不够好,哪怕他能说出个章程来,我也能去改,我……我……呜呜呜……” 赵明月撑着紫檀案几,几乎站不稳了,哭出了心中的郁结。 一旁的丫鬟大气不敢出。 赵明月如一滩水般滑落在地上,眼底尽是怒火交杂的狠意。 既然三少爷待她如此,那也别怪她把侯府搅得翻天覆地。 不管是西厢房的那个林婉柔,还是什么莺莺燕燕,她都要统统收拾一顿,将她们打发了出去。 赵明月恨意从眼眸延伸,怒瞪向一旁的丫鬟。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扶我起来!” 丫鬟们会意,涌到了赵明月面前将她搀起。 陆行舟离了竹澜院,鬼使神差地,又到了倚梅园那条路。 正踟蹰着是否上前,却在另一处偏路看到了云筝。 第124章 替身和白月光 云筝今日本要去松涛苑伺候侯爷,还要送去刚绣好的鞋子以此答谢侯爷。 没料到却被二少爷截了道。 “见过二少爷。” 云筝俯身,朝陆行易作揖。 陆行易点头,淡声道:“你无需与我这般客气,我上回与你说的……” “二少爷,这种话还是莫要再说了。侯府内衣食住行不缺,妾身能伺候侯爷,做个安分守己,体贴入微的小妾已是最好了。” 云筝恭恭敬敬的说道。 陆行易脸色微变:“你怎么突然改变了主意,我已想好了万全之策,绝不会让人发现……” “二少爷!” 云筝抬起脸打断。 陆行易脸色微凝,有些不解。 云筝启唇继续道:“妾身已经被卖到了这里,生是侯府的人,死是侯府的鬼,不敢生出离开侯府背叛侯爷的事,如若二少爷再胡言乱语,妾身只能与侯爷陈明情况了。” “可是有人胁迫你?” “无人胁迫妾身。” 云筝一字一句,掷地有声道。 陆行易神色黯淡:“还是因为府中的谣言,令你对我失望了?” 云筝怔了怔,避开他的目光,垂眸不语。 “那些风言风语并非我心中所想,裕王家的小郡主,我与她也不过就几面之缘,我怎会心悦她?当日在大夫人面前说出对宜阳郡主倾慕已久,并非真话,不过是形势所迫,权宜之策。” 云筝面无表情地说:“二少爷计谋深远,但还是不要告诉妾身,怕被有心人听到。” “我是同你解释……” “不必解释,妾身并未误会,时候不早了,妾身该去伺候侯爷了。” 云筝匆匆要走。 陆行易立即追去,却被身后的一道低沉的声音打断。 “二哥,你和小娘在聊什么呢?” 陆行易黯淡了眸色,看向走来的陆行舟。 陆行舟折过道,朝走远的云筝看了两眼。 见她走得急,都未曾回头看一眼,心里一时不知是高兴还是失落。 他走上前,抬手搭在陆行易的的肩膀上,慵懒地掀起眼皮:“我瞧你们二人聊得如此投入,不知可否说给弟弟听听?” 陆行易把他的手打掉,冷声道:“你故意的?” “故意什么?二哥的话,我是越来越听不懂了。” “故意放出我和裕王家小郡主两相情愿的消息,还想要撮合我和裕王家的婚事,怎么……三弟这是怕我抢走了你的宠儿,急着给我塞女人?” 往常兄弟俩也不是没吵过嘴,但陆行易性情温和,都会让着陆行舟。 还是头一次这般严厉。 陆行舟冷沉了眸色,嘴角却翘起一抹笑意。 “宠儿?是啊,小娘是我的玩宠不错,我高兴了给点甜头,不开心了敲打一二。” “她是个人,不是你能随意把玩的奴婢!” 陆行易怒道。 陆行舟翘起眼尾,一脸无所谓:“有区别吗?二哥清高自傲,瞧不上我的做法,可你也没高尚到哪里去……” “什么?”陆行易眼底溢出不解。 “难道二哥,忘记了靖和公主?” 陆行舟带着几分懒散和漫不经心地凑近,擦过陆行易的肩膀,压低了声音:“我可听说,自她嫁去北狄为妃,二哥时常派人打听她在北狄过得如何。” “巧的是,我也截下了几封信,都是二哥问候靖和公主……公主长公主短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二哥喜欢上了公主,可惜事与愿违,公主早早嫁了人,与你相隔万里,二哥只得把思念放在了一个与靖和公主相似的人身上。” 边说着,陆行舟眼底狡黠闪过一抹笑:“我先前寻到了一张画像,是靖和公主和亲前的,你瞧着像不像九姨娘?” 说罢,陆行舟从宽袖内掏出一张画像来。 只见画中女子眉眼明艳,脸颊似月盘一般,皎洁端正,唇似樱桃,这副倾国之姿,与云筝不相上下,除了模样相似,气质也如出一辙。 哪怕靖和公主早已嫁作他人妇,陆行易仍旧记得与公主第一次相遇时,那惊鸿一瞥,便惊艳了他的心扉。 他那时便在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娶了公主。 他拼命读书,一头扎在了浩瀚书海之中,天不亮就起来,夏日长痱子,冬天长冻疮从未懈怠,只为考取功名证明自己。 可不料和亲一事打破了他所有的幻想。 靖和公主远嫁北狄,从此和他分道扬镳。 他成为探花郎后,名震天下,唯独少了靖和公主一人喝彩。 直到遇到和靖和公主容貌相似的云筝,他觉着这或许是老天爷给他的补偿。 他开始关注云筝,发现她们除了相貌和气质一致,其实很多地方不同。 云筝是个自卑怯懦的女子,小心谨慎,宛若一只挣扎翻飞的蛾子,想要寻求光照的地方,屡次扑火受伤,却还有再来的勇气。 而靖和公主生来矜贵,她就是翩翩飞舞的蝴蝶,不惧万物,迎芳而去。 虽说陆行易把云筝当作靖和公主的影子,却也时常被云筝的可爱天真给逗笑…… 云筝和公主,到底是不一样的。 “三弟这般调查我,实在是费心了。” 陆行易抬起眸,攥紧了宽袖,沉沉道:“不过我也想问问三弟,是把九姨娘当做一个玩意儿,呼之即来挥之即去,还是已经对她有了别样的心思?” 陆行舟凝眉:“她一个低贱的妾侍罢了,我怎么会对她有情?” “我可从未说过三弟对她有情,三弟这是不打自招了?” 陆行舟一噎,而后冷声道, “谁不打自招了?二哥怕是书读多了,脑子也迂腐了,人有七情六欲,我对她只有色欲,歹念,并非男女之情。” 陆行易闻言,脚步一顿,而后怒扫向陆行舟:“你说什么?” “我不妨把话挑明了,我和小娘早就……” 陆行易攥紧了拳,挥舞了过去:“你这个混账!” “二哥要打便打,反正我从小到大也没少挨揍。” 陆行舟蔫坏儿的嗤了声,抱着双臂,还把脸凑了上去。 “挨过这一拳,二哥心里舒坦了,权当我这几日算计二哥的赔罪了。” 第125章 这种宠爱,是祸也是福 靠得这样近,陆行易拿他没了办法。 不过眼底带过一丝不明显的冷意。 陆行舟掀起眼眸,视线看不出情绪,威胁完陆行易后就离开了这里。 陆行易被他这一举,隐晦了眸色。 等他的背影淡出视线后,目光这才敛起。 松涛苑内。 进入屋内的云筝一眼与勇威候对视上. 她立即欠身行礼道:“是妾身的错,妾身这几日身子不适,没能来伺候侯爷。” “我已知事情原委,此事不怪你。我已经惩罚了八姨娘,如若她还欺负你,本候定不会轻饶她。” 勇威候摆了摆手,示意她起来,又问,“怎么样,八姨娘可认过错了?” 这话好似随口一问,实则是在询问云筝为何不原谅八姨娘的事。 想必是八姨娘来这里哭诉过。 指不定明里暗里说她斤斤计较,不依不饶之类的。 云筝眼珠子滴溜溜地一转,直接坦诚道:“回侯爷,妾身无法原谅八姐姐当初对妾身做过的事,但也并未为难她,只希望她日后别再踏入倚梅园一步。” “侯爷若觉得妾身做的不对,妾身立即便和八姨娘说清楚,和好如初,不伤了姐妹间的和气。” 这话让勇威候更心疼了云筝几分。 想到八姨娘因这点子了事,特地跑到了松涛苑里,哭嚎不已,说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 仅仅是道歉未被原谅,声势就如此浩大,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云筝欺负了八姨娘。 勇威候这才心中起疑,问起云筝是不是故意刁难。 果真不是故意刁难。 全然是八姨娘在找茬的。 勇威候对八姨娘的耐心,也彻底磨灭了。 一哭二闹的,倒不如一个刚入府的姨娘乖巧伶俐。 而且看她先前几次闯出祸端,心思恶毒,毫无分寸,大脑空空……连做个坏事都做得让人厌恶。 勇威候揉了揉眉心:“筝儿,过来。” 云筝听话地走到了他面前:“侯爷有何吩咐?” 勇威候捏起了她的下巴,仔仔细细端倪一番。 “记住,本候是你的底气,以后谁敢对你不敬就是对本侯不敬。” 有了这个免死金牌,可以说让云筝在侯府内横着走了。 云筝心中却毫无波澜。 这种宠爱,是祸也是福。 可以让人因此羡慕她,也可以害她死无葬身之地。 入府这一年来,她基本摸清了府中所有人的脾气秉性。 再加上那些口口声声说着会庇佑她的人,不是戏弄她,便是欺瞒她,她无法再相信男人的话。 “记住了吗?” 勇威候见她迟迟不语,黑眸打量起她,视线微眯。 云筝一个小妾能怎么回答,还不是卑微地应下:“妾身记住了。” 雷霆雨露,皆是恩宠,她不接也要接,能由得她来吗? “这是妾身闲来无事,为侯爷绣的鞋子……” 云筝拿出一双乌皂靴递到了勇威候面前:“妾身笨手笨脚的,还请侯爷莫要嫌弃。” 勇威候接下鞋子,眉头微扬,颇为高兴。 他年龄虽大,成熟中带着一丝魄力不凡,笑着道:“给本候试试!” “是。” 云筝小心翼翼地把鞋子给他穿上。 纳上的鞋底是专门用最细的针脚绣出的,上面还有祥云繁花锦簇的样式,代表着富贵吉祥平安顺遂,也是有心了。 云筝这手艺不比宫里的绣娘差,他看了一眼脚上的鞋子,又瞧着那细嫩的小手在白袜上套住。 那两只小手,软软嫩嫩的,比刚剥壳的鸡蛋还要光滑。 穿上这双鞋后,云筝抬起亮晶晶的眼睛,似乎也没想到会这么合适。 “侯爷的尺寸刚刚好……” 勇威候笑颜绽开,说:“你手艺也不错,这绣艺从哪学来的?” “妾身这点雕虫小技怕污了眼,不过是平日绣着玩玩,偶尔卖些银钱,维持生计罢了。” 云筝内敛一笑,谦虚道。 勇威候闻言眉头一皱,询问:“怎么?你手中银钱不够?” 云筝眸光闪了闪,脑袋垂得更低。 “不瞒侯爷,妾身出身寒微,入府时可谓是身无分文,倚梅园内的月例微薄,侯府之中处处都要使银子,妾身只得变卖绣品才能勉强度日。” 勇威候闻言,目光一沉,一掌拍在雕花镂空金丝楠木案几,上面的几个茶盏震震作响。 “来人!把大夫人叫来……” 勇威候冲外头喊了一句。 吓得云筝立即说道:“侯爷,您这是?” 勇威候道,“本侯说过替你做主便不是虚言。” “可…可妾身哪敢让侯爷因为这点事和大夫人夫妻不和。” 勇威候深邃的目光带着几分清明,“不必担心,本侯自有分寸。” 云筝心底激起一阵涟漪。 她以为侯爷只是说说……不会动真格的。 且自己也已经习惯了。 秉持能过一日算一日的心,打算就这么数着命过下去。 可如今勇威候就像照进来的一束光。 云筝心里不禁暖和了些。 “那妾身先多谢侯爷了。” - 赵氏来的时候,就闻到了气氛里的火药味。 待看向榻边的勇威候,便见男人眉宇之间萦绕着郁色,他一手持着杯盏,面无表情琢磨不透情绪。 看了两眼勇威候,赵氏视线落在了正欠身的云筝头上。 “妾身见过夫人,夫人万福。” 赵氏眯着一条笑缝,说:“九姨娘何苦虚礼,快起快起。” 嘴上说着不在乎这些礼仪,可眼底划过一丝不着痕迹的阴冷。 “不知侯爷唤我过来,所为何事?” “你克扣九姨娘的衣食用度是何居心,难不成也存着和八姨娘一样争宠吃昧的心?” 勇威候不动声色地乜着赵氏,“要说你是当家主母,执掌中馈怎么能连这点规矩都记不住,每一个姨娘的吃食公平公正,不得有克扣,不得让后院里出现嫌隙,好好维持姨娘间的和气,让府内多子多福才是重事,难道这点道理都需要本侯教你吗?” 一句话落下,犹如金石相击,铿锵有力,雄浑忠厚。 赵氏吓得心头一颤,立即俯身解释。 “侯爷,您大概是有所误会了! 第126章 借刀杀人 “误会?何来误会一说?九姨娘都已经哭诉冤情了,你却说是误会?” 勇威候头疼揉着眉心。 赵氏低垂眼帘,拈嗓夹音道:“妾身吃斋念佛多年,每日操心着几个哥儿,姐儿的终身大事,又忙活着府里大大小小的事务,难免会有粗心大意的时候。” “九姨娘是刚入府的,妾身清楚她年岁最小,入府时间最晚,也不会因为这些原因刻薄了她,让她在院里受委屈,可总有人钻了漏洞,那些欺上瞒下的丫鬟婆子,个个都横得厉害,如今全家大事由妾身一人操持,实在有心无力了。” 赵氏说完,抬起那张已经布满皱纹还算端庄大方的相貌,直直地看向勇威候。 “侯爷,你瞧瞧妾身穿的,吃的,真是那样为了一己私欲就苛待妾室的人吗?妾身为了避讳旁人误会妾身拿着最紧要的差事,领最多的月供,甚至主动减了自身的起居和吃食,妾身一颗心全是为了侯府,还请侯爷明鉴啊!” 赵氏字字句句都啜泣,不似作伪。 勇威候视线不禁落在了云筝的脸上。 云筝立即委身解释:“回侯爷,大夫人兴许并不知情,妾身不求侯爷能为妾身做主,只愿侯爷不要为了这零星小事怪罪了大夫人。” “既是下头人的在做鬼,你作为府中主母,也该彻查一番,看看是谁在克扣月银。” 勇威候抬了抬手,看向赵氏:“查清楚了,再来回话。” “是,侯爷发了话,妾身定然查个清楚明白。” 见勇威候再无其他吩咐,赵氏起身行了个礼,又交代云筝好好照顾侯爷,便先行退下。 走出松涛苑时,赵氏脸色骤然沉了下来,瞥向来身侧的魏嬷嬷。 “呵,九姨娘还真是会找靠山,投到了老爷这里。” 魏嬷嬷迟疑表情,说:“夫人,侯爷这才好上一些,九姨娘便逮着机会挑拨离间,老奴看她是全然不顾及夫人的面子,想要报上次您刁难她茶钱之事。” “呵!她勾引府里男人的事,我还未告诉侯爷,她倒先告我的状来。” 赵氏瞥向了魏嬷嬷,把手扶了上去。 魏嬷嬷顺势搀着她的手走下台阶。 赵氏语气阴冷:“这贱人,看来是不收拾一顿,就不知谁是这一家的主母了。” “侯爷的身子快好了,如今正得宠的是九姨娘,我们出手岂不是……” 赵氏轻飘飘记了一眼魏嬷嬷。 魏嬷嬷表情倏地凝住,“夫人?” 赵氏压低声音,嗤笑道:“谁说是我们动手?这府里哪个如今不虎视眈眈,借刀杀人这招还需我教你?” “借刀杀人,你是说……” “你别忘了,八姨娘就是一把不错的好刀。” 赵氏面上笑得如佛慈悲,却笑中带狠,手中的佛串捻得漫不经心。 魏嬷嬷多看了两眼慈眉善目的赵氏,又瞧了一眼四角的蓝天。 纸鸢斜斜飞过,风大起波澜。 狂风之下慢慢升出一片乌云,乌云压在头上成一团状,罩住了整个侯府。 雨噼里啪啦的零星掉着,砸在了脸上。 魏嬷嬷眼皮一颤,赶紧抬起手给赵氏挡雨,“夫人,下雨了。” 赵氏与她急匆匆地掠过雨帘,跑向了走廊上躲雨。 刚从松涛苑出来的云筝发现下雨了。 侯爷看样子即将要病好,他还能在屋内走动了,以前都是瘫在椅子上,动弹不得。 如今被云筝搀扶着能走个一两步,这是好事…… 也说明她即将侍寝,和侯爷同房了。 不知是福是祸…… 云筝眼下愁云更深,如若同房时发现她并未是完璧之身,侯爷会不会…… 罢了,云筝如今对生死看淡了,同房也好,总归日日夜夜小心谨慎,生怕被发现她与三少爷的私情,丢掉小命。 她跨过水洼,两手遮盖在头顶上,小步跑着。 几个洒水清扫的丫鬟也像热锅上的蚂蚁,纷纷找着避雨的地方。 云筝跑了一圈,累得气喘如牛,好不容易快到了倚梅园。 忽而手臂一疼,被一只大手攥住,不由分说地拽进了一旁的堆砌杂物的转角处。 云筝一抬眸,便撞入了陆行舟的眸内。 “三少爷……” 陆行舟攥得生紧,连带着雨水的寒凉刺骨入心,她不禁打了个寒战,小臂处也被勒出了一道红痕。 “你松开……” 云筝抽不出手,杏眸微转凉寒,死死盯着面前的陆行舟。 陆行舟看出她眼底浓浓的恨意,心中隐痛,这才松开手。 刚一松开后,云筝后退一步,转身便要逃。 陆行舟忙堵住了她的去路,宽阔的肩膀遮住了视线。 云筝这才停下,离得有些近了,雨连绵不断,如絮如丝飘了点零星砸在了脸上。 她发髻沾了一片水色,发丝粘在脸颊上更显得如娇似玉般。 陆行舟眉头微拧,压着声质问:“跑什么?” “妾身不跑,难不成由着三少爷继续为难妾身吗?” 陆行舟丹凤眼微眯,敛过寒意。 “为难你?爷何时为难过你?哪次不是想好好与你说上一句话,倒是你见我就躲,好像我是什么洪水猛兽!” “三少爷,妾身是府内的九姨娘,还请三少爷注意身份,离妾身远一些。” 云筝倒退了一步,睫毛挂着雨珠,此刻寒风凛凛刚好能让她清醒一番,看清陆行舟和自己。 陆行舟不想看她如今疏离的模样。 他上前一步,迎来的却是云筝夹杂寒意的目光。 “侯爷不日便会痊愈,届时妾身将要和侯爷同房,还请三少爷悬崖勒马,放过妾身。” “爷要是不放,非得与你纠缠到死呢?” 陆行舟说话总是狠狠的,不留一丝余地。 云筝心口微沉,只得放狠话:“妾身已经想清楚了,从进入侯府开始,妾身这条命就是侯爷的,如今即将同房,妾身也不敢不应。” “三少爷若仍是不依不饶,那可要想清楚和小娘乱伦在侯府是什么罪过?” 陆行舟眉头一紧,沉声上前:“你当真要侍寝?” 第127章 吃不饱的饿狼 “为何不能?当初三少爷说过,招惹妾身已经想好了万全之策……” “还请三少爷告诉妾身,妾身早已被你玷污,事到如今,要怎么保证侯爷不怀疑妾身,在同房之夜骗过他?” 她故意用玷污二字,把两人过往的一切讽刺成了见不得光的苟且。 陆行舟眼底微扯痛意,沉沉地看着云筝。 “小娘的意思,与我那些抵死缠绵的夜晚,都是我一人之过,与你无关?” 云筝眼底微闪苦涩,后退着,毫不认输:“不是吗?” “小娘把脏水全泼在我身上,若爷死不承认,非要说你勾引了爷,你要如何?” 陆行舟大步迈进,箍住了她的手腕,掀翻了背后的杂物。 带翻的杂物掉了一地,云筝推搡着想要从他身前逃离。 陆行舟却不给她机会,逼近贴到她的耳边,咬住了耳垂,语气极轻仿佛棉花一般。 “现在怎么慌了?在床上时小娘明明很享受的?怎就成了爷玷污你?爷若真想要强迫你,你为何迟迟不拒,等到今日?” 陆行舟愠怒道,“你想摆脱爷,就以为这件事无人知晓是吗?爷告诉你,只要我在侯府一日,小娘便一直都是我的,谁也抢不走。” 云筝耳边粉红延伸到了脸颊,晕染开后,好似胭脂般,愈显风情。 她别着脸,强忍从后脊椎袭入头顶的酥麻之意,伸手推开身前男人:“大不了……大不了闹到侯爷面前,鱼死网破。” “好一个鱼死网破,我竟不知小娘还有这份胆气。” 陆行舟逼得越来越近,搂住了她软绵绵的腰身,掐着腰按在了墙上。 他噙着耳垂吮吸着,“鱼死网破之前,先让爷再破一回你的身子。” 云筝最终溃不成堤,伏在男人宽大的肩上呼吸越来越急,蹙眉隐忍爽意,眼底挂着说不清的暧昧。 紧接着雨打在了脸颊上,她只感觉到天地翻转,便被抵在了拐角处的一个木桌上。 轰隆的一声雷闷闷穿破了云层,明暗交错闪过脸庞,她头皮发麻,眼眸轻启一条眼缝。 只见陆行舟吻着脖颈。 密密麻麻的酥吻,降临在了如雪的肌肤上,她想要挣开,却被继续捉到桌子上。 “三少爷,会被人看到的。” 方才牙尖嘴利,这才语气软了几分。 陆行舟轻抬起了她的腰,封住了她的唇瓣。 “唔……” 雨水沾染到了后背,深入骨髓的寒凉让她再次从甜蜜的吻中惊醒。 她推开了陆行舟,“不、不行。” 陆行舟讳莫如深的眸划过不满,继续俯身亲吻而来。 这次比以往更汹涌。 床上的事基本都是陆行舟说了算了。 云筝没有拒绝的力气,只得接受他的一切。 这让她觉得恶心。 可又能怎么样? 陆行舟说过,他腻味了才会放了自己。 不过这男人好似填不饱的饿狼,怎么会轻易放过她。 男人的疯狂让云筝恐慌,刚想起来,再次感到了身体的酸痛。 他肆意着,椅子年久失修,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雨淅淅沥沥的还未停,潮湿的空气和香欲的两人让空气中弥漫出一丝别致的风趣。 忽而,男人的大手从后背摸向了身前。 云筝吃痛,眼尾掉出一滴晶莹的泪珠,身上的藕荷色衣衫都凌乱不堪,湿如泥泞,皱成一团。 痛到最后,呼吸好似都变得灼热起来,持续了一阵,她再也强撑不住,好似断了线的风筝,当即昏了过去。 陆行舟察觉到了身下之人的异样,嘴里却是冷声:“这就受不住了?” “嘴硬说爷玷污你时,你就应该知道惹怒……” 话未落,他一翻开云筝软成水的身体。 见她双眸紧闭,头发湿淋淋的,满头大汗,嘴里梦呓着好似在说什么。 陆行舟这才停下,赶紧把她的衣服整理好,抱起了云筝往倚梅园内走。 雨打在他的肩膀上,湿了一片。 小桃迟迟不见云筝回来,时不时朝院外瞧去,踱步徘徊着,忧心如焚。 就在她想要出倚梅园寻云筝时,便见三少爷抱着自家主子冒雨赶了过来。 “三少爷!” 小桃忙放下手里的活,去迎上两人,紧张兮兮地询问:“我家主子这是怎么了?” “进去再说。” 陆行舟进了屋内。 他抱着云筝走到床边放下,抬手摸向她的额头,有些烫。 陆行舟收起手,嘱咐身侧的小桃说:“你去把大夫请来……” “好……” 陆行舟再次叫住了她。 小桃忙不迭停下步伐:“三少爷?” 陆行舟眉头微皱:“去圣医堂找李大夫,就说是爷让他来的。” “是。” 小桃没多想就跑了出去。 陆行舟吩咐完,视线落在那张脸上。 长指拨弄开她额角粘在一起的发丝,整张脸这才干净了些,不像个落水的小猫儿一样。 他深深看了两眼,抚摸着她的脸颊。 脸颊烫得绯红,八成是雨大受了寒,这才昏了过去。 之所以将圣医堂的李大夫叫来,除了李大发医术高明,其次为了云筝的清誉,他专门派小桃去请他唯一信得过的大夫。 约莫半个时辰后,李大夫来了。 “三少爷万安。” “少说废话,瞧瞧她怎么回事。” 第128章 宠宠小娘 李大夫把过脉后,视线落向陆行舟:“三少爷,借一步说话。” 李大夫他自幼就在宫里学医,什么隐疾,妇科早已了然于心。 只是在宫内,东宫妃子们的勾心斗角,通常闹出人命来,有时受不得那些贵人们的压迫,在宫内不得不睁只眼闭只眼…… 可他瞧过云筝的脉,一看便是气血伤身,再加上感染风寒,这才昏倒去的。 这才心中警惕起来,于是才让三少爷和他借一步说话。 “府中侯爷可是与这位姨娘做了什么……” 李大夫轻声问起。 陆行舟压下眼中暗色,沉声道:“行医者莫要多问,口舌一起,便无法医人。” 李大夫沉默起来。 他和陆行舟是在宫内认识,当时他被个贵人安排,向刚得宠的妃子下绝子药。 他学医是为救人,岂可做这种害人之事,当即拒绝了下药,就被那贵人当众掌脸。 还好陆行舟及时出现救下了他,后来还将他送出了宫,开了这座圣医堂。 俩人的关系匪浅。 陆行舟也不与他弯弯绕绕,只道,“你看诊便是,其余别管。” 李大夫神情严肃:“后宅隐秘事我也不多问,但这位姨娘的身子……咳,房事太过,如若不节制,这身子骨怕是也禁不住捉弄几回了。” “还望三少爷好好同侯爷说清此事,让他多加克制,对这位小姨娘……” 越说陆行舟的脸色越黑。 直至他眉头覆盖阴沉。 陆行舟冷呵了声:“行了,你去开药吧。” “好。” 李大夫走远后,陆行舟神色黯淡了下去。 目光落在了床上的云筝身上,视线稍作一顿,他蜷了蜷指尖,微叹了一声。 身子这么娇弱可不行。 陆行舟启唇出声:“小桃,你让大夫再给她开些补身体的药……” 小桃站在一旁,战战兢兢,也不敢多问,低着头应了句“是。” 便连忙去了。 雨已经停了。 陆行舟见小桃给云筝喂了药,这才离开了倚梅园。 刚回到竹澜院,正要去书房,却被赵明月拦下了。 “我哥今日差信过来,嘱咐妾身给夫君看看。” 赵明月说罢便把那封信递到了陆行舟手中。 陆行舟接下后,扫了一眼赵明月:“还有事吗?” “妾身没事了,今天雨下得颇大,妾身让厨房熬了姜汤过来,刚好给夫君驱寒,暖暖身子骨。” 说罢,赵明月又喊来了丫鬟。 丫鬟端着食盒走到了陆行舟面前,冲陆行舟行礼作揖。 “夫君忙吧,妾身先下去了。” 赵明月离开了,这次竟没自找没趣,再问同房之事。 陆行舟瞥了一眼手中的信,撕开看了起来。 他眉头皱紧,上面是赵云澜的一些嘱托。 劝他尽快和赵明月要个孩子之类的话…… 这些事陆行舟原本没放在心上,不过最下行写着的一段话,却让他脸色冷沉起来。 「陆兄,而今你也有了一官半职,如若陆兄不把我的话放在心上,届时莫怪我去圣上哪里参你一笔。为了仕途,陆兄还是想清楚一些比较好。」 威胁? 陆行舟闪过戾色,他将信撕得粉碎,随后进入了书房。 - 竹澜院内被雨水翻新了一遍,处处都变得清新明亮。 赵明月边望着风景,边道:“我已经托我哥哥给他施压了。” 身后的钱嬷嬷欲言又止。 “怎么?你有话直说……” “今天下这么大的雨,老奴看到三少爷身上被淋了雨水,心疼不已,不过……老奴瞧着他是从倚梅园那边回来的。” 钱嬷嬷小心翼翼地说道。 赵明月皱眉:“那个贱人不是和二少爷眉来眼去的么,怎会与夫君有首尾……” “兴许是老奴想错了。” 赵明月本就对倚梅园那边颇有微词,再加上今天举止古怪的陆行舟,她瞬间觉出不对,“你怎么现在才和我说?” 钱嬷嬷低下脸,“三少奶奶,老奴年纪大了,也许眼花看错了。” “我是明白了,会勾人的狐媚子就是不一般,能让侯府的两个爷们儿围着她,如今不动手是不行了,这个贱人不除,指不定要骑到我的头上。” 赵明月攥紧了拳,指尖陷入了掌心内,夹出一道血痕,“到时候竹澜院谁还听我的?岂不都让那贱人得逞了?” “少奶奶您放心,少爷不是不明事理的人,不会为了一个贱妾抛弃您的。” 赵明月横了一眼身侧的钱嬷嬷。 吓得钱嬷嬷连连低头不敢对视。 “不会?这天底下负心汉众多,三少爷从未喜欢过我,如若真碰到了他心尖上的,怎么可能忍得住?” 赵明月妒火燃烧的愈演愈烈,一字一句都带着浓浓恨意,“与其指望三少爷不负我,不如先想想怎么除掉倚梅园那个小贱人!” 钱嬷嬷咳了声:“听说八姨娘因为得罪九姨娘被侯爷罚了,侯爷现在摆明了要宠爱九姨娘的,少奶奶还是不要冲动为好。” “若是被侯爷知晓他的姨娘和二少爷有染,你觉得侯爷还能继续宠爱她吗?” 钱嬷嬷表情一顿:“少奶奶的意思是……” 赵明月轻勾起嘴角,故意没说完。 “……” 傍晚,虫鸣声窸窸窣窣,窗外月光洒入落在了睡容沉沉的云筝身上。 云筝翻过身后,便感觉到脸上有一道视线。 她一睁开眼,就被一只温热的大手捂住了唇瓣。 “唔!” 陆行舟见她还有气力叫,估计好的差不多了。 她布满冷意的眸,警惕十足盯着陆行舟。 陆行舟移开了手,见她安稳下来,他继续道:“不久后,我就要和明月圆房了。” 云筝眼底没什么起伏,只是轻轻哦了声。 陆行舟盯着她,“小娘难道一点都不担心?” 这话问的奇怪,她有什么好担心的? 云筝皱了皱眉,忽然想到什么,问,“圆房后,三少爷还会继续来找妾身吗?” 说这番话是想要试探。 陆行舟以为云筝并不舍得把他交给赵明月,心里一阵熨帖。 “会的,若你乖些,爷还是会宠宠小娘的。” 第129章 躲是躲不了的 不曾想,云筝变脸比翻书快,一句话就浇了一个透心凉。 “既然已经有了三少奶奶伺候您,妾身这个暖床婢也该腻味了,三少奶奶是个知心体恤人的贤妻,您莫要辜负了人家一片痴心。” “时候也不早了,妾身还要去给侯爷请安,您什么时候走,我让小桃送送您?” 此话挑不出错,全然是为他顾虑的。 却教陆行舟黑了脸,赶他走? 她何时这般紧着父亲了? “松涛苑迟个到又如何,那群人难不成还要罚你不成?从前也没瞧见小娘如此关心父亲,今儿是怎么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陆行舟强烈带着威压的视线朝云筝看了过来。 云筝心弦一动,没说话。 见她沉默,陆行舟再次激起一阵怒火:“哑巴了?怎么不眼尖嘴利了?还是对爷不敬……” “不敢不敬,三少爷说的都对,是妾身的不是。” 云筝恭恭敬敬,毫无情绪地回答。 就仿佛是噼里啪啦的豆子,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的。 这让陆行舟格外的不适,丹凤眼促狭一眯,闪过精明的寒光。 她从前对他没有这般疏离客气。 不会把姿态放得这么低,任自己欺负,像个小猫儿,小狗一样的,只要逗逗才颇为有趣,时而听到她炸毛,内心咒骂两句不符合侯府上的话,倒也颇生的可爱。 “小娘,就算爷和赵明月圆房,你也是我的,逃也逃不了。” 陆行舟擦过耳畔,吹了一口热气儿,“今晚爷还会来找你。” 这口暧昧的热气叫云筝全身都起了汗毛。 陆行舟温声细语:“爷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云筝攥紧了袖口,直带过一丝不安的愤怒。 他明知自己在说什么,还要与她纠缠下去,竟连今晚也不放过自己。 云筝强压下怒火,只见他扬长离去。 陆行舟从这里走远后,目光倏地幽暗起来。 他走出倚梅园,抬眼便瞧见了一群丫鬟从倚梅园路过。 “见过三少爷。” 一群丫鬟齐刷刷地请安。 陆行舟面无表情嗯了声。 待他走后,窃窃私语隐现了出来。 “瞧见没,三少爷怎么会出现在倚梅园里?说不定是三少爷被勾走了魂儿,心中对倚梅园那位还抱着心思。” “说不得,别被三少奶奶听去了。” “真是开眼了,一个小妾才入门一年,就把家里的汉子都撩得七荤八素。” “人有人的本事,你若是嫉妒,不如收拾一番去爬少爷们的床?” “……” 几个丫鬟爽完了口舌,这才深深看了一眼倚梅园,离去。 浑不知这阵风言风语,没多久就传到了赵明月耳朵里。 赵明月炸药一般得知了此事,立即就摔盏怒骂。 怒火上头,谁也不敢多嘴说一句。 两排丫鬟都自觉地低着头。 “怎么,不是想挨个儿收拾出来给三少爷做通房。” 赵明月阴阳怪气地说:“你们这群贱婢,还想爬床,真当我是纸老虎不成。” 两排丫鬟们站在她面前,大气都不敢出。 赵明月这性子火爆又瘆人。 真生气起来,谁都逃不过她的一顿扫射。 她这会儿气焰已经越来越高,丫鬟们怕殃及池鱼,站出了一个。 “三少奶奶,会不会您误会了三少爷,三少爷平日里很少去往倚梅园,说不定只是路过。” “呵,路过……他一个从不回竹澜院子里的人,怎么就偏偏往倚梅园路过?” 赵明月一掌打在了案几上。 所有人鸦雀无声。 这时,一个丫鬟跑进了房内,对着赵明月说:“三少奶奶,少爷回来了。” 她冷嗤了声:“回来了又如何?他何曾把我放在眼里过?” “三少爷直奔西厢房而去,不像是来找少奶奶的。” 赵明月眼底掀起浓浓火焰,蜷紧了拳头,滔天怒火奔腾而来:“是吗?他才出现在倚梅园,现下又去西厢房……” 难怪陆行舟得知二少爷和九姨娘月下私会那么在意,看来是对九姨娘有情。 如今才撕破了陆行舟的面纱,赵明月眼底恼怒夹杂着不甘心,看向了丫鬟道:“他不愿和我同房,是早有了夜宿不归的地方……” “我这就把这些事告诉给姑母,让姑母给我做主。” 赵明月起身要走。 她忽而钉在原地,细想过来,一旦闹大对她有什么好处。 被一个侯府不入眼的小妾抢了宠爱,还无法圆房,真成了笑柄一枚。 大理寺少卿之女,她背后有家族还有父亲,如若因为她的丑闻累及了父亲的官声,哥哥的面子,她以后只会过得更艰难。 闹是闹不得的,她只能想个办法让这勾人的狐媚子除掉。 赵明月折返回到了原位,她瞥了一眼几个丫鬟说:“明儿个是不是花灯节了?” “是,少奶奶。” 有个丫鬟小心谨慎,生怕说错一句话惹了赵明月不悦。 赵明月翘起眼尾,指尖一搭没一搭地敲击着案几,袅袅生烟的茶絮萦绕飞出大片的烟絮,拢一团,衬得那双明艳的眼眸深不可测。 她低垂下眸:“花灯节这么热闹的日子,要是能有一把火烧了九姨娘,便再也没人敢抢三少爷了。” “少奶奶,三思啊!” “一来,花灯节那日灯笼多,天干物燥,明火一起,谁又能料到会发生什么?” “二来,姑母带着四小姐和四少爷去皇宫内赴宴,当日府中没了主母,就剩下一些姨娘,人多之时最是容易下手,趁乱一把火烧了倚梅园,等她反应过来,早就剩下一把灰了,届时,三少爷心里就只有我了。” 已陷入疯狂的赵明月,每一句话都带着满满的恨意。 第130章 下药 要说西厢房的林婉柔,这阵子过得十分快活逍遥。 这些日子不见三少爷过来寻她,她也不着急,不像赵明月是个坐不住的性子,因一时宠爱失去理智,轻则嫉妒打骂,重则便要取人性命。 她气定神闲的性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在竹澜院内,她是最受宠的那位。 “三少爷来了。” 丫鬟彩霞远远就看到了陆行舟,急急忙忙道。 反观林婉柔静若处子,不骄不躁地放下了手中的书卷,扣在石案上。 陆行舟一进来后,林婉柔就起身行礼,“婉柔拜见三少爷。” 她规规矩矩地欠身后,这才缓缓观察起陆行舟的脸色。 陆行舟眉眼间挂着气恹恹的烦躁,看向林婉柔。 “你近日过得如何,住在府里可还习惯?” “多亏了少爷不嫌弃妾身,能给妾身留下一个栖身之所,妾身很满足在侯府的日子,再多的也不敢妄想……” 林婉柔说罢,视线落向了陆行舟的脸上。 陆行舟视线平静无波澜,好似对她这番话并未有什么反应。 林婉柔一转笑意,看向彩霞:“这不是到了早膳的时候,你去厨房内传膳。” 话刚落下,林婉柔走到石墩前。 “三少爷一脸郁色,可是发生了什么事?与妾身说说,妾身也能为三少爷排忧解难。” 陆行舟没答。 林婉柔抿了抿唇,起身捧了碗茶水上前,“您喝些茶,清清神。” 陆行舟淡淡接过:“谢了。” 他本就是因为云筝的事,让他触了一头的烦躁和郁闷,这才到西厢房来看林婉柔。 现下见林婉柔一切都好,便打算喝过这盏茶便离开。 陆行舟揉了揉眉心,吹了吹茶盏上厚厚一层烟雾。 吹散后,他放入口中喝下,轻抿一口浓郁的茶香。 “这茶如此浓厚醇香,我之前倒没尝过,不知这茶到底是……” 话未说完,陆行舟身形一晃,手中的杯盏也落在桌边。 一旁的林婉柔见状,忙不迭地想要去搀扶,“三少爷,您没事吧?” 可陆行舟脑袋越来越晃,眼前模糊成了幻影,仿佛看到了好几个重叠在一起的林婉柔。 “你怎么长了三头六臂……” 说罢,整个人瘫软在了石案。 林婉柔瞥了一眼那盏茶。 茶水里特意被他下了料,只要片刻足矣让人昏迷。 她这么做不单单是为了争宠。 林婉柔指尖划过了陆行舟的脸颊,又将他带到了房内。 屋内一片整洁,虽不如三少奶奶那间屋子那般金碧辉煌,处处摆满了名贵的珍宝瓷瓶。这简朴的室内却弥漫着一种别样的韵味,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她轻轻地将陆行舟扶到床边,让他安稳地躺下。 彩霞刚从厨房端来热气腾腾的早膳,一踏入屋内,便透过半掩的门扉,看到两重叠影交错在一起。 想不到三少奶奶得不到三少爷的宠幸。 而她家一个不起眼的小妾,却已经和三少爷睡在了同一张塌上。 彩霞连忙地从合拢上门,给两人留出空间。 林婉柔没想发生什么,不过在茶水内下了迷药,想要与三少爷绑定在一起,日后好在侯府做事。 她大计未成,万万不可儿女情长。 想到这里,林婉柔视线落在了陆行舟的脸上。 只见男人眉眼紧闭着,劲如松的剑眉此刻拧成一起,眼尾透着一股绯红,愈发显得俊美非凡。 林婉柔安静地躺在一侧,目光流转在陆行舟脸上时,几次失神。 她身为北狄密探,被安插在勇威候府的眼线,职责是窃取侯府的动向和朝廷的军报。 怎可因为一个男人,动了凡心? 思及此处,林婉柔闭上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 与此同时,从倚梅园到松涛苑的小道上。 云筝正要去给侯爷请安,忽然一道身影不知从何处窜了出来。 她还未看清,对方便撞在了她的身上。 “哎呀!” “砰”的一声,像是什么东西碎掉的声音。 定睛一看,地上散架的瓷器,是一套对耳的青釉仰覆莲花尊。 釉色青绿,周身遍布纹路,从口到颈部都以弦纹分割,莲花瓣三层一次延伸,层层叠叠,花瓣肥厚,第三层花瓣中隔贴印了菩提叶一周。 可惜碎成了一地,实在是暴殄天物。 “九姨娘,这可是老爷最喜欢的一件瓷器……” 那突然窜出来的陌生丫鬟忙抬起眼,怒喝而出。 “夫人让奴婢给老爷送去,你倒好,连路都不看,就打碎了一口好瓷器。” 明明方才是这丫鬟自己撞了过来,却成了她的不是。 云筝柳眉蹙起:“你如若走得慢些,不从路中央岔过来,我又如何能打碎你手里的瓷器?” “你作为下人未保护好,还反倒揪我的错?” 哪知那丫鬟一听这话,霎时红了眼眶。 “九姨娘,你这是欺负奴婢人微言轻,就想把此事全栽赃到奴婢身上?奴婢虽是一条贱命,却也容不得九姨娘如此折辱,便一头撞死在这处,以证清白好了!” 说到这,丫鬟就冲到了一旁的红漆柱上。 刚巧八姨娘也来给侯爷请安,见到这一幕,立即呵止。 “这是怎么了?花灯节前夕就闹出人命,府里还过不过节了。” 八姨娘赶紧递给身侧婢子一个眼神。 婢子立即揪住了那丫鬟的手腕,强扯到了一旁:“闹什么?寻死觅活的也不嫌晦气,怎么……府里已经出来一位寻死讨得侯爷欢心的小妾,你也想重蹈覆辙,用狐媚子手段勾引侯爷?” “不,不是的。” 丫鬟哽咽着,泪花闪烁,“奴婢只是想着,这套瓷器碎了,便是卖了奴婢也赔不起。与其回去被夫人卖了,倒不如自行了断。反正九姨娘有侯爷撑腰,千错万错都是奴婢的错……奴婢认了便是。” 八姨娘闻言,看向云筝:“九妹妹跟一个下人置气做什么?” 云筝凝起明眸,“八姐姐不知道前因后果,仅凭一个丫鬟一面之词,就觉得是妾身欺负她?” 话音才落,丫鬟扑通跪在地上,乞求着看向八姨娘:“还请八姨娘给奴婢做主啊!” 第131章 瓷器风波 “八姨娘明鉴,是九姨娘忽然撞了上来,害的瓷器碎了一地,又责怪奴婢,说奴婢看不清路……” 丫鬟急匆匆地说道。 八姨娘淡笑了声:“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也没个见证人,还真是难办了。” 云筝唇瓣抿紧,“妾身竟不知,八姐姐现下可以做主府中之事了。” “如若交给侯爷处理,那岂不是扰了侯爷的清静?不过九妹妹让侯爷做主,倒也不是不行。” 八姨娘一派轻松道:“只是用这件小事叨扰了侯爷,侯爷如若发怒,该怪罪在谁头上?” 云筝闻言,也犹豫起来。 就在此刻,一道清澈温润的声音突然响起。 “瓷器虽碎,固然令人惋惜,但花灯节本是祈求岁岁平安的美好节日,这未尝不是一个好兆头。” 陆行易信步而来,身姿挺拔,气宇轩昂,宛如一株优雅的兰。 走近了云筝,朝她点头示意。 云筝如今见他,仍有些不知该如何自处。 低头行了礼:“见过二少爷。” 八姨娘也连忙行礼,又看向陆行易:“二少爷,这莲花尊可是侯爷的心爱之物,就这样摔碎了,总得给个说法吧?” 陆行易淡声道:“这对莲花尊并不昂贵,摔碎了就摔碎了,何必兴师动众,八姨娘如若觉得此事该告诉父亲,那我们一起入内,将此事一道解释清楚,也好还九姨娘一个清白如何?” 云筝猛地一顿,抬眸望向了陆行易。 他这是在力保自己吗? 八姨娘好不容易找到了云筝的错处,刚准备告诉侯爷,却又被陆行易打断了。 她内心带着一丝不甘,抬起眸子,狠狠地瞪了云筝一眼。 没想到除了侯爷,她身旁还有一群护花使者,闻着味就过来了。 她压下心里的不满,深吸一口气:“侯爷要是问起来,要如何解释?” “不过一件瓷器罢了,何必令得家宅不睦。晚些我自去挑选一件新瓷器,送给父亲,作为赔罪,相信父亲宽宏大量,绝不会为着这点小事而小题大做。” 陆行易面色清冷地看向八姨娘:“这般处置,八姨娘可还满意?” 八姨娘被怼得哑口无言。 她奸计未得逞,只得讪讪地离开。 而那个送瓷器的丫鬟从地上爬起,灰溜溜地要跑。 “站住!” 云筝轻呵了一声,喊住了那身影。 丫鬟这才停下步伐,不敢正视云筝,低着头:“九姨娘,此事已经结束,九姨娘还请饶了奴婢。” “你是大夫人身边的人?” 丫鬟被问得面色一怔。 云筝垂眸深思片刻,说:“大夫人让你给侯爷送莲花尊,为何你偏选了这条小路?” 丫鬟吓得浑身发抖。 “是夫人说小路快,不得耽搁时间。” 云筝难掩质疑,继续问:“这莲花尊如此尊贵,为何指派你一人,指派一人便也罢了,这小路虽不宽阔可你却岔路撞了过来?” “你不会故意猫在了树后,守株待兔,瞧我即将来伺候侯爷,便故意从路边插来,想与我撞上?” 云筝一字一句掷地有声,身侧的路行易也皱紧了眉心。 陆行易盯着丫鬟追问:“确有此事?”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丫鬟瑟瑟发抖着,哽咽道,“夫人只是让奴婢前来送瓷器,并未让奴婢做这些下作的手段,陷害九姨娘,还请九姨娘明鉴。” 云筝眼底闪过一丝冷意。 真以为她看不出大夫人的手段? 从那日侯爷替她做主开始,大夫人应该就想要对她下手了。 她虽只想要明哲保身,却也看得清局势。 侯爷如今正是盛宠她,人人羡之,甚至因为她吃穿用度一事,还挑战了大夫人的主母权威,她自当会给自己一些颜色看看。 不过大夫人擅长借刀杀人。 于是就让丫鬟出面,故意卖破绽让她掉入陷阱,再八姨娘上钩,八姨娘便可借此大做文章。 而幕后操纵的赵氏便可美美隐身。 哪怕此事暴露,也能让八姨娘万劫不复,一箭双雕。 云筝语气微沉:“妾身虽说在侯府只有侯爷一人撑腰,但妾身从不是怕事之人,大夫人如若非要教妾身难堪,那妾身也有办法应对。” “……” 说罢,云筝没有看向面前的丫鬟。 她转身离去,丫鬟赶紧跑远了这里。 后头的陆行易匆匆跟上说道:“你还去松涛苑?你不怕父亲问起瓷器被撞碎一事,不如我陪你一起……” “二少爷,你我身份天差地别,你今日出手帮我,难不成下次遇到麻烦,妾身还要等你伸出援手……” “您是个好人,不必把时间浪费在妾身的身上,妾身也无需二少爷来拯救。” 云筝让出一步的距离,生怕被人看到,惹人议论。 陆行易见她如此避之不及,心口牵扯出钝痛。 “可是因为三弟与你说了些什么?” “三少爷和妾身并不熟,又会对妾身说什么?” 第132章 无心插柳柳成荫 谁也不知府里长了几双眼睛,处处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云筝不想因为二少爷,再陷入两难的境地。 “九姨娘……云筝,我可以和你解释清楚——” 陆行易改了称呼,神色也愈发严肃。 云筝摇头,直接拒了:“妾身又不是二少爷的什么人,解释有何意义?” 干脆利落的拒绝,让陆行易噎住。 他眼睁睁看着云筝去向了松涛苑内,心下沉郁。 她一定是对他失望透顶了。 -- 松涛苑寝屋内,勇威候见云筝面上一喜,招到了面前:“筝儿来了。” “侯爷,妾身方才无意撞碎了您最心爱的莲花尊,千错万错都在妾身,求侯爷惩罚……” 为了防止大夫人事后倒打一耙,云筝干脆先行坦白。 她把院外发生的一切,一五一十告诉了勇威候。 勇威候听罢,沉吟良久。 就在云筝以为侯爷要责怪时,却见他摆了摆手:“罢了,一件小事,你又不是无心之失。” “多谢侯爷。” 云筝低头闷闷地说。 勇威候把她搀了起来,“你也莫要自责。” 云筝被搀扶起来时,望着勇威候有些意外。 勇威候道:“筝儿,今日大夫特意来给本侯诊脉,身体已无大碍……” 云筝微露惊色,小声问:“侯爷的意思是,以后妾身不必来伺候了?” “嗯,你伺候了这么久,本候知你是个用心的人,定不会委屈你。” 勇威候说着,顺带多看了一眼云筝,问,“素女经看得如何?” 云筝惊得低头不语。 耳边红彤彤的红晕出卖了她。 勇威候重重拍了拍云筝的手背,气魄雄浑道:“等到本候病好,你得好好想想圆房一事了。” “侯爷这意思是……” “本侯还需你在床上好好伺候呢。” 勇威候笑出声。 云筝面露羞怯,忙想把手挣出。 勇威候却拽得更紧了,直接拉入怀中,低笑着:“羞什么?本候如此宠你,便是想把最好的都给你,你应该感恩本候才是。” “妾身自然是感激不尽。” “不逗你了。” 勇威候看她绯红的娇靥,颇为无奈地叹息了声。 到底还是个未经事的雏儿,一逗就羞成这样。 云筝被他箍着全身,想要挣扎,却被箍得更紧了。 勇威候向来霸道,她几番挣扎都没用,只得顺从:“侯爷这样抱着妾身,被下人看到会议论的。” “议论什么?” “说……”云筝蚊子一般的声音轻嗡着,“说妾身狐媚子勾的侯爷不顾病体,修养之时便乱来……” 勇威候哈哈大笑两声:“那些嚼舌根的,若敢再在背后再非议你一句,本侯便将她们乱棍打死,扔出侯府。” “侯爷……” 云筝忙叫住了勇威候。 勇威候指尖微顿划过脸颊,顺着雪白天鹅颈,撩开了她外头披着的那件薄纱外衫。 余光瞥见她如瓷一般的肩头圆润饱满,他语气很轻:“说你是狐媚子倒有些牵强,本侯瞧着你更像只小羔羊,细皮嫩肉的小羔羊。” 云筝猛然一顿,忙从勇威候怀内挣开:“侯爷,您别拿这话臊妾身了。” 撒娇的声音,比百灵鸟还好听。 勇威候笑意更深了几分,他靠在了案几上:“行,不臊你了。过来给本候揉肩,旁人服侍的都没你用心,总觉不够爽利。” “侯爷抬举了妾身。” 说着,云筝走到了勇威候身后,把手放在肩上轻轻揉捏。 动作轻柔,有条不紊。 勇威候抿下一口茶,微扫了一眼云筝:“花灯节那日本候或许能陪你赏花灯。” “按照规矩,妾身应该同姨娘们在水榭亭内用膳……不敢私自离席。” 勇威候轻笑出声:“怎么,本侯的吩咐,那些多嘴的还敢说你的不是?” 云筝呐呐出声:“妾身不敢争宠……” “瞻前顾后,缩头缩尾的,你是本候看重的,谁敢多嘴,你告诉本侯便好。” 其实云筝这么畏首畏尾的,还不是怕她突然获宠,树大招风,引来无端的灾祸。 方才的莲花尊,已经被害了一次,她得更加小心谨慎了。 想到以后还要侍奉侯爷,同房那日侯爷若是发现她并非完璧之身,会不会将她赶出候府? 罢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思来想去,她还是应下,“妾身遵命。” - 伺候完勇威候,云筝回到了倚梅园。 刚踏入园内,就看到小桃正在屋里踱步徘徊,“主子,您可算回来了!” 云筝脸上带过一丝不解:“小桃,你这是……” “奴婢方才去厨房,听到几个丫鬟围在一起议论,说大夫人把库房御赐的莲花尊搬了出来,那负责送尊的丫鬟是前不久勾引四少爷的,原本被夫人责罚了,不知怎么就放出来了。她们私下里说,夫人是为了陷害您,这才让那丫鬟去送莲花尊,想栽在您身上呢。” “主子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云筝眉头一皱,直盯着小桃半晌:“你听得仔细?” “那些丫鬟都是厨房里帮厨的,经常去各个姨娘的院子,消息最是灵通呢。” 云筝思忖片刻,稍作停顿:“既然可以从厨房内得到一些消息,你下次去厨房长些心眼,若能听到一些风声,提前告诉我,我也好早做防备。” “好,奴婢一定做主子的传话筒。” 云筝嗯了声,忽而想到了什么:“切勿表现得太明显,莫要叫人看出来。” 小桃笑道:“那些丫鬟在府里都是老人,瞧不上我这没资历又没脑子的。” “胡说,我们小桃才不傻呢!” 云筝展露笑颜。 不过想到很快没好日子了,转而眼底又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霾。 第133章 西厢房捉奸 宿在西厢房的陆行舟从床上一起,便发觉了不对劲。 浑身酸软无力,他揉了揉眉心,坐在床上看向四处。 这时,身侧突而出现了一道虚弱娇柔的声音。 “三少爷,你醒了?” 林婉柔轻唤出声。 陆行舟一惊,急忙从床上坐起。 目光紧盯着林婉柔,带着一丝疑惑和警惕:“你怎会在这?” 林婉柔那双明亮的大眼睛中流露出淡淡的笑意,她轻声道:“怎么,三少爷昨晚拉着妾身,妾身想走都走不了呢。” “昨晚,我拉着你?” 陆行舟蹙眉,闪过一丝不可置信。 林婉柔却点头,答道:“是,难不成三少爷把这些都忘了?你还一直唤着妾身柔儿……” 自从林婉柔成为陆行舟的妾室后,她的胆子似乎也大了不少。 不再自称民女,统称妾身,也合乎侯府的规矩。 就在此时,一声巨响,房门被人猛地踹开。 不知道是哪个耳报神给赵明月传递风声,说昨晚陆行舟宿在了西厢房。 赵明月得知消息后,哪里还坐得住,立刻怒气冲冲地赶了过来。 眼见着床上躺着的陆行舟和林婉柔,霎时一张脸都白了。 她一个正头娘子还没圆房,就被一个小妾抢了先。 这口气要她怎么咽得下去! 赵明月昂首挺胸,大步流星地直奔床榻而去,怒火在她眼中燃烧,她厉声喝道:“你这个贱人,究竟用了什么媚术,竟将夫君勾引到你床上!” “少奶奶,妾身哪里敢勾引。只是妾身既为三少爷的妾侍,自然是以侍奉少爷为首要之务。是少爷昨夜选择在西厢房歇息,妾身这才……” 林婉柔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在赵明月听来都充满了挑衅和炫耀。 仿佛在告诉她,陆行舟选择了她,而不是赵明月。 她气的目眦欲裂,直拽着林婉柔的头发,狠狠拖到了地上:“你这贱人!” 林婉柔尖叫着呼喊陆行舟,满眼的惊恐。 “三少爷,救救我……我……啊!” 陆行舟起身,怒喝:“住手!” 他的声音犹如雷鸣,在整个屋子里回荡,令人不敢小觑。 赵明月看向陆行舟:“夫君要替这个贱人说话?” “我叫你住手!” 陆行舟目光沉冷地盯着赵明月。 赵明月终是不敌他的迫视,咬唇松开了林婉柔。 “三少爷……” 林婉柔赶紧爬到了陆行舟身后,抓住了陆行舟的衣摆,一脸的提防和害怕。 赵明月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下。 她苦苦等着圆房这日,一个大理寺少卿女走到这番田地,侯府谁不嘲笑她,说她拢不住丈夫的心,被一个外头带来的女人欺负到了头上。 赵明月掉着眼泪,扑到了陆行舟的怀里哭泣着。 “我才是你的正妻,夫君不要我,和一个小妾圆房,说出去置我于何地?” 陆行舟表情变脸又变,一把拽开怀中女子,丢给丫鬟:“哭哭啼啼像什么话,还不快些回去。” 赵明月没想到陆行舟如此心狠,泪水不受控制地滑落,打湿了她白皙的两颊。 她负气地站起身,往门口走去,却在不经意间多看了一眼站在陆行舟身后、畏畏缩缩的林婉柔。 那一眼,充满了不甘与怨恨。 待赵明月离开后,林婉柔终于忍不住小声啜泣起来。 一抽一抽的,跟小猫儿呜咽一样。 陆行舟见状,眉心锁紧了。 他对昨晚的事怎会,完全没有印象。 “三少爷,您瞧瞧少奶奶,那脾气真是大得让人难以接受……妾身哪里做错了呢?明明是她自己拂了您的面子,反倒还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 林婉柔轻轻拉着陆行舟的胳膊,语气中带着几分委屈和无奈。 陆行舟拧眉看着她。 “不过是一杯茶,爷怎么就和你睡在了一起?” 林婉柔连忙摇头否认,脸上满是惶恐:“难不成三少爷是怀疑我不成?妾身如若真使了那些腌臜手段,故意陷害三少爷,妾身不得……”好死。 听她一字一句铿锵有力的发誓,不像有假。 陆行舟抿着薄唇:“你先起来吧!” “是。” 林婉柔缓缓起身,余光瞥见身前男人,趁机脚一软,贴在了陆行舟的怀中。 陆行舟下意识后退一步,躲开。 林婉柔却执意依附在他的身上,笑容中满是柔情蜜意:“三少爷,昨夜我们已然共赴云雨,以后妾身就是您的人了……” 望着怀中宛如碧玉雕琢的美人儿,陆行舟眼中闪过一丝不自在。 他生硬地将林婉柔从身上拉开,尽管她温柔似水,他却总觉得心中别扭。 对于林婉柔,陆行舟一直视她为救命恩人,因怜悯她的遭遇才将她收留府中。 他从未想过要将她纳入后宅,成为自己的妾室。然而,命运却总是如此捉弄人…… “昨夜之事,莫要传出去。我毕竟已经娶了赵明月,为了两家的颜面,也为了你的安全,你日后就安心待在院中,离赵明月远一些。” 林婉柔闻言,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妾身明白。” 陆行舟后退了一步,将她之间的距离拉远了一些。 “你既然已经明白,那就无需我再多言了。” 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冷淡,说完就快步离开。 见他走远,林婉柔的眼神从方才的情意绵绵,瞬地变成了阴鸷毒辣。 彩霞一脸高兴道:“主子您现在可算是出头了,抢先和少爷圆了房,将来若是怀上少爷的骨肉,再也不用受少奶奶的气了。” 林婉柔对府中的这些勾心斗角并没有太大的兴趣,她眼眸微沉:“你没发现三少爷并不欢喜么?” “生气?我怎么没看出来?我瞧着少爷的脸色挺好的,红光满面……”彩霞一脸不解。 林婉柔皱紧了眉头。 她原本想要拿捏住侯府三少爷,获取一些信息送到北狄,可如今…… 三少爷虽是个纨绔子弟,不守章法,混账了些,但接触下来,好似并非传闻那般沉溺烟花柳巷的风流鬼。 至少在她面前,他并未展现出那种轻浮放荡的一面。 亦或是,她这些时日百般亲近,并未走入三少爷的心? 林婉柔的眉头拧得更紧了,看来还得从长计议了。 “主子,主子?” 彩霞站在一旁轻声喊道。 林婉柔回过神来,深吸了一口气,淡声道,“以后不要说这些了,三少爷不喜欢。” 第134章 他似乎已经对她上了瘾 云筝静静地卧在窗棂前。 大约是天凉的缘故,她的眼皮开始不自觉地沉重起来,几番挣扎后,终于败给了那无法抗拒的困意。 忽而,一扇窗被猛烈拉开。 云筝从睡梦中惊醒。 她迷迷糊糊地坐起身来,看向那扇被打开的窗户,只见一道熟悉的身影站在窗前,深邃的目光与她正对上。 “三,三少爷。” 云筝微惊,差点从椅子上摔倒。 她以为是做梦,捏了捏脸,陆行舟却顺势掐住了她的手臂,稍作一提将她给拉回了原位。 此刻的云筝已经完全清醒过来,她看着眼前的陆行舟,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 “三少爷前来,不知又为……唔!” 话未说完,就被突然闪到眼前的陆行舟吻住了唇瓣。 云筝睁大了眼珠子,盯着陆行舟凑得这般近。 她被吻的呼吸都乱了,腰被紧紧地抱着,撞在了身后的桌上。 云筝难以置信地看向陆行舟,将他推开。 陆行舟喘着粗气凝视着云筝,语气微沉:“爷想你了。” 云筝瞬间哑口无言,只能以愤怒的目光狠狠地瞪了陆行舟一眼。 “三少爷,妾身已经说过了,您娶了妻室,就不要再来这倚梅园了,这里……这里不欢迎……” 你字还未脱口,就再次被他的吻封住。 他吻得粗鲁而霸道,双手紧紧扣住她的脸颊,让她几乎无法动弹。 陆行舟想不通。 他向来在风月场所游刃有余,从未觉得有何不妥。可这回,他与林婉柔仅仅只是同床共枕,并未真的行那档子事,他便莫名觉得对不起云筝这丫头。 往日,他彻夜不归时,都没有这样的愧疚感。 这样的想法纠缠着他全部思绪,让他不得不来到倚梅园。 陆行舟原就是把她看成一个物件,玩弄一下也就罢了,如今却好似当真了。 天地旋转,云筝被陆行舟抱着走向了床前。 云筝正要出声,唇瓣便被他的修长的手指塞入。 男人狭长的眼尾带出一丝难以克制的情欲。 她唔唔地含着那根手指,让陆行舟腹间的那根也愈发的坚硬滚烫。 灼人似的,让云筝全身颤抖不已。 “唔唔……” 云筝含着那根长指,双眸眯成了一条缝。 旋即,陆行舟将她放入软榻上。 衣服被一件件地拨开,如绸缎一般铺开,明晃晃的身躯在绸缎内更衬得几分娇嫩。 指尖在唇内搅着发出水滋滋的声响。 窗外虫鸣声不断,隐约听到了布谷鸟的鸣奏。 庭院里一片静谧,床帷之间两道身影紧贴着。 “当真不想了?” 云筝无声地喘息着,伏在了床榻上,如瀑一般散开的头发都落在了肩膀上,眼角还有明晃晃的泪花。 他翻过身,又换了姿势,这次成为了云筝坐在腰上。 云筝不想变得和他一般,可克制不了恣意生长的情愫,一手撑着腰肢,一手搭在她的胸膛,似乎已经熟稔起来,找到了窍门。 下面躺着的陆行舟并未闲着,两只手牢牢掐住那把细腰。 这一夜,翻来倒去的,她随着陆行舟摆弄着。 有时候缠绕在一起,有时候又一上一下,模模糊糊的影子绰约在幔帐之内,而窗外的皎月正亮在天空,洒入点点银河落在了幔帐上。 桌上的一盏烛光忽明忽暗,直至床上归于平静,两抹影子也逐渐停下。 云筝重躺在了枕边,眼眸闭紧,呼吸有些浅。 陆行舟手枕在脑后,躺在床上往云筝脸上看去。 她累着了,已昏睡过去。 他没打扰,只是静静看了半会儿。 如若他昨晚真的和林婉柔发生了什么,定不会毫无感觉。 所以林婉柔那碗茶水里到底下了什么? 黑眸轻眯了眯,陆行舟正思忖着,身旁之人忽的“唔”了一声。 他垂眸看去,见她睡得并不安稳,索性抬手将人圈在怀中,又拍了拍她的背。 “睡吧。”他哑声低哄着,宛若哄孩子一般。 林婉柔是何居心,他尚且不得而知。 不过已经肯定一点,他似乎已经对云筝上了瘾。 原先只是把她当个小猫小狗,觉得有趣,挑逗玩弄,并不放在心上。 可如今这颗心不知怎么忽而变得奇怪了起来,产生了很多从未有过的情绪。 好像在云筝身上才会出现熟悉的归宿感。 又拥着她睡了一会儿,陆行舟离开此处。 - “掌嘴。” 赵氏朝魏嬷嬷递去一个眼神,锋利的寒芒扫过跪在地上的丫鬟身上。 丫鬟便是送莲花尊瓷器的那个。 她杏眼汪汪,朝上偷偷瞟了一眼,肃杀般的视线再次落在脸上。 “勾引四哥儿,让我抓住了,如今又去冤枉了九姨娘,你都是从哪学来的阴损人的伎俩?” 赵氏拨了拨茶盏的水,一抹烟雾升出,她向下瞥去,微落几分冷意,“若是侯府里的丫鬟都和你这般不知规矩,没有体统,岂不是要翻了天?” 丫鬟吓得缩了缩脖子,连连摇头:“夫人饶命,奴婢只是照着您的吩咐……” 话没说完,魏嬷嬷忽而大步走来,一巴掌扇在了她的脸上。 “啊!” 丫鬟捂着脸嚎了一嗓子,扑在地上哭泣起来。 “你还真是胆大,自己干出这等丑事,还敢栽赃在了我们家夫人身上……” 魏嬷嬷扬起尾音,又拽起她的手臂生生拖到了外面,对着外面的粗使婆子道,“杖二十,若是打坏了,便扔到府外去,不用治了。” 婆子们应了声是,立即照做。 丫鬟被拖下庭院内,几个粗使按在了地上,拿起棍棒就打了起来。 屋内一片祥和,屋外惨叫连连。 听着外面的惨叫,赵氏品着茶,吹了吹上面的热气:“这批茶叶愈发的难喝了,不如以前的味道浓郁。” “应该是走水路受了潮,这才让茶变了味,不如老奴把那些库房里的茶都分给下人,也算不浪费?” 这话一说完,魏嬷嬷眼珠子一转:“忘了,外头都说您是个贤惠淑良的主母,格外节俭,岂能随意把上好的龙井丢给下人,都是老奴多嘴了。” “主母难当,府内这么多人需要养,事事都得照应着,哪一样不需要银子?” 赵氏冷声道,“偏得那个贱人装的羔羊一般,处处委屈可怜,还敢去侯爷面前告状,说我一个主母克扣她的银钱?她也不想想侯爷病了这么久,开销如此大,宫里发的俸禄,怎么够得上侯府的花销。” 魏嬷嬷听着赵氏那愤愤不平的诉苦声,赶忙去把门关上。 她走到赵氏身后,轻轻地为她顺着气,待赵氏的情绪稍微平复了些,才安慰道:“夫人为了侯府的未来而忧心忡忡,那个只知以色侍人的贱妾,怎么会明白您的良苦用心?” “外头怎么没动静了?” 赵氏抬起眼眸看了过去。 魏嬷嬷忙不迭地走到了门外。 一开门便看见那个之前还活蹦乱跳的丫鬟此刻已经奄奄一息,五窍出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仿佛已经没有了生机。 几个粗使婆子都放下了手里的棍棒。 魏嬷嬷眉头一紧,说:“死了?” “这还没到二十下,就咽气了。” 几人相互对视,面露难色。 魏嬷嬷摆了摆手,嫌恶地挖了一眼地上的丫鬟:“没福气的东西,才二十板就受不了了,让你勾引四哥儿!” “扔出去吧,别让人瞧见了,免得给侯府惹来非议。" “是。” 魏嬷嬷回到屋里,面上依旧挂着笑意,对夫人道:"已经处理妥当了,夫人可以放心。此事绝不会让侯爷知晓。" 赵氏嗯了声,揉了揉额头:“明日带着四哥儿四姐儿去宫里,侯府就剩下侯爷与那些姨娘,你多派些人盯着,免得那些姨娘闹起来,给侯爷添堵,败了他过节的心情。” “老奴一定好好看着,不让任何人搅了这么好的节日。” 赵氏微叹了声:“当初我让明月嫁给三哥儿,本是想要把他攥在掌心里,二哥儿考取功名,大哥儿又是个能武的,唯独老三是个不成器的。” “原本瞧着他已经被养废了,谁知道明月竟这般不争气,人在院里,竟也能让人钻了空子,日日求我这个姑母给她想办法,我又不是老三肚子里的蛔虫,我能怎么办?” 赵氏提到这茬就烦得头疼。 魏嬷嬷赶紧给她捏了捏后背,笑着说:“三少奶奶也是没了法子,您多体谅,或许福气在后头呢……” “后头?现下同房都是个大问题,哪里还敢去想后头?” 赵氏沉着脸,思忖着。 终归还是得想个办法,叫他们把事办成了才是! 第135章 恃宠而骄 花灯节一早,赵氏就张罗着四少爷和四小姐去了宫里赴宴。 剩下的下人和丫鬟则负责打扫府内上下,打扫完后,府内也焕然一新。 正值一年一度的花灯节,丫鬟们聚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讨论着晚上要去街上观赏花灯的事宜。听说连宫中的公主也会亲自出宫,与民同乐,这更是让丫鬟们兴奋不已。 水榭亭内,早已布置得雅致而温馨。几张精致的桌椅摆放得整整齐齐,桌上摆放着各式精美的茶具和点心,天上飞的,地上游的,都被一通煎炒炸煮烹饪过后上了桌。 此等热闹也落在了的勇威候眼底。 今日经过大夫的精心施针,勇威候已然可以下地走动,虽然仍需人搀扶,但相较于昔日瘫痪在床,已然是极大的进步了。 “怎么没见到九姨娘?” 坐在首座之上的勇威候,面色红润,满脸期待地问。 其余姨娘们则在水榭亭内,窃窃私语, “兴许九姨娘故意来迟……” 话语尚未落尽,云筝步入亭内,仿佛带着一股清风,瞬间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她身着淡青色的刻丝花罗衣,内里是一件珠光白玉长褂,如同月光洒在清澈的湖面上。外头则围着湖蓝色的狐裘,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摆动,增添了几分飘逸之感。 仿若初落凡尘,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般。 “妾身想到诸位姐妹今日过节,亲自绣了一些荷包和绢帕,虽说不是什么金贵之物,一片心意,还请笑纳。” 说到这里,小桃走到亭内,挨个发了荷包和绢帕。 香香软软的,还绣着各色的花式。 一看就是用心做的。 姨娘们接下后,脸色微变,特别是方才揣测九姨娘的,更是坐立难安,实在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云筝没将此事放在心上,步履轻盈地走向自己的席位。 她刚准备脱下身上的披风,突然,头顶上方传来了勇威候那威严而又沉稳的声音。 “筝儿,过来!” 勇威候朝她招了招手。 云筝微微一愣,刚站起身,就看到了正斜方走来的陆行舟。 陆行舟与她目光交汇,那刹那的交汇犹如电光火石,耀眼又炽热。 云筝的心头一颤,赶忙侧过脸去。 然而,陆行舟却挡在了她的面前。 云筝左右想踱,都被陆行舟结结实实挡住了去路。 男人身材高大魁梧,一双臂膀直挡下了她的视线,青白交加的长褂,腰间松松塌塌系着玉佩,这一身青与她的裙子正正相称,仿佛是天作之合。 “九姨娘万安。” 陆行舟摆出作揖的姿态,笑不见眼底。 云筝点头颔首,示意罢了,就挪身从他旁边走了过去。 一到首座侧边,众姨娘面色各异,大多都是羡慕和嫉妒。 “本候说过要陪你看烟花,瞧!” 话音未落,亭外突然涌现出一群下人,他们井然有序地围在中央的空地上。紧接着,随着火星的闪现,嘭嘭的一声炸开,冲天绽放。 绚丽多彩,五彩斑斓。 众姨娘目睹这壮观的一幕,脸上的笑容也如烟花般绽放。 当然,也不乏嫉妒的,比如八姨娘。 八姨娘满脸的愤恨不满,死盯着正陪笑与勇威候做衬的云筝。 她指尖陷入了掌心内,气得两腮咬紧,哼哧了一声,便不再去看了。 陆行舟在一旁默默观察着这一切,眉头紧锁,显得有些深沉。 他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了云筝和勇威候身上,只见他们一高一低,一笑一肃,在璀璨夺目的烟花映衬下,无比和谐。 这一幕,刺得他沉了脸色,蜷在袖中的手也攥紧。 烟花绽放之后,陆行易方才姗姗来迟。 他的目光在人群中一扫而过,便锁定了父亲与云筝。 他们并肩而立,宛如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在璀璨的烟火映衬下,更显般配。 陆行易脸上却未流露出任何情绪,他面无表情地走到席末,静静地坐下。 “今夜烟花绚烂,美酒飘香,佳肴满桌,然而这些都比不上九姨娘与父亲之间的情深意浓。” 赵明月举杯站起,她的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清晰,“儿媳敬父亲福寿安康,敬九姨娘与父亲如胶似漆,姨娘能早日诞下子嗣,为侯府开枝散叶。” 赵明月一句话将众人视线拉回。 虽是祝贺的话,可总有些怪怪的。 一个姨娘和勇威候开枝散叶,岂算哪门子的事? 不过没人敢说什么。 如今赵氏不在,赵明月又是大理寺少卿之女,除了几位少爷,这些出身并不显赫的姨娘们哪敢挑赵明月的刺。 云筝自然听懂了赵明月的话外之音。 她这是将对陆行舟的不满冲她撒来,借机讽刺她即将和勇威候圆房,她与陆行舟之间的亲密不过是过眼云烟,一触即散。 云筝回敬而去:“良辰美景好时节,人逢喜事精神爽,妾身能得侯爷照顾是三生有幸,侯爷大病初愈,脱不开诸位照拂,妾身谢过诸位。” 她这般言辞,无疑是在昭告众人,她是侯爷的人。 如此一来,摆在台面上的事实,让赵明月即便心有不甘,也无法再对她不依不饶。 赵明月坐下后,目光转向了陆行舟。 只见他的脸色深沉如水,目光死死钉在了云筝身上。 赵明月心下一阵气闷,朝身侧的丫鬟眼神示意。 丫鬟瞬间会意,悄悄进入席间,低下身附耳私语。 赵明月一口一口品着美酒,嘴角笑意上勾弧度,慢条斯理的瞥向了云筝。 云筝正和勇威候说着话,席面上热闹,各个姨娘都交耳畅聊。 冷清的是陆行舟,常常将目光投向云筝身上。 又恋恋不舍地再次收回。 他闷着脸喝酒,瞥到席间已经没了勇威候和云筝的身影。 他拿起酒壶,四处张望,趁机离席。 云筝搀扶着勇威候,走在桥上问:“侯爷,您的身体还未完全康复,实在不宜出席这样的场合。这下可好,旧疾又复发了吧?” 勇威候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宠溺的笑容:“本候还不是为了陪你看烟花?你这个小没良心的。” “侯爷想要放烟花,在松涛苑看就是了,何苦大费周章地跑到这来?万一您的身体有个什么闪失,那可如何是好?” 勇威候伸出手刮了刮云筝的鼻尖,轻笑道:“你这是在心疼本候?” “妾身……妾身才没呢!侯爷要是冻坏了身子,又要十天半个月的养,到时候妾身还要伺候,妾身只是怕累……” 勇威候听她这番话,被逗笑了:“本侯还未听过这样的说辞。不过……今日出席,只为让诸位姨娘看到本侯对你的重视,也为了你日后在侯府不再受欺负。” “只要那些人还敬畏本侯,自然也会对你有些忌惮。” 原来侯爷是为了自己才入席的 “侯爷这样宠妾身,妾身怕有一日会习惯,恃宠而骄,失了分寸。” 云筝轻启朱唇,语带娇羞,却又不乏深深的忧虑。 勇威候轻笑一声:“恃宠而骄又如何?只要你一直这般温顺乖巧,本侯乐意宠你一辈子。” 第136章 小兔子,你一点都不乖 勇威候一番话不禁让云筝心底触动。 然而,她很快便调整了自己的情绪,自然地转移了话题。 “侯爷,您以后还是要多注重身体才是。” 勇威候轻轻嗯了声,没有再多说什么。 回到松涛苑,服侍勇威候躺上床,云筝轻轻地带上门,转身准备离开。 然而,就在她刚踏出松涛苑的那一刻,却被一个醉醺醺的身影拦了下来。 云筝定睛一看,竟是陆行舟。他满脸通红,眼神迷离,仿佛失去了理智一般。 云筝心中一惊,赶紧后退了几步,试图避开他的纠缠。 然而,陆行舟却像疯了一样扑了上来,紧紧地抓住了云筝的手腕。 “你真要和父亲圆房?” 云筝心中一阵慌乱,却故作镇定:“三少爷酒喝多了,妾身找丫鬟,带您去醒醒酒。” “不用,只有小娘能让爷酒醒。” 这不是在耍无赖吗? 他又不是孩子,理应懂得分寸,怎的如此放浪形骸,竟然大庭广众之下与她拉扯。 如若不是今日过节,府中大都丫鬟都去赏灯了,她与陆行舟的这番举动,恐怕早已让她身败名裂,无处容身。 “三少爷,请您自重。” 云筝语气冰冷,没留一丝情面。 自重? 陆行舟手臂稍稍一用力,将她拉入怀里。 “爷不想看到你与他如此亲密,看得心里牙痒痒,爷只要你……” 陆行舟埋在她的香颈处,沁人的体香萦绕在鼻尖,一下子就驱散开了心中的烦躁和郁闷,他哑声道:“小兔子,你一点都不乖。” 云筝的眼底闪过一丝淡淡的凉意,她试图推开紧紧搂抱着她的陆行舟,但他却抱得更紧了,仿佛要将她融入自己的骨血之中。 许是被冷风吹醒了。 陆行舟眼尾红着,一抬脸,语气格外的冲:“你真要和父亲同房?” 云筝看向陆行舟,唇瓣抿紧了些,这才后退拉开距离道:“三少爷,我是侯爷的小妾,一切都听侯爷的。” “你到底是听父亲的话,还是欲求不满,想要更多的男人?” 陆行舟一句话,让云筝的心一落千丈。 “爷满足不了你,你就去勾引二哥,诱惑父亲,小娘,你怎么如此不知检点……” 云筝听着他的话,心中一阵冷笑。 她从未想过,自己在他心中竟然是如此不堪的存在。 她曾经以为,至少在他身边,她能得到一丝丝的温暖和关爱,但现在看来,那不过是她一厢情愿的幻想罢了。 云筝觉得自己蠢透了。 她一句话没说,从陆行舟身侧离开。 陆行舟原本挂在嘴边的话,哽在喉咙里发不出声。 等到他感到一丝悔意,早已找不到云筝的踪影。 - 云筝踏着月色,心绪纷乱地在府中走着。 忽然,不远处的粉墙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那水榭亭内的盛宴,竟然未曾邀请您出席,这对主子来说,委实不公。” 云筝远远地望去,只见林婉柔正站在那里,与彩霞低声交谈。 林婉柔叹息了声:“这不怪三少爷,应该是少奶奶不想与我同席。” “凭什么?少奶奶自己没本事和少爷同房,便把火撒在您的身上,这对您来说不公平。”彩霞在旁叽叽喳喳地打抱不平。 林婉柔无奈道:“三少爷和三少奶奶乃是媒妁之言,我怎敢相提并论,你也莫再提这些,省得招惹忌恨。” “这里又没人,奴婢发发牢骚也不行么。”彩霞咕哝着。 云筝听得不多,不过从两人对话听出,这么久以来三少爷都没和赵明月同房,反而和林婉柔有了夫妻之实。 她心底微抽了一下,方才他说自己只属于他。 明明已经耐不住寂寞,宠幸了林婉柔。 果然,男人嘴里的话没一句可信的。 越想越烦,云筝压制了心底那股闷意,刚转身要走,背后忽然闪来一道高大的黑影。 她回首望去,只见二少爷陆行易,正在身前。 陆行易堵在面前,好像一堵肉墙。 她往旁边走,陆行易就顺势移到一旁。 几次三番被这样挡住去路,云筝终于停下了脚步,重新抬起眼眸,正视着眼前的陆行易。 “二少爷,您这是做什么?” “今日花灯节,我答应过带你离开侯府,那些话并非空口白话,我依旧记得。” 他以为自己的诚意能够打动云筝,然而,云筝却毫无波动地望着他。 “妾身觉得在侯府挺好的,侯爷对妾身也很好,妾身不打算离开了,二少爷日后也莫再说这种话了。” 云筝看向陆行易认真道。 “若是因着行舟与你说了什么,我可以一字不差地解释给你听。” 陆行易执拗地抓住了她的手臂:“云筝,我是真心喜欢你的……” 云筝没感觉到。 她只觉得,陆行易的喜欢更像是一种对过去的救赎,一种试图将她从死寂中拯救出来的努力,就像当初他无法救下被迫和亲的公主一样。 他不过是在从自己的身上,拼凑出他所喜欢的人罢了。 那个人不会是自己。 “二少爷,真的不必和妾身解释。妾身早就习惯了被抛弃,无论是二少爷还是三少爷都一样。” “就算能顺利离府,还不是一样困在为金丝雀编织的笼子,不过二少爷的笼子足够大,侯府的笼子小,一样是被囚禁,妾身还不如在侯府待着,最起码还有一个真心实意的丫鬟陪在身边。” 云筝说完这番话,心口松了松,挣开了陆行易的手,“妾身还有事要做,先告退了。” 第137章 倚梅园大火 “筝儿……” 陆行易的声音在夜色中轻轻响起,似乎带着几分急切和不舍。 然而,云筝看也没再看他一眼,甚至都没停下脚步,只毅然决绝地看向了前方。 该断不断,反受其乱。 她云筝,绝不会给任何人做替身。 -- 夜色已深,倚梅园沉浸在一片寂静之中。四周漆黑一片,仿佛被夜色吞噬了所有的光明。 云筝诧异,临出门前,园里还点了好几盏花灯,怎么现下黑成这样? 便是平常夜里也不会全然熄灯,何况今日是花灯节。 “小桃……” 云筝轻唤了一声,然而,回应她的只有静谧的夜色和微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 她的心弦微微一紧,不安的感觉涌上心头。 丫鬟都跑去席上凑热闹,难不成小桃这小丫头,也跑去凑热闹,忘记回来了? 云筝走到烛台前,想要点燃蜡烛,驱散这屋内的昏暗。 然而,就在伸手的瞬间,一股寒意自脊背袭来,心跳瞬间加速。 她下意识转过头,只见一道黑影迅速接近,一记手刀狠狠击在肩膀上。 “啊!” 云筝发出一声闷哼,便眼前一黑,整个人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朦胧中,她甚至没能看清那人的面容,便已经失去了意识。 …… 也不知过了多久,云筝再次苏醒,视线还有些模糊。 朦胧中,她看到了小桃那张熟悉而安静的脸庞,紧接着,她注意到了两人身上捆绑着的粗糙麻绳,这才如梦初醒般明白,这才恍然,她们被绑在了屋内。 云筝试图用力挣扎,扭动着身体,但每一次挣扎,那麻绳便像是有了生命一般,愈发紧紧地束缚着她。 她瞥见一旁的小桃,还在昏睡之中,无知无觉。 “小桃,小桃——” 云筝赶紧喊道:“你快醒醒。” 然而不等小桃被叫醒,一股刺鼻的烟味突然涌入她的鼻端。 她抬头望去,只见四面八方的白烟如同幽灵般悄然涌入屋内,将原本就昏暗的空间笼罩得更加朦胧。 云筝心中一紧,嗓音也越发慌张:“小桃,快醒醒!” 一旁的小桃此刻也被这突如其来的震动和浓烟惊醒,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眼前的景象,顿时吓得脸色苍白。 “主子,这是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我一回到屋里,见四周一片漆黑,还没反应就被人打晕在地。” 浓烟弥漫,火光在黑暗中狂舞,仿佛要将整个空间吞噬。 云筝奋力挣扎着身上的绳索,急切地呼喊着:“火势已经逼近,不能再拖延了,你快来帮我解开这绳子!” “是,奴婢这就来。” 小桃这才从惊恐中回过神来,她手忙脚乱地拉扯着绳索,试图帮助云筝挣脱束缚。 然而,火势凶猛,火舌已经舔舐着四周的墙壁,滚滚热浪扑面而来,让人几乎无法呼吸。 云筝拼尽全力挪动着身体,与小桃合力将沉重的桌子撞开,又跪在地上,开始磨起绳子。 “主子,到底是谁这么大胆,竟敢趁着花灯节在背后害我们……” “现下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云筝用力磨着那麻绳,咬牙道:“当务之急,保命为主,我们必须得出去。” 小桃闻言,只得忍住眼角的泪意,连连点头:“是,奴婢都听您的。” 烟雾缭绕,呛得人睁不开眼。 烟雾越来越浓,刺鼻的气味让人几乎窒息。云筝不敢有丝毫懈怠,她咬紧牙关,继续用力磨着绳索。 终于,在她们的不懈努力下,绳索断裂开来,掉落在地上。 “主子,成了!” “掩住口鼻,我们快走!” 云筝迅速拉起小桃的手,两人跌跌撞撞地向门口冲去。 小桃被吓得丢了小魂儿。 好不容易到门口,熊熊火焰变得更大了,攻势凶猛如魇兽。 “啊!我的脚!”小桃心神不宁,一个不稳便绊倒在地,痛苦地呻吟着。 云筝见状,心中一紧,连忙俯身想要扶起小桃。 然而就在这时,头顶传来一声巨响,一根粗壮的梁子轰然倒下,险之又险地砸在她们面前。 云筝被吓得连连后退,慌乱中不小心吸入了一口浓烟,顿时感觉肺部一阵刺痛,仿佛被火焰灼烧一般。 小桃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但脚腕传来的剧痛让她无法动弹。她眼泪夺眶而出,望着云筝,用尽全力喊道:“主子,您快跑吧,别管我了!” 云筝看着小桃痛苦的样子,心中充满了慌乱和无助。 她知道,此刻的形势已经容不得她们有任何犹豫和拖延。 可她怎能抛下小桃独自逃生呢? 云筝赶紧掩住了鼻,把小桃扶起:“能起来吗?” “主子,你快走啊!”小桃的嗓音焦急而嘶哑,仿佛被烈火炙烤得失去了水分。 “住嘴!你既是我的人,我岂能置你于不顾,独自逃生?无论如何,我们都要一起闯出去。” 云筝感觉到肺部在烧,全身滚烫,就连说话都变得艰难起来。 小桃看着云筝那坚定的眼神,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在这生死关头,主子竟然愿意与自己共患难。 就在两人陷入绝境之际,突然,大门被一股巨力猛地撞开。 “哐当——” 巨响过后,只见逆着熊熊火光,一道高大的身影,毫不畏惧地冲进了熊熊燃烧的火焰之中。 有人来救她们了?! 云筝心中一阵狂喜,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 “我们在这!我们……咳咳……” 她刚喊一声,下一刻,浓烟呛入喉咙,让她呼吸变得异常困难。 还没等到那人走到身前,便眼前一黑,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云筝感觉自己被人轻轻抱起。 一种陌生却又叫人无比安心的檀香气涌入鼻尖,男人的怀抱那样宽阔安稳,她费力地睁开眼帘,模糊间看到那雕刻如神般的侧脸。 “你还好么?” 火光摇曳,映照出男人深邃的轮廓,他鼻梁高挺,眼眸深邃,宛若天神降临。 恍惚间,云筝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不等她再看清楚,下一刻,便失去意识,彻底昏了过去。 第138章 劫后余生 云筝再次苏醒,已是三日后的清晨。 她缓缓睁开眼,眼中还带着些许迷茫和疲惫,一股强烈的腰酸背痛感袭来,让她忍不住轻哼了一声。 “水……” 正在一旁为她轻轻扇着蒲扇的五姨娘闻言,立刻吩咐旁边的丫鬟:“醒了!快,快去取些水来。” 丫鬟应了一声,急忙起身离去。不一会儿便端着热气腾腾的茶盏回到了床前。 她小心翼翼地扶起云筝,将茶盏递到她的唇边,“九姨娘,您慢些喝。” 云筝迫不及待地咕嘟咕嘟喝了几口,感觉喉咙里清爽了许多,这才稍微缓过劲来。 她支撑着有些虚弱的身体,从床上坐起,环顾着四周陌生的环境。 “这是哪儿?”她疑惑地问道。 五姨娘目光怜惜地望着她:“这是我的兰亭苑,别怕,你已经安全了。” 云筝这才想起之前发生的事情,刚要松口气,忽的想起什么,一把抓住了五姨娘的手:“小桃,小桃没事吧?” 五姨娘拍了拍她的手背,语气安抚:“放心,你那小丫头也没事,我叫人把她喊进来。” “真是多谢五姐姐了。”云筝微微低头,声音中带着几分感激。 五姨娘看着她那失魂落魄的模样,轻轻叹了口气,解释道:“那晚的火势实在太大,好在老天保佑,你命不该绝,正好碰上大少爷回府。他瞧着倚梅园那边火光冲天,赶忙去瞧了,这才将你救了出来。” 云筝眼皮一颤。 原来那天夜里的男人,竟是大少爷! “现在还未查清放火的凶手,所以妹妹你这几日就先在兰亭苑住下吧。等倚梅园修缮好了,你再搬回去也不迟。”五姨娘柔声说道。 云筝轻轻点了点头,“叨扰五姐姐了。” “你我姐妹一场,不必这么客气。” 五姨娘朝云筝笑着说:“还好这场大火没伤到要紧的地方,大夫说喝几天安神汤,再好生静养几日,便无大碍。” 说着,转身对身旁的丫鬟吩咐:“随我去看看药熬得怎么样了。” 丫鬟应了声,随即跟着五姨娘离开了房间。 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云筝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床边。 回想起那场惊心动魄的大火,仍是心有余悸。 要不是大少爷及时回府,英勇相救,她这会儿怕是早已去见了阎王爷。 若是之后有机会见着大少爷,一定要好好谢一谢他。 至于那场大火到底是谁安排的…… 云筝不禁蹙起柳眉。 正思忖着,忽的门外一阵脚步声传来。 云筝抬眼一看,便见小桃快步走了进来。 一看到云筝,小桃霎时涕泪交加,双膝一软,直接跪倒,声音哽咽:“主子,您的大恩大德,奴婢此生难忘,定当铭记于心。” 云筝见状,心中一阵动容,却觉得有些受之有愧,她忙伸手扶起小桃。 “你快起来,这些日子以来你我早已不是主仆情谊,情同姐妹,我怎能忍心将你独自留在大火之中,自己苟且偷生呢?” “是奴婢无能,连累了主子。” 云筝心里明镜一般,这是倚梅园纵火,分明是冲着她来的。 而小桃说起来,反而是被自己这个当主子的给牵连了。 她抬手,轻轻拍了拍小桃的肩膀,安慰道:“这不怪你,你无需自责。” 小桃擦了眼泪起来,又在床边嘘寒问暖一番。 等云筝问起府中的动静,小桃道:“侯爷知道倚梅园失火之事,勃然大怒,朝着夫人发了好一通火气,命令她严查呢!” 云筝沉吟片刻,问:“那可查出什么来了?” 小桃一怔,随后摇摇头,“这个奴婢也不知道,或许还在查?” 云筝抿了抿唇,面色凝重,倒希望赵氏能真的严查,给她一个交代。 与此同时,另一边,松涛苑内。 因着九姨娘出了事,勇威候怒不可遏,整个松涛苑都弥漫着压抑而紧张的气氛。 下人们战战兢兢,生怕被波及,每日都在心惊胆颤中度过。 就在下人们被挨个训斥时,陆行简突然出现。 勇威候脸色微变:“行简,你这是……” 只见陆行简他手里拎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丫鬟,就像拎着一个没有生命的物件一般,毫不留情地将她扔在了地上。 丫鬟像个粽子般滚落到勇威候的脚边,发出沉闷的声响。 勇威候微微皱眉,目光中透出一丝疑惑,视线落在丫鬟身上。 此刻,上方传来陆行简那低沉的声音,“此人行为鬼祟,频频探听九姨娘火灾之事,儿子觉其中必有蹊跷,便擅自将她带来,请父亲明察秋毫,审问一二。” 勇威候闻言,面色微变,目光如炬地审视着那丫鬟:“你是哪个院里的丫鬟?叫什么名字?” 那丫鬟是赵明月身边的贴身侍女,名叫翠竹。 此刻的她,早已吓得魂飞魄散,战战兢兢地抖如糠筛,低着头匍匐在地上,哭着连连求饶。 “说话!” 勇威候的声音犹如雷霆般炸响,充满了不耐和怒火。 翠竹被那凌厉的气势压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正欲要启唇。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赵氏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老爷,我听说大哥儿擒了个丫鬟来您院里,可是出了什么事吗?” 勇威候淡淡看她一眼:“你来得正好,行简说这丫鬟行踪鬼祟,可能与倚梅园纵火案有关。两日前我便叫你严查此事,你查了两日却是半点动静也没有。” 赵氏面色一变,知道勇威候是在责怪她办事不力。 可她这两日一查,发现这场火竟是赵明月那冲动鲁莽的小祖宗做的,她也是焦头烂额,正忙着给她收拾烂摊子呢。 却没想到千算万算,竟然还漏了这么个丫鬟。 还好她来得及时,没让这个丫鬟坏事。 “还请侯爷恕罪,实在是花灯节过后,府中还有一堆庶务……” 赵氏讪讪赔着笑,说罢,扫向一旁跪着的翠竹,“说,是谁叫你放的火?” 翠竹缩了缩脖颈。 一抬眼,便见赵氏眯了眯眼,看向她的眼神透着寒光般的凌厉。 翠竹心下一颤,知道自己若是坦白,定然逃不出夫人的手掌心。 思绪飞快转动一番,她索性把心一沉,咬牙改口:“是……是八姨娘命奴婢去放的火。” 第139章 可惜……是个鳏夫 “八姨娘?” 陆行简的眉头微微一皱,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在赵氏和翠竹两人身上掠过。 “你,是八姨娘院子里的丫鬟?”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仿佛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翠竹梗着脖颈,犹豫再三后,说:“奴婢隶属竹澜院。” “你既然隶属竹澜院,为何会听从八姨娘的吩咐?” 翠竹的脖颈微微一梗,她低下头,声音中带着几分无奈和挣扎。 “大少爷有所不知,奴婢时常被三少奶奶差遣去八姨娘院里送些东西。去的次数多了,便被八姨娘记住了。前不久,八姨娘因为莲花尊瓷器一事心生不满,便私下里找到奴婢,承诺给奴婢百两银子,让奴婢帮她做些事情……” “奴婢原是不答应的,八姨娘拿奴婢家人威胁,软硬兼施下,奴婢鬼迷心窍同意了此事。” 她说罢后,难掩心虚:“奴婢便趁着花灯节府中看守松懈,悄悄潜入倚梅园里埋伏,打昏了九姨娘,随后放火……” 陆行简扫过翠竹,微微启唇,发出了一声轻蔑的冷笑:“这说辞漏洞百出,实在可笑。八姨娘院里的丫鬟那么多,为何偏偏指使你一个外人,难道她就不怕你反水,把一切都告诉三少奶奶吗?” 翠竹面色一白,她低垂着头,声音颤抖地回答道:“奴婢真的不知道,兴许是八姨娘怕事情暴露,想要栽到竹澜院里……” “那就更不可能了。” 陆行简冷冷地打断了她的话,“我才逮住你,你就迫不及待坦白一切。这叫八姨娘如何相信你?” 翠竹被问得哑口无言,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向了赵氏。 然而,赵氏却只是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并没有任何表示。 翠竹心中一凉,知道自己这次是真的栽了。 赵氏皱着眉,不曾想大少爷竟然对九姨娘的事如此执着,从前他可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何时这么在乎一个女人了? 她喊来下人:“把这个丫鬟压下去!” “夫人,夫人……” 翠竹哀嚎着爬到了赵氏脚边。 赵氏看也不看一眼,很快几个侍卫把翠竹押住了,拖下去。 她冷漠无情的嘴脸落在陆行简眼底。 陆行简的视线缓缓垂下,眉宇间透露出一丝沉思。 静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父亲,此事只怕并非表面所见,其中必有隐情。我们必须深入彻查,方能水落石出。若因急于惩治丫鬟而断送了线索,只怕会令那些暗中作恶的贼人更加肆无忌惮。” 待众人离去,赵氏用余光瞥向陆行简:“大哥儿,你想要什么结果?” 陆行简面色凝重,沉声道:“水落石出,查出真凶,还受害者一个公道。” “公道?” 赵氏冷笑一声,“大哥儿怕是在军营里待得太久,恐怕已经忘了这世道的险恶。这世间之事,岂能只分黑白?多的是血雨腥风,暗流涌动。” 陆行简拧了拧浓眉,看向赵氏:“夫人这话是何意?” 反正也没了外人,赵氏索性也不装了。 “如果此次纵火,真是明月所为,那大哥儿想要怎么惩处?为了一个小妾就让赵家千金偿命?” 赵氏手中拨弄着那串光泽温润的佛珠,面容冷峻而坚定:“赵家刚与侯府结交不久,大理寺少卿如今朝堂当值,官运如日中天,可谓是春风得意。而侯爷病了后,侯府便萧条败落,门庭冷清,好不容易结亲,两家正处亲热之时,此时被一盆冷水浇凉了,可就难以拢住亲家的心了。” “明月又是赵家最为宠爱的掌上明珠,本就因为三哥儿迟迟不与她圆房一事,心有怨言,此刻惩处,难免让赵家生出怨怼,如若大哥儿还要为了个公道,让明月承受牢狱之灾,亲家定会恨侯府,往小了说,明月和三哥儿和离,两家老死不相往来,往大了说,侯爷朝堂被使绊子,难保官途顺利。” 其中利害被赵氏一一说清后,勇威候表情有了变化。 手心手背都是肉。 勇威候沉吟片刻,痛定思痛:“此事便全权交由你处理,务必确保不再有任何差池。” “侯爷放心,妾身自有分寸。”赵氏点过头,谢过勇威候。 陆行简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欲要说话,话却哽在喉咙内。 他心中清楚,赵氏之所以会说出那般言辞,完全是为了维护她的侄女,却又无力反驳。 为了侯府的声誉和利益,便要让一个无辜的女子承受这样的牺牲? 虽说九姨娘无碍,可他晚一秒,九姨娘若是死了呢? 想必赵氏还会用同样的说辞,到那时,也没人会为了一个小小的妾室申冤。 “你就不要再插手此事了。” 陆行简欲要说话,被勇威候一个眼神勒令住嘴。 他朝赵氏看去,声音有些淡:“退下吧!” 赵氏心中一阵窃喜,脸上却是不露声色,恭敬地朝勇威候福了福身,转身便离开了松涛苑。 待得赵氏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勇威候这才收回目光,转向陆行简。 只见那年轻高大的男人迟迟没收回视线,似有不满勇威候轻饶赵明月。 “父亲,就这样放过幕后真凶,实在不公……” “后宅之事,交给妇人处理就行。” 勇威候打断了他的话,“你是要干大事的人,不必浪费精力在这些事上。” 陆行简闻言,只得压下不公。 “行了,没其他事,你先退下吧。” “父亲,儿子还有一事禀报。” 陆行简敛了神情,低低开口:“我截取到北狄密报,是有关侯府潜藏北狄密探一事。儿子此番快马加鞭的回了侯府,也正是为了此事。 勇威候眉头一皱,抬起道:“你是说这么久以来侯府已经有了北狄的眼线?” “不错,根据当下的线索,父亲中风一事,或许也和北狄密探有所牵连。” 勇威候心神一定,缓慢道:“既然如此,你有何打算?” “我打算在府中小住一阵,设计诈出内鬼,找出北狄细作。” 勇威候嗯了声,褒奖道:“我这几个儿子里,你是最稳重,也最让我放心的。” 老二学识出众,却有些优柔寡断,老三行事毫无章法,意气用事,唯独老大稳重如山,杀伐果断,做事条理清晰,中和了两人的缺点,是他最欣赏的一个孩子。 可惜……是个鳏夫。 第140章 八姨娘死了 兰亭苑中,云筝已休憩了多日,此刻正慵懒地坐在石凳上,享受着阳光的沐浴。 阳光柔和地洒在她的脸上,清风徐来,拂面暖意。 云筝撑着下颌打了打哈欠,不禁眯起了眸。 慵懒似猫儿。 旁边的小桃正在剥着橘子,她将橘子的白丝小心翼翼地摘干净,然后掰成一瓣一瓣的,递到云筝的嘴边,“主子,这橘子可甜了,您尝尝。” “好,我尝尝。” 云筝微微张口,将橘子瓣含在口中,酸甜的汁水在口腔中爆开,让人回味无穷。 刚要再尝一片,余光瞥见不远处走来的五姨娘。 五姨娘的脸色凝重,眉头紧锁,似乎心事重重,走到了亭内。 云筝见状,不禁有些疑惑,不知道五姨娘为何会如此凝重。 她放下手中的橘子,正色道:“五姐姐,是发生什么事了吗?怎么一脸心事?” 五姨娘闻言,轻轻叹了口气,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犹豫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哎!我刚从凤鵉院里回来……夫人把所有姨娘都召集了过去,当着我们的面,活活打死了八姨娘。” “什么?!”云筝和小桃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五姨娘道,“那场面,真的是太血腥了,八姨娘……她死得是那么凄。虽说我平日和她结怨,但看到一个人就这样被活活打死,这心里也是说不出的滋味……” 她喝了口水,试图平复心中的不安,又握住云筝的手,关切地说道:“妹妹,你一定要好好的啊!这深宅之中,人命如草芥,谁也不知道下一个会轮到谁。你一定要小心,保护好自己。” 云筝垂眸思绪纷乱,心不在焉地应下。 八姨娘就这样死了? 震惊之外,云筝难以想象一条人命就这么没了。 她虽和八姨娘势不两立,但不代表八姨娘的死她可以坦然接受。 和煦的暖风似乎都变得刺骨寒凉,仿若腊月寒冬,天上的太阳也黯淡了些。 五姨娘看云筝魂不守舍的,忙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抚情绪:“妹妹别想了,还好你病着,没去看那场面,不然定叫你几夜都合不上眼。” 可她越是安抚,云筝就越害怕。 这时,凤鵉院的魏嬷嬷突然来了。 她缓步进入四角亭内,走上台阶冲两位姨娘作揖。 “九姨娘病重,夫人恐您身子不便,特命老奴前来传话。倚梅园的那场火事,经查实,乃是八姨娘暗中买通丫鬟所为,如今她已受家法严惩,以儆效尤。九姨娘还请放宽心怀,勿要太过忧思。” 说罢,魏嬷嬷又一挥手,指着身后丫鬟端着的一堆礼盒:“这些补药是夫人特地吩咐老奴从库房取出来的,望您早日康复。” 云筝盯着那些补药,毫无心情,恹恹道:“有劳魏嬷嬷了,替我谢过夫人。” “如此,老奴便不打扰二位姨娘了,先行告退。” 魏嬷嬷完成了夫人的嘱托,便不再多做停留,转身离开了这处幽静之地。 五姨娘望着眼前堆积如山的补品,皆是些珍稀药材,眼中不禁流露出喜色。 她轻声道:“你此次遇险,夫人还是念着你的。如今你既得了老爷的宠爱,又得到了夫人的器重,也算是苦尽甘来了,怎么也不笑笑?日后府里没了八姨娘,也不怕她再设计害你了。” 然而,云筝却未能因这些补品而稍感欢喜。 想到被打死的八姨娘和丫鬟,两条人命就这样轻而易举折损在侯府,她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恐惧与阴冷。 “一下子没了两条命,我总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云筝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疑惑和不安,她转过头,看向身旁的五姨娘。 五姨娘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后背,语气中带着几分宽慰:“九妹妹,有些事情,我们还是不要深究的好。人生在世,难得糊涂。有时候,糊里糊涂地过日子,反而是一种福气。” 云筝听了五姨娘的话,心中的不安并未消散,反而更加沉重了几分。 她默默地低下了头,目光落在自己的脚尖上,心中却是波涛汹涌,无法平静。 是夜,夜幕低垂,月色朦胧。 在这寂静无声的深夜里,云筝的梦境却充满了惊恐与不安。 她梦见已故的八姨娘,长发散乱,身披一袭惨白的长裙,如同幽灵一般在地面缓缓爬行,嘴里喊着:“九姨娘,我死得好惨啊……” “不,你别过来。”云筝惊慌地逃跑。 突然间,她的肩膀一沉,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拽住。 她猛地回头,只见那个丫鬟翠竹,满脸怨念地出现在她的视线中。 翠竹的双眸充血,嘴角流淌着鲜红的血液,口中重复着同一句话,声音凄厉而绝望:“我要你偿命……啊啊啊,桀桀桀……” 随着话音落下,翠竹的面容骤然变得狰狞可怖,她的嘴角咧开,露出尖锐的獠牙,血盆大口张开,朝着云筝猛扑而来。 “不要——!” 云筝猛然间从沉睡中惊醒,整个人像是被无形的力量猛地拉回现实。 她坐在床上,急促的呼吸伴随着心头的惊悸,犹如脱缰的野马,狂跳不止 她抬手抹去额头上的冷汗,试图平复内心的恐惧。 这时,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床边,仿佛是从黑暗中悄然走出的幽灵。 云筝尚未从先前的惊魂中平复下来,又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花容失色,“啊!!” 然而,她的声音尚未出口,便被一只大掌紧紧地捂住。 那只手掌宽厚而有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 耳边,男人低沉的嗓音缓缓响起,像是夜风中的一缕轻烟,飘渺而神秘:“嘘——” 第141章 爷想你了 被大掌封住了唇瓣的云筝呆呆地看向了陆行舟。 那双原本水汪汪的眼睛此刻恐惧地瞪大了一圈,犹如受惊的小鹿,呼吸急促,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陆行舟赶忙把手拿开,生怕给她捂没气儿了。 “三少爷,这里不是倚梅园,这是五姨娘的兰亭苑……” 云筝难以置信,平日里他去倚梅园也就罢了,毕竟那处最是偏僻。 可兰亭苑里还有五姨娘和那么多丫鬟,这要是被人发现了,后果简直不敢设想! “我知道。” 陆行舟低声道,看着她那日渐消瘦的小脸,声音里满是柔情:“爷想你了,过来看看你。” 他已经在床边坐了有一会儿了,见她一直在梦呓,说了不少梦话。 看来倚梅园失火,实在叫她受了不小的惊吓。 他抬手,轻轻撩过她额前的碎发,低声:“你都饿瘦了,像个小猫儿似的,兰亭苑不给你饭吃么。” 这亲密温柔的关切,叫云筝心下一颤。 她偏过脸,避开陆行舟的亲近,低低道:“三少爷不该出现在这,还是快快离去吧。” 才不过两句话,她就赶他走。 陆行舟心头一沉,抿了抿唇,他道:“你此番遭受惊吓,爷也不是那等不懂怜香惜玉之人,今日不会对你做什么,只是过来看看你。” “多谢三少爷的挂怀,现下已经看过了,您可以走了。” “你!” 陆行舟有些气恼,但看到她苍白的脸色,到底压住胸口那阵窒闷,低低道:“你就这么急着赶我走?亏得爷这几日一直担心你。” 他……担心她? 想到七姨娘偷奸被毒死,八姨娘不明不白就被杖毙而亡,还有那个叫做翠竹的丫鬟,三条鲜活的生命就这么香消玉殒,她实在不敢承三少爷的恩。 思及此处,云筝强撑着虚弱的身体,从床上起来。 她跪在地上,泪水噙在眼眶中打转,“嚣张跋扈的八姨娘说杖毙便杖毙,妾身命轻贱如草,求三少爷放过妾身,不要再与妾身来往了,妾身……不想死……” 陆行舟见状,眼中闪过一丝不忍。 他伸出大手,轻柔地扶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体,“起来再说。” “不,三少爷若不答应,我就不起来了。” 云筝战战兢兢,眉心处磕得红了一片,睫毛湿漉漉地挂着晶莹的泪霎时让陆行舟心疼加重了几分。 “你这又是何苦?” 过了许久,陆行舟深深叹息,蹲下身,轻轻揽住了她。 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带着几分无奈和心疼,“我知道这回你受委屈了,放心,爷定会替你讨个公道,绝不会让你白白受苦。” 云筝在他的怀抱中挣扎了几下,但终究没有挣脱。 她的眼睫微微颤动,晶莹的泪珠悄然滑落,如同断线的珍珠。 为什么他就不明白? 她怕的不是一时的委屈,而是继续与他的纠缠不休。 她早已对陆行舟失去了信任,每一次的接近都让她感到恐惧和不安。 她不明白,为什么他还要这样执着地纠缠下去? “你大病初愈,别哭了。” 陆行舟伸手,擦去她眼角的泪水,又抬手将她抱回床上:“安心睡吧,你睡着了,我就走。” 云筝咬着唇,心说他在这,她哪里睡得着。 但见男人执意不走,她也无可奈何,更怕闹出动静来,惊扰了五姨娘她们。 思来想去,她还是闭上眼,强迫自己入睡。 也不知过了多久,额间好似落下了浅浅的一抹轻吻,伴随着一声叹息。 待到那道身影离开,云筝才终于松了一口气,缓缓闭上了眼睛。 然而,这一晚,她的梦中充满了八姨娘和翠竹的身影。 她们的面容模糊而诡异,仿佛变成了厉鬼一般,围绕在她的床边,低声细语,诉说着什么。 云筝想要尖叫,想要逃离,但身体却仿佛被束缚住一般,无法动弹。 这一晚的担惊受怕让云筝疲惫不堪。 次日清晨,窗外的鸟雀如同约定一般,叽叽喳喳地鸣叫着,似乎是在催促着她快点醒来。 等候已久的小桃,早已准备好了水盆。 一见她醒来,便立刻上前,细心地为她梳洗打扮。 “主子,五姨娘方才派人传话,说您的身子如今已有好转,于情于礼,也该去松涛苑给侯爷请个安。”小桃边梳着云筝的长发,边轻声细语地说道。 “好,我收拾一番便去。” 云筝轻轻点了点头,接过小桃递来的湿润手绢,轻轻擦拭着脸颊。 “主子昨夜是没睡好吗?” 小桃担忧地看向她的脸庞:“眼下一片乌青的。” 云筝抿了抿唇,想到昨夜的噩梦,不禁叹了口气:“我总是梦到八姨娘,还有那个翠竹……” 提到这事,小桃也变了脸色,咬了咬唇道:“虽说是惨了些,但……那也是她们活该,谁叫她们坏心眼儿,想害人!” 云筝不置可否。 心里却是暗想,真的是八姨娘吗?虽说八姨娘嫉妒她、恨她,但她不过一个小小妾侍,哪里来的那么大的胆子,竟敢在侯府之中杀人放火? 云筝觉得这事没这么简单,可是五姨娘说得对,糊涂是福,若再继续追究下去…… “罢了,不想这些了。” 八姨娘和翠竹两条命,已经给这次的纵火案下了个定论。 且赵氏还特地派了魏嬷嬷来通知她,便说明此事已了,叫她别再多想。 若是她还不依不饶,没准惹怒了赵氏…… 云筝猛地打了个寒战,赶紧让小桃给她梳妆打扮了一番,又简单用过几口早膳,便离开了兰亭苑。 天空湛蓝如洗,阳光洒落,微风轻拂,带着一丝丝暖意。 云筝踏着青石板小路前往松涛苑,每一步都显得那么沉重。 忽的,一道巍峨而颀长的身影迎面走来。 那身影穿着苍青色的长袍,宛如远古的青松,沉静而庄重,透出一股不容侵犯的威严。 云筝的脚步猛地一顿,抬头看向面前的人,明亮眼眸中瞬间迸发出一抹欣喜的光芒。 大少爷! 第142章 他就不顾及一丁点的情分吗? 云筝定了定心神,恭敬地俯下身去,行了一礼:“大少爷万福金安。” 陆行简微微颔首,神色依旧淡漠如初,只是淡淡地应了声:“嗯。” 云筝心中思忖片刻,还是决定向他表达谢意。 “那天夜里,多亏了大少爷冒险相救。妾身谢大少爷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若有来生,定当竭尽全力以报大恩……” 陆行简依旧面无表情,只是微微点头,“举手之劳,不必多礼。” 云筝道:“大少爷举手之劳,却是实实在在救了妾身和妾身丫鬟的性命。” 身后的小桃听到这话,也连忙点头,朝陆行简屈膝:“是啊,大少爷,真是多亏你了,否则我家主子和奴婢怕是早就烧成黑炭了。” 见她们主仆俩齐齐朝着他躬身道谢,陆行简心下却是无比复杂。 他明知真相,却为了侯府没有还她一个公平,草草揭过了此事,断送了两个无辜之人的性命。 愧疚难安又不知如何解释,只得多问了一句:“你……你身体可恢复了?” 云筝忙道:“有劳大少爷关怀,得亏施救及时,只是呛了几口浓烟,并无大碍。如今吃过几幅清肺的药,已经没事了。” 陆行简薄唇轻抿,“没事就好。” 他常年待在军营中,接触的都是五大三粗的男子,实在不知该如何和女人交谈。 尤其这娇滴滴的柔弱小娘子还是他父亲的妾室。 想到那日将她从火场中救出,她柳腰纤细,身形婀娜,像只灰扑扑的小兔子般虚弱得倒在他怀中,他眸色不禁暗了暗。 沉吟片刻,他道:“九姨娘,日后还是多加小心……” 云筝抬起眼,欲要道谢,见陆行简已经走远,只留下一道高大伟岸的背影。 她的思绪被这背影牵引着,飘向了远方,未能深究陆行简那番话的深意。 “大少爷,真是位心善之人。”云筝感慨。 小桃也连连点头:“这次若非他出手相助,我们可真不知如何是好。” 云筝轻轻叹息:“只可惜我们身份卑微,力量微薄,实在没有什么能够回报他的大恩大德……” 小桃也觉着苦恼。 就在这时,云筝嘴角牵扯出一丝明媚的笑意:“眼下能做到的只有日日夜夜为大少爷祈福,祈求他一生平安顺遂,早日遇到那个能够与他携手共度一生的良人。 小桃一听,“那奴婢和主子您一起祈福!保佑大少爷平平安安,百岁无忧!” “好呀。”云筝笑了笑,又收回目光:“好了,咱们进去吧,莫要叫侯爷等急了。” 松涛苑内,参天古木直插云霄,树影婆娑,枝叶间洒下斑驳的光影,静谧而庄重。 云筝迈着轻盈的步伐踏入,却没想到,一进门就被勇威候拉住了手。 “筝儿,你如今身子可恢复了?” “多谢侯爷关心,妾身已经无碍了。” 云筝轻轻挣脱了男人的手,有些难为情地屈膝:“叫侯爷担心,实在是妾身不对。” “何必说这种话。” 勇威候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愧疚与关心,再次将她拉到身旁,低声道:“我知道此次的事叫你受委屈了。只是谁也没想到那柳氏贱人竟然如此胆大包天!” 云筝的眼睫微微颤动,侯爷也觉得是八姨娘放得火吗? “不过你放心,夫人已经严惩了柳氏与那个恶婢,如今她们二人已命丧黄泉,今后,再无人敢欺凌你分毫。” 他语气坚定,仿佛在向她保证,未来的日子里,她不会再受到任何伤害。 云筝却是一怔。 一个人的死竟被这么轻飘飘带过。 即便她常常受八姨娘折辱,可也从未想过要她性命。 身在宅院之中,事事身不由己,委曲求全,八姨娘未尝不是一个可怜人,为了争宠才被逼上了这一条路。 在后宅里,女人谋出路便是心机,可男人在官场上厮杀便是野心,公平吗? 云筝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哀。 她曾以为侯爷是那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可如今细细想来,他也不过是主宰着所有女人悲哀的源头。 一个个可怜的女人葬送在了他的身上,他却毫不在乎。 八姨娘对他是忠贞的啊! 他就不顾及一丁点的情分吗? 第143章 坐山观虎斗 可怜,可悲,可叹。 云筝毫无办法,她能如何? 她改变不了八姨娘的命运,只能谨小慎微地活着。 犹如蝼蚁屈身在侯爷身边。 云筝扯动唇角,苦涩饮笑:“侯爷说的是,妾身以后的日子也能好过了些。” 勇威候拍着她的手背,又嘘寒问暖:“我听闻夫人给你送了些补品?” “是,大夫人给妾身一些名贵的补药,还派了大夫开了好些滋阴补阳的良方,妾身现在已经好多了,侯爷不必挂心。” 勇威候越看越欣喜,好在这个小妾是个懂事乖巧的,没有追究…… 嗯,不追究最好。 -- 陆行舟经过一番周折,终于托人探得一丝线索。 原来那纵火之人,竟然真是翠竹,那个平日里在赵明月身边低眉顺眼的丫鬟。 可那丫鬟并未收取八姨娘的百两银子,她的家人却遭到了不明身份的歹人残忍屠杀。 追着歹人查下去便查到了赵家,那伙人是赵云澜的几个护卫。 翠竹是赵明月的贴身奴婢,死后家里人也被杀光了,恐怕是赵家怕查到她们头上便想要赶尽杀绝,以免多生事端。 眼下事情已明了,陆行舟毫不迟疑,领着一群家奴直奔赵明月的院子。 赵明月此刻正惬意地坐在桌旁,慢条斯理地品尝着精美的糕点。 然而,就在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时,一声巨响突然打破了这份宁静。 “砰——” 房门被狠狠地踹开,一群人如潮水般涌入屋内,气势汹汹。 赵明月手中的糕点瞬间惊落在地,她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陆行舟。 “夫君……你这是何意?” 装傻充愣是赵明月擅长的事,她起身,欲要上前,却被家奴挡住了。 赵明月见此,目光一沉索性不装了:“我是大理寺少卿之女,赵家千金,你带人围住我,到底有没有把赵家放在眼里?” “赵家只手通天,便可以随意杀人?罔顾法度?” 陆行舟质问。 赵明月心虚,矢口否认:“夫君,妾身十指不沾阳春水,自幼在府上被人娇养着长大,父母庇护,连刀都没拿过,见血就晕,见刀就怕……怎么会干出杀人这样的事?” “罪孽罪孽!” 她护着心口,连连摇头,哀哀戚戚道。 赵行舟见她不承认,叫家奴把人提到屋内。 八尺高的男人,壮如牛犊像拎鸡仔一样的,扔来了两个男人。 “这是赵家的家仆,怎么跑到了村子里杀了一家四口,还正好是你院里丫鬟翠竹的家人?且不说翠竹是不是你指使的,就凭你们赵家灭了旁人一家四口,便能报到府衙!” “我已让人录了口供,白纸黑字一张,物证人证皆在,光是这些,你们赵家便已经被我掐住了命脉,你还不承认?” 那被丢在地上的男人穿着家仆的粗衣,爬到了赵明月面前,苦苦哀求道:“小姐,小姐,救救奴才……” 赵明月眼珠子一转,推开了男人,走到赵行舟身前,低声道:“夫君,我是撺掇了翠竹去放火,但九姨娘不还好好活着?” “她既然没死,非要扯开来闹大,对我们两家有什么好处?夫君难不成为了一个小娘就要置赵家不顾,置我于死地?” 她眼眶内蓄满了泪水,拿起手绢抹泪,接着诉屈:“妾身嫁入侯府后,连夫君的面都没见过几眼,夫君睡到了妾室房里,都不愿和我说些贴心话。” “妾身被逼得无可奈何了,才……才会猜忌生疑,一时冲动之下,才放火烧了倚梅园。” 她声声哭得凄惨,陆行舟却无动于衷。 赵明月本想晓之以情,可陆行舟根本不吃这套。 他冷瞥向赵明月:“因一时妒忌,你便要人性命?当真是个毒妇。” “毒妇?夫君就是这么看我的?” 赵明月怒火被激起,索性破罐破摔了,“我就是毒妇,就算那个九姨娘真死了,你又能拿我如何?” “别忘了,你为九姨娘申辩,打着什么幌子?扯了谁的面子?她是你的小娘,是你父亲的妾,你对她到底是什么心思,要不要妾身告到父亲那里去,看你还能不能保得住你的九姨娘!” 一句话,触到了陆行舟的逆鳞。 他面色一沉,一把掐住了赵明月的脖颈,眼底滔滔火焰即将喷出,掠过杀气。 “你胡说什么?” 赵明月挣扎着,唇瓣都要咬紫了,憋得涨红了脸。 “松、松开……” 赵明月捶着他的手,拼命道。 陆行舟目光淬了毒,手上也不肯松开半分。 眼见着赵明月面庞涨得通红,即将窒息一般,他这才松开了手。 赵明月倒在了地上,呼吸不畅了些,大口大口吸着新鲜空气。 他居高临下,觑了一眼地面的赵明月:“你若动她,我必让你偿命。” 赵明月心下猛地一颤。 她摸着仍在作疼的脖颈,抬头看去,只见那高大的男人看也不看她一眼,扬长而去。 待陆行舟走远后,赵明月才强撑不住,吊着的一口气也泄了。 她瘫软在地上,哭泣了起来。 “三少奶奶……”丫鬟扑上来喊。 赵明月愤恨不已,声嘶力竭地捶胸号啕:“他……他竟敢威胁我?为了一个小娘竟要杀我?” “呜呜呜,他怎可这样对我,我才是他明媒正娶的发妻啊!” 那个可恶的狐媚子,她赵明月发誓,定要她不得好死,绝不会轻饶了她! -- 西厢房的幽静角落,林婉柔轻轻拔出几粒饵料,小心翼翼地放入了那池清水中。 水池之内,荷叶如翡翠般碧绿,随风轻轻摇曳,而那盛开的荷花则似仙子般亭亭玉立,散发着淡淡的清香,鱼儿们在水下悠然自得地游动,似乎正享受着这宁静的时光。 饵料刚一露面,就吸引了成群的鱼厮抢。 这些鱼儿五彩斑斓,红的、白的,各种颜色交织在一起,宛如一幅会动的画卷,叫人移不开眼。 “主子,那边听着好像是三少奶奶房里的动静?闹得如此大,瞧着是惹到三少爷不快了。” 彩霞好奇地竖起耳朵:“您稍等,奴婢去打听一二。” 林婉柔拨了拨水花,嘴角微翘,并未阻拦。 不一会儿,彩霞就难掩喜色地赶了回来。 “果真是这样!方才三少爷去了一趟三少奶奶房内,俩人争执起来了,好像还动手了!” “动手?” “是啊是啊,反正奴婢过去时,三少奶奶还在哭呢。” “啧。” 林婉柔勾了勾唇,只要赵明月不受宠,她便能有机会给北狄争取到机密。 “只要我放了饵,这些鱼儿就争先恐后哄抢起来,我只需要在一旁坐山观虎斗,便能不费吹灰之力达到我的目的。” 林婉柔说罢,纤细的手伸入水中,将缸壁上产的卵全都抓了下来,随后递给了彩霞:“这些卵放别的缸里,省得鱼苗串了。” “是,奴婢这就去办。” 林婉柔正高兴得合不拢嘴,却听到正在一旁收拾着新缸的彩霞自顾自道:“前院有个洒扫婆子,其貌不扬的,平日里老实本分的,也不知是怎么得罪了大少爷,竟然一早就被铐去了刑部。” “你说前院那个脸上带疤的洒扫婆子?”林婉柔笑容失色,震惊道。 “是啊,怎么,林姨娘您认识她?” 林婉柔敷衍地答:“见过几面。” 那个洒扫婆子是北狄派来的密探,和她交流甚少,林婉柔只知她的身份,没想到会被捉到刑部。 难道北狄的眼线已经暴露了? 第144章 和二少爷把话挑明 若真是暴露了,会不会牵连到她的身上? 林婉柔心惊肉跳后,吩咐彩霞:“你再去打听打听,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 “换缸的事拖拖无碍,你快去快回,我需要得到详细内情。” 林婉柔表情严肃道。 彩霞忙下去照办不误了。 -- 这几日,云筝也在休养,休养身体的一段时间里都是小桃在忙前忙后的。 不过二少爷身边的芷兰,常常会来给她送一些解闷儿的书和小玩意儿。 云筝正翻着册子,一旁小桃刚从厨房端来做好的饭菜。 “这是又送来的书?” 云筝点头,新的一副字帖。 她这几日经常拿来练字,二少爷还给她送了羊毫和狼毫笔,如此珍贵的笔,用在她这个初学者的手上,她觉得受之有愧,显得糟蹋了。 云筝道:“二少爷见我休养,这几日让芷兰特来探望,还送东西,我心中很感激。” 虽说二少爷对她极好,但收人好处,让她心里不安。 毕竟她三番两次拒了二少爷。 二少爷还对她真心对待,让云筝都不知该如何接受了。 不接芷兰不好应付差使,接了她又不知该如何面对二少爷。 小桃走过去,探头探脑地看:“主子的字写得真好看。” 二少爷总送,她现在也识字会写了,横竖就是笔画,练得多了都记在心上,下笔有神。 “主子,你这册子都是什么?” “山河册,里面记录了风景和绘制了不少画卷还有各个地区的风俗人情。” 云筝回眸解释。 小桃拿起翻开也看了起来。 她念念有词:“画得真好……” “对了,主子刚刚芷兰又来送了补品,都是珍稀罕见的名药,二少爷待主子真好,是实心实意为主子着想的好人。” 小桃把册子放下,端来食盒,打开匣子里面的药材一一拿了出来。 云筝嗯了声,瞟了两眼却发现放在桌上的册子,被方才小桃一放,竟掉出来一封信。 信摇摇欲坠落在了地上。 她捡起,小心翼翼地打开信封,取出那张薄如蝉翼的信纸。 信纸上,字迹工整而有力—— 【闻君病体已愈,吾心却难安。府中局势错综复杂,前有猛虎拦路,后有饿狼追袭,你欲如何安然度过此等劫难?吾真心实意欲助你脱离此困局,筝儿,可否再信我一次?】 小桃看到掉出的信封,惊讶:“这是什么?” “没什么,你别多问。” 云筝把信封叠上,视线低垂,若有所思。 经历了一番生死,她算是看清侯府是个吃人窝,短短的时间里,已经有两条鲜活的生命在这里消逝,八姨娘的离世更是让她心有余悸,不敢再久留。 不过……她也不能太信任二少爷,想到二少爷只是把她视作替身,心里便觉膈应。 或许,她应该和二少爷好好谈判一番。 她需要为自己的未来打算,不能再这样被动地任人摆布。 想到这里,她果断地将手中的信纸投入火中。 看着那随风飘逝的烟灰,她的心中也涌起一股莫名的坚定和决心。 -- 夜幕降临,月色如水。 云筝让芷兰悄悄带话给二少爷,约定在老地方相见。 她带着小桃轻手轻脚地离开了倚梅园,没走多远,便来到了一处幽静的后山。这里人迹罕至,是私下见面的绝佳之地。 云筝吩咐小桃在外守候,留意周围的动静。 上次在竹澜院被钱嬷嬷撞见她和二少爷月下相会,还被三少爷知晓,这回她长了心眼儿,带来了小桃。 小桃也算是经历过生死的姐妹,云筝相信她是忠心的。 寒气吹得人心凉,后脊背密密麻麻长了鸡皮疙瘩,瘆得慌,一路矮矮绰绰的烛火晃过,走过了一排看院的丫鬟。 沙沙风声游离在假山上的柏树上,无声地让人紧张,云筝四处环望,又急又怕。 她等的腿都酸了,不由得倚靠在了嶙峋交错的石壁上。 就在这时,远处的山头上突然露出一道身影,云筝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几乎要惊叫出声。 然而,当她看清那人的面容时,却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是二少爷。 只见陆行易身着一袭洁白如雪的衣袍,腰间悬挂着一支翠绿的青笛,待他走近,才得以一睹那雪衣之上还绣着精致的祥云纹,其间夹杂着几片青翠欲滴的竹叶。 与他腰间青笛相配,俊朗青秀似竹,心性幽然。 云筝上半步作揖:“二少爷万福。” “私下会面,何必拘礼?” 陆行易伸手要去扶她,云筝却错了他的手,说:“妾身今夜约二少爷见面,是想要问离府一事。” “你这是……答应我了?” 陆行易的嗓音里带着一丝难以言表的惊喜,他低下头,哑声问道。 云筝微微颔首,算是应允。 见此,陆行易忙道:“我以为,你不想再见到我了……筝儿,若你同意,我现在就想办法带你离开这里。” 然而,云筝却轻轻摇了摇头,淡淡道:“不行。” 陆行易闻言,不禁一怔,他抬起头,这才注意到云筝的脸色苍白,身形也消瘦了不少。 那双曾经灵动有神的眼睛,此刻也显得有些凹陷,失去了往日的神采。 他眼中闪过一丝心疼之色,又不解地问道:“为何不行?难道你不想离开吗?” “不是不想离开,只是……” 云筝深吸了一口气:“有些话想与二少爷您挑明。” “挑明?” 陆行易眉头微皱。 云筝接着道来:“原先二少爷答应帮妾身出府,妾身不胜感激,然而,妾身却误解了二少爷的好意,以为……以为……” 她微微低头,似是在挣扎,又似是在调整自己的情绪。片刻后,她抬头望向陆行易,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直到妾身从三少爷口中得知,原来二少爷心中早有所属。” “你这是……” “只是因我长得与她相似一些,二少爷便对我格外的好,我心知不能和佳人相比,更不能仗着这张脸就无故索取二少爷的好意。” “此举唐突,是妾身的错,妾身如今已经想清楚了,这侯府是个吃人窝,二少爷如若真心想带我走,我自然乐意,不过……” 陆行易抿唇不语。 思索了片刻,他压下燥意接着说:“你接着说。” “如果二少爷是出于善意帮助我,我感激不尽,日后定会竭尽所能报答二少爷的恩情。倘若二少爷帮忙只是将我视作他人的替身,想要圈养我,那么,就请二少爷不必费心了。” 她说着,向陆行易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话已说明,余下一切只看二少爷您的答案。” 陆行易眉头紧皱着,没想到此次见面,这平日里娇软怯懦的小娘子竟这般坦然冷静。 他的确起过将她养在外头的心思,只是如今…… 见陆行易迟迟不语,云筝以为他不愿相助,心中不免有些失落。 “是妾身逾矩了。” 她屈膝欠了欠身子,转身离去。 “等等。” 第145章 还你自由 陆行易伸出手,将她细腕箍住。 云筝本想要挣开。却反被塞进了一手暖炉。 “汤婆子。我出来时就发觉凉,你受惊一场,身体尚未恢复,还劳烦你亲自见我一面,心里憋着气,我明白……” 陆行易眼帘低垂,面露愧色,“是我不该撩拨你,让你误会,这是我欠你的,我答应你,帮你离开这里,还你自由。” “你……” 夜色渐浓,晚风带着些许凉意,但手中的汤婆子却如同一个小小的暖炉,让人在寒夜中感受到了难得的温暖与安宁。 那原本紧紧缠住云筝的双手,此刻已悄然松开。 陆行易不失为君子,还会对他以示歉意。 “那就……有劳二少爷了。” 云筝垂了垂眼帘,与陆行易道别离去。 陆行易站在错落有致的假山前,目光追随着那条蜿蜒远去的小路,直至那一主一仆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尽头。 点点星光闪烁眼眸,他竟也看不透自己了。 几次看成了她,可又动了真心,脑海中浮现的画面也是教她读诗经…… 似乎也记不清公主的那张脸,再去使劲想,也都换成了云筝。 陆行易摇了摇头,眉间痛苦深了几分,离开此处。 -- “见过二少爷后,主子的心就飘了……” 小桃在一旁,故意用一种略带调侃的语气说道。 云筝闻言,立刻收敛了心神,正色道:“我和二少爷是万万不可能的,你莫要说这些,省得传到了别人的耳朵里,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是,奴婢知道的。” 小桃点下头,这才正经起来。 云筝心中却仍在想着离府的计划。 她已经错过了花灯节那样的好时机,如今要等到何时才能找到合适的机会呢? 一路上,她都在思考着这个问题,手中不自觉地摩挲着暖炉。 回到倚梅园后,依旧心不在焉。 小桃见状,也不再打扰她,只是默默地为她梳洗完毕,然后退下。 云筝想了好一阵也想不出,索性不去再想。 刚准备躺下休息,耳边便传来了窗户边细微的响动。 她心中一凛,以为是夜猫或是老鼠在作祟,起身望去,却是三少爷陆行舟。 陆行舟熟练地关上窗户,随即大步流星地走向云筝。 见她一头青丝如瀑般披散在背后,身上那件白色的纱衣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心下一动,下意识朝她伸出手。 云筝躲开,问:“三少爷近日很闲?” “爷已经查明了真相,八姨娘不过是被人推出来顶罪的替死鬼。真正想要加害于你的人,是赵明月。” 说着,他在榻边坐下,习惯性想将她揽入怀中。 云筝却抵在了他的胸膛推开:“三少爷查清真凶应该告诉老爷,何必同我说?” 陆行舟沉默了一瞬,道,“此事,父亲应该知晓。” 闻言,云筝锁紧眉心,心下自嘲。 原来如此。 侯爷既然知道八姨娘是被冤枉的,却还让大夫人动刑,八姨娘的死就这么轻飘飘地遮掩了赵明月所做的恶事。 她忽的觉得一阵恶心,胃里翻江倒海,只得拼命压下酸水,强牵扯出嘴角:“那也不该同我说,我知道真相,未必能被冤死的八姨娘申冤,更无法能为自己报仇,真相又有什么重要的,无非是给自己添堵罢了。” “你若愿意,爷可以帮你撑腰。” 撑腰? 未免可笑了些,云筝哪一次受委屈不是因他而起,哪一次被陷害妥善处理过。 而她从头至尾一个无辜之人,却要受这些栽赃和陷害,尝受被人屈辱的滋味。 陆行舟却口口声声说为她撑腰? 她心中苦味更甚,憋在心里说:“三少爷还是约束一下三少奶奶,只要她不再加害于人,妾身便感激不尽,阿弥陀佛了。” “你这是怨我?” 陆行舟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刚想发作,又想到云筝遭受的委屈,薄唇微启,“我已经警告过她了,她不再敢伤害你。” “三少爷为何不明白?那妾身便与你挑明了,您如今是有妻室的人,妾身与您不能像从前那样了,三少爷如若可以规范言行,夫妻和气,妾身便也不会再受三少奶奶的欺辱。” “你就算敲打一次,两次,她也会把恨意记到妾身的头上,妾身难道要一直与你纠缠下去,次次都打一巴掌给一颗甜枣的过下去?” “这样的关系能持续多久,您想过吗?” 云筝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愠怒,几分无奈。 陆行舟眉头紧蹙,说道:“那你想要什么?名分?夫妻之实都给你了,小娘怎么还如此贪心?” 云筝气得胸口一鼓一鼓的,上气不接下气,涨红了脸:“摊开讲,我与你名不正言不顺,本就是错的,你既有正妻就不该和妾身纠缠下去,妾身醒悟想要一刀两断,你又不愿意,说要等到腻味了……” “你何时腻味,妾身就要等到那时?还是觉得妾身和三少爷的关系能一直藏下去,不被人知晓?妾身福薄命浅,恐怕还没到那时就已经下了地狱见阎王了。” 陆行舟眼中泛起焰色,火气正上涌。 云筝见状,心中一阵冷笑:“难不成三少爷是喜欢妾身了?情根深种才找了个腻味的借口,想要与妾身继续不见天日的,维系这荒诞的关系?” 被问住的陆行舟愣在原地,目光紧锁着云筝,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觉得无从开口。 半晌,他哑然转身,匆匆离去。 看着陆行舟离去的背影,云筝心中愤怒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阵自嘲。 她扯了扯唇角,喃喃自语:“不过是场逢场作戏的游戏,被一语道破,便逃之夭夭了。” 逃就逃吧,她本就没有那份福气去享受三少爷那所谓的的宠爱。 -- “父亲,已经找到潜伏在侯府的北狄暗线了,现已将她送去了刑部审问。方才来报,密探招了,是北狄逍遥王幕后操盘,他野心勃勃,有意进犯我国。此次他派来的暗线,并非只有一人……” 书房内,陆行简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回荡在静谧的空气里。 勇威候的眼神微微一凝,似是在沉思:“我自病重以来,已经多日未曾上朝,无法为他们提供任何有价值的消息,何以会被北狄盯上?” 陆行简沉声道:“我会继续深入排查,务必要找出那另一位暗线,将侯府内的隐患彻底清除。” “不止如此,看来此次病愈之后,入宫觐见之事还需再作拖延。” 勇威候想到下药一事,忽而抬眸,“你说北狄密探会不会是想要从本候这挖到军机?” 陆行简沉默,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朝堂之上,局势瞬息万变,如今又是多事之秋,你也小心为妙,下去吧!” 勇威候端坐在堂上,眉头紧锁,似乎在沉思着什么。 陆行简上前一步,想要再探问些什么,但勇威候却轻轻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 陆行简心中生疑,但看到勇威候那严肃而坚定的眼神,知道再问下去也无济于事,于是,恭敬地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勇威候在陆行简走后,推动书架,“咔嚓”一声机关响起,书架轴转霎时出现了一道暗门。 第146章 装病 暗门缓缓开启,露出的是一个别有洞天的暗室,黑漆漆一片隐约散发出零星的光亮。 勇威候回头看了眼紧闭的门窗,确定无人发现,这才只身进入。 -- “听说了没?前院的那个洒扫婆子,被大少爷带走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了。” “青天白日的,你别说这些瘆人的事情。” “我只是好奇,你说那婆子到底犯了什么事,竟然让大少爷亲自动手?” “谁知道呢?听说那婆子形单影只,不会说话,也没家室,成天就在院子里转悠,东看看西瞧瞧,说不定是个贼,专门偷高门大户里的东西。” “唉,这世道真是人心难测啊。” 站在暗处的彩霞听完这番话后,悄然离去。 来到屋内。 彩霞推门而入,悄然走到了林婉柔身后,几个服侍的丫鬟纷纷退开。 给她让出位后,彩霞把方才打听到的事一一禀报给了林婉柔。 林婉柔眸光一暗:“被带去刑部后逼供,恐怕是回不来了?” “您是说那个洒扫婆子?” 彩霞轻轻将一支白玉簪子插入林婉柔的发髻中,上面挂着一层珠翠流苏,整理完发饰,林婉柔这才缓缓地转过身,面对着铜镜。 然而,铜镜中的林婉柔并未显现出她真容的惊艳,反而显得有些苍白和憔悴。 “不过是个老婆子而已,都快入土的年纪了,主子何必如此担忧?” 彩霞随口问起。 林婉柔的脸色微微一凝,昨夜,她几乎一夜未眠。 生怕那个北狄密探已经招供出了什么,虽然她告诉自己现在应该还是安全的,但那种不安感却始终挥之不去。 已经被抓走一个密探了,在还没获取机密前,她不能也被带走。 林婉柔深谙了眸色,如今她需得稳住地位,排除嫌疑。 灵光一闪,自从上回陆行舟宿在她房里后,赵明月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恨不得抓耳挠腮代替了自己。 有三少爷傍身,自己就能安全一些。 想到这里,林婉柔将彩霞招到面前:“你去把三少爷请来,就说我生病了。” “是。”彩霞恭敬地应了一声,迅速退了下去。 原本梳妆好神采奕奕的一张脸,现在为了见三少爷必须得卸了。 她卸掉了一脸的粉黛妆容,在听到门外传来的脚步声后,心跳瞬间加速,她知道,是三少爷来了。 眉头紧蹙,爬到床上,就开始躺下等待陆行舟的到来。 陆行舟走进房间,看到林婉柔那苍白而憔悴的面容,不禁蹙眉。 “好端端的怎么就病了?” “三少爷,您来了……” 林婉柔拨开手绢擦拭了一下泪花,咳嗽着,“彩霞,快给三少爷搬个椅子来。” 彩霞急忙点头,转身去搬来一把椅子,小心翼翼地放在床前。 “三少爷万福……”林婉柔想要挣扎着俯下身子行礼,却被陆行舟轻轻地握住了手腕。 “你病了,免了礼数。” 林婉柔的眼角再次泛起了泪光,她轻轻地抹去,望向陆行舟的眼神中充满了感激与依赖:“三少爷,你能来看妾身,妾身感激不尽。” “躺下吧。” 陆行舟淡淡说了句,又问了下她的情况,得知是风寒引起的头疼,便让彩霞去请个大夫。 又道,“我还有事要忙,待大夫来了,你让他好好给你看看。” 陆行舟正起身欲要走。 还未反应过来,林婉柔从背后袭来,直接抱住了他的腰,“三少爷,您别走。” 陆行舟脸色骤变,忙想要扯开她的手。 林婉柔紧贴着陆行舟宽阔的后背:“三少爷,妾身身子不适,您多陪陪妾身可好?” 她的声音轻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陆行舟站在原地,感受着背后那温热的体温和颤抖的身体,漆黑眸底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在这侯府之中,妾身孤身一人,无依无靠。” 林婉柔的声音凄楚,她抬起头,泪眼朦胧地望着陆行舟,“三少爷,妾身……妾身愿意献身,做您的女人,您收了妾身吧。” 陆行舟听得心中一震。 他转过头,看着那张梨花带雨的脸庞,刚要开口说话,却听得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门缓缓打开,赵明月走了进来,目光落在陆行舟和林婉柔身上,顿时火上来。 赵明月疾步生风就要去拉开林婉柔,林婉柔忙道:“姐姐,你这是做什么……” 林婉柔素来以温婉柔顺自居,善于笼络人心。 赵明月心中的怒火难以遏制,双眼发红,恨不得立刻扬起手扇向这个所谓的“妹妹”。 就在这时,陆行舟的一声呵斥如同惊雷般在耳边炸响:“住手!” 赵明月被这一声喝斥吓得浑身一颤,回想起那天被陆行舟掐住脖颈的恐怖场景,她惊慌睁大了双眼,这才停下动作,望着陆行舟那张冷峻的脸庞。 “妹妹,我……我方才一时冲动,失了分寸,真是对不住你。” 赵明月努力平复心中的怒火,挤出一丝尴尬的笑容,试图化解这场突如其来的冲突,“你我姐妹一场,都是为了夫君好,方才的误会还请妹妹不要放在心上。” 林婉柔没料到她变脸比翻书还快,也只好顺水推舟,微笑着说道:“姐姐言重了,妹妹怎会放在心上呢?我们都是一家人,应该和睦相处才是。” 赵明月心下冷笑,谁和你是一家人,你也配? 面上却是强装着贤惠,道,“我是听说妹妹病了,这才过来看看。既然夫君也在,那我就放心,不打扰你们了……” 赵明月心下骂骂咧咧,不就是装贤惠吗? 她也装得了,强忍着怒火离去。 一出那幽静的院子,赵明月本性毕露,恨恨低语:“那个不知好歹的贱人,又耐不住寂寞去勾引三少爷了。再这样下去,她岂不是要踩在我头上作威作福了?” 屋内,林婉柔怔懵时,陆行舟已经毫不犹豫地甩开了她的手,转身离去。 见怀中空了人,林婉柔阴沉着目光,死死攥住了被子,怒火直冲脑门。 这个赵明月,真是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坏了她的好事! -- 凤鵉院内,赵氏正闭目凝神,手中的佛珠缓缓转动,口中念念有词地诵经声。 “姑母,求求你救救侄儿吧!” 赵明月人未到哭声先到。 魏嬷嬷见状,急忙上前欲要阻拦,然而赵明月一推,便挣脱了束缚。 盘腿坐在炕上的赵氏睁开眼,看向赵明月:“怎么了?” 赵明月扑倒在赵氏的膝前,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珍珠般滚落。 “姑母,“我方才赶去了西厢房,竟看到林婉柔那个贱人和三少爷搂在一起,好不亲密。” 赵明月哭的越来越伤心,“这不公平,妾身是他的正妻连圆房的机会都没有,却被一个小妾压了一头……” 赵氏听她诉苦后,刚准备开解一番。 却见赵明月忽然仰起脸,恶狠狠地说:“我定要除掉那两个贱人!她们既然想要逼我走上绝路,那我也绝不会让他们好过!” 赵氏眉头一蹙,忙拍着后背安抚:“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现在九姨娘正是侯爷的心头好,你院子里的那些污秽之事还未彻底清理,此时若贸然动手,只怕日后难以翻身啊。” 听着赵氏的劝诫,赵明月眼中闪过一丝犹豫,“姑母的意思是……” 赵氏轻轻地对魏嬷嬷使了个眼色,魏嬷嬷忙端来一碗甜水,“三少奶奶先喝碗玉米须煮的甜汤,祛火消暑的。” 赵明月接下喝下:“多谢姑母……” 赵氏手指轻捻着佛珠,神态自若,语气不疾不徐,“对付这些个事,得一个个来。侯爷素来是个薄情的人,如今他是还没尝到九姨娘的滋味。男人啊,越是得不到的,越是想要占为己有。等哪一天九姨娘真的侍寝了,侯爷说不定就腻味了。” “届时,我们再寻个合适的机会,将林婉柔和九姨娘一并料理了,做得悄无声息些。日子一长,风平浪静之后,你再继续施展你的手段,去讨你三哥儿的欢心。” 第147章 侍寝风波 今日阳光明媚,风和日丽。 五姨娘踏着轻快的步伐,走进了云筝的屋内,与她闲聊起来。聊着聊着,话题便转到了府内的牡丹花上。 五姨娘满脸笑容地说道:“九妹妹,府里的牡丹花开得正盛,美得让人心醉。那些花儿都是夫人特意从外面买来的珍稀品种,稀罕的很呐!” 云筝闻言,也露出了向往的神色:“真的吗?我也想去看看。” 于是,两人便携手来到了园子里。 只见满园的牡丹竞相开放,红的、粉的、白的,各色花朵在微风中摇曳生姿,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云筝看得如痴如醉,仿佛置身于仙境之中。 这时,五姨娘突然指着远处的三角亭说道:“九妹妹,你看,夫人也在那里赏花呢。” 云筝顺着五姨娘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赵氏正坐在亭内的石凳上,旁边围着一群丫鬟,服侍得无微不至。 赵氏平日里虽然低调,但此刻却显得格外雍容华贵,仿佛是这片花海的中心。 云筝心下不禁感叹,赵氏真是会享受,连赏花都如此讲究排场。 不过,她也没有多想,只是继续和五姨娘一起欣赏着眼前的美景。 牡丹是百花之王,在花圃之中芬芳馥郁,有神秘莫测的黑牡丹,乌金耀辉,以花型硕大闻名的花王,花镜,一瓣如两色绸缎般的岛锦,肉芙蓉;还有纯净如雪的赛雪塔,灼灼如火的鲁菏红。 成片的牡丹各色多姿多彩,争竞绽放,如雪后初晴,如边塞红霞。 如今并非牡丹花开的季节,赵氏花费这么大的心思,安排花匠打理出这么大片的牡丹花,不难想象从账房拨出了多少的银钱。 云筝眉头微蹙,望着眼前的花海,心中不禁生出几分疑惑。 赵氏素以勤俭持家闻名,为何此次这般奢靡骄纵? “欸,那不是三少奶奶吗?”五姨娘突然指着远处。 云筝顺着五姨娘的手指方向望去,只见花海之中,一位粉裙女子姗姗来迟。 那女子面容娇美,气质高贵,正是赵明月。 赵明月进入三角亭后,与赵氏行了礼,便入座闲聊,只是时不时朝外望着,像是在等什么人。 “奇怪了,今天侯府要来什么贵宾吗?” 五姨娘疑惑呐呐道。 好奇心驱使之下,五姨娘招手唤来两名丫鬟。 丫鬟们放下手中的活计,急忙跑到五姨娘面前,恭敬地站立着。 五姨娘望向她们,轻声问道:“侯府是来客人了吗?” 丫鬟们相视一眼,其中一个略显机灵地回答道:“回五姨娘的话,听说宜阳郡主今日要来侯府,夫人似乎有意为二少爷和郡主议亲,所以特地请郡主前来相看。” “原来如此。” 五姨娘摆手让丫鬟退下,又对身侧的云筝道:“才想到二少爷已及冠,是该相看妻室了,虽说那宜阳郡主脾气稍大了些,但终究是门当户对。想想看,俊男靓女,简直般配得紧。” “若是这桩婚事能成,咱们侯府也算搭上了裕王家这条船。到时候,二少爷入仕之路也能更加顺畅,说不定能谋得一个好官位呢。” 五姨娘美滋滋地笑着。 远处,赵氏和赵明月已经等来了宜阳郡主。 宜阳郡主摆的架势不小,就连随行的丫鬟们也都气质出众,一身华丽锦服让人眼花缭乱,看上去丝毫不逊色于侯府中的女眷们。 不过过于花里花哨,有些喧宾夺主了。 赵明月脸色不大好看。 赵氏坐不住,上前迎上宜阳郡主,热络聊了起来。 “我看八九不离十了,郡主虽名声大权势高,却是个没心眼子的,第一次来侯府就声势浩大,不知道还以为诚心炫耀的。” “主客颠倒,这般情形,夫人竟然也能忍得住,显然是存了笼络关系的心思,八成是真看上裕王家这棵大树了。” 五姨娘挑起眉,话锋一转,“不过话说回来,这也不失为一桩好姻缘。侯府已经好久没有这般热闹过了,自从那柳氏死后,听不到叽叽喳喳的骂声,我还有些不大习惯呢。” 提到八姨娘,五姨娘轻叹一声,脸上露出些许感慨之色。 云筝的思绪却早飞到九霄云外。 二少爷要与宜阳郡主议亲了。 那他还会帮她出府吗? 又要用什么法子帮她出府呢? - 日子有条不紊地朝前过,转眼一个月过去,倚梅园修缮好了,云筝从五姨娘院里搬了出去。 她回到倚梅园,便与小桃一同忙碌起来,将院子和屋内清扫得一尘不染。 尽管园子已经经过修缮,但火烧的痕迹仍无处不在,仿佛在诉说着那一夜的惊心动魄。 云筝与五姨娘的关系日益亲近,五姨娘时常带着下人来帮忙,两人你来我往,也为这原本略显枯燥的日子增添了几分生趣。 今日,听说赵氏特意请来了一位名医,为侯爷复诊。 这次诊断后便可确定侯爷的病如何。 自从侯爷能够下床行走,云筝有些时日没去松涛苑。 也不知道侯爷现在身子如何了。 打扫完后,小桃报喜:“大夫人说侯爷彻底痊愈,现在已经没有大碍了,府中庆贺,说要欢聚一堂吃个团圆宴,庆祝一番。” 云筝闻言,与五姨娘相视而笑, 喜气洋洋一片,云筝傍晚时出来透口气,忽的想起那些被冤死的人。 皎洁的月光洒在她的身上,仿佛为她披上了一层银色的轻纱,云筝双手合十,暗暗期待着。 希望可以早日出府自由。 次日清晨,阳光透过轻纱般的云层,洒向这座华美的府邸。 团圆宴,厨房内热闹非凡,都在忙碌着备菜,一个个丫鬟从厨房走过长廊,端着各色的菜肴上桌。 席面铺就,三位少爷已端坐于其间,心思各异。 而女眷们则姗姗来迟,她们身着华服,步态轻盈,为这团圆宴增添了几分鲜艳色彩。 云筝是来得最晚的,她拖了时间,就是怕正面对上赵明月。 赵明月并未朝她看来,而是端庄大方地与赵氏攀谈着,言谈举止间流露出一种与生俱来的高贵。 云筝见席面风平浪静,便去往一处角落坐下。 离三少爷最远,隔空坐着的便是二少爷。 陆行易扫了她一眼,有意无意的目光最是磨人。 云筝没敢抬眼,怕让人察觉。 忽的,头顶一束直勾勾的视线落下。 云筝循着视线偷瞄,发现是陆行舟,不由抓紧了裙摆。 明黄的裙裾皱皱巴巴的,她呼吸一紧,深埋下脸。 陆行舟当真是疯了! 她心里正闷道,勇威候走了进来,红光满面。 “侯爷万福!”众人纷纷起身行礼。 “好好好,都是自家人,落座吧。” 勇威候一袭褐红色长袍,簪着金冠,看上去精神矍铄,果真已是大好了。 他入了主座,席上其他人才敢纷纷落座。 伴随着勇威候一声令下,这才开了席。 勇威候人逢喜事精神爽,与众人饮酒欢歌,畅聊欢声笑语。 角落里的云筝见无人注意她这边,这才放下心吃了起来。 席面上琳琅满目都是各色菜肴汇聚一起,酸笋鸡皮汤,八宝鸭,胭脂鹅脯,通花软牛肠,藕粉桂花糕……厨房的手艺极其精湛,每一道菜都让人流连忘返,回味无穷。 云筝夹起菜肴的动作轻快而熟练,像一只活泼可爱的小松鼠,两腮鼓鼓囊囊的。 酒过三巡,头顶上方传来一个沉闷而带着醉意的声音:“本侯有些乏了,你们接着吃吧……” 旁边的赵氏立即会意,起身去搀扶,“妾身扶您回去休息。” 勇威候别开了她的手,视线朦胧带着几分暗色,灼灼盯着下座的云筝。 “筝儿,你送本侯回房。” 第148章 小娘身上哪一处爷没看过? 一语激起千层浪。 众人的目光纷纷聚在云筝身上。 谁不知云筝进府最晚,也是迟迟没有侍寝的完璧之身。 然而,这朵看似娇嫩的花朵,却早已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里,被陆行舟悄然摘下。 众人脸上的表情各异,有的羡慕,有的嫉妒,有的恨不得取而代之。 然而,在这众多视线中,有几道阴冷的目光却格外显眼。 尤为突出的是三少爷,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蛇信,紧紧地钉在云筝身上。 相比之下,大少爷则显得颇为平静。他微微敛目,手持茶盏,优雅从容,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至于二少爷,他眼中犹豫,想要起身可又强压下来,满目的心疼和愤怒。 赵氏被勇威候别开手时就挂了脸,此刻僵在原地,面色说不上的阴沉。 好歹她也是勇威候的结发妻子,如今却被一个妖艳祸水给勾走了,怎能不让她心生妒忌? 赵明月则是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笑得格外刺眼,把玩着茶盏,悠哉悠哉地勾唇,仿佛已经预想到云筝侍寝后即将要面对的惨状。 “九姨娘可不要辜负今晚的良辰美景……” 她讥诮地讽完,随即转眸,不期然对上陆行舟那张严肃冷峻的脸庞。 陆行舟向她投来一道冷淡的目光,而后转向勇威候,声音沉稳:“父亲,不如我送你回房。” 赵氏轻笑一声,语气中满是挑拨:“三哥儿,你一个大男人怎么净说些孩子话。这可是你父亲特意恩赐给九姨娘的……” 说着,她的目光转向云筝,似笑非笑:“九姨娘,怎么还不起身?难道你不想亲自去送送老爷吗?” 云筝正要挣扎着起身,却听陆行易开口:“夫人,父亲此刻醉意正浓,恐怕连自己在哪都不知。还是让他醒醒酒,再叫姨娘去送也不迟……” 赵氏状似不耐,瞥了一眼陆行易和陆行舟。 真以为她不知晓二人存着什么心思。 又看向正朝这里走来的云筝,如今她停顿步伐,大抵是被赵氏喝得不敢动了。 赵氏也收敛了情绪,压下燥意:“侯爷都指名点了九姨娘,你们兄弟二人插什么嘴?” 说罢,赵氏温柔冲着九姨娘笑:“老爷就交给你了,一会儿我派个婆子去帮你。” 话落。 各人心里都装着鬼。 所有人嘴上不说,但心里都清楚,这是侯爷散出来侍寝的讯号。 今晚就是云筝的破身夜。 云筝红透了耳根,她强压着内心的慌乱,走到了勇威候的面前。 “侯爷,妾身扶您。” 勇威候似醉非醉乜她一眼,“嗯。” 深吸一口气,云筝鼓起勇气搀起了他的胳膊,感觉到那份沉甸甸的重量压在了自己的肩头。 她带着勇威候,小心翼翼地朝着松涛苑的方向走去。 在去往松涛苑的路上,云筝的脑海中不断浮现着各种可能的情景。 如若发现她已不是完璧之身,是要浸猪笼,还是要白绫自缢?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忽而肩膀一歪。 “九姨娘,是夫人遣我来,特地为您梳洗的。” 特意来给她梳洗的婆子,是专门教姨娘如何侍奉主君,闺房之乐的。 话说完,婆子便让身后几个丫鬟把醉醺醺的勇威候带走了。 云筝静静地站在原地,任由孙嬷嬷上下打量。 那目光如同锋利的刀刃,将她从上到下细细剖析。终于,孙嬷嬷开口,气派十足:“我是原先宫里的,年纪大了出了宫,如今在侯府谋生,你唤我孙嬷嬷便可。” “夫人特地嘱咐我来调教你,如何更好地伺候老爷。你身段确实出众,听说当初娶你进门时,你的煞气冲撞了老爷,害得他中风不起,可有此事?”孙嬷嬷斜睨着云筝,语气中带着几分严厉。 云筝心头一紧,忙不迭地摇头:“不是这样的,嬷嬷误会了,老爷是中了迷香所致。” 嬷嬷似信非信:“既是如此,那便是误会一场。不过,作为府中的主母,夫人自然是要为老爷的身体着想。她担心今日再出什么插曲,让老爷无法尽兴,这才让我来指点你一番。” 云筝闻言,脸上不由得更红了,低头嗫嚅:“妾身知道。” “好了,你去沐浴更衣吧。稍后我会来教你一些伺候老爷的规矩和技巧。” 孙嬷嬷说着,便转身离去了。 夜里静悄悄的,只听风摇树枝儿,簌簌地落下几片枯叶。 云筝静静走在洒了月光的深灰砖块上,步伐迈得极轻,像是结了一层白霜,又滑又凉。 她冻得瑟瑟,也没敢出声,怕惊扰了这里的下人。 云筝常来松涛苑,不过也是主屋走动,别苑偏远,她未来过。 忽而闪过跳过去一只猫,呜哇叫完,便藏匿在乌墨黑夜中。 云筝过堂夹道终于来到了偏院的屋内,她看到来来回回走过的丫鬟,正在水桶里递水,还有拿着涤巾和花瓣。 她走入屋内,看到木桶摆放在中央,明晃晃的一盏纱灯忽亮忽灭的。 “九姨娘,热水已经备好了,您请沐浴,我们先退下了。” 丫鬟们纷纷退出房间,房门轻轻合上,发出啪嗒一声轻响。 屋内顿时只剩下云筝一人。 云筝心里一阵忐忑,这间屋里虽说还算洁净,但过于清冷偏僻,应该是临时找来的。 也是,侯爷今日心血来潮想要她侍寝,并未提前打声招呼,确实有些让人措手不及。 云筝缓缓走到木桶前,水花在手心荡漾开来,她轻吁一口气,开始脱衣。 外衫一层一层地滑落,石青色烟纱薄衫掉在了地上,露出她半遮半掩的香肩。 她背对着窗户,继续褪去身上的衣物,藕荷粉肚兜解下后,露出她白皙如雪的背部,腰间的丝带也随之松开,轻盈地飘落在地。 最终,她轻轻地跨进了木桶,那里面漂浮着的花瓣随着水波轻轻摇曳,水雾弥漫在屋内,犹如仙境。 她闭上眼睛,感受着温水轻轻包裹着身体的舒适感,全然没注意到背后的窗户钻进了人。 忽而,一阵飕飕凉气袭来。 云筝蹙了蹙眉,睁开双眸,却见到一片白色烟雾之后,不知何时来到的陆行舟。 “啊,你……” 她发出一声惊呼。 “九姨娘你洗得如何了?需要奴婢进去伺候么……”屏风外的丫鬟问道。 云筝忙打住:“不用,我一人足矣。” 她慢半拍捂住胸前一片雪白,立即后退着欲拉开距离。 陆行舟抱起双臂,脸色晦涩难辨,喉咙滚了滚,像是极力压抑克制浮潜的巨龙,视线隐晦落在了胸前。 见他直勾勾盯着这处,云筝呼吸也变得急促:“你……你出去!” “小娘,这几日滋补得不错,喂胖了不少。” 陆行舟意味深长地笑着。 云筝心底暗骂,这个登徒子,这时候竟还在说这种话! 她急忙要去拿起外衫将身子遮掩,被陆行舟抢先一步按住了手,他暗哑嗓音:“躲什么,小娘身上哪一处爷没看过?” 第149章 侍寝 “你……你放开!” 云筝挣扎着,不料脚下忽的一滑,“啊!” 站不住脚的云筝扑腾着双臂,落在了水里,人仰马翻。 溅出的水花都飞落在了陆行舟身上。 云筝整个人浸没在水中,捂着胸,只露出两双乌亮的眼睛。 门外听到动静,丫鬟立即询问:“九姨娘,需不需要奴婢进去帮你?你没事吧?” “没,没事。” 云筝闷声朝外喊道。 她猫在水里,烧得脸越来越红,唇瓣紧抿在一起,半晌后冲陆行舟压低声音:“你还不出去?” 丫鬟已经喊了两次了,焦急催促她。 等不及要带她去侍寝。 云筝心下如鼓,忙探出脸,一张瓷白小脸吹弹可破,她警惕地瞪着陆行舟。 陆行舟眼带笑意,反而戏谑地逐步逼近。 云筝吓得缩紧了脖颈,他怎么如此坏,总是爱欺负自己。 还真是个胆小的兔子。 陆行舟收敛了戏谑的神情,正色道:“爷来不是为了吓你的,爷要带你出去。” 云筝闻言,心中一惊,她瞪大了眼睛看着陆行舟,不敢置信:“一会儿就要侍寝了,妾身能跑去哪儿?” 陆行舟看她这副模样,骨节分明的长指拨过粼粼水面,温柔地滑过云筝纤细的手臂,最后轻轻落在了她胸前那片春光之上。 他轻轻地勾勒着她的身形,那份妖娆与妩媚在昏暗的烛光下更显得诱人。 他斜倚在木桶的边缘,笑容逐渐加深,眼中闪烁着玩味的光芒。 而云筝却因此吓得瑟瑟发抖,那双清澈的眸子眨巴着,满脸的茫然与无辜。 “三少爷,您就别胡闹了……”她小声地抗议着,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陆行舟眉梢一挑,似笑非笑地看她:“胡闹?爷是来帮你的,难不成你真想让侯爷发现你已不是完璧之身?” 云筝愣住。 难道,他真的是来帮自己的吗? 陆行舟看她不信,又靠近了些,她身上那阵沁人心扉的香味一溜烟窜入了鼻腔内。 云筝心中大震,眼神紧紧锁定在陆行舟身上:“你行事未免太过冲动。” “冲动?莫非你想侍寝?” 陆行舟目光落在她身上,质问。 云筝当然不想侍寝,一旦侍寝,意味着她将面临被侯爷发现的危险,进而可能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陆行舟看她不说话,眼底划过一丝动容,修长的手顺着她的脸颊划过脖颈。 “小娘,我是真心想要带你离府。出府后,我为你置个院子,以后你我二人,长相厮守。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保证对你好。” 他神色温柔地承诺。 云筝心中微微一动,却在水下悄然向后退去,试图避开他灼热的视线。 陆行舟却不肯放过她的手,紧紧握住:“再信我一次可好?” 他的表白如此虔诚而深情,仿佛能融化世间所有的冰冷。然而,对于云筝而言,这样的承诺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分量。 她有些为难地看着陆行舟,最终还是轻轻抽回了被他紧握的手。 经历了种种波折,云筝对于陆行舟早已褪去了昔日的信赖,取而代之的是冷静与理智。 她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语气听起来平静:“一会儿丫鬟就要来催了,三少爷,你还是早些离去吧。” 陆行舟闻言,脸色瞬间变得阴沉,眸中的光芒也随之黯淡。 他紧盯着云筝的脸,试图从那张已经变得疏离的脸庞上找寻一丝往昔的温度。 “你还是不愿?” 云筝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慌乱。 她连忙低下头,声音也放得更低:“妾身现在实在无法离开,即便走了,也难免会被抓回来。三少爷,求您别再为难妾身了……” 说罢,门外传来丫鬟的催促声:“九姨娘,这都已经一炷香了,一会儿侯爷估计要睡下了。” 云筝未说话,等着陆行舟做决策。 不等半会儿,陆行舟从窗户处轻盈翻出,离开前,又回头望了她一眼。 眼见那道高大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 云筝心头闪过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 须臾,她轻轻叹了口气,继续涤身。 温水流淌过她的肌肤,带走了一天的疲惫与尘埃。 洗净后,换上了一件雪白的绸衣,披着一头乌墨般的长发,被门外的丫鬟引着向外走去。 孙嬷嬷与她在主屋外说了一番话。 大抵就是怎么服侍侯爷舒服。 云筝小心翼翼地听着,一个字都不敢遗漏,却也无法全神贯注。 她心里打着鼓,越听耳朵越红,魂儿也飘到了主屋里。 孙嬷嬷见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在她眼前摆过手:“九姨娘可听清楚了?我与你絮絮叨叨说了半天,一会儿若是服侍侯爷时出了差错,可别怪我没有好好教你!” 训斥了一番,孙嬷嬷冷哼了声,转身离去。 习习凉风吹的云筝打了个喷嚏,看着远远离去的孙嬷嬷,她深吸一口气,这才朝主屋走去。 踏入主屋的瞬间,云筝的目光不自主地落在了床上那位半裸着上身、仅着亵裤的勇威候身上。 他斜倚在床头,正一手支颐,一手端着醒酒汤,轻啜着,似乎是在驱散那浓烈的酒意。 察觉到了云筝的到来,勇威候的视线微微抬起,落在她那张略显稚嫩的脸庞上。 见她站在那里,羞涩得连上前都不敢。 勇威候低笑了声,朝她招了招手,“筝儿,过来。” 云筝这才鼓起勇气,缓缓走近勇威候,“是。” 心跳得很快,仿佛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当她靠近床边时,勇威候突然出手,一把揽住了她的细腰,将她拉入了怀中。 她惊呼一声:“侯爷……” 纤纤细手抵在勇威候的宽阔胸膛,勇威候笑意浓浓,两腿之间的滚烫地灼烧了她的小腿。 “筝儿,你身上真香。”他低声呢喃,语气中充满了玩味,手指轻轻抚过她柔顺的长发。 云筝战战兢兢垂下眼睫,回:“侯爷,沐浴后都有这香味……” “沐浴?婆子伺候你去梳洗了?” 云筝点头,“嗯。” 他手中的一缕青丝轻轻滑过,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那婆子是宫里出来的,从前都是教些不经人事的妃子,你学了什么?” 云筝的声音如同蚊子般细微:“妾身只听孙嬷嬷说了点皮毛,侯爷别为难妾身了。” “那本候来教你如何?”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带着不容忽视的霸道之气。 大手不自觉地探入她细腻的绸衣之中,触摸到她那如白皙细长的玉腿,滑腻的肌肤透出一丝凉意。他心中涌起一阵冲动。 云筝闷哼了声,娇嗔的轻吟声,让勇威候将她抱起,压在了床上。 此刻他霸道起来,不如方才温柔。 窗外的明月从树梢间露出了半张脸,洒下银白色的光芒,照亮了房间的一角。 乌漆黄门描金床,大红昏罗香纱帐。 云筝倒在大片的绸缎衾被内,如同新雪一般洁白无瑕的身子和她身着的素白长袍浑然一体,在朦胧的月色中,窈窕性感的身形若隐若现,精致又神秘。 寂寥的黑夜,无比静谧。 云筝又怕又忐忑,见勇威候脱下外衣,一步步向她走来,那沉重的脚步声如同鼓点一般,一下下敲击在她的心上。 她不敢想,若是侯爷发现她已非处子,会如何反应。 是不是当场就将她杀了? 亦或是将她关去柴房,像五姨娘一样,一杯毒酒了却性命。 胡思乱想间,她心底深处,仍抱着一丝微弱的奢望,希望侯爷能够看在往日她尽心尽力照顾伺候的情面上,饶她一命。 心跳声如雷鸣般在耳边轰鸣,云筝紧张地咽下口水,目不转睛地看着勇威候缓缓俯身压下。 纱灯摇曳,映照出她雪白的脸庞,浮现出一抹惊恐与无助。 “本侯会好好疼你,莫怕。” 第150章 将计就计 云筝的眼眸倏然一闭。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嘭——”的一声门开了。 云筝感觉身上一轻。 她一睁眼,身上的男人随之离去。 什么情况? 云筝心里正纳闷儿,抬头望去,只见屋内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人影。 云筝从床上缓缓起身,透过幔帐帘后,发现是跪在地上的一位士兵,身披金甲,刚从军营里出来,一拥而入的丫鬟忙说:“奴婢该死,没有拦住军爷……” 士兵憋得紫涨的一张脸,大约是看到了侍寝的云筝,那青葱细手以及若隐若现的娇躯,不禁埋下脸,鼻血差点喷出:“报,宫里传唤,八百里加急军情,需侯爷速速前去。” “军情?” 勇威候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急切,迅速地穿好了衣物,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床上那抹娇小的身影。 只见那玉体横陈,曲线玲珑,仿佛一朵盛开的牡丹,呼之欲出。 他伸出手,地将帘子拉拢,幔帐纱帘随风轻翻,将床上的春光遮掩得严严实实。 “本侯有紧急军务需要入宫一趟,恐怕今晚无法回府。你暂且在这松涛苑中安歇吧。” 云筝听到他的话,发出了一声细微的嗯声。 勇威候看着她那乖巧的模样,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愧疚之情。 他转头看向外面候着的丫鬟们,沉声道:“你们好生伺候着九姨娘,若让我知道你们有丝毫不敬,定不轻饶!” 伺候着的丫鬟纷纷应下:“是——” 勇威候这才提步离去。 士兵急匆匆地跟着,不忘扭头看一眼。 云筝拍了拍胸脯,坐在床上,一条腿微微蜷起,妖娆又优雅。 丫鬟还没走,云筝道:“我乏了,你们先出去吧,无需在此守夜。” 随着房门轻合,一群丫鬟如同鱼儿般依次退出了房间。 云筝紧绷的神经也稍微放松了些许。 她差点以为今晚就要…… 幸好老天爷保佑。 就在她暗自庆幸之际,突然一阵细碎的声音从房梁上传来。 云筝微微皱眉,是老鼠,还是猫? 瓦片裂开了细纹,云筝望向房檐正纳闷,眼见声音越来越小,她也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将这些纷乱的思绪抛诸脑后,躺回床上歇息。 而在那屋檐之上,陆行舟一袭玄色锦衣,宛如暗夜鬼魅。 他翻开了一块瓦片,借着朦胧的月色,窥见了屋内那清丽脱俗的容颜。 云筝静静地躺在那里,薄被轻轻覆盖,仿佛一个精致的瓷娃娃。 她睡姿略显不雅,却透着一股别样的可爱。陆行舟的眼底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许久,他才轻轻收回目光,看了一眼指尖捏着的银针。 他本想在勇威候行事之时,用银针将他迷晕,没想到父亲被叫去了宫中。 还真是无巧不成书。 他悄然将银针藏匿于衣袖,这才把瓦片盖上,疾步生风踏过房檐龙脊,飘落地面,淹没在夜色之中。 在他离去后不久,文墨轩内,芷兰匆匆前来报信。 “二少爷,刚刚得到消息,侯爷正要宠幸九姨娘,就被宫中紧急唤去了。” 陆行易闻言,面色微微一凝,“九姨娘现下如何?” 芷兰道,“九姨娘那边一切安好,二少爷请放心。” 陆行易这才松了一口气,转念又想到侯爷屡次提出让云筝侍寝的意愿,看来必须要加快进程,不能再等了。 他轻声唤来了芷兰,将手中密信递到她的掌中,语气低沉:“明日一早,送到九姨娘那里。” 芷兰低头接过信,恭敬应道:“是,少爷。” 陆行易这才摆手让她退下。 见芷兰走远,陆行易敛目蹙眉,心中如同被一团厚重的乌云笼罩。 -- 次日清晨,阳光透过轻纱般的云层洒落,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花香和鸟鸣。 芷兰起了个大早,拿着信往松涛苑去,未曾想刚走到门口就被丫鬟拦下了。 “我有要事要见九姨娘……” 芷兰眉头微蹙,怒喝了声。 然而,两个丫鬟却如同两块顽石,面无表情地挡住了她的去路。 其中一人嚣张道:““哼,不管你是要找九姨娘还是侯爷,都得先过我们这一关,不然你一个文墨轩的丫头,有什么资格进松涛苑?” 芷兰一听,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怒火:“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拦我?若是因此耽误了二少爷的事,看我不向二少爷禀报,将你们这些目中无人的家伙统统赶出府去!” 那丫鬟瞥见她手里拿着信,立即抢了去:“这是什么?谁知道你是不是拿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跑到松涛苑来,想要毒害侯爷?” “我没有!” 芷兰欲要去抢,急得跺脚。 丫鬟却轻哼了声,一脸不屑:“这封信没收了,我们要交给侯爷,你要是想进,便让二少爷与侯爷知会一声才行。” 芷兰说不过二人,再看那信被那丫鬟牢牢攥着,担心硬碰硬把事情闹大,那就糟糕了。 “你们俩等着瞧,看我去告诉二少爷,有你们好果子吃。” 撂下这句话,芷兰急急忙忙转身往文墨轩而去。 门口那俩拦路丫鬟拿着信正小人得志,忽而隐在暗处的钱嬷嬷走出说:“你们两个就是这么办差事的,连二少爷的信都敢收去,不想要命了?” 两个丫鬟见钱嬷嬷一来,深知钱嬷嬷在府里的地位,立即作揖软声道:“嬷嬷,那我把信还给芷兰丫头。” “给我。” 钱嬷嬷伸出手掌,锐利一扫二人。 那两人只得硬着头皮把信递给钱嬷嬷。 钱嬷嬷拿下信后,放入宽袖内,她冷声吩咐:“若芷兰问起,就说信已经交给九姨娘了,若是多嘴提了我的名字,你们二人就等着收拾东西离府吧!” “是……是!” 钱嬷嬷揣着信去了竹澜院。 一踏入屋内,钱嬷嬷迅速将门掩上,走向炕边坐着的赵明月。 她俯下身,贴近赵明月的耳畔,低声细语:“老奴方才路过松涛苑,见二少爷身边的芷兰行色匆匆,鬼鬼祟祟,一大早就急着给九姨娘送信。老奴心生疑虑,便暗中截下了那封信……” 赵明月轻瞟了一眼,钱嬷嬷立刻从宽袖内掏出的一封信,“三少奶奶,您看。” 赵明月神情一顿,接过信看了起来。 读完信后,赵明月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你说,二少爷此时送这封信,究竟是何用意呢?” “八成是看九姨娘险些侍寝,坐不住了……” 钱嬷嬷到底是府中老人,三言两语就把陆行易心里的想法揣摩出来了。 赵明月点头:“那两兄弟心里都紧着她一个人,怎么可能眼睁睁看那小贱人和父亲圆房……不过也好,他们越着急,便越容易出纰漏。” 她伸手,将信轻轻放在那螺钿镶嵌的石纹案几上:“钱嬷嬷,将这信送回原处吧。” 钱嬷嬷惊诧:“三少奶奶,您这是?” 赵明月慢条斯理扶了扶鬓发,娇笑道,“送上门的把柄,不用白不用,不如来个将计就计。” 第151章 离府倒计时 在松涛苑醒来后,云筝也不敢停留。 稍作洗漱,便回了倚梅园内。 没想到刚入屋,看到了桌上摆放着的一封信。 她问过小桃,小桃却只是摇了摇头:“有人塞给我的,说是二少爷送来的信。” 云筝眉头一皱,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她小心翼翼地拿起那封信,拆开信封,细细看了起来。 信中的字迹她认得,确实是二少爷的笔迹。 云筝眉头松了一些,看向小桃,轻声问道:“是芷兰送来的?” “奴婢不认识那个丫鬟,但她指名要把信交给主子,奴婢没有拆开就直接放在桌上了。” 云筝嗯了声,猜想应该是文墨轩里的其他丫鬟,便也没再询问。 “怎么了,主子?”小桃疑惑,“可是有何不妥?” 云筝心不在焉的敷衍道:“没事,你先下去吧。” 小桃见她大抵是要读信了,低头应了一声,转身退下。 待到屋内静了下来,云筝再仔细看信中内容,只见上面用端正的楷书写道—— 【设法让父亲答应你外出,出府后前往城南永宁街的彩锦绸缎庄,我的人会接应你离府。】 这就是他的安排吗? 云筝的视线在信纸上流转许久,最终抿了抿唇,将信件送到蜡烛旁,燃烧成灰。 -- 松涛苑。 勇威候刚从城外大营回来,便听下人禀报,九姨娘求见。 想到昨夜匆匆离去,冷落佳人之事,勇威候也起了几分怜香惜玉的心思。 “让她进来。” 不一会儿,云筝入内,袅袅婷婷给勇威候请了个安,“妾身见过侯爷。” “筝儿不必多礼,你现下过来,是有何事?” “侯爷这话说的,难道妾身非得是有事相求,才来寻您吗?” 云筝故作委屈般,娇怯怯乜了勇威候一眼:“只是昨夜又未能与侯爷圆房,府中下人怕是背地里都在笑话妾身。” 勇威候被美人这一嗔,身子都好似酥了半边。 “昨夜事发突然,委屈筝儿了。” 他把披风拿下挂在了架子上,便拉着云筝去了里屋,“来,陪本侯去里头歇歇。” 云筝陡然被牵住,心下一跳,面上却不显,只装出一副娇羞模样,顺从地跟着勇威候入内。 哪曾想刚进里屋,就被勇威候抱去了床上。 云筝心里警铃大作,连忙坐起身,急急忙忙道:“侯爷,实不相瞒,妾身……妾身的确有一事相求。” “嗯?” “再过几日便是妾身亡母的忌日,妾身听说玄妙观做法事特别灵……妾身命苦,五岁丧父,六岁丧母,从前在舅父家一直得不到机会好好祭奠母亲,如今既得了侯爷的怜惜,便想着给亡母好好做场法事,以告慰她的在天之灵。” 她语气十分真挚,一双清凌凌的乌眸可怜兮兮望向勇威候:“还请侯爷大发慈悲,成全妾身这个小小的心愿吧。” 说着,她轻轻地抬起手,撒娇般地将双手环在勇威候的脖颈上。 那柔软的发丝,娇媚的容颜,还有微微颤动的睫毛,无一不在诉说着她的诚恳。 美人撒娇,是个男人都得迷了心智。 勇威候无奈一笑:“罢了,你若想去,回头本侯知会一声,让你出府便是。只是,你要记得早些回来,别让本侯担心。” “侯爷,你对妾身真好。” 云筝闻言,顿时喜笑颜开,如同那初绽的花朵,娇艳而动人:“妾身定会早些回来,不让侯爷担忧。” “你所求之事本侯已经应下了,现在是不是该筝儿犒劳一下本侯了?” 勇威候埋下脸,正要去嗅她白皙如玉的香颈,云筝此时却撇开了脸。 闹得勇威候吃不到,不由皱眉:“怎么了?” “时候不早了,本候想你想的紧,不如就在此成其好事,共度良宵。” 云筝轻轻推开了勇威候,脸上露出了一抹羞涩与推拒的神情,“侯爷,不行……” 勇威候的脸色阴沉了下来,盯着云筝,沉声道:“你这是……不愿意?” 云筝低下头,声音细若蚊鸣:“妾身并非不愿,只是妾身来了癸水。” 勇威候闻言,脸色稍霁,他深深看了云筝一眼:“你怎么不早说。” “妾身还没来及说,侯爷就急的不行了。” “罢了。” 勇威候略觉败兴,却也不好发作,只道:“本候公务繁忙,待会儿还要去趟军营,你若无其他事,就先回你的院子吧。” “那妾身就不打扰侯爷了。” 云筝心愿达成,自然也不想多留,唇角弯弯答应得极快。 勇威候没料到她会这么快应下,深深看了一眼云筝,最终还是由着她去了。 -- 云筝选定的离府时间在三日后。 这三日里,她闭门不出,仔仔细细收拾着她的全部家当,大件的财物不好携带,她便将银钱贴身缝在衣裳里。 府中之人见她自从松涛苑那晚之后,便再未被侯爷召幸,还当她是不得侯爷欢心,私下里议论纷纷。 小桃常常和她说外面的风言风语,云筝却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只闷头想着出府。 终于,期盼已久的出府之日即将来临。 云筝心中犹如揣着一只小兔子,整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一闭上眼睛,脑海中便不自觉地浮现出府后自由的生活。 想象着未来的自由与欢愉,她的嘴角不禁微微上扬。 就在这时,一阵轻风拂过,窗户被悄然吹开,一股凉意袭来。云筝瞬间从床上弹起,目光警惕地投向了窗户的方向。 只见陆行舟从窗外轻盈地跃入屋内,走到了床前,看呆懵的云筝,轻笑:“怎么,又不是第一回了,爷来见见你,瞧把你吓的。” “三少爷不怕人看到吗?” 陆行舟直勾勾地盯着她:“和爷相好了也快一年,你何时见过爷怕过谁?” 云筝一噎。 若放在往常,她定要反驳一二,或者骂他一句无耻混账。 可明日,她便要离府,彻底离开这侯府的一切,包括眼前的这个男人。 云筝低垂着眼帘,心中百转千回。 虽说入府后一直被他逼迫着,但这人,是她的第一个男人,也曾多次帮过她…… 罢了,好聚好散吧。 陆行舟见她这次没有像往常那样露出尖锐的刺,心中不禁松了一口气。 他缓缓靠近,声音温柔而低沉:“今日怎的这般乖巧?” 云筝缓缓抬起头,望向眼前的男人,眸色潋滟,波光流转。 像是在看一个久别重逢的恋人,又像是在看一个遥远的过去。 陆行舟被她温柔如水的目光心头一紧,大掌勾起了云筝的下巴:“你这眼神,活脱脱的像个吃人的妖精。” 她默然不语,心底却如黄连般苦涩。 “小娘,你还在怨我?” “不怨了。” 她轻轻开口,出奇的平静。 陆行舟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异,惊奇她今晚为何表现得如此温柔。 若是放到之前,这小丫头恨不得淬毒骂他几句。 难道是经历了前几日的侍寝,想通了? 陆行舟喉咙滚动,忍不住俯下身,想要去吻她:“小娘,你若一直这般乖巧,爷也愿对你好些。” 第152章 最后一次温柔乡 对她好些? 云筝心道,今夜一过,从此以后她与他桥归桥路归路,他也没那个机会了。 不等她作出反应,陆行舟抬起她的下巴,含住了她的唇。 唇被衔住,陆行舟格外柔情,吻得细水长流,仿佛一点一点地撬开心扉。 不知不觉间,云筝就被推倒在床上。 她的脑海中不断闪现着与陆行舟相识后的一幕幕。 从最初的邂逅开始,就注定是一个无法挽回的错误。再到他们一次次偷腥,好像阴暗潮湿下水沟里的两只老鼠,见不得光。 刺激,又充满禁忌。 唇与唇之间的碰撞,让云筝的心跳仿佛跳到了嗓子眼。 陆行舟吮吸的水啧声,萦绕流转,她腰身被搂紧忽而覆在后背处,压在了床畔。 她轻声呢喃,娇嗔:“轻点。” “够轻了。” 陆行舟压低了声音,擦过脸颊,轻抚着她肩头那块红色的月牙胎记,目光闪烁了下。 云筝见他盯着她的胎记看,有些不大自在,伸手推了他一下。 陆行舟好似回过神,记起正事,扯住了她的脚腕拖到了身前。 “算算日子,也挺久没碰你了,你可想爷?” “我……” 云筝不禁弓成了虾米状,一张脸颊仿佛烧透了般染着绯红,“没有。” “口是心非的小东西。” 陆行舟轻搂住了她的极细腰身,贴得极其近,“爷有的是办法,让你承认。” 很快,两道身影在红绸幔帐下倒映。 烛火在屋内摇曳生辉,窗外一轮银钩似的弯月洒入屋内。 …… 不知过了多久,帷帐中传来男人低哑的嗓音。 云筝倒在陆行舟的怀中,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只能紧紧地依偎着他。 陆行舟把她拉到面前,凝视着她那绯红的脸颊,眼中满是暗色。 气氛中萦绕的暧昧直线高升。 越来越热,云筝咬着下唇,眼眸眯成了一条细缝,眼内的陆行舟身影模糊起来。 可陆行舟又覆身而上,吻了过来,撬开唇舌填满了口腔。 “不要……。” 云筝的泪花蓄在眼眶内,并不全是疼的。 “今日我伺候小娘,好不好?” 往日高高在上的陆行舟也不知怎么了,今日温柔得厉害,竟说要伺候自己。 云筝还没反应过来,暴雨般的吻袭来,她骨头都酥得仿佛要散架。 风欲静而树不止。 陆行舟轻吻怀中小女人的脸颊和脖颈,以示安抚。 “放松些。” 他怎会不想狠狠地肆虐,可一看到云筝哭得满脸是泪,一直喊疼。 陆行舟便心疼不已。 只得慢慢伺候。 良久,陆行舟抚着她的小腹,目光缱绻直直盯着,好似已经在里面种下一颗种子。 鬼使神差的,这一刻,他竟希望这里孕育着一个有他和小娘血缘的孩子。 云筝不知道他此刻想法,整个人飘飘然的,随即一阵悲伤也很快涌入心头。 如果他们之间没有无法跨越的鸿沟,如果她不是孤苦无依的贫女,而是个清白世家的女子,可以自由选择的婚事,而不是被卖到侯府当姨娘,或许他们可以重新认识。 云筝悔恨地别开脸,坠下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 从脸颊滑落到了锦被上,染湿了一片,有汗液也有她的泪夹杂在一起,快意和不舍交织在一起,让她痛苦不已。 “怎么哭了?可怜见的。” 陆行舟擦去她眼角的泪意,语气格外温柔:“是舒服,还是不舒服?” 云筝答不上来,心里一片酸涩,不过很快,那阵酸涩便被快意取代,她抓过他的胸膛,挠出一道道印子。 他没停,狂风骤雨一样的袭来。 良久,骤雨停歇。 “爷搂着你睡。” 陆行舟将她绵软的身子拥入怀中,云筝瞬间愣住,心跳在静谧的夜色中跳得格外有力。 “你…你不走吗?” “今夜不走了。” 实在是她今夜太乖了,乖得他都舍不得离开,只想着将她拥入怀中,揉入骨髓般。 见云筝不出声,他只当她担心被发现,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难得耐心地安慰道:“别怕,我天亮前离开,不会叫人发现的。” “……” 言尽于此,云筝已是力竭,再无心与他辩驳。她双眸紧闭,身体渐渐放松,在他的怀抱中安然睡去。 朦胧之中,似有低语在耳边萦绕:“筝儿,就这样,永远留在爷的身边吧。” --- 平静又温情地过去了一夜,天边刚刚泛起一抹淡淡的曙光,陆行舟的身影却已消失无踪。 云筝对此早已习以为常,不再像初时那般怅然若失。至于昨夜陆行舟究竟如何翻云覆雨,施展出何种花样,她也不愿再多想。 终归今日便要出府了。 小桃推门而入,一眼看到地上一地狼藉,不禁问:“这是怎么搞的?” 云筝脸上微微泛红,慌忙避开小桃的视线,轻声解释道:“没什么,不过昨晚打翻了些水。” 见小桃还要再问,云筝连忙转移话题,“小桃,若是有一日我要离开侯府,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 第153章 让那贱蹄子身败名裂 这问题叫小桃怔了下。 待反应过来,小桃一本正经道,“主子在哪,奴婢就去哪儿,无论生死,奴婢都将追随主子,绝不背离。” 回想起那一日,火势熊熊,是主子为了救她,不惜身陷火海之中。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更何况,主子待她如亲姐妹一般,这些日子里,对她的好,她都铭记在心。 小桃自然是忠诚于云筝的,绝无二心。 “好,接下来我要跟你说的,是关乎我们生死的大事,你必须守口如瓶。” 云筝慎重其事地开口,将她的计划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小桃。 小桃听完后,惊诧掩唇:“主子,您真的决定这么做了吗?若是被侯爷发现,我们恐怕……” 她无法继续往下说,因为那个后果太过可怕,足以让她们粉身碎骨。 云筝深深吸了口气,眼神坚定地说:““我已经决定了,不管结果如何,我都要试一试,你愿不愿意陪我一遭?” “赴汤蹈火,奴婢都愿意。” 小桃没有丝毫犹豫,眼神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云筝内心一阵感动,上前一步抱住小桃,紧紧搂在怀中:“小桃,有你真好。” 主仆俩既已决定一起离府,便不再耽误,很快收拾起细软。 待到一切准备妥当,云筝带着小桃出府,身后还跟着一群侯爷的随从。 人多眼杂,云筝和小桃此刻不敢轻举妄动。 就在她们即将踏出府门的那一刹那,一个熟悉的身影突然映入眼帘—— 大少爷陆行简。 云筝心弦一紧,钉在原地。 尽管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惧意,但还是迅速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恭敬地向陆行简行礼:“大少爷万福金安。” 陆行简的目光从云筝身上掠过,最终落在了她身后的两名侍卫身上。 他的眼神微微一顿,开口问道:“你这是要出门?” “今日是亡母忌日,妾身向侯爷求了一次出府的机会,侯爷应下了,并派了两位侍从一起。” 云筝低下眉眼,不敢正视陆行简。 大少爷是个正人君子。 她怕露馅被陆行简看出,又怕骗了陆行简良心过意不去,毕竟陆行简曾于火场中救过她的性命,恩情似海,云筝死死盯着地面。 心里面早已凌乱了。 这么明显的心虚,让人一眼便能识破。 陆行简浓眉轻折,没拆穿。 目光似乎在云筝头顶盯出来一个洞,却故作恭谨地让开了路。 “既然如此,那九姨娘出去吧。” 云筝诧异,并未料到陆行简会如此轻松地让路。 从陆行简身侧走过,她的心跳如鼓,仿佛要跳出胸膛。 一阵清香掠过陆行简的鼻尖,他侧过头,目光落在云筝那唇红齿白的小脸上。 她的五官清明又带着一丝妩媚,就像诗中所描绘的那样,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陆行简的目光似有若无地追随着那远去的身影,良久,终是悄然跟上。 -- 城南,彩锦绸缎庄对面的一座酒楼。 街市上的人群熙熙攘攘,各色人等穿梭其中,喧闹声此起彼伏,烟火气息在空气中弥漫。 赵明月站在窗前,目光透过雕花窗牖,远远地盯着对面的绸缎庄。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打破了室内的静谧。 赵明月回过神,淡淡应了声:“进来。” 门扉轻启,钱嬷嬷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 “老奴已经把二少爷的人换下了,还照您的吩咐,寻了个地痞,保证万无一失,绝不会再出差错。” 赵明月这才回眸看向钱嬷嬷。 钱嬷嬷见她不语,心中不禁有些忐忑,生怕自己哪里做得不好,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就在钱嬷嬷心中惴惴不安时,赵明月轻启朱唇,发出一串清脆的笑声:“钱嬷嬷,你办事,我向来是放心的。” “是主子抬举老奴,没有您的细雨绸缪,老奴又怎么会把事情办得漂亮。” 钱嬷嬷是个伶俐之人,惯会讨主子欢心。 赵明月今日穿着低调,一身月牙色的襦裙,与往日里那奢华张扬的形象大相径庭。 她深知今日之事乃是暗中谋划,不可张扬,故此特地换了这身装扮,以免再像上次被三少爷查到蛛丝马迹。 哪怕是在雅间里,她头上还特地戴着帷帽,那宽檐下垂的丝网和薄绢,与身上的月牙色襦裙相得益彰,更显得她身形窈窕,气质非凡。 赵明月撩开了面纱,缓步走到钱嬷嬷的跟前,贴近她的耳畔低声嘱咐:“务必把这山庄给我严严实实地围住,绝不能让她有任何逃脱的机会。今天,我要在这里看一出精彩的大戏。” 钱嬷嬷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连忙应声道:“是,一定让那贱蹄子身败名裂,再无出头之日。” 赵明月放下了白纱,端起窗前的茶盏,等着好戏上演。 -- 而另一边,云筝寻了个想给侯爷制衣服的借口,临时让马车停在了绸缎庄。 云筝不动声色地朝小桃使了个眼色,小桃心领神会,立刻走上前去,巧妙地将一块碎银塞进了两位随从的手中。 “有劳两位大哥一路护送了,今儿天气热,我们可能要逛一会儿,两位大哥去对面茶铺买杯茶喝喝吧。” 那两个随从掂量了一下银两,觉着这九姨娘还算识趣,便笑道:“小桃姑娘客气了,我们二人去附近逛逛,你和九姨娘快点逛完,晚些还得去玄妙观呢。” “一定一定。” 小桃点下头。 云筝和小桃相视一眼后,立即埋进绸缎庄里。 走进锦绣绸缎山庄,只觉满目华彩,璀璨夺目。满院都是缤纷的丝绸与绸缎,空气中弥漫着染料的气息,混合着各种颜色,让人仿佛置身于一个五彩斑斓的梦境。 “您就是九姨娘吧?” 一个女子手持团扇,款款而来,她一袭红绸衣裙,上面绣着金丝牡丹,朵朵娇艳欲滴,仿佛要从衣料上跃然而出。 “你是……” “叫我苏娘即可。”女子答道,举止间流露出一种优雅与从容,“我是二少爷派来接应您的。” 云筝闻言,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 看来二少爷已经安排妥当,接下来的事情应该会顺利许多。 她轻轻颔首,又道:“二少爷何时来?” 苏娘稍一迟疑,目光微转,向二楼的方向投去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眼神。 “还得一炷香的时间呢。二少爷特意吩咐,让您在雅间里稍候片刻,免得惹人注目,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也是,那我们先去雅间。” 云筝听了,微微颔首,表示理解。 于是,两人跟随着苏娘的步伐,来到了二楼的雅间。 房门一推而开,一股沉香便扑鼻而来。 炉中紫烟袅袅升起,丝丝缕缕地缠绕在精致的炉盖之上。 云筝眉头不禁微微皱起,心中暗忖,这香气似乎有些过于浓郁了。 苏娘似乎并未察觉到云筝的异常,微笑道:“二位先在此品茶等候,我去下面迎客,稍后二少爷来了,我再来知会九姨娘。” 说罢,她转身离去,留下云筝和小桃在这间弥漫着沉香的雅间中。 “呀,主子你看,桌上还有糕点。” 云筝淡淡瞥了眼,此刻一心想着离开的事,并无半点胃口,只道:“你要是饿了,便吃吧。” 在云筝面前,小桃并不拘谨,拾起桌上的桃酥吃了起来,又笑道:“一会儿主子就和二少爷会合了,届时不再在侯府继续受窝囊气了。” 小桃吃得高兴,还招呼起了云筝:“主子,这桃酥味道不错,比潜龙巷子的那家糕点铺子还要好吃几分呢!” 云筝没吃桃酥,在未见到二少爷之前,她根本没有半点心情吃喝。 她环顾四周,找到一张圆凳坐下,静静等着。 时光如同细沙般缓缓流逝,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闷。 突然,小桃扶着额头,“主子,我头……好晕啊。” 话音才落,她便软软地倒在了桌上,昏迷不醒。 “小桃!你怎么了?” 云筝心中一惊,连忙起身走过去想要探探小桃的鼻息。 然而,就在她即将触碰到小桃的那一刻,一股强烈的眩晕感袭来,她的脑子嗡鸣作响,整个人也软绵绵倒在了地上。 仅留最后一丝意识时,她睁开眼帘望向了窗边那鼎香炉。 第154章 求求公子,帮我 云筝再次醒来时,体内燥热难忍,唇瓣干涩起了一层皮,有种难言的痛感。 她用力地蜷起双臂,试图撑住虚弱的身体坐起。 应该是炉子里的香有问题。 不然也不会害得她站不稳。 她才稍微挣扎了一会儿,就开始疯狂的出汗。 汗珠顺着脸颊零星如雨一般砸在了枕下,她用尽全身的力气,也无济于事。 身体逐渐变得滚烫起来,那不断上升的温度仿佛要将她整个人烤熟一般。汗水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浸湿了她的衣衫。 就在她崩溃之时,门忽而被推开。 伴随着一声刺耳的“嘎吱”响,她听到了那逐渐逼近的脚步声,像是踏在心弦上,让她的心跳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随后,床幔被一只粗糙而有力的手粗鲁地掀开。 云筝咬紧唇瓣,试图让自己保持清醒。 然而,那双手却肆无忌惮地侵入她的胸前,冰冰凉凉的,仿佛带着刺骨的寒意,直透骨髓。 “不…不要……” 云筝眨了眨眼,试图驱散眼前的模糊,终于看清了那张脸—— 那是一个满脸脓包,头发乱糟糟的狂徒。 一股难以言喻的恶臭突然窜入鼻腔,强烈到让云筝几乎无法自控,有种欲呕的冲动。 见她醒来,那癞头地痞桀桀桀笑了起来:“小娘子,放心,哥哥会好好疼惜你的。” 那猥琐的笑容,伴随着他脏兮兮的身体强压下来。 云筝只感觉浑身无力,她拼尽全力想要挣脱,但身上的男人却像一座山一样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小娘子,你就别费劲儿了。”男人的口中发出了一声得意的笑声。 在他的眼中,云筝就如同一块精致美味的点心,让他垂涎欲滴。 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品尝这份美味了,炽热的视线落在了云筝丰满的胸前,粗糙的手刚要覆上,却被云筝巧妙地避开了。 男人见状,那一头如同枯草般的长发下的脸庞瞬间变得狰狞起来,他愤怒地掰开了云筝的腿:“小贱人,你还敢躲!” 说罢,男人暴力地扬起手,扇在她的脸颊上。 “啪——”一声脆响。 白瓷一样细腻的小脸瞬间红了。 清丽的一双眸氤氲着水雾,云筝这副凄凄惨惨的小兽样,诱得男人眼睛都直了。 “乖乖,还真是个美人儿。” 那地痞猛地俯下身,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强势,朝着那纤细的脖颈吻去。 削肩瘦颈被他牢牢抓住,云筝憋得通红,一面挣扎一面抗拒,“放……你放开……” 可身体酸软无力根本抵抗不了这男人的力气,情急之下,她一口咬在了男人的耳朵上。 “啊!!!” 男人被咬得痛呼一声,眼眸中迅速涌现出深沉的墨色,宛如黑夜中燃烧的火焰:“贱人,我要杀了你!” 腥臭的味道从男人的口腔中溢出,云筝哪管得了那么多,找到机会就往下面爬,一脚踢开男人。 她使出浑身的力气,爬到床下,只是身体一点点地像是溺水一般愈来愈沉。 云筝没了力气,满头大汗。 而男人捂着流血的一只耳,狠毒的目光落在了地上的云筝身上。 “还想跑?” 他大步流星走到了云筝面前,拽起她的头发,拖到了床前。 “不识好歹的小贱人,我看你今日能跑到哪里去。” 地痞一只手拽着她的青丝,眼底凝聚着愤怒,拖到床前后抬脚就要踹上来,暴躁地又撕开了她的外衫。 “哗啦”一声,青绿色褙子被撕裂了只剩一件薄薄的纱,几乎遮不住娇躯。 “不,不要……” 云筝痛苦地挣扎着,可那癞头地痞却骑在她的身上,便要开始施行他的肆虐。 就在云筝为这变故几近绝望时,门外忽的传来“哐当”一声巨响。 随着那声巨响,房门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猛然踹开,发出刺耳的吱嘎声。 云筝咬紧已经渗出鲜血的唇瓣,脸颊上的肿痛如同烈火灼烧,痛得她几乎无法呼吸。她挣扎着,用颤抖的手抓紧了身上最后一片破碎的布料,勉强遮住了裸露的肌肤。 当看到陆行简那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时,云筝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喜的光芒,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她张了张嘴,想要呼喊出声,燥热止不住地涌入了小腹。 云筝忍不住蜷缩起身体,颤抖着,想要减轻那份痛苦。 而陆行简闯入房间后,目光立刻锁定在那个对云筝施暴的地痞身上。 眼中闪过一丝寒芒,毫不犹豫地一拳挥出,重重地打在了那地痞的脸上。 “你这畜生!” 若不是一路跟着云筝来到这,她今日怕是便要被这无赖给玷污了。 “啊,大爷,饶命啊,小的知错了——” 那地痞见势不对,赶忙求饶。 然而杀红眼的陆行简哪还听得进那些,将把那地痞按在了地上,一拳一拳地密密麻麻揍了上来。 被打的不成形的男人很快犹如一滩烂泥,瘫倒在地。 陆行简怒火这才消,听到细细喘息声,他的手忽而停顿,悬在半空的手收起。 目光落向了在地上缩成虾米状的云筝,他走到云筝面前,俯下身去喊她,“九姨娘,你还好吗?” 已经被迷香驱使的云筝,毫无理智可言,竟反抱住了他。 陆行简眼底一顿,下意识推开她。 可云筝抱得很紧,一直在蹭:“帮帮我,好不好?求求公子……” 云筝此刻意识已彻底迷乱,压根不记得眼前之人是大少爷陆行简,只知道这个男人身上很香很干净。 她浑身难受不已,好像被蚂蚁啃噬了皮肤一样,而那贯彻全身的燥意和酥痒,在贴近这男人的躯体后得到了缓解。 “九姨娘,你清醒一点。” 陆行简眉头一紧,忽而闻到了空气中飘来的幽香。 这是催情香。 陆行简在心底暗道不妙。 然而此刻,一切已经晚了。 他喉咙一紧,黑眸也变得猩红起来。 云筝一直在怀中乱动乱蹭,陆行简一直引以为傲的自制力也摇摇欲坠。 他绷紧了身体,想要按耐下那股邪火。 然而邪火不断的喷涌心口,陆行简呼吸越来越不畅。 他摇了摇脑袋,见她细手扒着衣襟,唇瓣绷紧,思绪万千。 “别动。” 他低喝了声,压抑着那几分凌乱的情欲。 云筝漾着迷离的双眸,不老实地把小手溜进他的衣襟内,“公子,妾身好热啊……” 没料到云筝会这么肆无忌惮。 陆行简捉住了她的小手,“九姨娘,你自重!” 云筝沉浸在了幻境内,小手灵活好似鲤鱼一样在衣襟内游来游去。 “公子,求求你帮帮我……” 温香软玉在怀, 陆行简被磨得浑身难受。 他强压下欲望,拿起被子裹住了她赤裸白净的身体。 “别出声,我带你离开这。” 陆行简抱住她,正要往正门而去,想到这群人设计云筝入局,走正门的话岂不是传出他和九姨娘苟且的事。 于是,他迅速改变了方向,向窗户走去。 他抱着云筝轻功离去,飞檐走壁,很快就找到了一处相对隐蔽的地方—— 绸缎庄的杂物间。 屋内昏暗,地上堆积着一些废弃的杂草和杂物。 陆行简本意是想把她安置下来,然后自己去找解药。 哪知刚把她放下,抬步转身时,玄色袍摆却被一只柔弱无骨的小手拽住了。 第155章 云筝不见了 对面的酒楼内,赵明月端坐于窗边,茶水一杯接一杯地续着,仿佛要用这无尽的茶香抚平内心的焦躁。 钱嬷嬷站在她身旁,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赵明月的脸色,低声道:“要不要老奴去让小二再送些茶来?” 赵明月眉头紧锁,不耐烦地催促:“你找的人怎么还不来通风报信?如今已经过去半个时辰了……” 钱嬷嬷犹犹豫豫地回答:“老奴也不知……” “不知?先前还和我说万无一失,现在说不知?” 赵明月猛地站起身,手中的茶盏重重地放在案几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钱嬷嬷吓得一个激灵,连忙低下头,“少奶奶息怒啊!” 赵明月怒气冲冲地说道:“不等了!我可没时间在这里干耗着,你去给侯府放消息。” 钱嬷嬷忙点头,“是是是,老奴这就去。” 刚转过身,又被赵明月拦下来,接着吩咐,“先告诉我姑母,让姑母带着几个婆子来拿人。” “是,是!” 钱嬷嬷也急得焦头烂额。 赵明月吩咐过后,钱嬷嬷就快马加鞭地赶到了侯府。 一路上都在小跑引来了不少的围观,她有意把事闹大,嘴里还一直喊着:“大夫人,大夫人……” 几个丫鬟聚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议论着。 “钱嬷嬷今儿怎么跟火烧了尾巴似的,慌慌张张的?” “谁知道呢,估摸着是撞上了什么麻烦事。咱们跟过去瞧瞧吧。” “也是,去看看不就一清二楚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纷纷跟随着钱嬷嬷来到了凤鵉院。 赵氏正在屋里看书,听到外面的动静,从炕上起来走到院内。 钱嬷嬷此刻已是气喘吁吁,连声对赵氏说道:“夫人,出大事了!今日老奴陪着三少奶奶去绸缎庄挑选新缎子,谁料想竟然在那里撞见了九姨娘……” “九姨娘?” 赵氏脸色一变,拽住了钱嬷嬷问:“怎么会在绸缎庄碰到九姨娘?” 那小蹄子不是说要去玄妙观给亡母做法事吗。 钱嬷嬷低头道,“老奴也不知。” 赵氏眉头紧皱在一起,再次问:“你是不是看花了眼?” “老奴拿性命担保绝没看走眼,就连三少奶奶也见到了九姨娘她形迹可疑,还看她和一个狂徒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赵氏听罢,扫了一眼首下的钱嬷嬷,而远处的几个丫鬟窃窃私语,交头接耳,脸上都露出各异的神色。 大抵是被钱嬷嬷的话震惊。 赵氏向魏嬷嬷示意了一眼,魏嬷嬷立刻会意,叫来了几个干粗活的婆子。 她严声道:“你们都是府里的老人,卖身契还都攥在侯府手里,今日候府遇到麻烦,正是需要你们齐心协力的时候。今日之事,务必守口如瓶,若是传出去半点风声,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是!” 众婆子纷纷低头应是,心中暗自警醒,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赵氏快速吩咐完后一番,便带人浩浩汤汤地赶往城南绸缎庄。 “平日里看这九姨娘温温柔柔的,没想到竟干出这样伤风败俗的事来。” “侯爷定不会放过九姨娘的,欸,少不了一场血雨腥风。” “不过九姨娘偷汉子的事,你们不觉蹊跷吗?” “高门大院不经常出这样的事吗?有何奇怪的?你们还是眼皮子浅见得太少。” 侯府里的议论声如同夏日的苍蝇,嗡嗡作响,令人烦躁不已。 而城南方向,赵明月已经等了许久。 看到钱嬷嬷出现在这条街上,还有候府的马车,便急急忙忙从酒楼内出来。 “姑母,您可算来了。” 马车缓缓驶来,帘幕轻扬,赵氏那精明的眼眸从车中探出,她压低了声音,似是在试探,又似是在确认:“这件事,可是你所为?” 赵明月环顾四周后,低声:“姑母明鉴,我只是顺水推舟,想来个瓮中捉鳖。” 赵氏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之色,“你做得不错,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谅她也不敢再狡辩。届时人证物证俱在,看她如何逃脱?” 两人相视一笑,仿佛一切尽在掌控之中。 然而待赵氏和赵明月进入了屋内,只见地上只有一个地痞躺着,衣衫不整,昏迷不醒。 赵氏随行的几个婆子,此刻也议论纷纷起来。 “不是指明了要抓九姨娘的奸情吗?” “怎么九姨娘的人影都没见到……” “那我们这一趟,岂不是白跑了?” “……” 几个婆子口舌起来。 赵氏的脸色愈发难看了,黑得如同锅底一般,几乎能滴出墨来。 “九姨娘人呢?” 她的目光冷冽如刀,直直地刺向赵明月。 赵明月浑身一颤,仿佛被那目光洞穿了一般,只得硬着头皮解释道:“姑母,我明明是看着她进来的,没成想人会不翼而飞了!” 怎么可能不见了? 赵明月大步朝床上翻去,又找了一遍周围。 她急得跺脚,跑到了地痞无赖面前将他摇醒:“醒醒……” 赵氏已经没有了继续等待的耐心,她瞥了赵明月一眼,满是失望。 “办事不力的蠢货!” 赵氏青红交加着一张脸,甩袖径自离去。 -- 绸缎庄的杂物间内。 陆行简的药效逐渐发作,无法忍受身体内的那股炽热燥意,他低下了头,吻向了云筝的脖颈。 细颈白白嫩嫩的,很快就红了一片。 随着催情香的影响,云筝紧紧地拥抱着陆行简的头颅:“公子……” 如绸一样的衣衫一点点剥开,从肩头滑落在地上。 陆行简把她抱起,轻放在了草垛上,一阵窸窸窣窣后,他吻上那抹雪白莹软。 “别怕。” 他俯下身,直到一丝不剩后,彻底忍耐不住,解开腰间革带,压在了云筝的身上。 “呃嗯……” 气氛燥热起来。 云筝咬住了陆行简的肩头,整个人如同水一样陷入了他的怀中。 陆行简搂的很紧,紧紧抱住她的身体发力着,大约是情愫在心中流淌,发出一声闷哼。 “快些,公子,求求你……” 云筝仰着脑袋,身体一晃一晃的,颠的飞快。 陆行简哑声:“九姨娘,你……” 他原以为九姨娘还未和父亲同房过。 不曾想她竟然,已非处子。 陆行简虽然也曾婚配,可并未圆房便已经死了三个原配,自此以后,他便不再娶妻,全心投入军营的刻苦操练,这么长的日子,他都没碰过女人。 这是他的第一次。 陆行简本想轻些,没成想云筝并不满足。 他呼出一口浊气,不禁加大了力度。他本身便拥有一身健硕的肌肉,力量非凡。 云筝咬唇,喉中溢出一声破碎。 陆行简眸色一暗,愈发肆无忌惮起来。 昏暗的杂物间里,无比静寂,只剩下两人。 一高一低的身影在灯火的映照下流转,如同水中的涟漪起伏,温柔又迷人。 忽明忽暗,从外面投射进来的皎月,铺了一地的雪,粲然的洒在两人之间。 直到最后一丝力量耗尽,陆行简这才放过,将初元尽数予了她。 第156章 对不起,大少爷…… 叽叽喳喳的鸟雀鸣声,惊动了杂物间的云筝。 云筝被一缕从屋外倾斜进来的阳光灼了脸,她揉了揉眼,只觉得腰酸背痛,从地上缓缓起来,意识到肩膀被压着,这才看去。 身侧竟躺着陆行简。 大少爷! 云筝惊得赶紧收起手。 忽而想到昨天她误把大少爷看成了一个公子,与他发生了一夜情。 云筝皱紧了脸,心乱如麻,思绪纷飞。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明明按照计划,二少爷会来接她,帮她离府。 可昨天那迷香、那突如其来的地痞、还有闯入屋内的大少爷…… 这一切的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二少爷出卖了她?还是,这件事就是二少爷安排的? 不,不会,二少爷虽然把她当替身,可他并非那等心狠手辣的卑鄙小人…… 但如果不是他的话,那封信分明是他的字迹,还有昨日接应的那个苏娘,也口口声声称作是二少爷的人。 一时间,云筝只觉大脑昏昏沉沉,头疼欲裂。 她信任二少爷才来到了绸缎庄为自己谋一次机会。 没想到等待她的,竟然是一张万劫不复的大网。 此刻的云筝,心如坠冰窟,冷得彻骨。 泪水无声地滑落,沿着脸颊蜿蜒而下,湿润了她的面庞。 早知今日,她就不该轻信二少爷的话,不然也不会有如此的境遇。 现在要怎么办? 去了侯府无疑是再次进入魔窟。 而二少爷那边还不知是什么情况,防人之心不可无,万一真的是二少爷记恨她不甘为替身,蓄意害了她呢? 难不成…… 云筝把目光放在了身侧的大少爷陆行简身上。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忙掐断了念头,不成,她昨晚那般孟浪,缠着陆行简要她,还有何颜面再求大少爷帮忙。 自己已经玷污了大少爷。 更不能错上加错,成为累赘,麻烦大少爷。 况且大少爷醒来,想必也会厌恶她这样一个唐突的女子。 云筝低垂下眸,颤了颤湿漉漉的睫毛。 眼前的陆行简,睡颜安详,就像幽谷中的兰花,高雅而不失风骨,满腹正义,胸襟宽广。 云筝深知自己与他之间的差距。 她不想再像从前那样仰仗着男人生活,成为男人的附属品,更不想为了活命乞求大少爷留下她。 她轻轻擦去脸上的泪痕,站起身,身上的衣服早已被撕得粉碎了,几块破布,褴褛不齐。 索性把陆行简的外衫罩住了身体,虽说不合身,但好在体面些。 穿戴整齐后,想到以后的日子艰难,而她出来时身上的银两也落在了那雅间里,如今身无分文,总是不能去和乞丐抢食,风餐露宿。 云筝一咬牙,狠心摸着陆行简的腰间,小心翼翼又怕吵醒了陆行简。 一边摸着,云筝一边低声呐呐:“对不起,对不起大少爷……” 她很快摸到了银子,把陆行简身上的全部银两搜刮走了。 云筝看到这么多的银子,难以言喻地看向了陆行简,再次恭恭敬敬地说:“大少爷,若有来世,妾身衔草结环,做牛做马,也一定报答你的恩情。” 话落,她转身,从杂物间中寻来一块黑炭,在光滑的地面上缓缓书写,每一笔都认真而坚定。 待字迹干透,云筝站起身,轻轻推开了房门,悄无声息地离开。 -- “那贱人怎么可能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消失得无影无踪?除非她根本没离开这绸缎庄……” 赵明月不信邪道。 她一直在隔壁的酒楼中密切监视着绸缎庄的动静,可是云筝却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 如果云筝真的忍得下催情香,又怎么可能在她的盯梢下离开。 她已经让人把绸缎山庄围得水泄不通。 “主子,您还想着这件事呢?” 钱嬷嬷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赵明月怒狠狠瞪了一眼钱嬷嬷:“我费了那么多心思,就是为了让她身败名裂,现在人不见了,我怎么可能不心急?” 钱嬷嬷试图安慰她,“就算昨晚九姨娘还在绸缎庄,可现在已经过了一天一夜了,应该早跑了。” 赵明月听了钱嬷嬷的话,心中的怒火却更盛。 这时,钱嬷嬷忽而说:“当日九姨娘身边还有个下人,不如从她下手试试?” 赵明月忽而眼睛亮了:“那小贱蹄子最得心的一个奴婢便是小桃了,如今她已落入我们手中,或许能从她口中问出些什么。” “正是,老奴这就带人去好好审问一番……” 赵明月却抬手打断了她的话,轻声道:“姑母现在正生我的气,你随我一同去见姑母一面吧。” 钱嬷嬷叹了口气,道:“也对,大夫人还以为您骗了她……” 赵明月叹息了声:“姑母指着我扳倒那个贱人,也想要在侯府站稳脚跟,自从那个贱蹄子得宠后,赵家哪还像以前在侯府内如鱼得水了?” “从前八姨娘虽然得宠,可也是听姑母的,可现在呢?父亲都对姑母冷淡了,分明是这个狐狸精净做些勾引汉子的勾当!” 以前赵氏在侯府也是有些威信的,只是在九姨娘来后这一切都打破了。 勇威候也不常和赵家联络感情,对赵家也不像以前那般殷勤。 想来是有了新人忘记旧人。 赵明月缓缓起身,钱嬷嬷紧随其后,小心翼翼地搀扶着:“是啊,大夫人乃当家主母,被一个妾室压一头,属实是说不过去。” “如今除掉这个狐媚子,一来姑母再无后顾之忧,不必因为这个贱人迷惑侯爷,疏离了两家的感情,二来夫君也不用夜不归宿,一门心思都飘在了那狐媚子身上。” 钱嬷嬷连连点头道是。 凤鵉院。 赵明月站在门口,远远喊道:“姑母……侄儿知错了……” -- 晌午时分,日头高悬,阳光如金线般洒落,热浪滚滚。 陆行简缓缓从地上起身,眼中的迷蒙渐渐散去,恢复了清明。 他低头一看,怀中空空如也。 昨晚的缠绵悱恻、颠鸾倒凤一幕幕闪现过,他摸着还有些发痛的后脑勺,唇瓣紧抿,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 她去哪儿了? 陆行简这时候才发现外衫也被偷走了,就连腰间内的碎银都被窃了干净。 平素里他性情刚直,处事公正,可如今竟被云筝这般行径气得哭笑不得。 这娇娇弱弱的小姨娘竟真是个贼,不但偷了他的身子,还偷了他的衣衫和银钱。 深吸一口气,他试图平复心中的波澜,想要去寻找九姨娘。 毕竟昨夜,他们真真切切发生了关系。 父亲的小妾,却和他一个鳏夫突破了禁锢。 他心中明白,这无疑是罔顾了礼法和道德。 尽管如此,他到底占了她的身体,总得对她负责才是。 陆行简想着,带九姨娘回到侯府,向父亲坦白这一切。虽然会引起轩然大波,但他还是决定坦然面对。 毕竟,他不能让她一个弱女子就这样默默承受这一切。 何况他这个克妻的身份实在不祥,没人愿意嫁给他。 是他误了九姨娘。 他会真心实意地对待她,哪怕九姨娘并不喜欢他。 只是他千算万算,万万没想到九姨娘会逃走。 陆行简摸着后脑勺,有些头疼。 走到门口时,这才无意间发现地上用墨碳粗略写着一行字。 行字虽说像鸡爪子挠过一般,可也理出一段话来。 【贱妾无颜面对大少爷,背叛侯爷已跳河自尽,请勿再寻,大恩大德,来世再报!】 第157章 严刑逼供小桃 熙攘的街市上,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云筝拿着陆行简的碎银,漫步在这喧嚣的街市中,最终选择了一家看似颇为雅致的成衣铺。 她走进铺内,目光在各式衣物间流转,最终选定了一套男装。 换上男装后,她小脸素净,束发整齐,从铺内款步而出,仿佛一位翩翩少年,英姿勃发。 焕然一新后,云筝走向了客栈。 她来到柜台前,声音清亮地吩咐道:“给我一间厢房。” 说着,她放下两块碎银。 小二见状,眼睛顿时一亮,忙不迭地吆喝着:“客官,您这边请!” 他热情地引领着云筝,穿过客栈的走廊,来到了二楼的一间厢房。 云筝细细打量了一番,只见房间布置得颇为雅致,窗明几净,床铺整洁,满意地点了点头,便让小二退下了。 之后一连几日。 她都在这间客栈厢房住着,她不敢懈怠,白日大都以男装在街市间活动。 云筝深知,坐以待毙绝非上策。于是,她每天都会来到客栈对面那家熙熙攘攘的茶摊子,竖起耳朵,细细聆听客人们的谈话,打听侯府的动静。 终于,在等了两天之后,她听到了她想要的。 “你们听说了吗?侯府里好像死了一个姨娘。”一个男子神秘兮兮地开了口,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 “哦?怎么回事?”立刻有人好奇地追问。 “有人说是病死的,但我听侯府里的丫鬟说,其实她是偷情被抓现行,被乱棍打死的!连尸体都没带回去!” “大白天,你说的怪渗人的!” “呵,怕什么,我们又没做坏事!” 那人连连叹息:“我觉得那个姨娘八成是被人害死的,听说她被侯爷娶了后,三头两天的出事,说不定是心里有鬼的,害死了她。” “听你这么一说,像是知道内情?” 那茶客摸了摸胡须,笑道:“我有个亲戚在侯府当差,他昨个儿亲口对我说的……” “不过九姨娘应该生得极美吧?不然怎会引得后宅失火?” 男人砸吧着嘴:“听说是个绝色美人!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美目盼兮。” 几人拥成一团,笑得眼没缝儿。 云筝听着他们插科打诨,倒是无所谓“九姨娘”死不死的,就是担心小桃的下落。 她侧目而视那一伙人,正想要上去盘聊,又怕打草惊蛇,只能隐忍下来,把茶钱放在桌上后,悄然离去。 -- 赵明月一通巧言令色下,赵氏最终信了赵明月。 两人密谋一番,决定对小桃施以酷刑,逼她吐露出云筝的下落。 为了不惊动侯府上下,赵氏特意将此事压了下来,暗地里悄悄进行。 侯府的柴房内,昏暗的光线勉强照亮这个狭小的空间。 被囚禁了整整五日的小桃,此刻正被一双沉重铁链束缚着,她蜷在角落,身体因恐惧和寒冷不住地颤抖。 赵明月冷眼旁观,对一旁的钱嬷嬷吩咐道:“用水把她浇醒。” 钱嬷嬷点头,随即端起一盆冷水,毫不留情地泼向了小桃。 小桃被关了这么久,神情尚迷糊着,被冰冷刺骨的井水泼醒后,惊得从弹起,模糊间看到了赵明月和赵氏。 她忙缩到了角落,瞪大双眼:“你们要干什么?” 赵氏双眸低垂,那凌厉的目光却如同针尖般锐利,紧紧地锁定在小桃身上。 “小桃,你好歹也是我拨给九姨娘的,曾经也是我手里的人,九姨娘现在下落不明,我身为主母要给侯爷一个交代,你若如实招了,我也能给你留条活命。” 赵明月在一旁轻咳一声,用手帕掩饰鼻息道:“姑母,何必跟她废话,直接教训一顿,看她还敢不敢嘴硬。” 两人一唱一和,本以为能唬住小桃。 然而,小桃却像是没听见一般,她紧咬着下唇,苍白的脸色映衬着那双坚定的眸子:“大夫人,三少奶奶,奴婢随我家主子出门,是得了侯爷应允的。奴婢要去见侯爷,让他为我家主子主持公道!” 她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却充满了力量,让人无法忽视。 固执和倔强的模样倒是和她主子如出一辙,同时也刺痛了赵明月。 野草一般不屈不挠的九姨娘,不就是夫君所喜欢的类型么? 赵明月忽而觉得讽刺,扯动唇角不屑一顾。 不过是一群蝼蚁罢了。 “好个不知好歹的丫头,你以为搬出侯爷就能吓住我们吗?” 赵明月眼底燃起怒色,她伸出手,钱嬷嬷立即把腾蛇一般长满荆棘的长鞭递了过来。 她拿起鞭子就朝地上的小桃挥了过去。 “贱奴,真当我不敢教训你?早就看你不顺眼了,你不过是那狐媚子身边的一条哈巴狗,忠心耿耿跟着她,还不是被她抛弃了?” “啪啪——” 鞭声啪啪作响,伴随着小桃凄厉的惨叫声,在空旷的柴房里回荡。 另一头。 陆行舟心急如焚地寻找着云筝的踪迹。自从她去了绸缎庄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 他找人打听到了小桃被赵明月和赵氏二人拘着。 “现在人在哪儿?” 陆行舟寒光凛凛地看向家奴质问。 家奴忙不迭地说:“好像是被大夫人和三少奶奶关到了柴房里,我从凤鵉院里打听到,大夫人和三少奶奶预谋在今日对小桃严刑逼供,想要问出九姨娘的下落。” 陆行舟的眸光瞬间冷沉,当即起身,大步直奔柴房。 阴暗潮湿的柴房之内。 小桃躺在角落里,已经被鞭子打得遍体鳞伤,一道道触目惊心的鞭痕如同蜿蜒的蛇,在她身上肆意蔓延。 鲜血从伤口中缓缓流出,染红了她的衣裙,也染红了脚下的土。她陷入了昏迷,呼吸微弱,生命垂危。 钱嬷嬷见此,拿起一盆水再次倒入了小桃的身上。 刺骨的寒意瞬间侵袭了她的伤口,让她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赵明月居高临下,眼中没有一丝怜悯,冷冰冰道:“说,九姨娘到底去哪了?” 小桃紧闭着唇瓣,一言不发。 赵明月气愤不已,“别给我装死!快说,九姨娘到底在哪里?” 她刚想再次挥鞭,被旁边的赵氏拦下道:“再打下去,恐怕就要死了。” “那怎么办?也不知道那狐媚子灌了什么迷魂汤,竟让一个下人如此忠心她。”赵明月掀起眼皮冷声道。 赵氏不耐的扫了一眼赵明月,自己这个侄女怎么如此坐不住。 若是沉稳些便罢了,审问一个丫鬟都审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时,魏嬷嬷冷不防道:“老奴听闻有一种针刑,那些精通针灸之术的大夫,能够巧妙地利用银针在人的全身脉络上施展手段。只需随手一扎,便可让人痛不欲生,生不如死。或许,我们可以……” 赵氏眉眼浮笑,瞥向魏嬷嬷:“是个好主意,就交由你去办吧。” 魏嬷嬷点头应诺,正欲转身出门,忽听得一声巨响。 赵氏与赵明月皆是一惊,纷纷循声望去。 只见陆行舟破门而入,他浑身沐浴在炙热的阳光下,仿佛一尊从天而降的神祇。 那目光如刀,冷冷地射向赵氏和赵明月,声音低沉:“谁敢?” 第158章 你也配叫长辈? 陆行舟的突然出现,吓坏了众人。 待反应过来,赵明月急忙迎上前去,为自己辩解:“夫君你别误会,九姨娘不见了,我们是不得已才对小桃动刑,想从她这得到一些关于九姨娘的消息。” 旁边,赵氏坐怀不乱,反倒斜睨了一眼地上早已没人形的小桃:“不过是打了几下而已,主子教训下人,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三哥儿若是有什么不满,尽管冲着我来便是,我侄女是个可怜人,自从嫁给你之后,便未曾得到三哥儿的一次笑脸。” “谁像我们赵家的姑娘,嫁入了侯府,竟过上了这般凄惨的生活,夫妻不和,三哥儿还向着外人,哪个宅门大院里面没有打骂下人的事情,我就不信了,为了这点事,做儿子的便要嗤骂我这个做母亲的?” 魏嬷嬷也在旁附和道:“是啊,三少爷您个儿郎,就别插手后宅的事了。” “姑母,您别这样说我夫君。” 一唱一和,赵明月眼珠子一转开始拥护道。 赵氏做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叹道:“罢了罢了,你们夫妻之间的事情,我也不便多管。你赶紧和三哥儿走,这里血腥气重,免得冲撞着他。” “夫君,后宅事就交给母亲,我们走吧。” 正当赵明月伸手想要拉扯陆行舟时,他猛地甩开了她的手。 赵明月一个不防,摔倒在地,发出一声惊呼。 ““当朝律法严明,可没有一条规定了可以随意打骂下人。” 陆行舟身上弥漫着沉重的阴霾,如同暴风雨前的压抑,一步步逼近,声音冷硬如铁:“小桃是我要保的人,你们谁敢动手,休怪我不客气。” 赵氏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三哥儿,我可是你的母亲,你要为了一个下人对我不敬?” 陆行舟冷着脸:“我母亲早就死了,你不过是续弦,哪来的资格约束我。若你觉得我说得不对,大可去府衙告我不孝,我陆行舟奉陪到底。” “你当真是疯了!” 赵氏的声音颤抖,带着无法掩饰的惊恐。 “夫人小心。”魏嬷嬷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才避免了她狼狈地摔倒在地。 赵氏沉着脸,怒瞪着陆行舟,刚要开口,魏嬷嬷低声附耳道:“夫人,眼下这情形,若是继续与三哥儿硬碰硬,怕是于我们不利。不如,咱们先回去,从长计议?” 赵氏见陆行舟那副丝毫不让的模样,也不想和这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世魔王正面起冲突。 “罢了罢了,既然你不认我这个母亲,那我权当没你这个儿子了!” 赵氏狠狠说着,甩袖离去。 赵明月看着赵氏离去的背影,心下不由忐忑。 咬了咬唇,她看向陆行舟,“夫君,我姑母毕竟是长辈,你为何要如此气她?” “长辈?凭她也配?” 陆行舟冷笑一声,目光中透露出深深的不屑,再看赵明月,他嗓音沉下。 “九姨娘突然之间下落不明,到底和你有没有关系?” 赵明月一怔,心下慌乱。 “若是我真的彻查此事,发现你的确与此有关,你以为我会如何处置你?” 陆行舟目光如鹰隼般锐利,仿佛要将赵明月看穿。 赵明月顿住,咬紧了牙关,不语。 钱嬷嬷见状,急忙上前扶住赵明月,轻声劝慰道:“少奶奶,我们还是先离开吧。这里的事情,晚些夫人应当会回禀给侯爷的。” 赵明月咬唇,被钱嬷嬷带出了柴房。 赵明月心如刀割,泫然欲泣:“我好歹也是他的妻子,他怎能为了一个下人,就如此对我?那个贱人,在他心中,当真如此重要吗?” “小桃忠心不二,就算我们再审恐怕也审不出什么来,不如从长计议。”钱嬷嬷深意地看向柴房,陆陆续续涌入的下人此刻已经把小桃抬出。 赵明月紧闭上眼,心中满是痛恨。 陆行舟让人把小桃带去竹澜院。 他深知小桃伤势严重,刻不容缓,于是找了大夫过来医治。 大夫看到遍体鳞伤的小桃也被吓了一跳,走到床前仔细诊脉后,最终开了几昧珍贵药材,又给小桃施针保住小命。 还好陆行舟及时赶到,小桃没有伤到命脉,不然就回天乏术了。 然而,鞭刑之下,她的几处骨头已经断裂,加上风寒侵袭,高烧不退,失血过多,她的身体已经虚弱到了极点。 大夫施完针后,又开了一剂药方,让陆行舟派人去抓药煎服。他嘱咐道:“这几日务必让这小丫鬟静养,不可再受任何刺激。她的身体需要慢慢调养,才能逐渐恢复。” 陆行舟点头应允,再次回到院内,小桃已经昏昏转醒了。 她还不能动弹,瘫在床上咳嗽着:“三少爷……” 清秀的小脸毫无血色,小桃急喘喘的咳嗽着,胸口起伏着。 “你不必起来,躺着便是。” 陆行舟此番不惜与赵氏对上也要救下小桃,一是怕云筝回来后,因为小桃出事而伤心,二是爱屋及乌,三是想从小桃这里打听到云筝的下落。 小桃感激不尽欲要起来,陆行舟开门见山问:“你家主子到底去哪了?那日到底是何情况,你快如实告诉我。” 小桃的语气里透着几分迟疑:“奴婢……奴婢真的不知道主子的去向。” 陆行舟眉头一挑,突然话锋一转,道:“这是我二哥让我问的。” 小桃一听是二少爷问的,仿佛找到了救星一般:“主子跟我说,二少爷会带着我和主子一起远走高飞,离开侯府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她深吸了一口气,开始娓娓道来那天在绸缎庄发生的事情。 听罢,陆行舟的面色渐渐黯淡下来,仿佛被一层阴霾笼罩:“事情的大概我已经了解了。稍后我会告知二哥,你就安心在这休息吧。” 没想到这件事竟真的和二哥有关。 陆行舟强压着怒火,急冲冲地去找陆行易算账。 他走向文墨轩,每步都坚定有力,仿佛要将心中的怒火都发泄出来。 没想到半道上,刚好碰上了陆行易。 陆行易看到陆行舟,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恢复了平静。 “三弟……” 他话还未说完,迎面就被陆行舟一拳打在了脸上。 陆行舟这一拳打得陆行易倒退了好几步,差点摔倒。 脸颊处火辣辣的疼痛,陆行易捂住了脸,抬眸冷森森地看向陆行舟。 “三弟,你这是什么意思?” 陆行舟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大步流星地走到他面前,一把掀起他的衣襟,语气冷冽而直接:“我问你,你到底把云筝藏到哪里去了?” 第159章 拳脚相向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九姨娘失踪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陆行易呼吸还有些不稳。 本来他就在为九姨娘下落焦头烂额,又被陆行舟这样追问,还被打了一拳,再好的脾气也难掩怒气。 陆行舟嗤笑了声,攥紧了拳蓄势待发:“你还敢不承认,不是你把她约到锦绣庄的么?” “你怎会知道这事?” 陆行易的眉头紧锁,原本温和的面庞此刻也显得阴沉。 陆行舟冷笑:““你特意将她约出来,说要给她自由,让她离开这侯府的牢笼。如今她下落不明,你却口口声声说与你无关,你当我是三岁小儿,那么好糊弄吗?” 陆行易平日里总是温文尔雅,此刻却也被激得动了真怒:“我都说了,此事与我无关!” “好,好!” 陆行舟怒极反笑,“既然你如此嘴硬,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我这就去告诉父亲,你和九姨娘私会的事情。我倒要看看,到那时,你还能如何狡辩!” 陆行舟恼怒的是云筝竟然早早就有了离开侯府的心思,且她还瞒着自己,与二哥暗地勾结。 所以那晚的颠鸾倒凤,温柔小意都是假象。 怪不得平日里见到他就浑身带刺,牙尖嘴利的小丫头怎么变了性子。 还以为是乖乖听话,不再忤逆他了。 原来是听了二哥的挑唆想要离开。 “你这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陆行舟一拳没克制住,青筋暴起,又朝着陆行易挥了一拳。 陆行易彻底被激怒,擦过嘴角的血痂:“三弟还真是会倒打一耙,不是你先勾引九姨娘吗?如果不是你已有正妻,偏偏还要招惹,她怎会想要离开侯府!” “你大可去告诉父亲,反正我和九姨娘一直以来都是清白,倒是三弟,你和九姨娘清白吗?” “你!” 陆行舟一时语塞,索性挥拳相向。 霎时间,兄弟之间火药味四射。 陆行易也没示弱,迅速躲开,但他总归是个读书人。 君子动口不动手,何况是对自己的亲弟弟动手。 陆行舟一向是个混不吝的,很快以压倒性的武力,碾压住了陆行易。 不过,陆行易脑子灵活,又趁机寻到机会反攻。 两人势均力敌,不分你我的厮打,路过的丫鬟被这一幕惊掉了下巴。 赶紧去叫了大少爷过来。 还好陆行简不在军营,被叫到竹澜院后,眼见两个弟弟正于地上激烈缠斗的混乱场景。 他面容冷峻,厉声喝道:“你们好歹也是府中的公子,怎可如此不顾身份,大打出手?” “来人,快将他们拉开。” 陆行简一声令下,凛冽的目光扫过在场的下人。 几个身强力壮的家奴立刻上前,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将两人分开。 待两人被拉开后,陆行简揉了揉紧蹙的眉头,望着眼前两位灰头土脸、怒气冲冲的弟弟,他浓眉紧蹙:“到底怎么回事?都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有什么事非得用拳头解决?” 陆行舟红着眼,一言不发。 陆行易则头发凌乱,也沉脸不语。 两人各扭头另一边,不再相看。 陆行简看着眼前的两个弟弟,面色阴沉如水:“看看你们现在的样子,成何体统!府中近日出了这么多的事情,难道还不够乱吗?既然你们都不肯说,那以后就当没我这个大哥。” 气氛瞬间变得沉重,连空气都凝固了一般。 陆行舟自知理亏,但这件事和大哥无关,他也不愿再多说什么。 他抱拳冲陆行简行了个礼,扭头便走。 陆行易也要离开。 不欢而散时,陆行简叫住了他。 “老二,你站住。” 陆行易站定原地,余怒未消。 陆行简扫了一眼愤然离去的陆行舟背影,随后挥手示意四周的下人,声音沉稳而有力,透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你们都下去,今日之事,务必守口如瓶,我不希望听到任何闲言碎语。” “是,大少爷!”下人们齐声应诺,纷纷退下。 待众人散去,院落里顿时变得寂静无声,只剩下陆行简和陆行易两人。 陆行易的脸色微微绷紧,眉宇间还残留着与陆行舟争吵后的冷意:“大哥找我有何事?” 陆行简冷沉嗓音道,“怎么,你和三弟吵起来,现下要把气撒在我的身上?” 陆行易别开脸,不语。 陆行简也不想为难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自家兄弟,哪有隔夜的仇,今日你们打了一架便算了,日后不要再让我看到你们动手,为点小事扰乱了兄弟感情。” 稍顿了顿,他又道,“我素日长待在营中,家里出了大大小小的事,我消息也不灵通……有件事要问你,你如实答,我便不会为难。” 陆行易黑眸轻眯:“大哥怎么和三弟一样,审问犯人似的?” “你可知绸缎庄……” 陆行易听到这话,惊讶抬眸:“大哥怎会知道绸缎庄的事?” 陆行简的眼眸深邃如海,仿佛能洞察一切。 他平静地开口:“九姨娘突然失踪,我顺着线索查到了那个绸缎庄。又听说绸缎庄主人与你关系匪浅,因此特来寻你,了解事情的原委。” 陆行易低下头,沉默不语,似乎在权衡着什么。 陆行简淡声道:“你不愿说,我也会继续查,若是我查出来……” 他的话语中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让陆行易心头一颤。 他深知大哥的手段和能力,没有什么是他查不出来的。 自己那些自以为聪明的小把戏,在大哥面前不过是班门弄斧罢了。 思忖片刻,陆行易深吸一口气,道:“当初我看九姨娘侯府水深火热,任人欺辱,便提出了带她离府……” “不曾想,计划赶不上变化,我安排在绸缎庄的人被赵明月换了……如今九姨娘下落不明,生死未卜。我已经派人四处搜寻,却仍旧找不到任何关于她的线索……” 陆行易越说越自责,陆行简则是额头突突直跳。 再看向自家二弟,他声音冷冽如冰:“你又是何时和九姨娘纠缠上的?” 陆行易一时语塞,“我……” 陆行简见状,心下沉沉。 这几天,他调查九姨娘被下药,查到是赵明月所为。 顺藤摸瓜又查到赵明月曾和九姨娘的恩怨,究其因果是和三弟陆行舟有关。 不过还是不解为何九姨娘会去绸缎庄,且刚好被赵明月设计。 继续深查后,又发现芷兰经常会去倚梅园送书,于是……他才会向陆行易问起绸缎庄的事。 不曾想竟然—— “所以,你们两个方才是为了九姨娘,才打了起来?” 陆行简从这一连串的事件中,渐渐勾勒出三人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 他不悦道:“为了一个女人大打出手?” 陆行易低下头,痛苦不已:“是我有心纠缠她,她从未对我袒露过感情,怪我,你莫要怪她。” 陆行简闻言,心里泛起一股莫名的复杂情绪。 他不大乐意听到陆行易为九姨娘说话。 尤其是想到那晚…… 陆行简凝着脸色,这件事说到底是二弟起的祸,真要捅开了,乱伦私通的罪名他们无论如何也解释不清。 “大哥,求你别为难九姨娘……” “够了,这是往大了说是罔顾人伦,往小了说是通奸无耻,你想要我们侯府因为你们二人全家获罪?” 陆行简深吸了一口气,阴沉面色警告道,“此事交给我来查,你和三弟不许再插手。” 第160章 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陆行舟带着伤回到了竹澜院。 月亮东升,那圆润的轮廓洒下皎洁的光芒,清亮而纯净。 在这宁静的夜晚,长廊自假山蜿蜒至湖畔,波光粼粼的水面映照出斑斓的光影,又一路延伸至庭洞内外,稀稀疏疏的花木见忽隐忽现。 月光如水,铺了一地的银色光华,愈发陆行舟狼狈。 他走到屋内,因满腹怒火和心事,驱赶下人:“滚!都滚出去!” 骂完之后,陆行舟狠狠地关上了门,将外界的喧嚣和纷扰隔绝在外。 他脸上一块青一块紫的,唇瓣结出血痂,不比陆行易伤的轻。 走到床畔前,陆行舟坐下捱着额头,面色阴沉难看。 他无法想象,再也见不到云筝的日子。 回想起那些甜蜜的日子,那些曾经让他心醉的瞬间,此刻却如同软刀子一般,一次次地戳入他的心窝,令他更加憋闷难受。 就在这时,门突然被推开了一个角,凄寒的月光透了进来,洒在房间内。 “嘎吱”一声,门完全打开,陆行舟的怒火也随之被点燃。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闪烁着愤怒的光芒,大声喝道:“谁让你们进来的!都给我滚出去!” 三爷,是妾身。“” 林婉柔轻手轻脚地走近:“妾身听闻您将下人都遣散了,一个人闷在房里,心里很是担忧。” 陆行舟的眉头一拧,声音中透出不悦:“谁让你过来的?” 林婉柔掩着唇角,装作楚楚可怜的模样:“妾身听闻您与二少爷起了争执,实在是放心不下,便自作主张,过来瞧瞧您。” 陆行舟和陆行简厮打起来的事,已然传遍整个侯府。 侯府上上下下人尽皆知。 林婉柔知晓后,想着这般好的打探机会,可不容错过,于是装作安慰陆行舟,获取他的信任。 哪知陆行舟却是不为所动,只斜睨了她一眼,冷冰冰道:“所以呢?” 林婉柔噎了下,讪讪道,“若是三爷心里有何不痛快的,可尽管与妾身说,妾身会尽我所能,为您分忧。” 她想做一朵善解人意的解语花,无奈陆行舟压根不给她那个机会。 他面无表情道,“我无须任何人的安慰,出去!” “这……” 林婉柔咬了咬唇,不死心道,“妾身带了一些药,您脸上伤的这么重,总不能就这样放任不管吧。” 言罢,她手捧一只精致的玉瓶,款步轻移,缓缓坐到了陆行舟的身旁。 说是敷药,她却故意贴近,今日又穿着一袭轻烟留仙裙,薄如蝉翼的纱质轻烟般若隐若现,映衬着她白皙细腻的肌肤,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陆行舟感受着身边女人散发出的热气,眉头蹙紧,一把推开。 林婉柔猝不及防,身形摇晃,差点从床上跌落:“三爷,您这是……” 陆行舟脸色有些许的僵硬,看也不看她一眼,便扬长而去。 落空的林婉柔只得从地上起来,手中紧握着那只玉瓶,仿佛要将所有的愤怒和不甘都挤压进那小小的瓶身。 虽然从一开始,她就把那位三少爷当作了探取机密的棋子,可这样的无视,却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屈辱。 她不甘心。 真的不甘心,就这样被一个男人一而再再而三地轻视。 林婉柔从地上爬起,出了屋。 刚下台阶就迎面撞上了赵明月。 赵明月手里端着一瓶金疮药,也是来送药的。 林婉柔眼底划过一丝嗤色,走近了赵明月:“妾身见过三少奶奶。” “真巧啊,为了勾引我夫君,就耍这些心机手段。” 林婉柔面不改色,淡淡回应:“我们都是服侍三少爷的,又何须分得如此清楚。再说,您不也是手捧着药瓶过来的吗?难道三少奶奶的手段就比妾身高明多少?” 赵明月被她这番话堵得哑口无言,愤怒地扬起手,想要给林婉柔一个耳光。 林婉柔却毫不畏惧地抬起头,脸上带着一丝挑衅的笑容:“三少奶奶若不想被少爷知道,您又动手打妾身……” “你以为我会怕吗?” 被挑衅的赵明月气得脸颊隐隐抽搐。 “三少爷如今对您早已没了感情,只有厌恶,您真敢动手打妾身?这一巴掌下来,怕是够您吃几壶的。” 赵明月的手僵持在半空中,终究没有落下。 林婉柔笑了两声,便离去了。 赵明月看向屋内,想到陆行舟还在这里,便也没继续不依不挠。 只是等她端着金疮药进去,面上笑意顿时散去。 屋内空空如也,早已没了陆行舟的人影。 她怒火爆发,咬着牙一字一句的暗吼:“林婉柔,你这个贱人,竟敢耍我。” -- 与此同时,陆行舟出府找齐明轩借酒消愁。 就在即将踏入酒楼的那一刻,他忽然在灯火阑珊、人流如织的街道上捕捉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那身影似乎与他心中深藏的某个影子重叠,让他的心猛地一颤。 他大步向前,推开拥挤的人流,急切地想要看清那人的面容。 终于,那背影离他越来越近,他伸出手,想要拨开对方的肩膀,一转身却是一张长相平平的脸庞。 不是九姨娘。 瞬间的失落与怅然,如同被冷风突然吹过的火焰,瞬间熄灭了他心中的期待。 那女子一脸不解,盯着他:“这位公子,你有事吗?” “抱歉,认错人了。” 陆行舟苦笑一声,转身走进了灯火阑珊的酒楼,将那份失落与苦闷深深埋藏在心底。 而不远处的湖畔上,焰花璀璨,闪过零星昼线。 云筝从船舶内走出,望着进入酒楼内的那道颀长华贵的身影,轻轻拍了拍胸口。 好险,差点就被陆行舟找到了! 幸好她及时躲进入了船内,才没被发现。 “姑娘,您得付钱才能游湖。”船夫看向她道。 云筝讪讪笑了下,拿出一块碎银,“不好意思,我不游船,这点银子算作打扰了。” 她脚步轻盈地下了船,心情却莫名有些怅然。 自从那日离开,她已经在外躲了整整十日了。 她只知勇威候府对外宣称九姨娘已经病死,并不知道侯府内部已经被搅得翻天覆地,更不知小桃的下落。 她有意离开京城,寻个安静太平的地方,重新开启新的生活。 如今唯一牵绊住她的,便是小桃。 她也不指望能将小桃带走,但主仆一场,她起码得确定了小桃安危,方可安心离去。 思及此处,云筝心底幽幽叹口气,望着天边的绯红云霞,暗暗祈祷着。 小桃,你可千万别有事。 酒楼这头。 陆行舟倚靠楼台上的阑干,静赏晚景。 被叨扰的齐明轩打了个哈欠,睡意全无:“天都要黑了,你叫我来酒楼作何?” 陆行舟不语,视线纷落在了湖上的船只。 散入棋子的船只在他眼底明暗交错,与波光粼粼的湖水相映。 “怎么又不说话了,难道陆兄又被女人伤到了?” 第161章 她自由了 陆行舟拿起一杯酒喝下。 他喉咙牵扯过一丝疼痛,胸口闷闷的坠痛。 “若男子都像你这样沦陷于儿女情长,还怎么上兵打仗保家卫国?” 齐明轩摇头,恨铁不成钢数落陆行舟,又皱眉道:“你这脸上的伤又是怎么回事?被人打了?” “一点小伤罢了。” 陆行舟的视线不经意地落在了窗外那条蜿蜒的河畔,一艘普通的船只吸引了他的注意。 只见一个微小的猫影蜷缩在船的一角,总觉眼熟。 他欲要深究,然而,齐明轩却从明亮的楼台内走了出来,身影恰好挡住了陆行舟的视线,将那艘船只完全遮住了。 “陆兄,你看什么呢。” 陆行舟起身,立即拨开他,“让开。” 齐明轩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差点撞到了阑干上,有些不满:“你又在发什么酒疯?” 陆行舟没有理会他的抱怨,然而,当他再次朝街上看去时,却发现那艘船只已经停靠在了岸边,只剩下了一个船夫在忙碌。 而那道熟悉的身影,也已经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陆行舟拧住了眉心,狠瞪了一眼齐明轩。 齐明轩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正欲探究其中缘由,却见陆行舟急匆匆地离开,手里还紧握着那尚未饮尽的酒杯。 “你这究竟是怎么了?” “陆兄!” 齐明轩赶忙追去,连声喊道。 -- 时光荏苒,又过了几天。 凤鵉院内,一片宁静祥和。 赵氏优雅地坐在炕上,手中轻握着茶杯,品尝香茗,笑意深深:“我瞧着,那云氏这次应该是回不来了。” 赵明月闻言,抬头望向赵氏,眼中闪过一丝亮光:“姑母,您也是这么想的吗?” “这都已经过去半个月了,她仍没有半点消息,要是能回来,三哥儿早就出手了。” 赵氏此言一出,赵明月微微皱眉,带着几分怨气道:“姑母,您这话说得,倒好像我家夫君心里只有那个狐狸精似的。” “我也是为了你好,你倒好,反倒怨起我来了!” 赵氏眉头一挑,颇有些不悦地将手中的茶盏重重放下,茶水在杯中荡起一圈圈涟漪。 想起那日对小桃用刑的情景,赵氏心中便是一阵郁闷。 她已经和陆行舟彻底撕破了脸,现在自家侄女竟然还在为陆行舟说话…… 也不知道娘家怎么出了个如此死脑筋的女子。 虽然女子应该一心一意地对待夫君,可陆行舟又对她嫌恶至极,她何必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 天底下男人千千万,哪就缺了这一个。 如若真不行,大不了和离就是。 赵氏实在看不上赵明月这个上赶着倒贴的性子,但到底是自家侄女,也不忍将话说得太狠。 赵明月虽说在陆行舟之事犯轴,但一见赵氏面露不悦,便急忙揽住她的手臂,低声细语:“姑母,真是对不住,我方才说话太冲动了,没有深思熟虑。 “你是我侄儿,我怎会真的怪你?” “对,我和姑母向来一条心!”赵明月附和道。 赵氏也敛了情绪,淡淡道:“她应该还没死,只是流落在外这么多天,早已经没了名声,就算真的回来,侯爷也不会再正眼看她一眼。” 赵明月闻言,也跟着笑了起来:“没准她现在肯定躲在某个角落,不敢回来呢。” “所以你也不必为她太过担忧了。” 赵氏话锋一转,苦口婆心劝道,“那日审问小桃的事,总归是闹的有些太大,大家面子上都不过不去……你得放下身段,好好去哄哄三哥儿,可不能让他因为这件事对你心生芥蒂,离心离德。” “姑母,如今我心中所忧,唯剩那林婉柔一人。她现在春风得意,恨不得翻了天,早就不把我当正室看了。” 赵明月想到那夜送药被耍,这口气还咽不下去。 “那不过是一个从外头带来的,长得又不如九姨娘貌美,胜在嘴甜,打发她还不容易。现下那九姨娘已没了,你正好腾开手脚好好收拾她一顿,实在不行你便来找姑母我为你做主。” 赵氏认真的拍了拍她的手背道。 赵明月一听这话,心里也有了底:“侄女晓得了。” -- 且说小桃那边,经过这一阵子服药,身体也逐渐恢复。 如今她只知道,云筝已经金蝉脱壳离开了侯府,虽然难受为何九姨娘不带上自己。 但心里面还是为九姨娘开心的。 而且三少爷那日将她从柴房救下后,也并未不管她,待她能下地走动了,便将她派去了五姨娘的院子当差。 如今,她身在五姨娘的兰亭苑内,五姨娘看着她道,“我和九妹妹一直都是姐妹相称,如今她下落不明,我心里面也担忧的很……” 小桃低垂着脸,有些紧张:“主子一定会相安无事的,五姨娘不要担心。” “三少爷既然把你派来了我院里,你之前又是在九妹妹身边当差的,我一定不会亏待你的。你去收拾收拾倚梅园的东西,就搬来兰亭苑住下吧!” 五姨娘的声音柔和而诚恳,小桃心下这才松了口气。 “多谢五姨娘,奴婢这就去收拾。” 看着小桃离去的背影,五姨娘看向远处,视线微沉:“也不知道九妹妹现在如何了,侯府里整日勾心斗角,好不容易得了个真心的姐妹,竟也没了踪影……” 说到这里,五姨娘不禁叹了口气,只希望九妹妹能够过得安好吧。 小桃回到倚梅园,开始忙碌地收拾着自己的东西,还找到了之前云筝剩下的一些绣品。 这些都是还没来得及变卖的,她本来是想收拾着一并带走的,但九姨娘说绣品以后还能再做,东西太多反而累赘。 现下看着这些绣品,小桃心里惆怅,不禁叹口气。 九姨娘已经走了,这些绣品留在这,也是被其他院里的丫鬟搜罗干净。 不如自己拿去卖掉,换些银钱罢了。 思及此处,小桃把绣品整理好后放进了包袱内,打算寻个机会出府卖掉。 -- 三日后,杨柳巷的那家牡丹刺绣铺子。 小桃来到铺子里,唤道:“蔡娘子,我又来给您送一些绣品,这些都是刚绣出来的,您瞧瞧看如何?品相是一等一的好呢!” 刚到门口,小桃就明亮的嗓子喊着。 这一声呼喊,恰巧被路过的云筝听到。 云筝此刻已换上一身男装,又特地涂黑了脸,宛若路边一个不起眼的小哥。 看到是小桃,她站定下脚步,回首惊喜地盯着那抹身影。 而小桃此刻正全神贯注地把包袱里的绣品一一拿出,一边和蔡娘子商量着价钱。 云筝瞧着她那生龙活虎的模样,也并无受伤的痕迹,心中悬着的石头也终于落地。她强压下心头的激动,并未上前相认。 如今,小桃已在侯府安顿下来,生活安稳。 自己无需再去打扰她现有的平静。 只要小桃一切安好,那便是最好的结果。 她在心底默默为小桃祈祷,希望这个纯善的小丫头能够过得更好。 只要她能过好,自己也可以放心地去追寻自己的新生活。 想到这里,云筝抬头望向那碧空如洗的天空,深吸一口气,混入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步伐轻快而坚定。 从此刻起,她自由了。 第162章 遇水贼 云筝在京城客栈思虑了两日,最后决定还是下江南,前往苏州。 一来,苏州是她出生之地,她这一辈子最快乐无忧的时光大抵就在那。 二来,苏州远离京城千里之遥,绣艺发达,鱼米之乡,民丰物饶,故有一朝入姑苏,满眼是神塌的美誉。 既然决定开启新的生活,自然躲得远远的,与京城的一切彻底断绝。 打定主意后,云筝很快就清算好身上全部积蓄,打算走水路下江南。 船运其一是可以最快抵达姑苏,其二是驿车需要太多的银子,走水路通货的船舶,只要待在货舱内,能省些银子,而且路过水驿的话也不会被查身份。 她这几日在附近来回踱转,已经打听到了这几日会有别处运货的船舶,刚好要下江南。 那个航运老板是个好人,她打听一二后,便亲自找上门去。 运送货物的船只密密麻麻地停靠在繁忙的码头,犹如一片巨大的水上集市。几名身材魁梧的男子正在忙碌地搬运着货物,他们的身影在阳光下显得异常强壮有力。 云筝扮上男装后,环顾一圈,走向了正在指挥几个汉子抬运货物的男人。 男人身穿粗衣,一小撮胡子浓密且茂盛长在人中的位置,他抽着烟杆,注意到走来的云筝。 云筝上前,笑着说:“这位大哥,我想搭你的船下江南成吗?我就待在货舱里,保证不会乱跑!” 男人斜睨了云筝两眼,随后:“想要搭船的人可不止你一个。” 云筝闻言,立刻会意,赶紧掏出十两银子递给了男人说:“这些够不够?” 男人看到这些钱,明显不耐烦:“不够。” 云筝咬唇,有些为难:“大哥,我一个人挺可怜的,您就给我一个机会成不?” 男人瞥了一眼云筝,抽了一口浓烟:“这几天,想从我这儿搭船的人起码有十来个了,我这儿可不是收容所,平白做善事不求回报?” “现在什么世道,想要我办事您就得给足够的钱……” 男人故意做出眼神暗示。 云筝抿紧了唇,眉头微蹙:“大哥,你们这一路走货不容易,不如我给您搬货,实在不济,至少我可以为大家准备一顿热饭,也算是略尽绵薄之力?” 男人面露难色,似乎有些犹豫。 云筝见状,继续道:“我一定不会给您添麻烦的,等到了姑苏,我就下船。” “好吧,既然如此,你明日早些来,我们明日就要走货了。” 云筝闻言,心中终于松了一口气,连忙朝那男人作揖道谢。 -- 次日,天边刚刚泛起一抹淡淡的鱼肚白,朦胧的曙光仿佛给这混沌的世界披上了一层轻纱。 云筝进入了货舱内,航运老板把她安排在堆积货物的地方,这个地方阴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潮湿与霉味,混合着海水特有的咸腥。与她一同待在这里的,还有几个和她一样身份不明的人。 他们中有男有女,都聚集在一起,或躺或坐,占据了甲板上各个角落。云筝走进来时,几乎找不到一个可以落脚的地方。 她扫了一圈后,发现角落处有个空地。 云筝走到那个角落,席地而坐,背靠着坚硬的货物堆,双腿蜷缩在胸前。她抱着自己,心中不禁忐忑起来。 虽然她特意扮作了男装,以避免被那些心怀不轨的人欺负,但在这陌生的环境中,她依然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不安。 她缩了缩身体,在心里面给自己鼓了鼓劲儿。 很快就到姑苏了。 等到了一个新地方,就再无人知晓她的妾侍身份,她也能重新开始了。 云筝在内心盘算着未来,嘴角也不禁上扬。 半夜,夜色如墨,笼罩江面。 行驶在江流上的船舶忽而发生了颠簸,云筝被这巨大的颠簸惊醒,她猛地睁开眼,本身就保持警惕不敢松懈,此刻更是紧绷起了神经。 货舱内一片漆黑,只能隐约听到其他人的打呼声。 云筝却再无睡意,她起身顺着货舱缝隙的木板往外看去。 只见江面上,远处亮起了一片星星点点的火光,似乎有船只在缓缓驶来。 云筝揉了揉眼睛,试图看得更清楚些,就在这时,一支箭矢破空而来,尖锐的箭尖带着风声,狠狠地射在了船舱上。 那不是炬火,那是箭。 云筝心中一惊,赶紧叫醒了周遭的人:“你们快醒醒!” 其余的人都被云筝摇醒了。 他们脸上还带着惺忪的睡意。 “怎么了?” “大半夜的你不睡喊我们做什么?” “……” 云筝没心情和他们废话,走到甲板上朝外看了两眼,回头道:“一水贼要来了!” 众人打了个寒颤,纷纷慌乱起来。 “水,水贼!” “这可是官家的航运,他们怎么敢截官船?” “就是!这些水贼无法无天了。” 云筝环绕下四周,随手捡起一把撬木框的铁柄,她划拉了两下觉得称手,于是就从货舱里出去。 货舱堆积着货物,那些水贼只要发现这处地方,便一定不会放过。 云筝清楚那些人手段极其残忍,如果是为了图财的话,她待在那里就是等死。 云筝走出货舱后听到了上面的脚步声,货舱在最底层,这些运货的船只有三层,二层本来是运货的人休憩的地方,现在都没人了,应该是去上面抵御水贼了。 她步步小心,这时候撞上了下二层的水贼。 水贼看到云筝眼睛一下亮了:“细皮嫩肉的小公子……” 听闻有些水贼常年见不到女子,便开始噬龙阳之好,大抵是云筝这张脸太过秀气的缘故,竟惹得水贼垂涎。 云筝咬紧樱唇,挥舞着逐渐逼近的水贼:“你别过来,再过来我就……” 她话还未说完,一支箭嗖地射在了水贼的胸上。 那水贼倒在地上,睁着惊恐的大眼,倒地不起。 云筝看到这具尸体吞咽了一下口水,缓缓抬脸,看到是一群穿着粗布麻衣的男人,领头的朝云筝打了招呼:“这位小兄弟,我是漕帮的,专门运粮食的,刚刚发现你们这几条船遇到了水贼便来帮个忙。” 云筝的腿都被吓软了。 男人挠了挠后脑勺,咧着嘴笑:“小兄弟,我下手重没吓到你吧?” “没,没事!那些运货的伙计没事吧?” “他们抵御了一会儿水贼,死伤不少,你……” 男人眯眼打量着她,“我听老板说你们是要去往姑苏?” 云筝点头:“是,我们是打算去姑苏。” “这几条船估计走不成了,不如你叫他们去我们船上,刚好我们漕帮的伙计也要去姑苏。” 云筝惊喜道:“可以搭你的船去?” 第163章 有喜了 “漕运这么久,每天和水打交道,自从遇到这群水贼,附近不安生好多货船都不走了,我们正愁呢,今儿个遇到你们官船这条肥硕的大鱼……” 云筝惊愕地瞪大了眼睛,“啊?” 那男人憨憨一笑,“我们公子说,这叫……叫引蛇出洞……对对!我就是个粗人,大字不识一个,什么也不懂,只知那公子的建议不错!” 云筝:“……” 虽然不知道是哪个公子给这男人出了主意,但看现下的情况,自己和这一船的人大抵是要被当作饵了。 不过现下这个情况,她们也没有拒绝的余地,只得答应下来。 漕帮是一群自发与官府作斗的人,云筝没想到会被这群人给救了,不知是福是祸。 来到他们的船上,云筝已经疲累得睁不开眼了,她没和那群人睡在一起,男人把她安排到了船舱右侧。 她一沾床就睡着了。 而在另一间房内。 陆行简坐在窗边,手中的书卷在烛火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古朴。 这时,房门轻轻开启,方才救下云筝的男子走了进来。 “公子,”男子恭敬地说道,“那批水贼果然狡猾异常,跳江后便向东逃逸,如今已是无影无踪。我们是否应该乘胜追击,将他们一网打尽?” 陆行简放下手中的书卷,端起一盏茶轻抿:“赶尽杀绝并非明智之举。让他们吃些苦头,记住这次的教训,日后不敢再在这处扰乱航运便是。” “公子,我不明白,咱们为何要帮官府做事,当初漕帮自立而发就是想要……” 男人挠了挠脑袋说。 陆行简瞥向他,说:“如今太平盛世,何必再起风云,与官斗并非易事,你虽有一腔孤勇,却缺乏足够的谋略,如何能够管理好漕帮?” 那男人面色一窘,低声道:“无双惭愧。” 稍微顿了顿,又忍不住继续说道:“如今漕帮的日子越发艰难,靠运货谋生已经难以为继。虽然我们能够在这片水路上收取一些过路费,但那点微薄的收入连填饱肚子都不够。” 陆行简轻轻放下手中的书卷,目光深邃:“行善积德,总会有回报的一天,你们护航运,修水路,总会有一天被看到的。” 那男人道,“无双领教了。” 陆行简嗯了声。 无双是漕帮的现任头领。 当年陆行简去边疆打仗时,偶然救下了漕帮的前头领。前不久,陆行简去儋州再次碰到了漕帮的人,无双听说陆行简和漕帮的渊源,于是就认了陆行简做兄弟。 陆行简这次顺藤摸瓜追到了北狄密探的情报网,于是就走了水路,刚好漕帮这边因为水贼头疼,于是,两人不谋而合,决定利用最近行驶的官船引出水贼,一网打尽。 夜幕降临,船舱内的灯火摇曳生姿,光影斑驳地映在陆行简那张瘦削而刚毅的脸庞上。 在这静谧的夜晚,陆行简的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闪过云筝的身影。 自从云筝失踪后,他便一直未能查到她的下落。 想到那女子让三弟和二弟都方寸大乱,再想到他与她在绸缎庄杂物间的那个癫狂的夜晚…… 她再床笫之间的表现是那样的熟练…… 所以她的初次,是与二弟,还是三弟?亦或是他们二人都是九姨娘的裙下之臣…… 想到此处,陆行简的心情愈发烦躁,他索性放下手中的水杯,走到舱窗前,凝视着窗外的江面。 一轮皎月高悬天际,银白如霜的光芒洒向水面,随着船舶的缓缓驶离,平静的水面被打破,激起一阵阵翻涌的波涛。 正如他的心情。 -- 两个月后。 姑苏,清水镇。 一下船的云筝就去向了镇上,她自幼出生在这里,对这个地方陌生又熟悉。 漫步在小镇的街头巷尾,目光所及之处,尽是新奇与变化。 然而,云筝的心中却涌起一股惆怅。 她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钱袋,里面的铜板已经所剩无几。 这一路走来,她几乎花光了所有的积蓄,只剩下这微薄的些许。没有钱,她该如何开始新的生活? 她这边为钱发愁不已,陆行简和无双也趁着船舶停靠的间隙,走上了街头。 人流涌动,喧嚣声此起彼伏。在这繁忙的街头,陆行简与无双正交谈得投机。 突然,一道轻盈的身影映入眼角余光。 陆行简下意识回眸望去,却只见那道纤细的人影已经迅速融入了熙攘的人海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公子?”无双见陆行简出神,不禁出声询问。 陆行简摇了摇头,低沉声音:“没事。” 另一边,云筝正奋力地往人群里挤着。 她东张西望,寻找着合适的工作机会。 忽然,目光被一家名为“迎春楼”的店铺所吸引。只见店铺门口贴着一张招工告帖,上面赫然写着“需招帮工两名”。 云筝心中暗自欢喜,进入了迎春楼内。 后院里,一位中年掌柜正忙碌地指挥着下人做事。 看到云筝走进来,他停下手中的活计,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这位小郎君,有何贵干?” 云筝连忙上前一步,恭敬地行了个礼,然后表明了自己的来意。 掌柜的听完后,微微点了点头,似乎对她的态度颇为满意,又问:“你以前做过类似的活计吗?” 云筝摇了摇头,坦诚地回答道:“没有,但我愿意学,而且我一定会做得很好的。” 掌柜的见她态度诚恳,又见她年纪轻轻却有一股不服输的劲头,心中暗自赞许。 考虑片刻后,终于做出了决定:“好吧,你就留下来试试吧。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我们这里的活计儿可不轻松,你要是做不好,我可是会随时辞退你的。” 就这样,云筝顺利地成为了迎春楼的一名帮工。 虽然辛苦,但她却乐在其中,毕竟相比于在侯府里当以色侍人的金丝雀,府外日子虽累,但挣到的每一分钱都能牢牢攥在手中,她的心里也踏实。 …… 经过一段时间的辛劳,云筝的日子开始渐渐有了起色。 白天,她去酒楼内当帮工,夜晚降临,她则窝在屋内,细心地绣制各种绣品。 她的绣工极好,每一针每一线都凝聚了她的心血,尤其擅长那细腻入微的苏绣,绣出的花鸟鱼虫栩栩如生,令人叹为观止。 凭借着这份手艺,云筝逐渐攒下了一些积蓄,又在离清水镇不远的小村庄租赁了一座小院子。 见刺绣就能养活自己,一个月后,迎春楼帮工她也不去了,成日就安心待在小院子里绣花。 待攒到一批绣品,便去清水镇上兜售。 这日,与往常一样,云筝没等太阳出山就背着篓子去了镇上。 走到半路忽而眼前一黑,耳朵传来嗡鸣声,云筝大汗淋漓,豆大的汗珠子顺势从脸庞滚滚滑落,她终于支撑不住,身体一软,摔倒在了地上。 这时,河边几位正在洗衣裳的妇人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她们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计,快步走了过来。 “哎哟,这小娘子是怎么了?” “快快快,快将人扶回去。” “她家在哪儿啊?” “我记着她是新搬过来的,就住在西边那间破瓦房那边。” 妇人们七手八脚地将她扶了起来。 等云筝再次醒来时,她已经在小院子的床上了。 没过多久,从镇上请来的大夫也匆匆赶到了。他挎着医药箱,仔细地检查了云筝的脉搏,脸上露出了凝重的神色。 围在床边的妇人们见状,纷纷焦急地问起大夫云筝的情况,“她怎么样了?” “是啊是啊,好端端的怎么就晕倒了?瞧着还年轻呢,不应该那么柔弱啊。” 云筝被吵得耳根子疼。 这村庄虽地处偏远,但民风淳朴,热情好客,自她入住以来,便被这浓浓的人情味深深感染,逐渐与村民们熟络起来。 此刻,她从床上坐起,揉着惺忪的睡眼,一脸迷茫地问:“大夫,我到底怎么了?” 众人见状,纷纷面面相觑,似乎都在等待着大夫的回应。然而,大夫却迟迟未开口,只是眉头紧锁,神情严肃。 瞧大夫不说,其他人也都自觉地先离开。 待所有人都出去后,大夫才一脸郑重地看向云筝:“姑娘,你有喜了。” 第164章 恶霸 “什么?!” 云筝顿时惊得目瞪口呆,难以置信地望着大夫。 大夫看她一脸惊讶,摇头无奈:“姑娘,你独自一人在这乡野村庄中生活,还是尽量不要让人知道你怀有身孕的事情,免得惹人非议。” 正经人家的姑娘,未婚先孕,无疑是一件极为不光彩的事情。 云筝苍白着一张脸,良久,才扯动唇角出声:“谢谢大夫。” 大夫见状,轻轻叹了口气,将写好的调理身体的中药方子递给了她,然后转身离开了。 云筝望着大夫离去的背影,心中一片茫然。 她怎么会怀孕了呢? 还有,这孩子是谁的? 是三少爷还是大少爷的? 与三少爷欢好的那一夜,她本来是想爬起来吃避子丸的,哪曾想三少爷那日在她房里留宿。临走时,迷迷糊糊好像又来了一次。 至于与大少爷那日,情况紧急,她想起吃药时,已是三日后…… 一想到那接连混乱的两晚,云筝心乱如麻。 可不管孩子的父亲是谁,这个孩子都是属于她的。 思及此处,云筝低头望着平坦的小腹,好似可以看到里面孕育着一颗幼小的生命,正在腹内蓬勃生长。 只是她还不知道如何养育一个孩子。 原以为雨后见彩虹,没成想平静的生活这么快就打破了。 这个孩子就像是一颗投入湖中的石子,激起层层涟漪,出现的太不是时候。 因着有孕之事,云筝迫不得已在家休整了一日,没出去卖绣品。 不过现在突然有喜了,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往后的日子该怎么办? 云筝一时陷入了迷茫。 -- 与此同时,勇威候府。 找不到九姨娘下落的陆行舟已经焦头烂额了。 他派出了大量的人手去寻找九姨娘的踪迹,但却一无所获。 不过他没轻易放弃,为了找到九姨娘,不惜从各个府衙知州出城记录搜寻,只是没想到九姨娘会走水路。 陆行舟无头苍蝇般地搜寻,一无所获时,心内愈发烦躁,便去酒楼里买醉。 好几次夜宿醉酒,回归到侯府时抓住下人便问九姨娘,这事很快传到了赵明月耳中。 赵明月不是傻子,听到这些消息,脸都气抖了。 放着正妻不顾,却对一个妾室如此挂念?她的面子往哪搁? 赵明月颜面有损,府内也很快传出了三少爷和九姨娘有染的流言蜚语。 这些流言蜚语的扩散对侯府不算好事,赵明月更是日日不依不饶地闹腾,赵氏被吵的头疼,再加上侯府的一个姨娘和三少爷传出这样的香艳绯闻,实在面子无光,只得亲自出面规劝。 “三哥儿,你就不能安分些,和明月好好过日子吗?” 赵氏微微扯动唇角,声音尽量保持着柔和。 陆行舟瞥了一眼赵氏,冷下脸色:“滚!” 赵氏的心一沉,紧紧攥住手中的绣帕,努力克制住心中的怒火,轻声道:“你真的想让这件事传到你父亲的耳朵里吗?到时候,你和九姨娘的事,可就再也瞒不住了。” 陆行舟冷笑一声,“夫人,你就算是告到我父亲哪里又如何?” 陆行舟毕竟是侯爷的亲生骨肉。 哪怕此事被侯爷知晓。 虎毒也不食子! 侯爷不会拿他如何,顶多是几顿板子,关在府内闭门思过。 赵氏气得牙痒痒,拿陆行舟没办法,于是摆出一副笑脸:“我知道,你心有不甘,自从你母亲离世后,便对我厌恨十足。” “可我也是为了侯府着想,为了顾全大局!你父亲需要赵家的势力,我不过是充当了一把刀,实际上真正想要你和赵家联姻的还是侯爷。” “你厌恶我,我倒是不觉得有什么,但你想想你父亲还有侯府上下上百口人……” 她一通好话说完,陆行舟没给一个好脸色,直接道:“九姨娘的事我会彻查到底,你最好手里干净,不然被我抓到把柄,你觉得父亲会放过你?” 听到这话,赵氏却是掩唇笑了,“呵!九姨娘再得侯爷欢心也是个妾,无父母依靠,无兄弟撑腰,一个被卖过来的南蛮子孤女,哪敢和我比?” “我说到底也是明媒正娶过来的,虽说是续弦,但也是你名义上的母亲,你屡次对我顶撞,出言不逊,你是想要在侯府翻天不成?” 赵氏本性暴露出来,不再继续装着温顺模样。 一句话莫名地让陆行舟起身,他死死盯着赵氏:“南蛮子?” “姑苏出来的小门小户,不就是南蛮子?” 陆行舟这才想起云筝自幼是在姑苏长大,说不定现在…… 她已经回姑苏去了。 想到这,陆行舟推开了还气势汹汹的赵氏,大步离开。 赵氏见他压根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攥紧了拳,绢帕绞在手心里。 夜色渐浓,外头不知何时下起了雨。 陆行舟的脚步却愈发坚定,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找到她,无论她在天涯海角。 -- 京城下着雨,千里之外的姑苏也是一片秋雨绵绵。 村里经常下雨,阴雨密布在天上,黑压压的,轰隆一声雷声打着,噼里啪啦的雨倾盆而落,而这间青瓦房因为是花极少的银子租赁的,破旧不堪,雨很快倾泄了进来。 云筝从床上缓缓坐起,发丝被突如其来的豆大雨滴打湿,丝丝缕缕地贴在她的脸颊上。 她急忙起身,准备关上窗户,否则外面飘洒的雨星子只会让屋子里更加水漫金山。 然而屋内已经开始积水,滴滴答答的雨水声在寂静的屋内回荡,显得格外刺耳。 云筝只得用东西去填上房顶漏进来的窟窿。 眼见茅草都被掀开,云筝差点被大风吹倒,她拼命护住腹部的孩子,怎么办…… 这样下去,她淋湿不说,房子也会被雨水冲毁。 云筝思来想去,只能冒险从茅屋出去,寻找村民帮忙。 她深吸一口气,毅然决然地迈出了门槛。冰冷的雨水瞬间打湿了她的全身,但她没有停下来,而是奋力在雨中奔跑着。 突然,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她的面前,云筝来不及躲闪,直接撞了上去。 两人都踉跄了一下,云筝感觉自己的肚子被撞得生疼,但她还是强忍住疼痛,抬头看向了眼前的男人。 “大哥,房顶漏了雨,你能不能帮帮我……” 男人看见云筝如雪的长衫此刻都如凝脂一般在身上紧贴着,忽而起了歹心。 “哟,这不是新搬过来的云娘子吗?帮你,当然可以啊,你想我如何帮你?” 男人满脸猥琐的笑容,雷电刚好在脸上骤然一闪,衬得他邪恶恐怖。 风雨凄厉,云筝的心揪在一起,她拔腿就要跑,却被身后的男人直接拽住了头发。 “啊!” 云筝尖叫了一声。 男人是村里有名的恶霸李大勇,经常欺压弱小。 因为云筝刚进村里,并不知这个恶霸的名头。 雨水砸在脸上,他拽住了云筝的头发狠狠一扯,云筝双手反抗地抓住了他的手腕,用尽力气去砸他。 “松开我!啊,你快松开我!” 只是她那蚂蚁一般小的力气就像雨点子,没让男人松开,反倒叫他笑容更加肆无忌惮,拖住了她直往一旁的灌木丛里带。 雨冰冷的浇透了云筝的内心,她清楚现在就是案板上的鱼肉,随时都要被宰割。 一想到腹中的孩子,云筝狠下心直接用指甲挠出了几道血痕。 “啊!你这个小贱人!” 李大勇吃痛松手,云筝趁机掉头要跑。 李大勇一回头看到要跑的云筝,按耐住血口子,气急败坏地冲到云筝身后,将她扑倒在地上。 “不识好歹的小贱人,我看你往哪里跑!” 倒入泥地上的云筝不断挣扎,她乱脚踢着李大勇。 “放开!来人啊,快来人,救命啊——” 李大勇却笑得格外大声,变态般嗅着云筝的颈部:“真香……小娘子,听说你是刚搬到这村里的,每日辛辛苦苦靠卖绣品为生,不然你就从了我,日后哥哥带你吃香的喝辣的,可好?” 第165章 小娘子别怕,没事了 “你住手!” 在这风雨交加的夜晚,一声怒喝如惊雷般炸响,划破了寂静的夜空。 紧接着,一双有力的手臂将李大勇猛地拉开,将他从云筝的身边拽走。 云筝这才得以解脱,她瘫软在地,浑身湿透,仿佛刚从水中捞出,她紧紧蜷缩着身体,颤抖的双手护在胸前,仿佛这样就能挡住所有的伤害。 “别过来!别靠近我!”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充满了决绝。 “小娘子别怕,没事了。” 云筝听到这温和的女声,抬起眼睫。 这才看清来救自己的是隔壁的邻居,那位平日里总是笑眯眯的妇人。 她冲上前来,将云筝紧紧抱在怀里,用自己的体温驱散着她身上的寒意。 “别怕,别怕,我在这儿呢。” 妇人轻声安慰着,声音如同春风拂面,温暖而柔和。 云筝发着抖,在妇人的怀里贴的很紧很紧,太冷了,妇人的身体就好似暖炉一般,驱走体内的寒意。 李大勇欲要上前一步,妇人狠狠地怒吼道:“当家的,你快出来!” 不一会儿,便见不远处走来一个人高马大,身材魁梧的男人,满满溢出来的霸气令人安心不少。 他走到李大勇面前,“好你个李癞头,又在作恶!看我不揍死你!” 李大勇见势不妙,惊慌逃跑,很快就消失在大雨之中。 连绵阴雨里,四周弥漫着氤氲的雾气,见李大勇被吓跑后,云筝这才松了心弦,昏了过去。 妇人抱住了云筝孱弱的小身板,薄如纸的瘦肩让人看得心中怜惜。 次日。 雨后出现了一轮太阳,阳光明媚刺眼从窗外洒入。 躺在床上的云筝被阳光灼的睁开了眸。 她望向周围,发现这里并不是自己熟悉的那间青瓦屋。 想到李大勇差点伤害到自己,云筝当下惊恐万分。 这时,她忽而听到门被推开。 她忙闭上眼,重新躺回床上。 “还没醒?要不请个大夫去?” 妇人软哝话好像夜莺一般婉转动听。 是昨晚救下她的那个邻居。 云筝睁开眼看向了妇人,忙说:“是你救了我?” “原来你醒了啊。”妇人笑着,她挨近了一些说:“姑娘,你一个人在村里生活,实在容易遭坏人惦记!” 云筝低下头,叹息了声。 看云筝不容易,妇人便介绍了自己的名字。 “我姓余,这是我夫君,你可以喊他余大哥!” 旁边的余大哥道:“姑娘,这几天你就安心待在我们这里。” 余大嫂同时附和着,笑呵呵地说,“是,你那间屋子,我让我男人这几日给你翻新一下,等过些日子再回去住也不迟!” 见这夫妻俩的家境也不算太富裕,竟还愿意帮助自己,云筝心里感动不已。 她正想要起身道谢,却被余大嫂温柔地按住:“不用不用,这等大礼,我们如何受得起?” 云筝眼中闪烁着感动的泪花,她哽咽着说道:“余大嫂,你们的大恩大德,我无以为报。” “嗐,都是乡里乡亲的,谁家还没个难处,这般客气作甚。” 余大嫂安慰道,又说:“你歇着吧,我去给你端碗姜汤来暖暖身子。” 说着,余大嫂就拉着余大哥一同离开了。 - 之后几日,云筝便在余家暂且住下,每日帮着余大嫂做些家务活儿。 余大嫂知晓她一个孤女在外,无父无母,也很是可怜她,并道:“日后你若是遇到什么难处,尽管和我说。还有那个李大勇,你放心,我已和村长说过了,村长也找过他,警告他不许再欺辱外乡人,想来他也不敢再那般肆无忌惮。” “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你一个女子在外,又长得这么漂亮,日后还是得防备着些。” “嗯,我知道的。” 云筝心里暗想,回去她就在枕头底下放一把刀防身。 因着余家夫妻俩,云筝心中涌动着无尽的感激和温暖。 在这个陌生的村子里,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关爱和温暖,这份温暖像是一缕阳光,照亮了她心中的阴霾。 待到她那间青瓦屋修缮好后,她时不时也会带上一些镇里买的糕点和鱼肉,来余家串门。 余家大嫂也很热情地和她聊着村里的事,由此,云筝也在村内安定下来了。 待到她身体恢复好些,她便收拾着篮子,准备去镇上卖绣品。 余大嫂特地提醒她,让她不要太张扬,穿得朴素一些,这样就不会被坏人在盯上。 想到那场下雨,自己险些因为一个男子的暴行失去清白。 云筝谨记在心,出门前特地穿了破旧衣裳,头发也只扎了根不起眼的麻花辫,还戴了一块灰蓝色头巾,十足十的寻常村姑打扮。 街道上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云筝随着涌动的人潮,身不由己地被推着往前走。在人群中穿梭了许久,她终于来到了一间绣品铺子前。 踏入铺子,云筝与老板开始商讨绣品的定价。 她的绣品,每一针每一线都凝聚着她的心血与汗水,采用的是最难的苏绣技法,绣出的图案细腻入微,仿佛有了生命一般,栩栩如生。 老板拿起绣品,仔细端详着,眼中闪过一丝惊艳之色,嘴上却道,“你绣工虽不错,但颜色欠些火候,这样的象牙白和大红色实在不适合苏绣……” 老板本来就是为了压价才故意说颜色不适合。 云筝虽知道她的目的,可心里面还是不舒服。 毕竟,在绣品上她一向认真仔细,一丝不苟,心中有些怒火,她收起绣品放入包袱内背起道:“罢了,那我不卖了……” “诶,你别走啊,若是你愿意折半价,还是可以收的!” 折半价?那她岂不是白费力气了。 云筝头也不回地离开,打算去其他铺子问一问。 尚未迈出几步,前方的景象便让她心头一紧。 只见原本熙攘的人群突然四散开来,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驱散,留出了一条宽敞的道路。 她的目光顺着这条道路望去,只见三五成群的地痞无赖正聚在那里,他们一个个脸上带着嚣张跋扈的神情,仿佛这小镇就是他们的天下,可以随心所欲地欺压百姓。 云筝心中一紧,她深知这些地痞无赖的恶行,她不想被他们盯上,于是下意识地想要退回人群中。 不料,头顶传来冷冰冰的声音。 “站住!” 云筝的脚步瞬间凝固,心口狂跳着,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深吸一口气,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转了身。 下一刻,无数道猥琐的视线齐刷刷落在她的脸上。 “哟,小娘子生得如此貌美……陪哥几个喝一杯如何?” 其中一个地痞笑嘻嘻地说。 云筝脸色微沉,紧接着那人脸说变就变,“不识抬举?” 云筝敢怒不敢言,她不想招惹这些人。 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 他们都停下来驻足观看。 云筝绷紧脸,咬着唇不语。 得寸进尺的男子直接整个人都靠了过来,就要强行抱她。 云筝吓得失声尖叫。 “啊!” “你放我下来……” 云筝挣脱不掉,感受到自己的衣襟在男子的粗暴下被扯得摇摇欲坠,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屈辱感。 “哈哈,今晚咱们哥几个可是有福了!” 旁边,几个同样流里流气的地痞见状,纷纷围了上来,脸上露出淫邪的笑容,仿佛已经看到了云筝被他们肆意蹂躏的场景。 笑声回荡在云筝耳畔,她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突然抬起脚,狠狠地踩在了男子的长靴上,紧接着抬起膝盖,狠狠地顶在了他的裆部。 “啊!你这个臭婊子!” 男子顿时疼得脸色扭曲,嘴里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云筝好不容易脱离魔掌,刚想逃跑,不曾想那男人忍着剧痛,抬起手吩咐几个小弟堵住了她的路。 “抓住她,别让她跑了!” 第166章 先生是个好人 云筝一转身,便看到一群地痞堵在身后。 “嘿嘿嘿,看你往哪里跑。” 一群地痞步步紧逼,云筝毫无退路。 而那被踢了裆的男人眼底的怒火已经喷出许久,他被云筝如此对待,自然心中有气。 他猛地一把将云筝推倒在地,“小贱人,跑啊?怎么不跑了?” 云筝怀有身孕,胎象本就不稳,此刻她心中充满了恐慌,生怕孩子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摔落在地上的云筝拼命捂着小腹,一堆人都让开了几步路,盯着倒在地上的云筝。 云筝试图开口说话,可男人却直接抓住了她的脖颈,满脸狠意掐住:“谁给你的胆子敢动手打我?” 云筝被他掐得脸色通红,呼吸困难,男人却越来越兴奋。 百姓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唏嘘不已,却无一人敢上前。 就在云筝觉得自己今日或许就要死在这里时,忽的一道月白色身影从人群中走出。 “住手!” 那年轻男子,身着一袭洁净如雪的长褂,面容温文尔雅,透着一股子书香气息。 他快步冲至那地痞面前,毫不犹豫地将其推到一旁,被地痞紧紧掐住、脸色近乎发紫的云筝,这才得以挣脱束缚。 她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呼吸。 这一幕让书生眼底触动,正义凛然发问:“光天化日之下,你们怎能如此对待一个弱女子?简直岂有此理!” “哼,你个书呆子,懂什么!少在这里多管闲事,滚一边去!” 说罢,地痞一把推开书生,想要继续对云筝动手。 然而,那书生却并未退缩,反而挡在了云筝的身前,用他清瘦的身躯守护着这位可怜的女子。 “除非你们从我身上踏过去,否则休想动她分毫。你们自恃力大,却欺凌弱小,无视律法,今日我就要替天行道!” 地痞头目冷笑一声,目光中满是轻蔑与不屑:“呵,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在这里大放厥词?既然你想找死,那我就成全你!” 他转过头,对着身后的几个手下挥了挥手:“给我把他按在地上,狠狠地打!打到他跪地求饶为止!” 话音刚落,几个地痞便如狼似虎地扑向了书生。 书生虽然身单力薄,但却毫不退缩,奋力抵抗着他们的围攻。 云筝这才缓过来,看到书生被地痞们围住,出声:“小心!” 虽然声音微弱,但却让书生心头一暖。 然而下一刻,他便被那堆地痞围在一起暴揍。 书生文弱,不懂拳脚,挠痒痒似的挥着拳头,最终还是被按在地上打,滚来滚去的,看起来可怜。 云筝想要起身去拉开那些人,却被地痞按住了肩膀:“敢去拉架,就让你一起被揍。” “你们欺人太甚!” “谁让你得罪李大勇的,李大勇派我们来教训你一下。” 云筝一愣,扭头看向他。 他却洋溢着邪恶的笑容,丝毫没有同情心道:“李大勇说了,把你打死了,也没事。” 云筝气得浑身发抖,眼睁睁看着书生被揍在地上爬不起来,脸上一青一紫的满是伤痕。 很快书生快被打得没气了。 云筝心下大惊,眼里也冒出泪花来:“住手,你们都住手!” “官差来了!!” “老大,不好!” 马蹄声声,如同急促的鼓点,由远及近地传来。 地痞们一听到这声音,随即作鸟兽散,各自找地方藏匿起来。 云筝见状,快步走向书生。她蹲下身子,轻轻扶起倒在地上的他,关切地问道:“公子,你怎么样?” 书生满脸都是伤痕,嘴角还挂着血迹,他艰难地睁开眼睛,看了看云筝,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姑娘,我没事,只是受了些皮外伤……我们得赶紧离开,免得那些地痞再回来找麻烦。” 云筝点头称是,她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书生站了起来,两人匆匆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经过一番周折,云筝带着书生来到了一家医馆。 此时医馆内静悄悄的,大夫正趴在桌上小憩,被两人的动静惊醒后,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看到书生满身伤痕的样子,大夫顿时清醒了过来,“哎哟,这是怎么弄的?” 他连忙站起身来,招呼两人进内室诊治。 云筝则走到了一旁,原地踱步着。 大夫诊过脉后,又细心地为书生处理了脸上的伤势。只见书生身上多处淤青,显然受了不轻的内伤,好在并未伤及筋骨,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随后,大夫起身去为书生寻找治疗伤口的药材,留下他独自躺在床榻之上。 书生微微侧头,朝着云筝的方向轻声唤道:“水……” 云筝忙不迭去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水,随后拿着茶盏递给了书生,“公子,慢些。” 书生接过茶盏,轻抿一口,茶水滋润了他干涩的喉咙,让他感到一阵舒爽。 他望向云筝,好奇问:“姑娘,你究竟是如何得罪了那群无赖的?” “说来话长……” 云筝把之前发生的事告诉了书生。 书生表情一顿,有些惊讶:“没想到你刚来姑苏就经历了这么多的险事!” 云筝苦笑一下:“可能我这个人……运气一直不算太好。” 书生摇头,一脸认真地说:“女子本就不易,无论身处何种境地,都需付出比男子更多的艰辛与努力。” 他目光落在云筝身上,眼中闪烁着欣赏与钦佩:“你这般年轻,无父无母,却并未自怨自艾,反而努力自力更生,这份坚韧与毅力,让我深感敬佩。” 云筝被他这么一夸,有些不好意思了:“哪有你说的这么好。” “不过姑娘接下来有何打算呢?” “我会苏绣,想要靠做些绣品来维持生计。只是一直未能找到合适的销路,心中颇为烦恼。” 书生思量片刻,说:“我恰好认识一家绣坊,你或许可以去那里试试,看看他们是否愿意收购你的绣品。” 云筝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欣喜的光芒,连忙道谢:“多谢公子指点,我晚些就去试试看。” 书生道:“你就别叫我公子了,我是青云学堂的教书夫子,名唤刘文柏,你这般唤我便是。” 云筝忙摇头:“小女子怎么敢直呼先生的大名……还是叫您先生吧!” “也好,不过我和你年纪相仿,被你如此称呼,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刘文柏脸颊微红,挠了挠后脑勺。 刚好取完药材的大夫走到了刘文柏面前,咳嗽了声,云筝这才起身弹开,让大夫上药,她则去了一边。 -- 临近黄昏,刘文柏与她离开医馆。 云筝走在林间路上,而刘文柏在身侧不忘提醒:“你这几日还是少出门,别再碰上这些地痞了。” “先生提醒的是,我正有打算。” 云筝回眸一笑。 她本就生得花容月貌,绯色夕阳笼罩瓷白面庞,粲然一笑,更是明媚娇妩。 刘文柏只觉心跳怦怦的,好似小鹿一般乱撞。 视线落在云筝脖颈处那被勒出一道红痕,想到那几个黑心的地痞下此狠手,他咳嗽了声,吸引了云筝的目光。 云筝正疑惑,刘文柏从宽袖内掏出一个玉瓷瓶,递给了云筝。 云筝接下玉瓷瓶问:“这是……” “方才我让大夫拿的药膏,止血化瘀的,你脖颈上被掐的都是痕迹,用它来涂抹,应当能慢慢消去。” 云筝低头凝视着手中的玉瓷瓶,神思有些恍惚。 一旁的刘文柏带着温和的笑容:“怎么了?” “先生,您如此为我着想,难道就不怕那些地痞无赖因我而迁怒于您吗?” 刘文柏摇头:“君子论迹不论心,就算他们再把我揍一顿,我也不会坐视不管的。” “先生是个好人。” 云筝一脸钦佩,坦然一笑。 刘文柏笑而不语。 在刘文柏的护送下,云筝安全地回到了村里。 进入那间简陋的青瓦小院后,回想起白日惊险的遭遇,她紧张地抚摸着自己的小腹,庆幸孩子安然无恙。 只是她不知道,留下这个孩子到底是对还是错。 第167章 尽快寻个可靠的汉子 “这群有娘生没娘养的杂种,朗朗乾坤之下竟敢欺负一个弱女子……若是没有刘夫子帮你,你岂不可怜?” 余大嫂在旁气得淬了一口恶气:“不过,这群地痞流氓,被教训一顿也是活该!” 云筝小手一顿,“余大嫂,幸好这几日有你在,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可你这样也不是回事,与其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 余大嫂长叹了口气,看她一个姑娘家家的连个傍身的人都没有。 云筝微怔,“你的意思是……” 余大嫂的眼神深深地落在云筝的身上,语气中满是关切:“妹子,你真的得找个男子来照顾你,这样村里镇上的那些男人,也就不敢再这么明目张胆地盯着你了。” “余大嫂,您就别拿我开玩笑了。” 余大嫂却是一本正经地摇了摇头:“这怎么能是玩笑?如若你身边有男子,那些地痞无赖还敢再冒犯你?” 她顿了顿,继续道:“你不如相看一门亲事,若是不满意再换就是了,总之,不能再让自己受这些欺负了,你说呢?” “就算你现在不找,迟早那些人还会再来骚扰你。” 余大嫂说的话没错。 这些人通常都是见色起意,防不胜防。 云筝毕竟是个女子,对那些恶意满满的男人,只有躲的份儿。 可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老虎都有打盹的时候,万一她那日一时松懈了,真被那些无赖糟蹋了…… 云筝简直不敢继续往下想。 余大嫂见她面有松动,继续推心置腹地与她说:“姑娘,你就听我一声劝,尽快寻个可靠的汉子吧。” 云筝嘴上虽然应下了,心里却是满满犹豫。 她隐姓埋名来到了这个村庄,结亲的事她从未想过,更何况腹中还有一个孩子。 她不禁抚摸起了腹部,再说了,这世上的男子多自私自利,一个个比鬼都精明,谁会要一个已有身孕的女子。 -- 余大哥和余嫂子都对云筝颇有照顾,常常会来探望她,还送一些吃的。 云筝和余家关系愈来愈熟络,不过她也发觉院子周围总有人过来。 一日,她偶然瞥见远处有一个形迹可疑的男子在徘徊,目光闪烁不定。 几次下来,云筝都被吓得不敢出门了。 余嫂子得知此事后,关切地邀请云筝搬去与她同住。 云筝住了几天,不好意思继续叨扰,怕给人添麻烦。 几日后,一大早。 云筝来到镇上,寻去了刘文柏口中的那家祥云绣坊。 祥云绣坊的声誉在镇上可谓家喻户晓,常有贵客光临,他们追求的绣品无一不是精致绝伦,价值连城的珍品。 云筝轻步踏入绣坊,目光迅速锁定了正在与客人热情交谈的掌柜的。 她今日身着一件再朴素不过的淡蓝色薄裙,然而粗布裙钗也掩不住她身姿窈窕,亭亭玉立,仿佛一株盛开的兰花,静静地绽放在这繁华的绣坊之中。 感受到左右投来的目光,云筝忙垂眸躲避。 平日低调惯了,从未想过引人主意。 绣坊掌柜的名唤孙富贵,见着云筝提着个篮子,上前来:“姑娘是来买绣品的吗?” “不,不是,我是来卖绣品的。” 云筝有些局促,掀开篮子上的布,把里面的苏绣都亮在了掌柜的面前。 “你知道青云学堂的刘文柏刘夫子吗?” 孙掌柜的听到这名字,立马露出笑脸:“你是……” “先生让我把这些绣品买给您,说您会要,小女子刚到姑苏人生地不熟的,前几日卖的绣品要价太低,这都是上好的苏绣……” 孙掌柜低下头看去,笑逐颜开:“你这绣品是真不错。” 刚好进来的好几个客人,看到了云筝展示的绣品,纷纷围了上来。 “哎呀,这绣品可真精巧呀。” “是啊是啊,你们看这牡丹花绣的多精细,就和真的一样。” “孙掌柜,这海棠花帕子多少银钱,我要了!” “那这个玉兔拜月的香囊我要了!” “我也要!” 云筝被他们哄抢的动作吓到,没想到自己的绣品会这么受到追捧。 “这些……” 见云筝大受震撼。 孙掌柜的忙说道:“姑娘,您这批苏绣我全都要了!” “真的吗?”云筝喜出望外。 孙掌柜的见这些客人都喜欢,笑吟吟道,“自然,若是可以的话,希望我们二人可以长期合作。” 云筝高兴得合不拢嘴:“那真是求之不得了。” 从绣坊出来,已是一个时辰后。 和孙掌柜的谈合作十分顺利,掌柜给的价格也很是公道,一想到日后有了绣品,可以直接拿到祥云绣坊来卖,再不用东奔西走,云筝心情都不禁大好。 不过从绣坊回到村里的路上,她发觉身后有人在跟着。 她心中一紧,不禁想起了那些时常在村子里为非作歹的地痞流氓。 她不想与他们再有任何交集,于是脚下意识地加快了步伐,试图尽快摆脱这莫名的跟踪感。 然而,那不急不缓的脚步声却始终如影随形,就像是一只无形的鬼魅,紧紧地贴在她的身后。 云筝的心跳开始加速,鼓起勇气,猛地回头望去,却发现身后空无一人。 只有那条蜿蜒的小路,在夕阳的余晖中显得格外寂静而荒凉。 云筝不敢继续在久留,加快了步伐,几乎是小跑着回到了自己的小院前。 她推开门,迅速在屋内找到了一把锋利的刀。 紧紧握住刀柄,站在门口,目光警惕地盯着门外。 她可以肯定那个躲在暗处的人还没走远。 云筝呼吸一起一伏的,心里面格外的难受。 直到那个背影停留在门口许久,过了一会儿离开。 她这才松了口气。 惊魂未定,走到床前,把那把保命的刀放在了枕头边上。 经历过了这么多的事情。 云筝现在的精神绷得很紧,她闭上眼后就睡着了。 一连几日,因为总是被跟踪,搞得她精神恍惚。 云筝因为那件事出现阴影,现在整个人都神经兮兮的。 连着几日都精神萎靡,这一日,云筝准备去镇上卖绣品。 正准备踏入绣坊的那一刻,云筝的肚子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绞痛,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拧住。 她的额头瞬间布满了细密的汗珠,身体也微微颤抖,她紧紧地抓着裙摆,试图以此来减轻痛苦。 深吸了一口气,云筝暂时放弃去绣坊,转而前往医馆。 然而,刚走到医馆门口,她的视线开始模糊,身体仿佛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摇摇欲坠。 就在她即将倒下的那一刻,一双有力的手臂稳稳地扶住了她。 “云娘子,小心。” 云筝抬头一看,只见刘文柏一脸紧张地看着她。 “你怎么了?” 刘文柏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和额头上密布的汗珠,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担忧。 云筝咬着唇,摇了摇头说:“没…我没事……” “我看你脸色不好,我扶你进去看看吧。” 云筝想到腹中的孩子,白着脸点了点头,“那就有劳先生了。” 第168章 奸夫的信 “已经几日了?三少爷是不是已经把我给忘了?” 千里之外的竹澜院内,赵明月颓着一张脸伏在桌上,哭泣起来。 旁边是丫鬟欲要安抚却又把手缩了回去。 待赵明月哭完后,狠狠瞪向身后的丫鬟道:“你们还不快去打听打听三少爷的下落?” “是,是!” 丫鬟紧赶慢赶地跑了出去。 赵明月这半个月连陆行舟的面都没见到。 而赵氏自从上回在陆行舟面前吃了瘪后,也气得不轻,直接闭门吃斋念佛,再也不管三房这两口子的事了。 赵明月真没想到姑母会这么冷漠无情,好歹也是她的亲姑母,他们都是赵家的人。 嫁入侯府后,不应该互相帮扶才是吗? 不多时,丫鬟打听完回来了。 赵明月拽住了丫鬟,问道:“如何了?” “奴婢只知三少爷好似在外头置办了一处院子,至于那院子在哪,奴婢也不知。” 丫鬟仔仔细细地把打听的事说出。 另外置办了一处院子?难道他在外头养了个小的? 赵明月的脸色霎时阴沉了下去,问:“你这个不中用的贱婢,叫你打听个事都办不好,我还养着你有何用!” 赵明月如今的脾气越来越大,时常突然间发火,怒气无处发泄,只得撒向她们这些丫鬟的身上。 丫鬟能怎么办,只得低着脸承受,苦苦求饶:“三少奶奶息怒!” 然而求饶半点不顶用,赵明月狠狠抽了丫鬟好几个耳刮子。 直到巴掌都打疼了,这才重新入座,视线落在了丫鬟满是血痕的脸上:“那就是说这些时日,林婉柔的院里,夫君也没去?” “是、是的。” 赵明月突然计上心头,大步走出屋外。 丫鬟表情一顿,也不敢说什么,只得小心翼翼地跟在赵明月身后,一同前往西厢房。 赵明月到了西厢房后,如同到了她自己的屋内般,招呼也不打一声,大步流星地走进屋内。 目光也直直地落在了正在屋内专注写信的林婉柔身上。 林婉柔被突然进来的赵明月吓到,再看赵明月的视线落在桌上的信纸,心下一跳。 她连忙将那信藏起来,哪知道一向不讲道理的赵明月大步走到了林婉柔的面前,直接从石桌上抢去了信。 林婉柔看到信被赵明月抢走后,大惊失色:“你放下!” “夫君不在府中的这些日子,你倒是挺清闲的。一封信而已,这么着急作甚?难不成是寄给奸夫的?” 赵明月就是想要找个由头把她打出府。 不让她继续在眼皮子底下勾引陆行舟。 想到这些日子总被林婉柔这个贱人压着,她心里面就颇有怨气。 现下好不容易被她抓到把柄,赵明月才不管三七二十一,打算来个先斩后奏,不然等到陆行舟回来,就更难对付林婉柔了。 “三少奶奶,您这是何意?我何时写过什么信给奸夫了?您这般无端猜疑,未免太过不讲道理了。” 林婉柔死死盯着那封信,那是她要寄往北狄的密信,没想到会被赵明月给抓住。 她解释道:“这是我寄给家里的信……” “呵,你不是半道被夫君救下才带回府上的,什么时候多出来的一个家?” 赵明月皱眉反问。 林婉柔忙说:“我是有家不能回,并非无家可归的孤女,家里人待我不好,我才被三少爷带来京城。求求姐姐别为难妹妹了,妹妹只是思念了家人,这才……” “谁知道这封信到底是不是家书,我看八成是你和奸夫……” 赵明月的话刚落下,身后传来了陆行舟的声音。 “你在做什么?” 陆行舟冷冰冰的语气说道。 赵明月一回眸看到陆行舟,立即吓得把信藏在了袖子里,她没想到三少爷会在这个时候回来。 “半个月不见夫君回来,妾身心下担忧,便来西厢房问问婉柔妹妹知不知道您的下落。” 陆行舟目光带着寒意,看着赵明月问:“你害了九姨娘一个不够,又想继续祸害林姨娘是吗?” 赵明月面色一变,“夫君这话实在是冤枉妾身了……” 林婉柔夹在两人中间,见到那封被赵明月攥紧的信,立即去抢:“这信是我寄给家里的,不知为何惹了姐姐不开心,非说是我寄给奸夫的……” “你!” 趁机夺走密信的林婉柔旋即松了口气。 赵明月咬着薄唇,气得胸前一股一股的,脸色发白。 陆行舟怒火更浓,满眼冷意道:“你在锦绣庄设计九姨娘中迷药的事,我已知晓,你还想狡辩?” 赵明月猛然抬脸,吞咽下口水:“夫君,妾身什么都没做,你定然是误会了……” “我本以为,对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予深究,是给了你们赵家足够的颜面,未曾料到,你却得寸进尺,害死了一个不够,还想作恶……” 陆行舟的语气中充满了压抑的愤怒,他派去姑苏的人手今日返回,却仍未找到九姨娘的踪影。 那只娇怯怯的小兔子就好似人间蒸发一般。 他本就心烦意乱,没想到一回府,又看到这两个女人吵个不停,实在厌烦透顶。 赵明月上前一步,欲要解释。 陆行舟冷漠道:“你好歹也是名门望族的小姐,怎么如此歹毒,你也不怕有一日会遭报应?” 陆行舟的声音冰冷而决绝,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般砸在赵明月的心头。 赵明月脸色苍白,踉跄着后退了几步,几乎倒地。 陆行舟看都不看她一眼,他现在已经相信九姨娘是真的没了,再也寻不回了。 也许,佳人已经香消玉殒。 心口忽然一阵钝痛,陆行舟不再多留。 他转身要走,赵明月立即上前抓住了他的衣摆:“别走,夫君,我知错了……我以后一定谨言慎行,你不喜欢的,我都可以改!” “你要是不想让我厌恶你,便不要出现在我的眼前,滚得越远越好。” 陆行舟扯开了衣摆,赵明月因此摔倒在地上。 她痛得全身发抖,撕心肺裂:“你对她有情,为何就不能对我有情?你若是可以看我一眼,我何必做下这些事!” “呵,若不是你我两家联姻,我压根就不会娶你,从一开始就是错的,赵明月……我对你已是仁至义尽,你难道还想要我婚后与你和谐美满吗?” 陆行舟眉头一沉,一字一句地纠正,“这门亲事本就是你强求而来,并非我愿。” 赵明月却不承认地呐呐说道:“不是……不是的这样的……” 陆行舟掀起眼眸,冷笑,“作为家族牺牲品,我迫不得已才娶你,若我真对你半分有意,为何婚后迟迟不与你圆房,让你夜夜独守空房?” “赵明月,你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地步?” 陆行舟说罢,扬长而去。 在旁边看笑话的林婉柔把那封信放入了袖口内,她走到了赵明月面前,故意道:“姐姐,你真是可怜呐,大理寺卿之女!” 赵明月本就肝肠寸断,现下被林婉柔一挑衅,更是怒火攻心,面色狰狞地扑了上去。 “你!你这个贱人,我要撕烂你的嘴!” 第169章 他竟被相亲了? 林婉柔却是灵巧地躲避开来,轻嗤了声:“三爷还未走远,姐姐还是不要发怒的好,要是叫三爷听到,不知道又要冲姐姐说些什么话了。” “谨言慎行啊,姐姐……” 赵明月气得肺都要炸了。 林婉柔看着赵明月这副咬牙切齿的模样,心满意足进了屋内。 赵明月还想再冲上去,丫鬟小心翼翼拉着她:“少奶奶,您身份尊贵,何必与这种女人计较?没得自降身份。” 赵明月也知此刻自己这副歇斯底里的模样,与泼妇无异。 且这林婉柔最擅长装柔弱,若是自己再继续冲上去,反而是中了她的圈套。 思及此处,她强压下心头的火气。 “走啊,还愣着干什么,不嫌丢人吗?” 她瞥了一眼丫鬟,就怒火中烧地离开了。 -- 姑苏,清水镇。 云筝看过大夫后,诊断是胎像不稳,再加上长期劳累,营养不良以及精神萎靡而导,险些滑胎。 “两位稍后,我去开两副安胎药。” 大夫叮嘱了云筝一些注意事项后,就离开了隔间,给云筝和刘文柏露出空间。 刘文柏看向病榻上面容苍白的小娘子,欲言又止。 这般年轻又漂亮的小娘子怎么会已成过亲?且还怀有身孕! 刘文柏不禁出声问:“小娘子的夫君怎么不见过来?” “我夫君早死了,如今活在世上的单只有我一个人。” 云筝的眼眶不由自主地泛起了一层淡淡的雾气,似乎被心中的哀伤所触动。 刘文柏见状,急忙将手中的药碗递上前,轻声劝慰道:“云娘子,先把这碗药喝下吧。” 云筝点了点头,接过药碗,毫不犹豫地一饮而尽。那苦涩的药液在喉间流淌,似乎带走了她体内的一部分痛楚。 “云娘子,你独自一人,既要辛苦绣制绣品,又要照顾腹中的孩儿,日子实在不易。” 云筝闻言,垂下眼帘,轻轻摇了摇头:“先生言重了。虽然夫君早逝,但为母则刚,我会尽我所能,好好照顾腹中的孩儿。” 刘文柏越看云筝越觉得可怜,想到云筝一个寡妇这么惨,实在于心不忍。 “你才将苏醒,不如一会儿,我送你回村里吧。” 云筝点头,谢过刘文柏。 刘文柏笑着摆手:“举手之劳。” “先生帮我这么多,还替我介绍了孙掌柜那么大方的买主,这一点微薄心意还请收下……” 云筝从袖内掏出一锭银两,递给了刘文柏。 刘文柏看到这些钱,毫不犹豫地拒绝:“这些都是你一针一线换来的辛苦钱,我怎么好收。” 云筝见他又送了回来,一来二回的,最终还是进了她的兜里。 她觉得身子已然好上了许多,便挣扎着下了床,离开了那间充满药味的医馆。 刘文柏一路相伴,护送她回了村里。 到了家门口,刘文柏停下了脚步,深深看了云筝一眼:“云娘子快回屋歇息吧。” 云筝再次与他道谢,“时辰也不早了,先生也快些回去,免得天黑了路不好走。” 刘文柏道:“你进屋后,我便走。” 云筝愣了下:“啊?” 刘文柏有些不好意思,憨憨一笑:“这样比较放心。” 云筝闻言,再对上他腼腆的笑意,莫名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她红着脸低下头,“好,有劳你了。” 她转身进了院子,将院门从里闩上。 刘文柏在门口驻足许久,直到看到院内亮起烛光,这才放心,转身离去。 隔壁屋内的余嫂子见此,赶紧跑到屋外。 她打量着刘文柏,眼中充满了好奇,“我怎么从没见过你,你不是我们村里的人吧?” 余嫂子话多且快,叽叽喳喳地与刘文柏聊了起来。 刘文柏被她这连环的疑问轰炸下,已经有些紧张了。 “您是……” “我是云娘子的隔壁邻居,她日子艰难,我和我家男人时不时会接济她一下。” 余嫂子解释过后,刘文柏忙点下头。 “前几天我还打算给小娘子介绍个对象,她一个弱女子独居不安全,常常遇到奇怪的人跟踪尾随。” 刘文柏表情一顿,她竟未曾向他透露过半分。 他环顾四周,这简陋的青瓦屋和空荡荡的院子,无一不透露着生活的艰辛与不易。 她的日子,过得竟是如此清苦。 余嫂子见状,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她嘴角微翘,“公子,你看这小娘子,模样生得俊俏,心地又善良。若是你觉得合适,何不考虑与她结个亲,这样一来,既能保护了她,又能娶个漂亮的媳妇,岂不是一举两得的美事?” 刘文柏被她一通话说得脸颊微微发热。 他……他竟被相亲了? 但对象若是云娘子的话…… 刘文柏的心跳再次变快。 “公子,你的脸怎么红得如此厉害?看你和小娘子站在一起,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郎才女貌,多般配啊!” 刘文柏闻言,愈发羞赧,忙道:“嫂子谬赞了,天色已不早,小生先告退了。” 说罢,他作了个揖,赶忙离开了。 余嫂子望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轻叹一声。 她还以为这次能促成一段好姻缘呢! 不成,明日她得多找几个根正苗红的好男子来,让云筝相看相看。 -- 刘文柏一路心神不宁地回到家,满脑子都是余嫂子刚才的话。 他瞥了一眼自家院子里的鸡鸭鹅,随即动手将它们一一赶进笼子,关了个严实。 做完这一切后,刘文柏来到了书房。他坐在书桌前,思绪却如同窗外的柳絮,飘忽不定,难以集中。 提笔欲写字,可脑海再次出现了云筝的娇媚清婉的小脸。 与她相识后的一幕幕画面在脑海中闪过,刘文柏的心都乱了。 低下头看到墨汁已经滴在了宣纸上,一片洁白如雪的宣纸此刻都被浸染了。 刘文柏揉成团扔在地上,继续写。 几番周折,还是定不住心。 刘文柏只得放下毛笔,重新念起余嫂子的话。 云娘子过得艰难,自己既然还未成家,何不向她伸出援手。这样,他也无需每日被娘亲催促着相看一个又一个的女子了。 更重要的是,他发现自己对云筝已然动了心。 虽说她有孕在身,可刘文柏不在乎,他读过圣贤书,对女子并没有那些苛刻的要求。 想明白之后,刘文柏下定决心,打算明日就去云筝家一趟。 他想要与云筝表白心迹。 -- 京城,西山大营内。 “怎么样?查到九姨娘的去向了吗?” 陆行简扫了一眼下属问。 下属摇了摇头,“尚无所获。” “继续查。” 陆行简坐在椅子上,揉了揉眉心,又问:“北狄另个密探最近有何动作?” “这个密探太隐秘了,我们的人根本找不出他的蛛丝马迹。” 下属提到这件事也头疼。 北狄安插在侯府的密探,除了那个已经被行刑过的,另一个则隐藏在侯府,找了这么久都没有任何可疑的地方。 “你将府中一切奴隶和丫鬟以及姨娘下手都盘查一遍,宁可错杀一百,不可错过一个。” 下属微微扯动唇角:“那……后院的姨娘们要查吗?” “查,扩大范围都查一遍,就不信翻不出这个北狄密探出来。” 下属抱拳道:“是!” 陆行简嗯了声,摆手道:“下去吧。” 下属很快退下。 陆行简则展开了手里的画卷,他以前总怀疑自己到底对女人感不感兴趣。 没成想竟与九姨娘发生关系后,流连忘返,甚至鬼使神差地画下了九姨娘的模样…… 看着画中那娇靥生辉的美人儿,陆行简眸色发暗,胸口也好似压着石头般堵着。 她一个小小弱女子,到底去了何处。 如今,一切可还好? 第170章 云筝相亲记 云筝正专心致志地在屋内刺绣,忽闻敲门声响起。 “咚咚咚,咚咚咚——” 她放下手中的针线,疑惑地开门。 门外的余大嫂笑容满面,身边站着一个陌生男子,“你瞧,我给你带来了谁?” 云筝看到余大嫂身旁的男子,有些不解地问:“这是……” “这是村里的王德贵,他虽不善言辞,但为人老实,家中还有几亩地。他的爹娘早逝,一直在村里勤恳地耕作。你觉得……” 男人的脸像上了一层铜油,蜡黄蜡黄的,面黄肌瘦,两颊凹陷,瘦得跟个小鸡仔似的。 云筝不禁皱起了眉头,摇了摇头,“余大嫂,我……” “德贵人老实,村子里尚未娶妻生子的没几个。” 云筝忙把余大嫂拉到一旁,说悄悄话。 男人看她眼睛都直了,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没想到这么漂亮的女子竟会轮到自己说亲…… “您不是说要找个男人保护我吗?可他……” 云筝略显尴尬地移开视线。 余大嫂顺着云筝的视线看去,男人老老实实地站在原处,朝她傻笑。 “德贵人虽瘦弱,但心地善良,肯定会疼媳妇的。”余大嫂急忙补充道。 云筝尴尬地移开视线,低声问道:“他多大了?” “这……快五十了。” 怪不得瞧着这么清癯,原来已经可以当她爹了。 虽说她先前嫁给了勇威候,年纪也大,可勇威候锦衣玉食,保养得当,瞧着也精神奕奕,自有一派成熟男人的魅力。 而眼前这个男人,又老又丑,十足十的老光棍。 云筝摇头,直接拒绝:“不行,他的年纪实在太大了。” “我这也是没办法,小娘子你要不再考虑考虑?” 云筝言辞拒绝了。 余大嫂见云筝态度坚决,只得带着王德贵离开了。 之后,余大嫂又安排了另外几个男子与云筝见面。 一个已经成了鳏夫,还有一子,年纪和云筝一般大。 那小子上来的第一面就直接抱住了云筝不松手。 云筝第一次觉得这么无力,没少被吃豆腐,她挣扎着想要从男人的怀里出来。 男人抱得格外紧,根本不给她松懈的机会。 被勒紧的云筝无可奈何,朝着身侧的余大嫂目光求救。 余大嫂也觉得男人不妥,立即上前把云筝和男人拉开了。 双方终于拉开后,余大嫂这才呼出一口气。 “有你这么粗鲁的吗?小娘子差点没被你掐死!” 男人差不多四十的年纪挠着后脑勺,一脸单纯的傻笑。 余大嫂看了一眼男人,拍了拍云筝的后背,顺势问道:“你觉得怎么样?” 云筝喝完水,顺了顺心中的余怒,看向余大嫂,无奈地说:“余大嫂,这些男子都不适合我。” 看云筝的脸色不太好,余大嫂迟疑地问:“你这不会是在生我的气吧?” “余大嫂,你想要帮我,我是万分感激,怎会气你,但这些……真的不大适合……” 云筝喝完水后,擦了擦嘴继续道,“嫂子,你再帮我相看一下成不?” 余大嫂来回看了两眼男人,最终还是同意了云筝的话。 男人还一脸不解地欲要问余大嫂,余大嫂直接把男人拉出了茅屋。 终于清静了! 云筝扶着桌子,沉沉呼出一口气。 -- 勇威侯府。 “侯爷好像回来了!” 有人赶紧把得来的消息报给了凤鵉院。 赵氏这几日吃斋念佛都是为了躲避那个不省心的侄女,赵明月这孩子坑了她还不够……竟又想要她出主意去把西厢房的那个妖精给处理了。 要真的好处理,会轮到这个节骨眼儿上吗? 赵氏深知,若真有那么容易处理,也不会等到今天了。 她就算再有本事,也无法教会赵明月一个道理:想要抓住男人的心,单靠耍手段害人是不行的。 若三少爷对她有情,即便是九姨娘重回侯府,也不一定能够撩拨到他。 可问题是,赵明月从来都不明白,怎么去讨好夫君。 赵氏听到通报,放下手中的佛串,道:“侯爷回来便回来了,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侯爷刚从外面回来,让您去主厅候着,他有话要问您。” 寻她问话? 赵氏皱了皱眉,缓缓起身,由魏嬷嬷搀扶着走出房间。 魏嬷嬷忧心忡忡地说:“侯爷这次回来,似乎是要对您发脾气。” “九姨娘出了这么大的事,还是他心尖尖上的人,他怎么可能会不发脾气!” 魏嬷嬷更加不安了:“那我们该怎么办?万一侯爷发现是您……” “住口!” 赵氏严厉地打断她,“这里是佛堂,你怎能在此胡言乱语?” 一尊佛像肃穆庄严地正摆在祠堂中央。 周围还吟诵着佛经,回荡在耳朵内,似乎在响彻心门。 魏嬷嬷赶紧冲着佛祖说:“阿弥陀佛……” 赵氏斜扫了一眼魏嬷嬷,又深吸一口气,闻着香炉里散发出的檀香气走出佛堂。 她沿着长廊慢慢走着,心中已经有了应对之策。 “我们不必过于慌张,一旦露出破绽,反而会坏事。”赵氏对魏嬷嬷说。 “那侯爷如果不消除对我们的怀疑……”魏嬷嬷试探着问。 赵氏抬起眼帘,笑了笑,“你应该清楚,这棋盘的每一颗棋子都有作用,那贱人有作用,明月自然也有作用,当初我可是一分力都没出,全让我那侄女当枪使。” “她现在已经得罪了所有人,只要我祸水东引,你觉得侯爷能知道此事是我所为吗?就算他觉得是我干的,可我说到底也是他的正妻,他也需要赵家的势力,为了一个小小的妾室,他会舍得休了我吗?” 赵氏的脸上洋溢着得意,仿佛已经掌控了全局。 魏嬷嬷忙不迭地点头附和,脸上的皱纹都挤在了一起,显得异常谄媚:“夫人说的是,您可是侯爷的正妻,身份尊贵。就算侯爷知道您是幕后主使,也会自欺欺人把事算到三少奶奶身上。” “不错,我是他的妻子,与他生活多年怎会不了解他的心思?” 赵氏走到松涛苑后,很快就有下人进去禀告。 不一会儿,屋内就传来勇威候沉沉的嗓音:“进来!” 第171章 逐出族谱 赵氏踏进了那间气氛沉重的屋子。 勇威候端坐在主位上,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在她身上来回扫视。 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直达人心深处。 赵氏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开口:“侯爷……” 勇威候的声音冷冽如冰,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千钧之力:“你知道本候为何唤你来此吗?” 赵氏摇了摇头:“妾身不知——” 勇威候的眉头紧锁,眼中闪烁着不怒自威的光芒:“九姨娘为何忽然‘病逝’?为何会传出她与老三的私情?还有,她到底去了哪里?” 每一个问题都像是一把锐利的刀,咄咄逼人。 好在赵氏来之前就做好了准备,她深吸一口气,看向勇威候:“侯爷消消气,且容妾身一一与您解释。” -- 一连数日,余大嫂坚持不懈地带着各种歪瓜裂枣前来与云筝相看,然而每次都未能如她所愿。 终于,云筝的耐心耗尽,她以严肃而坚定的口吻制止了余大嫂。 “大嫂,您带来的这些村里的男子,我都一一瞧过了,但没有一个能入我心。请您别再为我白费力气了。” 这话如同利刃,刺痛了余大嫂的心。 她深吸了一口气,无奈地说:“云娘子,我这么做也是为你着想啊。” 云筝轻叹一声:“我知道您的心意,但这些人我确实都不喜欢。成亲是一生的大事,怎能随意将就呢?” 余大嫂闻言,长叹一声,终是默认了云筝的话。 就在此时,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院外。 余大嫂的眼睛顿时一亮,她急忙开门迎了出去:“刘夫子,你是来看云娘子的吗?” 刘文柏有些局促地点了点头,他手中提着鸡鸭和一些补品,显然是特意为云筝准备的。 “是,我听说云娘子身体有些不适,带了一些鸡鸭还有补品,专门来给……” 刘文柏视线不禁落在了余大嫂后头站着的云筝身上。 云筝别开小脸,有些害羞。 刘文柏也不好意思,把鸡鸭放下还有补品起身便要走。 “你走什么?快点进来!” 余大嫂拦住了刘文柏,强行将他拉进院子里。 刘文柏尴尬地笑了笑:“嫂子,就是来送一些补品,给云娘子补补身体。” “补品都送了,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你难不成是有急事绊住了手脚?” 余大嫂笑着追问。 刘文柏连连摆手,急忙道:“没有,没有。” “那不如你们先聊聊?” 余大嫂看向了云筝。 云筝的小腹已经有了隆起的意思,村里人多扣杂,她每次出门,又总因为这张脸犯险。 看来,必须要找个男人度过这段日子。 不能拖了,肚子大了,她更步步艰难。 云筝沉吟片刻,朝刘文柏抿唇道:“刘先生,麻烦你随我进来一下,我有事与你相谈。” “啊?” 刘文柏微微一愣,显然对云筝的突然邀请感到有些意外。 他跟随云筝走进屋内,只见屋内陈设简单而雅致,透出一股清新自然的气息。 云筝示意刘文柏坐下,然后亲自为他倒了一盏香茶,双手递到他的面前。 刘文柏接过茶杯,轻抿一口:“不知云娘子有何事要与我商量?” 云筝咬了咬唇,有些迟疑。 刘文柏见状,放下茶杯,望向云筝,温和地说道:“云娘子,若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你尽管开口,我定会尽力相助。” 云筝闻言,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她深深地看了刘文柏一眼,然后轻声说道,“我一个女子独自生活,总是比其他人要难上许多。” “从村里到小镇的这条路,我要走上许久才能到绣坊,那些做生意的老板见我是个女子,总会缺斤少两。我没个傍身的底气,只得硬着头皮和他们攀扯。” 云筝说起这些,牵扯嘴角溢出几分薄凉。 刘文柏的笑容渐渐凝固,他认真地凝视着云筝,声音温柔而坚定:“云娘子,你切勿这般轻贱自己。” 稍顿,他深吸一口气,“若你不介意的话,从今往后,我愿为你的依靠,你的后盾。” 云筝惊愕。 她还没开口,他竟然主动提出来了。 一时间,她心头五味杂陈,看向面前清俊本分的男人,目光颤动,“先生,这样会不会对你太不公平?”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成个婚而已,又不算是什么大事……” 云筝听着他的话,心中感动不已,眼泪也不受控制地滑落脸颊,哽咽道:“可是,你将来也是要娶妻生子的,与我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如此牵扯,恐怕……” 刘文柏见她落泪,心下疼惜,犹豫再三,还是拿出绢帕给她擦泪。 “小娘子莫哭,我虽还未成婚,但我心中只有浩瀚书海以及莘莘学子,所以啊,儿女情长对我来说并不重要。” “正好可以顺水推舟和小娘子假扮夫妻,也能瞒天过海,让我娘不再逼我成亲……你看如何?” 刘文柏轻声说着,拍了拍她的肩膀哄道。 云筝心下动容:“真是如此?” “自然。” 刘文柏淡然一笑。 云筝心中的紧张与担忧这才稍稍舒缓了些许,她抬头看向刘文柏:“那我们就假扮夫妻?” 刘文柏微微颔首,低沉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沉稳:“嗯,都听你的。” 这次突如其来的表白之后,刘文柏便时常前来探望云筝。 每次来的时候都会带上一些吃食,云筝也会把屋内收拾得干净,特意招待他。 随着时间的推移,两人的关系也逐渐升温,从最初的陌生与疏离,变得越发熟悉与亲近。 而侯府之中。 勇威候竟然真的没对云筝失踪一事彻查到底,只是把陆行舟叫到书房内。 陆行舟凝视着勇威候,只见他静静地对着那摇曳的烛光,目光似乎穿越了窗户,投向那繁星点点的夜空。 “你和九姨娘,是从何时开始的?” 勇威候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有力,每一个字都仿佛砸在陆行舟的心头。 陆行舟默然。 半晌,勇威候忽然掀翻了桌子,桌子上的杯盘碗盏顿时被扫落一地,发出一片刺耳的破碎声。 怒火在他的眼中燃烧,他厉声喝道:“跪下!” 陆行舟身形一颤,正欲屈膝,却听得门外传来一个磁沉的声音:“父亲,难道您真要相信那些无稽的传闻吗?” 陆行舟转头看去,只见陆行简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门口:“大哥……” “父亲难道不知道,如今侯府之中暗流涌动,那暗藏于府邸的北狄密探巴不得把事情搅浑,越闹越大,好让他们趁机脱身。” 勇威候冷嗤了声:“你向来就护着你这个幼弟,自然会为他说话。” “父亲若不信我,不如……找出三弟和九姨娘苟且的证据,一旦铁证如山,三弟不仅无法再抵赖,而且按照族规,他还要下跪认错并被逐出族谱。” 听到这话的陆行舟连忙抬脸。 他来的时候大概已经猜到是赵氏吹了枕头风。 再加上府上的传闻煽风点火,眼下谁还能信他和九姨娘是干净的? 他早已抱着被父亲厌恶,有可能会被赶出府外另立门户,分家等等不得已的结果。 只是没想到大哥竟要将他从此逐出族谱。 第172章 老虎拔牙,触犯逆鳞 勇威候也没想到长子竟然给出了这么重的惩罚。 他虽气愤幼子的荒唐,但真要为了一个小小的妾侍,将亲生儿子逐出家门…… 到底还是不忍。 深吸一口气,勇威候沉沉看向一旁的陆行舟,冷声,“此次看在你大哥替你作保的份上,我不与你追究。你给我滚回去,闭门思过,没我吩咐,近日不许再出门!” 陆行舟多看了两眼陆行简,而后低下头,“多谢父亲,多谢大哥。” 勇威候挥了挥袖子,让陆行舟下去。 陆行舟离开书房,并未立刻回竹澜院,而是就在松涛苑外候着。 书房内,陆行简则把近日有关密探的进展一一禀告给了勇威候。 “父亲真的打算这样处置三弟?” 勇威候冷瞟了一眼忽然转移话题的陆行简,轻呵,“那你想要本候怎么解决?” “儿子并无他意,只是不愿见一家人之间生出嫌隙。” 陆行简忙低下头道。 勇威候端坐于椅上,目光深邃地审视着陆行简,声音低沉而威严:“你虽是我最器重的儿子,但也该明白,你的兄弟们若有任何不服管教之举,我必会予以严惩。” “他竟敢做出如此不堪之事,以为能瞒天过海?我岂能轻易放过?今后,爵位的继承人选将不再考虑他,他的仕途也到头了,他不是一直都想做一个闲散无所事事的纨绔子弟吗?” “本候成全他!” 勇威候其实压根就没想过要重罚。 陆行简也是清楚的。 所以才顺坡下驴故意说出逐出族谱这样的话。 实际上,他料定勇威候即便疑心重重,也不会把事情彻查的,毕竟一旦查出原委,那这就成为了父亲和三弟无法泯灭的心结。 他只得将信将疑的,给自己和陆行舟留有余地。 不过……勇威候也不会轻易放过陆行舟。 毕竟勇威候是侯府的天,可陆行舟却做了一件触犯父亲逆鳞的事,必然不会轻易得到饶恕。 “父亲,这毕竟都是一些捕风捉影的传闻……” “他和赵家的事我还没找他算账呢!明月好歹也是大理寺卿之女,他不好好与人琴瑟和鸣,反倒让后宅失火,让九姨娘因此被害。” “如果不是他一而再而三的无视赵家的女子,又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勇威候的话字字句句,铿锵有力。 陆行简没再说话。 “既要又要?既要享受侯府少爷的尊贵身份,又念念不忘那些烟花柳巷的浮华诱惑。天下之事岂能尽如人意,若他总是如此任性妄为,迟早会栽个大跟头。这些浅显的道理,难道他真就不懂吗?" "我当初费尽心思促成这门婚事,原指望他能安心成家,立业有成,为侯府带来荣光,光耀门楣,可他呢?” "自从娶了妻,便接二连三地惹出各种麻烦。明知赵明月非是寻常女子,性格泼辣,嫉妒心重,便应该约束她的行为,可他不作为,岂不是纵容了赵明月?” “三弟毕竟对明月没有情谊。” 陆行简这时候还在替陆行舟求情。 “呵,他说无情可以告诉我,说不要这门婚事,我便立刻答应,可他为何不说?还不是怕我夺了他的荣华富贵,让他无法再心安理得地继续做少爷?” “我看他是过惯了好日子,才生得如此狂妄自大……若是他也能像你一样,在军中历练一番,或许就不会养成这般刁钻的性格了。 勇威候提及此事,便是一肚子的怒气:“你若再为他求情,休怪我真的将他逐出家门,断绝一切关系。” “是,父亲教训的是。” 陆行简低下头,心中却是五味杂陈。 待出了屋,只见陆行舟站在月色下,仿佛等待着命运的裁决。 见到陆行简走出来,他迎上来:“大哥,父亲都同你说了些什么?” “父亲打算断绝你的仕途之路,连你日后立功的机会怕是都……” 陆行简抿唇,并未继续说下去。 陆行舟闻言,却是冷笑一声:“我们兄弟三人,自幼失去母亲,不过半年,他便立刻续弦,让赵氏成为主母,又与赵氏生了两个孩子……” “想必是她与父亲在耳边吹风,想要断了我继承爵位的可能,好让她的孩子有机会……”陆行舟的声音渐渐低沉。 陆行简打断道:“这件事难道光彩吗?三弟,不是大哥说你,闹到这番田地,当真只是别人的错,你毫无错处?” “大哥,我……” “你和九姨娘的事我都知道。” 陆行简拉着陆行舟走到暗处轻声。 陆行舟抬起脸不可思议:“大哥……” “这么久以来我都没有说什么,我还替你把这些事情都瞒了下来,父亲查不到一丝一毫,但他仍要这样罚你。你可知为何?” 陆行舟低垂着头,沉默不语。 陆行简的声音冷冽而沉稳:“因为父亲才是这个家的主人,是我们的顶梁柱,而你触碰了他的逆鳞……” 陆行舟依旧沉闷不语。 “我知道你现在觉得憋闷,但我仍然要告诉你,侯府不是你可以随心所欲的地方,他是我们的父亲,更是侯府的一家之主。” 陆行简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若是再不改了自己的脾气,日后不知还要惹出多少乱子,再不济,你就想想九姨娘。” 语毕,陆行简转身离开。 而陆行舟攥紧了拳,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松涛苑内,那扇还亮着光的窗棂。 -- 清水镇辖下的湖头村里。 一个陌生妇人突然出现,四处打听着云筝。 “你们村里是不是有一个长相极为漂亮的女子?”她见到人就抓来问。 村民们被她的问题弄得一头雾水,但还是有人根据她的描述,为她指向了村中的一处青瓦小院。 “你说的应当是新搬来的云娘子吧,咱们村里算她最俊俏了。” 妇人听闻后,立刻朝着那个方向疾步而去。 她来到青瓦小院前,环顾四周却不见人影。 于是,她便在屋外等候,阳光热烈地洒在身上,她双腿开始感到酸涩,但她却固执站在原地,目光紧紧盯着紧闭的院门。 刚好云筝从镇上卖绣品回来,身旁还有与她说说笑笑的刘文柏。 云筝刚走到院门口,便感觉到一道锐利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她抬头望去,只见那个陌生的妇人正朝着自己扑了上来。 她被吓得连连倒退。 “娘!” 刘文柏惊讶出声。 妇人疯了一般地扯着云筝的衣服,骂骂咧咧:“大家都给我看看,就是这小狐狸精勾引我儿子!” “我儿子可是宰相根苗,以后是入朝拜相的,她一个狐媚子干起勾搭人的事情,还勾搭我儿子,现在我儿子成天不着家,就知道往你们村里跑……” “诶呦喂,老天爷你开开眼,我儿子被小狐狸精给迷惑了……” 刘文柏撕扯开正在往云筝身上抓挠的妇人:“娘,你快松开……” “我是你老娘,你现在找了这么一个狐狸精,就想要抛弃你老娘了?” 妇人眼泪止不住地落下,委屈地质问。 云筝整个人还是懵着的,感到腹部微微阵痛。 她捂着腹部倒吸一口凉气,也许是怕孩子出事,下意识甩开了继续撒泼的妇人。 哪知那妇人却是顺势摔在了地上,而后便两腿一撇,坐在地上大哭起来:“哎哟,不得了啦,狐狸精打人了!这天底下还有没有王法了!” 第173章 嘴巴长在别人身上 “娘,你别闹了!” 刘文柏欲要去搀扶妇人,妇人此刻如同疯狂一般,从地上蹭地跳起冲向了云筝。 云筝逼得不得不后退。 “你这小狐狸精竟敢动手打我!勾引我儿子不成,还欺负他老娘。” 刘大娘咒骂着,撸起袖子就冲向云筝。 云筝面前站着的刘文柏不得不阻拦,拉扯两人时,嗓音越扯越大,周遭的人都被吸引过来。 刘大娘拨开了刘文柏的手,怒狠狠地瞪他一眼:“我是你娘,你成天往村子里跑,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 “娘,你再闹下去,所有人都会看我们笑话的,我带你回去成不?” 刘文柏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 刘大娘见自己儿子不向着自己,怒火一起,又“啪”地坐回地上,不管不顾地扯着嗓子喊:“我儿子现在翅膀硬了,连他老娘的话都不听了,诶呦我的命好苦啊……” 众人议论纷纷。 “从她进村里开始,我就觉得不是个好东西。” “长的就是个狐媚子相,就知道勾引汉子,我家那位就因为她,连家都不愿意回,成天爬墙角偷看。” “就是,凭什么这种人能来我们村?” “……” 深陷舆论之中的云筝,听着他们把白的说成黑的,又气又无奈,看向在地上一哭二闹的刘大娘,深吸一口气道:“大娘,您别哭了,这么多人看着呢!” “看就看呗,怎么,你嫌我丢人?你干出勾引汉子的事不觉得丢人?我不仅要哭,我还要让全村都知道你是个什么德行嘴脸!” 气急败坏的刘大娘腾地从地上跳起。 被指着脸骂的云筝强忍着愤懑,还是好声好气地说:“大娘,您先听我说,我和刘先生并非想的……” “娘,我一直想娶云筝,我也跟她表达了心迹,就算你再怎么哭闹,这件事也不会改变的。” 刘文柏严肃道。 刘大娘瞬间黑了脸,恼怒地捶打着刘文柏,“你这个逆子,你是要气死我吗!” 云筝愣在原地。 她本就是和刘文柏假扮夫妻,骗骗村子里的人,让那些人不要再找自己的麻烦…… 却没想到刘文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亲口承认他想娶她。 嗯,他这些话,定然是为了堵住悠悠之口。 云筝心里一暖。 刘大娘再如何泼辣,到底是个老妇人。刘文柏有心拉开她,很快就将刘大娘带走了。 临走时,他还十分抱歉朝云筝投去一眼。 云筝与他对视,一切尽在不言中。 直到刘家母子走远,那些看热闹的村民也都意犹未尽的散去。 想到方才那些人的冷言冷语,还有那一个个毫不客气的白眼与挖苦,云筝明白,这段时日辛辛苦苦维持的友好,现下也被打破了。 想到之前,她会把绣完的帕子送去给他们,绣些孩童的虎头鞋等等,有时候还会把在镇上买的菜送去给他们,如今仅仅因为刘大娘的几句话,她就变成了青楼里的下贱坯子。 她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 明明被人跟踪尾随,差点被占了便宜的是她。 可现在却成了自己的错。 云筝攥紧了掌心,十指都掐出了血,强忍着关上了院门。 外面的人被一哄而散。 她终于落得个清静。 可只有云筝心里明白,人心的成见像一座大山,怎么都无法撼动。 她刚回到屋内,安静地坐下,不多时,外面传来了一阵沉稳的脚步声。 云筝心中涌起警觉,汗毛都竖了起来。 门扉轻启,一道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云筝这才长出一口气,心中的紧张与警惕如潮水般退去。 “怎么了?脸色这么差,是被吓到了么。” 折返回来的刘文柏忙走到她面前。 云筝咬着薄唇,轻轻摇头,声音中带着几分颤抖:“我……我没事,可能是坐久了,有些头晕而已。” 刘文柏看着她强颜欢笑的样子,心中一阵刺痛,一时忍不住上前抱住了云筝:“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云筝本该推开他。 然而此刻,想到自从南下后,遇到的种种惊吓与委屈,心头积压的情绪再也压抑不住。 就放纵这么一回吧。 她红着眼眶想着,将头埋在他的肩膀上,泪水无声地滑落。 “云娘,我知道此次让你受委屈了。你放心,待我回家后,我会好好安抚我娘。” 刘文柏动作笨拙地轻拍了拍云筝的背,心下还有些不好意思,语气愈发温柔,“只是这几日,我怕是不能在这里陪你了,若你有急事,便派人去刘家村送信。这几日,你先在余大嫂家住下可好?” 云筝嗯了声,吸了两下鼻子,便生生咽下这次的委屈了。 -- “咦,云娘子,你怎么来了?” 余大嫂刚生灶做饭。 茅屋的烟囱上已经升起袅袅炊烟,一开门饭香味就飘了出来。 云筝眼睛通红,扶着门框颇为无奈地说:“我这几日能在您这儿住下吗?” “进来呗!你又不是头一回来我这里了。” 余大嫂看得出云筝心情不大好,把她拉了进来。 她环顾四周,连忙倒了一杯茶推到了云筝面前:“是不是出事了?” 云筝垂眸不语。 “难道是为着村里那些议论?”余大嫂一脸担忧。 云筝抬起脸,认真地问:“他们都说了什么……” “那些话你还是不要听的好,都是一些婆子嚼舌根——” 余大嫂迟疑着转移了话题。 云筝直接打断了她的话,说:“我知道那些话都很难听,但我就是不明白,平日他们缺什么我都会送去,什么吃的穿的用的,我若是有的话,哪一样没有给他们,可他们却因为这些闲言碎语就误会我,觉得我是青楼的妓……” “你也知道,这里毕竟是村子,都是一些没见过世面,大字不识的平民老百姓,自然是糊涂愚昧了些。” 云筝低垂眼尾,其实这些她都懂,就是觉得不甘心而已。 “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先顾好自己,嘴长在别人身上,他们想说什么,你又管不着,但自己的路可要看清些。” 云筝在心里默念着这句话。 良久,她的眼睛也逐渐变得清亮。 她抬起头,视线落在余大嫂身上:“余大嫂,多谢您,要不是您的话我也不会想通。” “想通了就好,就怕你犯轴。” 余大嫂微笑,缓缓起身问,“正好我去镇上买的一只老母鸡,刚杀完煮的鸡汤,给你端一碗?” 云筝面露赧色,“那我就不客气了……” “嗐,和我客气作甚。你现下这个态度才对,再烦恼的事一顿饭也是能解决得了的,不行咱就两顿!” 余大嫂爽朗笑了两声,便去了厨房。 第174章 生产 云筝喝完鸡汤,很快就去休息了。 因为害怕有歹人作恶,云筝暂住在了余大嫂的家里。 一转眼,过了好几日。 这段时间里,幸得余大嫂的悉心照料,云筝才得以从那些纷乱的思绪中逐渐走出,心情也逐渐平复。 刘文柏回家后,不到几日就出现在她这里了。 “你怎么过来了?”云筝惊讶问。 “我担心你,你现在有孕在身,怎么我也要好好照顾你才是。” 他语气认真而诚恳,让云筝有些动容。 然而,她并不想过多地依赖别人,尤其是刘文柏。 于是她微微摇头,轻声道:“你不用担心,我一个人可以照顾好自己。” 却没想到刘文柏的话引来了余大嫂。 “你们刚刚说什么?云娘子,你有孕了?” 余大嫂惊讶道。 云筝一直都有心隐瞒自己有孕的事,所以余大嫂在一直都不知晓此事。 却不料被刘文柏一语道破,如今这事情恐怕再也瞒不住了。 “大嫂,我……”云筝心中忐忑,犹豫着开口,她担心余大嫂会因为这件事而生气。 然而,余大嫂却并未责怪她,反而看着她,眼中闪烁着深深的笑意。 “怀孕本是喜事一桩,你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如今有个孩子陪你,日子也热闹些。” 余大嫂道,“你看我和你余大哥,这么多年无儿无女的,不知道多想要个孩子。你这好福气,我羡慕还来不及呢。” 余大嫂作为一个邻里对自己这么照顾。 云筝是打心底感激的。 察觉到自己失言的刘文柏,顿时面露尴尬,他望向云筝,眼中带着一丝歉意:“云娘,对不起,我并非有意……” “没事,这不怪你。” 刘文柏连忙说:“我娘这几日回她娘家了,估计不会过来找你的麻烦,我这些日子就暂时在你家待着,这些补品你拿着吃……” “这些都太贵重了。” 云筝有些为难地推拒。 刘文柏却执意将那些补品送到她怀中,温和地笑道:“云筝,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你务必收下。” 两人正推让间,云筝的肚子突然不争气地咕嘟咕嘟叫了起来,声音在寂静的空气中显得格外清晰。 刘文柏一听,顿时露出了一个明朗的笑容:“你饿了?” 本想要拒绝的云筝,看到刘文柏急匆匆跑去厨房说要给她下厨。 在一旁的余大嫂早已把刘文柏对云筝如此贴心备至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底。 “云娘子,我觉得这个刘夫子很是不错,大老远过来给你下厨,别的男人未必能做到这一步。” 余大嫂边说,边看向了在外面忙前忙后的刘文柏。 院子里桂花开得正盛,刘文柏正追着一只公鸡满院子地跑。 余大嫂见状,到底忍不住去了厨房帮忙。 余大嫂做饭了得,一来到院子里就迅速而熟练地揪住鸡的后脖颈。 刘文柏毕竟是个夫子,对于厨艺可谓是一窍不通。他那从未沾过阳春水的双手,正张罗着怎么杀鸡取血。 余大嫂的善良与热心,如同冬日里的一抹暖阳,让云筝的心头涌起一股暖流。 看着院子里一片和谐的景象,云筝的脸上洋溢着由衷的喜悦。 四季轮回,秋去冬来,转眼间已是白雪皑皑的冬季。 村庄被厚厚的积雪覆盖,银装素裹,宛如一幅美丽的画卷。而云筝的腹部,也在这寒冷的季节里,渐渐变得浑圆高隆起来。 今日她穿着一袭罗青色的袄裙,躺在院子上的长椅上,手中端着汤婆子,正喝着热茶。 刚从外面回来的刘文柏看到云筝在院子里如此悠哉悠哉地晒太阳。 他提着两只鱼进来,说:“今日怎么想着出来了?” “怎么又做鱼,我害喜不能吃鱼……” 云筝撑着腰从躺椅上起来。 她正要往刘文柏这里走去时,忽然腰肢一软,哎哟一声捂着肚子坐下。 头一次遇到这种场面的刘文柏,惊得手里的鱼掉在地上。 “云娘,你怎么了?” “我…我……可能是要生了。” 云筝忍着腹中疼痛,保持镇定地深吸了一口气,“快,你快去隔壁请余大嫂。” “是是是,我这就去。” 刘文柏缓了缓心神,走到云筝面前把她搀扶起来,去隔壁叫余大嫂。 余大嫂得知消息,立即让刘文柏去村头找接生婆。 那接生婆是村里唯一一个能给妇人接生的。 “妇人生产都是从鬼门关出来的,你速速回来,若是来迟了就不好生了。” 余大嫂认真地对刘文柏吩咐。 刘文柏十分听话,跑向了村头。 他奔到村头后直接找到了那家的接生婆子。 接生的婆子叫吴婆子。 她看到刘文柏来,下意识就要关门。 村里人人都知道刘文柏一介读书人被一个狐狸精给勾引得七荤八素的,现在有家不回,都说刘文柏不孝。 刘文柏还没来及说情况,吴婆子就要把门关上。 他见此赶紧撑住即将掩上的门说:“吴婆子,您先听我说一句……” 吴婆子黑沉下脸,冷扫向刘文柏:“你赶紧走开,我是不会和你去的,你娘那日在村子里闹得沸沸扬扬,谁要去沾上你们家的晦气。” “吴婆子,你别这样,不是晦气……” 刘文柏看她冷着面色一脸不悦,强行把吴婆子抱起,就要带她去。 “欸欸欸,你这人怎么回事!” 吴婆子推搡开他,“读书人哪有像你这么野蛮的,总得讲道理吧!” “事急从权,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刘文柏此刻也顾不上那么多,直接扛着吴婆子就往外跑。 待他疾步赶到那青瓦小院前,还未进门,便远远听到屋内传来一阵阵的凄厉叫声。 那是云筝痛苦生产时的呻吟,声声入耳,犹如利刃刺入他的心扉。 他心急如焚,一把拉住吴婆子的手臂,几乎是拖拽着她进了院子。 吴婆子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有些措手不及,但看到屋内那如火如荼的生产场景,她心中的不满也瞬间烟消云散。 到底是人命关天! 她快步走到床边,看着云筝那张因痛苦而扭曲的脸庞,心中一阵怜惜,“好了好了,没事了,小娘子,你放轻松,听我的指令便是。” 她轻声安抚着,让云筝将双腿打开,开始协助她生产。 旁边的余大嫂见状,也急忙端着热水走了过来。她满脸都是汗水,显然也是累得够呛。 余光见刘文柏还在屋里杵着,余大嫂将他推出屋里:“你是读书人,又是男子,可不好待在产房,免得血腥气重,冲撞了你。” “无妨,让我陪着云娘……” “有妨,有妨!”余大嫂横着眉头,不由分说:“你去外头等,屋里有我们照顾着呢!” 见余大嫂这般坚持,刘文柏只好出了屋子。 只是临走前,还不忘朝着床榻位置喊了声:“云娘你别怕,我就在外头守着你。” 余大嫂见这男子有情有义的,心里也替云筝高兴。 又听得床榻间传来的痛苦声,她连忙打起精神,快步回到床边忙活。 一时间,整个屋子里弥漫着紧张而凝重的气氛,每个人的心都被云筝的呻吟声紧紧揪住。 “云娘子,你撑住,再加把劲!!” “快了快了,你再深吸口气。” “孩子的头出来了!云娘子,再坚持坚持!” 产房里血腥气浓,时间好似都变得漫长而煎熬。 “呜哇——” 直到天昏暗时,传出一声婴儿的啼哭声。 吴婆子大喜过望,擦着脸上的汗道:“孩子落地了!” 第175章 你可愿娶我为妻? 屋外的刘文柏听到屋内的动静,喜笑颜开,忙得跑入屋内去瞧。 此刻躺在床上的云筝脸色煞白,不过还没闭上眼,只是嘴里呐呐喊着孩子:“我要见孩子……” “恭喜娘子,是个很漂亮的男孩儿呢。” 吴婆子抱着襁褓中的婴儿来到了床边,朝她递过来。 云筝目睹那孩子的刹那,眼中泪光闪烁,连连点头,声音微弱却坚定:“好,好……” 随后,她便没了力气昏过去了。 吴婆子到底是村里有名的妇科圣手,眼疾手快地取出一根银针,准确地刺入云筝的穴位,为她吊住了一线生机。 - 当云筝再次睁开眼睛时,她的床侧多了一个小小的生命—— 一个被襁褓紧紧包裹的婴孩。 那看似孱弱的小小婴孩,中气倒是十足,哭声清脆嘹亮。 “乖乖,别哭了。” 云筝小心翼翼地抱起孩子,哄了半晌,孩子终于不再继续哭了。 就在这时,刘文柏端着刚熬好的药走了进来。他看到云筝已经醒来,脸上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云娘,你终于醒了!” 自从云筝昏迷之后,就已经静静地躺了一天一夜。 “你刚醒来,身体还很虚弱,先吃碗补药吧。” 刘文柏将药递给云筝,自己伸手抱起孩子。 可云筝什么药都不想吃,只想盯着孩子。 刘文柏无可奈何之下,只能在旁等待着。 差不多等到孩子睡着了,云筝这才端起补药慢慢吃了起来。 忽然,她抬头看向刘文柏:“先生,你读过书,不如给他取个名字吧?” “我给他取?”刘文柏惊诧:“你是孩子的母亲,九死一生把他生下来,该是你取来才是。” 云筝朝他微微一笑,乌眸明媚:“这些时日若不是你照顾我们母子,我哪有如今的安稳。先生,你对我和孩子恩重如山,这孩子的名字由你来取,很合适。” 刘文柏迟疑了会儿,才道:“既然冬日大雪时出生,不如就叫雪生。” 云筝抬起眸,口中呢喃着:“雪生,雪生……” 再看一旁熟睡的小家伙,皮肤雪白透粉,一看就是随了他娘亲的好容色。 “嗯,这个名字很好。” 云筝满是慈爱地俯身,吻了吻孩子的脸蛋,又朝刘文柏感激笑道:“多谢先生赐名,日后这孩子便叫雪生了。” 大雪落,万物生。 在这个严寒冬日里,新生命的到来让冬季都变得不那么寒冷了。 转瞬间,便是万物复苏的春季。 大地换上了新装,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云筝也出了月子,抱着怀中的孩子,在院子里悠闲地漫步。 小家伙在她的怀里安静地睡着,那甜美的睡颜让她的心头充满了满足和温暖。 好不容易将孩子哄睡后,云筝抱着他走进了屋内。 刚踏入门槛,只见刘文柏不知何时已悄然站在了她的身前。 刘文柏的眼神中透着一丝柔和,压低声音对云筝说道:“孩子给我抱吧,你去歇歇。” 云筝没有犹豫,轻轻地将孩子递给了刘文柏。 刘文柏小心翼翼地接过孩子,低头看着孩子那稚嫩的脸庞,眼中满是慈爱。 又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香包,递给了云筝。 云筝看到这个香包,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这是……” “送你的,我从学堂散课后,发现街上的小贩在卖这些,想着你会喜欢,所以买了下来送给你。” 刘文柏很高兴的说道。 云筝听到这番话,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她惊喜地接过礼物:“你对我真好,先生。” 刘文柏温柔地笑着,又提议道:“时间过得真快,孩子已经满月了。我想张罗着村民一起办个满月酒,你觉得如何?” 云筝自然乐意。 她笑着说:“当然好。” 刘文柏轻笑,又低头挠了挠孩子粉嫩的小脸蛋,逗弄着说道:“小家伙,你说好不好啊?” 孩子仿佛听懂了他的话,攥着粉拳,在襁褓中咯咯地笑了起来。 整个房间充满了欢声笑语,温暖而幸福。 -- 那些村民虽然先前对云筝有些偏见,但在刘文柏和余嫂子的张罗下,还是来参加了满月宴。 云筝正在屋内忙着更衣,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宾客。 余大嫂抱着小雪生,轻轻摇晃着,坐在一旁,她的嘴角带着温和的笑意,轻声向云筝说道:“云筝啊,我一直觉得刘夫子是个心地善良的好人。他对你,还有咱们雪生,都是那么好。你还记得你生产那天吗?是刘夫子把吴婆子绑到你家门口的。” “吴婆子亲眼见到你生产的艰辛。这才出手帮你接产,后来刘夫子又拿着重金贵礼去道谢,还有你怀孕时嗜酸,也是他从镇子上给你买了酸杏,酸干……” “……” 余大嫂噼里啪啦的念了一堆刘文柏的好。 云筝听着余大嫂的叙述,心中也知道,自己能够顺利度过那段艰难的时光,多亏了刘文柏的帮助。 如今,这份恩情也该报答了。 原先只说让刘文柏与她假扮夫妻,可这对刘文柏实在不公平,难道他真的什么都不图,就想无私帮自己?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人。 “刘夫子都把喜欢二字写脸上了,云娘子难道真的看不出吗?” 余大嫂在身侧轻飘飘说道。 云筝又不是那种未经人事的豆蔻少女,何况刘文柏对她的温柔和体贴,实在太过明显。 只是她先前在侯府的经历,叫她实在不敢再轻易相信男人,更别提把心交给男人了。 可经过这大半年的相处,她心头的疑窦和顾虑,也渐渐被刘文柏给打动,寒冰般融化。 或许,她也该勇敢一回,追逐属于自己的那一份平等的好姻缘。 此时,刘文柏走了进来,他刚刚招待完宾客,渴得不行,接连倒了两杯茶水。 看着他大口大口地喝着水,喉结上下滚动,云筝哭笑不得。 待他喝完,她走到刘文柏的身后,声音轻柔:“等会儿宾客散了,我有话对你说。” 刘文柏转过身来,看着她,脸上露出一丝疑惑。 迟疑了一下,然后擦了擦嘴角的水渍,点了点头,“好。” 张罗了十几桌的佳肴,每一道菜都出自清水镇上赫赫有名的酒楼,由镇上最出色的厨子亲自掌勺。 这一桌桌丰盛的饭菜让大家都吃的尽兴。 在这场满月宴中,云筝的形象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之前,村民们对她的印象还停留在那些捕风捉影的传闻中,认为她是个不检点的狐媚子。然而,日久见人心,大家亲眼看到了云筝的为人处世,感受到了她的真诚和善良,渐渐也都接纳了她。 刘文柏被几个村民拉住,想要借此机会好好灌他几杯酒。 云筝则被一群热情的妇人围了起来,她们好奇地询问着雪生的身世,想要弄清楚这个可爱的小家伙到底是谁的骨肉。 是不是刘文柏的。 云筝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只得转移话题错开。 刘文柏被灌的酩酊大醉,他从椅子上起来时整个人都站不直,踉跄着被云筝搀扶到了屋内。 宾客散去,云筝把孩子交给了余大嫂和余大哥照顾。 她关上门后,给刘文柏倒了杯醒酒茶,“你酒量一般,如何喝了这么多。” 刘文柏醉醺醺的,双颊泛着酡红,笑道:“高兴,高兴嘛。” 云筝无奈,摇了摇头,又给他打来一盆水擦脸。 等到刘文柏稍微清醒了些,他问:“云娘,你不是有话对我说吗?” 云筝收拾茶杯的动作一顿。 迟疑了许久,她才鼓起勇气般,走向刘文柏。 “先生,我……” 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怕惊扰了这夜的静谧,她红着脸,咬唇道:“先生,你可愿娶我为妻?” 第176章 好事将近 原本还有些醉醺醺的刘文柏,被这句突如其来的话语猛然惊醒。 他急忙抬起眼,目光灼灼地落在云筝身上,喉头滚动,似乎连吞咽都变得艰难。 云筝目光如星辰般璀璨,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刘文柏。 “不是假扮夫妻,是真正的做夫妻。先生,你可愿意?” 刘文柏瞪大了双眼,满脸的不敢置信。 他从未敢奢望过能与云筝共度一生,只希望能默默地守护在她身边,为她遮风挡雨足矣。 “云娘,你……你是不是吃酒吃多了?” 刘文柏结结巴巴地说道,心中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难道先生不愿意?”云筝蹙眉,“我知道,我已非黄花闺女,又无依无靠,还带着个孩子,的确是配不得你……” “不,不是!” 刘文柏忙坐起身,一脸坚定:“云娘,你莫要妄自菲薄,你这样好,是我配不上你。” 云筝讶然。 心下泛起一阵酸涩,她这样的人,也能称得上好么? 原来……被人平等的珍视与爱护,竟是这般的滋味。 她恍惚着,刘文柏小心翼翼的说道:“你再考虑考虑,你我已经假扮夫妻了,这样一直扮下去,也并非不可……” “先生,我不想与你再假扮夫妻骗人了,我想和你做白头偕老的真夫妻。” 刘文柏打了个冷颤,不知道是被一股子寒气给吓得,还是被云筝这番话给惊得。 脑子终于清醒了,刘文柏深吸了一口气,盯着她说:“你是认真的?” 云筝点头,“自然。” “你不后悔?” “只要你待我和孩子好,我不后悔。” 闻言,刘文柏心下一片滚烫。 许是酒精作用,他也顾不上平时那些男女授受不亲的规矩礼数,情难自禁地起身,抱住了她。 “云娘,你放心。” 昏暗的烛火飘忽不定,刘文柏抱着她,一张清秀俊脸涨得通红:“你愿意嫁给我,我一定不会让你受委屈,一定会给你最好的。” “我信你,先生。” 云筝眼内带着温柔的笑意,柔声道。 “不过,我们什么时候结亲?” 成亲是一件大事。 云筝和刘文柏选了好几日,又找了个算命的道士算过,这才挑了个良辰吉日。 选好日子后,紧锣密鼓地操办起来了。 祥云绣坊。 云筝最近新推出的一批绣品,因为新颖,做工精细,立即引来了众多千金小姐们的哄抢。 她们纷纷围上前来,在云筝面前热络地交谈着。 “芸娘,这个我也好喜欢,能不能给我看看?” 一位身着粉色罗裙的小姐伸手指向一件绣着精致花鸟的绣品,眼中满是期待。 “芸娘,你觉得这身搭配如何?我想穿这套去参加下个月的诗会。”另一位身着翠绿长裙的小姐则拿起一件绣着蝴蝶的绣裙,在云筝面前展示着。 “芸娘,给我留一件吧!我每次来绣坊都只挑你的绣品,看在我次次都买的份上,便宜一些可好?”一位常客小姐拉着云筝的衣袖,撒娇道。 云筝微笑着应对着这些热情的小姐们,“你们别抢,都有的,便是缺了货,我也会抓紧绣。” 这时,一旁的刘文柏也走了过来,他笑着对众人说:“过段日子我们就要成亲了,诸位若是有空,欢迎来捧场!” 他的话音刚落,便引起了一阵惊叹和祝福声。 “哇,恭喜恭喜啊。” “芸娘貌美如花,刘夫子一表人才,当真是天造一对,地设一双!” “到时候我一定去捧场,沾沾你们的喜气。” 一群人包围着云筝和刘文柏喜气洋洋的祝福着新婚时。 突然,一双粗糙的手从人群中猛地撕开一道口子:“你们不能成亲!我坚决不同意!” 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得一愣,纷纷转头望去。 只见一位身着粗布衣裳的妇人,满脸愤怒地冲了出来。“文柏,你马上跟娘回去!你怎么能跟这种来路不明的女人混在一起,难道你就不怕给我们老刘家丢脸吗?”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两人的事情早已在小镇上传得沸沸扬扬。 她口中的“来路不明的女人”,自然是指的云筝。 刘大娘一直对云筝心生不满,在她看来,云筝虽然绣技精湛,但终究是个来历不明的外乡人,哪里配得上她的宝贝儿子刘文柏。 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云筝生得美貌绝色不说,还踏实能干,也是枚贤内助。 而刘文柏除了一肚子的学问,至今还是个秀才,算起来是高攀了云筝的。 “刘大娘,人小两口如此亲密,你何必在这里横插一脚。” “是啊是啊,刘大娘你这样做事,以后传出去刘夫子还怎么在学堂教书育人,难道都和你拜高踩低,教那些学子怎么去攀高枝,这可不行的!” “……” 刘大娘无理取闹的大喊:“我是他娘,我就是不认这个狐狸精,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怎么可能娶进家门,就是青楼的娼妓也比她要好上百倍千倍。” 刘大娘此刻怒火高涨,被一群人呵斥,她心里不平衡,再加上丢了面子更要找回场子,于是大放厥词道。 这样难听的话,搁在谁身上连隔夜饭都要吐出来的。 刘大娘如此羞辱云筝,云筝却没说话。 众人心里都跟明镜一般。 知道刘大娘气急败坏到拿她和娼妓类比。 可云筝又不差,要真比起来,连他儿子都能甩个十万八千里。 众人也不像大半年前随便几句话就被带偏了。 都清楚刘大娘是什么品行。 云筝正遭受着刘大娘恼羞成怒的骂声时,几个小姐已经开始为云筝说话。 吵嚷中,刘文柏深吸一口气,大步上前,“娘,你别再胡闹了!” 第177章 大闹绣坊 幸好刘文柏不是个耳根子软的,关键时候没有全听他娘的话。 云筝一言不发,方才还紧紧抓住了裙摆,大概是害怕刘文柏会因为他娘的话而抛弃她。 这才松了口气,悄悄松开了裙摆。 刘文柏坚持这么久,怎么可能因为刘大娘的不同意便放弃云筝? “芸娘,你别怕。” 他顺势抓住了云筝的手,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 绣坊里,众人看两人情比金坚,而执意要棒打鸳鸯的刘大娘此刻是非不分的模样和泼妇一般,窃窃私语的声音越来越大。 “她难不成真想断送自己儿子的幸福?” “是啊,他儿子好不容易娶到心爱的女子,芸娘又是个妙人儿,她的苏绣现在无人能敌,两人情比金坚还育有一子,你有什么不满足的?” “婆说婆有理,公说公有理,可于情于理刘大娘都不占,上回去村里大闹说小娘子不如娼妓,还说她是个狐狸精给自己儿子灌了迷魂汤,那些话一个比一个难听,虽说是从外头来咱们镇上避难的,但也不该遭受这样的非议吧!” “就是!芸娘也是够惨的,自从沾惹上这个刘大娘,成天就来闹,她在家享受齐人之乐不好吗,好端端的日子不过,偏给自己找不快。” “……” 难听的话此起彼伏汹涌地朝刘大娘而来。 刘大娘脸色愈来愈难看,她怒吼:“你们这些有眼无珠的人,懂什么!我儿子,他是要步入仕途,将来有望入官为宰相的!我为他精心谋划,这叫做纵横捭阖,你们懂不懂!” 云筝身旁的刘文柏看着她那歇斯底里的模样,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娘,你跟我回家!” 他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于是连忙走上前,拉着她就要离开绣坊。 然而,刘大娘却像是被点燃的爆竹一般,根本不听劝解,她挣扎着,怒目圆睁,声嘶力竭地喊道:“我不走!我儿子要娶这样的女人,我怎么可能放心!” 说着,她直接就坐在地上,撒泼耍赖。 周围的人们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有的同情,有的嘲笑,有的则是冷漠地旁观。 云筝柳眉轻皱,想了又想,还是上前一步。 “刘伯母,我知您看不上我,不过我还是要说一句。” 她的视线落向刘大娘:“您是真为文柏着想,还是为了您的面子着想?” “你……你说什么?我怀胎十月,养他长大……不是为了他好,还能为了谁?” 云筝深吸一口气,用沉稳的语气说道:“我如今也为人母,倘若我的孩子将来在科举中有所成就,我会尊重他的选择,而不是将我的意愿强加于他,让他感到难堪。” “您今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下他的面子,岂不是逼得他以后受人耻笑?” “还是您觉得无法再控制自己的孩子,于是就大闹特闹,想要毁了你儿子的清誉!” “况且你儿子如今已经是个秀才,你不谨言慎行让他官途高升,反倒说出一些狂悖之话,只会叫他日后的仕途坎坷,这就是你口中的为他好。” 这一番质问,句句铿锵有力,仿佛戳中了刘大娘的心虚之处。 “你、你……你!” 刘大娘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云筝结结巴巴的组不成一句话。 刘文柏也铁青着面色,硬着头皮看向刘大娘:“娘,儿子一向敬您,爱您,可您为何一而再再三,总是不肯遵循儿子的心意。” “这大半年来,芸娘每回见您都客客气气,每月还自掏腰包给您买补品、裁新衣衫,常常劝着儿子,为人母者极为不易,让儿子好好孝顺您……可您呢,一见到芸娘不是恶语相向,便是撒泼打滚,四处侮辱她的名声……娘,您为何变成了这样?” 刘文柏深知云筝已经极力包容他的母亲,自己身为男人,若再护不住自己未来的妻子,那简直不配为男人。 “娘,今日我把话放在这了,您要是再继续闹我结亲的事,我就与您分家!” 分家!? 刘大娘霎时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柏儿,你说什么?” “我说,您若是再闹,我就……与您分家。” 这一句话,如同晴天霹雳,瞬间让刘大娘那嚣张跋扈的气焰消弭于无形。 趁着她愣怔,绣坊活计很快将刘大娘带走了。 随着刘大娘的离去,原本喧闹的绣坊瞬间变得安静下来,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几分。 然而,这一切并没有影响到云筝成亲的造势。反而,随着她绣品的名声越来越响亮,在苏州一干贵妇小姐们的认可度也越来越高 云筝的绣艺,虽不能比肩那些名师巧匠的精湛技艺,但她的作品却独树一帜,别有一番风味,很受欢迎。 自从刘大娘那日在绣坊大闹之后,许是真的担心刘文柏和她分家,之后她再也没来闹过。 而随着婚期将至,村里到处都在传着芸娘和刘文柏成亲的事,祝福的人也越来越多。 第178章 你这方帕子是哪来的? 千里之外的京城,勇威侯府。 经过半年来苦心孤诣,陆行舟好不容易摘掉了纨绔子弟的这顶帽子,为了讨得父亲欢心一再立功。 终于,勇威候开恩,允许他走出府门,重获自由,并重新赐予他官职,让他再次肩负起家族的重任。 然而,陆行舟却提出了一个震惊所有人的请求——他要与赵家解绑,与赵明月和离。 赵明月得知后,如同被雷击中,她愤怒地大闹,甚至跑回赵家求助。赵家也立即出动,试图劝和。 赵明月更是日日温柔如水,试图用柔情打动陆行舟的心。 奈何陆行舟无动于衷,任凭赵明月如何努力,始终没有半点回心转意的迹象。 在他再三的坚持下,勇威候不得不同意—— 毕竟强扭的瓜不甜,何必为了一桩婚事,和亲儿子生出嫌隙。 何况赵明月此人,骄纵跋扈,任性恶毒,先前就已坑害了九姨娘,倘若继续由她待在侯府,和儿子成为一对两看相厌的怨偶不说,没准还会继续祸乱整个侯府,致使家宅不宁。 于是便同意了陆行舟的请求。 半年前,勇威候未发作是看在大理寺卿的面子上,如今他病愈后在朝堂内逐渐拉拢势力,已经恢复了地位和声望,不必再依附于大理寺卿这个亲家。 没了利益牵绊,自然可以舍弃掉赵家这枚棋子。 经过一番波折,陆行舟顺利与赵明月和离。 和离之后,他一门心思都放在公务之上。 春节刚过,他就得二皇子的赏识,奉命去往苏州调查一件丝绸走私案。 …… 临近刘文柏和云筝大婚时,云筝做了一场梦。 梦中,她回到了那个曾经的勇威侯府,那些尘封已久的记忆如同被打开的闸门,汹涌而来。 特别是那个身影,三少爷陆行舟。 他像是一个无法抹去的梦魇,深深烙印在她的心底,让她每每想起都感到一阵心悸。 “不……不要……” 云筝在梦中低呼,声音带着一丝惊恐与无助。 突然间,天空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雷鸣,仿佛是上天的警示。 云筝猛地从床上坐起,脸色苍白,额头上布满了冷汗,久久无法平静。 过了许久,她轻拍着胸脯,试图安抚自己那颗狂跳不已的心。 不会出事的,她一定会如约成亲,过上平凡幸福的小日子。 - 阳春三月,江南苏州,绿柳如烟。 刚下船的陆行舟从船舱内走出,他的视线越过星星点点的灯火,投向了那个依水而建的城镇。 夜色中,街道上的人影熙熙攘攘,栈桥错落有致,划船的渔民和劳作的百姓在夜色中忙碌着,构成了一幅宁静而繁忙的画卷。 鬼使神差的,他想到了那个娇怯乖顺的小娘子。 云筝的家乡,正是这苏州城。 两个月前,他被调派到苏州查办丝绸走私案时,便怀揣着一份私心。 距离上次他派人来苏州调查云筝的下落,已经过去了一年,他依旧没有得到任何关于云筝的消息。 陆行舟一次次告诉自己放弃,可一旦苏州发生一点风吹草动,他还是忍不住去关注。 他深吸一口气,将思绪拉回现实。 刚到岸上,早已等候多时的苏州知府便上前迎接。 “陆大人,您不远千里来我们苏州,真是辛苦了,我备了一桌宴席请您前去,让大人好好休整几日,养精蓄锐再调查也不迟。” 钱大人满脸堆满殷勤的笑容。 在官场上通常都是如此,圆滑处事,收敛锋芒。 “钱大人不必费心,我此番到苏州是为了丝绸走私案,此案涉及苏州官员,若要彻查起来,就连钱大人都要牵连其中。” 陆行舟掀起眼眸,语气沉稳道。 钱大人笑意褪去,这是不想和他结交的意思啊。 “如今丝绸案迫在眉睫,还望钱大人调出案卷,待我细细查过再出去用饭,否则无法向上头交代。” 陆行舟明面上说是无法和上面交差,实际上是苏州局势复杂难辨,他恐深陷丝绸案中难以脱身。 毕竟牵连甚广,若办事不利,他自身恐怕也会被罢官贬谪。 陆行舟言罢,便迈步走在了前面。 钱大人跟在后面,双手负于身后,仰头挺胸,甚是自傲:“哼,若不是仗着勇威候位高权重,他有何颜面如此嚣张!” 陆行舟来到府衙后,便开始通宵达旦地埋头于繁杂的卷案之中。 除了审理丝绸案走私的案卷之外,便是走街串巷,探听胡人之间丝绸经济的消息,以期探出走私内情。 夜里,陆行舟等人暂居在钱大人的府邸。 毕竟他们一行人秘密前往姑苏,就是为了不打草惊蛇。如若声势浩大地住在驿站,必然会引起各方关注,这对陆行舟彻查走私案极为不利。 钱大人虽然厌恶陆行舟的傲慢,但也只是敢怒不敢言。 但回到家中,却忍不住在妻女面前埋怨。 “一个纨绔子弟,不过是个小署令,仗着他爹是侯爷,竟敢让我们府衙听他调遣,任其驱使。府衙里那么多案件还有冤情要审,全都听他一个人的,那我们知州还怎么为百姓平冤?” 钱大人越说越气愤。 “父亲,您先喝口水消消气。” 钱沐晴看了一眼厢房,把端盘上的茶盏轻轻放下:“不如我去会一会这位陆大人。” “你去干什么?”钱大人出声阻拦。 钱沐晴一脸认真道:“爹,我这也是为了您好,您就让女儿去探探情况吧。” 钱大人还想多说,钱夫人凑到他的耳边,咕哝道:“听说这位陆大人,先前那个妻子已经休了,如今院里一个女人都没有呢。” 钱大人怔了下,而后明白了。 再看自家女儿豆蔻年华,花容月貌,不禁喜笑颜开,也不再阻拦,挥手让钱沐晴去了。 一入衙门后院厢房,钱沐晴就被陆行舟那气势非凡、俊朗如尘的气质所深深吸引,尤其是那张不俗的面容,更是令人心动不已。 当她得知这位远道而来的陆少爷,其原配妻子已被休回家中的消息后,她不禁钦慕上前:“陆大人,这是我特意熬制的绿豆粥,可以帮助您消暑解乏。” 然而,陆行舟却只是背过身去,手持书卷并未予以回应。 见他对自己不理不睬,钱沐晴轻轻咳嗽了一声,道:“我爹爹作为知州的百姓官,公务繁忙,责任重大。此次您前来,本该好好招待配合,但府衙内堆积如山的案卷还需要他逐一审理......” 说话间,钱沐晴见陆行舟额上似有淡淡汗意,忙从袖中掏出一块绣帕,递了上前,“您擦擦汗吧,姑苏这边的天气变化无常,时而炎热,时而凉爽。” 一阵女儿家的甜香袭来。 陆行舟眉头一皱,下意识想躲开。 只是眼角余光瞥过那绣帕时,猛然一顿。 那绣帕上的花样,针脚和绣艺与九姨娘如出一辙。 他突然抓住了钱沐晴的手腕,沉声道:“你这方帕子是哪来的?” 第179章 好久不见,小娘 钱沐晴慌张失措地抽出手,忙说:“这是我们苏州城内一家绣坊的绣娘做的。” “绣娘?” 陆行舟心口猛地一跳,又问,“哪家绣坊,她姓甚名谁,年岁几何,何方人士?” “陆大人,您捏疼小女子了。”钱沐晴咬了咬唇。 陆行舟眉头皱起,松开她的手,“冒犯了。” 钱沐晴揉了揉被捏痛的手腕,如实答了,“芸娘是祥云绣坊的当家绣娘,她做的苏绣技艺精湛,样式也新奇,很是受欢迎……小女子的帕子都是让丫鬟出门买的,倒是没见过她,只听说她年岁不大,是个外地来的小寡妇。” 年岁不大,外地来的小寡妇? 陆行舟略作思忖,又仔细看了看那块绣帕。 这绣帕和九姨娘从前送他的,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陆行舟手微颤了两下,心口跳动得异常快。 他就知道她不会这么轻易的死! 他已经按捺不住兴奋想要去见见这个芸娘。 如今好不容易恢复官职,摆脱了赵家的桎梏,就算是掘地三尺,他也要把云筝找出来。 想到此处,陆行舟的面庞在烛火的映照下明暗交替。 钱沐晴见他神色变幻莫测,难以猜透他的心思,只得轻咬嘴唇,小声说道:“我只是想让我爹爹好过一些,别那么辛苦……” “你父亲是嫌我调派了大量人手去查清走私案一事?” 钱沐晴沉默不语。 陆行舟轻笑一声:“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必遮掩。” 或许是因为找到了九姨娘的线索,他心情好了许多:“这几日我会少调用官府的人,你回去告诉你爹爹,不必发愁了。” 钱沐晴惊讶地叫道:“真的?” “骗你作何,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钱沐晴本以为陆行舟是个不好相与的人,没想到他如此平易近人。 不过钱沐晴也不敢再对陆行舟有什么非分之想,刚才已经把她吓得够呛,虽说长了一副俊朗非凡的容貌,可行事却如此冲动,半点不知怜香惜玉。 钱沐晴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妥,于是离开了这里。 -- 云筝和刘文柏本想找家绣坊,用苏绣技艺做一身婚服。 为了找到合适的,他俩把姑苏都逛了个遍。 无巧不成书,还真有一家绸缎庄卖苏绣婚服。 云筝想去看看,如果合适就直接买下来,不合适就自己做。 “恭喜啊,小娘子要成婚啦!” 云筝和刘文柏一进去,就有客人迎面走来说道。 刘文柏心里高兴,嘴角的笑意已经止不住了,“多谢多谢。” 云筝笑而不语,挽着他的胳膊,在一匹绸缎前停下。 这些未裁剪的绸缎颜色颇为鲜艳,云筝摸了摸布料,看向刘文柏:“这些布匹都是用上好的镶丝金线勾出来的。” “你喜欢?若是喜欢便买下。” 刘文柏扫了两眼身侧的云筝,搂住了她的肩膀,轻展笑颜道。 云筝愣了一下:“还是算了吧,这种质地的丝绸最难裁剪,又费布料又费钱,制作难度太大,换一匹看看吧。” “你现在可是姑苏第一绣娘,就应该在大婚当日穿得气派一些。” 云筝挖了他一眼,颇为无奈:“我虽想过利用成亲给自己造势,把我的绣品推广出去,只是……毕竟是我的婚事,我也得为自己考虑考虑啊,若只是为了赚钱和名利,那我还嫁给你作甚?” 刘文柏一怔,没想到云筝会说出这番话。 云筝双手圈住了他的胳膊,亲昵地靠近:“等到我们……” 话还没说完,旁边又传来一声:“恭喜恭喜!” 又是特意来祝贺的。 两人无比恩爱的一幕煞羡旁人,引得无数人投来艳羡的目光。 云筝不在乎那些人的眼光,继续道:“等我们带着雪生把家业做大,到时候就搬出村里,去镇上买套大宅子如何?” “自然好。”刘文柏宠溺笑道:“娶妻娶贤,我能遇到你这么好的贤妻,真是三生有幸。” 未婚夫妻俩畅想着日后的美好生活,有说有笑,你侬我侬。 在昏暗的角落,陆行舟的目光如炬,紧紧锁定着远处的画面,手中的丝绸都被攥紧了。 鬓角突突地跳动着,他青筋暴起,试图压抑怒火,死死瞪着远处的一幕妒火中烧。 没想到九姨娘躲在苏州后改名换姓,还在短短一年之内,便寻了新的男人。 那个曾经在自家身下婉转承欢的女子,此刻却依偎在另一个男人的怀里, 她难不成早已忘记在侯府的种种过往了? 陆行舟心中的怒火如同狂风骤雨般猛烈,几乎要将他吞噬。 不过他极力压抑了下来,没有祸及整个绸缎庄。 - 云筝忽而瞥到了另一匹布,那布匹丝绸质地极为稠密,在手中沙沙作响,摸起来十分顺滑。 她嘴角微勾,朝旁边的刘文柏看去:“你觉得怎么样?” “这是软烟缎吗?摸起来有些软。” “是,软烟缎勾出的线,虽说品相差了一些,可若是配上苏绣的凤凰花样应该是最美的。” 云筝嘴角溢出笑容。 见云筝喜欢,刘文柏直接叫来人:“把这料子制成的成衣拿出来,让我家夫人试一下。” “夫人?” 云筝还是头一回听刘文柏这样叫自己。 虽说他们还没成婚,可已经如胶似漆,但这样的称呼仍是叫她双颊不禁发烫,面染红霞。 “小娘子果然慧眼识珠,这是我们刚用软烟缎做出的一款婚服,不过上面还没有绣上纹样,若是……” 云筝掀起眼皮,摆手:“不必,我就要这件,纹样我自己便可以绣。” 店铺绣娘恭敬颔首,轻声说道:“那小娘子随我来。” 说罢,她便引着云筝来到了试衣的地方,这是一个用屏风单独隔出来的小屋子。 云筝进去之后,顺手将门关紧。 她慢慢地脱去一层厚重的外衫,随着一件件衣衫剥落,细腻白皙的肌肤也逐渐裸露在空气之中。 云筝深吸一口气,开始穿上喜服,刚刚披上外衫,突然间一股沁人的凉意从后脖颈袭来。 脖颈一阵酥麻,她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几步,却紧贴到了一个坚硬的胸膛之上。 下一刻,一只温热的大手捂住了云筝的嘴。 云筝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起来,心跳也愈发剧烈。 难道遇到什么登徒浪子了不成? 正当心中暗自揣测之际,耳畔却传来一道无比熟悉的低沉嗓音。 “好久不见啊,小娘。” 第180章 给你做外室? 云筝一阵恍惚。 这个久违的称呼,好似已经是上辈子的事。 待意识到身后之人是谁,她不禁缩了缩脖颈,哆哆嗦嗦地移开视线,这才看到背后站在阴暗处的陆行舟。 云筝大惊失色,起身欲跑,门却被一只大手抵住。 她连连后退几步,陆行舟却步步紧逼,将她堵在墙角处上下打量,目光隐隐掠过圆润的肩膀,眼睛也红了。 “那个男人是谁?” 听着这一声质问,云筝又接连后退,直至被逼到墙角。 “公子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口中的那个女人。” 云筝话刚说完,就被陆行舟扯掉了衣服。 他仿若癫狂,不断撕扯着云筝的衣物,甚至不顾形象地吻上她的唇。 云筝无力反抗,只能捶打他的胸口,怒斥他的行为。 然而,这些并没有让男人停下,他的吻愈发激烈,毫不示弱,将云筝按在墙上,仿佛要将她吞噬。 男人的偏执让云筝也燃起了怒火,她坚决地怒喝:“这里是苏州,公子如此行事,难道不怕我报官吗?” “小娘或许不知,半年来我已升任署令,负责调查苏州丝绸走私一案,早已不是当年的纨绔子弟了。” 他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亮,似乎在等待云筝的夸赞。 “我不是你口中的人,你误会了,大人……请你放过我……” 云筝的话还没说完,男人的手便开始在她身上游走,盘在腰间的手仿佛要将她揉碎。 被扯开的肩膀,婚服半垂半落,露出圆润的肩膀,上面红色的月牙形状的胎记格外显眼。 云筝急忙拉起衣摆,却被陆行舟抓住了手:“小娘的身体我再熟悉不过了,胎记在此,小娘还不想承认吗?” 云筝的话戛然而止,她的眼中闪烁着泪花,想要推开他的动作更加激烈。 “装不下去了?”陆行舟嗤笑一声,再次俯身,吻住了她的唇。 云筝咬着嘴唇,双手狠狠地在陆行舟的后背上抓挠。 指甲划出的血肉留在了她的指甲缝里,看着他痛苦地皱起眉头,云筝却没有丝毫的悔意,心中的怒火愈发强烈。 这是她的报复,如熊熊烈火。 见她这般剧烈的反抗,陆行舟心下一痛,手上的动作也不仅更狠了。 “去年那一晚,你在我身下可乖巧得很,怎么如今装出这副贞洁烈女的模样?怎么,难道为外头那个野男人守贞?” 他的话语刺耳而刻薄,云筝心如刀绞。 时隔一年,这男人依旧这般蛮横霸道。 想到外头刘文柏还在等着她,而自己却被陆行舟这个混账侮辱着,云筝眼角不禁湿润,咬牙道:“他是我即将成婚的夫君,真要说野男人,你才是野男人!” “呵,夫君?” 陆行舟冷笑一声,见她这个时候还护着其他男人,大掌不禁狠狠掐了一把她的腰:“你的男人,只能是我!” 云筝闷哼一声,刚想出声便被薄唇堵住,竟是连一声也喊不出。 他用力按住云筝的肩膀,愈发深入这个吻。 这半年来,云筝早已忘却了曾与陆行舟在侯府的惊险刺激,那些回忆也都被她抛诸脑后。 云筝许久未曾有过这般世俗的欲望,可很快她便如被泼了一盆冷水般清醒过来。 她不能。 不能对不起刘文柏。 如今他们已是即将成婚的恩爱夫妻。 她已经自由了,再也不想回到过去那个被禁锢的自己。 云筝咬紧牙关,奋力推开身上的陆行舟,怒喝:“你放过我好不好?我如今已有了新生活,你也看到我即将成亲了。” “求你不要再打扰我的新生活了好吗?” 陆行舟很是愤怒,新生活? 与那个野男人在一起便是她所求的生活? 难道他没有满足她吗?难道他对她还不够用心吗? 在侯府的那么多个水乳交融的日夜,竟都不如外头那个穷酸的野男人重要? 嫉妒发疯的陆行舟被彻底激怒,攥住了她的脖颈:“你就这么喜欢他?” “对,我喜欢他,我求你了,三少爷,我好不容易换来现在平静的生活,你就不能放过我吗……” 明知这些话都会刺激眼前的男人。 可云筝还是坚持说出。 此刻的她无比明白,她必须得和陆行舟一刀两断。 如若不然,他们之间的关系只会藕断丝连般,越缠越紧。 云筝深知这样的事情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 她只想与陆行舟彻底划清界限,不再有任何瓜葛。 她不愿再回到那段提心吊胆的日子,不想因为陆行舟而迷失自我。哪怕只剩最后一口气,她也要与陆行舟抗争到底。 果然,陆行舟掐得越来越用力,仿佛要将她置于死地。 他会不会就这样杀了她? 因为呼吸急促,云筝开始出现幻觉,脑海中闪过一幕幕过往的画面。 她拼命抓住陆行舟的手,试图挣脱,直到最后一刻,陆行舟突然松开手,云筝才得以从他的掌控中呼吸到新鲜空气。 云筝后退几步,撞到墙上,大口喘息着,此刻她已近乎失去意识。 若不是刚才陆行舟尚存一丝良知松开了手,恐怕她早已命丧黄泉。 云筝双眼通红,充满了恐惧和害怕,根本不敢直视眼前的陆行舟。 她蜷缩着身体,紧紧抱住自己,只是不停地抽泣。 陆行舟低头看着她,质问道:“为什么?你只要求饶一次,我就会放过你,为什么要一直激怒我,小娘……试问有谁会像我这样对你好?” “你闭嘴!” 云筝不想听他说这些话,怒声吼道。 陆行舟板着脸,用力捏住她的脸颊,将她的脸掰过来,一字一句地强调:“是我在侯府救了你一次又一次,是我一直在找你,小娘为何就不能看看我?” 此时的陆行舟已然失去理智,他的冷静早已荡然无存,就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随时都可能发疯。 云筝并非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面。 她紧紧抓住陆行舟的衣摆,语气带着乞求:“三少爷,我现在过得很好,你已经有了妻子,我们互不打扰,各自过好自己的生活不好吗?” “我已经休了赵明月,待你回府后,我把你养在外面,我们继续过以前的生活……” “你是要我去给你做外室?” 云筝怒目圆睁,瞪着陆行舟说道。 陆行舟眉头皱得更紧了,说:“爷只是不想和你分开,这样的日子和在侯府有何区别?” “你从来没有问过我是否想和你过以前的日子,你只是认为我应该和你像以前那样,过着那种见不得光,整天被人叫狐媚子的日子!” “三少爷,我已经受够了那样的日子,我只想找个对我好的人,过平凡的小日子,光明正大地和我喜欢的人在一起。” 云筝觉得自己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 然而,陆行舟却不甘心道:“所以呢?你到底想要怎样,你觉得父亲知道了,会答应你这种无理的要求吗?” “三少爷,您不觉得自己的话很可笑吗?我从未说过要和您在一起,就算没有侯爷的阻拦,我们也绝无可能!” 云筝说完这番话后,泪水悄然滑落。 心口泛起丝丝痛意。 陆行舟死死盯着她,一句话未说。 她果真明白什么样的话最扎心。 就在两人僵持之时,门忽然被敲响,门外传来刘文柏的声音。 “娘子,你好了吗?” 第181章 我又不会吃了你 娘子? 不曾想,他们已经到了这般亲昵称呼对方了。 陆行舟强压着不满,凝眉看向云筝。 云筝强撑起身体,故作镇定地走了出去。 站在门口的刘文柏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异样,满脸担忧地询问:“你的脸色怎么这么苍白?要不要去歇歇,还有你怎么哭了?” 刘文柏一连串关怀让云筝更加难过了。 尤其是刘文柏的温柔对比起陆行舟的残暴。 她咬紧牙关,强忍着痛苦,敛眸道:“没什么,就是肚子疼。” “那我们不试了,明日再来。”单纯的刘文柏以为云筝是累了,他也没多想,扶着云筝离开。 走出绸缎庄的时候,云筝的双腿还是软的,她的心口跳得飞快。 旁边的刘文柏看到她这般惊恐,满腹狐疑地说:“娘子,待你我成亲,就是共渡难关的夫妻,我们就是一股绳上的,谁也撼动不了。你切莫藏着心事,有什么话都可以和我说的。” 云筝的心思还在锦绣庄内,不想让刘文柏多心,她看向远处正在卖着的糕点铺子,随口道:“我想吃芋头糕了,你去买些好不好?” “你是饿了,才不开心?” 刘文柏不放心地问。 云筝艰难地牵扯出一丝笑容,点头道:“是。” “那你早说呀,我这就去给你买!” 刘文柏立刻去买芋头糕了。 云筝看着他兴致勃勃的样子,似乎以为只要买下芋头糕自己就会开心了。 可她的心情却被陆行舟搅得一团糟乱。 这时,云筝忽而感到后脑勺被人盯着,视线炽热。 莫名的让她警惕起来。 云筝回转过身,视线投向远方。 只见酒楼的观景台之上,一位男子手持扇子,身着素净白褂,正是陆行舟。 他静静地凝视着她,犹如豺狼虎豹盯着白兔,充满了阴狠与危险。 云筝心中一惊,急忙别开视线,手不自觉地抓紧了衣摆,心跳如擂鼓般急促。 陆行舟则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视线越过云筝,落在了不远处糕点铺内的刘文柏身上。 刘文柏买完两盒芋头糕后,付了银钱,便小跑着来到云筝面前。 “娘子,尝尝看。” 他将芋头糕递给云筝,云筝接过,轻轻咬了一口。 “嗯,弹牙酥软,十分美味。” “你喜欢就好。” 刘文柏被她的笑意暖到心口,忍不住抬手,轻轻撩了下她耳畔的一缕发丝。 云筝低下头,满脸羞意。 这羞答答的模样就像她第一次经人事一般,也是那样的红霞满面,娇怯妩媚。 连这处观台,都好似能听到她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陆行舟视线收起,目光渗了几分杀意。 他侧在衣摆处的一双手已经按耐不住了,攥紧拳头几次想要发力。 旁边的侍卫迟疑道:“大人,你外出这么久,要是钱大人问起……” “闭嘴!” 陆行舟怒喝一声。 侍卫一愣,大概是没想到陆行舟会突然发怒。 这次来苏州,大人一直冷静自持。今日是怎么了,竟对一个女人如此上心,还一路跟踪偷窥。 侍卫本以为这个女人和丝绸走私案有关,可观察了一番,也没从她的一举一动中看出什么异样。 “你继续盯着她。” 陆行舟不带丝毫情绪地撂下这句话,便扬长而去。 -- 云筝回到了青瓦小院里,她找了借口没让刘文柏继续陪着。 她十分清楚陆行舟的脾气秉性,他一定不会放过自己的。 她惧怕陆行舟下一次到来,更怕…… 云筝看向了在襁褓中的婴儿。 她抱起孩子,眼底满是复杂的神情,心里计划着,明日便把孩子送去隔壁,让余大嫂帮忙照顾几日。 云筝抱起孩子哄了一会儿,雪生这才不哭了。 “孩儿乖,娘亲明日把你交给隔壁的余婶婶好不好?” 自从诞下雪生后,她就未曾与雪生分开过。 没想到现在,却因为陆行舟的出现,要和孩子分开。 云筝深深叹了口气,又将雪生抱到了刘文柏亲自做的摇椅内。 她去厨房做了饭,不过胃口不佳,只吃了几口就没什么食欲,便洗漱去睡下。 夜幕低垂,天空像被浓墨泼洒,渐渐染成了深邃的黑色。点点繁星在天幕上闪烁,犹如无数明亮的眼睛,默默注视着这深邃无垠的夜空。 云筝沉浸在梦中,忽而,耳边传来一阵轻微的嘎吱声。 她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以为只是夜风拂过窗棂的声响,便没有在意,继续沉入梦乡。 而陆行舟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床边。 他静静地站立着,目光柔和地落在云筝的睡颜上,仿佛怕惊扰了她的好梦。 良久,他伸出手,骨节分明的长指轻轻触碰她的脸颊处。 云筝被一阵凉丝丝的触感,像是小蛇游离在脸颊和脖颈处,又不似蛇那样软,有些硬,这种奇异的触摸让云筝有些不适。 她皱了皱眉,睁开了眼睛,当看到面前的男人时,霎时大惊失色。 “你,你怎么进来的!” 她攥紧胸前的杯子,满脸防备地从床上坐起。 陆行舟看她起来后,嘴角轻翘:“我还以为小娘会和那个男人睡在一起。” 还好没有。 不然他定然会克制不住,亲手结果了那个野男人。 “你什么时候来的?” 云筝竟然丝毫没有察觉。 “刚来一会儿。” 陆行舟缓缓坐在床边,盯着她说道:“你别这么害怕,我又不会吃了你。” “你出去,这里是我的家!” 云筝强压下心中的恐慌,指向大门。 陆行舟扫了一眼门的方向,冷声道:“这里恐怕也是你和那个野男人的婚房吧?” “是不是也不劳您费心,这是我的家,我和你已经彻底结束了,三少爷请自重!” 云筝抓紧了被子,咬着唇瓣说。 陆行舟翘起眼尾,露出一丝阴冷的笑意。 修长手指却温柔地抚摸起她的脸颊:“我看到你和他在街头举止亲密了,原来你喜欢谦谦君子那一类的……从前是二哥,现在是个穷秀才?” “穷秀才?” 云筝敏锐地捕捉到了这句话中透露出的轻蔑与不屑。 他这高高在上的倨傲之气,深深刺痛了云筝的心。 她愤怒地抬起头,眼中闪烁着不屈的光芒。 “我也是出身于平民百姓之家,与他并无任何区别,更何况,我还是被卖到你们家去的小妾,与他又有何不配之处?” 云筝的声音坚定而有力,她不允许任何人用身份来贬低她和刘文柏之间的感情。 更想让这个自命不凡的三少爷明白,身份并不能决定一个人的价值。 “您是高高在上的侯府贵公子,自然无法容忍我们这些平民百姓的污浊之气。” 云筝冷冷道,眼中闪过一丝讥讽,“还请三少爷出去吧,以免您高贵的身躯被我们这穷酸气给玷污了。” 第182章 我只要你 听到这话,陆行舟青筋暴起,拽住了她的手腕。 “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他能带给你什么生活,你的命他恐怕都保护不了?” 云筝挣脱不了,强烈的质问让她眼泪被逼出。 “难道你就能护住我的命吗?还不是让赵明月一而再再而三地欺辱于我!你又比他好到哪里去!” 这句话已经压在她的心里许久了。 终于,今天说出了口。 陆行舟霎时噎住。 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庞也霎时变得阴沉铁青。 云筝也实在受不了,事已至此,她已经没什么好再怕的。 “陆行舟,我真的受够你了!” 云筝使出浑身的力气,一把把他推开。 陆行舟一个不防,倒真的踉跄了两步。 只是在云筝转身要跑时,还是被陆行舟压在了床沿上。 “筝儿,别走。” “你放开我!” 陆行舟并不给她机会,折住了她的一只手,扣在床上一字一句的说:“云筝,我再也不会让你从我眼皮子底下离开。” “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只要你。” 话音刚落,摇篮里突然传来一阵响亮的婴儿啼哭声。 呜呜哇哇的嘤啼声很快响彻整个屋内。 云筝心里一惊,赶忙起身冲向摇椅前抱住了孩子。 雪生在她怀里很乖巧,安静地咬着粉嫩的手指,仿佛感受到了母亲的温暖与安抚。 云筝轻轻摇晃着身体,嘴里哼着摇篮曲,费了好大一番功夫,这才让孩子慢慢安静下来,渐渐进入甜美的梦乡。 看着怀中熟睡的小家伙,云筝不禁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将孩子重新放回到摇椅上。 “孩子是谁的?” 陆行舟毫不客气地开口质问。 云筝默默看了他一眼。 这个问题,她自己也无法给出确切答案。 在锦绣庄她和大少爷那一晚实实在在的发生了,可离开前夕的夜里又和三少爷又发生了关系。 云筝无法回答,可又不希望被三少爷误认成是他的孩子。 她不想失去这个来之不易的孩子。 这是她怀胎十月艰辛产下的骨肉。 云筝冷下脸色,语气淡漠:“跟你有什么关系?” “让我瞧瞧。” 陆行舟起身要去抱。 云筝警惕地抱紧了婴儿不让他看。 陆行舟被她的举动气得脸色铁青,黑眸眯起:“这孩子是不是我的?” 他想到了云筝消失前的那一夜。 那一夜,她格外温顺,他们抵死缠绵,他要了她一回又一回,每一回都在深处。 看这孩子的年岁,往前推算的话,这孩子应该就是他的。 陆行舟的心猛地被触动了一下,他向前迈了一步。 借着飘过的灯光,看清了孩子那粉嫩可爱的脸颊。 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想要触碰,却被云筝迅速打掉了手。 "别碰他!" 云筝的声音充满了警惕与坚决,"他是我的底线,若你得寸进尺,我拼了这条命不要,也要与你拼个鱼死网破!" 陆行舟紧抿薄唇,没有说话。 云筝将孩子重新放回摇椅里,凝视着孩子安静的睡颜。 好似被孩子净化了心灵,情绪也逐渐平息。 在这一刻,她心中对陆行舟的憎恨似乎渐渐减轻了一些,仿佛孩子的纯真无邪已经净化了她的心灵。 然而,当她转过身时,却被一堵坚硬如铁的胸膛挡住了视线。 "这是我的孩子。" 陆行舟低头看着她,语气微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肯定。 云筝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她咬了咬唇,没有立刻回答。 “为什么要瞒着我,你既然有了陆家的骨肉,而不是躲在姑苏,应该回侯府……” “回去?侯府还有我的位置吗?你们侯府能容得下一个水性杨花,和府中少爷私通的女子吗?” “况且我失踪那么久,早已经失了名声,侯爷定不会轻饶我。” 云筝推开了他欲要走。 陆行舟抓住了她的手臂,语气有些强硬:“那又如何?我心里面装着你,我也只有你,那些阻碍根本算不了什么,只要你和我一条心,我带你和孩子回京城,我在府外置办一处院子,就让你和孩子一起搬进去。” 云筝甩掉了他的手,说来说去,还是要做他名不正言不顺的外室。 可她凭什么要去做外室。 放着一个正头娘子不做,去给人做小? 云筝不甘心,怒狠狠地瞪着陆行舟:“你漂亮话说得倒是好听,你有想过我的处境吗?三少爷,我做了外室,以后孩子跟着我一起躲躲藏藏,不能成为堂堂正正的人活在世上,不能科考,不能入官,和我一样被人嘲讽羞辱。” “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但我不能让我的孩子步入后尘。” 陆行舟眉头蹙紧:“我怎么可能会让你和孩子沦落到那番田地,等到父亲消气了,我便把你和孩子接回府上……” “够了,我不想听这些话了,接回府上要到什么时候,什么时候侯爷才会消气,你能保证回到府上不会传流言蜚语,又能保证那些姨娘不会欺负我的孩子?” “三少爷,话说到这个地步,我只是希望你能明白,我和孩子不能再回去过那种日子了,还请你放过我们母子,快些离开吧!” 陆行舟攥紧了她的手腕,加重了不小的力度。 “云筝,你冷静点,我们好好说。” “你这样捏着我,算哪门子好好说?” 云筝咬唇吃痛,深吸了一口气,毅然决然地挣脱了他的束缚。 见她这般迫不及待,陆行舟胸口一阵窒闷。 他强压下心底的那阵绞痛,放缓了嗓音,“筝儿,我已经失去过你一次了,我绝不会再让你和孩子从我的身边离开……” 话刚落下,摇椅上的孩子又哭了起来。 云筝皱眉,陆行舟不走,今夜孩子怕是也无法睡个安心的好觉。 云筝转过身,将孩子抱在怀中,又背过身去,轻轻拉开衣襟,准备给孩子喂奶。 “雪生……乖……娘亲给你奶喝……好不好?” 她一边安抚着孩子,一边用余光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陆行舟。 见他还不走,她心里恼恨,无奈孩子哭得厉害,她只能往床边帐子里躲了些。 确定他看不到后,这才迅速俯身,喂了孩子。 陆行舟自小也习武,眼聪目明,只见昏黄灯光下,飞快晃过一抹雪白的影。 定睛再看,粉雕玉琢般的孩子此刻在云筝怀里,吧唧吧唧地吃奶,哭声也变小了。 云筝神情温柔,哄着孩子,“乖乖,不哭了,慢些吃。” 万籁俱寂的夜里,只听得孩子的咂摸声,空气中好似都溢出淡淡的乳香味。 陆行舟心猿意马,滚了滚喉咙。 知道不合时宜,还是强忍下,止住了那些邪恶的想法。 “我给你些时间好好考虑。” 陆行舟盯着孩子和云筝,“我耐心有限,你好好考虑……” 云筝扫向陆行舟,目光坚定。 “不论三少爷来多少次,我都不会同意的,而且我和孩子在文柏身边过得很好,您还是尽快回京城吧!” “他又不是孩子的亲生父亲,又怎会对孩子好?你果真是是单纯……” 见他诋毁刘文柏,云筝柳眉蹙起,“你以为全天下的男子都和你一样?” 这话一抛出,怼的陆行舟哑口无言。 陆行舟黯下脸色,沉声道:“如果你非要跟着他,就别怪我心狠手辣,我有千百种办法整死那个穷秀才。” “如果你不想他被你连累,就听我的话,乖乖带着孩子随我回京。” 云筝紧握双拳,指尖发白。 她真的没想到,他居然会无耻到这种地步,竟然拿刘文柏来威胁自己。 简直卑鄙至极! 陆行舟的声音还在耳边回荡,却已经消失在夜色之中,只留下他决绝的背影。 云筝的目光转向窗外,一轮皎洁的明月高悬天际,洒下柔和的银辉。 然而,这宁静的月夜却无法安抚她内心的波澜。 “雪生,你说娘该怎么办呢……” 她轻声呢喃,声音中带着无尽的迷茫和无奈。 第183章 小脸都像花猫一样了 钱府。 宿在厢房的陆行舟扫了两眼侍卫:“让你办的事如何了?” “学堂今日开门……” “所以呢?” 陆行舟不想听过程,只想知道最终结果。 侍卫断断续续的说道:“我负责让刘秀才摔了一跤,另一个侍卫打掩护,他摔完之后又被树上掉下来的蜜蜂窝蛰了脸,事后为了躲避逃到了假山后。” “很好,有新的进展继续回禀。” 陆行舟语气沉沉道。 侍卫点头,很快退下。 陆行舟的视线如鹰隼般锐利,直刺向庭院中央的那片湖泊。湖面平静得如同一面镜子,没有一丝波澜,可他的内心却像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怒火在胸中熊熊燃烧。 此刻的陆行舟,仿佛一只随时都会挣脱束缚的猛兽。 不过都被他强忍了下来。 这时,钱大人匆匆赶来,脸上堆满了笑容:“陆大人,卷宗和历年积压的案卷都已调取完毕。只是府衙的人手……” 陆行舟打断了他的话,声音冷淡而坚定:“你们尽管调用,只需给我留下一些人维持日常运转即可。” 钱大人这才露出笑脸,“多谢陆大人体谅!” 大概是因为陆行舟突然的答应,让钱大人心情格外好。 他离开了庭院,出来时便看到自家女儿,钱沐晴。 “你怎么来了?” 钱大人扯住了钱沐晴的手腕。 钱沐晴偷瞟了两眼庭院内的陆行舟,压低嗓音轻声:“爹,我是来看——他的。” 看钱沐晴疑神疑鬼的,钱大人清了清嗓音走过去道:“你不会是看上陆大人了吧?” “怎么会,大人英明神武……我哪里配得上。” 钱沐晴娇羞的表情很难不让钱大人误会。 但这次真的是钱大人误会了,钱沐晴是被陆行舟叫来的。 上次被陆行舟那样的凶了一通,钱沐晴这般养在温室里的花儿,自然是不想再去热脸贴冷屁股的。 是以陆行舟派人来寻她时,钱沐晴还有些不知所措。 钱大人看着钱沐晴,语气里满是叮嘱与担忧:“晴儿,你要记住,陆行舟并非你想象中的良人。切莫被他的外表所迷惑,失了心智。” 钱沐晴轻轻点头,面上露出几分乖巧之色:“爹,我知道的。” 钱大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搞不懂自己这个女儿到底怎么想的。 每每与陆行舟一同办差,他总是能感受到那股从陆行舟身上散发出的冷冽气息。 那张总是紧绷着的脸,仿佛永远都笼罩着一层阴霾,让人不敢轻易接近。更别提他那脾气,稍有不顺,便立刻翻脸不认人,让人捉摸不透。 这样阴晴不定的人,他这个傻女儿可搞不定。 钱沐晴与钱大人一番交谈之后,便踏入了庭院之中。 她的目光落到桥梁上,陆行舟正独自欣赏着湖面的宁静,仿佛与整个世界都隔绝开来。 她走上前,悄无声息地站到了陆行舟的背后,声音如细丝般柔和:“陆大人……” 陆行舟闻声,负手转身,目光平静如水。 钱沐晴炯炯有神的眼睛还似羞似怯的看向陆行舟,他却冷不防道:“钱小姐,我想向你打听一些关于祥云绣坊那个芸娘的事,不知是否方便? “芸娘?” 她原本以为陆行舟找自己是对自己有意,却没想到他竟是为了打听另一个女人的事情。 陆行舟掀起眸,淡淡嗯了声。 “我需要你帮我查一些事,事成之后,我保你父亲在苏州的官职安然无恙。” -- “你脸上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伤?” 刘文柏前来探望云筝和孩子时,脸上缠着绷带,伤势显然不轻,看得云筝心中满是忧虑。 他有些尴尬地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苦笑一声:“近日真是霉运连连,在学堂内教书,不曾想会跌一跤,摔的这条腿险些断了,幸好大夫说无大碍,后来又被蜜蜂给蛰了,那群蜜蜂也是奇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好在跑到假山后才躲过了一劫,不过我这张脸倒是被蛰的不轻。 刘文柏说着,偷看着云筝,发现她眼泪已经落了下来。 他忙靠近道:“你哭什么?” 云筝眼泪簌簌的掉落下来,哽咽道:“你觉得我在哭什么,这不是担心你吗?” “没什么大碍,不就是被蜜蜂蛰了吗?瞧你眼睛都红了。” 刘文柏替她擦拭掉眼泪,柔声地哄,“好芸娘,不哭了,好不好?” 云筝抽咽着,一句话也不说。 刘文柏看她不语,靠近了一些,想要逗她开心。 云筝却愧疚的说:“都怪我不好……” 三少爷说过会整死刘文柏的话,看来不全然是吓唬她的,难怪这段时间他没来找自己,原来是一心去对付刘文柏了。 想到刘文柏遭遇的那些事,她心就痛得揪起。 “好芸娘,是我运气不好,如何能怪得了你。” 天真的刘文柏还以为是自己运气不好才遭遇这些事,连忙安慰云筝,“你别担心了,日后我出门,一定会多加注意,绝不会再让你担心了。” 他越是这般温柔纯善,云筝心里愈发内疚难受。 “你坐下,我给你上点药。”云筝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刘文柏看向她,眼中闪过一丝犹豫:“真的不用……” “少废话,我说要给你上药,你就不要推三阻四的。”说完,她轻轻地把他的手推开,开始小心翼翼地解开他脸上的绷带。 刘文柏微窘道:“我是怕吓到你。” 云筝被他的担忧逗乐了:“我怕什么?我又不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 说完,她继续解开绷带,露出了刘文柏脸上的伤口。 看着那密密麻麻的包,云筝的眉头紧紧皱起,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眼泪再次不听使唤的落下。 刘文柏看她哭,心都要碎了,他忙去捂住了脸:“是不是太丑了?看把你给吓得,我还是缠上绷带吧!早知会惹哭你两回,我就不来了。” “你敢?” 云筝佯装怒意瞪向刘文柏。 刘文柏忙摇头,接着说:“不敢,娘子说什么便是什么。” 云筝这才擦过眼角的泪花,拿起药瓶继续涂,她声音带着颤抖的哭腔说:“是我误了你……” “没有,你别这样说。” 刘文柏摇头抓住了她的手腕,一字一句真心肺腑道:“芸娘,你别总是责怪自己,遇上你是我的福气。” “别哭了,小脸蛋都像花猫一样了。” 第184章 坠崖 “好,我答应你不哭了。” 刘文柏温柔地抚摸着云筝的脑袋,顺完她的发丝后,这才收起了手。 “雪生这几日见不着你,可想你了。它这会儿应当要醒了,我抱来给你看看?” “好,我也想他了。” 云筝轻笑一下,便把雪生抱了出来。 刘文柏和粉嘟嘟的孩子亲香了一会儿,抬脸看向云筝说:“秋闱快要到了……” 云筝抬起双眸,眼神中透着一丝沉静,她静静地凝视着刘文柏,说道:“这么说来,你最近会很忙了。” “是,可能无法每日都来看你了。”刘文柏道。 云筝倒没意见,他若是无法来见自己,自己可以去找他。 这又不是什么难事。 刘文柏见她如此淡定,开玩笑道:“看你这样子,似乎并不在意?” ““哪有……”云筝急忙摇头道。 “等我们成亲后,我就把你们母子接到我家,这样就不用来回奔波了。” 刘文柏说着,抱起雪生,轻柔地抚摸着他白白嫩嫩的小脸颊,笑着说:“雪生,好不好?” 雪生还不会说话,只能咿咿呀呀地发出几个音节。 刘文柏轻轻捏了一下他那如糯米团子般的脸蛋,嘴角浮现出一丝微笑,“那就当你答应啦。” 一时间,屋内气氛一片和谐,云筝也凑过去看,脸上露出了笑意。 -- 直到这天,刘文柏带着学生去山上采药。 天气风和日丽,阳光明媚照耀在脸上暖洋洋的。 刘文柏带着一众学子上山,其一是想要授课感受自然,其二也是通过采草药,教这些学生一些基本的药理知识。 来到山上的时候,刘文柏后面的学子稀稀拉拉的已经没力气了。 他抬起手,招呼着众人道:“你们在附近休息,我去前面看看。” “好的,夫子。” 众人都围在一起,各种聊着各自的志向,还有这迤逦的风景。 这边,刘文柏伸了伸懒腰,他背着背篓正要去采一株草药时。 忽而身后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悄然响起。 不知道是不是他疑神疑鬼,总怀疑有人在背后偷袭。 刘文柏也不确定是谁,更不知他们到底想对自己做什么? 难道前几日一系列的霉事,都是有人故意为之? 刘文柏也想知道是谁在幕后操纵的。 于是,他深吸一口气,正要转身,却不料狡黠一滑,整个人从山崖上翻了下去。 “啊!” 陡峭的山崖深不见底,他翻滚到下面时,碎石掉落了下来,噼里啪啦地发出石屑的声音。 幸好他手疾眼快,抓住了石壁上的树梢,这才没有被带下去。 刘文柏强撑了一会儿,两只手已经没了力气。 他几次咬唇想要爬上去,都是徒劳,就在他以为自己要跌落山崖时,隐约间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他以为是自己的学生听到了他的呼叫,连忙喊道:“我在这!” 哪知出现的是一个高大的神秘男子。 男子戴着面具,脚下踩着的黑色长靴无情地碾压在刘文柏的手臂上,每一次的用力都仿佛要将那脆弱的骨骼碾碎。 “你……你到底是谁?” 刘文柏痛得几乎无法呼吸,他拼尽全力想要挣脱束缚,但那只手却像是被铁钳牢牢夹住,无论怎么挣扎都无法撼动分毫。 最终,他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一般,从树梢上狠狠摔落。 当刘文柏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竟然还活着。 四周是一片昏暗的石窟,天空已经被浓厚的乌云遮盖,昏暗的光线勉强照亮了这个幽闭的空间。 他隐约听到外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有人在呼唤他的名字。 “夫子……刘夫子……” “夫子……你在哪儿?” “……” 是他的学生们,他们来找他了。 在这绝境之中,他们的声音如同曙光,给他带来了一丝力量。 “我在这!” 刘文柏赶紧朝上面应着,他的手臂此刻抬不起来了,疼得直抽。 很快学生找到了刘文柏,看到刘文柏一身狼藉,其中一名学生背起刘文柏就去了镇上的医馆。 -- “大人,刘秀才坠崖了。” 侍卫摘下黑布,露出一张脸看向陆行舟。 陆行舟眉头拧起,“我只叫你吓唬他一番,如何就对他下了死手?” 侍卫讪讪道:“属下是想吓唬他一下,再将他拉起来,但没想到他反应那么激烈,竟挣断了树枝,坠了下去……” 陆行舟抬手揉了揉眉心。 虽说他的确巴不得那个穷秀才死了,一了百了。 但一想到那小女人柔柔弱弱的模样,她一向心善,若是知道那秀才死了,必然会伤心欲绝,没准又将这笔账算到他的头上。 本来他们的关系就够僵了,现下中间还横亘着一条人命。 陆行舟面色沉下,乜向那个侍卫:“办事不力,自作主张,去领五十军棍。” “属下遵命。” 侍卫虽然不懂大人为何对一个穷酸秀才这般优柔寡断,但也不敢多问,连忙退下。 陆行舟望着窗户外那阴沉沉的天空,眉头紧皱着。 也不知道那小兔子知晓刘秀才的死讯,会是个什么反应。 若她真的恨上了他…… 罢了。 反正她一直都恨着他,也不怕再恨一些。 只要她能留在他身边,恨也好,爱也好,他都认了。 - 医馆内,大夫围绕着刘文柏诊脉后连连叹息。 “唉,他这情况,不太妙啊。” 几个学生围在床边齐刷刷地看着刘文柏的伤势,他们也不知道夫子为何会跌落山崖还伤得那么重。 更令他们没想到的是,刘文柏的伤势这么严重就连夫子也回天乏术。 云筝也是从别人嘴里得知刘文柏掉下山崖的事。 她急急忙忙从村里跑到了镇上。 一到镇上就来到了医馆,人还没进入医馆,就被刘大娘拦在外面。 刘大娘泪如雨下,坐在门槛上拍着双腿吆喝:“都是你这个扫把星,我儿要是瘫了,死了,我一定要你给我儿偿命!” “刘大娘,这事我也是刚刚知晓……” “怎么?你还想撇开干系不成?自从我儿打算和你成亲,就没安生过一日,前几天回家腿摔断了,浑身都是伤,脸上还被蜜蜂蛰的都是包,定是你这来历不明的小贱人,一身的晦气妨克了我儿……” 刘大娘撒泼耍赖着,哭得号啕。 云筝眉头蹙紧:“劳烦您让一让,我想去看看他。” “你有什么资格看他,你赶紧滚出去,别再碍他的眼才是。”刘大娘气愤填膺道。 云筝黯淡下眸,没想到刘大娘对自己有这么大的意见。 但她也清楚这件事和自己有关联。 不然好端端的为何会跌落山崖。 云筝想要搞清楚这些事,更想要去见见刘文柏。 她一鼓作气,狠下心要冲进去。 刘大娘反而卖力的堵着她的路,一来二回的,云筝不慎把刘大娘撞倒了。 刘大娘摔倒后,更是拿出撒泼打滚的架势,歇斯底里地大哭:“你害死我儿子不成还想要害死我是不是?你这个丧门星啊,我刘家这是造得哪门子的孽啊!” 云筝咬唇,面色悻悻:“刘大娘,是你拦着我不让进的,我没想推你……” “大家伙都擦亮眼睛看得清清楚楚,你还在这儿抵赖?” 刘大娘诶呦了一声,连连喊委屈。 就在云筝头昏脑涨,百口莫辩之时,屋内传来了学生们的惊呼声。 “夫子醒来了!” “……” 云筝来不及和刘大娘继续废话,直接闯了进去。 第185章 雨天求情 云筝进入屋内后,赶紧跑到了床前,紧紧握住了刘文柏的双手,眼泪几乎止不住的掉下:“还疼不疼?” 刘文柏看到云筝的脸,身上的痛意都驱散了几分似的。 他艰难地牵扯出笑容:“我没事。” “到底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为什么会坠崖?” 刘文柏怕云筝担忧,起先是不愿说的。 直到云筝再次追问:“你不说的话我更担忧,你不如亲口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样我也不会胡思乱想。” “是有人推的我,不过那人蒙面,我没看清楚就掉下去了,幸好山崖处有石窟,我没有摔死已是万幸。” 刘文柏深深吐出一口浊气。 想到种种发生的事,他还是心有余悸。 云筝听罢来龙去脉,心底也猜到这八成是陆行舟所为。 他为了让自己回去,竟对刘文柏下此狠手。 他真是胆大包天,难道这世间已经没有王法了? 云筝陷入了愧疚中,抱着他的手一字一句地说:“是我对不住你,你好好休养身体……” “大夫。”云筝起身看向大夫问:“我夫君他现下情况如何?” “虽然刘夫子的性命已然无忧,但他的手,恐怕是保不住了。” 大夫轻轻地抚摸着颌下的胡须,目光落在一旁的云筝身上,“我已经尽力了,但他的手经脉受损,便是恢复了,依旧有损伤,以后怕是写字拿笔都很困难……” 云筝垂下眼眸,眼眶泪珠打转着,声音带着几分颤抖与哀求:“大夫,求您无论如何也要治好他的手,我不能让他这样……于读书人而言,失去写字拿笔的能力,与要了他的性命有何区别?他还怎么参加科举……” “芸娘,你的心情我能够理解。但你也知道,有些事情并非人力所能挽回。 大夫看她满脸是泪,忙把她搀扶起说。 云筝走投无路了,她唯一能求的只有大夫。 大夫见她如此伤心,忽然话锋一转,“不过听说有一种名药可以让血肉筋骨再生,但是苏州并无这样的药材,这种药材只有京城才有,且格外名贵,价值千金……” 云筝一愣,看向大夫问:“只有京城有?” 大夫点了点头:“对,京城才有。” 刘大娘听到自己儿子的手保不住了,他可是未来的朝堂命官,以后是要报效国家的,怎么能少了一只手。 都是因为云筝,如果不是这个妖精迷惑了刘文柏,他又怎会接连倒霉。 刘大娘怒火一上头冲到云筝面前,当即扇去了一巴掌。 “啪,你这个狐狸精!” 云筝倒退了几步,火辣辣的疼痛让她惊醒看向刘大娘。 其余人拦着刘大娘,她指着云筝的脸怒吼:“你这个贱人,都是你害的,我儿就是被你连累的……” 床上的刘文柏见此情形,呵斥:“娘,你这是做什么?我跌落山崖,和芸娘有何干系?” “我的傻孩子啊,你是被这个妖精蛊惑了,都这个时候了,你还维护她……” 刘大娘边说着,泪水淌下,嫉妒和不甘心都浸没在眼底。 “娘,你住口!这不干芸娘的事!” 云筝听着他们在耳畔吵嚷,整个人还是昏的,然而,在这混沌之中,她的心中却有一个坚定的念头逐渐清晰起来——陆行舟从京城下苏州,他应该能找到这种药,治好刘文柏的手。 她已经忘记了疼痛,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保住刘文柏的手。 云筝推开了混乱吵嚷的人,奔出了医馆。 府衙内。 而在府衙之内,陆行舟正沉浸在案卷中。 昏黄的灯光在他的脸侧摇曳生姿,映照出他冷峻而深邃的五官,面容在灯光的映照下,一半沉浸在黑暗中,一半沐浴在光明里,神秘莫测。 “回大人,” 一个低沉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沉思,“刘秀才被救下,现在被送去了医馆。” 陆行舟抬眸,目光冷沉:“他还活着?” “大人,我们也不知道这个秀才命这么大!不过他的手好像保不住了!” 侍卫继续道。 陆行舟眉头皱起,微扫了一眼侍卫:“继续盯着他。” “是。” “对了,丝绸走私案涉及广泛,苏州上下官员几乎都参与此案,你找几个人去暗访一番。” 侍卫忙应下,很快消失在屋内。 -- 天空阴云密布着,大片大片的乌云黑压压地笼罩了这座江南水乡。 云筝跑到了钱府门口,卖力地敲着大门。 而大雨倾盆而落,雨水顺势砸在了脸上,一颗比一颗还要大,砸得她浑身湿冷,脊骨发寒。 云筝被雨水打湿了眼帘看不清视线,只得狠狠拍着门,不知过去多久,门才打开。 “谁啊,下雨天的乱拍门。” 走出来的是不耐烦的家奴。 他看了一眼云筝,满脸不解:“你是何人,跑到我们钱府做什么?” 话刚落下,云筝抓住了家奴的胳膊,双眼带着惶恐不安:“我要见陆大人,求你带我进去好不好?” “陆大人?” 家奴一愣,看她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脸好像也被人打过,语气微顿:“大人不在府上,他在府衙……” 府衙? 云筝眸光一闪,“谢了。” 道完谢,她转过身就在大雨中奔跑,往府衙的方向而去。 刚回府的钱沐晴打着一把伞从马车下来,身旁的丫鬟望着大雨里那道纤细孱弱的身影,不禁惊讶:“那不是祥云绣坊的芸娘吗?” 钱沐晴眉头微皱,扫了两眼云筝的方向,便收起视线。 原先还对云筝保持着好印象,不过想到陆行舟几次三番找她问云筝的事。 她有些不耐烦地说:“跟我们钱家有什么关系?” “也是,是奴婢多嘴了。” 丫鬟不敢再多话了。 钱沐晴想到那急匆匆的一抹背影,不由蹙紧眉心,陆大人如此在意这个芸娘,难道这个芸娘和陆大人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 云筝跑到府衙门口,她弱小无助的身影,拍了拍几尺高的红漆门,不见有人出来开门。 半晌后,云筝把视线落在了府衙外的大鼓上。 云筝敲鼓,任由雨水降落在身上,淋湿了全身,却还不灰心地继续击鼓。 “咚咚咚、咚咚咚——” 若隐若现的鼓声传到了府衙内,几个小衙役闻声抬眸。 府衙深处的那间庄重肃穆的堂内,陆行舟正沉浸于案牍之劳,忽闻鼓声阵阵,犹如遥远天边滚动的闷雷。 他抬起头,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疑惑:“有人喊冤?” 一名侍卫闻声而来,恭敬地垂首:“大人,属下去外面查看一番。” “不必,我亲自去。” 陆行舟说着,披上那件玄色外衫,打着一把纸伞,步入雨幕之中。 府衙外,风雨交加,却有一抹娇小的身影,在磅礴大雨中显得尤为坚韧。 她手持鼓槌,奋力敲击着鼓面,雨水无情地打在她身上,浸湿了衣衫,却未能打湿她眼中那抹执着。 陆行舟远远望去,见她的衣衫在风雨中飘扬,心中一动,不由加快了步伐。 第186章 三少爷,妾身求您了…… “云筝……” 这一声喊罢。 云筝蓦地回首,目光触及陆行舟的瞬间,她的心便如被巨石重压,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迅速俯身,双膝重重砸向地面,滑行至他的脚边,双手紧紧揪住他的衣摆,声音颤抖而坚决。 “三少爷,文柏的手……真的保不住了。他本有着远大的志向,希望有朝一日能够金榜题名,可如今,他的手若是再抬不起来,他还怎么握笔,怎么写字?” 她的声音中充满了无尽的哀求与绝望,每一字、每一句都如同锋利的刀片,在陆行舟的心头划过。 那双曾经闪烁着希望与活力的眼眸此刻盈满了泪水,她哽咽着,继续说道:“三少爷,我……我给你磕头,我求你,求你去京城,求你想办法找到那些珍贵的药材,救救文柏的手,救救他的未来……” 云筝说完,便不顾一切地磕起头来,额头重重地撞击在坚硬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陆行舟看着她如此,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情绪。 他弯腰,两根长指攫起她的下颌,狭眸眯起:“你竟然为了那个男人向我下跪?” “三少爷,我错了,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求求你帮帮他……” 云筝泪水止不住的落下,“只要你能救他,你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三少爷……” 她试图抓住陆行舟的手,陆行舟却强硬着表情,冷冷扫向身下的云筝,未有半分动容。 他从未想过让云筝变成这副样子,下跪乞求他。 “三少爷,妾身求您了……” 云筝的话还在耳畔一声声的回响。 她的屈服与软弱,却是为了另一个男人。 陆行舟既心疼又恼怒。 雨势愈发凶猛,天空如同被浓墨浸染,夜色沉重得仿佛要将一切吞噬。 陆行舟静静地站在雨中,薄唇紧抿,宛如一座冰冷的雪山,与世隔绝。 云筝跪在他的面前,一遍遍磕头,额头已经被撞得红肿,鲜血混着雨水流下,留下一道道刺目的痕迹。 她的身体被雨水淋湿,泥土和雨水交织在一起,将她原本整洁的衣裙染得脏污不堪:“求求三少爷……求求您放过先生……” 她的声音在雨中显得如此微弱,却又如此坚定。 陆行舟低头看着她,那双深邃的眼眸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声音冰冷而清晰,“我让你低头时,你不是很有骨气吗?怎么现在却在这里低声下气地求我?” 云筝抬起头,雨水顺着她的脸颊流下,她颤抖着声音:“我……我知道我错了……但是先生是无辜的……他不能因为我而受到牵连……” 是她害了刘文柏。 要是刘文柏那只手真的保不住,她这辈子都无法安心了。 云筝见陆行舟毫无反应,心下绝望,却又没有其他办法,只能麻木地一遍又一遍继续磕头。 陆行舟见此眉头又深了几分。 她好似没了灵魂,像一个断线的风筝,一直重复地说一句话。 救救先生…… 陆行舟攥紧了拳,她就这么喜欢那个废物秀才? 从前在侯府时,无论他如何威逼利诱,云筝始终坚韧不屈,从未向他低头。现如今,她却为了一个男人,又是下跪又是认错,毫无尊严与傲骨。 陆行舟的脸色阴沉,努力压抑着内心的情绪,终究没有伸手去扶起那跪在雨中的女子。 旁边的侍卫见云筝如此可怜,心中动容,望向陆行舟,犹豫着开口:“大人,这雨势如此猛烈,她个弱女子就这样跪在这……” 话未说完,便被陆行舟厉声打断:“住口!” 侍卫被那冷冽的语气吓得一哆嗦,立刻闭上了嘴巴,不敢再多言。 陆行舟看着雨中跪着的纤细身影,心口也一阵阵钝痛。 可他不能心软。 他要让她明白,那个穷秀才什么都给不了她,只有他陆行舟,才能庇佑她、护住她。 兜兜转转,她还不是要求到他的面前? 陆行舟在内心偏执地想着。 而云筝已经没了力气。 她一次比一次磕得重,额头已经磕出血痕了,嘴里的呢喃也越来越轻,手和脚好似负重一般,云筝已经撑不住了,每次磕头都觉得千斤重。 再次磕下去时,彻底栽下去,失去意识昏了过去。 好像掉进了湖中,越来越深,怎么都游不上去。 直到沉入湖底。 陆行舟看到她摔下去后,面色一变,连忙上前。 “别在我面前装可怜。” 他冷冷地吐出这几个字,却带着不易察觉的颤音。当他拍了拍那张已经苍白无色的脸颊时,那毫无回应的静默令他心下一紧。 “筝儿?” 这一刻,所有的冷漠和防备都在她的无声中化为乌有。 陆行舟心下骤然一沉,猛地抱起那柔弱的身躯,疾步向门外冲去。 “快!立刻去请城中最好的大夫!若来迟半步,爷扒了你们的皮!” 周围的侍卫面面相觑,心中暗自惊讶,大人不是冷漠无情吗?怎么变得如此紧张了! 原来之前让他们去找刘文柏的麻烦,都是因为这个芸娘啊! 看来这个女子在他心中,真的有着非同一般的地位。 -- 暴雨如注,狂风如泣,整个钱府笼罩在一片混沌的灰色之中。 陆行舟坐在床边,幽深的目光悄然落在云筝那苍白而布满伤痕的脸上。 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着那些伤痕。 此时,一名侍卫带着大夫匆匆赶来,打破了室内的寂静。 大夫走上前,开始为云筝细心地诊治。 陆行舟站起身,默默退到一旁,给大夫留下足够的空间,又转身看向侍卫,声音低沉而坚定:“去打听一下,那个刘文柏需要什么药材,哪怕一掷千金,也寻来速速给他送去。” 侍卫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您好不容易除掉他,怎么还给他送药,这样做岂不是让之前的努力都付诸东流了吗?” 陆行舟目光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冷声道,“只管做你的差事,少废话。” 侍卫:“……” 侍卫觉得是大人拿芸娘没办法了,才心软同意的。 不过芸娘也是可怜,被陆大人圈在套子里设计了这么久。 他摇了摇头就离开了。 随着侍卫的离去,陆行舟再次坐回床边。 大夫诊视完毕后,恭恭敬敬朝陆行舟行了个礼:“大人,这位娘子乃是惊忧过度,又恰逢雨淋,湿气寒气趁机侵入体内,这才晕了过去。她额头的轻伤,在下已妥善处理,其他并无大碍。” 陆行舟仔细听完大夫的诊断,缓步走到床前,目光深邃地凝视着云筝那苍白而宁静的面庞。 “有劳了大夫了。” “大人客气,老夫已备好药材,请尽快熬制,待药成即刻让她服下。” 大夫说罢,留下药包,拿起医药箱离去。 熬药之事本可交给下人去做,但看着云筝昏迷的可怜模样,陆行舟不想假手于人,于是亲自熬药。 他以前并未留意过这般的琐事,此刻却发现熬药原来是一项需要细心与耐心的任务。 他蹲在炉灶前,专注地看着火候,确保每一丝热量都能恰到好处地渗透进药材之中,使得药性得以最大程度地发挥,这差事漫长而繁琐,又得时刻保持清醒,有几次陆行舟差点睡着了。 他想,等她醒来,他一定要狠狠地教训她一顿。 若不是她身子那么弱,他何须亲自给她熬药。 转念又想,她那兔子般的胆子,若是声音大了,又把她吓坏了怎么办? 到时候病情加重了,还不是自己忙前忙后。 罢了,等她身子养好了,将人带回京城,有的是机会再找她算账。 熬了足足两个时辰,陆行舟都熬红了眼睛,才端着药碗走到屋内。 云筝还没醒,他拿起汤匙蘸了药,放在她的唇边一点一点地让她服下。 就这样不知喂了多久,陆行舟呼出一口浊气,可算是喂完了。 他眼皮子重得很,可还是紧紧攥住了云筝的手,撑着下巴在旁边看着她的睡容。 已经记不清多久没这样安静地看着她了。 她醒着的时候,总是对自己横眉冷对的。 唯有熟睡的时候,才这样乖巧…… “你这小兔子,为何……就不能听话一点呢?” 陆行舟哑声呢喃。 半晌,他俯身,在她额头落下浅浅一吻,“睡吧,筝儿,睡一觉就好了。” 第187章 我们的孩子,可取了名字? 云筝只觉得好像在沉到湖底时,被人拉了上去。 手被人拽着,但不知是谁。 她缓缓地睁开双眸,晨光如温柔的指尖,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带来一阵阵暖洋洋的触感。她目光转向了一旁的陆行舟,短暂错愕后,闪烁着复杂的情绪, “三少爷……” 云筝的声音嘶哑。 陆行舟被她的声音唤醒,缓缓睁开眼,那双深邃的眼眸如同蝴蝶展翅般轻轻颤动,透出一丝迷茫后的清醒。 他望向云筝,眼中带着几分未完全消散的睡意,颇有些呆萌之态。 云筝一愣神,轻启唇瓣,声音中带着几分试探:“这里……是哪里?” 陆行舟揉了揉眼,微微侧头,“你觉得呢?” 云筝怎么知道这里是哪儿,她咬了咬唇,小心翼翼:“三少爷还没消气吗?那我再给你跪下磕头,求您的原谅……” 陆行舟:“……” “你在威胁爷?” “我没有。” “呵,还说没有?都这副病猫模样了还要磕头,是想继续折腾爷?” 陆行舟板着脸冷嗤一声,又朝她伸出手。 云筝见状,心中一紧,吓得赶紧躲开。 “别动,爷看你退烧了没。” 陆行舟声音虽冷,语气中却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陆行舟把手轻放在了额头处。 云筝眼睫轻颤,咬唇道:“三少爷何苦亲自来照顾我,这府邸中丫鬟众多,随便指派一个便是……我人微言轻,出身卑贱,哪敢劳烦您纡尊降贵……” “闭嘴。” 陆行舟冷冷乜了一眼云筝。 怎么不把她毒哑了。 一张嘴就气死人。 云筝一句话也不说了。 陆行舟见她不语,继续道:“这几日你乖乖地待在我这里,再敢把自己弄得这般狼狈,我决不轻饶。” 云筝仍是不语。 陆行舟见状,将她的脸掰到了面前,一字一句地问:“说话!” “三少爷的吩咐,我不敢不应。” 陆行舟这才满意,不过还是没忍住,轻轻地摩挲着云筝娇嫩的脸颊,嘴角溢出一丝难以察觉的愉悦:“这才像话。不过你这蠢女人,为了一个护不住你的秀才便下跪……你的脑子去哪了?” 云筝皱眉,想反驳,最后还是选择了沉默。 陆行舟见状,不再给她挣扎的机会,一把将她抱起。 云筝挣扎了几下,发现自己无法挣脱他的怀抱,抬头看着他,眼中带着一丝不解。 陆行舟看着她的眼睛,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还想不想救刘秀才了?” 云筝眼中闪过一丝惊喜,迟疑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你……你同意了?” 陆行舟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只要一提刘秀才,她的脸变得倒是快。 陆行舟虽有不满,还是把她带到了隔壁房间。 云筝一看到房间里摆着个浴桶,脸色大变,急忙推搡着陆行舟要抽出身:“你这是要做什么?” “大夫说,药浴对你的伤势恢复有益。” 云筝的脸色一僵,紧咬着下唇,抵着陆行舟的胸膛拼命地往外推搡:“我不要!” 陆行舟的眉头微微一皱,“我已命人替刘秀才寻治手的药材,你到底还想不想治好他?” 云筝一怔,沉默了片刻,终于放弃了挣扎,平静地看向那冒着氤氲热气的水桶。 为何她都逃到了苏州,他都不放过自己。 为何自己已经快要幸福,他还在纠缠自己。 这些恨意与不甘汇聚在心底,让云筝愈发难受,痛苦。 可她内心挣扎,却无能为力。 谁让刘文柏的生死都在陆行舟的一念之间呢? 云筝心如死灰,不再言语。 陆行舟低笑了声:“真乖。” 云筝面无表情。 直到被他剥去衣物时,她这才有了点羞涩,下意识地捂住胸前的最后一片布料。 “你羞什么?”男人的声音带着戏谑。 云筝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三少爷……我不想这样……” 她不想连最后一丝尊严都保不住,更不想赤身裸体地被陆行舟打量。 陆行舟看出了她此刻的抗拒。 思忖片刻,他轻轻地揉捏了一下她的脸颊,语气平缓带着一丝温柔:“罢了,你自己脱。” 云筝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好说话。 低低嗯了声,然后慢慢地没入氤氲的热水之中。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陆行舟的目光紧紧锁定在水中的云筝。 只见她乌发如云披散,肌肤雪白娇嫩,双颊泛着淡淡粉红,娇羞的模样宛如初绽的荷花,带着几分羞涩与纯真。 他的唇瓣抿得越发紧了。 片刻之后,云筝的声音打破了这静谧的气氛:“好了吗?” 陆行舟滚动了一下喉咙,艰难地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嗯”。 “你……你能不能背过身去?”云筝的声音微微颤抖,努力压抑着羞涩。 “又不是没看过,有什么好怕的?” 陆行舟嘴上这么说,可还是听话地背过身。 此刻的他,烈火焚烧,燥意难平,但想到云筝这会儿还病着,又不敢真的做出什么混账事来。 感受到陆行舟的背影已经远去,云筝这才松了口气,开始慢慢地穿上衣物。 她的动作轻柔而迅速,生怕惊动了身后的陆行舟。 不知过去多久,陆行舟转身,见她已经穿好站在面前。 云筝面色冷淡,发现他眼神留有异样,问:“不知三少爷还有何指示?” 她的语气中透露着明显的厌烦,对于陆行舟的纠缠,她早已心生厌倦。 然而,陆行舟却仿佛并未察觉到她的不耐烦,他走到浴桶旁,轻轻地将云筝抱起,放到了柔软的床铺之上。 接下来的几日,他仿佛变了个人一般,亲自熬制着药汤,细心地喂给云筝喝。云筝食欲不振时,他还会耐心地哄着她,喂她吃饭。 然而,某个宁静的夜晚,两人相对无言时,陆行舟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我们的孩子,你可取了名字?” 第188章 呵,小骗子! 他的话语冷不防地响起,云筝微微一愣。 她抬起头,迎上了陆行舟深邃的目光,那双眸子里似乎隐藏着无尽的柔情与期待。 然而,云筝却只是淡淡地移开了视线,“你在意这个做什么?又不是你的孩子。” 云筝刚把话说完,陆行舟眉头蹙紧,“事到如今,你还嘴硬,若不是我的,那能是谁的?难道你和刘秀才……有了夫妻之实?” “我们都已要成亲,你觉得呢?” 其实云筝和刘文柏从未做过逾越的事。 她只是不服,凭什么事事都要顺着他。 “呵,小骗子!” 陆行舟黑沉了脸色,又一把掐住她的下颌,冷声:“看着爷的眼睛,爷再问你一遍,你可与那秀才有了夫妻之实?” 云筝吃痛,还想犟嘴,触及男人眼底那涌动的杀意,心下咯噔一下。 万一他再次迁怒刘文柏,那真是连累无辜了。 “没有,我和文柏一向守礼,他才不会像你这样禽兽不如……” 云筝狠狠瞪了一眼陆行舟。 陆行舟冷嗤一声,“谅他也没那个胆子,敢碰爷的女人。” 但见云筝一提起那秀才,满满的维护,心下不禁酸涩,冷声道,“那秀才若真有你说的那么好,你脸上的伤又是从何而来?” 云筝沉默不语。 “我听说那秀才有个泼辣蛮横的老娘……” 他从钱沐晴那边打听到的。 刘文柏的人际关系包括他的家庭背景,都被陆行舟一一打听出来了。 云筝的脸颊微微抬起,眼中闪烁着怒火:“这些与你何干!” 陆行舟挑眉,眼中闪过一丝玩味:“你雨中昏厥,是我好心将你救回,又是寻来大夫看诊,又是给你喂饭熬药的,如今你却说与我无关?” 云筝咬着唇,心说若不是他来到苏州破坏了她平静的生活,她何至于落到如此狼狈田地。 “就算你真嫁给了刘秀才,你觉得她娘会好好待你?就算没有我,他娘也会让你和刘秀才劳燕分飞。” 云筝冷笑:“那我还得感谢你是吗?” 陆行舟听出了她话中的讽刺,并未生气,反而悠然地开口:“你随我回去,我保证刘秀才痊愈,且日后也无人敢再找他麻烦。” 云筝黯淡下目光,冷嗤:“难道我还有的选吗?” 陆行舟虽被她的话刺痛到,仍旧选择低下高傲的头颅,轻轻地将唇瓣贴上了她的脸颊:“这才对,我的筝儿。” 他声音低沉而温柔,“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保证,再不会让你受到一丝一毫的委屈。” 云筝的心却如同被冰封一般,冷冽而坚硬。 她受的委屈还少吗? 那些曾经的泪水与伤痛,如同刻在心头的烙印,如何能够轻易抹去? 她并没有将这些话说出口。 只抬起那双清澈如水的大眼睛,直直看向面前的男人,“我想见文柏最后一面!” 陆行舟的脸色瞬间黯淡下来,声音低沉而坚定:“不行。” 云筝知道他会不同意,抿了抿唇,软了语气道:“反正我人在你这里,也跑不了,你有什么好怕的?” 陆行舟沉默不语。 他不想让云筝再见刘文柏,怕她会心软,再次为了其他男人忤逆他。 想他陆行舟贵为侯府嫡子,从小养尊处优,从未怕过什么。 可一到云筝这,竟莫名地瞻前顾后,顾虑良多。 云筝见他不语,深吸一口气,仰脸看向他:“我保证,就见他一面,把话和他说清楚,之后便与他一刀两断,再不惦记。” “我能信你么?” 陆行舟黑眸眯起,这个小骗子,去年她胆大包天的离府,也在这般温声细语地哄骗他。 他以为她认命了,打算和他好好过了,才那般温柔乖巧。 其实那时,她已经存了离开他的心思。 云筝见他面色难辨,也猜到去年之事叫他越发戒备。 “真的,我与你保证……” 陆行舟沉吟,“最后一面?” “嗯。”云筝点头,垂下眼眸:“我知道,我跑了,你不会放过他的。” “你明白就好。” 陆行舟抬手,长指婆娑着她玫瑰花般娇嫩的唇瓣,低沉嗓音暗含警告:“爷答应你,见他最后一面。把话说清楚了,也把你的心收回来。” 她的心,只能属于他。 完完整整,容不得一丝旁人。 -- 刘文柏养病期间,收到了云筝送来的一封信,约他在茶楼雅间见一面。 他本就纳闷这段日子云筝为何不来见自己。 如今看到这封信,他心下虽有些疑惑,但还是期待着约定的时日。 三日后,刘文柏身体有所好转,可以下床,但那双手还没有好转的迹象。 与此同时,云筝的日子仿佛被陆行舟的阴影笼罩,她被禁锢在屋内,每一日的饮食起居都需经过陆行舟的许可与安排。 在这精细的照料下,云筝的身体渐渐丰盈,内心却日渐沉重,眉头紧锁,唉声叹气。 直至和刘文柏约见的日子来临,云筝的脸上才露出久违的笑容。 这一切都被陆行舟看在眼底,他心中醋意如潮水般翻涌,又不敢轻易表露,生怕刺激了云筝。 出门前,陆行舟刚训完侍卫,来到房间内。 见云筝正在找衣服,各色的衣裳都被扔了一地,陆行舟大步流星走到她面前:“你在做什么?” “我想找件得体的衣裳……” 云筝瞥了两眼陆行舟,小心翼翼地说。 陆行舟几日压抑的怒火顷刻爆发:“不过是要见那人最后一面,何必如此费心装扮。” 云筝被他突如其来的怒气惊得微微一颤,试图挣脱他的手:“三少爷,你先放开我!” 然而,陆行舟并未理会她的挣扎,紧紧握着她的手,将她拉到了梳妆台前。 “我给你打扮。” 黄澄澄的铜镜中,映照出陆行舟阴晴不定的脸色,如乌云密布,难以窥视其中的情绪。 云筝看着他那张紧绷的脸庞,索性扭开脸,鼓着腮帮子。 还不是因为最后一次告别,她想要有点仪式感。 他凭什么管自己的穿着打扮。 陆行舟拿起放在桌上的胭脂,就给她涂了上去,云筝吓得躲开。 然而陆行舟的动作却快她一步,稳稳地将那胭脂印在了她的脸上。 他眉头微蹙,手上的动作不停,一笔一划,似是在专注地描绘着一幅精美的画作,不容有丝毫的马虎。 云筝只得任由他摆布,待得陆行舟终于停手,她这才重新抬起眼眸,看向那面静静放置的铜镜。 镜中之人,宛若一个小花猫。 那原本妩媚动人的小脸,此刻被厚重的胭脂所覆盖,显得尤为夸张。大红的唇色,如同刚吃过小孩,两腮更是红得如同熟透的苹果。 云筝有点不忍直视,却听到陆行舟轻笑:“这才好看。” 哪好看了? 这般浓妆艳抹,哪里还有半点她原本的清丽模样? 云筝一脸问号,瞪了一眼陆行舟。 “爷觉得美,谁敢说个不字?” 陆行舟捏起她的下巴,低下眸,再次溢出笑意:“放心,爷眼光不会差的。” 云筝:“……” 这男人分明就是故意在整她。 “至于穿什么衣裳嘛……” 陆行舟从那一地的衣服里找到一件,直接往云筝怀里塞:“就这件。” 云筝咬住了唇瓣,低头看着花花绿绿的衣裳,莫名的不安。 但还是拗不过这霸道的男人,按着陆行舟的话穿好了。 云筝从屏风出来后,正要瞥向铜镜,却被陆行舟挡住了。 陆行舟盯着穿着大红大绿的云筝,那身锦服颜色这么浓艳却被她穿出了几分风情,姿色婀娜,犹如山涧中轻舞的杨柳。 好在那厚厚的胭脂水粉,掩盖了她原本的清丽,不然恐怕连这身衣裳都被她得好看了。 陆行舟越看越喜欢,拉住了她的手腕,低声嘱咐道:“待会儿到了茶楼雅间,我就在隔壁。若是他敢对你有任何不轨之举,我定会杀了他。” “若你敢跑,我也会杀了他。” 陆行舟最后一句话明显带出几分快意,掩藏不住的杀气。 云筝垂眸嗯了声。 陆行舟还不忘给她带点吃的,怕她饿。 云筝:“……” 她这几日都被喂胖了,不过出门一趟告个别而已,怎么搞的好像她要出远门一样。 第189章 直接吻了上去 马车备好,云筝被带上马车后,去往了茶楼。 茶楼之中,香雾缭绕,古筝之音若隐若现,为这静谧午后增添了几分雅趣。 云筝率先步下马车,轻盈如蝶。陆行舟紧随其后,领着云筝步入一间雅致的包间,便转身去了隔壁。 云筝踏入屋内,坐在窗边,轻抿一口香茶,目光远眺,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过了约莫半晌,门外响起了脚步声,刘文柏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而隔壁的包间内,陆行舟慵懒地坐在椅子上,手中把玩着一只橘子。 他漫不经心地剥开橘子皮,目光却落在窗外飘摇的柳枝上。 突然,他收回视线,瞥了一眼身侧的侍卫,淡淡地问道:“今日芸娘的穿着打扮如何?” 侍卫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一愣。 想到这几日陆行舟没事就要训斥他一顿,默默压低了存在感。 陆行舟轻呵了声:“都这么丑了,那个穷秀才应该不会在对她动情了吧?” 像是在自说自话。 侍卫想到芸娘那张五彩斑斓的脸,面色讪讪。 大人向来不走寻常路,此番妆扮,想必自有他的一番道理。 “那秀才应该到了。” 陆行舟垂下眼帘,唇瓣绷紧了一些。 -- “芸娘,你怎么——” 刘文柏一推门看到云筝这张脸大惊失色,差点以为走错了门。 云筝摸了摸脸颊,都是陆行舟搞的鬼。 她没管这些,起身与刘文柏打了招呼,又问过他的身体,才道,“先生,我今日约你来茶楼,是有要事与你商谈。” 刘文柏见她面色凝重,也认真起来,于她对面坐下:“你说,我听着。” “你之前不是问过我为何逃到苏州?” 云筝深深吸了一口气,将来龙去脉告诉刘文柏。 刘文柏听完后,脸色煞白:“芸娘,你……你竟过得如此不易……” “先生,他已经寻了过来,我恐怕无法与你成亲了。” 云筝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眼尾湿润,像是被初春的细雨轻轻拂过。 刘文柏见状,心中一紧,快步走过去,轻轻地将云筝拥入怀中:“你被逼到这个境地,我怎能坐视不理?实在不行,我便去府衙投状子,为你鸣不平。这世间,总有一处能为你做主的地方。" 云筝心惊,抬眸:"你不怕吗?那些人权势滔天,你如何能够与他们抗衡?" “为何要怕?我行得正坐得直,仰不愧于天,俯不愧于地,有何好畏惧?我只怕你过得不好……” 刘文柏低下头,盯着云筝道,“芸娘,你是个好娘子,我此生,只愿与你共度风雨,携手白头。" 云筝眸光轻动。 不过很快,她又覆下眼睫毛,黯淡了眸色。 “不行,我不能拖累你!” 云筝清醒过来,推开了刘文柏,理智告诉她不能这么做,眼泪同时掉落下来,豆蔻一般的泪珠砸在了脸颊上,她哽咽着,“你这段日子遭遇的倒霉事都是他干的,他不会放过你的……我不能把你牵扯进来,先生,对不起……我食言了。” 刘文柏上前了一步,“芸娘,这世上那么多条路可走,总有办法的……” 他也红了眼眶,“我不怕死,就算是死,我都愿意和你在一起。” 云筝一愣,有些高兴又有些无奈,无力地吐出一句话:“你虽不惧死,那你娘亲呢?难道……你连她也不管不顾了吗?” 刘文柏哑然。 云筝扯唇,苦笑道,“文柏,你还是放下我吧。反正……我一直都是不堪付的。” -- 隔壁,陆行舟等待多时,不见云筝和刘秀才出来。 “你去看看,怎么还没出来?”陆行舟扫了一眼侍卫,示意侍卫去隔壁。 侍卫迟疑片刻,去了雅间。 门一推开,便见云筝严词拒绝了刘秀才,声泪俱下地挣脱刘文柏的挽留。 门外的侍卫看到这幕正要去汇报。 不曾想陆行舟已经悄然无声地出现在身后。 侍卫一转身看到陆行舟,表情僵硬,话未说完就被推到了一边。 侍卫隐约间闻到了火药味。 陆行舟进入雅间后,目光落在云筝和刘秀才亲密的举动上,只见刘秀才双手环住她的腰,难舍难分,仿佛他们才是一对璧人。 霎时醋意大发,视线落在那张涂满胭脂水粉的脸上,可因为她掉泪的缘故,已经成了小花猫一般,楚楚动人。 画得这么丑,竟然还能让刘秀才如此在意? 陆行舟心中酸楚,这场景实在刺眼,让他心中急剧燃起怒火。 他扯开云筝,拉到身侧,语气冷沉:“她是我们勇威候的妾侍,我必须要带走她,把手松开!” “你就是那个仗势欺人、逼迫芸娘的无耻之徒?” 逼迫云筝? 他何时逼迫过云筝…… 这个穷酸秀才懂什么?一个局外人,根本就不明白自己为云筝都做了什么。 有什么资格在他面前大放厥词? 陆行舟眼眸微滞,冷扫了一眼面前的云筝,语气阴沉:“你是准备留在这里,还是和我一起离开?” 这话并非询问,而是陈述。 云筝了解陆行舟的为人,更清楚他这番话的用意。 她没得选,留在这里只会害了刘文柏。 云筝叹息了声,抽出了手,眼眶蓄着泪却强忍道:“先生,我不能继续陪着你了,你看开些,找个更适合的女子成亲吧。” “芸娘!” 刘文柏又上前了一步,激动道。 云筝绝情回眸,眼泪好似掉了线一般落下,“先生,就当我对不住你,忘了我吧。” 陆行舟攥紧了云筝的手,实在不愿看这副郎情妾意,情意绵绵的一幕。 就好似他是什么拆散有情人的恶人一般。 “行了,哭哭啼啼像什么话,走吧。” 怕她反悔,陆行舟强行拉扯着云筝出去。 他力气太大,云筝踉跄了一步,差点不稳摔倒。 刘文柏见状,冲到云筝面前,朝陆行舟怒喝:“你仗势欺人,强拆夫妻,我要去府衙告你!” “呵,一个秀才状告京城命官,实在可笑。” 陆行舟冷笑一声,拽着云筝,搂入怀中,“这就是心心念念不舍得的好夫婿?一个读书读傻了的书呆子,也亏得你惦记。” 他带着云筝离开,刘文柏却拽着她的裙摆,死死不肯松开。 “不识好歹的东西!” 陆行舟已经耗尽了耐性,硬生生把裙摆撕扯断裂。 眼看着裙摆从手中滑落,刘文柏扑过去想要抓住,指缝间如流水般的绸缎溢出,化开。 “芸娘,芸娘……” 刘文柏眼底满是惊诧,摇着头连连说不,从地上爬起来挡在了门口处。 “爷已经大发慈悲,让你们最后见了一面,你不要不知好歹。” 陆行舟满脸怒容,压低声音说道。 刘文柏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陆行舟直接推搡开,跌倒在地上。 门外侍卫也得到陆行舟的眼神示意,挡在了刘文柏面前,阻止他继续挽留。 被搂在怀里的云筝极力想要去看刘文柏,陆行舟强硬地掰正她的脸,面向自己,低沉的嗓音响起:“你再看他一眼,我就把他的眼珠子挖了!” “你别伤害他!” 云筝颤动着睫毛,紧张看向陆行舟。 陆行舟不屑地嗤笑:“只要你乖乖的,别再为了那个穷秀才和我作对,我就不会动他。何况,临出门前我是不是交代过你,和他保持距离?” 云筝低下头,抓紧了他的衣摆,紧绷着脸。 陆行舟见她不说话,心中的怒火愈发旺盛,他捏起了云筝的下巴,居高临下地审视:“怎么不说话了?” “您说得是,是我违反约定。但您又何必将气撒在一个外人身上,尽管冲我来就是了。我这条命本就是三少爷的,想如何责罚,全听三少爷吩咐。” 云筝恭顺地说道。 她深知此时不能激怒陆行舟,不然刘文柏会遭她连累的。 陆行舟的眼神黯淡下来,沉沉地看着她,心中满是不悦。 他何曾真的想要她的性命,不过想让她服软罢了。 她却倔强得很,竟说出一连串的话保刘秀才。 陆行舟怎会看不出她的心思? 见云筝屈服般闭上眼睛,仰起小脸,一副任他处置的模样,胸口愈发闷堵。 下一刻,他眸色一冷,抬起她的下巴,直接吻了上去。 第190章 马车温存 云筝惊愕地瞪大双眼,没想到陆行舟会这样做。 她试图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可陆行舟堵着她的唇,不给她反抗的机会, 被吻得快要窒息的云筝只能咬破他的唇。 然而,陆行舟的吻变得更加凶猛,满是胜利者的姿态,挑衅地朝地上的刘文柏扬起眉宇。 这个吻仿佛持续了一个世纪。 云筝终于挣脱开来,怒瞪着陆行舟。 他真是疯了! “继续?”陆行舟故意贴近,盯着她问道。 云筝眉头紧皱,一脚踩在陆行舟的脚上“你无耻!” “呵,无耻又如何,你只能是我的。” 陆行舟斜睨了一眼地上满脸不可置信的刘文柏。 刘文柏指着陆行舟,怒喝“你这个卑鄙小人,我死也不会……” 话还没说完,侍卫一个手刀就把他打晕了。 云筝的瞳孔猛地一缩,急忙抓住陆行舟的手腕,哀求道“你别对他动手!” “杀了他,以后你就不会再惦记他了。” 云筝的睫毛颤动着,不停地摇头“三少爷,你别这样,求求你了,他是无辜的……” 陆行舟见她这副惊恐的样子,好像他才是不速之客,冷冷乜她一眼“你还真是慈悲心肠,嘴上说着这条命是我的,心里却藏着别人,要不要我把你的心挖出来,看看你到底装着多少人?” “三少爷!” 云筝看他疾步生风走出雅间,瞥了一眼地上昏倒的刘文柏,咬了咬唇,到底还是追了上去。 陆行舟步伐很快,丝毫没有等她的意思。 “三少爷,我已经按照你的吩咐和他说清楚了,以后我和他分道扬镳,他走他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再无瓜葛,你莫要冲动。” 云筝小步快跑着跟上,下楼时未留意台阶,差点摔倒。 陆行舟伸手揽住她的腰肢,看着她惊慌失措的小脸,怒火消去了大半“我说了,只要你听话,他便没事。” 云筝咬了咬唇,低低嗯了声。 马车内。 陆行舟见她确实乖巧了不少,娇小的身躯紧贴在怀中。 不知是他的话起了作用,还是另有缘由,云筝此刻变得异常温顺。 陆行舟见她如此,眉头舒展,问道“你的脚可还好?” 云筝看向右脚腕,已红肿一片,疼痛难忍,却仍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向陆行舟,道“不疼的。” “我看看……” 陆行舟强行将她的脚腕拉到面前,发现果然红肿,又轻轻扭动一下。 云筝疼得咬住嘴唇,鬓角冒出细汗,她紧咬牙关,强自忍耐。 “还是去医馆看看吧,肿了。” 筝应了一声。 “怎么突然变得这么乖了?” 刘文柏那边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云筝怕他出事,只得示弱“三少爷,我想通了……” “想通什么?” “在侯府一直都是你护着我,你对我好,我不该如此没良心把真心给了别人,是我的不好……” 云筝眼泪簌簌落下。 陆行舟这才明显情绪转好道“爷说过会一直护着你,便不会骗你,比起那个花拳绣腿的秀才,爷不知要强多少倍。” 云筝见他不再生气,松了口气。 “那他……应当不会出事吧?” 又提他。 陆行舟心里生出微妙变化,看向怀中的云筝,语气微沉“你就这么在意他?都一刀两断还念念不忘?” “三少爷误会了……” 云筝急忙说道,“我对他并无男女之情,只是微末之时,他曾帮过我。做人总是得讲良心,岂可恩将仇报,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陆行舟盯着她瞧了好久,才堪堪收起目光“最好是真话,不然爷就……” 他刚要威胁,云筝的唇便送了上来。 陆行舟怔住。 她从未如此主动过,陆行舟心口一阵激荡。 下一刻,他加深了这个吻。 马车在颠簸的路上缓缓前行,外面喧嚣不已。 马车之内,陆行舟那双深邃的眼眸紧锁着云筝,大手圈住了云筝的小手。 他的手指,修长而干净,像是精心雕琢的玉石,穿过她指间缝隙,十指相扣。 这动作多了几分情涩。 马车外的喧嚣似乎都消散了,只剩下他们两人,在这狭窄的空间里,感受着彼此的呼吸和心跳。 被压弯腰的云筝只觉他正在唇瓣处发起猛烈的攻势。 早知会引起陆行舟的欲,她就不会主动亲上去了。 贝齿此刻已被撬开,他的吻很猛烈,无力招架的云筝只能缩着身体,好不容易挣脱开,外衫已被他褪去,只剩下单薄的肚兜。 杏色的杜鹃花肚兜包裹着白嫩娇躯。 陆行舟搂住她的腰,覆上她的身。 吻轻轻落在耳畔,含着吮吸,湿如细雨。 “别……” 云筝敏感之处便是那对薄红的耳垂。 陆行舟见她脸上的妆已被蹭掉,汗水也打湿了鬓角,已然露出白皙的小脸。 大掌掐着她的细腰,指尖刮蹭到她的鼻尖,“听话。” …… 明媚的阳光晃过马车,微风掀起帘子,时不时漾进来徐徐春风。 云筝小手抵在陆行舟的胸膛,趴在他肩膀,呼吸灼热。 陆行舟以为她累了,柔声在耳畔轻道“你身子骨还没好透,我不敢弄得用力。” 不敢用力? 那她怎么这么累。 陆行舟搂抱住云筝娇小的身躯,唇瓣抿紧,极力克制着欲火。 云筝徐徐喘着,忽而感觉到小腿被抵着。 两人身体紧贴,好似一团火越来越热,陆行舟怕擦枪走火,只得把她从怀中拉出。 云筝脸上还带着潮红,她靠在软垫上,拉上衣襟。 大红大绿的衣裳披在身上,云筝松了一根弦,看向面前的陆行舟。 “三少爷……我有个不情之请。” “有话直说。” 云筝犹豫片刻,才道“我虽已与先生分道扬镳,但不希望他遭遇危险,三少爷可否答应我,保他平安无事?” 陆行舟此时也不再生气,撩起前面的帘子,对侍卫下令。 “不要为难他,送他回家。” 侍卫应了一声,心中却有些疑惑。 方才车内一直有不小的动静,也不知大人和芸娘在车内做些什么。 回钱府的路上,云筝的脑袋昏沉,渐渐昏睡过去。 一旁的陆行舟拿起折扇,轻轻为她扇风。 云筝身上感到阵阵凉意,无比舒服,趴在软垫上,呼吸轻柔。 陆行舟轻抚着她的眉眼,好半晌,将目光收回,对驾车的侍卫说,“回头去村里把孩子接出来。” “孩子?” 侍卫扭过头,看到云筝那如娇花般美丽的脸庞正蜷缩在陆行舟的腿上。 他微微一顿,似乎明白了什么。 陆行舟不满地皱起眉头,将披风盖在云筝身上,这才说道“芸娘的孩子,接到钱府。” “是。” 他们一家三口终于可以团聚了。 陆行舟的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 第191章 中箭 次日午后,阳光式微。 在床上熟睡的云筝缓缓醒来,坐起后便看到从门外进来的陆行舟。 他把衣衫折起挂在了架子上,走过屏风,这才看到云筝。 “饿吗?” 陆行舟刚从外面办完案子回来,逮捕了几个与走私案窃密有关的官员,满身疲惫的他走到床前。 看到云筝后,心中的烦躁瞬间消散。 “不饿。”云筝答道。 陆行舟揉了揉眉心,还是差人送来了饭菜。 “这些都是从八珍楼买的菜,你吃几口暖暖胃也好。” 陆行舟端起碗,筷子夹起一块肉送到云筝嘴边。 云筝欲要推开,陆行舟却坚定地说“你这么瘦,还是多吃点好。” “三少爷,你打算就一直这样关着我么?” 陆行舟垂下视线,将碗放在一边,说“等我将涉嫌走私案的这些贪官一网打尽,押解到京城受审后,我们就可以回京了。” “你真的要带我回京?”云筝咬着唇瓣。 “这是自然。” 陆行舟应了一声,乜她“怎么,想反悔了?” 云筝抿唇不语,只咬了口鲜嫩的肉,又推开了陆行舟的手“不吃了……” “不爱吃肥腻的?” 陆行舟悄悄记下了她的口味。 云筝没什么食欲,揉了揉眼,准备翻过身继续睡。 陆行舟却把她揽到怀中,继续道“除了八珍楼的私房菜,我还有一份惊喜。” “什么?” 云筝睡眼惺忪地问。 她虽然对陆行舟行事霸道,将自己禁锢在这一方宅子里的行为深恶痛绝,但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如何能与陆行舟抗衡。 无奈之下,她只能屈服,待确定陆行舟不会对刘文柏下手,再谋划如何离开。 陆行舟捏了捏她那略显圆润的脸颊,眼底流露出一丝缱绻的笑意“来人!” 话毕,侍卫便抱着襁褓中的婴孩走进了屋内。 云筝看到雪生,惊讶“你怎么把他带来了?” “我怕你一人在钱府无趣烦闷,便将孩子一同带来了。” 陆行舟抱着孩子,这是他头一回发现孩子如此粉雕玉琢、惹人怜爱。 小小的手臂,软软的,仿佛一碰就会碎,却又有种不可言说的生命力在其中涌动。 他低头凝视着怀中的雪生,故意将手指轻轻递到雪生面前,引诱着那小小的手掌来握。 雪生的眼睛亮亮的,像是两颗晶莹的星星,毫不犹豫地攥住了陆行舟的手指,力量虽小,却充满依赖。 陆行舟的眼尾笑意更浓了,轻声呢喃“我们的孩儿长得像你……” 云筝紧咬着嘴唇,心中翻动着难以名状的情绪。 这个孩子的生父是谁,连她自己也不清楚。 和大少爷的一夜荒唐,还有陆行舟临行前的温存,时间太过接近,云筝实在无法确定孩子究竟是谁的。 若是被陆行舟发现这个孩子并非他的,那…… 云筝不敢想象,只能狠狠咬牙道“好久没见孩儿了,让我抱抱。” 陆行舟走到床边,将孩子递给了云筝。 云筝轻轻抱着怀中的孩子,仿佛卸下了所有的疲惫与忧虑,柔声对陆行舟道“有孩子陪着我,你不必担心我。” “公务在身,这段时日我必须加紧处理案件,才能早日带你们母子回京。” 陆行舟说着,挥手示意侍卫们退下,关上了房门,准备上床休息。 然而,就在他即将躺下的那一刻,云筝却抱着孩子,故意挡在了两人之间。 “孩子还小,离不开我,你还是去别的地方睡吧。” “你如今尚未痊愈,我只是想陪着你和孩儿,不做其他。” 陆行舟耍无赖地占了枕头,便要躺下。 云筝看着他无赖的模样,心中虽有无奈,却又不敢说什么,生怕说错一句又惹得陆行舟发怒。 陆行舟吹了灯后,躺在另一头,手臂横在孩子和云筝身上。 云筝看着眼前的手臂,思绪却渐渐飘远。 良久,她轻轻开口,“三少爷,若是回京,我和孩子该何去何从?” 陆行舟忙碌公务,浑身疲惫,一倒头就沉沉睡了过去。 自然也没听到身侧之人的询问。 云筝听得男人平稳的呼吸声,翻过身,眼底泛起一丝淡淡的忧伤。 为何老天要这样对她。 她好不容易离开了陆行舟,却又被他抓住。 至于往后的日子…… 罢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 次日清晨,天边刚泛起鱼肚白,陆行舟便已经准备动身前往查案。 他手中已掌握了一些关键线索,只要继续深入调查,便能将走私案的幕后黑手绳之以法。 此次若能顺利完成任务,他便能如愿以偿地返回京城。 目光转向一旁正在哺乳的云筝,她低头温柔地喂养着怀中的雪生,那小小的婴儿正贪婪地吮吸着母亲的乳汁,一副满足的模样。 陆行舟道“筝儿,替我穿衣。” “三少爷又不是没有手。” 云筝继续低头喂着雪生,那小家伙似乎饿坏了,吃得急,根本无暇去给陆行舟整理衣服。 陆行舟轻咳一声“今日我要去查案,你就一点不担心我?” “三少爷福泽深厚,便是遇难也会呈祥的。” 陆行舟被噎得无话可说。 “那个穷秀才摔了一跤,你就哭着喊着求我放过他,如今我出去办此等凶险的大案,你倒对我很放心。” 陆行舟这醋劲儿挺大,都过去这么多天的旧账还翻出来。 云筝只得放下孩子,走到陆行舟面前,为他整理衣襟。 就在她即将垂手之际,陆行舟却突然俯身而下,唇瓣轻轻触碰了她的。 那吻如羽毛般轻柔,却又带着不容忽视的深情。 云筝心中一颤,又无处可逃,只得在这突如其来的吻中,勉强维持着平静。 她的脸颊微红,双眸低垂,不敢直视他那灼热的目光。 见她如此羞赧,陆行舟浓眉一挑“我走了。” “你和孩子乖乖在家等爷。” “嗯。” 云筝目送他离去,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中。她这才重新抱起怀中的雪生。 接下来的两日,云筝的生活仿佛被定格了一般。 除了为孩子喂奶,便是静坐屋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偶尔也会想起陆行舟。 想到他出门办案前说的话,心底也有些惴惴不安。 这日傍晚,她刚吃完晚饭,橘黄色夕阳映照在她的脸上,一道急促的撞击声骤然打破了这份宁静。 门扉猛然被撞开,映入眼帘的是一身狼狈的陆行舟。 他被几名侍卫半拖半拽地带进了屋内,腰部血流如注,一支箭矢深深插入其中,原本雪白的锦服此刻已被鲜血浸染,红得触目惊心。 屋内的变故惊动了正在床上熟睡的雪生,他小小的身躯扭动着,哭声如同撕裂的夜幕,回荡在房里。 云筝的心被猛地揪起,快步走向床边,抱起哭泣的孩子安抚着。 在雪生的哭声平息后,云筝的目光再次转向陆行舟,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光芒,“这是怎么了?” 侍卫把陆行舟交给云筝后说“大人受了重伤,劳烦娘子在好好照顾大人,属下去搬救兵。” “好。” 陆行舟见侍卫要走,强撑着伤痛,厉声道“把码头和驿站各个客栈都仔细搜查一遍,不能让他逃脱了。” “是!” 侍卫说完,就出去了。 还在发懵的云筝回过神来,看向陆行舟“你……你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 “你不是巴不得爷死吗?如今这般,正好遂了你的愿。” 陆行舟轻声自嘲。 云筝的脸色一变,转过头去“三少爷这么想我,我无话可说。” 陆行舟捂着流血不止的伤口,低低喘息着,示意云筝把自己扶到床上。 云筝将他扶到床上,抬眼凝视着陆行舟的面庞。 如刀削般的面容,眉眼犀利,隐隐散发出寒意,只胸前起伏着。 他握住了云筝纤细的手腕,声音低沉而急切“给我止血。” “嗯。” 在他重伤时,云筝完全可以趁此机会逃跑,带着孩子离开。 然而,目光在陆行舟苍白的面容与窗外皎洁明亮的月光之间游移,她内心也犹豫不决着。 直到手腕处的刺痛将她的目光惊回。 “筝儿……” 陆行舟轻声呼唤。 他的眼尾泛着红,唇瓣紧闭着,喘息声沙哑,磨得耳膜都有些发痒。 心口好似有羽毛在轻轻骚动。 云筝咬紧唇瓣,掐断了念头,低下头给他止血“忍着。” 第192章 离开苏州 陆行舟猛地倒吸了一口冷气,脸色惨白如白纸,额头的汗珠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浸湿了衣襟。 腹部的衣带解开后,一片壮硕而结实的腹部肌肉映入眼帘,犹如被精心雕琢的玉石,线条流畅而有力。 然而,一根箭矢深深地刺入他的右侧腹部,箭头仍顽固地留在体内。 云筝紧蹙着眉头,小心翼翼地伸手,握住箭身,用尽全力将箭头从陆行舟的伤口中缓缓拔出。 随着箭头的移动,陆行舟的闷哼声在空气中回荡,身体紧绷得如同一张拉满的弓弦,每一寸肌肉都在与疼痛做着殊死搏斗。 “你……你忍一忍。” 云筝咬唇小声道,动作却没停下。 箭头被完全拔出后,鲜血如同被打开的闸门般汹涌而出,她迅速用双手紧紧按住伤口,又咬着睡裙的衣角撕扯下一片布,按在伤口处。 陆行舟青筋暴起,疼痛感让他不断痉挛。 他在京城一直都养尊处优的贵族子弟,没吃过多少苦。 这次在苏州遭遇了箭伤,也是头一次。 云筝看他这副痛苦的模样,忍不住眨了眨眼“没想到无所不能的三少爷竟然也怕疼……” 陆行舟的眼神如利刃般射向云筝“不会说话就别说。” 云筝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你现在伤着,尽管凶吧,反正也不能拿我怎么样。” 她转身,轻盈地离开房间。 陆行舟原以为云筝会就此逃离,目光落在襁褓中的婴孩身上,这才平息了心中的不安。 有孩子在,她不会跑。 疼痛如同潮水般涌来,侵蚀着陆行舟的四肢百骸,他痛得意识都有些模糊,直到房门再次被推开。 云筝端着热水盆,手里拿着毛巾走了进来。 她缓步走向躺在床榻上的陆行舟,手中的布巾浸泡在温热的水中,轻轻为他擦拭腹部的血迹。 热水轻轻滑过,原本被鲜血染红的小腹逐渐恢复了洁净。 她凝视着那触目惊心的伤口,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伸出手指,轻柔地触碰那尚未愈合的血窟窿。 就在这一刻,原本昏迷中的陆行舟突然动了动,他紧紧地抓住了云筝的手腕。 云筝吃了一惊,嘴唇微张“是不是弄疼你了?” 陆行舟的双眼紧闭,嘴唇却微微颤动,仿佛在梦中呓语“筝儿,别走……” 那声音微弱而破碎,轻轻拂过云筝的心弦。 那个平日里高傲冷漠的三少爷,此刻却像是一个害怕被抛弃的可怜虫…… 云筝轻叹一声,低声说道“若我想走,早就带着雪生走了,又何必留在这里,为你处理这些伤口呢?” 她说罢,她继续低下头去,细心地为陆行舟处理伤口。 这一晚,云筝守了陆行舟一整夜。 拂晓的曙光悄然洒落,陆行舟在鸡鸣声中缓缓醒来。 他揉了揉还有些昏沉的额头,挣扎着从床上坐起,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了襁褓中的雪生身上。 雪生依旧沉浸在甜美的梦境中,小脸蛋上挂着满足的微笑,床边却不见云筝的身影。 心中涌起一股不安,他立刻翻身下床,匆匆绕过那扇高大的屏风。 当看到屏风后的一幕,他脚步顿住。 只见明净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屋内,照亮了云筝安静的睡颜。 她坐在榻边,沐浴在柔和的阳光之下,仿佛被温暖和宁静包围,睡的很熟。 就在此时,房门外传来低语禀报,“大人,人已经抓到了,已经带去府衙审问了。” “嘘……” 陆行舟立刻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侍卫不要惊扰了云筝和雪生。 提步向门外走去,处理公务。 -- 差事已接近尾声,那伙走私京丝绸的贼人已悉数落网,然而,陆行舟因那日的激战身负重伤,不得不暂留苏州,调养数日。 在苏州这段日子,云筝没少得到村民的照顾,于是,她想为这些曾帮助过她的人,准备一份厚礼,聊表谢意。 陆行舟不差钱,知道她有这个想法,当即就差人去办。 村内。 余大嫂正专心致志地砍着柴火。 忽然,她听到门外传来轻微的响动,抬头望去,只见几名官差抬着沉甸甸的箱子朝她走来。 余大嫂心头一惊,放下手中的柴刀,急忙迎上前去。 她心中忐忑,不知是何事让官府的人如此郑重其事地前来。 “你是芸娘的邻居?” “是,是的。”余大嫂点点头,声音有些颤抖。 士兵把一个个箱子从车上抬下,领头的说道“芸娘要离开苏州了,些箱子里装的是她特意准备的礼物,感激您这大半年以来的照顾。” 余大嫂看着满箱子的金银还有丝绸锦缎,连忙摆手,表示这不过是举手之劳,不必如此客气。 又依依不舍地问“官爷,芸娘如今在哪?为何不回来见一面?” “我只是个传话的,送完礼就要走了,其余的事也不清楚。” 见官差这般说,余大嫂也不好追问,只揣着袖子看着那满箱子的银钱,心绪复杂。 芸娘这到底是去了哪?她到底是何来路? 余家因为芸娘发财的事传遍了整个村庄。 十八里外的刘家庄内,刘文柏一大早醒来,看到门外的几箱子金银,却不知是谁送来的。 他眉头皱紧,环顾四周,只看到街坊邻里围绕着这几个大箱子议论纷纷。 而回来的刘大娘见天上掉馅饼了,迫不及待地扑倒在箱子旁,双手颤抖地抚摸着那坚实的木料,口中喃喃“发财了,发财了……” 刘文柏却急忙拉住了一个路人,急切地问道“这箱子是谁送来的?” 那行人瞥了一眼箱子,随即答道“是官府那边的人送来的,他们见你不在家,便留下了这箱子。” 刘文柏听后,心中已然明了。 他松开那行人,迅速穿过人群,向着府衙的方向疾步而去。 到了府衙,他抓住一个正在忙碌的公差,问道“请问那位从京城来的陆大人,现下身在何处?” “陆大人今日就要离开苏州了,好像已经准备出发……诶不是,你谁啊?” 士兵一头雾水的看向刘文柏。 刘文柏听后,心中一紧,急忙奔向码头。 这几日他无时无刻不在谋划如何从陆行舟手里夺回云筝。 他穿梭在熙熙攘攘的街巷之间,人流如潮水般涌动,仿佛一盘散落的棋子,他努力拨开人潮的喧嚣,心中却始终挂念着那个名字——芸娘。 是他误了芸娘。 娘不接受她进门时,他就应该毫不犹豫地站出来,早早娶了芸娘。 而不是一拖再拖,直到这件事黄了。 芸娘下苏州本就是为了自由身,却不料再次因为他陷入桎梏。 刘文柏一腔话想要说给芸娘,匆忙赶到码头边,想要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却看到那艘官船在波光粼粼的湖面,即将驶出码头。 他急切地喊着云筝“芸娘!” 在船舱内抱着孩子的云筝听到了外面的动静,走出船舱,便看到了岸边的刘文柏。 刘文柏朝她招着手,朝这艘船追来。 “你别过来……” 云筝急忙喊住了刘文柏。 刘文柏颤抖着声音,仿佛要将心中的话全部倾泻而出“芸娘,你曾说我误了你,实则是我负了你。若是我能早些明白自己的心,早些将你娶进家门,你便不会落得今日这般境地。芸娘,我……我对不住你。” 云筝站在船头,她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道“先生,我已经回不去了。你走吧,去追求你的功名,去实现你的梦想。” 刘文柏望着渐行渐远的船只,心中涌起一股无法言喻的悲怆。 他大声地喊道“芸娘,我会考取功名的!等秋闱之后,我入朝为官,那时我定要娶你为妻!” 云筝没有回头,她怕自己一旦回头,就会再次陷入那无尽的悲伤之中。 往前看。 她在心里默默念着这三个字,脚步沉重地步入船舱。 没想到刚转身,迎面撞上了陆行舟那冷峻的身影。 看到她满脸的泪痕,他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随即便化为一抹轻蔑冷笑“怎么,见过最后一面了,他还没死心?看来我还是太仁慈,就应该斩草除根,免得这祸害一直纠缠于你。” “三少爷!” 云筝愤然出声,“你答应过我的,不会动他。” 陆行舟掀起眼皮,懒洋洋地笑“急什么?现下船都开动了,我还能把他怎么着?” 云筝轻哼了声,绕过陆行舟就要走,下一刻,却被拽住了手腕。 第193章 装疼 “别气了……” 陆行舟轻哄道。 云筝没说话,这时候陆行舟捂住小腹,痛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看到陆行舟这副模样,云筝不禁上前询问“是不是伤口裂开了?” 陆行舟看她这般担忧,心底压抑的余怒也逐渐平息。 “你这是在担心我?” 云筝并未回应,扶起陆行舟的身子向船舱内走去。 进到屋内,陆行舟被云筝扶到床上,他躺下后,云筝便解开他的衣襟,只见小腹上缠绕的纱布已被鲜血染红。 “都流血了,你怎不早说?”云筝皱眉问道。 说着,又为他解开小腹上的纱布,将伤口清理干净后重新缠上纱布。 陆行舟仰卧在床上,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小腹收紧,不住地喘着粗气。 云筝以为他是疼痛所致,动作放得更轻了。 “如此怕疼,就该多休养几日,何必急着赶回京城。” 云筝皱眉,把最后的药涂上后才缠好绷带。 陆行舟疼得浑身颤抖,却还是强忍着。 “好了……” 云筝把衣衫拉好后,起身便要离开。 陆行舟强搂住她的纤腰,拉到怀中,还未反应过来的云筝便撞到了他的胸膛。 猝不及防间,云筝轻哼了一声,“别闹了。” 双手抵在他的胸膛,她几次想要从陆行舟身上起来,都被陆行舟紧紧抱住。 “别碰到你的伤口了!” 怀中的云筝语气中带着一丝娇嗔。 陆行舟眼神炽热,压低声音道“无妨。” “我还是不打扰你了,你好好休息。” 云筝惊惶地想要从他怀中挣脱。 陆行舟并没有松开的意思,声音低沉道“筝儿,我们好久没这么面对面的好好说话了。” “以后三少爷想怎么同我说话都行,反正我也跑不了,但您这样抱着我,我不适应……” 云筝极力挣开了陆行舟。 陆行舟看到她这副表情,面色黯淡了下去。 云筝匆匆离开此处,留下陆行舟独坐于床上,面色阴沉难看。 回到另一间房内,云筝抱起孩子,轻吐一口浊气,这才平复了内心。 她其实对陆行舟仍心存怨恨,并不愿面对陆行舟。 如今已确保刘文柏的安全,她又何必继续与陆行舟虚与委蛇。 只要孩子平安,她还是尽量避免与陆行舟独处。 窗外,湖水静谧无痕,天空撕开一个裂口,洁白无瑕的月亮从裂口处照在身上,云筝安静地坐在床上轻摇着怀中熟睡的雪生,口中念念有词。 雪生睡得很沉,她也有些困倦了,躺下后便闭上了眼。 -- 船一路颠簸,半夜里,云筝因晕船,跑到甲板上呕吐,她撑着身体轻拍胸口。 吐完后,一转身看到了陆行舟。 陆行舟不知已站在那里多久,云筝惊讶得低头不语。 “过来。” 云筝向前走了两步,以为陆行舟又要对自己做些什么。 不过她早已习惯了。 他向来都是如此,粗暴的对待自己。 云筝忐忑不安地垂着眼皮,极力装出平静,却听陆行舟开口“抬起脸。” 云筝微怔,缓缓抬起小脸,却发现肩膀一沉。 陆行舟将他的玄色外衫披到了她的身上。 她心跳加速,眼角露出一丝惊讶。 陆行舟却没有再和她说话,转身离去。 云筝轻吐一口浊气,看着他渐行渐远,轻拍胸脯。 几日前云筝还一副乖巧听话的模样,如今却对他多了几分疏离。 这让陆行舟心生疑惑,自己究竟做了何事,致使云筝态度转变如此? 其实,云筝对陆行舟一直心存戒备,只是担心他们之间的感情会牵连无辜之人,才一直不敢有所抗拒,顺从于他。 而如今她已经没了软肋,除了儿子。 云筝感受着肩上的披风,清风轻拂脸颊,带来阵阵清爽,这才稍缓胃里的呕吐之感,她重新回到船舱里休息。 翌日,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撒落在宽阔的河面上,水面上的波纹似乎都安静了下来。 云筝刚从梦中醒来,还未完全清醒,门口就传来了丫鬟的声音“娘子,您醒了吗?大人有请。” 她微微一愣,随即点了点头,整理了一下衣物,便向船舱内走去。 丫鬟引着她穿过长廊,来到了一间雅致的房间。 房间里,陆行舟正坐在桌旁,面前的饭菜热气腾腾,显然是刚刚准备好。 云筝看着这一桌丰盛的饭菜,却毫无食欲,胃里翻江倒海,但还是强忍着不适,走到桌前坐下。 陆行舟见她到来,脸上露出了温和的笑容“这两日忙于押送犯人之事,都未能与你好好吃顿饭。” 他边说边夹起一块精致的菜肴,放在云筝的碗里,“尝尝船上师傅的手艺。” 云筝的表情顿了顿,答道“我不饿。” 陆行舟被拒后,明显露出不悦之色。 他已做出退让,自从上船后,她就变得异常疏离,他放下筷子,另一只手捂住腹部,轻咳一声“筝儿……你就如此恨我?” 云筝沉默不语,还是拿起筷子,夹起一道菜吃了下去。 陆行舟见她吃了几口,眉头明显舒展开来,不过小腹被气得汩汩流着血。 他唇瓣白了些,淡声“近日海上风浪大,颠簸了数日……” 话未说完,云筝再也忍不住,双手紧贴着冰冷的船壁,又吐了一地的苦水。 陆行舟神色一顿“怎么了?” 云筝缓了缓气息,试图驱散那股难受感,她抬头望向陆行舟,声音略显虚弱“我有些晕船。” 陆行舟闻言,眉头微蹙,随即挥手示意丫鬟将桌上的饭菜撤去。 又转向一旁的侍卫,沉声吩咐“告诉船夫,让他将船开得慢些,尽量平稳。” 侍卫领命而去。 “你有什么话不必和我藏着掖着,我又不是替你做不了主。” 陆行舟扫向云筝,语气淡淡道。 云筝大概是没想到陆行舟会这么说,垂眸不语。 陆行舟捂着小腹,轻扯唇角道“你出去吧。” 云筝微惊,看向陆行舟,仔细打量了一番,见他面色仍旧沉稳如常,不见丝毫异样,这才稍微宽心,缓缓转身离去。 然而,夜深人静,云筝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她心中总觉得有些不安,仿佛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 于是,她披衣而起,决定去甲板上吹吹风,让那微凉的夜风驱散心头的烦躁。 月色如水,洒在波光粼粼的河面上,映出了一片银白。 这时,她无意中瞥见了陆行舟的房门前来来往往的人影,不禁心中一紧。 她快步走上前去,拉住了一个正从房内出来的侍从,低声问道“是出了什么事吗?” 那侍从面色有些焦急,答道“陆大人腹部的伤口感染了,现在大夫正在里面为他医治呢!” 第194章 放河灯 云筝闻言,视线投向了屋内。 屋内,一片忙碌的景象。 大夫正全神贯注地照料着躺在床上的陆行舟,他的腹部被厚厚的纱布紧紧包裹着。周围的下人们,脚步匆匆,忙碌着为他更换纱布和热水。 水盆中,那鲜艳的血色令人触目惊心。 云筝的心口猛地一紧,仿佛被什么东西紧紧揪住了。 不忍再看下去,她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试图平复内心的波澜。 然而,躺在床上,她却翻来覆去,无法入眠。 思绪如同乱麻一般,缠绕在她的心头。 直到次日清晨,阳光温柔地洒满了整个房间,每一寸地方都被光亮填满,她缓缓醒来,决定去看看陆行舟。 陆行舟此刻还在床上躺着,屋内侍从们忙了一夜,地上都是被血浸染的布。 她皱眉走了进去,把地面清扫了一遍,又把他身上的被子塞得严实了些。 轻轻抚平被褥的边角后,云筝静静地坐在床边,双手撑着下巴,目光如秋水般清澈,悄然投向了床上那位静静躺着的男人。 似是被这份微妙的注视唤醒,陆行舟微微动了动眼皮,随后那双深邃的眼眸睁开,与云筝的目光不期而遇。 云筝凝视着那张略显苍白的面庞,轻启朱唇“我……来看看你。” 陆行舟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声音略显虚弱“晕船好些了吗?” 云筝微微一怔,随即道“嗯,好些了。” “你腹部的伤怎么严重了?” 她冷不丁地问起。 陆行舟唇瓣还发白着,淡笑了声说“你这是关心我?” “才没有……” 云筝立即撇开脸,并不承认。 他却没生气,反而笑着说“若不是担心我,又何必亲自来看我……” 云筝听到这话,沉默下来。 “咳咳……” 陆行舟艰难地从床上坐起,咳嗽声如同破旧的风箱般嘶哑难听。 云筝见状,急忙俯下身子,双手稳稳地扶住陆行舟的肩膀,又倒了一盏温热的茶,小心地端到陆行舟的唇边。 “早知如此,你就应该在苏州养好了伤口再走。”云筝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责备。 像是在生气,陆行舟却感到高兴。 云筝这副生气的模样让他觉得十分可爱。 若放在以前,云筝根本就不会管他的死活。 他看着她柔婉的侧颜,瓷白脸庞在烛火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柔和。 云筝见陆行舟目光深暗地盯着自己,有些难为情,轻咳一声,转移了话题“你这身体,还是得好好调养,你这几日还是别忙公务了。” “今晚船会靠岸,我让侍从去买一些治疗晕船的药。” 陆行舟平和的语气说道。 云筝眉头轻动,半晌后才答“多谢。” “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回京的航程尚有一段距离……”陆行舟倚靠在床边,目光柔和地锁定在她身上,轻声问。 云筝微微偏过头去,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我又不是小孩子,哪有那么贪吃。” “哦?”陆行舟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那可未必。” 这突如其来的温柔,让云筝感到有些不适应,正要起身离开。 陆行舟突然又咳嗽了几声。 听到咳嗽声的云筝立刻停下脚步,关切看他“怎么又咳了,我去叫大夫来。” “不必。” 陆行舟眉眼带着笑意,握住她的手“你多陪陪我,比什么大夫都强。” 云筝见他如此,还有什么不明白,一时沉下了脸。 陆行舟挑眉看她“怎么了?” “装病很好玩吗?”云筝抿唇,冷冰冰地问。 陆行舟眼中闪过一丝无奈,轻叹“爷不过想让你多陪陪我……” 云筝原以为他只会用威胁的手段来让她屈服,没想到他竟然还会撒娇? 不知为何,心下蓦得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好半晌,她垂下眼睑,叹息了声“你睡吧,我不走。” -- 屋漏偏逢连夜雨,大的还病着,当船只缓缓靠岸,雪生也感染了风寒。 云筝紧紧抱着孩子,感受到他额头的滚烫,心中如同被火灼烧般焦急,急急忙忙去找了陆行舟。 陆行舟看到孩子烧得面颊绯红,也沉了脸,让侍卫去附近的镇子找医馆。 云筝有些着急地说“烧得这么狠,你那些随行大夫能不能帮忙看看?” “他们都下船了,今日好不容易靠岸,好些下人都去镇子上逛了,就剩下几个丫鬟和侍卫还留在船内。” 见云筝这么着急,陆行舟出声忙安抚道,“别担心,侍卫很快会将大夫带过来。” 云筝摇晃着襁褓的婴儿,急切地说“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别急,很快。” 陆行舟敛目,皱紧了眉心。 不到半会儿,折返回来的侍卫说“找到了医馆,就在镇子上的巷子里。” 云筝抱着已经被烧得哭闹起来的孩子,心如刀绞。 毕竟是她十月怀胎,历经千辛万苦才诞下的生命,是她的心头肉,她的珍宝,她怎么不心疼。 随着陆行舟的脚步,两人匆匆来到了巷子的深处,那里有一间古朴的医馆。 云筝将孩子抱了进去。 医馆内,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正在翻阅医书。 抬头看见云筝,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后温和地询问起孩子的病情。 老者仔细地给雪生诊断了一番。 云筝望着老者的面容,心中忐忑不定,紧张地问“大夫,我的孩儿怎么样了?” 老者语气尽量平和地说“孩子并无大碍,只是感染了风寒,需要祛寒。” 听到这句话,云筝心中的石头终于落地,缓缓道“没事就好,我还以为——” “二位在外面等着吧,我开两副药。” 云筝轻轻嗯了声,陆行舟环着她的腰肢去了外面。 走出房门,夜风带着一丝凉意,陆行舟的目光落在了云筝那略显苍白的脸上,轻声安慰“大夫都说了孩子没事的,别担心了。” 云筝视线停顿了片刻,落在别处,许久不语。 陆行舟心中明白她的担忧,于是试图转移话题,让气氛轻松一些“前面有人放河灯,要不要去看看?” “雪生这副样子,我没心情赏灯……” 陆行舟停顿了片刻,继续道“河灯可以祈福,说不定祈福过后,孩子就好了呢?” “真的?”云筝倏地抬眸问。 陆行舟微笑着回答“当然。” 云筝听了,微微垂下眼帘,似乎在考虑。 最终,她点了点头,轻声答应“好吧,我们去看看。” 也不知道这里在过什么节,小镇的百姓竟然放起了河灯。 云筝内心嘀咕着,步履轻盈地走向那条波光粼粼的河道。 她环顾四周,目光定格在河面上漂浮的绚丽花灯之上。那些花灯宛如夜空中璀璨的星辰,穿越湍急的河水,不一会儿便悠悠地飘至她的眼前。 陆行舟静静站在一旁,目光落在云筝描摹灯笼上的笔,好奇“你写了些什么?” “说出来就不灵了。” 云筝刷刷的写完字后,就把河灯放到了河水中。 云筝深吸了一口气,双手合十,闭目虔诚地祈祷“愿雪生平安健康,百岁无忧,万事顺遂。” 河灯随着水流缓缓漂去,带着她的祈愿,向着远方飘去。 第195章 重返京城 放完河灯后,云筝和陆行舟一起回了医馆。 也不知道是河神真的听到了她的祈愿,还是大夫妙手回春,雪生的烧已然退了大半。 她温柔地抱起了雪生,那小小的身躯在她臂弯中显得尤为脆弱。 “多谢大夫的救命之恩……” 云筝抱着孩子,声音中带着几分焦急与感激。 大夫摆了摆手,脸上露出一丝宽慰的笑容“无需多言,孩子没事便好。” 又将撰写的药方递给了云筝,陆行舟果断地命令侍卫前去抓药。 夜色渐深,几人也没在岸边多逗留,抓了药便回到船舱。 陆行舟见孩子不舒服,云筝又因为晕船而面色苍白,也顾不上自己身上还有伤口,悉心照顾着母子俩。 侍卫抓的药,都被陆行舟拿去亲自去熬了药。 他未曾合眼,整夜都在那火炉旁,目光专注地盯着熬制的中药。 虽说他之前并未接触过孩子,但血浓于水,他自然忧心的很,熬药的同时又亲自下了厨。 这两日,云筝因晕船而食欲不振,脸色苍白,身形更是消瘦了许多,他看在眼里,疼在心上,便想着亲自给她做些清淡的膳食。 不多时,一锅色香味俱佳的蔬菜虾仁粥便完成了。 那淡淡的清香,在夜色中弥漫开来。 陆行舟把清粥盛放在碗内,端着良药和清粥一道去了云筝的房间。 孩子在襁褓内熟睡着,云筝也倚靠在床榻边打瞌睡。 不知过去了多久,陆行舟看到云筝醒了,“该喝药了。” 他压低声音,生怕惊醒襁褓中的婴孩。 云筝这才回神,忙去拿药碗打算亲自给雪生喂药。 “我来吧!” 陆行舟伸出手,轻轻地将孩子接了过来。 云筝的眉头微微一蹙,目光紧紧跟随着他。 只见他动作笨拙却认真地抱着雪生,试图用汤匙在雪生那紧闭的唇边小心翼翼地喂药。 雪生不爱吃药,刚出生那会儿也生过病,每次喂药都会折腾好久。 这也是令云筝最头疼的。 只是没想到这次雪生没哭也没闹,任由陆行舟将药一点点喂入他的口中。 云筝惊讶的瞪大了双眼,轻声呢喃“这……这怎么可能?” 陆行舟垂眸浅笑,抱着孩子一边喂药一边摇晃哄着,“你看,咱们的孩儿多乖,小小男子汉,喝药也不哭。” 云筝心里微微触动。 难不成父子连心,雪生真的是陆行舟的骨肉吗? 云筝迟疑着收起视线,不经意瞥到了床边放着的蔬菜虾肉粥,甜丝丝的鲜香味很快在鼻尖萦绕起来。 她迟凝着拿起碗,喝下了一口。 见她竟然主动喝了他煮的粥,陆行舟眼眸亮了些,不过还是极力压制住表情。 云筝迅速将一碗粥饮尽,原以为这只是厨房里随意熬制的一碗粥,却不料这碗粥竟唤醒了她久违的食欲,味道不错。 陆行舟这边也给孩子喂完了药。 云筝接下孩子,把雪生放在床上,视线自然而然地落在了陆行舟的身上“今夜……多谢你了。” 陆行舟淡淡地回应“好好休息,明日我再来看你。” 云筝点下头,便躺下准备睡觉。 而陆行舟出了船舱后,小腹传来了一阵隐隐的撕扯般的痛楚。 他蹙眉,却并未出声,后背的衣衫又被冷汗浸透。 并不想搅扰云筝安歇,他深吸一口气忍下,默默传令,让大夫前来为自己诊治。 -- 接连几日的悉心照料,雪生的病好了大半。 云筝也吃了几日厨房开的小灶,总觉得厨房这几次送来的饭菜格外可口,连晕船的难受都没了大半。 不过云筝并未将这些琐事过多地放在心上。 这一日,她哄完雪生睡觉后,准备去甲板吹吹风。 刚刚踏出房门,便不期而遇了几位丫鬟,她们低声交谈着。 “陆大人对芸娘真好,一连几日都亲自下厨。” “可不是嘛,陆大人平日里十指不沾阳春水,如今却为了芸娘洗手作羹汤,真是难得一见。”另一位丫鬟附和道。 “不止呢,听说陆大人的伤又恶化了,这几天都在床上休息。” “……” 云筝的脚步微微一顿。 那些丫鬟见到云筝,急忙行礼后便匆匆离开了。 云筝望着她们远去的背影,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涟漪。 原来这几日她吃的粥,都是陆行舟亲自做的? 那样高傲不可一世的男人,竟然……不顾身上的伤,默默替她煮粥? 云筝心下一阵触动,只是转念想到了雪生,又很快冷静下来。 若是让三少爷知道,这些天他悉心照料的孩子并不是他的…… 他还会对她、对孩子这么好吗? 云筝不敢深想下去,心事重重折返回了船舱。 -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之间,两个月的航程便告一段落。 船只缓缓靠岸,终于抵达了繁华的京城。 云筝抱着雪生,轻轻走下船舷,眼前是京都的壮丽景象,人潮涌动,商铺林立,一片繁荣。 然而,回想起在侯府那些度日如年的日子,她的心便如同被油煎一般痛苦难当。 陆行舟忙于公务,并未注意到云筝的异常。 他急着处理那起棘手的走私案,押送犯人去刑部交差。 云筝则被侍卫引领着,上了一辆早已准备好的马车。 坐在马车中,云筝轻轻掀起帘子的一角,望向窗外,茫然地问“这是要带我们去哪?” 侍卫恭敬地回答“三少爷已经为您安排好了住处。” 云筝问“什么住处?” “柳花巷的一处宅子,三少爷特意为您买下的,回京前就安排人置办了,估摸着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日后便是您的安身之所了。” 闻言,云筝的脸色白了白。 经过这两月船上的朝夕相对,她原以为陆行舟有所改变了。 她曾设想过陆行舟会为她暂时安排一个居所,或是将她送回侯府,从未料到,他竟要她住进他的外宅,将她当外室豢养起来。 云筝抱紧了孩子,心情一落千丈,在船上两人度过的美好回忆此刻都烟消云散了。 她看向雪生,眼泪顺势从眼角掉落下来,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愤怒与悲哀。 转眼间,马车已至柳花巷深处。 侍卫稳稳地停下车,随后恭敬地将云筝扶了下来。 云筝目光扫过眼前这座宅院,它虽不及侯府的恢弘,但在这柳花巷中也是气派非凡,足以与那些本地的富绅豪宅相媲美。 他出手倒是阔绰,想要用这么漂亮的宅子把自己圈在这里? 云筝心中泛起一丝冷笑,闭上眼,试图将心中的酸楚和愤怒压制下去,泪水却不由自主地滚落下来,烫得她心尖都颤栗。 “芸娘?” 耳边传来侍卫轻声的呼唤,云筝深吸了一口气,强忍着心中的波澜,抱着孩子踏进了这座宅院。 第196章 怎么哄她开心 一入内,映入眼帘的便是成群的丫鬟,她们或站或立,恭候着云筝的到来。 “奴婢们拜见云娘子。” 婢子们纷纷行礼。 云筝微微颔首,算是回应,紧接着,一个名唤红蕊的姑娘轻盈地踏前一步,自我介绍“云娘子,我是三少爷特地为您挑选的贴身丫鬟,名叫红蕊。往后若有任何需要,您只需一声令下,我随时为您效劳。” 云筝没说话,视线错开了红蕊水汪汪的大眼睛,径直走过众人,步入了屋内。 此刻的云筝,满腔的愤怒和委屈无处发泄。 当她关上门的那一刻,泪水再也忍不住,如同断线的珍珠般滑落,她无声地哭泣着,任由情绪宣泄。 待陆行舟下朝归来,看到的便是满院子丫鬟们手足无措、面面相觑的场景。 他眼神凛冽地扫过众人,沉声“怎么回事?” 丫鬟们急急道“主子,您可算回来了……” “是啊,云娘子不愿意让我们伺候,我们没法子只能在外面等着。” “主子快去看看云娘子吧,奴婢们也不知道怎么惹她的不悦了。”红蕊脸上挂着一丝看似单纯无辜的忧虑,声音中透露出几分急切。 陆行舟扫了她一眼,随后步入了屋内。 他靠近床边,声音低沉而温柔"怎么了?在船上不还好好的,这是谁惹你不高兴了?" 云筝坐直了身子,直视着陆行舟,语气中透着一丝忿忿“你给我置办宅子,又找来这么些丫鬟,到底是何意图?难道真打算将我当作见不得人的外室来养吗?" “我何时说过这样的话,不给你安排住处,你去哪里,露宿街头吗?” 陆行舟不知她在闹些什么。 云筝气愤地瞪向陆行舟“三少爷的意思是,你给我安排了地方住,我就应该感恩戴德,恨不得伏小做低,顺应你做个金丝雀?” “我从未这样想过。” 陆行舟蹙眉道。 云筝愤恨不已道“你总是不承认,于你而言,我不过是一枚可以随意摆弄的棋子,一个任你操控的傀儡。从苏州回京这一路你对我温柔体贴,不过是你虚伪的伪装,并非真心实意。你只是想把我囚禁在你精心设计的金丝笼中,如同失去自由的鸟儿,任你玩弄。” 话语落下,陆行舟的眼眸瞬间变得冰冷如霜。 原来在她心目中,他竟是如此不堪。 这两个月的朝夕相对,温柔以待,在她嘴里都成了他的虚伪。 可笑。 陆行舟语气沉下,“所以呢?你想怎样。” “我要出去,我才不要被你禁锢!哪怕被侯爷抓到,哪怕是千夫所指被浸猪笼,也不要做你的一只雀儿!” 云筝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下,抱起怀中的孩子,径自起身离开。 陆行舟揽住了她的肩膀,一字一句地说“筝儿,你冷静些!” “我从未说过要把你当成外室,我想着置办下这座宅子后,再给你换个新身份,这样我们也能名正言顺地在一起,我也能光明正大地娶你为妻!” 陆行舟掷地有声地说。 云筝被这突如其来的告白震惊得几乎无法呼吸,心跳如擂鼓般急促,瞪大了双眼,望向陆行舟那坚毅的脸庞,声音颤抖得几乎听不清“你……你…你说什么?” “我说,我要娶你。” 陆行舟的眼神如炬,坚定而温柔“云筝,我要你成为我的妻子,名正言顺,携手共度余生。” 云筝的心中一阵悸动,却又如被巨石压顶般沉重。 她闭上眼,试图平复心中的波涛汹涌,薄唇紧抿,仿佛在抵抗着什么“我……我不要。” “为何?你不是一直想要个名分……” 云筝掀开眼帘,泪水肆意落下,她闷声道“三少爷厚爱,我心领了。只是你我身份有别,我个卑贱之人,岂敢高攀您这高枝?” “再说了,我如今只想带着雪生安安生生的过日子,男婚女嫁的事还是算了吧。” 陆行舟眉头皱紧,怒火随即攀升“你说不嫁便不嫁?” 云筝任由泪水掉下,一字不语。 “那你为何能嫁给那个穷秀才,我哪里比不上他?” 陆行舟质问道。 “三少爷千好万好,可终究和我殊途同归,从我们初遇时便是错的,您和我本就云泥之别,况且隔着一层禁忌世俗伦理,怎么还能在一起?” 云筝推开了陆行舟,语气悲哀,“三少爷还是趁早打消这个念头,还我自由罢!” 陆行舟脸色沉了下去“没了我,你能依靠谁,你现在离开了苏州来到京城,随时都有被发现的可能,你躲得了几时?” “如果被发现了,看在这孩子和您这一路的情分,劳烦您照顾他。至于我……大不了我去侯府认罪,起码求个全尸。” 想不到云筝的话一句比一句狠,字字扎心。 陆行舟的心口如被重锤击中,痛得几乎无法呼吸,深入骨髓。 他艰难地收回目光,睫毛颤了又颤,终是没忍住撂下一句话“这由不得你做主,好好待在这里,别再妄想离开。” “三少爷,你不能这样!” 云筝急切地冲到门口,声音中充满了绝望。 但陆行舟却置若罔闻,他决绝地转身,步伐坚定地走出了房门。 “我不愿待在这里,我要出去!” 云筝看到房门被重重关上,抱着孩子,声嘶力竭地叫着。 门外,陆行舟的余光瞥向那些站成一排的丫鬟,他的声音冷冽如冰“你们就在这里守着她,没我的命令,不许她踏出半步。” “是!” 众人齐刷刷的应下。 陆行舟正要走,红蕊突然怯怯道“大人,这云娘子未免太不知好歹,您对她这般好,她却白费了您的一片苦心……” 他停下步伐,回眸看向红蕊“你是——” “我是红蕊,芸娘的贴身丫鬟。” ““你既然身为芸娘身边的人,却不为她辩护,反而胆敢在背后妄议,实在是好大的胆子,来人啊——” 见此情形,红蕊抿唇咬紧,立刻跪地求饶道“大人,是奴婢失言了,求大人宽恕。” 陆行舟本想将这丫鬟拖下去打死,转念一想,屋内云筝还闹着。 今天她第一天搬进宅子,就打死丫鬟,未免晦气。 于是沉着脸,警告道“记着你的身份,再敢搬弄口舌,爷拔了你的舌头喂狗。” 言罢,陆行舟看也不看她一眼,便离去了。 红蕊呆立在原地,面色惨白,四周丫鬟们的低语声如同针尖般刺入她的耳中,让她无地自容。 “你瞧,红蕊刚刚是不是被大人嫌弃了?” “这叫偷鸡不成蚀把米,非要去勾引大人,大人哪里看得上她这些下三滥的伎俩。” “哈哈哈谁说不是呢,她也不照照镜子,就那姿色,能和云娘子比么?” “就是,她这容貌,也就是一辈子的丫鬟命咯。” “……” 红蕊气得甩袖离去,不想听这些污言秽语。 第197章 争吵 陆行舟并没回侯府,而是在这处宅子住下了。 柳花巷子的宅院价格不菲,当初他一眼看中了,原以为云筝会喜欢,不曾想惹了她的不悦。 他本就为丝绸走私案烦得不行,现下云筝还和他闹着离开,更叫他头疼不已,心神不宁。 他垂下疲惫的眼帘,目光落在那些被墨色晕染开的奏折之上,神情中透出一股难以掩饰的黯淡。 侍卫见状,不禁轻声劝道“大人,时辰已晚,您还是早些歇息吧。” 这一路颠簸,伤势才刚刚有所好转,如今又要忙于押送罪犯和处理朝堂事务,便是铁打的身子也遭不住啊。 陆行舟却抬起沉重的眼皮,瞥了侍卫一眼“你可知,如何哄女子开心?” 侍卫一下子就看出了心事,“大人是想哄云娘子开心?” “多嘴!” 陆行舟把折子扔到了他的身上。 侍卫立刻跪下“大人息怒!” 陆行舟冷扫了他一眼,没想继续发火,靠在椅子上淡声道“出个主意,让芸娘别太过忧思。” “大人对芸娘当真是好,属下都有些羡慕了。” 陆行舟冷冷瞥了他一眼。 侍卫忙道“属下还未成亲,身边连个知心人都没有,自然不知怎么哄女子开心,不然大人问问旁人?” “找几个成婚的,问问他们怎么哄家中妻子欢心。” “啊?” 陆行舟凉凉看向他,“听不懂人话?” “是是是,属下这就去……” 侍卫吓得赶紧去照做了。 次日清晨,陆行舟从堆积如山的书卷中缓缓苏醒,他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后脑勺,一束耀眼的阳光正无情地刺入眼帘。 他微眯起眼睛,慵懒的身影宛如一只午后的猫,优雅地斜倚在椅子上。 然而,突如其来的喧闹声打破了这宁静的清晨。 只见门外如潮水般涌入好些男子,他们的到来如同惊雷一般,让陆行舟措手不及,险些从椅子上滑下来。 侍卫们见状,急忙上前搀扶陆行舟,恭敬道“大人,这些都是而立之年,家有贤妻的男子,您有什么不解,不如问问他们?” 陆行舟这才想起昨晚的话,他叹息了声,扶额道“也罢,你叫他们一个个进来问话。” “好的,大人。” -- 云筝正静谧地倚在屋内的软榻上,闭目养神。 忽然,门扉轻启,红蕊踏着轻盈的步伐,带着一股淡雅的香气走了进来。 云筝被突如其来的声响惊醒,清澈如水的眼眸猛地睁开,望向门口的红蕊。 红蕊手中托着一个精致的食盒,走到云筝面前,又将一道道色香味俱佳的佳肴摆上了桌。 云筝触及这些菜肴,轻启朱唇“这些是?” 红蕊回答“这是大人特意吩咐厨房按照小娘子的口味制作的。” 云筝却不为所动,推开那些菜肴“我不想吃,以后也不必再做了。” 红蕊微微一愣,随即有些不悦地扫了一眼云筝“小娘子这又是何必呢!您不吃,总要想想孩子吧!” 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嫌恶和嘲讽。 云筝看向床上的孩子,这才想到雪生也要吃饭的,她饿得没了奶怎么喂雪生。 思及此处,她轻叹口气“罢了,你把饭菜放下吧。” 红蕊瞪了一眼云筝,好似故意地把食盒放得很大声,随后转身离开了屋子。 云筝看到她离去后,这才吃起了饭。 “宝宝,是娘不好,沦落到这番田地,还要连累你一起受苦。” 她捏了捏雪生的粉颊,投掷下淡淡的哀伤,想到以后都要这样生活,心里的苦涩也溢出。 必须要想办法离开这里。 云筝撑着下巴,在心中坚定道。 与此同时,门被推开。 云筝看到陆行舟进来,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她把筷子放下,视线落在了别处。 “你就这般厌恶我,看都不愿看我一眼?” 陆行舟停驻在门口,声音微凉。 云筝不语,黯淡下眸子。 “这宅子我已经找人算好了,西院挖一座湖,再建个亭子,以后我们可以去那儿晒晒太阳,还有……” 云筝打断了他的话“我不想听这些,三少爷若对我有半分真心,那么请放我走!” 陆行舟想到那些人出的主意,深吸一口气,扬声道“把东西抬上来!” 话音落下,立刻有侍卫抬着一个大箱子进来。 沉甸甸的箱子放下后,陆行舟视线紧紧跟着云筝。 见她看了过来,他手指轻轻一挑,箱盖掀开,露出里面满满当当的金银首饰。 璀璨夺目,仿佛将整个夜空的星辰都汇聚于此。 云筝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异,金银交织的光芒在她眸中跳跃,她的脸色却渐渐沉了下来。 “听说世间女子皆爱金银首饰,所以……” “我不要。” 云筝直接拒绝了。 陆行舟面色黯下,蜷着手指头攥得紧了些,问“为何?” “三少爷无非是想拿这些身外之物诱惑我继续待在这里罢了,我不稀罕这些,就算三少爷摘星摘月,我也只要自由。” “够了!” 陆行舟听她这番说辞,气得不轻。 云筝扭开脸,不再说话。 他冷笑了声“也罢,你既不喜金银,我还准备了别的。” 侍卫见此情形,默默出去。 不一会儿,抬上来一箱满满当当的锦绣绸缎和胭脂水粉。 云筝看都不看一眼。 陆行舟蹙眉,“不喜欢?” 云筝冷漠地嗤了声。 陆行舟顿了顿表情,再次道“没关系,我还准备了其他的——” “我不需要。” 云筝冷着脸,打断了他的话,“三少爷难道听不懂人话吗,我什么都不需要,我只想你放过我!” “不可能。” 陆行舟面色一黑,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压着声音字字句句都放狠了说“我说过,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但你不能从我身边离开。” 云筝想挣开他的手,却被他死死攥住了。 陆行舟盯着面前这张清艳的小脸,一字一顿“我说过,我只要你!” 云筝想要挣脱陆行舟的束缚,然而男人却如同铁钳般死死扣住她的手,她的反抗在他面前显得如此无力。 面对陆行舟的强势,云筝心中的最后一丝忍耐终于消失殆尽。 云筝的眼帘低垂,掩饰住眼中涌动的薄凉,嘴角轻扬,带着一种心如死灰的平静“随你吧,反正我的生死不过是你的一念之间。” 陆行舟的眉头紧锁,他捏起云筝精致的下巴,强迫她与自己对视,语气中充满了不解和愤怒“我对你的好,难道你全然不放在眼里吗?” 云筝的睫毛微微颤动,如同风中摇曳的蝴蝶,好半晌,她仰起脸,决然而冷漠地望着面前这张脸。 “是,你对我的好,我从不稀罕,更不会在意。” 第198章 囚禁 她不稀罕,不在意。 字字句句,犹如利刃,狠狠扎在陆行舟的心间。 他捏着云筝的下颌,愣了好久,而后红着眼尾,狠狠地吻上了她的唇瓣。 这一吻来得太过突然,一旁的丫鬟侍卫们都目瞪口呆。 待反应过来,一个个连忙移开了视线,心有余悸。 “唔……你……混蛋,放开……” 云筝紧闭着唇,挣扎着,没给陆行舟丝毫的机会。 陆行舟面露愠色,失控般地咬向她的红唇,被咬破的唇瓣,在两人的唇齿间弥漫着血腥味。 云筝怒目圆睁,瞪着陆行舟。 陆行舟被她瞪得心口直跳。 他深知刚才的举动惹怒了云筝,可他不在意,他只想让云筝的心里只有他一个人。 哪怕被咬破的唇瓣,那刺痛的感觉时时刻刻提醒着他。 他痛,也要让她感受到和他一样的痛。 云筝紧抿着双唇,嘴角流淌的鲜血如妖魅一般,妩媚的双眸死死地盯着陆行舟。 陆行舟眼神黯淡,僵持了许久,才甩袖离去。 而云筝则全身紧绷,放声大哭起来。 他总是这样。 云筝不知道自己为何总是遭受这样的待遇。 难道她天生就是下贱之人吗? 他为何……为何就不能将她当做一个人看待? -- 由于这次的不欢而散,陆行舟囚禁了云筝。 云筝被关在房间里,除了每天有人送饭,其余时间只能孤零零地待着。 就连雪生也被陆行舟的丫鬟带走了。 他的意思很明显,用孩子拴住她。 将她困在这里。 云筝看不到孩子,担心得直拍门,但陆行舟依旧没有心软,只是因为她闹得太厉害就不给她送饭,让她饿着,直到她屈服为止。 她饿到昏迷的时候就会想到雪生,想到孩子不能没有母亲,才勉强支撑着身体活下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再次被推开。 “喏,这是你今日的饭食。” 红蕊打开门后,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两眼,将饭菜放在她面前。 那些残羹冷炙,早已变质发馊,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 云筝闻到那股浓烈刺鼻的馊味,不禁咳嗽起来,“咳咳……” 她用手掩住口鼻,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别装可怜了,便是你真的病了,也是你咎由自取。” 红蕊踢了一脚饭碗,转身就要离开。 云筝强撑着最后一丝气,拽住了她的裙摆,嘴唇轻咬“我要见雪生……” 红蕊听到“雪生”二字,冷呵了一声“你如此不识好歹,忤逆大人,还指望大人会善待你的孩子吗?” “你说什么?” 云筝愣住了,她抬起头,满脸惊愕地问道。 红蕊不以为意地说“大人已经把你和你的孩子都忘了。” 这句绝情的话犹如一把利剑,直刺云筝的心口,她只觉得一阵刺痛袭来,抓着红蕊的裙摆,喃喃自语道“不可能的,他不会这样对雪生的……” “我骗你作甚?” 红蕊用力挣脱开云筝的手,扬着下巴,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云筝扑了个空,重重地摔倒在地,她看着红蕊离去的背影,歇斯底里地喊道“我要见三少爷,让我见他——” 她不能让雪生和她过这样的日子。 绝对不能…… 云筝拼命地抓住门板,想要推开一条门缝,然而门却紧紧地关闭着,将她最后的一丝希望也扼杀了。 云筝发愣了好久,湮没了最后一点曙光,最终她无声无息地倒在了地上。 泪水顺着下巴滑落,她轻咬着嘴唇,血腥味在口齿间溢出。 -- “芸娘的新身份安排好了吗?” 陆行舟侧首,眼神冷冽地看向身侧的侍卫。 “已为芸娘安排了新的身份,她是从苏州来的,名叫沈芸娘,大人在苏州查案时,对她一见倾心,非卿不娶,便将她带回了京城。” 侍卫抱拳,语气沉稳地回答道“消息已经散播出去,相信再过不久便会传遍整个京城。” 陆行舟微微颔首,沉吟良久,又问“她现在情况如何?” 侍卫略作迟疑。 陆行舟抬起脸,目光如炬地直视侍卫,“有话直说。” 侍卫如实禀报“芸娘紧闭房门,郁郁寡欢,属下也不知她如今状况如何。” “我只让你们关着她,没让你们对她不闻不问。” 陆行舟的怒火瞬间升腾,怒声呵斥道。 侍卫不敢再言语,他深知大人的脾性,稍有不慎,惹怒了大人,自己必然没有好果子吃。 陆行舟眼中的寒意更甚,沉声道“去看看芸娘现在怎样了,若有差池,定不轻饶!” “是,属下这就去。”侍卫赶忙退出了书房。 黄花满地,白柳飘飘,木桥横于溪流之上,与天台相连,弯弯绕绕的延伸至长廊,潺潺溪流中铺满了鹅卵石,清晰可见,篱落飘香,树头红叶灼灼,疏林如画。 侍卫到了云筝的院子,刚进去就看到一群丫鬟正在嬉笑打闹。 或许是看到了侍卫,几个丫鬟瞬间变得严肃起来。 “您怎么来了?”红蕊是个见风使舵的人,急忙走到侍卫面前,谄媚地笑道。 侍卫面无表情道“我来找芸娘,你们这几日照顾得如何?” “芸娘……” 红蕊身后的丫鬟们顿时乱了阵脚,露出慌乱之色。 她们愿以为大人早就把芸娘抛弃了,这几日可是摆明了欺负芸娘,给她吃馊饭,还不给水喝,还让芸娘生了病,羞辱和欺凌样样来了一通…… 没想到大人竟然还惦记着她! 侍卫见红蕊身后的丫鬟们神色异常,眉头一皱,看向红蕊,沉声道“芸娘究竟怎么了?” 红蕊不敢吐露实情,强作镇定道“小娘子一直在屋内歇息,这几日也用了些饭菜,面色倒是红润了不少呢。” 其余丫鬟也随声附和,“对对对,红蕊姐姐说的是。” 红蕊神色紧张,又道“此时小娘子尚未醒来,不便见客。” 侍卫忍不住踮脚向屋内张望,却被红蕊再次挡住了视线。 她见侍卫一直盯着屋内,急忙将其拉开,道“您是外男,若被大人知晓,恐有不便,还是由奴婢带您出去吧。” 侍卫甩开她的手,径直朝屋内走去。 见状,红蕊赶忙上前阻拦。 一推开门,便见云筝面色惨白的蜷缩在门后,一股难闻的酸臭味扑面而来。 红蕊刚要解释,就被侍卫一把推开,冷冷地道“这是你干的?” 红蕊故作不知情,看向众丫鬟,厉声道“是谁干的!” “如今大人问起,若无人站出来承认,惹怒了大人你们都吃不了兜着走!”红蕊提高音量,故意对其他丫鬟说道。 侍卫却未理会红蕊,径直走到云筝面前。 云筝趴在地上,身上的衣服满是尘土,脸上也蒙了一层灰,唇瓣紧抿,隐约可见渗出的血迹。 他眉头紧皱,抱起云筝,冲着这些丫鬟怒斥道“我会一一禀报大人,你们谁也别想跑!” “您这是什么意思,又不是奴婢做的……”红蕊仍不认账。 侍卫拂袖而去。 红蕊心虚地扶住门框,双腿发软,心中愈发恐惧,怎么办…… 若是被陆大人知道她虐待芸娘,自己定然没有好果子吃。 越想越害怕,红蕊的手开始颤抖,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第199章 我要见雪生! 侍卫抱着云筝进入书房,陆行舟手持书卷,见窗外逐渐清晰的身影,这才意识到侍卫怀中所抱之人是云筝。 难以置信的是,云筝此刻灰头土脸,脸颊消瘦凹陷,面色苍白得吓人。 他急忙开门质问“这是怎么回事?” “芸娘被那些恶仆关在屋子里,不给食物和水,饭菜都是馊的,也不知饿了多少天。我去的时候,那些奴才们好逸恶劳,一个个过得比主子还要逍遥自在。” 陆行舟怒喝一声“大胆!” “大人,您看如何处置?”侍卫小心翼翼地将云筝递到陆行舟怀中。 陆行舟眼底掠过一抹阴鸷,冷声“绝不能轻易放过他们,挑断他们的手脚筋,卖到地下赌场,让他们自生自灭。” “有个叫红蕊的,很是嚣张……”侍卫轻声说道。 陆行舟脸色一沉,语气冷冽“把她带来见我。” “是。” 陆行舟抱着云筝,再次吩咐侍卫“去请大夫,再准备一些滋补汤品,她似乎饿了很久。” 侍卫赶忙照办。 陆行舟将云筝轻轻放在床上,看着她消瘦的脸颊,心中百感交集。 想必她已受尽折磨,若不是他狠心不去见她,她也不至于…… -- 京城之中,陆行舟要成亲的事很快传开。 勇威候府三少爷即将再娶的消息,也成为了京城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消息越传越广,自然也传到了勇威候府内。 “听闻了吗?三少爷筹备大婚,已选定新娘子了!” “不是刚休了大理寺少卿之女,怎会还有女子愿嫁三少爷?” “谁晓得呢,或许那女子貌若天仙?一眼便被三少爷相中了。” “你们可知此女子是谁?听闻乃是苏州当地绣娘,手艺精妙,又生得花容月貌,千娇百媚……。” “……” 魏嬷嬷听到这番话后,驱散了几个多嘴多舌的丫鬟,就进了凤鵉院。 “夫人,外面传得沸沸扬扬,皆言咱家哥儿相中了一个乡下姑娘,还说要大婚迎娶此小娘子。” 坐在炕上的赵氏面色一沉,斜扫了一眼魏嬷嬷“如此大事,你为何现在才说?” “我也是刚刚得知,夫人,如今该当如何是好啊?”魏嬷嬷满面愁容道。 赵氏端起一盏茶,缓缓喝下“那女子究竟是谁,可有打听到具体来历?” “只知是苏州而来的绣娘,不过难以分辨真假,毕竟都是传闻,咱家哥儿在京城也是颇有名声,诸多千金都欲来相看,若不是三哥儿推辞,怕是已经……” 魏嬷嬷不敢再说下去,想到了那个被休回家的赵明月。 赵明月自被休后便变得疯疯癫癫,赵家上下对她束手无策,名声也越来越差。 毕竟是夫人的娘家,被外人传得风言风语,说赵明月不检点,还说上梁不正下梁歪,什么大理寺少卿之女心如蛇蝎,害人不浅等等。 连赵氏也受到了牵连,如今再去参加那些世家贵族的宴会,都免不了要被人嘲笑几句。 赵氏又能如何,这半年来,她借吃斋念佛之名,推脱诸多宴会,无非是想静心礼佛,莫再生出什么事端。 虽说未招惹三少爷,但内心对其的愤恨却是与日俱增,尤其是陆行舟害得赵明月变得疯癫痴傻,娘家声誉更是一落千丈…… “他屡次不将我这主母放在眼中,我虽非他生母,但他岂能如此与我公然对抗,休了明月又败坏赵家名声……早知如此,我就不该让明月嫁与他……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好好的一局棋成了烂棋。” 每每提及此事,赵氏都懊悔不已。 本想借赵明月拉拢三少爷,使其与大少爷、二少爷内讧,如此一来,侯府的爵位不就落在了她的亲儿子头上。 况且明月又钟情三少爷,本是一箭双雕的好事,却不想毁于一旦。 “夫人喝口茶,消消火。”一旁的魏嬷嬷轻拍她的后背,温声安慰着。 赵氏只是轻抿了两口茶,沉声道“谁知道是不是乡下来的绣娘?你可还记得失踪的九姨娘吗?” “夫人,您怎么突然提起那个晦气东西,要不是因为她,府中也不会鸡飞狗跳。” 赵氏轻品了两口茶,茶香四溢在唇齿间萦绕,她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桌案“可你想想,明月为何会被休,三哥儿虽不喜欢明月,但也从未发这么大的火,竟不惜和赵家撕破脸皮,强行休妻。” “甚至连侯爷也没拦着他,我觉得啊——都是为了那个云氏。” 魏嬷嬷还一头雾水着,不解的问“夫人的意思是……” “从前明月总与我抱怨三少爷对那个九姨娘不一样,当初我也没放在心里,现在想来,或许是三哥儿查到九姨娘失踪之事和明月有关,这才一怒之下休妻。” 赵氏这番话刚脱口,魏嬷嬷就惊得连声道“夫人切莫把这些话放在嘴边,若是被外人听到就不好了。” “有何畏惧的,这里是候府,谁敢在背后议论半个字?”赵氏瞥向魏嬷嬷。 魏嬷嬷面色讪讪,不敢说话。 赵氏收起视线垂落在了手中摆放着的茶盏,拿起喝下一口后,语气阴沉“你去仔细打听清楚那个绣娘到底是怎么回事,再来见我。” “是!” -- 云筝的眼皮如蝶翼般轻轻颤动,窗外洒落的斑驳阳光犹如金色的碎片,温柔地铺洒在她苍白的脸颊上,她缓慢的睁开眼却看到了陆行舟。 “三少爷!” 云筝有些惊讶的喊出了声,几乎不敢相信眼前所见。 陆行舟俯身,凝视着云筝那张略显苍白却依旧美丽的脸庞,轻声“感觉怎么样?还痛吗?” 云筝眨巴了一下眼睛,以为是在做梦。 “我要见雪生!” 云筝突然急切地说道,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陆行舟微微一怔,随即转身对身旁的侍卫吩咐“去把雪生带来。” 侍卫领命而去。 不一会儿,雪生便被带到了云筝的面前。 看到孩子安然无恙,云筝的心才稍稍安定下来,伸出手,抚摸孩子的脸庞“雪生没事就好……” “他怎会有事。”陆行舟蹙眉。 云筝的眼泪簌簌落下,没有说话。 “这是我的孩儿,你是我未来的妻子,我怎么可能会让你们出事。” 陆行舟欲要去给她擦泪,云筝却避开了他的手,冷沉声音“那些丫鬟告诉我,雪生过的很差,我以为我的孩子被你折磨死了。” “三少爷想要怎么对付我都没关系,别冲我的孩子,他那么小,你有什么怨气只管冲我来就好。” 云筝红着双眼骂完后,心情才得以平复下来,她轻轻垂下眼帘,目光柔和地落在怀中的小生命上“雪生,乖……别哭了,是不是饿了?娘在这儿呢。” 雪生哇哇的哭喊声让云筝的心也随之颤抖。 她也顾不上避讳,抱着孩子摇晃起来,又解开衣襟。 孩子咬住了她的乳,吮吸起来。 云筝紧盯着雪生,生怕有丝毫的疏忽,让雪生受到半点委屈。 这段时间以来,云筝的身心都遭受了极大的折磨。那些丫鬟的羞辱和嘲讽,像是一把把锋利的刀,刺入她的心中。 看到云筝这般模样,陆行舟心疼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他起身走出屋内,看向侍卫问道“人呢?” “以免芸娘看到红蕊再受刺激,属下将她带至前院。”侍卫赶忙回道。 “这几日你去寻几个新丫鬟,切不可再出纰漏,但凡品行不端者都不要,挑几个做事利落的丫鬟,最好是能照顾芸娘的。” 第200章 红蕊之死 被打过的红蕊正跪在地上,伤痕累累,头顶炽热的目光,使她伏在地上战战兢兢地抬起脸。 看到是陆行舟,她心跳加速,不断地磕着头,浑身颤抖“大人饶命……” “我本以为你从大宅子变卖出来,应当知晓如何伺候主子,这才将你送到芸娘身边伺候,没想到你心如蛇蝎,竟然做出这种事来……” 话落,陆行舟步步紧逼红蕊,语气低沉道“红蕊,你应该清楚,以下犯上是什么后果。” “大人,奴婢……奴婢只是倾慕于您,奴婢从第一眼见您就……”红蕊哆哆嗦嗦道。 陆行舟的眼神微沉,冷意如同寒冬的北风,他轻蔑冷笑"倾慕我?" “是,大人,奴婢对你情根深种,无法自拔!"红蕊鼓足了所有的勇气,将心中的情感一股脑地倾泻而出。 陆行舟轻笑一声,只觉得荒唐“凭你个贱婢,竟敢生出如此非分之想?" “再加二十大板。” 陆行舟起身,面无表情地丢下一句话。 红蕊趴在冰冷坚硬的地上,身体因为刚刚的挣扎而微微颤抖着。她努力地向前爬行,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抓住陆行舟的衣角。 然而,当她快要碰到那片衣角时,陆行舟无情地抬起脚,将她狠狠地踹开。 红蕊的眼神变得空洞无神,仿佛所有的希望都在这一刻破灭。她望着陆行舟,口中喃喃自语“大人……大人!” 声音充满绝望与哀伤。 四十大板,对于一个弱女子而言,无疑是极重的惩罚。 前院传来阵阵凄惨的哭声和喊叫声交织在一起,让人毛骨悚然。 屋内,云筝抱着孩子轻轻摇晃,听到门外那阵响动,眉头紧紧皱起,心里也涌起一股不安。 就在这时,门被缓缓推开,陆行舟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静静走进房间,目光落在云筝身上。 云筝注意到了他的到来,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她本想开口询问,但看到陆行舟的神情后,又将话语咽了回去。 陆行舟看到云筝正在哄孩子睡觉,走过去,道“那些欺负你的人,我已经处理了,之后宅中会换一批新的丫鬟,至于这几日,我亲自照顾你。” “那些叫声都是红蕊吗?”云筝咬唇道。 陆行舟淡淡嗯了声“怎么了?” 云筝呼吸都变得不稳起来,说“你别这样对待一个丫鬟。” “你担心她做甚,是她咎由自取。” 陆行舟斜睨向云筝,轻嘲。 “你把她赶出去就好,何必要打死她……” 云筝虽然清楚红蕊是自作主张欺负自己,但想到会害死一条性命,仍是心有余悸。 陆行舟冷笑“她一而再而三地欺负你,还用孩子来要挟你,莫说是打死了,便是丢去乱葬岗喂狗,也是她应得的报应。何况,我答应过你,断不会纵容任何人伤害你。” “可你已然伤我至深,红蕊为何如此对我,你难道不清楚吗?”云筝激动道。 陆行舟怔怔地看向云筝。 云筝掀起眼皮,凝视着陆行舟的脸,沉声道“三少爷难道不知红蕊对你并非主仆之情,而是男女之情,她心悦你……” “心悦我又如何,我心中唯有你一人。”陆行舟目不转睛地看着云筝。 “唯有我一人?” 云筝轻嗤一声,满脸鄙夷“三少爷这话未免太过可笑,你若当时告知红蕊,将她逐出府,她便不会错认这段感情,从而加害于我。” “红蕊说你弃我于不顾,还说雪生也被我牵连了……我一想到自己的生死,还有孩子的生死都被你掌控着,我们母子俩随时可能像外头那个被杖杀红蕊一样,轻而易举地丢了性命,我……我……” 云筝抚着胸口,一想到命运被他人掌握,情绪激动地几乎都无法言语。 陆行舟的脸色也沉了下去,低声道“你和她们不一样。” “不一样吗?有何不一样?不都是命如草芥,可以随意玩弄打杀的庶民奴婢?” 云筝紧盯着陆行舟的脸,逐字逐句地问道。 陆行舟一怔,最终选择了沉默。 云筝转过头去,任泪水滑落,说道“放我走吧,三少爷!” “留在这里不好吗?我可以给你一切你想要的,你想成亲,我已筹备好了婚礼,届时八抬大轿娶你入侯府,我们名正言顺……” 云筝推开了陆行舟,声嘶力竭道“够了!我不想与你成亲!” “那你想嫁给谁,那个穷秀才,还是二哥?” 陆行舟被推开后,心口坠痛着,一字一句地发问。 云筝低垂下眉眼,没有说话。 “为什么就不能看我一眼……”陆行舟哑声道。 云筝抱住了双膝,孩子也被两人的争执声吵醒。 她见此,赶紧抱起孩子哄了起来。 陆行舟转过身,没再说一句话,转身离开。 云筝盯着陆行舟离去的方向,泪水浸润了双眼,绝望地闭上。 门外的侍卫把二人争吵的内容都听了去。 陆行舟出来时,他赶紧跟上。 “大人,红蕊已经被打死了……” 陆行舟微凛眸光,斜觑了一眼身侧的侍卫“扔去乱葬岗便是。” 侍卫点头,再次问“大人和芸娘怎么又吵起来了?” 陆行舟停下步伐,冷盯着侍卫。 侍卫忙摇头说“大人,我随口一说,您请恕罪。” -- 自那日争吵过后,云筝情绪低落,除了吃饭和喂奶,便整日待在房间里。 如一朵即将枯萎的花,渐渐失去生机。 于是陆行舟每日下朝后,第一时间便来她屋内,云筝见他前来,却愈发郁郁寡欢。 连大夫也对云筝束手无策,她日渐消瘦的脸颊,虽病已痊愈,但若继续如此,恐也会出事。 云筝几次三番都在屋子里盯着窗外,陆行舟心里面也不舒服。 “外面有何好看?” 冷不丁的声音吓了云筝一跳。 云筝回眸,见是陆行舟,便平静地目光望向窗外,说道“鸟啊,它们喜欢外面的世界,可以无拘无束地在天空翱翔。” 陆行舟拧起浓眉,“我给你吃,给你穿,难道有半分亏待于你?” 云筝垂下脑袋,不再言语。 在苏州时,她靠双手挣钱,虽所得甚少,却也能自给自足,不再是那个被辱骂为狐媚子的九姨娘,而是受人尊敬的当地绣娘。 可如今呢? 她需依仗三少爷才有饭吃,有住处,甚至可能因他的几句不快便会失去一切。 云筝越想越难过,抱住双膝“三少爷若是来劝我,便不必了。” 陆行舟凝视着云筝,一字一句道“外面虽宽广,却也会经历风霜雨雪,在我的庇护下,你可安然无虞,不再受苦,有何不好?” “是啊,有何不好?旁人皆巴不得嫁进侯府,我却毫不稀罕……大抵我太过愚笨,没那个享福的好命,这样天大的喜事落在身上,实在是不知好歹了……” 第201章 醉酒 陆行舟不语。 云筝低垂着眼帘,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一颗颗滑落,她声音哽咽“我这般愚钝,我认命了……所以,三少爷,您不如放弃我,选择更好的。” 陆行舟的心,如同被冷风掠过,一片冰凉。 踏出房门,心情沉重得如同乌云压顶。 侍卫见状,急忙跟上,小心翼翼地问道“大人,您这是……怎么了?” “她就这么厌恶我?” 陆行舟自顾自地说罢,重新看向侍卫。 侍卫顿了顿,才开口劝慰“大人,或许您多虑了。那些话,兴许只是芸娘的一时气话,当不得真。” 陆行舟摇了摇头,声音里满是苦涩“不,不是气话。” 她是真的憎他、厌他。 未曾有半分对他动心。 …… “怎么样了?” 赵氏见魏嬷嬷进门,急忙问道。 魏嬷嬷神色凝重,走到赵氏身旁,低声道“夫人,事情有些不妙。经老奴亲自调查,那女子……确实是九姨娘。” 赵氏听到这番话表情倏地阴沉了下去,声音中透露出难以掩饰的愤怒“你说什么?那女子真的是九姨娘?这怎么可能?” “千真万确。”魏嬷嬷沉声道,“老奴前几日去了三少爷新买的宅子,特意询问了那些被遣散的丫鬟。当老奴拿出九姨娘的画像时,她们都一致指认,说那就是九姨娘本人。她们还透露,三少爷对这位小娘子格外照顾,但凡奴婢们稍有怠慢,轻者遣散,重者打死!” 赵氏一掌拍在了桌案上,怒气随之上涌。 “这个贱人怎的到现在还阴魂不散的!” “毕竟绸缎庄一事,九姨娘被判为失踪,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如果当初是咱们抓到了九姨娘,趁侯爷不在府里,直接屈打成招,立下字据,杀了便也没这些事了。” 魏嬷嬷所言甚是。 赵氏当初就不该这件事交给自己的侄女来做。 赵明月没有收拾干净,竟还留着这个祸害。 “这件事交给她来做就是个错误。” 赵氏兀自说完后,长叹一口气。 魏嬷嬷又道“我听那几个丫鬟说,九姨娘换了身份后还有一子,这孩子还被三哥儿亲自照顾着……” “还有孩子?”赵氏眼神一沉。 魏嬷嬷点头“应该在侯府就勾结在一起了,那九姨娘不知羞耻,勾搭完咱们哥儿后,故意怀了孩子想要纠缠三哥儿……” “我侄女疯疯癫癫成了人尽皆知的笑话,她却生子,还和三哥美美的住上来大宅子,享齐人之乐!” “荒唐!我赵家何时沦落到这种地步?” 赵氏掀翻了桌子,怒火爆发。 “如今三少爷已经把人接到了屋里,那宅子又被重重侍卫把守着,想来咱们是无法浑水摸鱼进去!” 魏嬷嬷赶紧低头,战战兢兢地说“不如……夫人再等等……” “还等什么,难道要等到九姨娘重回侯府,凌驾于我之上吗?若是查出绸缎庄的事,我和明月谁能幸免?她必定会报复我们二人。” 赵氏自言自语地说完,看向了魏嬷嬷,“我必须得尽快解决这个眼中钉肉中刺,以免日后后患无穷。” 魏嬷嬷疑惑地问“夫人这样看着老奴是什么意思?” “你说那些丫鬟是被赶出来的?看来这宅子里不太平啊,才刚回京,便赶出来这么多下人,三哥儿肯定会再找丫鬟,你找几个身手好的、机灵点儿的混进去。”赵氏掀起眼尾,轻轻笑了一声。 魏嬷嬷连忙点头“是,老奴这就去办。” “越快越好,不能再给九姨娘机会了,这次一定要杀了她。”赵氏抓住魏嬷嬷的手臂,嘱咐道。 魏嬷嬷点了点头,匆匆离开。 …… 深夜,寂静的房间里,云筝在床上睡得很熟,突然她感觉仿佛有重物压在了胸口。 她顺势睁开眼睛,一股冷气扑面而来,沁入骨髓,她试图伸手推开那无形的压迫,却意外地触到了一只冰冷的手,那只手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筝儿……” 是陆行舟。 云筝的脸色一变,静静地看着这张脸,没有说话。 “夜深了,我想和你一起睡。” 陆行舟的声音低沉而温柔,仿佛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魔力,“别赶我走。” 他靠近云筝,试图将她拥入怀中。 云筝没有说话,把脸转向一边。 却被陆行舟掰正了脸,在她愣神的瞬间,陆行舟的唇突然覆上了她的唇瓣。 云筝的心猛地一颤,试图推开陆行舟,却被陆行舟紧紧抓住了手腕。 “你走开!”云筝低声说道。 陆行舟吻得很用力,声音也压低了“我不走……” 她这才闻到了来自陆行舟身上的酒气,他是喝了酒才来的。 云筝察觉异常后,试图起身,然而,手腕却像被铁箍牢牢扣住,无情地按在了坚硬的床板上。 男人犹如山岳般压在她的身上,她的双手双脚都被紧紧束缚,无法挣脱,每一次挣扎,都被他无情地摁进了柔软的被子之中,如同困兽之斗,却无力回天。 她无法动弹,只好呼喊着陆行舟,让他清醒过来。 然而,陆行舟的吻如同暴雨般疯狂地落下,他的双手紧紧地搂着她的细腰,似乎想要在这一刻将云筝据为己有。 云筝的泪水无法抑制地流淌下来,她紧闭双眼,痛苦不堪。 “筝儿,别哭……” 陆行舟突然开口,声音低沉,眼尾略带一丝红晕。 他靠近云筝,噙着她眼角滚烫的泪珠,温柔地哄“别哭好不好,你总是哭,好像是水做的,我只是想要你喜欢我而已,我不要别的……” 云筝低声抽泣着,呜咽声不断,抓着棉被的手越来越紧。 他紧紧搂住这娇小的身躯,只是静静地抱着她,安慰道“我错了,筝儿,我会比那个秀才更疼你,我不会再强迫你做你不喜欢的事,你看我一眼就好,哪怕只是一眼,别推开我,好吗?” “筝儿,别离开我……” 云筝闭上眼睛,没有说话。 见她如此,陆行舟眉头微皱,紧紧抱住云筝,轻声哄着。 云筝的泪水已经干涸,她疲惫地叹息,声音中透着一丝无奈“你既然喝醉了,就去吃醒酒汤,别打扰我。” 陆行舟醉眼朦胧,似乎并未完全理解她的话,他微微皱起眉头,眼神中满是无辜“你又生我气了?” 云筝看着他那副模样,心中既气又笑,却又无可奈何。 她试图推开他,但陆行舟却像是黏在了她身上,双手紧紧搂着她的腰,不肯移开。 “你……” 云筝无奈“我给你做醒酒汤,你先下去。” 陆行舟听到这句话,眼神中的迷茫似乎散去了一些,他点了点头,仿佛个听话的孩子“好。” 说完,他松开了手,摇摇晃晃地下了床。 云筝正要下床,被陆行舟抱了起来,低沉嗓音道“我带小娘去厨房……” “你…你不用抱着我!” 云筝拍打他的后背,强行想要下来。 陆行舟却不肯,抱得更紧了“别动,我带你去……” 第202章 飞来横祸 厨房里,炉火跳跃,照亮了云筝的侧脸,她的眉头微蹙,既无奈又有些生气。 陆行舟把她带到这里后,就怔怔坐在一旁,似醉非醉。 云筝有些无语,瞪了一眼陆行舟。 他喝醉了,凭什么要自己去伺候? 云筝气得牙痒痒,又拿他没办法,只好转身,专心地开始熬制醒酒汤。 锅中的水逐渐沸腾,咕嘟咕嘟地冒着泡,散发出淡淡的草药香气。 终于,醒酒汤熬好了。 云筝将火熄灭,小心地将汤盛入碗中。 她转身,将盛满醒酒汤的碗递到了陆行舟手中。 陆行舟却盯着碗不喝。 云筝皱眉“不是你让我做的醒酒汤吗?怎么不喝了。” “太烫了,筝儿喂我。” 云筝都没这么伺候过雪生。 她微愠,只得抱着碗吹了吹,而后递给陆行舟,这次动作幅度稍大,碗内的醒酒汤也洒了一些在地上。 陆行舟垂眸,凝视着她如浓墨般的双瞳,水晶般闪亮,眨了眨,唇瓣抿紧,却未有动作。 云筝见他不动,有些无语“你又做什么?” “你还没喂我。” 云筝气得脸色微红,鼻翼上挂着几颗汗珠,仿佛随时都会掉落。 陆行舟凑近一些,气得云筝将头扭向一旁。 “怎么了?”陆行舟问。 云筝无奈,只得拿起汤匙,一口一口地仔细喂到他嘴边,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陆行舟的手断了。 她心中暗自嘲讽。 其实,陆行舟早已被冷风吹得清醒,只是他更希望云筝能照顾他,哪怕只有片刻的安宁与温存。 不知为何,他觉得今日这碗醒酒汤的味道格外甜美。 云筝喂完后便要离开。 陆行舟拉住她的手臂,继续装醉“送我回去。” “你不是有腿吗?”云筝有些气愤地瞪了他一眼。 陆行舟语气严肃“我喝醉了。” “三少爷,你这样耍赖不觉得幼稚吗?” 陆行舟微微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戏谑,却又迅速隐去。他轻描淡写地反问“有何幼稚?” “您明知故问。您这般的举动,不是幼稚又是什么?” 陆行舟低声笑了笑,顺势抓住云筝的手腕,“小娘觉得我幼稚,那我今日便幼稚一回又如何?” 云筝有些茫然,但没有挣脱,只是拉着陆行舟向他的房间走去。 直到回了房间,云筝才面无表情地说“陆行舟,你当真以为你装醉能瞒过我吗?” 陆行舟嘴角微扬,无奈地说“你误会了,我……” 云筝没有给他解释的机会,直接将他推进屋内。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虽说这些小把戏被云筝识破,但她今日的反应没有那么激烈,反而活泼了一些,也爱说话了,总比平日里沉默寡言、郁郁寡欢要好。 陆行舟轻轻将门扉闭合,背倚着木门,眉宇间带着些许疲惫,他低头,手指在眉间轻揉。 刚刚回京,朝廷中的纷繁复杂和人情世故如潮水般涌来,让他不得不投身于一系列的应酬和席面。 陆行舟这几日都在应付这些,今日贪杯喝多了。 其实还有一层原因,他想喝醉看看云筝是什么反应。 他还以为云筝会对他不管不问。 虽说不算温柔,但起码……还替他煮了碗醒酒汤。 陆行舟舒出一口气,走到床上躺下睡了去。 -- 翌日。 陆行舟买来的新丫鬟已经被安排进府了。 都是一些生面孔,陆行舟亲自将这些丫鬟带到了云筝的院落前,他深知云筝的喜好,所以特地选了些机灵且颇为乖巧的丫鬟。 云筝对这些新来的丫鬟并无太多情绪,她向来御下随和。 此刻,她正慵懒地靠在床榻之上,手中拿着一本古籍,偶尔翻页,目光却似乎并未真正落在书页之上。 其中两个丫鬟,见其他人在外忙碌地洒扫,便趁着这间隙,轻轻推开了房门。 她们脸上带笑,恭敬地对云筝说道“小娘子,那些丫鬟负责外面的洒扫差事,我们二人则负责在屋里清扫。” 云筝闻言,淡淡看了她们一眼,点了点头,算是应允。 丫鬟轻轻合上了门,手持扫帚,视线有意无意地与身侧的丫鬟交汇,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 扫帚随着丫鬟的步履,缓缓移至床前。云筝正沉浸在书海中,翻页的动作突然停滞,她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寂静。 她抬起头,发现屋内只剩下了她们两人,目光带着一丝疑惑和警觉“屋内已经足够整洁了,你们先出去吧……” 话音未落,其中一个丫鬟身形如电,瞬间闪至云筝面前,五指如钩,企图擒住她。 云筝心头一惊,身体本能地向后一退,躲过了这突如其来的攻击。 “你……唔!” 云筝惊呼未出,便被旁边的丫鬟迅速捂住了嘴巴。 那丫鬟的手掌上似乎涂抹了某种药物,一股刺鼻的气味瞬间冲入云筝的鼻腔,让她感到一阵眩晕。 昏迷的云筝被丫鬟背起,另一个丫鬟则走到门口向外张望了两眼。 她环顾四周走到后窗,发现窗外连接着一条曲折的小径。 “走这边。” 两人交接完毕,丫鬟背着云筝跳出窗户,迅速离开了这里。 紧接着,另一位丫鬟也悄然隐去。 庭院里到处都是守卫的侍卫,两个丫鬟只好躲在假山旁,屏息凝神,等待着接应的到来。 突然,一声清脆的鸟鸣划破夜空,紧接着,一个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她们面前。 那个男人眼神锐利,行动敏捷,抬手示意两人跟上。 三人沿着那条曲折的小径渐行渐远,庭院里的侍卫们依旧在巡逻,却未能发现这三人已经悄然离去。 府外接送的马车早已等候多时,云筝被两个丫鬟扔进马车后,任务就算完成,她们转身离开。 另一名男子毫不犹豫地跃上了马车,他双手紧握缰绳,马车随即在繁华的街道上疾驰而过,卷起一片尘土飞扬。 由于赵氏背后的暗中操纵,马车在出城之际,未受任何盘查与阻拦,宛如一条游龙般,悄无声息地出了城门。 男人大摇大摆地离开,驾着马车向城外驶去。 - 而在京城郊外,一座古老而庄严的高庙静静地矗立,青烟缭绕。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突然停驻,打破了这份宁静。 车帘被侍从小心翼翼地掀起,一位雍容华贵的夫人缓缓走下马车。 她身着华服,珠光宝气,仿佛整个人都在闪耀着光芒。她的身旁,跟随着两三个小侍从,恭敬而谦卑。 夫人手持一串佛珠,不停地拨动着,眼眸中流露出一丝怜悯。 “好不容易回京一趟,夫人还要来寺庙祈福,可是为了早夭的小姐?”锦衣夫人身侧的老嬷嬷轻声问道。 “她出生不久便夭折了,我只想多捐些香火钱,祈求她来世投个好胎,也愿天下人都能平安顺遂,无病无灾。” 夫人仰头望向寺庙,眼中满是虔诚的祈愿。 而另一边,刚进入山内的马车一路颠簸,云筝被崎岖的山路震醒,头痛欲裂。 她揉了揉眉心,努力从颠簸的马车中挣扎起身。透过车窗的缝隙,她瞥见了驾车的那位陌生男人,这才恍然记起,自己被两个丫鬟偷偷下了迷药。 这里是哪儿? 他们又是谁,为什么要绑架自己。 云筝心中充满了疑惑与不安。 她试图站起,却发现双脚被粗糙的麻绳紧紧捆绑,双手亦被束缚得动弹不得。 马车在崎岖的山路上颠簸,每一次震动都让她险些失去平衡,摔倒在地。 她定了定神,决定寻找逃生的机会。 趁着驾车的男人未曾察觉,她悄悄地挪动着手脚,试图解开那束缚她的绳索。手指在绳索上艰难地摸索,她找到了绳结的弱点,用尽全身力气,终于将绳索一点点地割断。 挣脱了束缚,云筝不敢有丝毫耽搁。 她迅速跳下马车,身体在空中翻滚了几圈,最后滚入了一旁的灌木丛中。 动静不小,惊动了前头驾着马车的男人。 第203章 贵人相助 男人迅速停下马车,走到了后面,掀开帘子后不见云筝的身影。 “小贱人,竟然跑了!” 他脸色难看,阴沉着脸开始四处寻找云筝的身影。 云筝藏身于茂密的灌木丛中,心跳砰砰作响,她极力克制住自己的呼吸,生怕发出一点声响。 她小心翼翼地环顾四周,目光最终锁定在一条曲折蜿蜒的小路上。 然而,当她试图起身,脚腕传来一阵剧痛,显然是在之前的慌乱中扭伤了。 她紧咬下唇,强行忍受着那股钻心的疼痛,挣扎着抬起脚,踉跄着向小路奔去。 每走一步,脚腕的疼痛就加深一分,仿佛有千万根针在刺扎,疼痛迅速蔓延至全身。 云筝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但她不敢有丝毫停歇,因为她知道,一旦被身后的男人追上,后果将不堪设想。 就在她全神贯注地逃离时,脚下突然踩到了一根干枯的树枝。 “咔嚓。” 树枝瞬间断裂,发出清脆的响声,在这寂静的丛林中显得格外刺耳。 云筝心中一紧,知道已经暴露了行踪。 果然,那个男人的声音随即响起,充满了愤怒和暴戾“站住!” 云筝不敢回头,只能拼尽全力,一瘸一拐地沿着小路逃去。 碎石铺成的小路还有灌木丛的荆棘,痛得云筝咬紧了牙关,脚底生血却还未停下。 快点,快点不能被追上。 云筝在心里面说道。 男人一边追赶,一边恶狠狠喊道“你跑也没用,勇威候府已经把你卖给我们黑风堂了,你知道黑风堂是什么地方,供权臣贵族的玩物,到时候你就是个千人骑万人上的婊子。” “你跑得再远,我们黑风堂的人也不会放过你的,你知道你有多值钱吗?勇威候府出了五千两买你的命。” “小娘子不如跟着我一起走,保准以后你能吃香的喝辣的。” 勇威候府? 云筝眼皮一颤,是……是陆行舟做的吗? 他口口声声说要娶自己,转身却把自己卖给黑风堂? 不…… 应当不是他。 他想要她的性命,有一百种办法,何至于这般大费周章。 可除了陆行舟,勇威候府还有谁知道她回了京城? 云筝心绪如麻,这会儿情势紧急,她也来不及细想,只得咬了咬牙,继续朝前跑去。 烈日当空,无情地炙烤着大地,云筝的双眼几乎被刺得无法睁开,汗水与泥土交织在她的脸颊上,留下了一道道模糊的印迹。 她的步伐虽然未停,但一个女子,她的体力终究无法与身后的男子相提并论。 每迈出一步,都像是在与疲惫和绝望抗争。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胸口像是被巨石压得喘不过气。 逃至一个陡峭的山坡时,她终于失去了平衡,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般滚落而下。 她在山坡上翻滚着,身上的衣物被尖锐的碎石和锋利的树杈撕扯得破烂不堪,皮肤也被划伤,鲜血渗透了衣料。 尽管身体摇摇欲坠,云筝她还是凭借着顽强的意志力再次爬起,她紧紧抓住一把草屑,仿佛那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用尽全身的力气,挣扎着向前挪动。 云筝明白,这样盲目地奔跑下去只会耗尽她的体力,她必须要找个地方隐藏起来。 不知道这里是哪儿,不过前面有座寺庙正升起紫烟。 她见此,立即拔腿朝那处而去。 云筝呼吸越来越孱弱,眼前模糊了一片,凭借着最后一丝力气来到了寺庙前。 就在她即将触及寺庙门槛的刹那,身体再也支撑不住,如同一朵凋零的落花,轻轻倒在了地上。 没过多久,刚礼佛完毕的夫人和侍从们缓缓走出寺庙。 那位气质高贵的夫人周氏,走下台阶时,无意间瞥见了倒在地上的云筝。 她眉头微微蹙起,吩咐身旁的侍从“去看看那位姑娘怎么了。” “是,夫人。” 一名丫鬟应声而出,快步走到了云筝的身边,俯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探了探云筝的鼻息。 感受到那微弱而又不稳定的气息后,丫鬟连忙禀报“夫人,这位娘子气息微弱,似乎是正在逃难的人。此外,此人浑身都是伤痕累累,我们还要进京,实在无暇顾及,还是不要多管闲事了吧。” 然而,周夫人却只是看了一眼衣衫褴褛、面容憔悴的云筝,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怜悯之情“我们既然来到寺庙上香祈福,又恰巧遇到这位姑娘,也算是一种缘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岂能见死不救呢?” 她吩咐丫鬟将云筝搀扶起来。 一旁的嬷嬷道,“夫人,这位小娘子伤势如此严重,若咱们带着她回城,恐怕难以得到妥善治疗。依老奴之见,不如暂且在寺中留宿一晚,待明日再做打算?” 周夫人略作思索,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并挥了挥衣袖示意身旁的侍从“你去与寺庙的住持商议一番。” 没过多久,侍从便匆匆返回,告知夫人主持已经同意他们留宿一晚。 夫人随即命人将云筝安置在厢房内休息,并请住持前来查看云筝的伤势。 主持长期隐居于深山中的寺庙,但他常常为寺内的小和尚们看病问诊,因此也略通岐黄之术。 -- 男人一路未曾寻到云筝,心中略有愠怒。 原以为此番能得一美人,不想又落空了。 男人无奈,只得抽出一封信纸,匆匆于信上写了几句话,便将其绑于飞鸽之上,送至京城。 侯府内。 赵氏正撑着下巴挑菜进食,须臾,魏嬷嬷神色凝重地走了过来,将信递给赵氏。 赵氏放下碗筷,看向信纸。 阅毕,她面色阴沉,道“这黑风堂的杀手竟敢过桥拆板,我让他杀人灭口,他失手不说,竟还敢勒索我,索要封口费?” “那可如何是好,这个九姨娘还真是命大,数次都侥幸逃脱了……” 赵氏面色黑沉,冷盯着魏嬷嬷,道“一群废物,连个人都看不住。黑风堂不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杀手组织吗?怎会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妥!” “这……原本是想找几个身手不凡的乔装丫鬟,可那些人都不愿意接这活,毕竟三少爷是朝廷命官,无人敢得罪,只得另寻他法,找了个天不怕地不怕的黑风堂。”魏嬷嬷顿了顿,答道。 赵氏沉着脸问“这黑风堂不靠谱,找几个可靠之人,将九姨娘寻回。” “那这信上说的两倍价钱……” “他这是明摆着敲我竹杠,一口气就要一万两,休想!我没那么多钱给他,你告诉他,就一千两,若不要,就休怪我不客气。待三哥儿查到黑风堂头上,看这江湖门派还能否保得住。” 她看着满桌的饭菜,毫无胃口,气都气饱了。 赵氏放下筷子,脸色苍白,头痛欲裂地离了桌。 与此同时,陆行舟步入宅院,一身官服尚未脱去,便察觉到了宅中的不寻常。 宅中原本井然有序的秩序,此刻却仿佛被狂风席卷,乱作一团。 侍卫急匆匆地赶来,脸上满是焦急与惶恐“大人,不好了,芸娘她……她不见了!” 陆行舟的眉头瞬间紧锁,他的声音冷若冰霜“好端端的,人怎么可能不见?” 侍卫低垂着头,声音颤抖“大人,是刚来的新丫鬟发现的。她们在芸娘的院子里打扫,午膳时分去敲门,却迟迟无人回应,于是她们推门而入,却发现屋内空无一人,芸娘已然不见了踪影,而且……而且……” 陆行舟的目光如刀,冷冷地射向侍卫“而且什么?说!” 侍卫深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道“而且,还有两个丫鬟一个花匠也都失踪了,这批新来的侍从一共少了三个人。” 第204章 失散多年的千金 慈恩寺,厢房内。 云筝安静地躺在床上,紧闭着双眼,身上的伤经过主持的精心治疗,已经得到了妥善的处理。 主持站在一旁,对着周夫人轻声说道“已经处理过伤口,这位女施主应该不久就能醒过来了。” 周夫人感激着“多谢主持慈悲。” 她缓缓走近床边,当目光触及到云筝身上那块浅红色的胎记时,心中不禁一动。 这块胎记恰好位于云筝的肩头,弯弯的月牙儿形状,鲜艳而醒目。 她和辅国大将军的夫人徐氏算是闺中密友,曾听徐氏提及过,她家夫君云清嵘从戎之前,曾经娶妻生女。 只是后来他功成名就,想要再去寻找妻女时,却得知妻女被恶霸欺辱,早已离开了姑苏,下落不明。 云清嵘伤心欲绝,替妻子守丧三年,才另娶了徐氏。 云清嵘曾与徐氏提及,他的女儿小名儿月牙儿,十分可爱,之所以取这个小名,便是因为她一出生,肩头就有一块儿新月似的胎记。 如今这个小娘子的左边肩头,赫然就有着一块同样鲜红色的胎记! 她的眉头微微皱起,心中暗自思忖怎么会如此巧合?难道这个小娘子与辅国大将军的女儿有关? 一个大胆的猜想如同闪电般划过周夫人的脑海。 她的脸色微微变化,心中开始盘算起来。 如果这个小娘子真的是辅国大将军的女儿,那么对周夫人来说,或许意味着一次改变命运的机会。 尽管她已嫁入高门,却未能得到夫君的宠爱,一直生活在妻妾争斗的阴影之下。倘若能够借助这个小娘子的身份,和辅国将军府交好,那么她未来的日子也许就会有所改观,不再被妾室压制。 “夫人,夜已深了,咱们回房歇息吧。”一旁的丫鬟轻轻提醒着。 “嗯。” 周夫人接连看向云筝好几次之后,这才缓缓起身,跟随侍女离去。 回到房间后的周夫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怎么也睡不着。 她每次离京都是迫不得已的,只因府里的那些妾室整日吵吵闹闹、不得安宁,把整个家都搅得乱七八糟的。 而她作为夫人,不仅要替自己那个不靠谱的夫君收拾烂摊子,还要承受各种委屈和压力。 几次下来,索性离开京城躲个清闲。 可今日却碰到了这样的巧事。 周夫人决定要撮合这个小娘子与辅国公见面,如果她真的是辅国公的女儿,一方面,可以帮助他们父女团聚;另一方面,周夫人自己也经历过失去女儿的痛苦,也愿尽自己所能去帮助别人。 且这件事情若是成了,她在府中的地位也会得到巩固,不会再被丈夫轻视。 想到这里,周夫人眼底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翌日清晨,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房间里,照亮了周夫人的脸庞。 她早已醒来,但并未起身,而是静静地躺在床上思考着什么。 良久,她像是下定决心一般,坐起身来,准备呼唤丫鬟前来伺候自己洗漱穿衣。 然而,还没等周夫人开口,门外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丫鬟气喘吁吁地冲进门来,“夫人!那……那小娘子醒来了,正闹着要走呢!” 周夫人心中一紧,她原本就有些担心那小娘子的情况,现在听到这个消息,更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前去查看。 她顾不上整理自己的仪容,匆忙下了床,快步走向厢房。 当周夫人推开厢房门时,只见云筝正坐在床边,眼神迷茫而警觉。 她的睡眼微微掀起,似乎还没有完全从睡梦中清醒过来。 看到周夫人走进房间,云筝的脸上立刻浮现出警惕的神情,她紧紧盯着周夫人,满脸防备。 难道自己已经被那个神秘的男人带走了吗? 她环顾四周,发现这里并不是她熟悉的地方。 “你…你是谁?”她警惕问道。 “你别怕,我们都是好人,我姓周。” 周夫人温和笑了笑,将昨日在寺庙门口发现她的事说了,又安慰道“这里是慈恩寺,你很安全,别担心。” 云筝这才放下了心中的成见,薄唇轻咬着,出声“多谢夫人救我。” “举手之劳,不必客气。” 周夫人顿了顿,在她榻边坐下,又轻声问“小娘子,昨夜我的丫鬟替你上药时,我看到你肩上有一块月牙儿形状的胎记……你肩上的胎记是从小到大都有的吗?” 云筝有些不解,说“夫人问这个做什么?” 周夫人迟疑片刻,低低道“我只是瞧着这胎记形状特殊,有些好奇。” 云筝见她举止不俗,慈眉善目,看着是个富贵高门的夫人,心下也稍稍卸下戒备。 她轻轻嗯了声“这胎记我一生下来就有了。” “请问小娘子怎么称呼,年岁几何,何方人士?” “我……我叫芸娘。” 云筝道“景和三年生人,今年十七了,我是……姑苏来的。” 十七岁,姑苏人氏。 每一条都对上了! 周夫人霎时激动起来,只觉得缘分实在妙不可言。 “小娘子,你……你父母何在?”为求保险,她又多问了一嘴。 提及父母,云筝垂下眼,神色怅然“我父亲早年间征兵,死在了战场了。五岁时,我母亲带着我来京城投靠我舅父……但没多久,我母亲积劳成疾,撒手人寰了……” 周夫人目露怜悯“可怜的孩子……” 稍顿,又试探道“你可还记得你父亲的名字和模样?” 云筝虽不知道这位夫人为何对她的身世如此感兴趣,但她的家世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家,没什么好隐瞒的,于是如实说了“父亲上战场时,我年岁尚小,时隔这些年,已记不清他的模样了。但他的名字,我是知道的。” “我父亲叫云大山。” 云大山。 周夫人怔了下,这姓氏是对上了,可这个名字? 难道辅国大将军改过名字? 她疑惑皱眉,云筝盯着她的表情,小心翼翼“夫人,可是……我说错什么了?” 周夫人晃过神,连忙拍拍她的手,“没什么。” 沉默片刻,她深吸一口气,面露一个亲和的笑,温声道“小娘子,我与你说一件事,你别激动。” “我与辅国大将军的夫人徐氏是手帕交,她夫君早年间在民间有个女儿,肩头也有个胎记和你的如出一辙,我昨日一看到那个胎记,就觉得你是他的孩子。” 一旁的丫鬟被这一话吓到。 这浑身脏兮兮的女子竟然是鼎鼎大名的辅国公府的千金? “我……我父亲早就战死沙场了,您说我是辅国公的千金,这怎么可能?” 云筝声音颤抖着,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 周夫人见她如此反应,试图再劝解几句。 然而看到云筝那苍白而憔悴的面容时,她犹豫了。 这小娘子现在还病着,怕情绪激动再加重了。 于是,周夫人轻轻地叹了口气,又安慰了几句,才转身离开了房间。 云筝独自坐在床上,思绪纷乱如麻。 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层层涟漪。 自己,真的是辅国公的女儿吗? 她摇了摇脑袋,不大相信这个微乎其微的可能。 不过这个周夫人心肠真好,竟收留了自己,让她找到了个暂时的避风港。 云筝紧紧地抱住自己的双腿,将下巴轻轻地抵在膝盖上,目光望向窗外,一片迷茫。 她以后该怎么办。 虽说现下离开了三少爷的掌控,但孩子还在三少爷手中,她要怎么把孩子带出来。 第205章 辅国公府 转眼又过去了好几天,云筝的病好了。 周夫人这才又来劝解,让云筝随她一起回到京城。 云筝本不打算相信这番说辞,可转念一想能回到京城,如果能找机会把雪生救出来也好,于是就答应了随周夫人进京。 “周夫人,我自知身份卑微,怎敢高攀那辅国公府。若我并非将军的千金,还请您不要再为难我。” 云筝不相信天上掉馅饼的事,她一个平凡无奇的市井女子,怎么可能与那位高高在上的辅国公有所关联,更遑论是他的千金了。 周夫人却微微一笑,语气中充满了笃定“小娘子,你且放心,我绝不会认错人的。你若不是那将军的千金,我又何必费尽口舌来劝你?” 说罢,她转身吩咐丫鬟去准备行囊,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条。 云筝默默看着这一切,心中却如同翻江倒海一般,无法平静。 不久,马车备好,云筝深吸一口气,踏上了马车。 她靠在软垫上,身体还病殃殃的,掀起眼皮看向窗外的绵绵起伏的青山,想到周夫人的话,又愣怔了许久。 难道她真的和辅国公有关系。 云筝从来不信这些,可周夫人这几天总念叨,也不得不开始怀疑自己的身份。 当年报丧的人说父亲死了,尸首丢在战场上寻不回来。 难道,报丧的出了错,其实她的父亲并没有死?反而还立了功,从一个无名小卒一路晋升到了如今的辅国大将军? 若真是如此的话…… 云筝心下一阵难以言喻的酸涩,那为何父亲这些年,都不来寻她和母亲。 若是他早早来寻回她们母女,也许母亲就不会缺医少药,病重早逝。而她也不用在舅父家受尽苦楚,刚及笄就被卖入侯府给人做妾…… 回京的一路上,云筝心底百感交集,说不出的闷堵。 夕阳余晖映照下,漫天红霞如火似焰,周夫人悄然将马车停在了辅国公府邸的门前,那门楣之上雕刻着繁复的图案,彰显着国公府的尊贵与气派。 云筝跟随在周夫人的身后,心中不禁惊叹。 辅国公府邸果然非同一般,其建筑之华丽、布局之考究,远超她所见的任何富户之家,就连勇威候府在眼前这座府邸面前,也显得黯然失色。 周夫人并未注意到云筝的复杂情绪,她领着云筝穿过一道道回廊,终于来到了府邸的厅堂之上。 “你派人给我传信,说要给我一个惊喜,什么惊喜啊?” 这位就是将军新夫人,徐氏。 徐氏是辅国公发迹后迎娶的正妻,也听说过夫君提起他之前妻儿的事。 云清嵘还曾问过徐氏是否会介意,徐氏心地纯良,知道他妻女都没了踪影,只替那对可怜母女觉得可惜,更不会为过去的事而自寻烦恼。 且徐氏因为不能生育的缘故,迟迟未能替云清嵘诞下一个子嗣,心里有愧,这些年一直给云清嵘张罗着纳妾,云清嵘却也不肯,只对她一心一意。 徐氏感念夫君的情深义重,与云清嵘鹣鲽情深,是京城高门里有名的恩爱夫妻。 “阿瑶,你家将军人呢?”周夫人四周张望了一圈。 “正在西山大营内操练呢!他是个武痴你又不是不知晓。”徐氏温和语气说道。 周夫人迟疑了半会儿,才道“我记得你和我提起过,你夫君从前那个女儿身上有个胎记,我口中的惊喜,便是在寺庙救下一个小娘子,她的肩上刚好有一块胎记,与你口中提过的胎记吻合……” 说着,她扭过头,“云筝,你过来……” 云筝走近了一步,周夫人看向徐氏,介绍道“这位就是我救下的小娘子,她肩上有块月牙儿胎记。” 徐氏久久没回神,心中的震惊如潮水般翻涌。 她长久地凝视着云筝,仿佛要在这张年轻漂亮的小脸上寻找着什么。 这位就是夫君失散多年的女儿? 她愣愣地看向云筝,直到云筝越走越近,面容逐渐清晰起来,那鼻子和嘴唇,当真和辅国公有五分相似。 泪水在徐氏的眼眶中打转,她终于忍不住哽咽出声“月牙儿,你……你就是月牙儿吗?” 月牙儿? 云筝心下一阵恍惚,已经记不清有多少年没听过这个亲密的昵称了。 好像自从母亲病逝,就再也没人这样唤过她了。 而如今,眼前这个才见第一面的贵夫人,竟能喊出她幼年的小名。 难道……自己的父亲,真的是当今辅国大将军,云清嵘? “云筝,你还愣着作甚,快些给夫人请安啊!” 周夫人示意了她一眼,说。 僵硬站在原地的云筝这才缓过神,看向徐氏,行了个礼“云筝给夫人请安,夫人万福。” “好孩子,不必多礼。” 徐氏激动的无以言表,伸手将她扶起,又轻声询问“月牙儿,方便让我看一看你肩头的胎记吗?” 云筝咬唇,略显迟疑。 周夫人极有眼力见,连忙挥退了下人,又牵着云筝走到屏风后。 “你别怕,你这继母是个良善之人,与你父亲是一条心的。” 云筝对徐氏并不了解,但这几日的相处,她知道周夫人是个淳厚之人,不会害她。 于是她点头,轻轻解开衣襟,落下了肩头的衣角。 下一刻,那雪白圆润的肩头就暴露在了空气中。 徐氏定睛看到肩头上那块红色月牙儿胎记,瞬间怔在原地,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激动“你……你就是月牙儿,辅国公唯一的子嗣,好孩子,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徐氏急忙起身,步伐匆忙又不失优雅地走到云筝面前,温柔地将她拥入怀中。 云筝好久没有被这样抱过了。 自从母亲离世后,她就再也没感受到过这样的温暖。 此刻的她,如同被春风吹拂的嫩芽,呆呆地望着眼前的徐氏,心里还有点不知所措。 “好孩子,你母亲呢?她现下在何处?” 徐氏见她不言不语,以为自己吓到了她,忙解释道“你别怕,你父亲和我成婚前,提过你们母女的存在。他派人足足找了你们母女三年,三年了无音讯,这才娶了我。如今知晓你们还在人世,你父亲一定很高兴……我,我自然也会敬你母亲为姐姐,将她迎回府中,好好相处。” 她能说出这番话,不论是真心还是假意,都叫云筝有些诧异。 沉默一会儿,她抿唇道“夫人,我母亲在我五岁那年就病逝了。” 徐氏怔了下,面露愧色“抱歉,我不知道,不是故意勾起你的伤心事……” 云筝摇了摇头,轻笑“没事的。” 徐氏也不再提那些,握着她的手,眸光柔和道“好孩子,你若不介意,日后我就是你的母亲……” 云筝微怔。 眼前这位夫人,目前来看,是个良善的。 但她还是无法认她做母亲。 只因她心里只有个母亲,便是她的生母。 她走神了很久,唇瓣抿得有些紧,低声轻喃,“夫人,我…我……” 一句话将徐氏唤回,她回过神,抬眸看向云筝。 也明白云筝才刚寻回,一时半会儿恐怕也无法接受这一切,更别说接受自己这个继母了。 “好孩子,不着急,如今你回家了,以后咱们有的是日子好好相处。” 徐氏一脸慈爱,敛了泪光,笑吟吟道“你父亲若是知道你还活着,定然高兴极了!” 一旁的周夫人见着这一家团聚的场景,触景生情,想到自己早逝的女儿,也忍不住偷偷擦了下眼泪。 第206章 大闹佛堂 自云筝失踪后,陆行舟已有两日未曾上朝。 他一直在外搜寻,夜深人静时,便去云筝曾住过的屋子坐着,哄着孩子睡觉。 看着空荡荡的房间,他总觉得缺少了些什么。 陆行舟知道她一直有逃跑的念头,若她是自行溜走还好,但若是被人掳走,他不敢想象那些歹徒会如何对待云筝。 这念头一冒出,他心焦如焚,又增派人手,大规模地搜寻云筝。 这日半夜,侍卫出现。 “大人,我们已在附近找寻数遍,芸娘应当是被人掳走了。属下斗胆猜测是江湖门派所为,毕竟以大人的身份,寻常歹人也不敢招惹……也只有一些胆大包天的江湖人士才会做出这种事。” 陆行舟揉了揉眉心,强压着怒火“你的意思是,这些天你一无所获?” “属下无能,实在如同大海捞针,那些江湖门派多是狡黠之徒……” 陆行舟怒拍桌案“我不想听这些,尽快给我找到她!” “是、是……属下这就去……” 侍卫连连点头,赶忙退下了。 陆行舟气得攥紧拳头,这群废物,竟然连一个人都找不到…… 难道是他在苏州一带得罪了那些官员? 不对…… 那些苏州的官员就算真要报仇,在他们前往京内的官船就可动手,何必等到今日。 那还有谁,胆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抢人? 陆行舟撑着桌案,思考良久。 他突然想到前不久传出大婚的消息后,赵氏就屡次想要找机会见云筝。 莫非是赵氏所为? 也不怪陆行舟会怀疑到赵氏头上,实在是这赵氏当初在侯府便处处刁难云筝。 想必是消息散播出去后,赵氏有所怀疑,才几次想要见见云筝。 思及此处,第二日一早,陆行舟就去了一趟侯府。 自他另置外宅后,就很少回侯府了。 一到侯府,穿过那熟悉的长廊,陆行舟就径自往凤鵉院而去。 半路却撞到了正准备出府的陆行易。 陆行易正欲迈出府门,见到陆行舟,微微一愣,随后目光中闪过一丝复杂。 他停下脚步,沉声喊道“三弟。” 陆行舟闻声,步伐微顿,侧目望向陆行易,那双深邃的眼眸中藏着不易察觉的波澜。 陆行易见状,眉头紧锁,语气透出几分不悦“你这次去苏州办差,忽然带了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又闹得满城风雨说要再婚,这一切,莫非是为了气大夫人?” “二哥是不是管得多了,我想娶谁,还轮不到你在这里指手画脚。” 陆行舟与陆行易曾因云筝结怨,至今二人关系仍很僵化。 尤其是陆行舟,每次见到陆行易都会出言讥讽。 此次也不例外。 “你若只是为了气大夫人,何必拿自己的幸福赌气。” 陆行易毕竟是其兄长,自是不愿见陆行舟如此堕落。 陆行舟嘴角扬起一抹嘲讽的冷笑,斜睨着陆行易道“我的幸福不是早就断送在二哥你的手中了吗?” 陆行易一怔。 又听他道“当初你明知我喜欢云筝,却瞒着我,将她送走……” 陆行舟言罢,看也不看一眼,便进了凤鵉院。 陆行易垂下眼眸,他又何尝不为此感到难过,明明答应过要还云筝自由,却…… 这半年来,他无时无刻不心怀愧疚,每每想到云筝,便只能借酒消愁,以抚平内心的伤痛。 原来不知不觉中,云筝似乎真的住进了他的心里。 进入院内,陆行舟不顾丫鬟阻拦,径直走进了小佛堂。 正在礼佛的赵氏跪在蒲团上,刚刚吹灭一炷香,正欲起身插进香炉,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响动和吵闹声。 赵氏赶忙插上香,回头看去,只见陆行舟一脸阴沉,身旁的丫鬟们正试图阻拦。 魏嬷嬷见状,走上前劝道“三哥儿,这里可是佛堂,您这样大张旗鼓地闯进来,也不通传一声,实在是于礼不合啊!” 陆行舟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紧紧地锁定在魏嬷嬷的脸上,他一字一句,语调低沉却充满压迫感地问道“你一直跟在夫人身边,应该知道她近日都做了些什么……” 魏嬷嬷被陆行舟突如其来的严厉质问惊得微微一颤,她下意识地退后一步,脸上的皱纹似乎因紧张而更加深邃“三少爷,您这是何意?我虽是老奴,但也不敢随意揣测夫人的心思和行踪。” 她是个老滑鳅,惯会推皮球。 她虽年纪不大,但长年累月的后宅生活使她的面容沧桑,皱纹如同沟壑纵横交错。她的穿着打扮虽不奢华,但每一件都显得干净得体,显然是大夫人对她的信任和优待。 “不说是吧,那就别怪爷不客气了!” 陆行舟大步走到魏嬷嬷面前,一拳作势挥出。 魏嬷嬷吓得尖叫抱头,“夫人,救命啊!三少爷要杀人了!” 赵氏脸色阴沉,怒喝“三哥儿,你住手!” 陆行舟掀起眼皮看向赵氏,拳头一顿,并未落在魏嬷嬷脸上,而是抓住她的衣领狠狠带到面前,沉声道“我还未娶到家中的新妇是不是你派人抓走的?” “你疯了不成,谁指派魏嬷嬷去抓你的新妇了?自从你离开侯府后就变得愈发狂妄了,好歹她也是这个家里的老嬷嬷,你信不信我去告到你父亲那里去!” 陆行舟抓紧魏嬷嬷的衣襟,一字一句,掷地有声“你尽管去告,告到父亲那里,告到朝堂上参我都行。我的新妇被歹人掳走了,如今下落不明,你若不嫌丢人大可试试看!大不了告到御前,让圣上做主,为我评评理!” 赵氏一愣,没想到陆行舟会告到圣上那里。 她愕然失色,赶紧道“三哥儿,你……你不孝,你要我一个当家主母和你去朝堂对峙!你莫不是疯了不成?” 第207章 对簿公堂 “孝?你若真是慈母,我岂会不孝?你再三轻视我,步步紧逼,欲加害于我。好,我如你所愿,今日谁都别想好过!” 陆行舟怒喝完毕,转身便走。 赵氏浑身颤抖,抬手直指着陆行舟,目光中满是惊恐,许久之后,才结结巴巴地说道“陆……陆行舟,你如今真是翅膀硬了,顶撞父母,欺凌弱小。我看你没了侯府做依仗,还如何当这署令。” “母亲尽管一试,只是要先将自己那些龌龊之事处理干净,免得在朝堂对峙时,自己先进了大狱!” 杀人诛心。 赵氏颤巍巍地扶着身边的丫鬟,摸着胸口,气得一阵一阵的,咬着嘴唇,带着哭腔说道“就为了一个不知来历的女人,你竟要如此对我。” “您演了这么久的慈母,难道不觉得累吗?大夫人不如扪心自问,是否怀疑我的新妇是失踪的九姨娘,这才派人将她绑走?” 赵氏一怔,他怎么会知道这些! 她抿着嘴唇,有些喘不过气来“你休要胡言乱语,九姨娘失踪已久,我怎会怀疑到你新妇头上。况且我与九姨娘无冤无仇,岂会无缘无故去害人。失踪之事,我也全力寻找过,你为何要如此诬陷我?” 陆行舟轻嗤一声,看着她的表演,没有丝毫情绪波动,只觉得可笑。 “三哥儿,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我毕竟是你的母亲,就算我有千般不好万般不是,你也不该如此羞辱我啊!” 赵氏说着眼泪便掉了下来“你让外人如何看我,三哥儿……就算你不顾及我的颜面,也请看在四哥儿四姐儿的面子上,他们可是你的亲弟弟亲妹妹啊!” 陆行舟听到这番话,压不住的想笑,眼底寒意阵阵。 “弟弟妹妹?我和四弟四妹连面都没见过几眼,何谈骨肉亲情?” 陆行舟瞪视着赵氏,“大夫人,我劝你把事情说清楚,一五一十的告诉我新妇的下落,不然我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今儿个是佛堂一闹,明个儿就是对簿公堂了!” 赵氏怔了怔面色,没想到陆行舟竟然如此无法无天,毫无顾忌。 这世间,岂有做儿子的和母亲对簿公堂之理。 “你……你竟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侯爷定会打断你的腿!” “那你尽管去告,告到府衙,告到父亲那里,告到朝廷,我都奉陪到底。” 陆行舟面沉似水,话毕转身离去。 赵氏难以置信地抬起眼皮,推开身侧的丫鬟,怒喝“滚……都给我滚出去!” 丫鬟们深知此刻佛堂内气氛压抑,纷纷离去。 佛堂只剩下赵氏和魏嬷嬷,她摸起佛串,气急败坏地跑到蒲团前,拨动着佛珠,口中念念有词。 魏嬷嬷也被吓得三魂丢了七魄。 陆行舟说到底也是个身材魁梧的壮年男子,真发起怒来,她这条老命说不定就交待在这里了。 谁能想到,陆行舟为了那个九姨娘,竟能做到如此地步。 不仅大闹祠堂,还要和大夫人对簿公堂。 “夫人……”魏嬷嬷定了定神,走到赵氏身后。 赵氏蹙眉看向魏嬷嬷“是不是走漏了风声,他怎么会知道九姨娘是我绑走的?” “黑风堂那边虽对这次赔偿的银两不满,可他们与咱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也不敢把事情告诉三少爷,老奴实在不知三少爷是如何发现的!” 再去追究此事已经于事无补,当下最要紧的是,想办法摆脱这条疯狗。 当初陆行舟闹着休妻的时候,赵明月放下大家闺秀的矜持,又是下跪,又是求情,都无济于事,娘家出面调解数次也无法改变陆行舟的决定。 最终,赵明月还是被休回了娘家。 只要是陆行舟认定的事情,谁也无法阻拦。 赵氏攥紧拳头道“这件事若是不处理干净,到时候侯爷定然又要找我的麻烦。” “夫人,您缓缓心神,从长计议……”魏嬷嬷安抚道。 赵氏面沉似水,眼神冷冽“如何从长计议?那陆行舟是个死脑筋,他如今一口咬定是我所为,若真闹到公堂之上,我与黑风堂那样的江湖门派联手犯下大错,一旦追究起来,我这条命怕是难保。” “侯爷与我早已夫妻情断,若不是我掌管全家事务还算妥帖,恐怕早就与我和离了。若我真做出败坏家门之事,只有被休妻这一条死路……明月之事本是我牵线搭桥促成的姻缘,如今她疯了,娘家对我、对整个侯府恨之入骨,届时我若入狱,娘家未必会施以援手……” 赵氏提及此事,泪水便如决堤之水般难以止住,“我现在是在油中煎熬,谁都指望不上了。” 魏嬷嬷也不禁潸然泪下,“夫人……” 赵氏倒在魏嬷嬷怀中,抽泣着“我只能依靠这两个孩子了,四哥儿四姐儿若是能争气些,我也不必如此费尽心机……” “老奴会一直陪伴夫人的,夫人不必害怕,还有老奴在呢!”魏嬷嬷道。 赵氏不再说话,扑在魏嬷嬷怀中放声大哭。 陆行舟从侯府出来后,径直回到柳花巷的宅院。 他心中的怒火尚未平息,再次来到云筝居住的院子时,一眼便看到了在摇篮中的雪生。 这是他们的孩子。 窗外,一轮弯月高悬天际。 陆行舟抱住孩子,抚摸着他的后背,轻轻拍着“雪生,爹爹定会将你阿娘寻回来的……” 怀中的雪生似乎听懂了陆行舟的话,突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陆行舟连忙搂住孩子,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抚着。 应该是饿了。 陆行舟赶忙叫来奶娘照顾着雪生。 奶娘连忙将雪生带下去喂奶。 陆行舟想到嗷嗷待哺的孩子,心中的忧虑愈发沉重,侍卫们也被紧急召回。 "大人......"侍卫欲言又止,神色有些犹豫。 陆行舟嘴角微微牵动,语气平淡道"我怀疑这一切都是赵氏所为。" 侍卫的表情瞬间变得凝重起来,"大人,您是指勇威侯夫人?" 陆行舟轻应了声,再次下达命令"彻查大夫人身边的魏嬷嬷,查明她近期与何人见面,以及她的行踪。" "遵命。"侍卫领命而去。 陆行舟收回目光,转身回到书房。 他的手中紧握着云筝留下的一枚珠钗。 珠钗上点缀着几颗细长的珠子,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陆行舟将珠钗拿起,放在手心里,凝视片刻后,眼帘忽然变得模糊起来,仿佛有泪水要落下。 或许是因为风太大的缘故吧。 一滴泪意悄然滑落,顺着脸颊流淌而下。 陆行舟惊愕了一瞬间。 半晌,他握紧手中珠钗,哪怕尖刺扎入掌心,鲜血淋漓,也不觉得疼般。 筝儿,我一定会找到你的。 等我。 第208章 一家团聚 到了后半夜,辅国公才从西山大营急匆匆赶回府。 他一路快马加鞭,生怕耽误了父女相见。 辅国公仍记得月牙儿尚在襁褓时的模样,她甫一出生便惊为天人,生得与其母极像,有时辅国公从梦中惊醒,惊觉脸颊已落满热泪,莫名的悲伤自心底蔓延。 这些年来,他对此事绝口不提,便是不想沉溺于过去。 直至今日他收到妻子的口信,说是让他尽快回府,寻到了女儿的下落。 辅国公又惊又惧,根本不敢想自己的女儿竟能寻回。 他怕这一切皆是黄粱一梦。 月牙儿如今该有十七了吧? 她过得好不好? 这个年纪寻常人家,也都说了亲事了? 她和她的母亲还好吗…… 月牙儿…… 辅国公大步流星地朝屋内走去,穿过长廊,直达主厅,一路未曾停歇,一颗心始终高悬。 直至进了主厅,他站在门口久久不敢进去。 而坐在椅子上等待的云筝,借着昏黄的烛火,看到了外头那道高大巍峨的身影。 这便是辅国公,赫赫有名的将军,云清嵘。 他的肩膀依然宽阔,鬓角已生华发,身上的盔甲尚未卸下,只是后背微微佝偻着,昏黄的屋内光线投射在他的身上,勾勒出了他坚毅的轮廓,同时也映照出他眼眸中难以掩饰的期许与审视。 他迈进门槛,又犹豫片刻,嗓音沙哑,“月牙儿,是你吗?” 徐氏拿着手绢不停地拭泪,“夫君,是她,这就是您的女儿,您的月牙儿。” 云筝半是惊愕,半是渴望地盯着云清嵘。 “父亲,您……真的是父亲吗……” 云清嵘终于绷不住,老泪纵横,大步走到云筝面前,身上的盔甲随之发出撞击声。 他步伐稳健,直接抱住了云筝,“月牙儿,我可怜的女儿。” 云筝被抱住时,还有些失神。 她只是本能地回抱住云清嵘,整个人还有些不适应。 这样的感觉让她有些陌生。 就好像孑然一身的人突然找到了依靠。 不再是一个人了。 她也是有亲人疼爱的小娘子了。 “月牙儿,让父亲好好看看你。” “父亲……” 云筝怔怔的,也在打量着面前的男人。 记忆中那个模糊的高大身影,渐渐也变得具象。 她记得小时候,父亲总会把她架在脖子上骑大马,带着她去巷子口买桂花糖。 那些童年时光,是她这辈子为数不多的美好记忆。 现如今,父女重逢,云筝心绪澎湃,也不禁落下泪来“父亲,真的是你吗……” “是我,是我。” 云清嵘也湿了眼眶,看着女儿长大的模样,哑声道“孩子,你与你母亲真的长得一模一样……” 提到发妻,云清嵘心下一顿,有心想问,但碍于徐氏在旁。 徐氏毕竟与云清嵘多年夫妻,一看他这迟疑,便明白过来,轻轻叹了口气“可惜姐姐早年间病逝了,不然此时,也能与夫君您团聚了。” 云清嵘惊愕“怜儿她……” 云筝生母闺名,唤做刘怜儿。 徐氏哽咽着将刘怜儿病逝的事说了一遍,云清嵘听到发妻缠绵病榻而亡,心下大痛。 他悲恸道“是我误了她。” “好了好了,今日你们父女团圆是件大喜事,高兴些。”徐氏安慰道。 云清嵘也暂时压下对发妻的愧疚与思念,看着面前的云筝,慈爱道,“月牙儿,以后有父亲母亲在,谁也不敢欺负你。” “是啊,你现在有父亲有母亲了,不是没人要的孩子了。”一旁的周夫人也附和道。 徐氏向云筝招了招手,“孩子,你来。” 云筝恍惚片刻后走了过去。 徐氏握住了云筝的手,从手腕上取下一块玉镯,温柔戴在了云筝的手腕处。 “这镯子是我娘家给我的,我没有子嗣,你父亲唯一的念想就是找到你,如今你父女终于相认,这镯子便是我给你的见面礼……” 云筝看着这翠莹莹的玉镯,赶忙说道“徐姨,我能回到家中已经是幸运了,这手镯我不能要。” “你徐姨给你,你就拿着。”云清嵘面带微笑地说。 往日,云清嵘总是不苟言笑,今日却变得和蔼可亲。 可见这次云筝能与他们团聚,确实是一件大喜事。 "今日,我们得以阖家团圆,是托了周夫人的福,往后,你便是我们辅国公府的恩人。" 云清嵘深深一揖,对着周夫人连连道谢,言辞间满是感激。 周夫人见状,微微颔首,也不多做停留,客套了几句后便离去。 徐氏紧随其后,将周夫人送至门外。 云清嵘的目光则转向了站在一旁,沉默不语的云筝。 “这些年你都过的怎么样,是不是被欺负了,为何会在寺庙前被人救下?” 云清嵘的声音低沉而关切,带着几分探究。 云筝闻言,心中一紧,她低头沉默,似乎在思索如何开口。 那些年的辛酸与苦楚,那些无法言说的委屈与无奈,一时间涌上心头,却又难以启齿。 “有话便直说,我们自会为你做主。”云清嵘声如洪钟。 云筝生平第一次感受到有人为自己撑腰,这才将这些年的遭遇和盘托出。 听罢,云清嵘久久难以平静,在原地踱来踱去,怒火中烧。 “我的女儿,竟被这群没心肝的害到如此地步。” 徐氏听罢也是怒不可遏,恨得咬牙切齿,“可怜的孩儿,你的命怎的如此苦!” 虽说云筝并非她亲生,可多年来将军待她极好,她投桃报李,自然也是爱屋及乌。 云筝满腹委屈,只是强忍着不说话。 “日后你不再是那个任人欺辱、无依无靠的小娘子,你是我们的千金,是辅国公之女,是我的掌上明珠云筝!” 云清嵘深深地看向云筝,道“那些恶人为父定会为你收拾,绝不再允许任何人欺辱我的女儿!” “父亲,徐姨……我……我给你们添麻烦了。”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是我们没能及时寻到你,才让你在外漂泊。”徐氏看着云筝,语重心长地说。 云筝点点头,擦掉眼泪“多谢父亲和徐姨为孩儿做主。” 徐氏微微笑了下,又道,“夜深了,我已让下人给你收拾出一处院落,我带你回房歇息,日后你便住在此处。” 云筝却停住脚步,迟疑地看向徐氏和云清嵘“我…我的孩子还在柳花巷那处……” 云清嵘捋着胡须,安抚道,“不必担心,这孩子是我辅国公府的血脉,岂能流落在外,我自会妥善安置,将他接回府中。” 第209章 讨要孩子 侍卫一从魏嬷嬷这边发现了些端倪,立刻向陆行舟禀报。 “大人,属下已经查到了,这个魏嬷嬷与江湖门派黑风堂暗中勾结,把芸娘卖给黑风堂后,黑风堂就趁着府里换了新丫鬟,把他们的人混了进来。” 侍卫说完,陆行舟的脸色变得阴沉“看来我没猜错,这事果然和赵氏有关。” “大人,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侍卫看向陆行舟,开口询问。 陆行舟思考了一会儿,表情严肃地说“你收集好证据,我自会让她付出代价。” “但我们去了黑风堂内部,没有发现叫芸娘的人,她应该不在黑风堂。” 陆行舟的眼神一冷,斜眼看向侍卫,问道“你确定都搜查清楚了?” “是的,大人。”侍卫回答道。 陆行舟低头沉思了片刻,说“叫黑风堂的管事来见我,否则我亲自带人去掀翻他们的老巢。” “是。” -- 云筝一觉醒来,天已经蒙蒙亮了。 她昨晚睡得可香了,还以为是做了一场丑小鸭变白天鹅的美梦,没想到一切都是真的。 云筝坐在床上,揉了揉眼睛,这才发现门外有两个身影。 她赶紧下了床,一开门就看到两个孩子。 男童梳着发髻,额头点着朱砂,十分可爱,女童则系着红色的发带,俏皮地看着云筝。 这两个孩子不禁让云筝想到了自己的孩子。 雪生。 云筝招呼着两个孩子,两个孩子走到面前。 “你就是月牙儿姐姐吗?” “我是。”云筝弯下腰摸了摸两个孩子脑袋回答,“你们是谁?” “我叫彤宝。”女童道。 “我是阳宝。” 男童天真无邪地露出笑容说“月牙儿姐姐,你真漂亮,姑父以前总说看不到月牙儿,如今终于和姐姐团聚了!” “是啊,是啊!” 女童附和着拍了拍手。 丫鬟见此,赶紧走来拉着两个孩子道“小姐莫怪,这是夫人的侄子,彤宝和阳宝。” 云筝最喜欢孩子了,俯下身道“彤宝,阳宝想不想和姐姐玩!” “想!” 两个孩子齐刷刷说道。 丫鬟嘴角带笑说“小姐你可算回来了,将军从前提起你,说您生得冰雪聪明,貌若观音。哪怕您不在,也心心念念记挂着。夫人不育多年,子嗣单薄,这才从娘家接回来两个孩子,以作陪伴。” “如今你回来,夫人脸上的笑容也多了,估摸着可以把这两孩子送回去了。” 云筝淡声说“这两个小家伙若是喜欢待在这,那就继续住着便是,反正我也喜欢孩子。” “小姐心地真善良。” 丫鬟以为云筝在外长大是个粗鲁的野丫头,想试探新来的小姐对两个孩子的态度,没想到竟然如此端庄大气。 丫鬟原以为云筝在外长大,必是那般粗鲁无状的野丫头,便有心试探这位新来府上的小姐,看她如何对待这两个小孩。出乎她意料的是,云筝的举止竟如此端庄大气,让她不禁暗自惊讶。 毕竟夫人因为无法身孕,忧思成疾接了两个孩子到府上而照顾这两个孩子的重任,便自然而然地落在了丫鬟的肩上。 多年的相处,丫鬟对这两个孩子产生了别样的情感,也是为了替孩子打算。 彤宝闹着要玩风筝,阳宝则想要去垂钓。 两个孩子闹了好久,各执一词。 云筝干脆说道“公平起见,剪刀石头布,谁赢听谁的!” “好!” 湖对面的亭子上,徐氏看着这三人玩得不亦乐乎笑容满脸,脸色也比以往看起来更加神采奕奕。 周夫人叹了声“我女儿若是还在就好了。” “就没想过再生个?” 徐氏收起视线,示意丫鬟倒茶。 周夫人轻抿一口,摇头道“我那夫君姬妾众多,皆是貌美如花,哪像将军一心只在您身上,房中并无一妾,此等专宠实非人人可有之福。” “我宁愿不要此等宠爱,也想要个孩子,如今月牙儿回来了,我自当爱屋及乌,善待她,毕竟是侯爷和前夫人所诞下的子嗣。” 徐氏这才将视线落于周夫人脸上,“至于你受的苦,我又岂能不懂……你是个良善之人,我感激你,我已告知将军,让他在你夫君面前多多美言几句,倘若你夫君还如从前那般待你,他在朝堂之上也必举步维艰。” 周夫人微微一笑,摆手轻抿一口茶“我早就对他不抱任何念想了,我只是觉得不应活得如此窝囊,我好歹也是一府主母,也得过得舒坦些。” “那些莺莺燕燕他爱如何便如何,我不看便是了,我只是想我女儿,若能圆房一日,解我心结让我怀上一子,此后我便满足了。” 徐氏轻拍她的手背,浅笑道“会有的。” “但你家这月牙儿好歹也是我所救,日后需认我做干妈。”周夫人轻声道。 徐氏颔首“那是自然,你也多来我们家,热闹热闹。” “……” 彤宝举起双手蹦跳着说“我赢了,我要姐姐陪我放风筝!” “彤彤你耍赖,我不想和你玩了。”阳宝气得推开了彤宝,鼓着腮帮子去了一旁。 云筝看两人吵架,急忙去哄另一个。 阳宝垂下眼帘,啪嗒啪嗒的泪珠子落下,深埋在双膝中的脑袋,“彤彤欺负人。” 云筝拍了拍他的后背,轻抚道“别哭了,有母亲在呢!” 阳宝被这句话惊到,抬起脸。 云筝一愣,这才发觉她失口说错了话。 云筝轻抿唇瓣,移开了眸子,有些难过地说“阳宝伤心,姐姐也伤心。” “姐姐在伤心什么?” 阳宝抽吸了一下鼻子。 云筝摸了摸阳宝的脑袋“姐姐想自己的孩子了,像阳宝一样乖巧可爱的小孩子。” “姐姐为什么不去找他?” 云筝别开脸,抹去眼角闪烁的泪花。 刚好远处走来的云清嵘见到这一幕,他本意是来看云筝的,却见她竟偷偷掉起了眼泪。 爱女心切的云清嵘大步流星走到了云筝面前,询问“月牙儿,你怎么哭了?” 云筝忙抬起小脸,欲言又止。 “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她摇了摇头说“父亲,这里的人待我都很好。” “那是什么?” “因为雪生。”云筝哽咽出声。 她只有孩子这一个软肋。 云筝期期艾艾的哭泣让云清嵘心如刀绞。 自己的女儿在外颠沛流离这么久,还替别人生下孩子,连孩子的一面都见不了,实在是委屈! 云清嵘语气认真道“你放心,父亲这就去找那陆行舟,将孩子带回来。” 云筝低垂着眼帘,纤细的手指紧紧揪住了云清嵘的衣袖,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父亲,我是不是给您添麻烦了?” 云清嵘的目光深邃,望着云筝,声音温和而坚定“一家人,我们是一家人,何来麻烦之说?你的事,便是我的事。” 云筝心头一暖,那股涌上来的感动如同涓涓细流,让她不禁泪眼婆娑“谢谢父亲。” 云清嵘轻轻叹息,目光中满是疼惜“孙子流落在外,我这个做祖父的,又怎能忍心?待我们将孩子接回,那才算是真正的一家团聚。” 他伸出手,重重地拍了拍云筝的手背, 云筝抹掉泪珠,哽咽地嗯了声。 第210章 这不重要,我只要她 柳花巷,宅院书房。 “大人,辅国公来了。”侍卫上门通报。 正在执笔写卷宗的陆行舟表情一顿,斜睨了一眼侍卫,语气微沉“辅国公?他怎会突然造访?” 侍卫低头,恭敬地回应“属下不知,但辅国公此行还带来了一个……特别的人。” 陆行舟手中的笔悬停在半空,望向侍卫,声音中带着几分探究“何人?” 侍卫深吸一口气,似乎在犹豫,最终他轻声说道“就是前不久失踪的芸娘。” 此言一出,陆行舟手中的毛笔竟失手滑落,在桌案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的脸色一僵,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芸娘?” “属下也不知……不过的的确确是芸娘。” 陆行舟沉凝片刻“去主厅接见辅国公。” 侍卫连道“是。” 主厅之中,陆行舟甫一踏入,便瞥见云清嵘已然端坐于椅上,气宇轩昂,如同山岳般不可撼动。 而在他身侧,云筝亭亭玉立,一袭青绿流苏琉璃裙随风轻摆,裙摆下那块翠绿的玉佩摇曳生辉,头上步摇微颤,映照着她的面庞更显红润。 她此刻神态,全然不见昔日的谨小慎微与卑微乞怜,取而代之的是自信与从容。 陆行舟心中一动,想要上前询问她的近况,却被云清嵘高大的身躯阻挡了视线。 云清嵘身为将军,身形魁梧,此刻就如同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立在云筝之前,使得陆行舟无法再进一步。 他只得停下脚步,微微颔首,向云清嵘示意,“晚辈拜见辅国公。” 稍顿,又看向一旁的云筝,沉吟出声“不知辅国公怎么会带我未娶进门的新妇?” “新妇?你是说我女儿是你的新妇?婚姻嫁娶之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既然没两方父母点头同意,从何而来的新妇?” 云清嵘板着脸,气势凛然道,“我家女儿的清白是你可以随意辱没的?” 陆行舟愣怔。 女儿?! 她怎么会是辅国公的女儿。 他难以置信的看向云筝“你什么时候变成了辅国公的千金,你不是从苏州而来,父母双亡……” 云筝自始至终未说话,垂了垂眼帘,片刻后,沉声道“那日我被人从此处绑走,一番逃跑遇到了贵人,那贵人见到我身上胎记,这才带我回到府中,与父亲骨肉团圆……” 云筝一番话说罢,陆行舟愣怔在了原地。 他没想到云筝竟会是辅国公之女。 她右肩的的确确有一块红色的月牙形状的胎记…… 陆行舟抿紧薄唇,欲要上前,再次被云清嵘推开。 “我家女儿可怜,容不得你们勇威候府如此怠慢。” 云清嵘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每一个字都像利刃,直刺陆行舟的心头。 “交出我孙儿,我便不再追究你们的过错,否则,我便要让你这官职,还有你们勇威候府的名誉,一同为我女儿遭的罪过付出代价!” 云清嵘懒得在看陆行舟这里一脸深情。 他才不会和自己的女儿一般心软。 想到自家如花似玉、娇滴滴的女儿竟被这样厚颜无耻之徒给拱了,云清嵘火气再次翻涌,不过身侧的云筝发现异样,忙按住了他的手。 云清嵘便没再和他一般见识,只道,“你若不想让勇威侯难做,就尽快做出决断吧。” 像是在提醒陆行舟,又像是在给他最后的通牒。 云筝出声道“雪生呢,我要见他。” “你非得离开我不可吗?那些绑走你的人绝非我所派,这些天我一直在寻你,已查明是何人所为,筝儿,我定会为你讨回公道。” 陆行舟目光黯淡,声音发颤。 云筝看着他这副乞求的模样,脸上毫无表情,冷漠地说“是与不是,已无关紧要,我只想找回我的儿子。” “在侯府时是你纠缠不休,我好不容易逃出那魔窟,你却强行将我带回这个伤心之地,让我继续痛苦,日夜郁郁寡欢,你却从未想过放我走,只想再次强迫于我……” 她眼尾发红,嗓音微哑“当初是你违背诺言,让我屡次受赵明月羞辱,我本已将这一切忘却,决意重新开始,你却偏要寻来,再次揭开我的伤疤!” “你想娶妻就娶妻,想休妻就休妻,你把我当成什么了,把这世上的女子都当成什么了?你以为所有人都会在原地等你吗?不可能了!” 云筝终于说出了心里话。 其实她也曾对三少爷有所期待,只是在侯府的那段日子,萌动的春心已彻底化为一潭死水。 “筝儿,我错了,我如今已幡然醒悟,我喜欢你……求你别走,哪怕看在孩子的面上……” 云筝见他仍执迷不悟,索性放下狠话“我对你毫无男女之情,就连雪生也未必是你的孩子。” 言罢,她移开了目光,不再多看那失魂落魄的男人一眼。 陆行舟的睫毛轻颤,像是被冰霜冻结的风中叶子,嘴唇微动,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云筝见他如此,又问“孩子究竟在哪里?” “在你房内。” 这句话仿佛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他瘫坐在椅上,悲伤如同潮水般涌来,将他淹没在无尽的黑暗之中。 云筝毫无留恋地转身离去,云清嵘则陪同她一起去了后院。 两人一同离去,留下那空荡荡的屋子和满室的寂寥。 侍卫看到陆行舟魂不守舍的模样,小心翼翼开口“大人,辅国公在朝堂内还算有些势力,若您与他为敌,只怕如同以卵击石,胜算渺茫……” 陆行舟的双手紧握椅背,仿佛要将那坚硬的木头捏碎一般。 半晌,他深深地吸了口气,眼中闪烁着一片阴鸷“这不重要,我只要她。” 柳花巷,宅院书房。 “大人,辅国公来了。”侍卫上门通报。 正在执笔写卷宗的陆行舟表情一顿,斜睨了一眼侍卫,语气微沉“辅国公?他怎会突然造访?” 侍卫低头,恭敬地回应“属下不知,但辅国公此行还带来了一个……特别的人。” 陆行舟手中的笔悬停在半空,望向侍卫,声音中带着几分探究“何人?” 侍卫深吸一口气,似乎在犹豫,最终他轻声说道“就是前不久失踪的芸娘。” 此言一出,陆行舟手中的毛笔竟失手滑落,在桌案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的脸色一僵,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芸娘?” “属下也不知……不过的的确确是芸娘。” 陆行舟沉凝片刻“去主厅接见辅国公。” 侍卫连道“是。” 主厅之中,陆行舟甫一踏入,便瞥见云清嵘已然端坐于椅上,气宇轩昂,如同山岳般不可撼动。 而在他身侧,云筝亭亭玉立,一袭青绿流苏琉璃裙随风轻摆,裙摆下那块翠绿的玉佩摇曳生辉,头上步摇微颤,映照着她的面庞更显红润。 她此刻神态,全然不见昔日的谨小慎微与卑微乞怜,取而代之的是自信与从容。 陆行舟心中一动,想要上前询问她的近况,却被云清嵘高大的身躯阻挡了视线。 云清嵘身为将军,身形魁梧,此刻就如同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立在云筝之前,使得陆行舟无法再进一步。 他只得停下脚步,微微颔首,向云清嵘示意,“晚辈拜见辅国公。” 稍顿,又看向一旁的云筝,沉吟出声“不知辅国公怎么会带我未娶进门的新妇?” “新妇?你是说我女儿是你的新妇?婚姻嫁娶之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既然没两方父母点头同意,从何而来的新妇?” 云清嵘板着脸,气势凛然道,“我家女儿的清白是你可以随意辱没的?” 陆行舟愣怔。 女儿?! 她怎么会是辅国公的女儿。 他难以置信的看向云筝“你什么时候变成了辅国公的千金,你不是从苏州而来,父母双亡……” 云筝自始至终未说话,垂了垂眼帘,片刻后,沉声道“那日我被人从此处绑走,一番逃跑遇到了贵人,那贵人见到我身上胎记,这才带我回到府中,与父亲骨肉团圆……” 云筝一番话说罢,陆行舟愣怔在了原地。 他没想到云筝竟会是辅国公之女。 她右肩的的确确有一块红色的月牙形状的胎记…… 陆行舟抿紧薄唇,欲要上前,再次被云清嵘推开。 “我家女儿可怜,容不得你们勇威候府如此怠慢。” 云清嵘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每一个字都像利刃,直刺陆行舟的心头。 “交出我孙儿,我便不再追究你们的过错,否则,我便要让你这官职,还有你们勇威候府的名誉,一同为我女儿遭的罪过付出代价!” 云清嵘懒得在看陆行舟这里一脸深情。 他才不会和自己的女儿一般心软。 想到自家如花似玉、娇滴滴的女儿竟被这样厚颜无耻之徒给拱了,云清嵘火气再次翻涌,不过身侧的云筝发现异样,忙按住了他的手。 云清嵘便没再和他一般见识,只道,“你若不想让勇威侯难做,就尽快做出决断吧。” 像是在提醒陆行舟,又像是在给他最后的通牒。 云筝出声道“雪生呢,我要见他。” “你非得离开我不可吗?那些绑走你的人绝非我所派,这些天我一直在寻你,已查明是何人所为,筝儿,我定会为你讨回公道。” 陆行舟目光黯淡,声音发颤。 云筝看着他这副乞求的模样,脸上毫无表情,冷漠地说“是与不是,已无关紧要,我只想找回我的儿子。” “在侯府时是你纠缠不休,我好不容易逃出那魔窟,你却强行将我带回这个伤心之地,让我继续痛苦,日夜郁郁寡欢,你却从未想过放我走,只想再次强迫于我……” 她眼尾发红,嗓音微哑“当初是你违背诺言,让我屡次受赵明月羞辱,我本已将这一切忘却,决意重新开始,你却偏要寻来,再次揭开我的伤疤!” “你想娶妻就娶妻,想休妻就休妻,你把我当成什么了,把这世上的女子都当成什么了?你以为所有人都会在原地等你吗?不可能了!” 云筝终于说出了心里话。 其实她也曾对三少爷有所期待,只是在侯府的那段日子,萌动的春心已彻底化为一潭死水。 “筝儿,我错了,我如今已幡然醒悟,我喜欢你……求你别走,哪怕看在孩子的面上……” 云筝见他仍执迷不悟,索性放下狠话“我对你毫无男女之情,就连雪生也未必是你的孩子。” 言罢,她移开了目光,不再多看那失魂落魄的男人一眼。 陆行舟的睫毛轻颤,像是被冰霜冻结的风中叶子,嘴唇微动,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云筝见他如此,又问“孩子究竟在哪里?” “在你房内。” 这句话仿佛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他瘫坐在椅上,悲伤如同潮水般涌来,将他淹没在无尽的黑暗之中。 云筝毫无留恋地转身离去,云清嵘则陪同她一起去了后院。 两人一同离去,留下那空荡荡的屋子和满室的寂寥。 侍卫看到陆行舟魂不守舍的模样,小心翼翼开口“大人,辅国公在朝堂内还算有些势力,若您与他为敌,只怕如同以卵击石,胜算渺茫……” 陆行舟的双手紧握椅背,仿佛要将那坚硬的木头捏碎一般。 半晌,他深深地吸了口气,眼中闪烁着一片阴鸷“这不重要,我只要她。” 第211章 朝堂纷争 屋内,一片静谧之中,摇篮轻轻摇晃,发出细微的吱嘎声。 雪生此刻正安静地躺在摇篮里,一旁的奶娘轻手轻脚地推着摇篮,嘴角带着一丝笑意,偶尔发出几句温柔的呓语。 雪生在摇篮内逗的花枝乱颤。 云筝担忧了这么久,看到孩子的那刻,紧绷着的一根神经这才松懈下来。 她轻轻走上前,伸出手臂,小心翼翼地将雪生从摇篮中抱起。 那小小的身躯,柔软而温暖,仿佛是她生命中最珍贵的宝藏。 奶娘见状,不由得吃了一惊,“这位娘子,您是?” 云筝低声说道:“我是他母亲。” “孩子已经找到了,月牙儿,我们回家吧。” 云清嵘看到这么乖的小外孙儿,脸上也露出慈爱。 转脸又看向身后的下人:“孩子我们带走了,回去禀告你们主子,从此桥归桥路归路,他与我们辅国公府再无任何干系!” 下人脸色变了变,倒是极为听话地低下头,“是。” 云筝和云清嵘带着孩子回了辅国公府。 府内,徐氏早已等候多时,她的目光紧紧锁定在云筝怀中的那个小人儿身上,心中的激动与欢喜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 她疾步上前,“这便是雪生,我的外孙?” 徐氏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低头凝视着孩子那张稚嫩的脸庞。 云筝站在一旁,看着徐氏与孩子之间的亲昵互动,心中也涌起一股暖流。 她微笑着点头,轻声说道:“是的,徐姨,这是我的孩子,也是您的外孙。” 徐氏抹了抹眼角的泪花:“终于算是见到我的小外孙儿了,现在咱们一家人团聚了,以后再也不受那些腌臜气!” 云清嵘也颔首,“是,月牙儿,日后谁再敢欺负你,有我们给你撑腰。” 云筝破涕为笑,忙说:“父亲,徐姨,日后……日后女儿和雪生一定会好好尽孝伺候二位。” “来来来,别在外面站着了,夜晚的风凉。” 徐氏招呼着,引领两人步入屋内。 -- 夜色如墨,月光透过窗棂洒落在正院寝屋内,温暖宁静。 “自从雪生回来,月牙儿的笑容就多了不少。” 徐氏望向云清嵘怀中那个天真无邪的小人儿,就像看着自己的亲生孩子一般。 云清嵘轻笑一声,第一次抱到如此玉琢可爱的小人儿,心中喜爱之情溢于言表,却又不敢用力,生怕伤到孩子。 “这孩子如此娇贵,待他再大一些,我就带着他练武健身,日后也好随我一起上阵杀敌。”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孩子才刚满月,你就要他上战场,多不吉利!” 徐氏听罢,轻拍了两下云清嵘的胸膛,嗔怪道:“我只盼他一生平安顺遂,不受任何风霜之苦。不能像月牙儿那样,颠沛流离。” 云清嵘啧了一声,不满地说:“男孩不能像女孩那般娇气,你看看你把阳宝宠成什么样子了,整天像个泥猴子一样,还爱哭鼻子,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轻易流泪呢?我们雪生就应该像他外祖父一样,铁骨铮铮,忠君报国。” 徐氏微微叹了口气:“说起忠君报国,你在朝堂的日子也不好过,就因为你是辅国公大将军,手握几十万雄兵将领,又有兵符在身,各方势力都想拉拢你。” 云清嵘知道徐氏又要念叨这些事,板起脸道,“我心里清楚,所以我谁的礼都不收,只效忠皇上。” “你这话就有些偏激了,你不收礼,别人自然会心生不满,咱们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有了月牙儿和雪生,为了孩子的将来,总要有所谋划!” 徐氏见状,上前一步道:“若是以前,你想怎么做我都不会管,可如今朝堂内乱,外头又匪寇横行,我只希望月牙儿和雪生,云家这唯二的血脉能够平安无事。” 云清嵘这才沉思起来,脸色凝重地说:“你的顾虑,我也不是没考虑过。” “那你可有想出什么结果?” 云清嵘微叹了一声:“唉,为今之计,只有……” 徐氏好奇,“只是什么?” 云清嵘沉吟道,“我想给月牙儿尽快找个可靠的夫家。” 徐氏惊愕:“什么?” 云清嵘颔首,“这是我唯一能给孩子的保障,若是云家在这次党争中彻底败落,至少能保两个孩子性命无虞。” 徐氏眼中噙满泪水:“你太天真了,若真有那一天,整个辅国公府都将大祸临头,那可是灭九族的重罪,咱们的孩子怎能幸免?” “所以,这夫婿必须好好挑选,要能保护月牙儿,且不能因为月牙儿有了孩子就嫌弃她,人品要好,身份要高,最重要的是……” 云清嵘肃了脸色,沉声道,“能在乱世中存活下来。” 徐氏抬起头问道:“那你可有合适的人选?” 云清嵘揽住了徐氏的肩膀,“月牙儿前半生受尽苦难,遭遇了这些黑心之人,如今我要为她谋划,自然要好好挑挑,我心中有数,你不必担忧。” “唉,你既有打算,便一力安排吧。” 徐氏靠在云清嵘怀中,温声细语道:“至于我,我与你相依相伴半辈子,走到今日,我不怕死,便是能与你一同赴死,也是好的。” “如今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月牙儿。” 徐氏眼角泛起湿润:“毕竟我们都老了,也护不了她们母子多久了……” 徐氏早已将云筝视如己出,是真心为孩子着想。 “好端端的,哭什么?你啊!就是想得太多,这个家还有我在,你有什么好怕的?想当年,我在刀枪剑戟中杀出一条血路,那可是遍地白骨,谁能想到最后活下来的会是我,还成为了镇国将军?” “我家世代为农,就靠着那一亩三分地过活,若不是我参军杀敌,一路升迁,哪有今日的荣华富贵,而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与我一同从苦日子走过来的,咱们和那些贵族世家截然不同……” 言及此处,云清嵘感慨万千,他缓缓摇头,沉声道:“咱们家往上并无根基,虽说如今仰仗陛下器重,在京中能有一席之地。但若是日后……唉,上头若是要拿我们开刀立威,实在易如反掌。我只是心有不甘,这朝堂纷争,最终受苦的还是百姓云……” 徐氏抱住云清嵘,柔声道:“我不后悔,你有英雄气概,早在你娶我之前,我便深深倾慕于你,后来你说家中已有发妻,无法娶我,直至寻不到她们母女,才与我相守。此等胸襟和担当,世间男子鲜有人能及。” “你未曾亏待于我,这天下再难觅你这般的好男儿,忠孝礼义,你无一不备,待雪生长大,我定要告诉他,他的祖父究竟是怎样的人物,望他如你一般,顶天立地。” 云清嵘轻拍徐氏后背,“能娶到你,也是我的福气。” 怀中的雪生似是听懂了二人的言语,咿咿呀呀笑了起来。 “哎哟,我的乖孙儿,倒是把你给忘了。” 徐氏赶忙抱起孩子,放在床上,“可是要睡了?祖母给你唱童谣好不好。” 云清嵘望着发妻哄孩子的温柔身影,抚须道,“还有一事。” 徐氏回眸,凝视着云清嵘,“何事?” “月牙儿那对狼心狗肺、禽兽不如的舅父舅母……” 云清嵘眼神阴冷下来:“我明日便打算动身,去会会这二人。” 第212章 恶毒亲戚的报应 次日清晨,第一缕阳光还未完全驱散山间的薄雾,云筝就被急促的脚步声和丫鬟的呼唤声唤醒。 她的第一反应是紧张地护住怀中的孩子,生怕又是那些心怀叵测的人来抢夺。 “怎么了?”她轻声问道,声音中带着几分警惕。 丫鬟气喘吁吁地跑到床边,脸上带着几分兴奋,“国公爷说您从前受了不少的苦,要亲自带您去讨公道。” 云筝的表情微微一滞,眉头轻蹙,疑惑问道:“讨公道?讨什么公道?” 丫鬟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国公爷只是让我来叫您起床,说是让您随他一起出门,好像是去桂花巷。小姐,您快些梳妆吧,出了门自然就清楚了。” 桂花巷?这是她舅父刘大柄的家。 云筝难以置信,难道父亲要去找舅父舅母? 经过一番精心的梳妆打扮,云筝的容颜更加娇美动人。 这时,另一名丫鬟匆匆而至:“小姐,国公爷已经在府外等候多时了,您这边收拾妥当了么?” 云筝微微颔首,“好了。” 她将孩子交给府里经验丰富的奶娘,转身步出了这温馨的小院。 来到府外,只见辅国公的马车静静地停在那里,华贵而庄严。 云清嵘听到外头的动静,一把掀开帘子,露出了那张饱经风霜却仍旧威严的面庞:“筝儿,外面风大,快些上车来。” 云筝快步上前,抬头望向云清嵘:“父亲,您怎么突然想到去寻我舅父舅母?” 云清嵘的眉头紧锁,眼中闪过一丝痛苦和愧疚:“你母亲当年带你投奔你舅父舅母,却未能得到善待,早早离世。我作为夫君,未能保护好她,心中愧疚难当……每每想到你们母女在他家遭受的一切,我心如刀绞,又岂能让他们逍遥在外?” 提到早逝的亡母,云筝垂下眼睫,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着:“母亲说了不怪你……” 云清嵘撂下帘子,沉吟道:“她怎能不怪我呢?她应该是恨透我了……” “想我当年被官府强征去了前线,与那些穷凶极恶的北狄人苦苦鏖战,冰天雪地里,眼睁睁看着同袍们饥寒交迫,最后活活冻死。我本来以为我也会死的,没想到却被你徐姨给救了……若非她细心照料,我怕是真的成了战场上的一缕孤魂。” “那场战役死伤惨重,想来是我的名牌落在了白骨堆里,那些打扫战场的兵丁以为我战死了,这才往苏州报丧。只那个时候我并不知情,鬼门关里走过了一趟,胆子反倒大了,一心想着建功立业,锦衣回乡,再领你们母女俩过上好日子。万万没想到……” 云清嵘闭了闭眼,额间的皱纹蕴满深深的痛苦:“没想到我成了副将,有了自己的宅院,派人去苏州接你们母女俩,却听闻你们葬身水匪的噩耗。” 他当时只觉天都塌了。 后悔为何贪恋功绩,打完一仗又一仗,却不想着早早归家,和妻儿一家团聚。 如今虽功成名就,可是妻离女散,又有何用? “你母亲她……她是个极好的女子,是我负了她,对不住她。” 想到温柔贤惠的亡妻,云清嵘心口揪痛,嗓音也沙哑,“若有来世,我再不会让她苦苦等我了。” 云筝鼻子泛起阵阵酸意,想要说话,眼泪顺势落下。 “父亲,谁也不会预料到会发生这些事,母亲她……她不会怪你的。” “她不怪我,我却是对不住自己的良心。” 云清嵘叹口气,再次睁眼,慈蔼地看向云筝,“月牙儿,你可怨恨父亲?” 云筝怔了怔,一时有些答不上来。 云清嵘见她这样,便知还是怨的。 毕竟这些年来,他这个父亲实在是失责! “月牙儿,给爹爹一个机会,让爹爹好好弥补你和雪生。” 稍顿,他又道:“至于你徐姨……你别对她有芥蒂,她是个好女子。” “我知道的,父亲,徐姨对我很好。” 经过这几日的相处,云筝也看出徐氏不是那等恶毒后母。听周夫人说,徐氏当年知道云清嵘要为发妻守丧三年,也无怨无悔,一直陪着。 每年刘怜儿的祭日,徐氏也会早早布置准备,十分恭敬。 提到过往伤心事,马车里一片愁云惨淡,最后还是云清嵘喟叹一声:“好了,别想这些了,开心点。” “嗯,都过去了,不想了。” 云筝闭上眼,撇开脸,擦掉了眼角的泪渍。 马车悠悠荡荡,穿越了繁忙的街道,终于抵达了桂花巷。 云筝和云清嵘一起从马车上下来,并肩而行,步入了桂花巷深处的一扇斑驳木门。 这桂花巷,地面凹凸不平,满是岁月留下的痕迹,还有未及清理的杂物堆砌在一旁,发出异味。 云筝记得以前刘大柄不至于落魄至此。 但想到自家那个赌鬼表兄,想来是已经把半部家产都输进去了吧? 云清嵘刚推开门,走了进去,就听到屋内传来骂骂咧咧的吵嚷声。 “都说了过几日就搬出去,你们又来砸东西!家中已无物可砸,要钱没有,要命一条,有本事你就杀了我们这一家……” 陈氏开门,见云清嵘站在门外,愣神半晌,道:“你是谁?” 云清嵘脸色阴沉,道:“刘大柄在吗?” “我家那个不成器的不知道跑去哪里了,就算你要找……” 话未说完,陈氏瞥见了云筝,愣了下:“筝儿,你还活着?侯府去年不是派人来传话,说你病死了吗?” 云筝冷脸看着蛮横的舅母陈氏:“你巴不得我死了吧。” “嗐,你这小妮子说的什么话,我是你舅母,怎么会盼着你死呢?” 陈氏边说边打量着云筝的穿戴,见她锦衣华服,头上身上都戴着金银珠翠,一看就不缺钱,简直就像棵闪闪发光的摇钱树般,两只眼睛都亮了:“我的好外甥女,你这是讨了侯爷的欢心,发达了?” 她目光落在云筝手腕间戴着的如意镂空金手镯上,咽了下口水,忍不住走上前去拉她的手:“这镯子可真不错,值不少钱吧?正好家里缺钱,你不如把这个镯子给我们还债了吧?” 眼见陈氏饿虎扑食般冲了上来,被拉扯的云筝急忙躲开,“别碰我。” 云清嵘自是不愿见女儿再受此人残害。 他一把抓住云筝,拉到身后,云筝这才站稳。 陈氏见金灿灿的镯子在眼前一晃而过,顿时不悦,横眉冷对瞪着云清嵘,“你是谁?云筝的野男人?信不信我去侯府……”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声炸响,云清嵘的手掌如雷霆般迅猛地扇向陈氏的脸庞。 陈氏被这一巴掌打得猝不及防,痛得惊呼一声,整个人如同被狂风席卷的落叶,无力地摔倒在地。 她捂着脸,眼中满是惊愕与恐惧,“你你你你……来人啊!杀人了啊!” 而刘大柄恰因缺钱回来,一回来就见到这幕,欲要上前拉扯,目光定格在云清嵘那张冷峻的面庞上,那熟悉而又陌生的轮廓让他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恐惧。 “云……云大山?!” 刘大柄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仿佛见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怪物。 云清嵘的目光如寒冰般扫向刘大柄,“我正想派人去找你,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刘大柄磕磕巴巴道:“你不是已经战死在沙场上了吗?” “嗯,外面都说我死了,然世事难料,我不仅未死,还意外地承蒙皇恩,封为了辅国公。” 刘大柄惊得呆立当场,难以置信地看向云清嵘:“辅,辅国公?” 此时,陈氏见缝插针地走了过来,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这位大人,您就是怜儿妹妹的夫君,我们的妹夫?” 她试图拉近与云清嵘的距离。 云清嵘却如同被触动了逆鳞的龙,猛地甩开了陈氏的手,语气冰冷刺骨:“怜儿是你们害死的吧?” 陈氏被他的气势所迫,不由得后退了几步,脸色也变得苍白起来,她急忙辩解道:“那是她得了重病,与我们何干?” 云筝在旁辩驳,“分明是你们霸占了我母亲的钱财,又不给我母亲治病,生生把我母亲给拖死了!” “你这小白眼狼,休要在此胡言乱语,长辈在此,何时轮不到你在这说话!”刘大柄气愤地骂道。 云清嵘护在云筝面前,如挺拔松柏:“我在这怎就轮不到她说话?何况就凭你们两个狼心狗肺的东西,还敢在我女儿面前自称长辈?若非你们将她卖给了侯府,她何至于受尽苦楚?” “我们……”陈氏惊恐地想要解释。 云清嵘眼中闪过一丝轻蔑,声音冰冷如铁:“来人啊,把这对禽兽不如的东西,杖责四十军棍,丢出京城!” 四十军棍!那便是不死,也要丢了半条命啊! 刘大柄面色如土,颤抖着双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泪俱下:“云大人,求您高抬贵手,给我们一条生路吧!我们真的不是有意要卖了筝儿的,实在是家境贫穷,养不起啊……” 陈氏也被吓得哭得昏天黑地:“筝儿,你救救我们吧!我们真的知道错了,看在我们好歹养大了你的份上,饶了我们把!我们给你磕头赔罪,便是做牛做马也在所不惜……” 云筝站在一旁,看着这对公婆跪在地上,苦苦求饶,心里也五味杂陈。 她的确憎恨舅父舅母的恶毒贪婪,如附骨之疽,纠缠不休。 但这些年,好歹给了她一片瓦遮风挡雨,一碗饭苟活至今。 “父亲,四十军棍,怕是会要了他们的性命……” 她本意是想打个二十军棍再赶出去,也算叫他们得到教训。 “筝儿,想想你的母亲。” 云清嵘面色严峻,再看地上那对恶人,再次扬声朝外:“来人啊,把这对聒噪之人给我拖出去!” 第213章 广纳贤才招婿 随着云清嵘话音的落下,国公府的侍卫如旋风般迅速抵达了这个稍显破旧的院落。 齐明轩本在巷外巡逻,耳闻此处的骚动,心生疑虑,便前来查看。 没想到进了这平平无奇的破烂宅院,却意外地见到了一身玄色衣袍、气势逼人的云清嵘。 面对这位权势滔天的国公爷,齐明轩心中一惊,连忙躬身行礼:“见过国公爷。” 云清嵘的目光淡淡扫过齐明轩,对这个小官并无太多印象,便没有过多停留。 他对着侍卫们下令:“将这两个猪狗不如之徒拖出去狠狠教训!” 侍卫们的令,迅速有力。 刘大柄和陈氏此刻已是哭天喊地,被强行拖出了院落。 齐明轩讪讪地站在一边看热闹,不经意间,他的目光被云清嵘身边的女子所吸引。 娇媚清丽的脸庞上,似曾相识。 他微眯起眼,脑海中的记忆逐渐清晰起来。 这不是……之前陆行舟醉酒后挥毫泼墨,画作中的女子吗? 原来,她便是陆行舟深藏心底的那个人。 齐明轩心中一动,轻轻上前,带着几分探究:“这位小姐,你可认识勇威候府三少爷?” 云筝并不认识齐明轩,但听他提到三少爷,小脸霎时一白。 云清嵘见状,眉头紧蹙,目光凌厉地扫向齐明轩,声音中充满了警告:“这是我失散多年的掌上明珠,才来京城,你休要在此胡言乱语。” 齐明轩一愣,惊得两个眼珠子都瞪大了。 辅国公失散多年的千金?! “这位后生,日后在外行走,可得三思而后行,言出需谨慎,不然……” 云清嵘的声音冰冷如霜,眼眸中闪过一丝威胁,“小心祸从口出,给自己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云清嵘说罢,便不再多看齐明轩一眼,转身带着云筝离开了这片是非之地。 时至午时,烈日高悬。 父女俩回到了辅国公府内。 徐氏早已等候多时。一见他们回来,急忙迎上前去:“怎么样?给咱女儿出气了吗?” 咱女儿…… 云筝心思一动,看着眼前温婉慈善的妇人,仿佛看到了母亲还在时的模样。 那一幕历历在目,萦绕心尖无法离去。 云筝微微一笑,点头:“父亲狠狠地为我出了一口恶气,我那舅父舅母现在已经被赶出京城了!” “当真?”徐氏道。 云筝笑着回答:“真的!” “那就好,天道好轮回,恶人终会有恶报。” 徐氏重重吐出一口浊气,又笑道,“我特地吩咐厨房准备了一些饭菜,也不知合不合你的胃口……” 她亲切地拉着云筝的手,那份亲昵与热情仿佛两人是久别重逢的姐妹。 云筝感受着徐氏手心的温度,心中涌起一股暖流,笑着回应:“徐姨,您真是太客气了。我不忌口,也不挑食,吃什么都香。您如此费心准备,我真是有些受宠若惊了。” “傻孩子,与我客气作甚。” 徐氏轻拍云筝的手背,“你现下可是咱们云家的千金,哪怕是山珍海味、珍馐美馔,你都配得上。” …… 用过午饭后,奶娘也将吃饱了奶的雪生抱了过来。 徐氏一看到孩子,欢喜的不得了,“雪生,快叫我看看。” 奶娘把襁褓中的孩子递给徐氏,徐氏温柔地逗弄着孩子的下巴,轻轻挠了挠。 云筝笑意盈盈道:“这孩子还是皮,晚上动不动就闹腾。” “孩子还小闹腾也正常。” 徐氏笑着陪雪生玩了一会儿,忽而锋一转,不经意地提及了一个敏感的话题:“月牙儿,你如今已经重回辅国公府,可曾想过自己的未来,是否有再婚的打算?” 这句话让云筝不由得愣了一下。 云筝抿紧薄唇,从勇威候府逃脱后,她已不愿再将一颗心托付给男人,也从未想过再婚的事。 她摇了摇头,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并未想过。” “孩子,我知你从前遇人不淑,但人这一辈子不能孤苦伶仃,我和你父亲都希望你能有个好归宿。”徐氏语重心长地说。 云筝顿了顿,道:“我知晓两位长辈的良苦用心,但我……” 徐氏见云筝不愿,又怕自己这个身份多劝,惹得云筝多疑误会,于是将视线投向云清嵘:“国公爷,你来说。” 云清嵘叹息一声,摸了摸胡须道:“朝堂纷争不断,辅国公府如今的权位只能暂时成为你的避风港,月牙儿,我和你徐姨是怕有一天全家遭难,牵连到你。” “这话何意?”云筝微微一愣。 “若是这世道太平,海清河晏,为父自然有能力保你在这辅国公府一生平安,享尽荣华富贵。但倘若世道乱了,辅国公府成为权力斗争的牺牲品,到那时咱们整个家族都将受到牵连……若你能出嫁,与我们划清界限,我们也就放心了。” 云筝惊愕不已,半晌,她柳眉轻蹙,“父亲是想把我托付给别人?” “月牙儿,你别误会,我只是不想让你再受苦!这些年来你下落不明,我一直盼你能回到我身边,可偏偏如今朝中局势不明,我怕你享受不了几天清福,反倒断送了性命。” “你父亲说得对,人不能只看眼前啊!” 徐氏也附和道:“即便你不考虑自己的幸福,也得为雪生考虑,万一哪天你父亲惹来杀身之祸,你和孙儿又岂能幸免?为人父母者,谁不希望自己的子女过得好?” 云筝心头触动,不过还是抬起脸道:“若是辅国公真有那一天,女儿也不会抛下父亲母亲的。” 云清嵘叹道,“我知你有孝心,但你不必如此。” “是,你只需好生过自己的日子,我和你父亲即便真的去了,知道你过得安稳,也能瞑目了。”徐氏慈爱地望向她。 云筝被两人的话惊到,实在没想到徐氏和云清嵘会为自己做到如此地步。 她深吸一口气:“父亲,徐姨,莫要讲那些不吉利的话……” “明日便让你父亲广而告之,招一位贤婿,若你有看得上的,你尽管跟我说,我保证替你安排妥当。” 云筝别开脸,有些难为情道:“只要能保得住父亲和母亲,嫁给谁都行。” “胡说,一切都要以你的幸福为重,总得找一个知心知意,对你和孩子好的,方能让我们两个放心!” 徐氏微微一笑,轻启朱唇,对身旁侍立的丫鬟吩咐道:“明日在金城街道的显眼处贴上告示,告知天下,我辅国公府的小姐,正在广寻良缘,若有英勇才子揭榜,不妨来府上一叙。” “母亲,这般大张旗鼓,恐怕……”云筝微蹙眉头,似有些不安。 “孩子,你且放心。” 徐氏安慰道,“此事传扬出去,让京城的每位公子哥都知晓你是辅国公府的千金,这样一来,自会有无数的青年才俊前来求亲,你我自可从中挑选最为满意的佳婿。” 丫鬟领命而去,不多时,京城各处都张贴了告示。 辅国公招婿的事很快传遍京城,一度成为了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第214章 赏花宴 与此同时,京城众人都知道辅国公流落在外多年的千金回来了。 趁着这机会,徐氏干脆办了一场盛大的赏花宴,邀请了不少的达官显贵,士族名流,想着刚好可以在宴上挑挑良婿。 京城之中不少世家贵族纷纷应邀前来。 有的和云清嵘交好,有的和云清嵘关系不熟络,但想要借此机会认识认识云清嵘,有的则是为了相看云筝的,毕竟招婿的告示贴得满京城都是。 到了赏花宴这日。 为了使云筝能在赏花宴上令人惊艳,徐氏特地派了数名丫鬟为她精心装扮,从脸上的妆容、发髻的式样、额间的朱砂,乃至满头的金簪和玉步摇,无一不是用心雕琢。 除此之外,徐氏还特地拿出御赐的蜀锦,替云筝寻了最好的裁缝和绣娘,制作了一袭广袖流仙裙,湖蓝色的裙裾上点缀着白色的珠子和长长的流苏,美不胜收,见之忘俗。 云筝初照镜子时,几乎认不出自己。 “你们给月牙儿打扮好了没?”徐氏甫一踏入屋内,便远远地问道。 云筝从铜镜中看到徐氏徐徐走来,连忙起身行礼:“徐姨。” “哎呀,快坐下,别客气。” 徐氏面带微笑,又上下打量了云筝一番,道:“看看你这一身装扮,当真是美艳动人,从前听你父亲说过,你母亲是个难得的美人儿,想来你也是随了她!” “徐姨也是个美人……”云筝笑着说。 徐氏羞赧嗔了一声,“我都老了,哪还漂亮?” “可我觉得徐姨一点都不老……” 云筝说着,又想到了早逝了母亲。 母亲走得早,如今再回忆母亲的模样都有些模糊了。 徐氏见她眉眼间的怅然,猜到她或许是想起了伤心事,连忙安慰道,“沉溺于过往并非好事,如今你过上了好日子,就该多说些让自己开心的事。” 云筝微微颔首,嗯了一声。 徐氏从梳妆匣里取出一枚精致的琉璃八宝簪,轻轻地为云筝插上,“你娘未能亲手为你簪发,我虽非你生母,却也渴望能有一个如你这般乖巧的女儿,就让我来给你簪上吧。” 云筝的眼眶微微泛红。 她多么希望娘亲还活着,能亲眼看到她如今的生活,看到她已经走出了过去的阴影,过上了更好的日子。 徐氏把簪子插上后,牵起云筝的手,轻声说:“走吧,随我去花厅见客。” 云筝有些紧张,轻声问:“不知都是哪家的贵客?” “皆是些权贵显要,多有爵位在身,与之相识,于你有益。且你仔细看看这些人里,可有你中意的。若有的话,记得告知于我,我为你作主。” 云筝面红耳赤,轻咳一声:“徐姨如此行事,是否会过于引人注目?” “你乃辅国公之女,即便引人注目,又如何?咱们云家的女儿,就该享用最好的,让那些人嫉妒去吧!” 徐氏笑道:“月牙儿,你也是该适应自己的身份了。你如今你是辅国公家的千金,就该大大方方地出现在这些人面前,没什么好担忧的。” 徐氏所言不无道理,云筝认真听进了心里,“多谢徐姨教诲。” “这都是我分内之事。” 徐氏嘴角含笑,拍了拍云筝的肩膀,忽又敛了神色,低声提醒道:“此次勇威侯府的主母赵氏也来了,你见到她,也不用惊慌,一切有我在。” “啊?”云筝惊了,不解:“徐姨如何将她也请来了。” “哼,她从前不是欺负你么?现下就叫她看看,你身份尊贵,岂是她能慢待的?” 话虽如此,可…… 云筝沉默不语,总觉得如此会树敌。 “我知你心中所想。你怕招来仇家,会有人因此记恨上辅国公府。” 徐氏的语气里带着一种从容不迫的沉稳,她缓缓道:“然而,你应当知晓,你父亲的‘国公爷’之名,并非空有其表。他手握重兵,权倾朝野,谁人敢心怀怨念,皆是畏惧其威名,不敢轻易触其锋芒。若真有人胆敢欺你,暗中使绊,这反而是一个契机,让你父亲看清那些心怀叵测之人,从而防患于未然。” 徐氏的话让云筝眼睛一亮,惊讶道:“没想到母亲竟能想到此点。” “我随你父亲历经风雨,这些事无需你父亲言明,我便知他心中所想,你只需随我见客,惊艳全场便是。其他无需多想,自然有我与你父亲在你身后为你撑腰。” 云筝笑着点头,“是。” 此刻庭院之内已然人头攒动,尽是高门显贵之辈。有的三五成群围坐一团,谈笑风生;有的悠然自得开始品茶,沉醉其中;还有的立身于桥上,饶有兴致地赏鱼。 众人各做其事,互不打扰。 云筝来到此处,刚一现身便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多数人都好奇辅国公失散多年的女儿究竟是何模样,竟敢全城招婿。 这一看,众人皆惊。 只见徐氏身旁的年轻小娘子,生得绝世倾城之貌,她肌肤胜雪,眉如远黛,双眸似一泓清泉,灵动而深邃,朱唇不点而赤,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一头如瀑的黑发挽成飞仙髻,斜插着一支精致的金步摇,摇曳生姿。一身华丽的广袖流仙裙,犹抱琵琶半遮面,清冷又高贵。 “我家那几个孩子就是淘气,要是有你们家一半的省心……”花厅内的赵氏话未说完,目光也不由自主地被那道倩影吸引,满脸震惊。 这不是九姨娘吗? 她怎么成了辅国公之女!! 想到黑风堂未能杀她,反被她逃走,赵氏还派人找寻多日无果,万万没想到她竟然摇身一变,进了辅国公府? 霎时间,赵氏脑中涌现无数的疑惑,睁大了眼睛,始终不敢相信。 半晌,她干巴巴地问身旁的贵妇人,“此女便是辅国公的千金?” “是啊,没想到她竟然出落得如此娇美。” 赵氏捏紧了帕子,暗暗嘲了声,“呵,一个勾引男人的狐媚子,如今倒是飞上枝头变凤凰。” 第215章 她的人生,重新开始 身旁的那位妇人闻此言语,不禁蹙起眉头,“你与这辅国公千金素未谋面,何必言辞这般刻薄......” “怎就刻薄了?她摇身一变,成为国公府的千金,可你又知晓她往昔究竟如何?”赵氏一脸瞧不上。 然而那些年长些的高门显贵却不敢顺着这难听的话往下说,生怕惹祸上身,一阵面面相觑后,几人当即便拂袖而去。 这一去,赵氏的脸色愈发阴沉。 她恼羞成怒,冷冷盯着那众星捧月般的云筝。 这个小贱人,竟然翻身了! 心下正怨恨着,忽然见到云筝和其余人寒暄过后,竟缓步朝自己走了过来。 赵氏一惊,顿时敛起眸中的不屑,一改常态,摆出一张笑脸。 “云小姐,许久不见,您可还记得我?先前在侯府时,咱们曾有过一面之缘。未曾想如今您竟成了辅国公之女,往后还望你多多照拂......” “原来是勇威候夫人啊,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云筝暗暗攥紧了掌心的绣帕,强装镇定,保持着微笑道:“不知侯夫人现下可方便,我们借一步说话?” 徐氏见女儿要去一旁交谈,心中颇为担忧地看向云筝,问道:“月牙儿,你这是?” “母亲,您放心。” 云筝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手。 一旁的赵氏以为云筝这般模样,是要与她清算旧账。 想到这几次都是自己安排人手对付云筝,莫名地让赵氏心生惧意。 她向来无所畏惧,这还是头一遭。 云筝冲着赵氏笑了笑,做了个“请”的手势。 虽然辅国公府对外宣传,云筝是流落在苏州,不久前才寻了回来。 但一些高门显贵耳聪目明,也打听到了云筝的真实过往,知晓她此前曾经被卖入侯府。 知道归知道,但碍于辅国公府的威势,如今无人敢再提及,一些人即便心中瞧不上云筝,嘴上却也恭顺,不敢轻易得罪。 见两人突然说要单独聊聊,众人又开始窃窃私语。 云筝将徐氏带到了不远处的白石板桥。 微风轻拂,小桥旁的柳枝随风摇曳,河水潺潺流淌,泛起丝丝涟漪。 云筝神色冷淡,盯着赵氏,开门见山:“大夫人,明人不说暗话,如今我只问您一事,我在侯府时伺候我的丫鬟小桃,可否还在府上?” 赵氏闻言一愣,满脸意外。 本以为云筝会借机寻仇。 没曾想一开口竟是问起个小丫鬟。 她那张涂脂抹粉的脸上强挤出一丝笑容:“云小姐,这丫鬟自然是在的。” 身后的花丛中蝴蝶飞舞,却也未能吸引云筝半分目光,她道:“那还请大夫人将她、连同她的卖身契一同送到我府上。若您愿意将她赠与我,过往的种种不快就当作前尘往事,咱们从此各走各路,我也不再追究。” 赵氏惊住了,待反应过来,连忙道,“不就是个丫鬟,您若想要,我即刻给您送去。” 区区一个丫鬟,能与辅国公府搭上关系,卖个人情,着实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她点头应道:“云小姐,当初是我有眼无珠,没瞧出您这辅国公千金的身份,都怪我......” “其余的话不必多说了。” 云筝淡淡道:“我在府中,等着您将小桃送来。” 说完,她转身离去。 赵氏看着她的背影,讪讪赔笑,又抬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本来以为今日讨不到好,没想到那个叫小桃的丫鬟竟然对这云筝如此重要…… 幸好当初留了那小丫头一条命,不然这会儿交不出人,自己怕是没这么容易过关。 赵氏这边暗自庆幸着,云筝已然去花厅,随着徐氏一起招待客人。 一盏茶后,她有些疲累了,正想去隔壁水榭歇一歇,不曾想才绕过长长的回廊,一道熟悉且高大的身影便突兀地将她拦下。 陆行易蓦地现身,只见他身姿挺拔,如玉树临风,一张棱角分明的脸上,剑眉斜飞入鬓,星目深邃而明亮,却透着几分急切与忧虑:“九姨娘,我有话单独与您讲。” 云筝先是一惊,待看到来人。 恍如隔世般。 二少爷…… 她眸色变了变,咬唇提醒:“二少爷怕是糊涂了,此处是辅国公府,何来九姨娘?” 陆行易看着眼前这张娇媚端丽的容颜,再看她眉眼间的冷淡与疏离,心下蓦得一痛。 果然,她还是怨着他的。 “云小姐说的是,是我唐突了。” 一袭白衣翩然的佳公子,躬身行了一礼,“还请云小姐恕罪。” 和对陆行舟的憎恨不同,对陆行易,云筝有感激、有怨,却是谈不上恨。 毕竟当初,是她自己没有看清身份,误会了他的情意…… “二少爷,这边是女眷的席面,你不该出现在此。” 云筝一脸冷淡道:“还请你速速回到前厅,莫要再此逗留,免得叫旁人撞见,生出误会。” 说罢,她提步就要走。 “筝儿!” 陆行易急急上前,再次拦住她,那张冷白俊美的脸庞一脸愧色,“给我个机会可好?” 云筝已不愿再与勇威候府的三位少爷有任何纠葛。 全然没有意义。 她面色冷然说道:“二少爷,恕我听不懂你的话。” “我......我知晓你如今恨我,可我想把话讲清楚,过去之事我满心遗憾。你离开的那半年,我无时无刻不在念着你,当初我曾言要带你出府,却未料到有人提前向绸缎庄通风报信,安插了他人,才......” 云筝早已将这些痛苦的过往抛诸脑后。 可陆行易为何偏偏还要提起。 “够了,我不想再听此事。” 云筝深吸一口气,欲从陆行易身旁绕开。 陆行易却再次伸手阻拦,道:“筝儿,我明白你恨我,可我想把话摊开了与你说明。方才与你私下交谈的大夫人,乃是绸缎庄的幕后黑手之一,是她与赵明月谋划了这一切。” “我并不知晓自己的人被替换,待到察觉时,一切都已追悔莫及。” 云筝攥紧了拳头,钉在原地,低声道:“你此刻告知于我又能如何?我又能拿赵氏怎样?赵氏与赵明月之事我已不愿追究,你也莫要再自欺欺人了,即便你再如何懊悔,一切也于事无补了,二少爷,您可明白?” 陆行易被云筝的话刺痛,却仍继续说道:“我只希望你别被赵氏的话语所迷惑。” “这些不用你说,我自己心里有数。” 云筝缓了一口气,抬起瓷白小脸,看向面前的男人,“我也想请你明白,我在侯府做妾侍的事已然过去,如今我有了更好的生活,无需再为那些不值当的人和放不下的事苦苦纠缠,你也好,赵氏也罢,都是我已然放下的过往。” “还请二少爷日后莫要再出现在我面前,打扰我平静的生活。” 云筝原以为自己说得这般清楚,陆行易便不会再阻拦自己。 没想到他却黯然道,“你是否还在为……你与公主相似的事而耿耿于怀?” 云筝一怔,而后沉默下来。 “筝儿,我已对她断了念想,如今我心中唯有你一人。” 陆行易向前一步,再次挡在她面前,“直到失去你的那一日,我才知道,你并非谁的替身,我所心仪之人……就是你,而不是谁的影子。” 云筝再三被阻拦,已然忍无可忍道:“您怎就不明白呢?二少爷,我对您喜欢谁毫不关心,我对您亦无半分情谊,即便您钟情于我,我也会拒绝……” 是,她承认当初深陷侯府之中,她的确寄希望于陆行易,以为他是拯救自己于水火之中的那个人。 但后来她就明白过来,这世间谁都靠不住,只有依靠自己,才不会被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 陆行易见云筝如今好似变了个人似的,再不像从前那般怯懦胆小,心下涌起一阵说不出的滋味。 沉默良久,他深深望着她,嗓音喑哑,“筝儿,你既然满京城招婿,为何不能将目光投向我……” 陆行易向来君子如玉,此番言语却让云筝全然摸不着头脑。 她满京城招婿与陆行易有何干系?为何自己要将目光投向他? 陆行易大约是见她满脸冷淡,急急道:“我会筹备丰厚的嫁妆,十里红妆迎娶你……” “大可不必,且不说你父亲不会应允,况且......二少爷,我如今的身份,难道还会在乎钱财嫁妆吗?”云筝神色冷淡道。 陆行易闻言一怔,面色瞬间黯淡。 整个世界,好似都在这一刻变得灰暗。 好半晌,他深吸一口气,将内心的情绪压下,声音微颤道:“那我便照着你的喜好去改变,直到能叫你再给我一个机会,努力配得上你。” 这话出口,云筝一时沉默下来。 从前都是她配不上他人,如今竟成了众人求着她回头,变成他人配不上她。 云筝这才惊觉自己已与往昔那个卑微怯懦的小侍妾截然不同。 她现下是辅国公嫡长女,真真正正的金枝玉叶,高门贵女,不必再为任何人做小伏低,委曲求全。 她的人生,重新开始。 第216章 知难而退 与陆行易分别后,云筝回到水榭稍作歇息,随后又返回宴厅待客。 主厅之中,宾客如云,熙熙攘攘。云筝在人流穿梭间,被一个丫鬟不慎撞到。 她刚欲起身,忽觉腰间似被塞进一个纸条。 云筝赶忙拿起纸条观瞧:“辅国公后院见一面。” 她面色一沉,拽住一个丫鬟问道:“谁给你的纸条?” “府内的一位宾客。”丫鬟吓得哆哆嗦嗦,支支吾吾的回答。 云筝见她着实可怜,便未再为难,遂未再为难她,只轻轻将手中的纸条收入袖中,转身朝后院走去。 甫一踏入后院,她便望见了一个熟悉的修长背影,那背影如同矗立在风中的松柏,坚韧而孤寂。 是陆行舟。 云筝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不愿与他再有任何瓜葛,转身便要离开。 然而,一袭玄色锦袍的陆行舟却快步走到了她的面前。 他伸出手臂,拦住了云筝的去路,声音中带着几分恳求:“筝儿,我有话想与你说,别走那么快,好不好?” “陆行舟,你以为你是谁?你想让我走我就得走,你想让我留我就得留?我凭什么都要听你的?” 此刻的云筝不再称呼他为三少爷,而是直呼其名。 陆行舟被她的冷言冷语刺得心中一痛,望着云筝,语气稍顿:“此前之事皆是我的过错,是我不好,你要打要骂都行,何必带着孩子离我而去?” “离你而去?陆行舟,离开你是我所做的最为正确的事。” 云筝紧盯着陆行舟的面庞,忍无可忍地说道。 她实在不明白,陆行易和陆行舟为何要对她纠缠不休。 她如今已成为辅国公府千金,他们难道不应该望而却步吗?难道真以为她身份变好,便能配得上他们这群高高在上的少爷? 云筝嘲讽地冷笑一声,眼底闪过一抹寒意。 “我现今已有更好的生活,为何还要回到你们身旁?难道我过得好坏,都得依赖你们?陆行舟,我不会再过从前的日子了,你也别妄想让我与你回到过去,再过那般生活。” 云筝面无表情地放着狠话,试图让陆行舟知难而退。 陆行舟神色黯然,道:“我方才看到你和二哥了.....他可是想与你重归于好?” “与你无关,我想与谁在一起,那是我的事。” “怎会与我无关?” 陆行舟扯住她的手腕,用力箍住,箍得极紧:“打从你一进侯府,你就是我的人了?难道那些鸳鸯交颈,缠绵恩爱的日夜,你都忘了吗?” “本就是见不得光的关系,你觉得我会对你存有何种感情?陆行舟,能不能清醒一点,我根本就不喜欢你。” 云筝狠狠抽出手,决意离开。 陆行舟在她身后喊道:“你就这么憎恶我?” “对于二少爷,我谈不上恨。但如果是你的话,陆行舟……我一直以来都对你厌恶至极,对你的怨恨从未有过消减。” 这些话都是云筝的心里话。 陆行舟面色一僵,似是难以接受,半晌,他哑着嗓音道:“哪怕你真的对我心怀怨恨,只要有一丝一毫的情意,我都会记在心里,最起码我得到的,比二哥要多。” “你恨我意味着你曾经爱过我,由爱生恨......” 云筝:“......” 他为何就是听不懂自己所言?怎会认为由爱生恨? 诚然,若说对陆行舟毫无感情也不现实,但也是怨恨居多,可无关男女情爱。 “陆行舟,你别再自欺欺人了!”云筝看向陆行舟。 陆行舟道:“筝儿,我们重新开始,忘却这一切,好不好?我不会再像你之前那样囚禁你,不再霸道专横。我会温柔一些,悉心呵护你与孩子,我也不在乎雪生是不是我的孩子。” 虽然陆行舟真的这么真诚,可云筝已然不愿再等他了。 云筝低垂眼眸,伤心之情溢出眼眶,弥漫全身:“过往的伤痛,我都记得清清楚楚,我无法与你重新来过!” “陆行舟,在侯府的时候我也曾抱过希望喜欢过你,那时候我把你当成唯一的靠山,我以为只要好好活着就足够了,可我现在才明白,活着对我来说太难太难了。” “而你也并不是我的良配。你对我的情感,不过是一时的新鲜和你的占有欲罢了。你如今这般离不开我,也无非是因为......你已经习惯霸道,习惯约束我。” 云筝言罢,轻轻叹息一声。 陆行舟还想阻拦,云筝抬手道:“我还需要招待宾客,不能因你一人之事,坏了辅国公的待客之道。” “倘若你还要继续阻拦,我只能命人将你打出侯府了。” 云筝实在不知道陆行舟究竟是如何想的? 事到如今,他竟还如此不遗余力地纠缠自。 若不是担忧给辅国公树立敌人,她早就命人将他驱逐出去了。 - 花厅里的一处角落里。 “你们难道不觉得蹊跷吗?这辅国公之女,这么多年都未寻得,如今却突然冒了出来!” “我觉得呀,国公爷定然是受骗了,什么认亲,什么女儿,全是胡言乱语!他女儿根本就没找到,只不过有人为了飞上枝头变凤凰,自称是辅国公之女。” “人心最为可怕,有人为了钱财、地位、荣誉,会不惜一切代价的,若真是个冒牌的千金,国公爷岂不被蒙骗了?” “就算真是被骗,那辅国公也没个子嗣,肯定会认下这个孩子的。” 众人的议论声如同波涛汹涌的潮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云筝脸色凝重,径直走到这些人当中:“你们口口声声说我是冒牌货,说我并非辅国公的千金,那就拿出证据来。在此胡乱猜测,信口胡言,究竟是何意?” “我知晓有些人见不得穷人乍富,突然之间咸鱼翻身,与你们平起平坐,但我得实实在在地告诉你们一句,老天给予我的,我必将珍惜。至于你们,若不能说出些好听的话来,那就请管好你们的嘴。否则,我不介意让这张嘴,永远都失去说话的能力!” 第217章 护花使者 她的话语掷地有声,如同一记重锤,砸在每个人的心头。 众人纷纷闭上了嘴,不敢再轻易出声。 云筝站在那里,虽然身形纤细娇小,但因那凛然的气势,一时成了让人无法忽视的存在。 云筝懒得再与这些人啰嗦,转身便要离开,陆行易不知何时悄然现身于身后:“辅国公的千金何须向你们证明身份……” “陆行易,早有传闻你们侯府这位九姨娘私奔出逃,还与府内的少爷有染,一个女子如此不知检点,即便真是千金又如何,终究改不了乡野村妇的那些习性。” 云筝冷冰冰地扫向那叽叽喳喳说话的粉衣贵女。 那贵女姓程,原来是赵明月的闺中密友,从前没少听赵明月和她抱怨。 如今赵明月疯疯癫癫地被锁在大理寺卿府中,作为友人,这位贵女忍不住替赵明月出一口恶气。 她一脸的趾高气昂,仿佛谁都不入她的眼。 云筝攥紧拳头,娇美小脸满是愤怒:“你究竟从何处听来的这些流言蜚语?我告诉你,我在侯府的事我父亲尽皆知晓,他曾言,若有人胆敢在背后议论他女儿在侯府的往昔之事,定让其在京城无法立足。” 陆行易也冷下脸道,“想必程小姐是酒喝多了,还是趁早回去,莫在外面撒酒疯,丢人现眼!” 那程小姐见陆行易维护着云筝,心下不忿:“我未曾喝酒,怎会喝醉?” “你有何资格证明自己没喝过酒?再者,你能无中生有议论云小姐和我府中儿郎之事,那我为何不能说你在宴席中饮酒过量,以至于在他人府上胡言乱语,大放厥词?” 一句话将那女子气得面红耳赤,愤然离席。 云筝也不愿与这些人做无意义的争执,来到不远处的湖心亭,打算透透气。 才刚坐下,陆行易不知怎么又出现了。 “能不能别老是跟着我?”云筝看到陆行易站在身旁,满心无奈。 陆行易轻声道:“我只是放心不下那些人无休止地说些难听之话……” “我又非玻璃所做,一桩小事掀不起风浪。经历在侯府的那些日子,我早已不会因一点小事就惊慌失措。”云筝低垂着眼眸,声音平淡。 “我只想护你周全,不求你是否会与我在一起……只盼你莫要讨厌我,如此便好。” 云筝盯着陆行易,轻声道:“二少爷,我们之间的事已然过去,即便你想回到从前,也再无可能。” “我知道。” 陆行易深吸一口气,“可我已经错过你一次,不想再错过你第二次……” 他没有离开的意思。 恰好陆行舟在不远处看到这一幕,脸色瞬间凝固。 原来云筝那般决然地拒绝他,还是为了二哥。 他满心不甘,径直闯进湖心亭内,走到云筝面前,拽住她的手腕:“跟我走!” “松开我!” 云筝语气冰冷:“别碰我!” 陆行舟心有不服,怒气冲冲地看向陆行易:“二哥,你与我争抢云筝作甚,她是我的!” 云筝有些无语,难道方才那些话她都白说了? 陆行舟怎的还听不懂。 云筝气愤地攥紧拳头,冷冷扫向陆行舟:“你究竟想怎样?” 陆行舟被她的质问激得心头一颤,但他很快便平复了情绪,那些积压在心底的话如洪水决堤般倾泻而出。 “我不想怎样,我只是觉得哪怕你厌恶我,可二哥对你造成的伤害也不轻,凭什么你会喜欢上他?这对我来说,实在不公。” 云筝蹙眉,冷着脸说道:“我何时说过喜欢他了?” 陆行易在一旁听着,脸色也渐渐变得凝重,他蹙起眉头,看着云筝:“那……你对三弟,难道……” 云筝:“……” 她着实搞不懂这两个男人的逻辑。 究竟是何处给了他们错觉,让他们觉得她对两人有感情。 气氛顿时变得剑拔弩张。 云筝直接说道:“我谁也不会选,请你们都离开。” 徐氏刚刚被几位夫人围在一起闲聊。 久久未见云筝的身影,便寻了个机会与那几位夫人道别,随后便往厅内走去。 然而,还未等她走到女宾花厅的门口,一道不和谐的争吵声便传入了她的耳中。 她微微蹙眉,顺着声音望去,只见湖心亭处,云筝与勇威候府的两位少爷正争执得面红耳赤。 周围,廊下的宾客们也都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他们或窃窃私语,或交头接耳,“她不是不承认和侯府少爷们有染的事吗?” “我看她与两位少爷的关系不一般啊……” “就是就是,这哪像是没有感情的?” 徐氏听到这些话,脸色难看,直接走进人群。 她绝不允许有人说云筝半句不好。 早知晓这些人并非真心来参加赏花宴,她断不会邀请他们。 徐氏怒火中烧,冷冷扫向那群七嘴八舌的夫人。 “一家有女百家求,不招人妒是庸才,我家女儿受儿郎们欢迎,你们嫉妒倒也正常,不过嘴巴放干净点,别什么难听的话都敢往外说!” 徐氏恶狠狠地瞪了那群人一眼。 夫人们脸色多变,只得纷纷散开。 云筝看到徐氏过来,立刻走到徐氏面前,拉住她的胳膊说道:“徐姨,他们……” “二位少爷,国公府不欢迎你们,你们还是尽快离开吧!” 陆行易脸色一滞,忙道:“徐夫人,我并非有意打扰云小姐,若有何处做得不对,我在此道歉。不过听闻辅国公府张贴告示广纳招婿之事……” 陆行舟猛地抬眸,心道二哥可真是狡诈,连忙打断他的话,转向徐氏道:“徐夫人,在下自觉才貌尚可,若夫人不嫌弃,或许我们现下就好好相看一番。” 徐氏一时愣住。 竟没想到侯府两位少爷都看上了自家女儿。 只是当下这个情况,她无奈道:“陆二少爷,陆三少爷,今日是赏花宴,相看一事,还是改日再谈吧。” “夫人,我只是想要个公平竞争的机会……” 陆行易话没说完,又被陆行舟截断,“男女相看不过是瞧瞧彼此有无感情,希望夫人给我这个机会。” 云筝见陆行舟这般蛮横,纠缠不休,不禁沉下脸色,“我说过我不喜欢你,还要我说多少遍?” 第218章 二皇子,三皇子 巧得很,此次的赏花宴,前来之人还有二皇子和三皇子。 大皇子秦深不在京都,因其与臣子结党之事被皇上察觉,就连其母妃端妃也被打入冷宫。自那以后,秦深因其母妃之事,再不敢有争抢皇位的心思。 倒是二皇子与三皇子之间的储君之争,成为了京城内炙手可热的话题。 二皇子和三皇子受国公爷之邀而来,没想到刚来不久,便在湖心亭中瞧见了这样的热闹。 两人视线落在了云筝那倾城之姿上。 “听闻辅国公之女貌若天仙,流落在外多年,今日一见,果如传闻所言。只是未曾料到,美人国色竟会引发两男争一女的戏码。”三皇子说话向来无所顾忌,性情更是嚣张跋扈。 说出这番话时,全然未考虑云筝尚未婚配,如此一来,无疑是让宴席上的风言风语愈演愈烈。 二皇子蹙眉道:“三弟身为皇子,又是儿郎,怎好在背后这般议论一个闺阁女子。” 三皇子瞥了他一眼,满不在乎笑笑:“二哥向来喜欢教训我,我也习以为常了。” “我这是教训你吗?” 二皇子道,“好歹也是辅国公府的赏花宴,看在辅国公的面上,你说话好歹收敛些,如此不给辅国公面子,成何体统?” “二哥做事向来守规矩,可规矩再多,也不能在外人面前这般打我的脸,我好歹也是您的亲弟弟。”三皇子不服气道。 两人争斗不休之事,在京城早有耳闻。 宴上众人无人敢吭声,毕竟是两位皇子,谁先开口都容易出错。 就在这时,一旁的徐氏为打破这尴尬的气氛说道:“二皇子,三皇子,我女儿一向本分懂事,从未有过逾矩之事,却遭勇威候府的两位少爷这般纠缠,还望二位皇子明鉴。” 三皇子瞥了一眼陆行易和陆行舟,这二人并不在他结党的范畴之内。 他自然想要拉拢辅国公府的势力,于是道:“勇威候可知晓两位少爷的行径?竟敢如此冒犯国公府的小姐?” 陆行舟乃是二皇子的门客,见此情况,二皇子自然替陆行舟说话,“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陆三少爷此番也不过是情难自禁,想求得美人归罢了。” 三皇子眉头一皱,敢情陆行易是二皇子的门客。 他脸色一变说道:“抱得美人归,那也得问问美人的意愿。” 说着,三皇子看向云筝,询问道:“云小姐,你可心仪陆三少爷?” 云筝瞬间语塞,面色微红,显得有些局促不安,“我……我……” 她支吾着,一时难以找到合适的言辞来回应。 二皇子脸色一沉:“三弟,你这般冒然询问女子是否喜欢,她定然难以回答。” 云筝见宴席被搅成这般模样,自是头疼不已。 她转头望向徐氏,眼中闪过一丝求助的神色,“徐姨……” 徐氏见状,轻叹一声,无奈道:“这是我们辅国公府的宴会,闹成如此局面,实非我所愿,还请诸位莫要再争吵了。” 顿了一顿,语气转为坚定,“两位少爷,倘若你们继续纠缠我家小女,我只能请你们出去了。” 三皇子轻笑一声:“瞧见没,二哥,徐夫人都把话说得这般明白,你们若真有点眼力见儿,就该出去,而非继续在此骚扰人家姑娘。” 二皇子脸色一冷,黑沉着双眸瞪了一眼徐氏和云筝。 云筝隐隐感觉这番话似是得罪了二皇子。 毕竟陆行舟与二皇子结交,而徐姨却在明面上让陆行舟离开。 这无疑是伤了二皇子的颜面。 她也不愿得罪任何一方,但只要说出的话不表明立场,便会引起另一方的猜疑。 只因国公爷一直保持中立,乃是保皇党,正因如此,哪一方都不好相与。 她似乎给父亲添乱了。 “筝儿......”陆行舟在旁低唤。 “我好不容易摆脱了你,你能不能别再出现在我面前?你可知因你我遭受了多少白眼?” 云筝的声音渐渐变得颤抖,她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最终无法控制地滑落,“我……我讨厌你,陆行舟。” 她说完,转身便走,毫不留恋。 徐氏看着这一幕,心中不禁叹了口气。 她挥了挥手,示意下人们将男客们都请出去。 云筝回到房间,将丫鬟们一一遣散,然后猛地关上了房门,将外面的世界都隔绝在门外。 她走到床边,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不停地滑落。 想到这些事,她只觉心烦意乱。 陆行舟为何就不能放过她?为何要让她好不容易得来的幸福再次毁于一旦? 云筝眼角的泪水滑落,她别过脸,抽泣着,看向襁褓中的雪生。 父亲曾说,如今的辅国公府犹如在油锅中煎熬,过得极为艰难。 若不是陆行舟突然出现,或许她就不会因此犯错,得罪了皇子。 她正哭泣着,门被敲响。 是徐氏。 徐氏直接推门而入,见云筝受了如此大的委屈,面露愧色:“是我不好,不该在这个节骨眼上举办什么劳什子的赏花宴。” “这不怪您,徐姨。”云筝抹掉眼泪,看向徐氏说道。 徐氏款步至床边,轻轻坐下,手指温柔地抚过云筝的秀发,那动作如同春风拂过嫩芽,充满了无尽的关爱。 “我的好孩子,你是担心因自己而连累全家?” 云筝微微颔首,眼眶中晶莹的泪水再次滑落,“若不是从前和那俩人的纠缠,今日也不会……” 心中愧疚如潮水,她几乎泣不成声。 徐氏看着眼前的云筝,心中满是怜爱,“好孩子,这事怪不着你。” 云筝的眼中闪过一丝泪光,“徐姨,我害怕,怕自己会给这个家带来不幸,更不想让父亲和徐姨继续为我担忧。” 徐氏将目光放远朝外望去,笑道:“我自是明白你的心思,如今你已成为辅国公之女,一举一动皆会被放大审视,更何况你从前……唉,遭遇了那些事。” 云筝低垂着眼睑,落下的泪珠浸湿了枕头。 “二皇子与三皇子党争不断,已到水火不容的境地。你也看到了,不管你倾向于谁,另一方都会怀疑你有拉拢之心。” 徐氏的嗓音不疾不徐,“你父亲在朝堂之上举步维艰,事事都需小心翼翼,反复揣摩。所以,这不怪你,人与人之间的相处本就复杂难辨。” 云筝呆呆地问道:“那…那该怎么办呢?” “二皇子和三皇子早有拉拢你父亲之意,之前派来的说客,都被你父亲赶走了好几个。” 徐氏摇了摇头,嘴角扯出一抹无奈苦笑,“所以你这次即便得罪了他们二人,你父亲也早有此心理准备。” 云筝听到这话,霎时傻了眼。 父亲在朝中的处境,竟然如此艰难么。 徐氏见她小脸发白,也不想拿朝堂党争之事叫她担心,忙不迭转移了话题,“此次赏花宴除了想将你介绍给京城之中的名门世族,还有就是替你物色良婿,你倒是说说,今日来了那么多世家公子,你可有看得上眼的?” 第219章 为老不尊 云筝破涕为笑:“徐姨您又拿我打趣。” “我这也是着急为你寻一门好亲事呀!” 云筝低垂眼帘,思考半晌后说道:“陆行舟和陆行易两人缠着我不放,我哪有空闲去留意别的男子?” 徐氏刮了一下云筝的鼻梁,“瞧你这话说的,还有几分得意的意味……” 二人说笑间,摇篮里的孩子也咿咿呀呀笑了起来。 徐氏将视线落在襁褓中的雪生身上。 雪生正睁着两只黑葡萄般的水灵灵大眼睛,小手小脚在空中胡乱地挥舞着。 徐氏轻轻地将雪生抱起,边哄边说:“这孩子是不是饿了?” “我刚进屋前,奶娘就喂过了。” 云筝轻声道,忽又想到一件事,“徐姨,我有件事忘了跟您说……” 徐氏抬起脸看向云筝问道:“怎么了?” “早先在宴上,我不是遇到了勇威候府的赵氏么……” “那可是个老奸巨猾的狐狸,听闻勇威候的小妾都被这赵氏整治得干干净净,有的被毒死,有的被发卖……” 徐氏说着,猛地想起云筝之前曾被卖到勇威候府。 “好孩子,”徐氏的眼里满含关切,轻声问道,“赵氏那毒妇,是否曾对你用过什么卑鄙的手段?” 云筝叹了口气,道:“上次我被那莫名的势力绑架,背后便有赵氏的手笔。若非老天保佑,机缘巧合之下遇到周姨,我此时还不知是何下场。” 徐氏一听,脸色大变,“这赵氏,果然心如蛇蝎!你今日提及她,又是为何?” 云筝微微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坚定,“是为了小桃。” “小桃?”徐氏皱眉,显然对这个名字并不熟悉。 “我在勇威候府时有个小丫鬟叫小桃,她跟了我许久,对我忠心耿耿。去年我逃离侯府时,本想带她一起,但情势所迫,不得已对她食言了。现如今我回了家,有了父亲和徐姨的疼爱,我想,若能将她接到辅国公府,也不枉我与她一场主仆缘分。” 徐氏嘴角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呢!不就是接一个小丫鬟进府嘛,如果她是个体贴入微、善解人意之人,你想要把她接入府内,我自当没有意见。” “毕竟您是一府主母,有些事总归要询问您的意见,不能我擅自做主。” “嗨!你这话说得,好似我们不是一家人似的,好了好了,你如今心情也好多了,我去席面瞧瞧,稍后你还得再过来一趟,莫要冷落了宾客。” 云筝乖巧点头:“好。” …… 一场热热闹闹的赏花宴结束后。 陆行易和陆行舟二男争抢一女的戏码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 而辅国公之女云筝的倾城之姿,也成为了京城热议的话题。 毕竟是名门贵女,又生得倾国倾城,因而越来越多的男子想要与云筝相看。 云筝虽然对再嫁的兴趣寥寥,但出于家族的考虑,还是不得不与这些公子们一一相看,整日忙忙碌碌,无暇分心。 而在勇威候府内,勇威候也听到了关于陆行易和陆行舟争夺云筝的传闻。 他心中震惊不已,立刻召来陆行舟和陆行易二人询问此事。 面对父亲的询问,两人都毫不掩饰地承认了自己的心意。 毕竟他们之间的争夺,早已不再是秘密,而是成为了整个京城都知道的公开竞争。 勇威候看着眼前的两个儿子,心中五味杂陈…… 本以为九姨娘早已不在人世,万万没想到会以这般方式在京城出现。 她竟成了勇威候的死对头,辅国公的女儿。 勇威候想到患病期间一直都是九姨娘在身前身后悉心照料,她对自己那般体贴入微,且当初将她纳入府中,许久都未曾与她圆房。 男人便是这样的德性,越是得不到,越是惦记着。 于是,勇威候在次日下朝后,故意拦下了正要登上马车的云清嵘。 “辅国公!”勇威候喊道。 云清嵘扫了一眼勇威候,想到自己的女儿被这个男人买去做了妾室,气便不打一处来,连理都不理,直接登上了马车。 “辅国公,我有话与您说,事关您家千金。” 云清嵘身形一顿,下了马车,看着勇威候,不知他心中打着什么算盘。 “有事直说。” 勇威候清了清嗓子说道:“之前您家千金为我妾侍之事……” “侯爷慎言,我家小女并非你妾侍,你若是为此来寻她,大可不必!”云清嵘脸色阴沉,难看至极。 勇威候面色微变,缓了一口气,才压低声音道:“辅国公不必将话说得如此绝对,事实如何,你我心知肚明。” 他上前一步,语气诚恳道,“我只是觉得,既然当初令千金已嫁与我,说明我与她有缘分。既然你现下大张旗鼓地为她招婿,不如顺水推舟,让她直接嫁给我如何?” “你这老东西竟敢口出狂言,想让我女儿给你做妾?”云清嵘怒不可遏,大声喝道。 “哎,辅国公,你低声点。” 勇威候脸色变得极快,忙道:“我没说做妾,你若是愿意,我回去便想办法,将她抬成平妻,你看如何?” “我看你若是再多说一句,老子便一拳打落你的狗牙!” 云清嵘握紧了拳头,朝着勇威候挥了挥,“你家的正头大娘子,我女儿不稀罕。你也不瞧瞧你这副模样,人老珠黄,还敢厚颜无耻地要我女儿?” “我女儿命苦,被卖到了你家!你以为签了你家的卖身契,就得一辈子卖给你家?” 云清嵘冷着脸,说完这番话,甩袖直接登上了马车。 勇威候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旁边路过的官员看到这一幕,不禁窃窃私语。 他自觉丢人,也扬长离去。 …… 这日夜里,辅国公府内灯火通明。 “什么?勇威候都快入土了还想着咱们家月牙儿?”徐氏听到这个消息后,气得咬牙切齿。 云清嵘紧握着拳头,狠狠地砸在桌面上,“我怎知他是不是因与我敌对许久,故意来羞辱我的!” 徐氏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此事你切勿告知孩子,免得让她多心。” 云清嵘点头,“我也是这般想的,我只是觉得不甘心。他一个年过半百之人,竟然还妄图图谋我的女儿,真是个不要脸的东西!若不是宫中不可失仪,我早就将他摁在地上狠狠揍上一顿……” 徐氏轻轻拍了拍丈夫的手背,安慰道:“还是再忍耐忍耐吧。如今正值多事之秋,莫要惹出乱子,让人抓住把柄。” 云清嵘虽然心中依旧愤愤不平,但也知道妻子所言有理。 他无奈道:“也罢,只能暂时忍下这口气。不过此等屈辱,我绝不会忘记!总有一天,我会让他付出代价!” 第220章 赎出小桃 次日,午后。 赵氏放了小桃的卖身契,又派人将这小丫头送去了辅国公府。 小桃听闻云筝尚在人世的消息,高兴得在原地转起圈来。此前她隐隐听说此事时,还以为云筝早已将她忘却。 云筝也未曾料到勇威候府这么轻易就把小桃给送了回来。 辅国公府外,小桃等候已久。 云筝出来迎接,看到归来的小桃,瞬间就上前紧紧抱住了她。 主仆二人亲密相拥,云筝泪眼朦胧:“小桃……你总算回来了。” “主子,奴婢还以为您已不在人世了。”小桃亦是泪水夺眶而出。 云筝语气微微停顿,看着小桃,轻拍她的背,擦去眼泪道:“别哭了,咱们进去再说。” 小桃忙不迭地点头,“是!” 主仆二人缓缓步入云筝的院落,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透露着精致,尽显富贵清气。 云筝步入屋内,轻轻掀起门帘,将小桃领至襁褓旁。 小桃的目光在接触到那个小小生命时凝住,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颤抖:“这……这是主子的孩子?” “对,我的儿子。” 云筝温柔地笑着,眼神中满是母爱的光辉,“他是大雪天生的,所以叫雪生。” 小桃看着那个睡得香甜的小家伙,心中涌上一股想要亲近的冲动,云筝笑着说:“雪生这孩子有些顽皮,你得小心些,免得他哭闹起来,还在你身上撒尿。” 小桃听了,缩回手道:“主子的孩子,我怕不小心磕着碰着了。” “没事。”云筝微笑道,“试着抱抱?” 小桃小心翼翼地抱起孩子,仔细端详着雪生的眉眼,惊讶道:“雪生长得和主子简直一模一样。” “这孩子是我在苏州生下的……” 云筝开始讲述她离开侯府后的经历,小桃听着,好几次情不自禁地落泪。 “原来主子经历了这么多磨难。” 她哽咽着说:“奴婢原以为主子不要我了,赵氏和赵明月把我关在屋里,想要屈打成招,不过主子您放心,奴婢什么都没说!” “我当初说过要带你一起走,怎会不要你,只是——”云筝语气一顿,泪花涌现。 小桃吸了吸鼻涕,赶忙说道:“现在一切都好了,主子找到了亲生父母,咱们也团聚了。” “是啊,苦日子都过去了。”云筝莞尔一笑。 小桃低下头继续看着孩子,冷不丁地说:“以前没觉得,雪生怎么有点像大少爷?” 云筝忽然想到在绸缎庄的那一夜,不由抿唇道:“大少爷?” “奴婢瞎说的,只是看着有些像罢了,兴许是因为大少爷和三少爷是兄弟,所以能看到些相似之处。”小桃迟钝地解释着。 “我……我也曾怀疑过雪生是大少爷的儿子。”云筝突然说道。 小桃一怔,立即看向云筝,说道:“主子,这种话可不能乱说。” “我没乱说……” 云筝纤长的眼睫颤了颤,迟疑片刻,低低道,“当初我在绸缎山庄被赵明月下药后,是大少爷救了我,后来我们双双中了那催情的香……” 提及那一夜的荒唐,云筝双颊不禁发烫,只觉得难以启齿。 小桃也没想到主子那日夜里竟然遭遇了这样的事。 一时间面上有些讪讪。 不过很快,她便安慰着云筝,“主子不必担心,其实孩子的生父是谁并不重要。就算知道了生父是谁,难免会让你们母子分离。如今主子贵为辅国公的千金,这孩子不如就随您一起生活,咱又不是养不起?” 云筝觉得这话在理,笑着说:“是,我如今有能力陪伴孩子,自也不必去计较他的父亲是谁,只要他能够平平安安长大,其他的都不重要。” 这时,怀里的孩子突然哭了起来。 雪生一闹,云筝赶紧从小桃怀中接过孩子。 她抱着雪生轻轻摇晃,随后雪生便大哭起来,毕竟是孩子,肺活量极大,一哭起来感觉屋子都要被震塌了。 “雪生不哭,雪生乖……”云筝轻声哄着,唱起了歌谣。 雪生果真不哭了,站在一旁的小桃见此情形惊呆了。 “这孩子怎么这么快就不闹了?”小桃急忙看向怀中的雪生。 怀里的雪生亮晶晶的眼珠正滴溜溜地转着。 “真可爱。”小桃轻声笑道。 云筝把孩子再次递给小桃抱着,接着说道:“这几日你与我一同照顾孩子。” “我们一起照顾?”小桃有些惊讶,微微张着嘴。 “反正也没其他事可做,咱们许久未曾相处,聊聊天,叙叙旧,这一年来你在侯府如何,我都不知晓呢!”云筝柔声道。 小桃唉声叹气:“三少爷将奴婢送到了五姨娘房里伺候,五姨娘是个良善人儿,并未苛待奴婢。只是终归比不上和主子在一起开心,在主子身边时,奴婢心里就觉得踏实满足。” 主仆俩聊了一阵,徐氏派人来叫她们去前厅吃饭。 云筝笑着应下,便前往前厅。 小桃紧跟其后。 “徐夫人会不会不让我留在辅国公府……” “我已和徐姨说过了,你别怕。”云筝甜笑着,看了小桃一眼说道。 小桃还是有些难以置信,跟着云筝走了许久,终于来到前厅。 此时,徐氏已在主位坐着,看到二人出现,连忙招手示意:“快坐下!” “奴婢不敢坐下……”小桃深知自己奴婢的身份,不敢入座。 徐氏一脸认真地说:“云筝说你忠心耿耿,最为信任你,我也不会慢待了你。” 小桃闻言,这才小心翼翼地坐下。 徐氏赶忙朝一旁的丫鬟使了个眼色,丫鬟端来一杯茶放在小桃面前。 小桃从未受过这般待遇。 “徐姨向来随和,你不必害怕。”云筝捏了捏小桃的手心说道。 “想吃什么尽管吃,别太拘谨,咱们辅国公府没那么多规矩。”徐氏微笑着说完,给云筝盛了一碗鱼汤,又给小桃也盛了一碗。 “父亲呢?”云筝不解地问道。 徐氏表情微微一顿,说道:“你父亲这几日不回家,要在军营里处理一些公务。” 云筝想到上次赏花宴上,二皇子三皇子闹得不欢而散的事,心有余悸道:“父亲……忙的是什么公务?” “这我个妇道人家哪里知道?” 徐氏看出她的担忧,温声安慰道,“放心,你父亲不会在这节骨眼上出差错的。” 饶是这样说了,云筝还是一脸忧心忡忡。 “都怪我这张嘴,提这些做什么?” 徐氏盯着云筝,狡黠地眨了眨眼道,“来,你跟我讲讲,这几日相看的公子怎么样,有没有看得上眼的?” 第221章 皇上病重 “徐姨,我……我……”云筝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 徐氏看着她这副模样,无奈叹息:“我不逼你,你若喜欢那便好,不喜欢也就算了咱们国公府的女儿,自是不愁嫁的。你只管放宽心,一切慢慢来便是。” 云筝抬起头,望着徐氏:“真的?” 徐氏看着她一脸欢喜的样子,点了点头。 云筝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 “徐姨,您多吃点。”她赶忙夹起一道菜放进徐氏的碗中。 徐氏看着云筝这般热切殷勤的模样,笑着摇了摇头,轻叹一声:“你这丫头,真是……夹这么多菜,我哪吃得完。” …… 云筝傍晚回到屋内休息,小桃正在替她哄着孩子。 她伸了个懒腰,刚上床准备睡下,听到外面传来动静。 云筝起身走到门口查看,原来是刚回来的辅国公。 父亲回来了! 云筝急忙跑到门外,看到徐氏正在迎接云清嵘。云清嵘刚走两步,视线便落在云筝脸上。 她神情一滞,说道:“父亲,您……” “月牙儿,过来!” 云筝提着裙摆走到云清嵘面前。 云清嵘面色凝重,盯着云筝,语气低沉:“听你徐姨说,你在家盼着我回来,担心我出事。” “才没呢!”云筝难得露出一抹娇嗔之态。 云清嵘揉了揉她的脑袋,语气轻柔:“爹知道你心里担忧,以后一定早些回家陪月牙儿吃饭,可好?” “好!”云筝绽开笑靥,又道,“您这么晚回来肯定饿了,快去吃饭吧!” “好。” 云清嵘拍了拍云筝的后背以示安抚,随后便朝前厅走去。 云筝望着云清嵘的背影,徐氏也连连摆手让她回屋。 “辅国公待主子真好……”小桃有感而发。 云筝将视线落在小桃身上,低声吩咐:“你去找个父亲身边的随从,叫到我这里问话。” “主子这是……”小桃不解地抬头。 云筝未作解释,只是推了推手,示意她快去。 很快,小桃便忙着去找几个常随辅国公的随从打听消息了。 云筝回到屋内,撑着下巴等待许久。 她怕父亲瞒着她,又怕父亲独自扛下所有,好歹自己也是他的亲女儿…… 云筝想着这些,撑着下巴,思绪飘远。 约莫一炷香功夫后,小桃带着常随着辅国公的小侍卫走来。 “属下拜见小姐。”小侍卫微微躬身,向云筝行礼。 云筝表情略显淡然,低垂视线,示意小桃斟茶。 倒了两杯茶,云筝端起一杯轻抿一口,问道:“今日你陪父亲去了军营?” 小侍卫迟疑片刻,道,“是,属下随辅国公一同去了军营。” “那为何这么晚才回?”云筝直接道出心中疑惑。 “好像是因为皇帝突然病重,辅国公便被召进了宫里,还有二皇子和三皇子,大皇子也在其中,不过辅国公回来时脸色不佳。” 云筝迟疑着问道:“那父亲有没有跟你说些什么?” 侍卫摇头:“辅国公从不将宫里的事告知我们。” 云筝应了一声,不再言语。 侍卫盯着云筝的脸,再次问道:“小姐,属下可以退下了吗?” “日后父亲有何情况,宫里出了何事,你第一时间告知我。”云筝语气平淡地说道。 侍卫挠了挠后脑勺:“辅国公要是知晓我……” “无妨,如果父亲察觉,你直接将我供出便是。”云筝平静地说道。 侍卫这才勉强应下。 “我乃辅国公之女,也想为父亲出力,所以你不必怀疑我的用意,我所做一切皆为父亲,为了这个家。”云筝在侍卫临走前,语气坚定地说道。 侍卫听着云筝的话,有些诧异,还想再说,云筝示意小桃取了锭金元宝给他。 “只要你如实禀报,我必不会亏待你。” 在侍卫走远后,云筝看向小桃说:“今日之事,切勿说出去。” “主子放心,奴婢定会守口如瓶。” 这时,襁褓内的雪生忽然呜呜呀呀地喊着要喝奶。 云筝起身抱起雪生,轻轻摇晃着,嘴角露出一抹弧度:“宝宝乖,娘这就喂你。” …… 云清嵘一回府便去了书房。 月下点烛,他手持书卷,看着上面的内容,眉头始终未曾舒展。 徐氏借着端茶的契机说道:“孩子一片苦心,盼着你早些去吃些饭,你却一心扑在公务上。” “皇上提及立储之事,特意将我召至殿前,询问我究竟谁适合做皇上。”云清嵘放下书卷,揉了揉眉心说道。 徐氏将茶放下,思索道:“皇上此举可是为了试探你在党争中选择了哪位皇子?” “我看未必。”云清嵘语气沉重道。 徐氏神情一滞:“那是……” “现今尚不知皇上究竟作何想法,但我感觉皇上对二皇子更为看重一些。”云清嵘看向那盏茶,轻抿一口。 徐氏叹息一声:“那你作何打算?你若不选,两边岂能善罢甘休?” “岂是我不知该如何抉择?选与不选,皇上怕是都难以容我。” 云清嵘掀起眼皮,嗤道,“我手下几十万将士,还有兵符,功高震主,皇上怎会放心让我继续担任此辅国公之职。” 徐氏轻捏云清嵘的肩膀,认真说道:“我知晓你左右为难,但皇上既然已有试探之意,咱们也该为自身谋条退路。” 云清嵘看向徐氏,“我有几位忠诚的旧部,从我打仗时便跟随左右,若我有所托付,他们必会鼎力相助。” 徐氏闻言,眉头紧锁:“你是想将我们托付于他人?” “太医已经诊断出,皇上的病症已深入骨髓,不出几日便会全身溃烂,甚至连下床行走都变得困难。如此严重的病情,必然会影响朝政。” 云清嵘点了点头,神色凝重:“说不定二皇子和三皇子会蠢蠢欲动,趁机夺权,我也是为你们母女周全谋划。” 徐氏神情凝滞:“你就是不要我了!” “我怎会不要你,我只是将你托付给我的战友,让我无后顾之忧。”云清嵘语气沉重。 “我不走,我这辈子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绝不离开你。” 徐氏认真地看着云清嵘,字字句句发自肺腑。 第222章 夫妻一体 “你怎么就听不懂我的话呢!”云清嵘被徐氏呛得老脸一黑。 徐氏闷声不吭,转身快步离开。 云清嵘见状,心中一急,连忙追了上去:“诶呦,祖宗,夫人……” ““你不是想让我带着月牙儿去你战友那里吗?既然如此,我索性带着她回徐家去住算了,省的在你这里受气,以后你个老头子就孤独终老去吧!” 徐氏这骂骂咧咧的模样,倒与她年轻时如出一辙。 云清嵘赶忙抓住徐氏的手腕,语气软了下来:“你这是闹什么脾气,又不是小孩子了。” 徐氏委屈的泪水簌簌落下:“你把我当什么了?我们夫妻本为一体,我怎可能抛下你?” “你又不是不知,我……我心里有你,怎忍心让你一同受苦。你说的那些话我记在心里便是,夫人,能与你相遇是我三生有幸,我不想连累你。” “好好,不说这个了,你别气,夫人……” 云清嵘当初迎娶徐氏时,还是个大字不识的粗人,除了练兵,连句花言巧语都不会说。 当时徐老丈有意撮合他们,他找不到发妻和女儿,不肯答应。 徐氏是个倔脾气,非他不嫁,还说愿意陪着他一起找、慢慢等! 他不忍心辜负她,定下三年之约,如果三年之内他还寻不到妻女,便忘却前缘,与她成婚。 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他们俩感情逐渐深厚,慢慢喜欢上了彼此。 徐氏向来体贴入微,对他关怀备至。有次他被派往边疆,归来之时,徐氏嘴上说着不在乎,却跑到城墙上等候。 他这个粗人,没有女子般的细腻心思。只是看到城墙上闪烁的篝火,骑在马上暗暗发誓,往后绝不再让夫人担忧。 只是未曾想到,如今上了年纪,却食言了。 云清嵘还记得当初心中发的暗誓,长臂一伸,抱紧徐氏说道:“咱们夫妻一体,谁也无法将我们拆散,我好好的,你也好好的,我不再提那些事了。” “真的?”徐氏抬起脸问道。 云清嵘一愣,看着徐氏,抿唇停顿片刻,说道:“嗯,真的。” 徐氏也顺势抱紧云清嵘:“老头子,你都这把年纪了,还不嫌丢人,快进去!” “夫人害羞直说便是,何必装正经?”云清嵘无奈地看向徐氏。 徐氏羞涩地拽了拽云清嵘的袖摆,云清嵘被她扯得有些无奈,揽着她进了书房内。 “夫人,你下手轻点!” 屋内传出云清嵘被打的喊叫声。 院外的丫鬟听着断断续续的声响,偷笑不止。 …… 烈日当空,晴空万里,无一丝云彩遮挡那炽热的阳光。 在这温暖而明亮的清晨,云筝被小桃轻声唤醒。 她翻了个身,慵懒地打了个哈欠,睡眼朦胧地问道:“小桃,怎么了?” “主子,夫人让您起床收拾一下,去前厅一趟。”小桃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恭敬。 云筝揉了揉有些沉重的眼皮,眼中闪过一丝困惑:“徐姨说了什么吗?” 小桃想了想,摇摇头道:“夫人并未多说什么,不过夫人喜气洋洋的,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云筝眸光一亮:“徐姨这么开心,是不是意味着父亲在朝中的境况有所好转了?” “奴婢又不是夫人肚子里的蛔虫,哪能知道这些。”小桃笑嘻嘻给云筝穿上鞋。 云筝穿上鞋后,迟疑了片刻,说道:“算了,我去问问徐姨便是。” 小桃应了一声,给云筝梳洗过后,换上一套新裁的柳色裙衫,便来到铜镜前开始化妆。 做完这一切,云筝和小桃一同前往前厅。 步入前厅,云筝的眼眸轻扫,一眼便见到了端坐于徐氏身侧的周夫人。 她微微倾身,向徐氏行了一礼,举止间透露出一种淡然的优雅。随后,目光落在周夫人身上,脸上绽开一抹笑。 “周姨,您今日怎么有空来了。” 周夫人端坐于椅上,双眸微眯,话语中带着一丝戏谑,“怎的,莫非月牙儿不欢迎我?” “哪有,见到您高兴还来不及呢。” 云筝笑着,又看向徐氏:“徐姨,今日府上可是有什么喜事?瞧您这满面春风的模样。” “不过是天气晴好,你周姨想带你去寺庙拜拜佛,求个平安。” 云筝心中微微一动:“那母亲您呢? 徐氏说,“我也想陪你去,只是府中有些庶务缠身,实在不得空。这回你和你周姨去吧,我下回得空了再随你们一道去。” 云筝点了点头:“那好,我随周姨一同去寺庙拜佛。” 徐氏笑道,“正好,顺便拜一拜月老,求得一段好姻缘。” 云筝微怔,而后面露赧然,“徐姨,您又打趣我了……” “好了,好了,不提这些事了。”徐氏笑了笑,又交代了两句,让她放心去,她会在府中好生照看雪生。 云筝这才放心,与周夫人一同离开辅国公府。 “你母亲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好生带着你,莫要出什么差错,还安排了一小队侍卫跟随,就怕中途遭遇危险。”周夫人挽住她的胳膊笑道。 云筝道:“徐姨是为我着想,我心里清楚。” 周夫人应了一声,拍了拍她的肩膀,“你知道她的好,她也不算白疼你一场。” 马车前行了一段路后,周夫人忽的开口说道:“听闻前几日的赏花宴出了些状况?” 云筝不愿提及那场闹剧,尴尬地将脸别向窗外。 "月牙儿,"周夫人低语,声音如同涓涓细流,温柔却坚定,"我知这些过往的伤痛,如同尖锐的刀刃,刺入你的心中,你不愿轻易触碰。但人生路上,纵使遭遇些许恶意的目光,几番不公的待遇,也万不可让这些成为你前行的绊脚石,应当让它们深埋心底,化为力量才是。" 云筝脸上闪过一丝动容,微微抿唇:“我明白,关关难过关关过,前路漫漫亦灿灿!” “这话在理。”周夫人笑着点头。 云筝与周夫人相谈甚欢,谈笑间,刚好来到城门外。 此时,马车旁出现了军队,正巧映入云筝的眼眸。 擦肩而过的马车上,正好坐着勇威候府的大少爷陆行简。 当陆行简擦肩而过时,云筝的神色突然凝滞,她的目光直直地盯着那个高挑魁梧的身影,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慌。 也许是她的视线太过明显,陆行简也不由自主地回望过来。 刹那间,云筝像是被吓到一般,立即挺直身子,紧紧地攥起拳头。 "怎么了?"坐在一旁的周夫人敏锐地察觉到云筝的异样,关切地问道。 云筝的脸色微僵:"没什么......只是有些累了。" "孩子,如果你有什么心事,不妨跟我说说,不要憋在心里头。" 周夫人温柔地拍了拍云筝的手,轻声说道。 云筝嘴角扯出一抹苦笑,"多谢您的关心,但我真的没事。" 原本以为陆行简的马车已经渐行渐远,然而当他们即将进入城池内时,陆行简却突然抬起眼眸,冷漠对车夫下令:"调头,跟上前面那辆马车。" "将军,您不是还要回宫向皇上禀报么......"马车前头的车夫迟疑着说道。 陆行简皱了皱眉:"按我说的做,这些兵先归队。" 车夫听后,急忙点头称是,调转马头,紧跟在云筝所乘的马车之后。 第223章 偶遇陆行简 寺庙门口,小桃动作麻利地快步上前,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刚刚下车的云筝。 周夫人则在另一个丫鬟的搀扶下,仪态端庄地走下马车。 两人并肩来到寺庙前,只见袅袅升起的紫烟如梦如幻,在澄澈的天空中缓缓升腾、飘散。她们相互对视了一眼,目光中都流露出几分敬畏。 “进去吧。”周夫人轻声说道。 云筝轻轻点头,莲步轻移,跟着周夫人缓缓进了寺庙。 从寺庙外踏入庙院,悠长的走廊上,来来往往皆是行僧和尚。他们身着袈裟,手持佛珠,口中念念有词,那低沉而富有韵律的诵经声仿佛从四面八方传来,让人的心灵沉浸在宁静之中。 云筝好奇地环顾四周,古雅的建筑、斑驳的墙壁以及那被岁月打磨得光滑的石板路,都仿佛在诉说着这座寺庙的悠久。 她收回视线,安静地陪着周夫人来到一处偏殿内。 偏殿里,烛光闪烁,摇曳不定,成百上千支蜡烛整齐地排列着,和尚们低沉而庄严的诵经声在殿内回荡。 周夫人率先虔诚地跪下,跪在蒲团上,额头轻轻触地,庄重地磕了个头,又在心中默默祈祷:“保佑我能有个孩子。” 云筝也神色肃穆地跟着照做,轻声呢喃:“保佑父亲和徐姨长命百岁。” 说完这些话,一睁眼,便看到了主持。 上次被周夫人救下,正是这位主持伸出援手。 云筝起身,玉手从袖中掏出香火钱,递给身旁的小桃,示意她转交给主持,以感谢他的救命之恩。 主持目光慈祥而温和,朝她轻轻示意,“女施主,请随我来。” 云筝虽是不解,但还是怀着几分好奇与敬畏,走了过去。 来到主持面前后,只见主持递给她一个香囊。 “这是……” “我与姑娘有缘,特意为你算了一卦。这是我给你的锦囊,针对你近日的时运,或许能助你避开灾祸,化险为夷。”主持道。 云筝想到近日父亲的忧虑,不禁深深地看了一眼手中的香囊。 端详许久后,云筝解开香囊,从里面掉出一张纸条。 云筝神色一滞,正欲询问主持,却发现主持已经不见踪影。 而手中的纸条上赫然写着:【西南角】。 云筝迟疑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依照纸条上的内容,朝着偏殿的西南角走去,而后抵达了后山。 后山之中,有一棵繁茂的姻缘树挺立着。树上挂满了众多鲜艳的绯红布条,随风轻轻飘动,这里是专门供人祈求姻缘的所在。 云筝秀眉微蹙,环顾四周,却未见半个人影,心中暗自思忖:那个字条究竟是何意? “九姨娘。” 乍然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云筝面色瞬间变得煞白。 她猛地扭头,只见一袭玄色锦袍的陆行简正迈着沉稳的步伐走来。 云筝下意识地转身欲走,陆行简长臂一伸,虚虚地拦住了她的去路。 “走这么急作甚?”男人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 “想必大少爷也知道我已不是侯府的九姨娘了,还是别再用这种称呼……”云筝轻咬朱唇,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 陆行简微微挑眉,道:“云小姐,能否一谈。” “没什么好说的,当年的事已经过去,多谢大少爷在绸缎庄救我,此事我不会再提,求大少爷放过我。” 云筝低下头,默默作揖后,便转身欲要离开。 “等等!” 云筝娇躯一颤,身形停住。 陆行简迈开大步朝云筝走去,俯身捡起落在地上的字条,递至云筝手中:“我知道因为二弟和三弟对你的无礼,你对我有所防备……我不想让你为难,给你些时间消化,今晚再去见你。” “你还来?”云筝面露惊色。 陆行简目光坚定,紧紧盯着云筝,“有些事不问清楚,我心有不甘。” 云筝惴惴不安地看向陆行简。 难道他是要问孩子的事? 一念及此,云筝吓得匆忙转身离去。 “主子,您是不是担心大少爷会知晓孩子的事?”跟在身旁的小桃也忍不住出声道。 云筝面露紧张之色,压低声音,“你小声点……” 生怕陆行简会跟过来。 也不知是何缘由,小桃发现云筝面对二少爷和三少爷时并未如此惧怕,偏偏对这位大少爷心生畏惧。 尤其是大少爷那从容不迫、漫不经心的神态,自家主子每次见到,都像是老鼠见到了猫一般。 小桃疑惑,“主子何必如此害怕大少爷?就算主子不认,依照大少爷的性子,估计也不会把您怎样的。” 云筝顾不得与小桃多言,加快脚步,终于在不远处找到了周夫人。 周夫人看到她这般惊慌失措的模样,不禁眉头微皱,关切地问:“你这是怎么了?瞧你发钗凌乱,脸上也布满了汗。” “我……我没事。”云筝心不在焉地回答着,眼神游离,显然心思全然不在此处。 “今晚得留宿一晚,明早再回京城。”周夫人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道。 云筝神色一滞,惊声道:“今晚留宿?” “天已经黑透了,山路崎岖难行,此时回去多有不便,明日再走也不迟。还是月牙儿有急事在身?”周夫人疑惑。 云筝摇头:“没、没有。” “我已和主持说过,刚好空出两间厢房,今晚就在那里住下。” 云筝微微点头,心不在焉。 周夫人和云筝说完这些,便转身去忙其他事了。 云筝却仍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满心都在想着陆行简的事。 她的脑海中不断回响着陆行简说晚上还要来找自己的话,整个人陷入了莫名的烦躁之中。 她在寺庙里来回转了一圈,本想着这样或许能蒙混过关,免得再被陆行简找到。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云筝正要返回厢房,忽然听到身后传来沉稳的脚步声,她心中一紧,知晓是大少爷在跟着自己。 云筝慌乱,快步找到厢房,迅速打开房门就要进去,正当她要关门时,一只强有力的手直接伸了进来。 云筝表情瞬间凝固,呆呆地愣在原地。 “我又不是妖魔鬼怪,你这么怕我作甚?” 突然出现的陆行简紧紧盯着云筝,硬朗俊美的眉宇间略带不满。 云筝面色慌乱,呼吸急促起来,颤声道:“大少爷,夜已经深了,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陆行简目光灼灼,深深地看着云筝,一步步地逼近。 “孩子是怎么回事?这一年你究竟去了哪里?你想清楚该如何跟我解释了吗?” 云筝下意识地后退了好几步,呼吸变得愈发困难,强装镇定道:“这些、这些与大少爷无关。” “我帮了你,你总该让我知道些内情吧?” 陆行简又向前逼近一步,声音低沉而有力。 云筝眼眶湿润,倔强地别过脸,哽咽道:“孩子不是你的。” “但据我所知,你亲口和三弟说过,这孩子不是他的。如果孩子不是他的,也不是我的,那到底是谁的?这孩子不过一岁,绸缎庄分别后,算算日子,刚好就是我与你……” 陆行简抿唇,虽并未言明,但话中意思,他们心知肚明。 想到那一夜的颠鸾倒凤,缠绵悱恻,陆行简喉头滚了滚。 云筝也不觉双颊发烫,窘迫地低下头,声音颤抖地说道:“这孩子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我当然知道他的父亲是谁,绝不是你……” “那你倒是说说,这孩子的父亲是谁。”陆行简提高了声音,步步紧逼。 云筝缩了缩肩膀,一时哑口无言。 陆行简见她这副战战兢兢的鹌鹑模样,也不忍心逼她太过。 那夜的事,也怪他无法自控。 她一个女子,先是失了清白,后又辛苦怀胎生子…… 这一年间,实在是太过艰难。 思及此处,陆行简放缓了语气,一本正经看着她道,“云小姐,你不必对我太过戒备,我从无害你之心。” 云筝眼睫颤了颤,又听他嗓音磁沉道,“我若和三弟一样无赖,也不会因对你愧疚,找了你整整一年。无论这个孩子是不是我的,我都愿意认他为子。” 云筝一听,微诧道,“就算孩子是你的,你也不必……” 话未说完,便见陆行简眼中闪过一抹晦色,“你这是承认了?” 第224章 孩子绝不可能是你的 云筝一怔,后知后觉才意识到,自己被他诈了! 没想到看似严肃正经的大少爷,竟然会在话里给她下套! 云筝一时间面红耳赤,不知所措。 陆行简见状,默默地拢紧长指,再次靠近一步:“你若再不说,我恐怕就要……” 云筝赶忙用力推开陆行简,“这里是佛门重地,请大少爷注意言行。” 陆行简目光直直地盯着云筝,那过分锐利的视线看得云筝浑身汗毛直立。 “有些事注定无法逃避,是我的,我自要承担起责任。” 云筝有些慌乱,急急道:“孩子绝不可能是你的,你还是走吧。” “你不承认没关系。但我陆行简今日在此,对天、对地、对着这寺庙之中满天神佛发誓,我会对这孩子负责……” 稍顿,他漆黑的眸光直直看向云筝,“包括你。” 他每一句话都掷地有声,让云筝心下颤动。 从未有男子对她讲过这般话语。 如此郑重,如此虔诚。 云筝的视线凝滞,落在陆行简的脸上,许久都未曾收回。 “怎么了?”陆行简浓眉拧起。 云筝抿了抿朱唇:“你当真是这么想的?” 陆行简毫不犹豫地回答:“自然。” 云筝道,“哪怕孩子未必与你有关,你也愿意认下,就不怕为他人做了嫁衣?” 陆行简没有立刻答,而是定定地回望着她,“但你方才已承认这孩子与我有些。” 云筝一噎,尴尬道,“就算有关,这孩子是辅国公府的血脉,你也抢不走。” 陆行简薄唇微微掀起一抹极淡的弧度:“你又是承认这孩子是我的了。” “你又要诈我?” 云筝一怔,下一刻,像个被踩到尾巴的小猫般炸毛。 陆行简却笑意淡淡:“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是谁的孩子,不然怎会如此害怕我去抢?” “我……我没有!” 云筝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顿时变得惊慌失措。 陆行简道:“我可以等你,哪怕地老天荒,海枯石烂,我都会等。哪怕你不想让我认这个孩子,我也不会将他从你身边夺走。” “你和孩子都是我的,我会对你们负责。你当初留下一封信,说让我莫去寻你,可我却找了你整整一年。” “我也不知道为何,但许是冥冥之中皆有定数,我总觉得……我们定会再见。” 云筝未曾料到一向不苟言笑的大少爷,竟会说出这一连串的话。 “大少爷,你这样又是何苦。” 云筝紧皱眉头质问,“这天底下比我好的女子多如繁星,以你的身份与地位,自然能寻到一位贤良淑德的佳妇。” 陆行简苦笑一下,“云小姐难道忘了,我是个克妻的不祥之人。” 云筝怔了下,倒真的差点把这一茬给忘记了。 “云小姐,现下也没旁人,我不防与你说句实话。我八字不祥,自从克死三任无辜女子之后,我便暗暗决定,此生再也不娶妻,免得再去害人。” 陆行简眉眼凝肃,沉沉嗓音透着一丝自嘲:“但我怎么也没想到,竟会在锦绣庄与你……咳,总之,我既占了你的清白,自是要对你负责。” “更何况,如今我们还有一个孩儿。若是连自己的女人和孩子都不去照顾,那我陆行简还有何颜面行走在天地间?” “除非……” 陆行简表情沉重,看向云筝:“除非,你嫌弃我这不祥之身,怕我妨克了你。” “不,我没有!” 云筝瞪大了眼睛,急急道:“大少爷,我从没嫌弃你,也没觉得你不祥,我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只是……” 云筝咬了咬牙,低眸道,“三少爷他曾经对我……我这样的人,又如何能配得上你。” 深陷二少爷和三少爷的争斗之中,已经叫她深感不安,她又怎能将大少爷牵扯其中。 陆行简是何等敏锐,一眼便猜出云筝的顾虑。 “云小姐,我不怕与二弟和三弟一同争抢你!” 他上前一步,高大挺拔的身躯如山般站在她面前,气势凌然又坚定:“我陆行简对你保证,若你愿嫁我为妻,此生此世,我唯有你一人,绝对珍你、爱你、护你,绝不负你!” “夜已深了,你早点歇息,我会等你的答复。” 陆行简说完这番话,便起身离开了。 云筝原以为他进入房间会有所举动。 可他什么都没做,只是追问了孩子的事,又向她表明了自己的心意。 他与二少爷和三少爷截然不同,那二人曾欺瞒、逼迫她,唯独陆行简从未那般对待她。 想到过往的种种,云筝从未得到过尊重,而她在侯府之中为数不多得到的几次尊重,皆是来自这位寡言少语、内敛如山的大少爷。 他尊重自己的意愿和选择,也从未强迫过她任何。 这世间真有这样的男子吗? 除了父亲,她似乎从未遇见过。 云筝早已放弃了后半生的幸福,想着随便找个人嫁了便罢,无需对她多好,也不用管理妾室后宅,就在自己的一方小天地里教养雪生长大,让父母无后顾之忧,安享晚年,顺遂平安即可。 她别无所求,只求这些。 云筝也清楚自己的这个想法过于单纯,这辈子或许都没有实现的可能。 可当陆行简用无比认真的口吻,一字一句地表达着心意时,云筝整个人都愣住了。 她望着陆行简离去的背影,既惶恐不安,又满心忧愁,他到底是何意? 是想要夺走孩子,所以故意哄骗自己安心? 还是真的想要娶她? 陆行简又不喜欢她,为何要娶自己? 就因为雪生? 云筝不相信这些,她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单纯天真的九姨娘了,望着清冷的月色,眼眸中泛起淡淡的涟漪。 她合上门走到床边正要躺下,可一闭上眼,便是陆行简的那番话语。 心思越飘越远,甚至还想起了那一夜的情事…… 虽是中了药,但她脑中零星记忆里,他无比温柔,小心翼翼地抚慰她,生怕弄疼了她。 还是她药力发作,主动缠着他,他才猛烈起来。 回想那夜种种,她莫名地心跳加速,心烦意乱。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今晚恐怕要睡不着了。 云筝猛然从床上坐起,看着洒进窗棂内的月色,不禁思忖,不知周夫人此刻是否睡下。 她能否为自己答疑解惑? 怀揣着满心的心事,云筝来到了周夫人的厢房。 她轻轻敲了敲门,又担心打扰周夫人,正要转身离开。 门开了,周夫人披着外衫,盯着云筝,语气微微一顿:“月牙儿,这么晚怎么还没睡?” “周姨。”云筝的声音停顿了一下,“打扰您了。” 周夫人不解:“你找我何事?” 云筝表情凝滞,半晌后说道:“我想请您帮我一个忙。” “你说。”周夫人直接让云筝进了屋。 云筝进入屋内后,纠结好一番,终究是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知了周夫人。 “孩子,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不告诉你父亲?” 云筝摇了摇头,道:“我不确定这孩子到底是谁的,也不敢告诉父亲。我怕父亲知道后会去勇威候府找麻烦,如今正值多事之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你这孩子就是太过孝顺,不过你得明白,这件事倘若泄露出去,你的名声也算是毁了!”周夫人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云筝迟疑:“周姨是觉得我不应该将此事告知于您?” “孩子,如果真有个人有心要利用你,你觉得这个人会不会是我?”周夫人直接问道。 云筝坚定地摇了摇头:“周姨不是那种人。当初您好心救了我,我就已经明白,您与那些高门大户的权贵不同,您心地善良……” 周夫人却是苦笑一声,“你还是过于天真,我救你也是为了想要卖你父亲一个人情。” “不,您能说出这番话警示我,便足以说明您是个好人。”云筝一字一句认真地说道,“我相信您。” 第225章 是我配不上他 周夫人听完这番话,这才点头:“你是个好孩子,能明白我的这番苦心,不觉得我在训斥你,反倒觉得我是在警告你。那我便实心实意地告诉你一句,大少爷这个人不可信。” “他能如此明目张胆地追随你到这里,便足以说明问题……” 云筝神色一滞,不解地问道:“什么问题?” 周夫人语气停顿了一下:“他既没有考虑你父母的感受,也没有考虑你还在相看他人,就这般堂而皇之地要见你。若是被旁人发现了,真要在京城内随便传几句闲话,你就算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云筝眸光轻晃,沉默不语。 “我这番话虽说不中听,但也是考虑你现下的处境。今时不同往日,你如今名声在外,又是辅国公唯一的血脉……”周夫人目光温和,语重心长地说道。 周夫人的一番话让云筝如梦初醒。 “您的意思是,陆少爷故意跟踪我,是为了引人发现,暴露我和他的事?” 周夫人点了点头说:“没错。” 云筝的表情瞬间白了白,但思忖一会儿,又蹙眉道:“大少爷应该不是这样的人。” “我直到陆家大少爷在外征战多年,也立下了赫赫战功……” 周夫人神情严肃,看向云筝:“可男人并非以功绩论人品,他人品若真的好,为何会克死三任妻子,你就不怕这里面有猫腻?” “这大少爷如此缠着你可不是件好事,你就不怕他克妻的命数会影响到你?女子本身就过得艰难,哪禁得起这般妨克?” 周夫人柳眉紧蹙,满脸都是对云筝的担忧,“要我说,你还是尽快把这件事告诉你父亲,让他替你处理。” 云筝听着周夫人的话,沉思许久才道:“谢谢周姨,您今夜教诲,我会谨记在心的。” “不必全部都放在心上,未必我的话就是对的,你自己也好好想想。” 云筝低垂着双眸,声音轻柔:“我与大少爷在府中见过几面,他……他克妻之事,我真觉得与他无关……” 也就他运气不好,偏偏这么倒霉做了一次又一次的鳏夫。 周夫人却是笃信佛法,觉得陆行简这个人肯定是在战场上杀戮太重,才会厄运缠身,注定孤独终老。 “孩子,还是你见的太少了!那天煞孤星发起威来,可不是唬人的!” 云筝咬了咬唇,道:“若真的是我见识短浅,我遇到过那么多男子,前仆后继的,阳奉阴违的,或色、或财,他们都想要在我身上图谋些什么……” “但大少爷不一样,他真真切切地帮过我,还很照顾我。我知道他只是因为孩子才决定娶我,但……他与传闻中截然不同,他是个好人,是个正人君子。”云筝目光坚定,盯着周夫人一口气说完。 周夫人一愣,这还是她第一次见云筝用如此多的言语去形容一个人。 云筝抿紧朱唇,再次说道:“我知道这些话说出来或许绝对了,不过我清楚一点,他真的不像外界传的那样不堪!” “不是他配不上我,而是我一身污浊,配不上他罢了。” 周夫人盯着云筝打量了半晌,咕哝道:“头一次听你这么说一个男人,你不会喜欢上他了吧?” “怎么可能?”云筝连忙摇头,双颊绯红。 周夫人却认真道:“如果真的对他有感情,不必隐瞒于我,我也可帮你试探一下你徐姨的心思,看能不能撮合你们二人。” “我没有,我只是……敬佩他的为人罢了。” 周夫人轻笑出声:“那些权贵公子哥与你见面,你哪哪都看不上,原来心里面早就有个模范在了?” 云筝埋下脸,抓紧了袖子,“周姨,我和大少爷真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好好好,不是就不是。” 周夫人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你放心,这些事情我不会说出去的!这毕竟是你的事,你自己想清楚就好,不要误了自己的幸福。” “多谢周姨。” 云筝没再继续叨扰,自觉羞愧地离开。 从屋内走出后,云筝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回到屋内不久就睡下了。 次日一早,云筝就和周夫人离开了慈恩寺。 傍晚时分,云筝终于回到了辅国公府。 她一回到家就去见了雪生,看到襁褓中的雪生,云筝抱起,仔细地打量了一会儿,朝身侧的小桃说道:“你觉得这孩子长得像大少爷么?” “像!这孩子眉眼间没有三少爷和二少爷的影子,活脱脱就是大少爷丰神俊朗、英气十足的眉眼。” 云筝神色一顿,望着襁褓中的婴孩愣了好久,说道:“雪生,是娘不好,无法给你一个父亲。” “主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小桃不解地问道。 云筝苦涩一笑:“我不想再去相看了,打算这辈子不嫁了。” “啊?主子三思啊!”小桃愣住。 云筝淡定道:“怕什么,不就是不嫁人了吗?我如今的身份,就算不嫁人,照样能活得有滋有味。” “可是…国公爷和夫人会答应吗?” “自古以来女子被困在宅子里,束缚在婚姻中,可我压根就不想这些。若真到了辅国公府出事那日,我给你准备一笔银钱,你带着雪生从后门跑了,我留在府中,陪着父亲和徐姨一起面对。” 小桃愣住:“主子,你别这样说,辅国公府怎么会大祸临头,这多不吉利!” “世事无常,总得未雨绸缪,提前准备。不过你也不必太担心,我会为你和雪生准备好一条后路的。” 云筝说罢就给雪生喂奶。 小桃还是不解为何云筝会说出这番话。 “主子,不管怎么样,就算你不想嫁人,我会一直都跟着主子,不离不弃。” 云筝轻笑了声:“成老姑娘了,也跟着我?” “我不在乎,我只想一辈子跟着主子。”小桃满脸笑容,眼中满是坚定。 云筝盯着小桃,半晌才回神:“小桃,有你真好。” “主子这话说得我都要掉眼泪。”小桃擦了擦眼角,莫名地感到难过。 云筝拍了拍她的肩膀说:“好了,别说这些事了。” 小桃点头,应了一声。 …… 与此同时,陆行简回京后,很快就递牌子入宫,说是有要事面见圣上。 他身着一袭华丽朝服,身姿挺拔,剑眉星目,俊朗的面容在阳光下更显英气。 因皇上缠绵病榻,陆行简被太监引领着来到了寝宫。 第226章 拒婚 寝宫内,仅着一盏烛火,燃着一根香,袅袅青烟越飘越远。 空气中弥漫着缕缕幽香,皇上微微掀起眼皮,朝站在床榻前身形巍峨的陆行简望去。 陆行简沉声说道:“陛下,此次微臣带兵出征,已成功震慑敌军,敌军已然投降,短时间内定不会跨越边疆。” 皇上抬眼道:“知道了。” “陛下,臣此番前来,除了禀报国事,还有一事相求。” 陆行简本想求皇帝为他和云筝赐婚。 岂料,话未出口便被皇上打断,皇上抬起脸说道:“有件事正想与你说一说。” 陆行简低垂下脸,“陛下请讲,臣定当聆听圣意。” 皇上缓缓道来:“听闻你领兵出征之前,曾在京内救下了昭阳公主?” 陆行简稍作迟疑,答道,“确有此事。” 领兵出境前一日,他与军营的士兵在醉飞楼内喝酒壮行。 当时气氛热烈非凡,三两个士兵抱作一团,痛哭流涕。 陆行简并未多饮,但因几个士兵醉酒,便让人先送回了营帐。 他准备回侯府,刚出醉飞楼,只见艳阳高照,炽热的阳光普照大地,三伏天的光晕不禁令陆行舟眯起了双眸,遮挡住额前缕缕刺目的光芒。 他面色微变,只见一位身着红衣的女子冲破阳光,策马驰骋而来,惊得路人四散。 一阵混乱中,骏马奔腾而过时,陆行简为护周遭百姓,勒住马缰绳,翻身跃上骏马,许久过后,那红鬃烈马才堪堪停下。 而马背上的红衣女子尖叫着停下,陆行简朝她看了两眼,因距离太近,他跳下马,扬长而去。 那马上的红衣女子见他走得匆忙,跳下马追上前:“这位公子救了本公主,为何不留下姓名,日后也好加官进爵,接受封赏恩赐!” “你是公主?” 陆行简不过随手救人,从未想过要他人的人情。 红衣女子笑着抱拳:“对,我乃昭阳公主。” 陆行简顿时一惊,未曾想竟救下了皇上最为宠爱的三公主,三皇子的妹妹。 红衣女子如春风般露出笑容:“公子,你还未告知我你姓甚名谁,如此我也好报答。” “举手之劳,不必挂齿。” 陆行简撂下这句话,便转身离去。 未曾想那日的举手之劳,公主竟然一直惦记着,并且还告知了皇帝。 陆行简面色凝肃,向病榻上的皇帝作揖:“这等小事,岂敢叨扰陛下。” “爱卿实在是谦虚了。” 皇上轻咳了几声,接着说道:“自从你英勇救下昭阳之后,她便对你念念不忘。朕深知公主心意,也念及你的功绩与忠诚,欲将公主下嫁于你,赐你这桩婚事,不知你意下如何?” 陆行简抬眸,满脸的不敢置信:“陛下隆恩,臣感激涕零。然而,臣实不敢高攀公主,还望陛下三思。” 皇上眉头微皱,神色中透露出一丝不悦,说道:“陆爱卿,朕的公主金枝玉叶,容貌出众,才情过人,难道还配不上你?” 陆行简诚惶诚恐:“公主尊贵无比,只是臣自觉才疏学浅,且身负诸多责任,唯恐不能给公主带来幸福,误了公主的一生。” 皇上脸色越发阴沉,声音也提高了几分:“陆行简,朕金口玉言,赐下这桩婚事,乃是对你的恩宠,你莫要不知好歹!” 陆行简咬了咬牙,再次叩头,坚定地说道:“陛下,臣已心有所属,实在无法接受公主的厚爱。若强行赐婚,不仅会辜负公主,也会违背臣的本心,还望陛下能够体谅。” 皇上瞥向陆行简,语气低沉:“心有所属,所属女子是谁?” 陆行简表情一滞,垂下眉眼道:“陛下若要追问,臣无法相告。” “公主你都不要?”皇上眉头一皱,反问道。 陆行简道:“臣克妻一事传得满城风雨,唯恐耽误了公主。” “朕又非迂腐之人,感情之事可以慢慢培养,况且克妻……咳,皆为坊间传闻,未必属实。” 陆行简依旧垂着脸:“陛下息怒,臣绝非有意冒犯,只是感情之事无法强求。臣愿为陛下肝脑涂地,万死不辞,但这婚姻之事,还请陛下收回成命。臣实不愿娶公主……” 皇上眉头皱得更紧了些,猛地一拍桌子:“朕的赐婚你都敢拒绝,就为了一个女人舍弃公主?” 陆行简陆行简伏地不起,一言不发。 皇上喘着粗气,沉默了片刻,最终无奈地摆摆手:“罢了,你这冥顽不灵的家伙,朕也不再勉强。退下吧!” “谢陛下开恩。” 陆行简如蒙大赦,连连叩头谢恩,退出了寝宫。 未曾想刚出寝宫,竟然碰上了昭阳公主。 昭阳公主身姿婀娜,眉如远黛,樱桃小口,不点而朱,她身着华丽的宫装,腰间束着一条金色的腰带,上面镶嵌着宝石,更凸显出她纤细的腰肢。 举手投足间,尽显皇家风范,高贵而迷人。 陆行简表情一顿,拱手行礼后便想离开。 “陆将军,你要去哪儿?”昭阳公主追问道。 陆行简眉头紧皱,并不想搭话。 昭阳公主却紧紧跟随,一字一句地说:“你今日去了父皇寝宫,可有听闻了什么?” 她特意打听到陆行简已经回京,本想寻个机会让父皇将陆行简宣入宫内。 未曾想,陆行简竟主动入了宫。 她猜测父皇定然提及了赐婚一事,也不知陆行简究竟作何想法。 他会不会同意。 昭阳公主满心期待,边缠着陆行简边说:“你是如何想的?可答应了我父皇的赐婚?我不介意你曾有过几段婚姻,也不介意你那克妻的谣言,我只想要……” “公主,我已向陛下请求收回赐婚,还望公主另觅良人!” “你这是何意?本公主看上你,你却拒绝了赐婚?” 陆行简皱紧眉头,不想再继续纠缠下去。 “为何?本公主要一个解释,是本公主哪里做得不够好,竟未能让你倾心?你说出来,本公主都会改的。”昭阳公主如今已然情迷心窍,不得到一个满意的答案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公主,臣已有心仪之人……”陆行简不想把话说得太过绝情,顿了顿语气道。 昭阳公主闻言,表情瞬间凝固:“你喜欢上了谁?” 陆行简迟疑半晌,答:“这就不劳公主费心了。” “哪家姑娘能比得过本公主?本公主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从未被人拒绝过,你是第一个。” 昭阳公主恼羞成怒地道,“陆行简,你不要不识好歹!” 陆行简低垂下眸,不再言语。 昭阳公主愈发气愤,他怎敢不理会自己。 陆行简转身,径直离开了皇宫。 昭阳公主见状,气得朝那道高大背影大喊,“陆行简,我是不会放弃你的!” 第227章 日久生情 辅国公府,徐氏正抱着雪生在园子里悠然地赏花。 那花儿一簇簇地绽放,绚丽多彩,她特意吩咐下人剪下几枝,准备插入瓶中,为府中增添几分雅致。 云筝则在一旁安静地看书。 如今的她识了字,也算是圆了儿时的心愿。 在辅国公府,她一切安好,闺中小姐般被众人伺候着,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识字念书更是不在话下。 云筝不愿成为府中的累赘,一心想着变得强大些,哪怕能为父亲帮上一点小忙也好。 “月牙儿,雪生是不是饿了?” 徐氏走到了庇荫纳凉的四角亭内,将雪生轻柔地抱到了云筝怀中,低声询问道:“你瞧瞧,能不能喂些奶。” 云筝望向襁褓中的婴孩,“是有些饿了。” 雪生不停地啼哭着,通常哭的时候便是饿了。 云筝随即开始喂奶,一旁的徐氏喝着茶,闲聊着:“我听你父亲说,皇上最疼爱的昭阳公主这几日在宫中大发雷霆……” “昭阳公主为何发火?” “听闻是赐婚被拒的事儿。” 云筝惊愕,“啊?赐婚被拒?” “是啊,听说是那勇威候府的大少爷,先前曾在街边救下昭阳公主,公主对他一见钟情,回到宫里求陛下赐婚。但没想到那陆大少爷也是个性格刚强之人,竟直言拒绝了公主的赐婚。公主好歹是天之骄女,直接被拒婚,自然是气不过的,又砸又摔……” 徐氏浅啜一口香茗,摇头啧声:“不过也不知道这陆大少爷怎么想的,公主都不嫌弃他克妻了,他竟如此不识好歹。” 云筝表情凝滞,陆行简拒绝了公主的赐婚? 她难以置信,又想到那一晚陆行简对她许下的承诺,难道他……是为了她? “那公主现在如何了?” “不清楚,后宫之事,岂是我们好打听的?” 徐氏说完,忙着剪花枝,又朝云筝招了招手,“这几朵芍药开得极好,我吩咐下人送到你房中?” 云筝还在为陆行简拒绝赐婚之事而失神,还是小桃轻扯了下她的衣袖,她这才恍然回神看了过去。 “好,有劳徐姨了。”云筝莞尔一笑。 …… “找到了吗?” 后宫里,昭阳公主接连摔了好几盏玉盏,这几日身边的侍女们个个都心惊胆战,唯恐惹得昭阳公主不悦,从而拿她们出气。 这话绝非虚言,侍女们经常受到昭阳公主的责罚,轻则挨巴掌,重则受板刑,这一套惩处下来,任谁都难以承受,已经有好几个贴身侍女因此丢了性命。 “已经找到了,陆大少爷在回京前跟着一辆马车,辗转到了郊外的慈恩寺。” 昭阳公主眉头紧皱,凝眸看去:“跟着的马车是哪户人家的?” “是礼部侍郎的夫人周氏和辅国公府的千金。” 昭阳公主眯起眼眸:“辅国公府的千金?就是那个在京城大肆招婿的云筝?” “不错。”侍女应道。 昭阳公主眉头皱得更紧,说道:“没想到竟是她。” “公主,辅国公府的赏花宴还给您送了帖子,不过您未曾前往,但听说赏花宴上勇威候府的二少爷和三少爷都在争抢云小姐,此事在京内掀起了一阵轩然大波,闹腾了许久。” 昭阳公主垂下眼眸,若有所思:“原来是个狐媚子,专门勾引男人。” 她突然冷不丁地笑出声,又问:“可有打听到别的?” “听说这位云小姐幼时贫困,曾被舅父舅母卖到了勇威候府为婢,后来传言是病死了,再次出现后便摇身一变,成为了辅国公的千金。”侍女道。 昭阳公主眉头蹙得更紧,语气冷沉:“原是如此,怪不得陆行简会说心有所属,看来早就被那个狐媚子勾搭上了。” “呵,一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下贱坯子竟然敢和我抢男人,也不瞧瞧她自己究竟配不配!”昭阳公主眉头一沉,冷冰冰地说道。 侍女低头,不敢言语。 半晌后,昭阳公主再次开口:“你继续查,把她所有事情查清再来向我汇报。” 侍女连忙应下,离开了此地。 昭阳公主揉进了掌心红艳艳的芍药花,凤眸之中闪过一抹冷意。 敢和她抢男人,且等着瞧吧! …… 与此同时,勇威候府中。 陆行舟近些日子皆未上朝,已然抱病多日。 自从休掉赵明月后,这院子便冷清了不少,唯有林婉柔每日都会前来。 她虽只是个小妾,倒也算得上尽心尽力。这半年来,她频繁陪伴在陆行舟左右,不是送来吃食,便是前来探望。 可惜的是,陆行舟对她毫无情谊。 这半年来,林婉柔想尽办法也未能撬动陆行舟的心,真可谓让她吃尽了苦头。 她从未料到陆行舟竟会这般狠心,哪怕她夜半踏入房内,想要以身引诱,陆行舟都会毫不留情地将她扔出屋子。 深知美色无法打动陆行舟,林婉柔转变策略,妄图通过日久生情来获取他的真心。 于是,她开始亲自动手下厨,每次都来探望陆行舟,还对他的身体关怀备至。 不知不觉间,林婉柔竟发现自己喜欢上了陆行舟。可陆行舟心里装着的是别人,对她始终是不冷不热的态度。 林婉柔一方面要与北狄周旋,情报多次拖延,导致北狄那边已经警告了她多回。另一方面又要讨好陆行舟,期望他能喜欢上自己。 这日,她又像往常一样来给陆行舟送饭。 得知他抱病未能上朝,林婉柔亲自下厨熬了鸡汤给他补身子。 一进屋内,便看到陆行舟身着单薄的一件青衣正在作画。 林婉柔端着食盒向前走去,刚欲出声,无意间瞥见画上的女子竟是九姨娘。 她身形一顿,手中的食盒没拿稳,掉落于桌上,食盒内的餐食顺势撒了一桌。 画纸被汤汤水水浸透,陆行舟脸色阴沉到了极点,冷冽目光直勾勾看向林婉柔:“谁让你进来的?” “三少爷您息怒……”林婉柔急忙要去擦拭桌上的画纸,“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没留神才不小心弄脏了您的画。” 陆行舟嫌恶地推开她:“出去!” 第230章 为何就不能考虑下我 回到家中,云筝心乱如麻,对小桃叮嘱道:“今日在外面发生的事,千万莫要告知父亲。” “奴婢不会说的。”小桃赶忙回道。 徐氏见小桃和云筝归来甚早,疑惑道:“你们二人怎的这般早就回来了?” “外面也无趣得很,我们便没在外面多待。”云筝强扯出一抹笑说道。 徐氏眉头微蹙,目光紧紧盯着云筝:“是不是出了何事?” “徐姨莫要胡思乱想,好端端的怎会出事,我和小桃这不都好好地回来了。”云筝强颜欢笑完,便匆匆回到屋中。 小桃刚要跟着进去,却被拦下。 徐氏挡在中间问:“你与我讲讲,今日月牙儿都去了何处?” “夫人,我们就去了附近的铺子逛逛。” “是不是有人欺负她了?”徐氏再次追问。 小桃眼神飘忽,低头嗫喏:“有您二老护着,谁敢欺负主子?” “小桃,你可不能有所隐瞒,若是有人欺负了她,你得如实告知我们,不然我们会忧心的。” 小桃顿了顿表情,点点头说:“我明白。” 徐氏这才未再追问,转身离去。 小桃见她走远,这才长舒一口气,方才差点就露馅了,幸好徐氏未曾发觉。 …… 云筝本以为在家中待上几日,便能避开那些烦心事,未曾想礼部侍郎府上送来请柬—— 苍天有眼,周夫人查出了身孕,特地送来请帖,邀她参加府上的宴席。 云筝知道周夫人为了怀上孩子,着实吃了不少苦头,听闻这个好消息,也真心实意替她高兴。 等到了设宴的日子,她精心装扮一番,携带着贺礼,欣然赴宴。 来到周侍郎府上,云筝才发现席面上邀请的还有其他贵族,其中竟还有昭阳公主。 云筝瞧见昭阳公主,便知此人定是冲着自己而来,一时间既头疼又无奈。 “真不巧啊,没想到会在此处碰见你。”昭阳公主调侃着,脸上满是嬉笑。 云筝板着脸:“公主,这不正是您想要的吗?” “云小姐,你这话我可就听不懂了,何出此言?” 昭阳公主眼眸中散发出冰冷的寒意,紧紧盯着云筝,“我是来祝贺周夫人喜得贵子,搞得好似我是故意来找你麻烦似的。” 云筝紧紧攥拳,心中早已气得咬牙切齿,面上却是不显。 昭阳公主盯着云筝,轻蔑地掀起一抹狂妄的笑,走到桌前坐下用餐。 而云筝刚离开席面,往屋外走去,却猛地撞在了一个坚硬如铁的胸膛上。 她揉了揉被撞疼的额头,没来由地发起脾气:“没长眼吗?” 话音刚落,云筝便察觉到对方的目光朝自己投来。 她盯着对方,不由得瞪大了双眼。 “大少爷!” 陆行简一袭玄紫色锦袍,长身玉立,盯着她淡声道:“想好了吗?” “你小声点!” 云筝在意两人的清白,压低声音说道,“随我来。” 陆行简瞧她鬼鬼祟祟,仿若小偷般。 他浓眉轻挑,有意调侃:“又未做坏事,怎这般偷偷摸摸!” 说是这样说,但还是跟着她,一起绕到了院子旁一处清静处。 “就在这里。” 云筝站定后,转身停下看向陆行简,“大少爷,你有何事就快快说了。” 陆行简也知这不是说话的时机,只开门见山:“云小姐,那日夜里与你说的,你考虑得怎样?” 话音落下,却见云筝柳眉蹙起,一脸忿忿地望着他,“陆大少爷,我与你无冤无仇,你拒绝了公主的赐婚,却让昭阳公主将矛头指向了我,你可知我的处境何等艰难?” 陆行简眉头一紧,面若寒霜:“她找你麻烦了?” “你觉得呢!” 云筝埋怨地瞥向陆行简,语气冷冰冰,“我只想过上平静安宁的生活,为何你们再三打扰?” 陆行简面色一变,沉冷了眉宇:“若是如此,我可让她不再找你麻烦。” “不必了,我自己能解决。” 云筝懒得理会陆行简,深深吐了一口浊气,无奈叹息。 陆行简下意识关心道:“她可曾伤你?” 话一出口,便觉自己多言了。 “她虽未伤我,可昭阳公主睚眦必报,无法在我身上撒气,也会对我身边之人下手。” “大少爷,那夜在慈恩寺中,我已说得十分明白,我与你之间,绝无可能。我只求平静生活,请你,也请你身后的昭阳公主,不要再打扰我这份来之不易的安宁。 陆行简明白她的意思,可…… 他自有原则,那个孩子毕竟是他的骨血,他岂能置之不理。 陆行简眉头微皱,不解地问:“你一个女子带着孩子招婿,多有不易,为何就不能考虑下我……” 云筝怔了下。 这个问题,她也问过自己。 只是一想到她曾与三少爷那般这般,又如何有颜面再与大少爷结为秦晋之好? 这实在是太古怪了! 沉默一阵,她道,“反正不愿就是不愿,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说完,她便转身离开。 陆行简站在原地,面容沉肃。 他自幼聪颖,行军打仗,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唯独在感情这事上……实在是一窍不通。 如今好不容易有个想要迎娶的女子,对方却是这般抗拒,实在叫他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 云筝走上小桥,正要过去时,忽而被一道纤细婀娜的身影拦下。 “我不是警告过你,陆大人是我的,谁也抢不走吗?”昭阳公主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 云筝身形一颤,脚下险些一个趔趄,险些坠入身后湖中。 “云小姐,难道你一直不清楚,我极其厌恶你吗?” 昭阳公主边说着边步步逼近。 云筝未发一言,想到身后便是河流,心跳愈发加快。 昭阳公主目光阴沉,一字一句逼问道:“我的人你都敢抢,本公主是不是太过心慈手软,才让你一次又一次得寸进尺?” 云筝已退至木桥边缘,差点就要掉下去。 “本公主从不把人命放在眼里,死一个奴婢也好,死一个官家小姐也罢,不论是谁,在本公主眼中皆如蝼蚁!” 昭阳公主笑着说完,随后,她猛地抬起脚,毫不留情地踹向云筝的腹部。 云筝猝不及防,被这一脚踹得剧痛难当,“扑通”一声掉进水里。 水面上,云筝挣扎着,她拼命拍打着水花,试图找到一丝上岸的机会。 “救命啊……啊……救命……” 她不识水性,若真死在此处,定然心有不甘。 拍打水面的幅度越大,她的呼吸就越困难,直至双腿酸软无力,身子越来越沉。 第231章 落水 就在云筝以为自己即将命丧黄泉之时,忽而从远处跳下一人,朝着她奋力游来。 她只瞧见一个模糊的身影,紧接着思绪愈发沉重,不知不觉便昏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云筝入眼便是陆行简。 “你醒了。” 陆行简见她终于苏醒,一直紧绷的心弦总算松了下来。 云筝呆呆地望着陆行简:“是你救了我?” “嗯。”陆行简并未否认。 云筝被他搀扶起来,身上湿漉漉的,犹如落汤鸡一般。 “是昭阳公主害的你?” 他去救人时,看到了离去的昭阳公主的身影。 云筝摇了摇头:“这件事情与你无关,还是不要将此事闹大。” “你越是遮掩,便越是助长他人的嚣张气焰,那些人不会因你的心软而罢手,只会愈发得寸进尺。” 陆行简瞧着她这般模样,心中不禁泛起怜惜。 毕竟,她是他此生第一个女人。 云筝没有说话,只是冻得瑟瑟发抖。 见状,陆行简迅速脱下自己的外袍,披在她的身上。 暖意逐渐在云筝的身上弥漫开来,她眼神带着感激,声音微弱:“多谢大少爷的救命之恩。” “若你真想感谢我,或许以身相许更为直接。” 云筝愕然,看着眼前的男子,似乎想要从他的脸上找出些许玩笑的痕迹。 但陆行简的表情却异常认真,没有一丝一毫的戏谑。 陆行简不急不躁道:“我并非要逼迫你做出什么选择,我只是觉得,作为孩子的父亲,我有责任为他提供一个完整的家。 顿了顿,继续道:“至于昭阳公主对你所做的一切,我也不会坐视不理。我会尽我所能,为你讨回公道。” “你说的轻巧,那可是公主。” “公主又如何。” 若云筝真的嫁与自己,陆行简自会护她周全。 云筝闻言抬眸看向陆行简,一瞬间有过一丝心动。 父母年事已高,朝堂之上的党争如狂风骤雨,让他们忧心忡忡,寝食难安,云筝不愿见他们因党争陷入两难之境,相看众多男子,皆未能给予帮助,倘若…… 云筝很快清醒过来,不敢轻信他的话。 陆行简盯着她的小脸,继续道:“我给你一些时日,好好考虑。我知晓你在乎家族的兴衰,在乎你的父母,还有我们的孩子,想护他们周全,而我只是希望对这段关系负责,虽说我们之间并无感情,但若合作,或许尚有一线生机,不是吗?” 云筝站在原地,沉默不语。 “一会席面就要开始了,你先回去,寻周夫人给你换身衣衫吧。”陆行简的声音淡淡传来。 云筝应了一声,便转身离开。 此时,昭阳公主在不远处看到陆行简对云筝关怀备至,心中妒火中烧:“这个贱人,凭什么能得到陆将军的关注,我乃公主,世上最尊贵的女子,陆将军应该只对我好才对!” - 踏入厅内,周夫人瞥见云筝湿透的身影,心中一惊,立刻吩咐下人快些为她准备替换的衣物。 不一会儿,云筝换上了一套淡雅而清新的衣裙,再度出现在众人面前。 她如同雨后初晴的莲花,清新脱俗,瞬间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然而,云筝的目光却径直投向了昭阳公主。 她走上前去,语气冷到了极点:“昭阳公主,方才在河边,是你将我推入水中。” 此话一出,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在场的宾客们纷纷交头接耳,议论声此起彼伏。 云筝却不为所动,她直视着昭阳公主的眼睛,继续道:“公主,我知道你一直对我心存不满。但这里是高门周家的宴会,不是你我斗气的场所。你若真的恨我,不妨明刀明枪地来一场较量。若是背后使些见不得人的手段,只怕有损你的公主身份。” “云小姐,有何证据说我推了你?”昭阳公主心中有些慌乱,但仍强装镇定。 “我就是证据。” 从外头回来的陆行简声音掷地有声,铁面无私。 云筝看向陆行简,眼底划过一抹诧异。 昭阳公主脸色瞬间黯淡下去。 陆将军居然为了这个贱人指责她? “你竟然向陆将军告状!” “我亲眼看到你把云小姐推下去就离开了,现在不认,是不是太晚了!” 陆行简一字一句,丝毫不给昭阳公主留情面。 这时,随着赵氏一同来参加席面的林婉柔道:“公主金枝玉叶,怎么可能会推一个官宦小姐,大少爷是不是搞错了?” 陆行简斜乜了这个三房小妾一眼,“主子们说话,何时轮到你开口?难道三弟没教你规矩么?” 被堵住话的林婉柔暗暗在袖口内攥紧了拳。 她这阵子好不容易讨好赵氏,让赵氏愿意带她出门露露脸了,没想到大少爷说话这般不留情面。 她讪讪闭了嘴,退到了赵氏身后,只睁着一双阴寒的目光盯着云筝。 云筝被林婉柔盯得有些浑身不自在,干脆转移视线落在昭阳公主脸上:“公主不想承认也就罢了,不过有些话,我还是要和你说清楚……” 她一步步走近昭阳公主,说道:“你讨厌我,一而再再而三地加害于我,一次两次我尚可忍耐,这第三次我是绝对忍不了的!” “公主今日若是不道歉,你推我下水之事,我会千倍万倍地让你偿还!” 云筝此话绝非玩笑,神情严肃,双眸散发出来的寒气,冷若冰霜。 昭阳公主又气又恼:“你这不知死活的东西,居然敢威胁本公主?” 云筝说完,朝周夫人道了一声不是,准备提前离席。 众人议论纷纷。 林婉柔死死盯着云筝的脸,这个贱人勾引三少爷也就罢了,还转头纠缠起了大少爷,怎会让男人都为她神魂颠倒,不顾一切。 她阴沉下眸色,决意今日动手。 云筝却浑然不知一切。 不过陆行简察觉出了她的异样。 离开此处后,周夫人立马追了上来。 此时,夜幕降临,繁星点点,微风拂过,带来丝丝凉意。 她不知云筝怎会和昭阳公主闹得不愉快。 “到底怎么了?昭阳公主怎会突然推你下水?” 云筝提了提嘴角,笑得勉强:“没什么事。” “若早知你和朝阳公主之间有恩怨,我便不会邀她前来。” 周夫人看着云筝,语气沉沉地说道,“你有何事,尽管告知于我,” 云筝摇了摇头:“与周姨无关,这是我自己的事。扰了您这般大喜之事,是我考虑不周,周夫人如今怀有身孕,还是莫要为此生气为好!” “一码归一码。”周夫人叹了口气说道,“本就是我考虑不周,才让公主趁机害你,实在是对不住。” 云筝不知该如何安慰,笑着说:“好了,莫要再说这些了,您还要应对众多宾客呢,刚刚我情绪激动,还不知那些宾客会如何看待您。” 周夫人笑意盈盈,眼中闪烁着母爱的光辉,她轻声道:“如今在我眼中孩子最为重要,我才不管那些宾客作何想法!” “周姨说的是。”云筝心里一暖,笑着道:“您快些进去吧,外面风大。” 周夫人这才转身进入院子里。 云筝离开了那热闹之地,登上了马车,一行人回了辅国公府。 马车穿过熟悉的街巷,带着一身的疲惫,云筝回到了家。 徐氏见云筝回来,面上露出关切之色,轻步上前,柔声问道:“我听闻你与公主起了争执,究竟发生了何事?” 云筝这次没有选择隐瞒,她轻轻叹了口气,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徐氏。 第232章 林婉柔身份暴露 辅国公府内,月黑风高,夜色如墨。 一道黑影穿梭于重重走廊,犹如鬼魅,快步飞落于庭院之中。 林婉柔稳稳落地,手中紧握着一把尖锐匕首,眸中闪烁着决绝之色,直奔云筝的院子而去。 就在即将靠近之时,一股阴风骤然而起,她心头一凛。 扭头看去,只见背后一人悄无声息地出现,一掌击在她的肩膀,将她推得连连后退数米。 虽是夜色漆黑,林婉柔还是认出了他。 侯府大少爷,陆行简。 林婉柔心中一惊,正欲逃跑,却被陆行简一把拽住了飞起的一只脚,狠狠拖到了面前。 他一拳挥出,直接打在了林婉柔的脸颊上。 力道之大,林婉柔的脸颊瞬间高高肿起,她痛苦地后退了几步,却再次被陆行简抓住,拖拽到了面前。 陆行简一把拔下了林婉柔的面纱,她的真面目暴露在空气中。 林婉柔欲盖弥彰,但已是无用之功,再次被陆行简一掌推到地上。 她连连后退,几乎被陆行简高超的武功碾压得喘不过气来。 她呼吸急促,看着陆行简眼中隐隐闪过的凉意,颤声问道:“你为什么……” 话还没说完,就被陆行简直接带离了此地。 陆行简将她押入了刑部。 林婉柔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一旦进入刑部,就算嘴再硬,也会被撬开。 陆行简命人将她捆绑在椅子上,一字一句问,“你身上的武功从何而来?为什么去辅国公府?” 林婉柔咬牙道:“武功是过世的父母教我的,我进入辅国公府是……是……” “说!” “……”林婉柔抿着唇,迟迟不语。 “看来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陆行简冷着脸,示意狱卒开始行刑。 他已经调查了林婉柔的卷宗,她父母早逝,便是还活着,也只是普普通通的农民,并无江湖混迹的经历,怎么可能教她武功? “啊!” 林婉柔被炙热的铁饼死死按在身上每一处,烤得全身都快熟了。 她挣扎不断,汗水淋漓,痛苦地呻吟着。 紧接着又上了鞭刑。 一通刑罚用过后,她终于忍耐不了,大口喘着气,“我说,我说!” “你最好说实话。” “我……我是北狄暗插在侯府的探子,此番夜入辅国公府,是为了……” 林婉柔咬着薄唇,额间布满了汗渍,“杀了那个云筝。” 陆行简眉头拧起。 静了片刻,冷冷地盯着她:“先前侯府之中那个探取情报的下人和你是什么关系?” “我们是一起被安插进勇威候府的,她负责下药让勇威候中毒,只是没想到侯爷并无大碍。因为这次失手,北狄派我来探取情报,获取朝堂内的消息。”林婉柔结结巴巴道。 陆行简眉头紧皱,上前了一步捏起她的下颌:“那你为什么要动手暗杀辅国公府千金?” 林婉柔垂落下脸,全身都在发抖,声音颤栗着说道:“还不是因为我在京城的这段时间,已经喜欢上了三少爷。我一直把获取情报视作我的任务,可没想到在勇威候府的那段日子,我竟然爱上了他。三少爷因为云小姐失魂落魄……他爱云小姐,为什么不能看我一眼?何况她今天在宴席上还对你暗送秋波,丝毫不知廉耻……” 话还没说完,陆行简一声打断:“够了,你对她的私人恩怨没有参杂别的?” 林婉柔黯淡了神色,不语。 陆行简冷盯着林婉柔一字一句地说:“林婉柔,这些年来,你给北狄送了多少的情报。” 林婉柔颤栗着嗓音开始继续道来。 她知道自己已经无路可逃,只能坦白一切。 陆行简派人把这些都记下后,便要离开。 林婉柔清楚自己活不了了,就算陆行简会放过自己,北狄的人也不会放过。 她全身发冷不断地颤抖着,朝着陆行简的背影乞求道:“大少爷,求求你让我见三少爷最后一面,求求你了!” 陆行简顿住步伐,扭头看向了林婉柔。 他面色冷峻,语气低沉:“你们北狄人向来阴险狡诈,若是让你跑了,又当如何?” “我已向你坦白了一切,北狄怎可能还会收留我?我即便想逃,又能逃到何处?” 林婉柔所言不虚。她如今已然背叛了北狄,北狄是绝不会接纳一个背叛者的。 为了防止情报继续泄露,他们很快便会取她性命。 “你想怎样?”陆行简问道。 “我命不久矣,只想见三少爷最后一面。”林婉柔声音颤抖,苦苦乞求着。 她的眼神中满是绝望与哀求,仿若一个即将溺亡之人,死命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陆行简若有所思地垂眸,沉思良久,而后道:“好,我便圆了你这个心愿。” “谢大少爷不计前嫌……” 被绑在刑椅上的林婉柔此时已奄奄一息。 陆行简走上前,试探了一下她的鼻息,呼吸微弱至极,怕是坚持不了多久了。 陆行简示意身旁之人将她带出刑部,前往勇威候府。 -- 勇威候府内,烛火通明,陆行舟正在书房内翻阅书卷。 突然,门被猛地推开,林婉柔被扔了进来。 看到林婉柔时,他不由一愣,瞥向陆行简:“大哥,这是何意?”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悦与疑惑,显然对陆行简的这番举动不满。 “我已查出林婉柔乃北狄密探……” 陆行简淡淡地说道,他的目光落在林婉柔身上,带着一抹复杂的情绪。 他知晓这个女人曾给勇威候府带来了巨大的威胁,但他也明白她此刻的绝望与无助。 陆行舟盯着地上满身伤痕的林婉柔,目光阴鸷道:“原来你当年救我,是北狄人的阴谋……” 意识模糊的林婉柔隐隐约约听到了陆行舟的声音。 她用尽全力爬到陆行舟的脚边,呼吸愈发急促,仿佛下一秒就要断气一般。 她深知自己所剩时间无几,故而想要抓住这最后的机会。 待爬到陆行舟的脚边,林婉柔乞求道:“三少爷,我……我是真心喜欢你的。我在北狄做密探多年,可入府之后,我才发觉自己已爱上了你!” 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哭腔与绝望,“三少爷,你能否同我说一句真心话,你心中到底喜欢的是谁。 她只想知道自己在陆行舟心中的位置,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一角也好。 陆行简站在门外,心中大概是怕听到“云小姐”三个字。 面上冷漠,心里面却萌生些许醋意。 他也不知怎么了。 第233章 壮烈赴死 陆行舟眉头紧蹙,目光低垂,落在地上那仿若行尸走肉般的林婉柔身上。 瞧着她这般可怜模样,心底有一丝同情,不过很快,语气再度坚定起来:“林婉柔,我从未喜欢过你。” 林婉柔闻此言语,身子彻底瘫软在地,再无力爬起。 大颗大颗的泪珠自她眼角滚落,她忆起往昔种种,嘴角扯出一抹苦笑,看向陆行舟:“所以,你对云小姐的心,从未改变?” “当年你带我入府,也只是见我可怜,并非……” “没错,当初我未曾知晓心中情意,现今才明白,我这颗心早已系在云小姐身上。只叹天意弄人,我们无法相守。”陆行舟的眼底满是遗憾。 林婉柔面色凝滞,心中纵有千言万语,此刻却难以道出只言片语。 “那么,妾身愿少爷能得偿所愿。来生,再也不见!” 说完这话,她猛地从地上爬起,朝着一面墙疾冲而去。 “砰——” 一道闷声响起。 陆行简回过神想去阻拦,已经为时已晚,林婉柔已然壮烈赴死。 死去的林婉柔倒在血泊之中,陆行舟望着那满地血水,许久未能回过神来。 他大概未曾料到,林婉柔竟会如此痴情。 “三弟,有时我着实不解,爱你的人你不珍视,不爱你的人你反倒更为上心。”陆行简的语气沉重地说道。 陆行舟良久才回过神来,看向了陆行简。 陆行简道:“今夜之事,烦请你告知父亲,也算是给他当年中风一事有了个交代。” “大哥莫不是想说,林婉柔钟情于我,而我却不喜欢她,便是我不珍惜。我承认,这些年来我所行最错之事,便是未曾珍惜云小姐。” “但对林婉柔,我绝无半分情意。”陆行舟冷冰冰地抛下这句话。 陆行简并未理会陆行舟,转身打算离开。 然而,陆行舟叫住了他。 “大哥,我听闻你和云小姐走得很近。” 陆行简未作回答,只是静静地凝视着他。 陆行舟再度说道:“大哥,我有一事相求……” “何事?”陆行简问。 陆行舟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来:“云小姐不愿见我,可我心中对她仍存情意。况且那孩子亦是我的骨肉,我想让她回心转意,求大哥帮我。” 陆行简面色微微一变。 沉默了好一会儿,他目光如炬,盯着陆行舟道:“那孩子与你无关,你日后也莫要出现在云小姐眼前。” 陆行舟蹙眉:“大哥怎么知道那孩子与我无关?” 陆行简一噎。 总不能说,这孩子是他的。 但在云筝愿意与他相认之前,为着她的名声,他还是选择了保密。 “云小姐既将孩子从你身边带走,足以说明孩子与你无关。” 陆行简看他一脸茫然,语气淡淡道:“而且难道你看不出云小姐对你毫无感情?你这般死缠烂打,只会令她更为厌恶你。” “厌恶我……”陆行舟面色一僵。 陆行简语气沉沉:“是,所以你日后还是莫要去打扰她们母子。” “大哥不会是喜欢上了云小姐吧?”陆行舟的眼神中闪烁着探究的光芒。 陆行简面无表情地吐露一句:“这与你无关。” “既如此,那大哥为何要管我?我不过是想见她一面,何错之有?”陆行舟死死瞪着陆行简。 陆行简一言不发,他不愿与陆行舟继续争执。 陆行舟坚持道:“我定会想法子见她的,无人能够拦我。” 陆行简未再言语,转身离开了此地。 他离开竹澜院,径直前往松涛苑。 勇威候刚准备歇下,陆行简敲响了勇威候的房门。 “进!”勇威候的声音自里面传来。 看到陆行简,勇威候眼底流露出一丝讶异。“你怎会突然前来?” 陆行简表情淡淡:“父亲,我已寻到府中暗藏的另一个北狄探子。” 勇威候面色一凛,“是谁?” 陆行简原本是打算托陆行舟告知父亲,然而瞧着陆行舟那副模样,实不知他会如何发疯,于是干脆自己向勇威候说明来意。“是三弟的小妾,林婉柔。” 勇威候眼底划过一丝惊讶,半晌,他沉吟道:“这段时日,府内之人不可再外出,特别是你三弟身旁的人,都要逐一再盘查一遍。” “我确也有此想法。”陆行简淡声道。 勇威候道:“那这事便交给你了。” “是。” 陆行简应道,稍顿,又开了口:“不过我听三弟说要去辅国公府见云小姐。” 勇威候的表情一变,想到外头那些谣言,满大街小巷皆知晓他的姨娘和自己的儿子有不伦之恋。 勇威候当时已责罚过陆行舟,没成想云筝成为辅国公府千金后,他还得寸进尺,闹得辅国公都对他没个好脸色。 “让他闭门思过,往后不许再出门,免得给勇威候府丢人。” 勇威候厉声说着,转身又吩咐下人。 陆行简听着勇威候的话,目光一顿,当即退下了。 他此番前来禀报此事,便是为了阻拦陆行舟继续骚扰云筝。 做完这些事后,他准备将林婉柔的罪证于明日上朝呈给皇上过目,也好让皇上知晓北狄已然虎视眈眈。 陆行简再次前往刑部,连夜整理出卷宗,又令刑部之人继续调出卷宗严查此事的来龙去脉。 忙完这一切后,陆行简深深地吐出一口浊气。 而次日,陆行舟刚欲前往辅国公府,便发现外面已有侍卫严密把守。 “谁让你们守着我的?”陆行舟冷冰冰道。 侍卫语气微顿,说道:“侯爷让我们在门口看住您,不许您随意出府。” “大胆,你们不知我是谁吗?”陆行舟怒喝道。 “侯爷说了,让您闭门思过,不许再去辅国公府。” 这一定是陆行简所为。 陆行舟的眼眸黯淡了下去,没想到陆行简竟然会找父亲出面,控制自己出府。 “我要见大哥!”他愤然说道。 “大少爷已经出府了!”侍卫回答道。 陆行舟猛的一怔,追问道:“他去哪儿了?” “呃……” 侍卫迟疑道,“之前听车夫说,好像是往辅国公府去了?” 第234章 女子不易 云筝未曾料到陆行简会亲自登门。 她见到陆行简,下意识地想要躲避,却被陆行简出声叫住:“云小姐这是要往何处去?” “天涯海角,总有我容身之所,我想去何地,陆大少爷管得着吗?”云筝冷冷回应。 这边,辅国公府的三角亭内,徐氏笑靥盈盈地望着正在与陆行简交谈的云筝,二人看起来颇为登对,令她心花怒放。 原来,陆行简一大早就来到辅国公府,亲自说明缘由。 他大致讲述自己在绸缎庄救下云筝后,两人因误会而有了一段纠葛。 然而云筝突然离去,致使他无法负责。 如今云筝现身,他意欲娶其为妻,为当年所犯之错担责。 至于孩子,陆行简十分笃定那孩子是他的。 徐氏初闻此事,只觉荒诞至极。 当初陆家众人一个接一个地非说这孩子是他们的,现今又冒出个陆大少爷也这般宣称。她担忧陆行简有意高攀辅国公府,毕竟辅国公府家大业大,谁不想与之结亲。 但勇威候府亦非小门小户,不大可能为攀附做出这等事。 她心有疑惑,却未多言,只是让陆行简询问云筝的意见。再者,云筝若真对他有意,那徐氏也不会棒打鸳鸯。 于是,便有了此次的会面。 “孩子我们可共同抚养,但要我嫁给你,绝无可能。”云筝扫了一眼身后站着的陆行简。 陆行简未作言语,只是掏出一封请帖递给云筝。 “这是摘星楼的请帖,我想邀云小姐一同去看戏。” 云筝看了一眼请帖,冷冰冰地回答:“我没空。” “喝茶听戏实乃人间乐事,云小姐别急着拒绝,不妨好好思量是否前往。” 云筝瞥了他一眼,冷声道:“你邀我去茶楼听戏,便是这般态度?连个笑脸都没有,我才不去!” 她不过是想寻个借口不去,并不愿与陆行简单独相处。 陆行简行兵打仗多年,不苟言笑,多数时候皆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 寻常女子皆不喜他这般寡淡无趣的男子,他自是清楚的。 倘若云筝真嫁给他,他也会改掉这冰山脸,总不能对未来的妻子亦是这般表情。 想到此处,陆行简微微扯动唇角,笑意明显颇为不自然,“这样……可以吗?” 云筝面色一滞,大概未料到陆行简竟会笑。 “没想到你竟还会笑……” 陆行简低垂着脸,旋即换了表情,严肃道:“请云小姐收下我的请帖。” 云筝看他这呆呆的模样,一会儿笑一会儿又严肃,莫名有些好笑:“好吧,我收下这请帖。不过我可没答应要嫁给你,只是与你去看一场戏罢了。” “我明白。”陆行简淡淡说道。 “明白就好……” 云筝轻哼一声,拿着请帖转身离去。 陆行简望着那道急急忙忙离去的娇小背影,唇角竟不自觉地再度浮现一抹笑容。 就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 —— 三日后,摘星楼。 楼内奢华而典雅,云筝亦是头一回来这般豪华的茶楼。 她与陆行简前往二楼落座,寻了个较好的位置。 云筝坐在椅子上,扫向身旁的陆行简。 他冷着脸,神情肃穆地盯着台下唱戏的二人。 “你怎连听戏都要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云筝冷不丁问道。 坐在椅子上的陆行简面色微顿,抿唇道:“我行军打仗多年,鲜少嬉笑。若你不喜,我即刻改掉这个习惯。” 啊?她可没这意思!云筝不过是觉着好奇罢了。 倒是他,竟这般的听话…… 她有些手足无措地道:“你无需改的,我只是随口一说,你莫要当真。” “我以为云小姐讨厌我这样。”陆行简转过身看向她说道。 她咬着唇:“我何时说过讨厌你?” “在慈恩寺时你躲着不见我,对我警惕性极高,我以为你怕我。不过无妨,我可以尝试让你喜欢上我。” 陆行简口中的“试着喜欢上我”并非指让云筝喜欢上他,而是期望云筝对他有所改观,不再怀有敌意。 云筝一愣,有些不习惯道:“从未有人真正尊重过我的意愿,我说的话、做的事,你竟会放在心上,倒是出乎我意料……” “你应知晓我克妻的名声,那两位小姐还未过门,便早早离开人世……”陆行简低垂眼帘,“但在求娶她们之前,我曾想过,如若真有了妻子,定要对她忠贞体贴,不离不弃。” “可惜我大抵是个福薄的孤寡命,老天未曾给我这个机会。” 陆行简说着,看向云筝:“我知道,我克妻名声在外,你拒绝我也是常情。如今你已是辅国公府的千金,论起身份,我的确配不上你。” 云筝一愣,表情诧异地看向陆行简。 “但我还是想试着对你负责,哪怕你一直拒绝我,我也会对你负责。”陆行简接着说道。 云筝愣住,咳嗽一声:“怎突然又提起此事了?若论嫁娶,我之前还曾……做过你父亲的小妾,与三少爷……” 她咬了咬唇,提起往事仍是觉得尴尬,声音也低了下来:“我早已不是清白之身……真要说配不上,也是我不堪配你。” “过去的事,如何能怪你?” 陆行简的话语中带着一丝深沉与感慨,“这世间女子有诸多不易,从前那些事,你也没法选择。云小姐,你不应因着旁人的过错,责怪自己,贬低自己。” 云筝一愣。 她未想陆行简会说出这番话。 第235章 我答应嫁给你 天底下竟有男人能理解女子的不易? 云筝低垂眼眸,心中泛起丝丝涟漪。 此刻,戏台上昆曲那悠扬的唱腔缓缓响起,仿若在为这难得的理解奏鸣。 陆行简察觉到自己或许言语有误,他向来刚直,直言不讳。 见云筝沉默,他误以为她伤心了,赶忙出声宽慰:“你饿不饿?要不吃点东西?” 云筝轻轻摇头,微笑道:“不饿,我出门前已用过饭了。” “那……喝茶?”陆行简略显笨拙地想要为她倒茶。 云筝被他的憨态逗乐:“不用了,我并未难过,只是有些感慨,未料到你能理解女人的不易。” 陆行简的表情变得深沉,缓缓开口:“此事还要从我幼时说起。因我是家中长子,记忆中,父亲总是寻花问柳,妾室不断,母亲常因此潸然泪下……” “待到三弟出生,母亲便因无法忍受父亲的风流多情郁郁寡欢,与世长辞。” 云筝听闻这段过往,面色微哀:“没想到你母亲竟有如此一段伤心往事。” 陆行简轻轻点头,继续道:“所以自幼我便知晓,女子在这世间最为不易。男子一旦抛弃女子,女子便唯有死路一条。” 稍顿,他看向云筝,“不过,云小姐,你令我刮目相看。未想你竟能在那般逆境中活得这般出色,着实令人钦佩。” 他说这话时,情绪平淡,眼眸中却流露出几分欣赏与敬佩。 云筝一愣,未想他会这般夸赞自己。 她低下头,有些羞涩地说道:“若我死了,雪生又当如何呢?” 陆行简看着她,认真问道:“那我问你,若没有雪生,你会寻死吗?” 云筝迟疑片刻,而后坚定地摇头:“不会!” 陆行简似乎对这个回答并不意外,薄唇轻勾:“你瞧,你自己都说不会去死了。为了一个男人做这般事,大多都是不值当的!” 云筝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她未想陆行简竟能如此理解她的苦衷。 “实不相瞒,当初在苏州之时,我结识了一位秀才……”云筝打算试探陆行简的反应,缓缓说道。 陆行简面色一滞,此事他曾听闻些许风声。 握着茶杯的长指微微拢紧,他看着云筝:“你喜欢他?” 云筝轻轻点头:“嗯。” 陆行简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他本以为云筝对陆行舟和陆行易已然死心,如今看来并非如此。 他开始思索自己是否应放弃此念头。 云筝却接着说道:“不过我对他的感情并非爱情,只觉他是个不错的男子,能给我一个庇护之所。” 陆行简闻言,心中稍感宽慰。 他抬眸看向云筝,淡声道:“这无可厚非。这世间对女子本就苛刻,若你能寻得一个不错的男子,也算是一桩好事。起码能有一人护你周全。” 云筝未想陆行简竟然如此豁达通透。 她看着他,眼眸中闪过一丝感激。 此时戏曲已然落幕,陆行简起身道:“要去下面逛逛吗?” 云筝这才发觉戏已演完,她眨了眨眼睛,而后点头。 见戏场人潮拥挤,陆行简下意识朝她伸出手。 云筝犹豫片刻,还是搭上了他的手。 摘星楼外,春风轻拂,杨柳依依,天气宜人。 陆行简遥望远处,看到有划船的船夫:“前面那片湖上风景甚佳,可要乘船观景?” 云筝抿唇,点头应允。 于是陆行简拉着她走到湖边。 船夫将船停靠在岸边,伸出手示意云筝上船。 然而云筝却有些胆怯地犹豫着。 这时陆行简搂住她的纤细腰肢,直接将她抱到了船上。 她脚下落空,整个人惊叫出声。 陆行简那张冷冰冰的脸竟不自觉地笑了起来:“别怕,我会轻点。” 他将云筝稳稳地抱到船上后,才收回手,并掏出十两银子对船夫说:“我来划船。” 船夫表情一滞,感到有些诧异:“公子要亲自划船?” “嗯。”陆行简点头确认。于是船夫便将桨让了出来给他。 他划着帆船,云筝则坐在船头吹风,欣赏美景。 她笑着问道:“你们这些兵将还会划船呢?” 陆行简语气轻松地回答道:“先前在边境之时,会碰到一些湖泊江流,不便探取敌军的消息,我们便会划船在附近巡逻。” 云筝闻言淡淡一笑:“不过说来,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如此美丽的风景。” “听闻苏州是个极为美丽的丰饶之地,京城的这些风景相较而言倒是逊色了!”陆行简划着船桨道。 然而云筝却眨巴着眼睛,盯着他的侧脸道:“实则不同。” 陆行简一顿,意识到云筝正在看着自己,他眉头微皱:“云小姐为何这般看我,可是我有何不妥?” “陆大人,你不觉得当下的氛围有些怪异?”云筝突然靠近他轻声问道。 陆行简划船桨的手一顿,未料云筝会突然靠近。 他怔愣半晌才道:“什么?” “你说你想娶我是为了负责当初那一夜荒唐,那我若答应了,可还作数?”云筝直接问道。 陆行简闻言惊愕不已,随后一本正经地问道:“云小姐莫不是在与我玩笑?” “若不愿意,那便算了。”云筝说着就要转身离开。 陆行简连忙放下船桨,拉住了她的手,直接将她抱在怀中。 他的语气轻柔,带着一丝不确定与期待:“所以,你打算嫁给我了?” “……你实在太过迟钝,我说了这般多,自然是为了嫁给你。” 云筝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坚定地说道,“何况,朝堂党争不休,为了父母和家族,我只能嫁给你。你说过会护我周全的!” 陆行简闻言应了一声,而后说道:“我们如今这样,算不算是合作?” “当然。”云筝直接回答道。 陆行简意识到自己竟还抱着云筝,赶忙松开手致歉道:“抱歉,云小姐。” 云筝脸色微红,狡黠朝他眨了眨眼,“无妨,陆大人。” 第236章 抄家,叛国罪! 河上二人对立,湖水连天,春来水色,分外澄清。 船夫站在船头,很有眼力见的退到船尾,而两岸边不少路人驻足,艳羡不已。 “瞧那两人,男才女貌,真是赏心悦目。” “是啊,如此美景,如此美人,美不胜收。” “也不知道是哪家的才子佳人,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 云筝与陆行简今日出门约会,感情愈发深厚。 直到天色已晚,陆行简将云筝送回了辅国公府。 然而,当云筝踏入府门的那一刻,她却发现家中的气氛有些不同寻常。 她心中一惊,急忙往府内奔去,却见一面白无须的太监手捧着明黄色圣旨,细声细气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辅国公府涉嫌通敌叛国,罪不容诛……" 此时,辅国公府内已是一片狼藉,士兵们如潮水般涌入,每个角落都充斥着肃杀与惶恐。 徐氏和云清嵘,这两位曾经尊贵无比的国公与夫人,此刻已被士兵们团团围住。 “爹,娘!” 云筝惶恐不安,大声呼喊。 士兵们闻声而来,准备将她一同带走。 就在此时,一道身影突然穿过人群,挡在了云筝的面前。 “等等——” 陆行简拦下这群士兵后,大步走向云筝,将手放在她的肩上,语重心长道:“你莫要害怕,我定会让你出来的……” “那我爹娘如何是好?”云筝欲哭无泪,双眼满是惊恐。 陆行简将手放在她的肩膀上,无比认真地说:“信我,我不会骗你,定能救你出去!” 云筝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泪如泉涌,最终说道:“好,我等你。” 这句话分量极重。 云筝知道,倘若陆行简未能帮到自己,自家这辈子便再无翻身之机。 “大少爷,若我出不来了,求您帮帮我的父母还有雪生……”云筝话未说完,就已被士兵押送离开。 陆行简于心不忍,看向站在一旁的府衙官差,上前递去一块银两,语重心长道:“烦请您在牢中莫要为难辅国公府一家。” “这是何意,我们不收这些贿赂。” 陆行简再次多加了银两,见此,大人环顾四周,拿下了一块。 此事作罢后,这才收兵离去。 陆行简看着襁褓中的雪生,带着他先回了勇威候府。 他此刻满心不解,辅国公府好端端的怎会被抄家,况且还是通敌卖国的罪名,显然是有人故意安在辅国公府头上的。 竟敢如此冤枉人。 陆行简眼底闪过冷光,思考许久,决定亲自入宫,问个清楚。 当他踏入那金碧辉煌的宫殿时,一套精心准备的说辞已在心中酝酿成形。 他踏入殿内,只见皇上正斜倚在龙床上,脸色略显苍白,眼中流露出几分疲惫与烦躁。 陆行简微微低头,恭敬地行礼:“不知陛下是否还记得上次微臣所求之事?” 皇上正因辅国公府一事而烦心不已。 那辅国公府,本是他心中的一根刺,如今却成了他心中的一颗毒瘤。 诸多罪证如潮水般涌来,且每一桩都指向明确,令他无法回避。那些老臣们更是群起而攻之,令他倍感压力。 他当时怒火攻心,便派人拿下了辅国公,顺带收缴了兵符。 一通操作之后,皇上深知此事定有人栽赃陷害,这些罪名牵强至极,况且除了正在争夺储位的两位,便再无他人会对这事如此在意。 皇上眉头紧皱,掀起眼皮,懒懒地说:“你在边境抗敌有功,想要何物,朕可应允你……” “那日陛下为臣赐婚,臣说早已心有所属。而微臣中意之人,正是辅国公府的千金,云筝。” 皇上闻言,表情一滞,沉沉盯着陆行简道:“此话当真?” “回陛下,千真万确。” 陆行简当即跪下,磕头道。 皇上沉吟片刻,蹙眉道:“当初昭阳公主被你拒婚,惹得天下耻笑,如今你竟要朕给你赐婚,这要是传扬出去,外头都说堂堂公主竟比不上一个罪臣之女,你让朕的颜面何存?” “陛下先前金口玉言,说臣抗敌有功,要给臣一个赏赐的。” 皇上有些无语:“好好好,原来在这儿等着朕呢?” “陛下,臣心中有天下亦有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 皇上见他给自己戴高帽有些无奈。 如今朝中可用的武将本就不多,算上陆行简一个,那就只剩辅国公了。 如今辅国公被送入大狱,只剩陆行简这一个可用之才。 皇上无法拒绝陆行简,语气微沉:“辅国公全家被抄,你让朕如何赐婚?” “臣心仪云小姐,愿以战功为她求一个恩典。若陛下瓷杯,愿赐云筝嫁与臣,日后她便是臣的妻子,不再受辅国公罪名所累……” 皇上乜了他一眼,嗤道:“你倒是盘算得好。” “陛下若肯答应,臣定然肝脑涂地,以报皇恩。” 陆行简为救云筝,不得不如此说。 虽说二人尚无感情,但云筝到底是他有过肌肤之亲的女子,也是他孩子的母亲。 哪怕现下辅国公府陷入困境,他也愿担起责任,将她救出水火之中。 皇上思考了许久,见跪地的陆行简一脸坚定,终是无奈摆了摆手:“罢了罢了,既然你心意已决,那朕就成人之美,便为你们二人赐婚。” 陆行简重重磕头,谢过陛下。 踏出寝宫的门槛,陆行简便心急如焚地朝着大狱的方向疾步而去。 然而,在他即将踏出宫门的那一刹那,昭阳公主却如同幽灵般出现,拦住了他的去路。 “陆大人,本宫听闻辅国公府已然被查抄,那云筝此刻已是身陷囹圄,前路茫茫,毫无生机。你何不……” 她的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红唇轻启:“你何不与本公主结为秦晋之好?本宫可以既往不咎,忘却从前被你拒婚之事。” “微臣多谢殿下抬爱,只是……” 陆行简眸光如墨,深邃而坚定:“即便公主可以既往不咎,我陆行简也早已心有所属,决心与云筝共度余生。” “什么?” 昭阳公主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难以置信地望着陆行简那决绝的侧脸,“你难道不知她已无翻身可能?” 昭阳公主是从哥哥那里得知,辅国公府涉嫌通敌叛国,相信再过不久便要全家去见阎王爷了。 想到此处,昭阳公主满怀期待地来找陆行简。 未曾想陆行简的一番话会如此决绝。 他竟为了一个罪臣之女,再三拒绝自己,凭什么? 她好歹也是公主,受天下人敬仰,怎到了陆行简这里,一切都变了? 陆行简扫了一眼昭阳公主,语气微凉:“公主,若您再这般胡言,我便不客气了!” “本公主对你如此深情,你却对那个贱人痴心不改?” “公主请慎言,我已求得陛下赐婚,日后我将与云筝成婚,还望您莫要如此直言不讳地诋毁我妻。” 第237章 赐婚,娶云筝 赐婚? 昭阳公主当场呆立原地。 未及她反应过来,陆行简已甩袖出宫,朝着大狱方向匆忙赶去。 因着皇帝赐婚,云筝得以从刑部大牢脱身,然而嫌疑深重的云清嵘被死死关在大牢之内,徐氏亦未能幸免,此特例仅给予了云筝一人。 满心悲戚的云筝,央求狱卒带她去见父母一面。 “父亲,徐姨!” 当她望见铁栅栏那头的二人,瞬间泪如雨下。 云清嵘此时已然鬓生华发,憔悴不堪,仿佛一夜之间衰老了许多。 她紧紧抓着那冰冷的铁栏杆,对着云清嵘急切问道:“父亲,究竟发生了何事?” “月牙儿,你出来了!”云清嵘眼中满是惊喜。 云筝眼角挂着泪,带着哭腔将陛下赐婚之事说了。 云清嵘听罢,长舒一口气:“你能安然出来,甚好。只要你平安无事,为父即便死在这狱中,亦无遗憾了。” “父亲,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云筝的声音颤抖不已。 云清嵘长叹一口气,这才娓娓道来。 “前几日处理朝堂之事时,三皇子多次找我,想让我站在他那一方,我屡次拒绝。那三皇子怀恨在心,欲行报复,先是给我安上通敌叛国的罪名,又联合大臣对我进行弹劾。这通敌叛国的罪名,竟是通过我的幕僚捏造而来。只因当时我在边疆征战,为与敌军抗衡,迫不得已在敌军军营内潜伏多日,却被说成一直在给敌军传递情报等等……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本是为了国家潜伏敌军军营,却被污蔑成叛国,还说我与敌军喝酒作乐……” 这些罪名一经传出,云清嵘自然很快被查抄。 通敌叛国一案也将再审。 只是…… 云清嵘所涉之事本未严重至此,可再审之时,三皇子也已找齐了所谓的“证据”,全部安在他身上,彻底将这罪名坐实,让他再无翻身之机。 而他被困大狱之中,根本无法为自己洗刷冤屈。 云清嵘无奈叹息一声:“孩子,如今能保住你一人,已是万幸。往后这些日子,千万莫要再生事端,一定要谨言慎行,知晓吗?” 云筝的泪水如断线珍珠般大颗大颗地滚落,呼吸也随之停滞:“父亲,我定会救您出去,还您清白!” “你这孩子怎如此糊涂,此事哪有这般容易解决。若真有办法,为父又怎会叫你莫要插手,就怕你把自己也给牵连进去。” 云筝沉默不语,心中却是坚定了要调查此事的决心。 -- 一家三口依依不舍地话别了半柱香,牢头便将云筝带去了牢狱之外。 行至门口,云筝一眼就看到门口等待着的那抹高大身影。 玄衣锦带,乌发高束,长身玉立,宽阔的肩膀给人一种浓浓的安全感。 “大少爷……” 几乎瞬间,云筝的眼泪再次夺眶而出。 陆行简见状,心中顿时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焦急,急忙上前一步:“你……你可有受伤? 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竟对一个姑娘关怀至此。 “我……我要救他们,求求您帮帮我好不好,我愿意嫁给您,为了父母,我愿意的。”云筝直接扑进了他的怀中。 这一撞,让陆行简的心口猛地一沉。 陆行简瞬间愣住,身体仿佛被定住了般,无法动弹。 至于云筝,则紧紧抱着陆行简,呜咽出声:“我不想再变回从前那个孤苦伶仃的云筝,求求您……” 良久,背后被一只宽厚大掌轻轻拍了拍。 “好了,不哭了。” 男人低哑的嗓音从头顶响起,“我会调查此事,还他们清白,救他们出来。” 云筝这才止住哭声,抬头看向陆行简:“真的?” 陆行简点头,郑重说道:“自然是真的。” 云筝深吸一口气,乌眸中还闪动着潋滟泪光:“您发誓,您不能骗我!” “我若是骗你,众叛亲离,孤独终老,这辈子都娶不到你。” 陆行简语气淡淡,却透着无比的坚定。 云筝一愣:“您真的要娶我。” “陛下已经下旨赐婚了,就算你不想嫁给我,也得嫁,不然便是欺君之罪……” 云筝这次没有拒绝,郑重地点头:“好,我嫁给你。” —— 离开刑部大牢后,陆行简暂时将云筝和雪生安顿好,便回到侯府,将成婚的消息告知了赵氏和勇威候。 “你要娶云筝?” 二人听闻,皆大惊失色。 陆行简神色平静:“我已求皇帝赐婚,如今她已与我有了婚约,我打算这几日便把婚礼办了。” “你这是疯了不成,那可是罪臣之女!”赵氏惊恐地喊道。 而勇威候则冷着脸道:“本候绝不允许。” “这是陛下赐婚,即便二老不同意,也无法拒绝。我已在外头买了个府邸,准备自立门户,待成婚之后,我和云筝会在那处住下。现下告知二位,也是为了让父母做个见证。就算二位不愿,也无妨。” 陆行简说完,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勇威候震惊万分,怒喝道:“本候是你的父亲,你竟敢如此忤逆,从今往后,我勇威候府再无你这个儿子。” 陆行简并不理会。 然后他前脚才走出松涛苑,后脚就被陆行舟堵在了长廊之上。 陆行舟的眼底黯淡无光:“大哥将我困在府中多日,就为了忙着娶云筝?” 陆行简抿唇,低声道:“如今陛下已为我们赐婚,你还是尽快收收心,摆正自己的位置。” 他冷冰冰说完,便不想再搭理。 陆行舟却再次上前一步,挡住他的去路,语气阴沉:“莫要以为我不知道你究竟做了什么,为了比我抢先一步,你是不是早就打好算盘,将我也算计了进去?” “算计?当初见你和云筝暗中往来,我从未加以阻拦。因我深知你向来桀骜不驯,越是阻止你去做一件事,你越是要将此事做到底!” “说到底,为难的还是云筝。可怜她一个弱女子,被你卷入一桩又一桩的麻烦之中。你倒是脱身干净,把她留在原地。你可曾想过她的处境?” “既然已经无法对她负责,又何必一次又一次地招惹她。你招惹她也就罢了,还一次次辜负了其他女子,赵明月是被你逼疯的,林婉柔是被你带回府中最后撞墙惨死,听闻你先前还为云筝打死了一个丫鬟……” “你若当真心仪一人,又怎忍心将她一次次置于险境,叫她一次次又遭罪?你总说自己有诸多为难之处,可实则最不容易的人是云筝!” 陆行简的话掷地有声,字字铿锵。 陆行舟一时语塞,哑口无言。 见着弟弟面上的颓然黯淡之色,陆行简心有不忍,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老三,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当初她在你身边,你不懂好好珍惜,如今……她即将成为的大嫂,日后还望你看在我的份上,尊她,敬她,也算对她的一种弥补。” 说罢,陆行简转身离去。 独留陆行舟一人站在原地,俊美脸庞一片颓废苍白。 已经错过了吗? 大嫂?多可笑啊。 他此生唯一心动的女子,却成了他的嫂子。 “哈哈哈哈……” 陆行舟突然难以自已地笑了起来。 可笑着笑着,他捂着绞痛的心口,一侧身,竟吐出一口猩红的鲜血。 “筝儿……” 他仰望着天边,高大身躯如玉山般轰然倒下。 不远处的奴仆们惊呼着冲上前,“三少爷!” 陆行舟躺在冰凉的青石板上,眼角似有一滴晶莹滚落。 第238章 大婚之日 很快就到了云筝和陆行简的新婚之日。 婚者,昏时行礼,故曰婚。 黄昏时分,落日的余晖如一层金纱,轻柔地笼罩着京城的街巷。 只因这场婚仪是为救辅国公,不过走个过场罢了,所以办得仓促了些。 然而,陆行简极为尊重云筝,特意购置了一座宅子。 在这寸土寸金的京城,此乃一笔不小的开支,况且这座宅子金碧辉煌、宽敞豪华。 宅子外,朱红色的大门在余晖中透着庄重,门口挂着的红灯笼被染成了橙红色,随风轻轻摇曳,更添几分喜庆,门旁的小厮们脸上洋溢着喜悦。 这场婚仪便是在陆行简的新宅子里举行。 到场的宾客寥寥无几,毕竟叛国之罪非同小可。原本因他家富贵,权势滔天,众人还会拜见联络,如今却都避之不及,门庭逐渐冷落。 庭院中的花草在微风中轻轻摇曳,花瓣上的余晖如同细碎的金粉。 云筝站在窗前,眉头微蹙,双唇紧抿,神色黯然。 不知狱中的父母可还安好? 她只盼着他们能再坚持些时日,等找到证据,就他们出来。 心情低落的云筝轻轻叹息一声。 待她再次回过神时,丫鬟们已经帮她梳妆妥当,是时候准备上花轿了。 云筝盖上红盖头,被丫鬟搀扶着往外走。 待走出宅院门口,她惊讶得下巴都快掉到地上。 怎会是如此气派的场面! 只见巷子中,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锣鼓声打破了黄昏的宁静,红色的绸缎在风中舞动,仿佛燃烧的晚霞。街边偶尔有几个孩童探出头来,好奇地张望着。 她原以为陆行简不会将此次婚事当真,毕竟这婚事不过是一场交易,二人皆心知肚明。 没想到他竟然准备的如此周全。 待上了轿子,云筝心中莫名有些欢喜,双手不自觉地绞着衣角,红盖头下的脸庞微微泛红。 “那陆行简克死了两任妻子,不知这回云小姐能撑多久。” “那云小姐原是勇威候的姨娘,孩子都生了,他俩倒也般配。” “你说的般配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哈哈哈开个玩笑。” “……” 云筝听着轿子外面的冷嘲热讽,她早已习惯被人误解,只是自觉配不上陆行简。 若不是辅国公出事,她也不会走到这一步。 云筝越想越觉烦闷,外面倒是喜气洋洋、热闹非凡,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抵达新宅子。 她刚下轿子,一群人便涌了上来。 这些皆是和陆行简一起行兵打仗的同袍,他们咧着嘴笑着,眼中满是兴奋和好奇。 “嫂夫人好!” “嫂夫人长得真漂亮!” “天仙都比不上嫂夫人。” “嫂夫人别害羞,他们这群人就是嘴欠,你别搭理,我替你好好教训他们!” 云筝无法与他们交谈,毕竟红盖头遮着。 但原本躁郁的心,此刻也消散无踪,她微微低下头,嘴角忍不住上扬。 “这些人都是大老粗,若有哪句话说错了,嫂夫人可千万别生气!” 云筝摇了摇头。 她能看出他们很是热情,毕竟是头一回迎接新娘子。 或许,这次的婚礼并非自己想象中那般糟糕。 在这群人的热热闹闹起哄下,云筝被带入屋内。 大堂中红烛高烧,余晖透过窗户洒进来,与烛光交织在一起,墙上的喜字格外醒目。 陆行简站在堂前,神色略显紧张,双手不自觉地握成拳头。 进入堂内,并无父母见证,陆行简牵着她的手,声音低沉:“委屈你了。” 说实话,云筝并未觉得委屈,如果勇威候和赵氏真的来了,那反而尴尬了。 她垂着脑袋,轻声说了句:“大少爷放心,我并不委屈。” 陆行简抿了抿唇:“那就好。” 说着又朝一旁的媒婆使了个眼色。 媒婆立刻会意,笑吟吟扯着嗓子喊道——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 云筝俯身与面前的陆行简一同朝着空荡荡的桌椅叩头…… “夫妻对拜!” 云筝面色微红,透过大红盖头隐约看到面前站着的高大男子,心头也不禁砰砰直跳。 俩人面对面,深深一拜。 “礼成,送入洞房!” 这话一落下,左右立刻欢呼起来,大家伙儿都嚷嚷着:“恭喜恭喜!” “祝将军和嫂夫人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祝二位早生贵子,三年抱俩!!” 这些话说的云筝面色羞红,恍恍惚惚间,就已被婢女们扶着进了新房之中。 那大红新房布置的温馨典雅,绣着鸳鸯的锦被整齐地叠放在床上,窗上贴着精美的剪纸。云筝坐在床上,双手紧紧抓着裙摆,脸上满是复杂,目光时而落在门口,时而看向自己的双手。 不知过了多久,陆行简从外面进来。 云筝坐在床上,咬了咬嘴唇。呆呆看着红盖头下的手。 许久未见陆行简掀盖头,她轻声问道:“大少爷,你不掀盖头吗?” 陆行简大步走来,揭开盖头。 云筝原以为他接下来会与自己入洞房,当初嫁给勇威候时便是如此。 这一回,难道也和上次一样…… 云筝已经闭上眼了,既然选择了陆行简,他这么做似乎也没错。 闭上眼后,云筝感觉站在面前的陆行简迟迟未动,她表情一滞,睁开眼:“你……” 陆行简竟在搬箱子。 云筝一怔,起身欲帮他。 “你在那坐着就好,不用帮我,这些都是我的私产……” “私产?这般贵重之物为何要搬出来?” 陆行简笑了笑,将箱子打开,递到云筝面前,“拿着。” 云筝看到箱子里满满的商铺房契与银票,顿时傻眼:“你怎会有如此多的钱?” “父亲养了一群妾室,这些年在府内开销极大,这便是大夫人总说府里没钱的缘由。”陆行简的脸上闪过一丝无奈,眉头微皱。 “我与我二弟三弟不同,我在西山大营行兵打仗时,便已开始经营房产铺子这类生意。” “我母亲生前,深恶父亲一心扑在妾室身上,对她不管不顾,所以我便发誓,定要脱离勇威候,自立门户。”陆行简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微微握紧了拳头。 云筝微愣,未曾想到陆行简还有这般过往。 陆行简见她发呆,轻笑出声:“在想什么?” “我只是觉得你有这么多的钱,如果全交给我保管的话,实在是……太冒险了。” 他就不怕她卷了他的钱跑了吗? 陆行简似乎看出她的腹诽,平静语气道:“有何冒险,日后你就是我的妻子,夫妻一体,我的钱就是你的钱,自然该由你来保管。” 云筝顿住表情,有些受宠若惊:“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虽说我们有过一夜……但……但我从未想要让你负责,毕竟那日夜里,只是个意外……” “便是意外,那也发生了。如今你已嫁给我,从前种种譬如昨日,往后你便是我陆行简名正言顺的发妻。” 陆行简目光灼灼说着,他今日一袭红袍,整个人显得愈发的高大俊美,就连平日里严肃的面孔此刻也染上几分柔色一般。 “云筝,哪怕你不喜欢我,我也会把天底下最好的东西都给你。” 云筝因他这句话几近动容,盯着陆行简:“大少爷,是我错怪你了。” 陆行简起身,咳嗽一声:“我们刚成婚,你应该叫我一声夫君才是?” 云筝愣神,待反应过来,略显呆萌地说:“夫……夫君?” 陆行简见状,轻笑一声,揉了揉云筝的头发,温声道:“我逗你的。” 云筝:“啊?” “夜已深了,是否该歇息了?” “好,好像是的。”云筝害羞得不敢抬头。 陆行简抿着薄唇:“我去书房睡。” “今日乃洞房花烛夜,你去书房睡,会不会太……” 她话还没说完,陆行简忽然道:“你饿不饿?” 云筝一怔,“啊?” 见陆行简一本正经地等着她的回答,她干巴巴道,“我……我有点饿……吧?” “那咱们去酒楼吃饭。” 云筝惊得瞪大双眼:“此刻?全京城都知晓咱们今日成婚,如此大张旗鼓去酒楼吃饭,恐怕不妥吧?” “有何不妥。” 陆行简朝她伸出手:“人生得意须尽欢,你随我来便是。” 第239章 独守空房 暮色沉沉,灯火通明的酒楼里弥漫着饭菜的香气。 “这会不会太多了?我们两人吃得完吗。”云筝看着满桌子丰盛的饭菜,瞪大了双眸,眼中满是疑惑。 陆行简神色淡然地点头:“无妨,慢慢吃便是。” 云筝刚来到酒楼时,就察觉到周围有一堆人在窃窃私语、议论纷纷。 她撑着下巴,一脸茫然,实在捉摸不透陆行简的心思。 不多时,雅间门忽然被推开,走进来一个高大魁梧的中年男子。 云筝放下手中的筷子,一头雾水地看向陆行简。 陆行简微笑着与那男子介绍:“这是我的妻子,云筝。” 又与云筝道:“这位是镇守北地的刘将军。” 刘将军朝他们二人拱了拱手,道,“陆将军,听说了你的喜事,没能去喝喜酒,实在是遗憾。我刚从边关赶回来,就是为了辅国公下狱之事。” “可有消息?”陆行简拧眉询问。 “找到了几个曾经追随将军的老兵,他们可以作证将军当初潜伏敌营,只是为收集情报,并未通敌叛国。”刘将军喘了口气道。 云筝听闻一惊,目光转向陆行简。 原来,他带自己来酒楼是为了帮父亲申冤的事。 一时间,心底涌入一股温暖热流。 紧接着,又听刘将军道:“还有几个当初和他一起在敌营潜伏的将领,都已告老还乡,我试着找找看能不能做人证。” 陆行简面色庄重,“麻烦你了,若你能帮将军申冤,我们定会好好答谢你。” 刘将军笑着道:“我当初也是受将军的指点,才有了现下的一番成就。要谢也是谢将军,我这不过是举手之劳。如今局势查得紧,我也不好继续留在京城,以免引人注意,万一那些人证有个闪失,可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刘将军匆匆说完,便准备离开。 云筝满怀感激道:“刘将军,我们一家人都会铭记您的恩情。” “云小姐,您太客气了!” 刘将军匆匆撂下话,向身侧的陆行简摆了摆手,便快步离去。 陆行简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表情肃穆,低声吩咐着:“安排几个人跟着他,别出了差错。” 守在外面的侍卫应道:“是。” 陆行简这才转过头看向云筝,说道:“怎么不吃了?饭菜都快凉了。” 云筝一双水汪汪大眼直直盯着陆行简,一字一句认真道:“大少爷,没想到你会为我做这些。” “这都是我应该做的,我当初答应过你会替国公爷翻案,便不会食言。” 云筝面色动容,咬了咬唇,一脸郑重道:“若不是你,我恐怕就要随父亲一起……” “好了,今日是我们的大喜之日,不提这些事,先吃饭,吃完饭我送你回去。” 云筝轻轻点了下头,“好。” 陆行简坐在一旁看着她吃饭,时不时给她夹菜。 云筝刚吃了两口,嘴里就泛出酸水,她差点吐了出来。 陆行简见状,忙问道:“怎么了?” 云筝摇了摇头:“没事,应该是天气热没什么胃口。” “还是叫个大夫过来看看?” 云筝还是不愿麻烦,“小事而已。” 陆行简面色一沉,“身体的事,如何是小事。” 说着,便起身,拉起云筝就要去医馆。 “这都什么时候了,哪还有医馆开着,大少爷,我们还是回去吧!” 陆行简却语气坚定:“还是找大夫看看,不然我也难以安心。” 说罢,他弯下腰,竟然直接抱起了云筝。 云筝愣住了,没想到陆行简会突然有这样的举动。 陆行简压低声音道:“抱歉,我也不想这样唐突你,但你身子骨这么虚弱,定是当初怀孩子的时候吃了不少苦……我怕你生病,待大夫给你瞧完病症,你打我骂我都行。” 他竟然为突然抱了自己……和自己道歉? 云筝不由一愣。 没想到会有人如此在意自己、尊重自己。 如果是别人,恐怕会强行把自认为的好强加给自己。 陆行简虽说寡言少语了些,却是真的理解她、尊重她。 云筝咬了咬唇,低下一张白皙透红的小脸,莫名感觉心跳加速了。 “好多人都看着呢!” “那你把脸埋在我怀里?要是实在不行的话,我给你找个面巾……” 云筝拽住了他的手腕,算了,丢人就丢人吧! 还是赶紧离开这里!免得继续被人当成稀罕物围观。 云筝心里这般想着。 陆行简把她抱上马车后,就直奔医馆。 医馆里,烛火昏黄。 云筝下车时,依旧被陆行简抱着,脚都没沾地。 她走进医馆,看到大夫便说明了来意。 大夫正准备关店,看到陆行简高大强壮的身板,还有周身赫赫威严的气势,莫名地心生畏惧。 他咳嗽了一声,赶忙去给云筝诊治。 “没什么大碍,只是偶感风寒,食欲不振,开点药就行了。” 云筝谢过大夫,看向陆行简,红着脸娇嗔一句:“都说了不是什么大问题,何必小题大做?” 陆行简面色微窘,道,“我一想到你在苏州怀孕生子都是孤身一人,心里就难受,担心你身体不舒服是生产时落下的病根,这才急着送你来……” 说完,又觉得自己一个大男人这般多愁善感,未免有些矫情。 他别开脸,咳嗽着,不知不觉间脸都红了:“你别多想,我只是……不想你刚嫁过来就有什么三长两短。” 云筝眸光轻动,低下头,“嗯,我知道的。” 陆行简抿了抿唇,再看她低垂的眉眼,忽然觉得自己方才那番话有些多余。 终于看完了病,云筝拿了两贴药,便随着陆行简一道回了宅院。 折腾了一宿,本以为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 没想到她在婚房里躺下后,却迟迟不见陆行简回房,心里不禁有些失落。 难道他今夜真的要和她分房睡吗? 唉,也是,本来这场婚事不过是做戏而已。 他恪守礼数,并未乘人之危,她应该感到开心才对。 可不知为何,心底就是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算了算了,不胡思乱想了。 云筝晃了晃脑袋,便枕着绯红绣枕,阖上眼沉沉睡去。 同一片月色下,前院书房里弥漫着淡淡的药香。 陆行简坐在书桌前,已经大半夜了,却依旧没有一丝睡意。 他双眼布满血丝,专注地盯着眼前正在熬煮的药,心中却是燥热难耐。 说实话,想想那内室中如花似玉的新婚妻子,自己放着不去陪伴,却偏偏守在这隔壁的书房熬药,他都忍不住自嘲,是不是自己有什么隐疾。 新婚妻子容貌娇美,身姿婀娜,任谁见了都会心动,而自己却在此处与这苦涩的药为伴。 不过,陆行简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 他只是不想太过冒失,毕竟这是一门没有感情基础的婚事。 他深知云筝的心思细腻敏感,生怕自己稍有不慎的举动会让她感到不悦。 他自己怎样都无所谓,可绝不能让云筝受一丝一毫的委屈。 算了,别再想这些了。 陆行简摇摇头,苦笑一声。 反正他本来就没想过和她发生什么。 第240章 国公爷出狱了 次日,天微微亮,晨曦透过窗棂,洒在屋内。 云筝一起床便迫不及待地询问陆行简狱中的消息。 “怎么样?我父亲和徐姨今日情况可还好?” 陆行简看着她愁云满脸的模样,轻声安抚道:“别担心,如果有消息,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 云筝轻轻应了一声,心里却是想,一家子骨肉分离,她如何能不担心呢? 陆行简示意她坐下,又给她倒了杯安神茶,不疾不徐道,“过几日便是宫里的春日宴了,我可能得进宫一趟。” 云筝点了点头,忽而想到什么,猛地抬脸问道:“你一个人去,不会有事吧?” 陆行简闻言,眉梢挑起:“我个男子,能有什么事?” 云筝想到那位昭阳公主,心里惴惴不安。 那位公主性情乖张古怪,杀人如蝼蚁,上次在周夫人家的宴会上都能毫无顾忌地把她推下池塘,谁知道她还会做出什么事呢。 似是看出她的顾虑,陆行简心底忽然一软。 她是在为他担心? 他抿了抿薄唇,想问出口,又怕问出来,是自己在自作多情。 终究还是没问出来,只挤出一个并不习惯的笑,“你放心,我会多加小心,平安回来的。” 毕竟他现下不是孤身一人了。 他是有妻儿,有家的人了。 云筝见他这般郑重的说了,也压下心头担忧,勉力朝他笑了下,“那我给你找些鲜亮又舒服的布匹,给你裁剪一件新衣袍?” 陆行简见她这般期待的模样,顿时笑了,说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好。”云筝弯眸道:“你放心,我一定给你好好做。” 陆行简应了声,便起身去上朝了。 待到陆行简离去,云筝坐在窗边发愣。 刚才只顾着询问父母的情况,都忘了问陆行简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何昨晚没有与她同房。 是不喜欢,还是嫌弃她曾经在侯府之中曾委身于陆行舟…… 云筝低垂着眼帘,神情黯淡。 也是,像大少爷这样出色的男子,自己怎配得上。 云筝清楚这些,垂着眸,思绪越飘越远,心里也变得莫名有些失落。 半晌,她揉了揉眼睛。 罢了,现下只盼着父母平安就好。 稍定心神,她便吩咐小桃去选布料,想趁着春日宴前给陆行简先赶出一件。 小桃却是嘟哝道:“不就是一个春日宴吗?为何还要主子您亲自缝制?”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他对我这么好,关怀备至,事事周到,我总不能一直心安理得地占着他的便宜吧?” 小桃“哦”了声,稍作停顿,眼睛滴溜溜一转,一脸八卦地凑过来问:“昨晚小姐有没有和少爷……” “没有。”云筝回答得干脆,脸上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 小桃猛地睁大了眼睛,抬眸急切地问道:“他怎么可以这样对您?竟然让您一嫁过来,就独守空房?这也太过分了!” 云筝轻剔了一眼小桃,眉头微皱,颇为无奈地说道:“他或许有他的考量,又怪不了他,你何必如此生气?” “我是为了主子着想!”小桃急得直跺脚,“他若是不喜欢你,干嘛要费这么大的周折把您娶进门,又不碰又不摸的,这不是白白让您受委屈嘛!” 云筝听了这话,咳了起来,脸色微红,伸手拍了一下小桃的脑袋警告道:“什么摸什么碰,不要再胡说八道!女孩子家的,可不能这般口无遮拦!” “可你们毕竟日后要一块儿过日子的呀,难道要一直这样不冷不淡的,分房而居?” 云筝微愣,盯着小桃半晌,迟疑后说道:“你的意思是……?” “我觉得主子应该和他培养培养夫妻感情,万一日后……大少爷觉着主子您在这府中,就如尊活菩萨似的,碰也碰不得,赶也赶不得,久看生厌了,那您日后还怎么过呀?” 小桃这话是出于好意,毕竟人心易变,谁也不知道以后会怎样。 云筝则愣神了好久,大少爷会如此待她吗? 若真有那样一日,自己又该如何办。 良久,她咬了咬牙,道,“此番回来,险些都忘了要自力更生。与其将希望全都放在男人身上,不如自己立出一番事业。” 小桃一听,微微诧异,倒从未想过这一茬。 她本来还想劝主子多多攒点私房银子傍身的。 “主子有心自立事业,的确好过寄人篱下。”小桃颔首道。 云筝淡淡一笑:“那我回头要和他商量一下,就是不知道他到底会不会同意……” “就算大少爷不同意,主子您偷偷地做,他又发现不了?” “这可不行,毕竟他帮了我这么多,我也不能什么事情都瞒着他,若是哪一日被发现了,那我岂不是成了过错方?” 小桃听到这话,觉得有些道理:“还是主子厉害,奴婢大字不识,什么道理都不懂……” “别这样说自己,你去给我倒一盏茶来,我想想怎么规划一番。” 小桃点点头,立马照做。 …… 傍晚时分,陆行简下朝回到家中。 一进入家门,就看到房内灯光温暖。 云筝见到陆行简的身影,立马起身相迎,“大少爷,你回来了。” 陆行简撩起袍摆坐下,温声道:“这里不是侯府,而是将军府,你日后莫再喊我大少爷。” 云筝微诧,“那我该喊你……” 陆行简道:“我字子诚,你若不介意,便唤我的字。或者……” 稍顿了顿,他墨色眼眸看向云筝:“昨夜那个称呼,也可以。” 云筝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昨夜称呼,是指“夫君”。 霎时间双颊通红,低低道:“那我还是唤你子诚吧。” 陆行简倒无所谓,“随你。” 小桃适时端上茶水,又赶紧朝云筝使了使眼色。 云筝一下明白过来,忙不迭地上前,在桌边慢慢坐下道:“子诚,我打算自己做一番事业……” 陆行简微诧,不过很快归于平静,看向她,“你想要自立一番事业,这自然是好的。不过你可想好了,做什么产业?我能帮得上的,会尽量帮你。” 云筝微微诧异,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快就答应了。 “我擅长的事不多,唯有刺绣这一样还算拿得出手。”云筝说着,“不过具体是开刺绣铺子还是绣坊,我还在考量中。” “不着急,你慢慢来。” 陆行简浅啜了一口茶水,又揉了揉眉心道:“这几日朝堂纷争不断,二皇子和三皇子的党争愈发激烈,站队的臣子越来越多……这并非是一件好事。” 云筝面色一变,“你这意思是,我父亲的事情很难办?” 陆行简认真道,“我并非这个意思,你放心,给你父亲申冤这件事情我会持续跟进,你自个儿莫要胡思乱想。” 云筝低垂着脸,陷入自责之中:“我身为人女,却什么都做不了,也什么都帮不了您,实在是无能……” “何必妄自菲薄,你又要照顾孩子,又要操持府中的事,已经帮了我不少。” 陆行简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道:“狱中之事你莫要忧心,有我在,相信过不了多久,岳丈和岳母便能出来了。” “真的?” “我何必骗你?证据已经收齐了,只要寻个合适的时机呈交给陛下,那些污蔑他的魑魅魍魉自然无处遁形。” 原本陆行简是打算给云筝一个惊喜,可见她成天这般萎靡不振,便也不再瞒着。 陆行简目光温柔地看着她,轻声问道:“现下还难过吗?” “不难过了。”云筝轻轻笑了,笑容如同春日花朵,明媚动人。 “那我们今夜去酒楼吃饭?” “又去吃饭?可是……我已经让厨房做好了饭菜。”云筝微微皱眉,脸上带着一丝犹豫。 “我听说那家酒楼新来了个苏州厨子,做的都是你家乡的菜系,你应该更喜欢。” 云筝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苏州菜?” 陆行简并未多言,只拽起她的手,那有力的手掌传递着温暖,“走吧,就当提前庆祝了。” 说话间,两人一起前往了酒楼。 …… 经过一段时日的相处,云筝越发深刻的认识到陆行简为人正直,人品贵重。 他从不约束自己想做的事,总是给予充分的自由和支持。 云筝的心中感动,又觉得自己受之有愧。 除了替他缝制衣袍,操持好府中庶务之外,实在不知该如何回报这份深情厚谊。 直到有一天,小桃突然满脸兴奋地跑来,气喘吁吁地告知:“小姐,国公爷出狱了!” “什么?!” 第241章 沉冤得雪 父亲回来了! 云筝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脸上满是惊喜和激动,抓住小桃的手,雀跃不已:“那你还不快快去备马车!” “好!” 小桃也笑着回答。 云筝和小桃都沉浸在喜悦之中。 待到仆人套好了马车,云筝和小桃先后上了马车,快马加鞭的去了刑部大牢。 一到刑部大牢,云筝就从马车一跃而下,看到早已等候多时的云清嵘。 “父亲!” 云筝眼角带着泪,大步跑向了云清嵘面前。 云清嵘拽住了云筝的手抱在怀中,安抚的拍了拍她的后背说:“好孩子……” “父亲,这些日子让你受苦了!” “这些苦都不算什么,只要你过得好就行了。” 云筝捞起了云清嵘的胳膊,问道:“徐姨呢?” “月牙儿!” 徐氏是被人颤颤巍巍地搀扶着走出来的,她身形摇晃,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徐姨你怎么会……” 云筝看到徐氏遍体鳞伤的模样,泪水瞬间蓄满了眼眶,整个人呆站着。 徐氏重重地叹息了一声,声音里满是疲惫和无奈:“不打紧,就是狱中那些人惯会恃强凌弱……” 为了屈打成招,那些酷吏竟拿她一个柔弱妇人开涮,手段极其残忍。 云清嵘所受的伤更是不计其数,已经被打得满身伤痕,那惨状简直让人倒吸一口凉气。 “都是怪我,是我不好,害得父亲和徐姨受此罪刑!”云筝看的心疼难忍,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地掉落下来。 徐氏艰难地走了两步,随后身子一软,突然昏倒下去。 “快带她去医馆。”云清嵘着急地喊道。 云筝如梦初醒,赶紧召来马车,急匆匆地赶往医馆救治。 一到医馆,小桃和她一起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徐氏下了马车。 还好徐氏的伤并无大碍,只是发炎情况严重,已经到了流脓化水的程度。 至于云清嵘身上的伤,比徐氏严重得多。 大夫看到云清嵘后背那如荆棘般纵横交错的伤痕时,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这伤口溃烂不止,惨不忍睹。 不过云清嵘好歹也是征战沙场多年的老将,倒没有表现出太过难忍的疼痛,一直硬抗到了现下。 云筝看到这累累伤痕,心疼得揪在一起,她蜷住掌心,倒在了身侧小桃的怀中。 小桃搂着云筝,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主子,您别哭了,国公爷和夫人不是回来了吗,你应当高兴些才是。” “是啊,你哭什么,我和你徐姨只是受了点伤罢了,不打紧的。”云清嵘一面忍受着剧痛,还要强颜欢笑地安慰起云筝。 云筝内疚自责,觉得都是自己得罪了昭阳公主,才害得父亲和徐姨如此。 她垂着小脸,埋在了小桃的肩膀处,泪水打湿了一片,哭得不能自已。 云清嵘唉声叹气,想要开个玩笑调侃一番云筝。 “听说你和那陆行简已经成婚了?那小子待你如何?” 被打趣的云筝抽噎着回答:“父亲,子诚待女儿很好,此番也多亏了他从中相助,不然咱们也不会这么快一家团聚。” 云清嵘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笑道,“都叫上子诚了,看来你们的确相处的不错。” 云筝红了脸,娇嗔了一声“父亲”。 忽然又想到一事,潸然落泪,“即便如此,父亲娘没有参加孩儿的婚事,始终是我心头一桩遗憾……” 云清嵘摆了摆手道:“不妨事,只要你和他能好好过你们的小日子,父亲心里也是开心的。” 云清嵘心里很明白,他这次能出狱全靠女婿帮忙。 女婿能这么做,也足以表明他对女儿的看重。 在危难时能伸出援手的大多是好男儿,云清嵘不担心云筝嫁错人。 若是之前的勇威候二少爷、三少爷之类的,他肯定会发火,但他和陆行简相识且结交过一段时间。 “陆行简在我手下做事时,我就觉得他不错,心思缜密,讷言敏行。除了性子冷点,关键是不沾花惹草、不优柔寡断。这样的男儿才是我想给你找的好夫婿,比那些拎不清、耳根软的男人强太多。” 不知怎么,云筝感觉父亲这话像是在嘲讽勇威候的二少爷、三少爷。 云筝无奈笑道:“父亲,您别再说这些了,小心被有心的人听到。” “怕什么,我到底还是报效国家的将士,谁敢说我一句不是?”云清嵘这个时候还在嘴硬。 云筝叹气:“辅国公府已经被抄了,现下虽然把父亲父亲放出来了,可皇上还未消气,也不知皇上会不会再让恢复您的军职。” “唉,暂时不提这些糟心的事,且说说你……和新婿的感情如何?虽说陆行简是个好儿郎,但你们成婚也是一时的权宜之计,若你们俩个实在没感情,没必要继续捆绑在一起……” 云筝摇头道:“父亲父亲,您别多想,我和他很好,他待我也很好。” 刚进医馆的陆行简听到了这话,步伐一顿。 他还以为云筝会觉得他公务繁忙,冷落了她,不曾想她一点都不放在心上。 难道,她就没有一点儿失落和难过? 他也是疯了,怎么会希望云筝失落…… 她心情愉悦,自己不应该一起高兴吗? 可那颗心被云筝牵扯着,莫名酸涨,他也找不出原因来。 陆行简索性把这事抛在脑后,走上前,与云清嵘和徐氏行了礼后,而后看向云筝:“你怎么这么快就去了刑部大牢,我原本打算陪你一起去接二老的。” 云筝回眸看到了陆行简,眼底浮现出一丝笑意:“这不是思念父亲和徐姨,就迫不及待去接了他们……” “你前两日的风寒还没好,这样子奔波劳累……要是严重了怎么好?” 云筝对上他关心的眼眸,莫名的脸颊通红起来,“一点小风寒而已,没关系的。” “诶!有两个大活人在这呢,你们两夫妻这就开始秀起恩爱来了?” 第242章 真是个榆木脑袋 听到云清嵘的打趣,陆行简和云筝皆面露赧色。 陆行简稍缓神情,走上前,问着云清嵘的身体情况。 云清嵘一派笑意道:“正好你过来,我有些话要与你说!” “父亲,有什么话是我不能听的,还要避着我?” “一个姑娘家家的听这些做什么?你们二人成婚,我总是要说些话指点一下我的贤婿。” 云筝无奈,只好和小桃一道走出了屋子。 她站在外头,烈日炎炎,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 看向人流攒动的街道,云筝问小桃:“父亲会不会背着我教训他?” 小桃不清楚,挠了挠后脑勺道:“就算将军真的教训大人,大人也不敢怎样,毕竟将军是他的老丈人。” 云筝想想也是,不过还是叹口气:“说到底,我与大人到底不算真夫妻,若父亲真的在大人面前摆起岳父的谱,那多尴尬呀。” 小桃突然笑了起来,“主子,我怎么觉得您像是真的喜欢上了陆大人呀?不然怎么老是一口一个大人地叫着,还这般心心念念?” “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 云筝的脸瞬间红了,急忙反驳道,“我和他只不过是因为父亲入狱才有了这门亲事,哪来的感情之说?” “可感情这种事谁说得准呢?本就无法控制呀!说不定主子和大人相处着相处着,就真的动情了呢?” 云筝抬起手拍了一下她的脑袋,嗔怪:“你又在拿我打趣了?” “我才没有拿主子说笑呢!” 小桃连忙摆手,一脸认真,“我只是觉得主子以后要是真动了心,可千万要守住自己的心啊,不然的话……伤心的只会是主子您。” 云筝垂下眼眸,轻轻点了点头:“我知道我和他只是因为利益才走到一起……我会好好守住这一颗心的。” “对了,如今我已经成为他的夫人,以后可不要再叫我小姐了!” “是,陆夫人!” 云筝一听到陆字,脑海中就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他们成亲时的场景,脸颊也跟着红了起来。 小桃却焉坏儿指着她的脸:“夫人的脸怎么突然这么红了?难道是热的?” “你这坏丫头。” 云筝刚要推搡一下调侃的小桃,一转身撞到了身后的陆行简。 陆行简背着手走出来,胸膛被这么一撞,眼底淡淡划过一抹笑。 “在聊什么呢?这么高兴?” “没,没什么。”云筝讪讪的理了理衣裙,低声道,“父亲方才没有为难你吧?” “没有为难我,我和父亲聊的很开心。”陆行简淡声道。 他这么快就喊云清嵘为父亲了? 云筝心跳加快了一些,说道:“辅国公府被抄家,父亲和徐姨一时半会儿也无处可去,他们能和我们住在一起吗?” 陆行简颔首,“这是自然。” 云筝呼出一口气,迟疑片刻,又小声地开了口:“子诚,我还有一件事情想问你?” “什么?” 大婚那日为什么没回婚房? 话到嘴边还没出口,就被一旁的小桃打断了。 “主子,夫人醒了,让你进去。” 云筝只得先进了医馆。 医馆里弥漫着淡淡的草药味,徐氏缓缓从床上坐起,看到云筝进来后长舒一口气,又看到陆行简,面露诧异:“怎么都来了?” “徐姨,你现下没事吧?” “无碍,你父亲呢?” 云筝柔声答道:“大夫还在给他疗伤。” 徐氏连连道了声好,又道:“你们也回去吧,我和你父亲在医馆治完伤再回府中。” “可是徐姨一个人在这里,我不放心!” 徐氏脸上带着温和笑容,轻轻地摆了摆手:“你们小两口才刚刚大婚不久,都还没过上几天舒坦的好日子呢,不必在这里陪着我们。我和你父亲会照顾好自己的,你们尽管放心。” 云筝见她态度如此坚决,只好无奈地点了点头:“那好吧。” 随后,她和陆行简一道离开了医馆。 夜幕悄然降临,深邃夜空犹如一块巨大的黑色绸缎,星星点点的繁星如同璀璨宝石点缀其上。 “我已经安排了几个侍卫密切盯着医馆的动向,若是二皇子、三皇子那边有任何风吹草动,都能立即向我汇报。”陆行简缓缓说道。 云筝轻点了下头,感激道:“你费心了,多谢。” “都是一家人,说什么谢不谢的。” 云筝微微愣神:“一家人?” “你也知道我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母亲早早离世,从小到大家里就没安生过一日,说实在话,我挺羡慕你如今双亲皆在,父慈母也慈。” 云筝扯了扯嘴角:“可惜我命不好,早些年流落在外,好不容易才和父亲团聚。” “那都已经过去了,如今苦尽甘来,日后只会越来越好。” 陆行简望着她莹润的乌眸,认真道,“我向你保证。” 云筝愣神好久。 她有那么一刻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一场梦。 她长这么大,从未觉得这么幸福过…… 若真是一场梦的话,那她希望这一刻能久一点,再久一点。 不多时,马车就回到府内,月光如水,洒在庭院里。 云筝弯腰钻出马车,陆行简朝他伸出手。 她表情一顿,有些受宠若惊:“这样……会不会叫旁人说我恃宠而骄?” “那又如何?旁人要嚼舌根,尽管由着他们去。” 陆行简握住了她的手,稳稳当当将她扶下马车:“你既然嫁给了我,自然是要享福的。若是嫁了个男人,却过得比从前还不如,倒不如不嫁。” 听到这话,云筝耳尖微微泛红,心里一片淡淡甜意晕开。 是啊,她得过好自己的日子,岂可总活在别人的口舌里? 这日夜里,云筝早早洗完澡躺上了床。 婚房里的装饰还没拆,大红喜字依旧红艳艳的,十分喜庆。 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想,难道自己和陆行简日后就真的一直当个假夫妻吗? 回想与陆行简相识以来的种种,云筝真心觉得他是个不可多得的好男人。 如今他还帮着自己救出了父亲和徐姨…… 她有心报答他,却又担心他嫌弃她…… 也不知道纠结多久,直到夜深已深,她才从榻边坐起。 照着陆行简那个沉闷的性子,若自己不主动些,他怕是也不会起那个心思。毕竟上回他只是抱她去医馆,都一本正经地和她道歉。 思虑再三,云筝决定主动一回。 她抬手挽起耳侧如云的乌发,扬声问着外间守夜的小桃:“小桃,书房的灯还亮着吗?” 小桃过了好一会儿,才答道,“亮着呢!主子,怎么了?” “没什么。” 云筝轻声答了一句,迟疑片刻,到底还是下了床,拿起一件外袍去了书房。 她刚到书房门口后,就开始敲门。 门响了三下,屋内传来男人低沉的嗓音:“谁?” 云筝咬了咬唇,轻声应了句:“子诚,是我。” 话音落下,屋内好似静了一静。 不多时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传来,伴随着“吱呀”一声门开了。 一袭玄色衣袍的陆行简走了出来,宽敞肩膀上还撒着斑驳的月光,看到门口站着的云筝,他面色微诧:“你怎么来了?” 云筝赧然一笑,声音不觉放轻,“春寒料峭,我见你房里灯光还亮着,便给你拿了一件外袍。” 她说着,便将那件较为厚重的外袍塞进了陆行简怀里。 陆行简垂眸看着外袍,冷不防地问:“你怎么这么晚还不睡?” “我——” 云筝不好意思说,她是为着和他做夫妻之事而胡乱想到了深夜。 那多难为情! 她支支吾吾半晌不语。 陆行简眉头微蹙,道:“是不是天气太冷了,我让下人给你烧点银丝炭火?” “啊?这都春日了,如何还用得上炭火?” “那你为何,深夜未眠?” 陆行简思忖片刻,忽又想到什么,“难道还在记挂着岳父和岳母的伤势?” “你……” 云筝咬着樱桃般的唇瓣,气的不轻,这大半夜的,她都跑到他门前了,他如何就猜不到那层意思呢? 她长指握着掌心,终是没忍住说了句:“你个榆木脑袋,我要去睡了!” 跟在身后的小桃一愣,夫人这是在发脾气吗? 云筝向来是个温柔的性子,这还是第一次发火。 陆行简站在原地,也是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 第243章 那一夜我就醉了 夜凉如水,后院寝屋内。 云筝冷不丁地从温暖的被窝里探出脑袋,带着几分嗔怒问:“你说他是不是故意装傻的?我都暗示的那么明显了,他竟然还顾左右而言他。” 小桃闻言笑道:“我怎么觉得夫人像是在撒娇耍小性子,嘴上说着不喜欢大人,却因为大人不进您房内这般生气?” “才不是呢!” 云筝红着脸啐道,“行了,你也下去歇着吧,不用你守着了。” “是,奴婢遵命。”小桃抿唇一笑,起身便出去了。 —— 云筝那日示好失败后,就没再去找陆行简。 而陆行简这几日上朝,想到云筝的刻意疏离,也有些心不在焉。 这一日,晨曦初露,陆行简大早上刚从院子里出来,便撞见了正与小桃一路嬉笑的云筝。 她们不知在说些什么趣事,脸上洋溢着灿烂笑容。 陆行简想到医馆内正医治的二老,伤也好得差不多了,便借此为借口搭话。 他大步流星地走去,拦住了云筝的去路。 云筝脚步一顿,看到陆行简,立刻敛了笑,福了福身子:“见过大人,大人万安。” 陆行简眉头微皱:“你与我之间不必那么多规矩,也不必一口一个大人,像之前那样,唤我子诚就好。” “还是叫大人吧,毕竟我们俩……”也不是真的夫妻。 这句话还没出口,便听陆行简斩钉截铁道,“筝儿,我想听你这么唤我。” 云筝一愣,莫名觉得气氛变得微妙起来,立马扭过脸去。 旁边的小桃也隐隐感觉到这气氛有些暧昧,很有眼力见地说道:“奴婢突然想到厨房还煮着吊梨汤,就不打扰夫人和大人了。” 说罢,她匆匆离开了此处。 云筝看着她跑得飞快,无语凝噎。 怎么每次到关键时候她都溜得这么快。 云筝正在心里嘀咕着,面前的陆行简视线投来,落在她身上:“筝儿?” “我……我就是觉得唤你子诚会不会太亲密了?” “夫妻一体,亲密些难道不应该吗?” 云筝暗暗嘀咕:“这个时候你倒知道夫妻一体了……” 陆行简翘起眼尾,疑惑:“你在说什么?” 云筝立刻敛眸,故作冷淡地望向他,“你找我有事吗?” 陆行简一怔,她这是生气了? 可是方才自己的语气太强硬了? 陆行简拧起浓眉,心下沉沉。 果真是女人心海底针,实在捉摸不透。 半晌,他深深吐了口气,温声道:“二老伤势调养得差不多了,我打算今日就派人接他们回府。” 云筝眼前一亮,“真的?” 陆行简嗯了声。 云筝笑意变浓,忙道:“那事不宜迟,咱们现下去医馆接他们吧?” “你着什么急?现下还早着呢,等到傍晚再去也不迟。” 见她又高兴起来,陆行简也被感染,嘴角不自觉地露出笑意。他自己都没发现。 “好,都听你的。” 想到今日便能一家团聚,云筝心情也极好,望向陆行简的眉眼也不禁染了笑容:“那我去吩咐厨房多做些菜,为父亲和徐姨接风。” 陆行简颔首:“嗯。” 待看到云筝雀跃离开的娇小背影,陆行简失笑摇头。 看来只要安顿好岳父岳母,就能让云筝高兴了。 …… 傍晚时分,红霞满天。 云筝和陆行简一道去了医馆接云清嵘和徐氏回来。 回到府里,一家人欢欢喜喜吃了顿丰盛的团圆饭,陆行简和云清嵘把酒言欢,云筝则和徐氏聊着家常。 待安顿好二老,已是深夜。 云筝轻手轻脚地回到后院,没想到半路遇上了陆行简。 陆行简喝了些酒,俊美的脸庞还泛着微微的薄红,见她回来,揉着眉心问道:“岳父岳母都歇下了?” “嗯,都已经安置了。”云筝笑着回答,又看向他:“他们还一直在我面前说,这次多亏了你。” “这是我为人女婿该做的。” 陆行简轻咳了声,墨色狭眸深深望着她:“这几日,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 云筝一怔,而后沉默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明明对陆行简没有男女之情,可陆行简不与她同屋同寝,她又觉得心里不高兴,还一个人胡思乱想的,就连看到他都心烦意乱。 云筝没说话,思考良久,才问他:“陆行简,你为什么娶我?” “为了负责。” 果然如此。 云筝心里莫名升起一阵闷意,低低道:“若是,那一夜不是我的话……换做是其他女子,你也会对那个人负责,娶她为妻,和她在一起吗?” 这番话说出口的时候,连云筝自己都愣住了。 陆行简一怔。 在这之前,他倒是没想过这种假设。 但换做其他女子,那一夜他也是会负责的。 毕竟他身为男子,平白占了女子的身子,总得有所担当。 “是,如果那夜不是你,是旁人,我也会娶她。不过……” “好了,我知道了!” 云筝长睫颤了颤,咬唇偏过脸,道:“对不住,我只是最近心情有些不好,可能多有冒犯之处,你千万别放在心里!时辰不早了,你也早点歇息吧。” 她急急忙忙地说完后,毫不犹豫地跑远了。 陆行简看着她的背影,浓眉拧了拧。 那未出口的那半句话也生生地咽了回去。 或许,他并不应该求陛下赐婚,以婚事将她于自己绑定在一起? - 三日之后,一年一度的春日宴如期而至。 这日天清气朗,阳光明媚。 云筝这几日在忙着筹备苏绣铺子的事,让小桃把做好的那件玄色袍服给陆行简送去后,就没再搭理他。 她开铺子也是想要给自己攒一份底气。 她感激陆行简,但也不想一直像个金丝雀般,在他的庇佑下生活。 这几日,她一直在琢磨铺子开在哪里,怎么经营,还有各色的布料、布匹之类的麻烦事。 越想脑子越乱,云筝叹了一口气。 傍晚,残阳如血。 云筝已经把初步开铺子的规划写好了,交给小桃去办。 而这时候,房门却被推开了。 云筝以为是小桃,就没当回事。 “小桃,你不是刚出去吗?怎么又回来了,是不是落什么东西了?”云筝出声询问,忽而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酒气。 她一转脸,看到了贴过来的陆行简。 陆行简双眸迷离,大抵是喝了酒,脸颊红红的,问:“云筝,你是不是后悔嫁给我了?” 云筝怔了怔,眼睛瞪大,“大人,你这是怎么了?” 陆行简蹙眉:“我说了,不要叫我大人。” 云筝一噎,刚想伸手扶他,陆行简忽而凑了过来。 刹那间,两人近在咫尺,鼻息间游离着热气。 云筝吞咽下口水,盯着那双深潭般黝黑的眼眸看了许久。 “你……喝醉了。” 陆行简凝望着面前这张瓷白小脸,喉头滚了滚,哑声道:“那一天在绸缎山庄的时候,我就醉了。” 说罢,他弯下腰,欲要亲上来。 忽而想到这样做会吓到她,他克制住眼底的情欲,仓皇撇开脸,说:“抱歉,我喝多了……” “子诚。” 云筝却直接亲吻了上去。 感受到唇瓣上那抹温热柔软,陆行简错愕地看着云筝,久久无法回神。 云筝却是双手圈住了他的脖颈,红唇微微张开,一双乌眸水光潋滟地望着他。 “子诚,其实你喜欢我,是不是?” 第244章 圆房 夜空中繁星点点,屋内烛光摇曳。 憋在心里的疑惑终究是没忍住问了出来,云筝忐忑地等待着男人的回答。 陆行简垂下眼,看着怀中之人羞红的脸,身子也不觉得滚烫。 “是,我喜欢你。” 他嗓音喑哑,深深望着她:“其实那日你问我会不会对别的女人负责时,我就想告诉你,我或许会对其他女子负责,但我只会对你一人动心。” “筝儿,你与旁人是不同的。” 陆行简眸光愈发深邃,胸腔里的心也砰砰跳得飞快:“我是真心想要娶你为妻的,只是怕你会嫌弃我天煞孤星,克妻之命……” “别说这样的话。” 云筝抬起手,轻轻捂住了陆行简的薄唇。 她双颊已经羞红得飞霞,咬唇道:“我从未因为那些事嫌弃你,我只怕你嫌弃我……我的过往,实在不堪……” 陆行简眸色一暗,面色也严肃起来:“我知道,那不是你的错。” 当日她在侯府之中不过一个小小的妾侍,又能有什么说不的资格呢。 “筝儿,我们……往后好好过日子,好吗?” 云筝颔首,眉眼含笑,“好。” 她一笑,灿然若仙,美艳动人。 陆行简心头好似被一片羽毛轻轻拂过,心神荡漾,喉头也发哑。 搂着她腰身的大掌也不禁捏紧,他不觉低下头,问:“筝儿,我可以亲你么?” 云筝闻言,脸瞬间通红起来,如熟透的苹果。 这个木头,这种话怎么还问出来了。 可她不回答,陆行简心下惶惶,又怕冒犯了她。 云筝又气又好笑,最后只得摒弃女子的矜持,咬着唇,轻轻嗯了声。 陆行简见她答应,冷峻的眉宇也如冰雪化开一般。 “筝儿……” 他哑声唤她一声,而后大掌捧住她的脸,虔诚而温柔地吻了下去。 两人相拥着,吻得难舍难分,不知不觉走到了床榻边。 云筝被吻得晕晕乎乎,一阵天旋地转,陆行简直接将她压在了床上。 窗棂半敞开着,春日微风刮过幔帐,发出沙沙的声响。 外面一轮月色从云层中攀上天边,皎洁的月光如水般洒下,逐渐变得清寒,像是挂在星星点点天边的一轮银钩。 陆行简先是俯身在她耳畔厮磨耳鬓,呼气和吸气都在她脸颊处,温热,滚烫。 云筝整个人如置身火炉般,烧得小脸通红,闭着眼睛不敢看。 陆行简见她羞得缩成一团,只觉得可爱极了。 不禁俯身,再次吻下。 这一吻吻得格外深沉,掐着她的腰肢,仿佛要揉碎在怀中般,紧紧抱着。 云筝从未感觉到这样的难耐,就好像一阵电流贯彻全身,她下意识抱住了陆行简的脖颈。 而陆行简两只手撑起,直勾勾的视线落在了云筝的脸上。 云筝被陆行简吻得愈发喘不上气,好像变成了一滩温柔的水,瘫在了男人的怀中。 大概是发现云筝有些耐不住了。 陆行简压低声音:“我会轻点。” 磨人的声线在耳骨划过,他无意识地咬着耳垂,听到怀中女子发出娇滴滴的喘,这才心满意足,继续摆弄起。 云筝失神地凝望着男人轮廓深邃的脸颊,昏黄的烛火跳跃在那张俊脸上,半明半暗间,看不真切。 他动作变慢,抱紧了云筝轻声问道:“怎么了?” 这次倒是没有先前的笨拙,反倒是可爱极了。 云筝眉头微蹙,后变得愈发餍足。 不知不觉,外面下起了绵绵细雨,雨露刚好顺着叶片滑落,滴在地上,不足半晌云筝低低喘了声,咬住陆行简的肩膀。 “疼?”陆行简哑声询问。 云筝嗯了声,纤指抓过他的后背,出现了鲜红的抓痕。 陆行简却也不放弃,动作缓慢起来。 大概是在苏州那段日子她没有碰过男人,宛若云泽,轻轻一碰,水水的仿佛一块碧玉。 陆行简格外珍惜,生怕碎掉,大掌轻轻的抚着云筝的后背,再到面前那一片白玉,心潮澎湃。 他还克制着,云筝伏在他的后背处,语气很轻很轻:“快些,好不好?” 只要你能受得住。 陆行简心里这样想着。 他雷厉风行地挞伐。 不知道过了多久,大抵是屋内动静过于大了,刚好被外面的小桃听到。 小桃惊喜地瞪大了双眼,趴在门边又仔细听了听,确定是成其好事了,这才羞涩地捂着嘴跑远了。 屋内旖旎无边,直至深夜,云筝这才昏睡过去。 即便是在梦里,还在翻云覆雨着。 醒来时,天色已亮,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屋内。 云筝昏昏沉沉的,骨头都散架了,她都不知道陆行简哪来这么大的力气,竟然能把她折磨成这个样子。 一夜七八次,次次都搅得她心惊动魄。 云筝费力地眯起一条细缝,睡眼朦胧中看到了面前的男人。 陆行简紧紧地搂抱着她的娇躯,脑袋正埋在她的怀里。 “好累……”云筝小声咕哝着,声音里满是疲惫和娇嗔。 “明日就别起了,在床上好好睡着。”陆行简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和宠溺。 云筝双颊微微泛红:“你怎么搞的动静这么大,要是丫鬟们知道了,定要取笑我的。” “那又如何?这说明你我夫妻,鱼水和谐,是件好事。”陆行简嘴角上扬,带着几分调笑的意味。 这话让云筝的面色瞬间变得通红,如同天边晚霞。 她咳了几声,掩饰着自己的羞涩和慌乱:“你怎么突然想和我圆房?之前你还一直躲着我……” 陆行简恍然,“原来这些时日,你是为了这事生气?” “才不是呢!” “不是?那你的脸红的这么厉害?” 云筝别开脸,觉得他是故意这般逗弄自己。 陆行简这才慢声道:“我不是不想和你圆房,我是怕你……不高兴……” “不高兴?”云筝顿住了神色,满脸疑惑。 陆行简轻轻嗯了声:“去年那一夜荒唐,并非你所愿,若我此时再乘人之危……未免冒犯于你。” “但我们都已经成亲了,圆房是理所应当,你为何这么多顾虑。”云筝不解。 陆行简沉默片刻,而后捧住了她的脸,凝视着她,一字一顿道,“因为在乎,所以更害怕失去。” “筝儿,日后把我当做你的男人,你真正的可以信赖、可以倚靠的男人,好吗?” 第245章 床帷间都是一个无赖模样! 云筝一时间愣住,不知该如何作答。 陆行简此刻也不再沉默,将他的心里话如实道出。 “我知道先前你遇人不淑,三弟他那人从小骄纵惯了,养出一副无法无天的脾气。与你纠缠那段时日,他也一直在逼你,做了许多你不喜欢的事。我知道,你讨厌别人控制你,所以……所以我怕你知晓,我借着赐婚之便,名义上是为了保护你躲开牢狱之灾,实际上是为了满足一己私欲,想趁机将你娶回家中……我怕你也会因此讨厌我,像躲避三弟那样,远远地离开我。” “筝儿,抱歉,我其实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正直。” 他也是人,也是有私欲的。 如今在她面前,他不再做任何隐瞒。 云筝也没想到他竟然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惊愕过后,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抿了抿唇,她哼道:“那万一我真的生气,离开你了呢?你打算怎么做?” 她的眼珠好似小鹿一样亮晶晶的。 陆行简见状,忽然又有些蠢蠢欲动。 毕竟是刚开了荤的男人。 不过怕惊动怀中的云筝,还是克制着那阵燥意。 沉吟片刻后,他道,“如果有一天你离开我,我就一直跟着你,默默在你身后,不打扰你的生活,看着你和孩子幸福便足矣。” 云筝愣住:“我还以为你匆忙把我娶回家,只是为了雪生。” “起初我并未察觉我对你动了心,只当是一种责任。可渐渐的,我总是想起你,就连上朝时,我都会时不时地想起你……” “这几日你一直疏离我,对我冷淡,我也变得患得患失,这才意识到……我已经在不知不觉爱上你。只是我这个人太过迟钝,尤其在情爱之事上,毫无经验,这才看不清自己的心。” 陆行简说到这,俊美的脸庞露出一丝惭愧。 云筝笑了起来:“没想到你娶我时,就已经想了这么多的事情了?” 陆行简轻咳了一声,“算是吧。” “那我现下就告诉你,我这一辈子都不会离开你,我嫁给你就是你的人……以后你要对我和孩子好,不能背叛我,也不能抛下我。” 云筝盯着陆行简,一字一句认真道,“一次不忠,终身不用,你若负了我,我定然带着孩子离你远远的,从此与你再无半分瓜葛,你可能做到?” 陆行简毫不犹豫,“当然能做到。” 忠诚,不就是婚姻的意义吗。 “筝儿,那你方才说的,一辈子不会离开我,是真的吗?” 云筝脸颊微烫,垂着眼道,“我难不成还能骗你?” “我信,你说什么话我都信。”陆行简眉眼舒展,忍不住低头吻了吻她的脸。 云筝被他亲得怪难为情,刚想溜走,忽然发现一物抵着,脸色霎时更红:“昨日都已经那么多次了,你怎么还……” “夫人,你体谅体谅为夫这把年纪了,头回碰女人。” 云筝差点笑出声。 陆行简直接把她压在身下:“夫人,我还想……” “不,你不想!”云筝把手堵在他的嘴上。 “求你了,好夫人。” 云筝:“……” 谁能想到陆行简平日那冷若冰山的性子,竟然还会说出求饶的话,云筝简直哭笑不得。 没办法,只好由着他又胡闹了一番。 - 转眼到了午后,陆行简餍足离开。 云筝沐浴更衣后,浑身也累得不轻。 刚准备唤人送些吃食,见小桃进来,表情微顿,疑惑道:“你今天怎么都在躲着我,看到我跟看到鬼一样?” “还不是夫人昨天晚上和大人……”小桃故意使坏道。 吓得云筝赶紧捂住她的嘴巴:“你是不是把我和子诚的事到处说嘴了?” “奴婢怎会是那种人,成天去说夫人和大人的房事。”小桃咳嗽了声。 云筝呼出一口薄气,道:“最好是不要说出去,不然我得多尴尬。” “就是今天夫人问奴婢了。” “徐姨?” 小桃点了点头,表情认真:“今天夫人特意喊住奴婢,问奴婢您和大人有没有同房,问你们感情如何。” “那你是怎么回答的?” “当然是支支吾吾地把这件事情给岔开了,要是真告诉了夫人……我岂不是背叛主子了。” 云筝道:“徐姨也是在担心我,她若是想知道我和子诚的感情如何,你直接告诉她就好,省得她胡思乱想。” “那昨晚的事要不要也告诉夫人,奴婢觉得夫人知道后一定会欢喜。”小桃脸上挂着暧昧的笑容。 云筝掐了掐她的小脸,嗔怪道:“你这小妮子,怎么又开始胡说八道了?这些话不许乱说,不然的话我就罚你的月银!” “您才不舍得罚奴婢的月银呢,您对奴婢这么好,难道忍心看到奴婢吃穿寒酸吗?”小桃耍宝道。 云筝无语:“这件事到此为止,你不许说出去,听到没?” “知道了。” 小桃点了下头。 云筝疑惑地看了一圈,问:“子诚呢?” “夫人如今一口一句子诚的,叫得可真是熟稔呢。”小桃掩唇笑道。 云筝咳嗽了声:“那是因为他想让我这样唤他。” 说曹操,曹操就到。 “唤谁?” 陆行简突然走了进来。 云筝小脸失色,忙道:“没谁!” 小桃吐了吐舌头,十分识趣地先屈膝退下。 “这丫鬟怎么见着我就走了?” 陆行简疑惑,走向云筝,见她红彤彤一张脸,抬手摸了下额头:“怎么还这么红?” “你还好意思说呢。” 云筝羞赧地拍开他的手,咕哝道,“还不是都怪你,昨夜闹了那么大的动静,连小桃都听到了,刚刚还在拿这事说笑呢。” 陆行简表情一顿,也有些难为情,以拳抵唇轻咳了一声:“那下回,把那些丫鬟都打发出去,这样就没人听到,也没人打扰了。” 下回? 云筝滚烫着一张脸,望着他:“那你怎么不说,不做那事,就更不会被人听到了呢。” “那可不行。” 陆行简冷峻的眉眼缓缓舒展,俯身温声道,“娇妻在怀,若不珍惜,岂非辜负良宵?到时候又惹得娘子生气,觉得我对你冷漠,那实在是我的不对了。” 云筝一时语塞。 心下暗道,没想到这冰山似的男人,开了荤之后,床帷间都是一个无赖模样! 第246章 铁树开花,食髓知味 自从那日同房过后,陆行简这铁树开花,食髓知味,几乎夜夜都缠着云筝索取。 云筝感觉她都快要被他榨干了,可偏偏他却半点不知腻味般。 这日,她又睡到了午后才起。 懒洋洋揉着腰肢从榻上起身,屋外明媚的春日阳光透过窗棂洒下,形成一道道金色的光斑。 她刚要唤人来伺候梳妆,却见一身青色长袍的陆行简大步走了进来。 云筝诧异:“今日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陆行简道:“今日朝会散的比较早,营中一切也都有副将看着,便回来了。” 说着,他视线在云筝慵懒的小脸扫过,“你这是刚起?脸上都未上妆?” 云筝打了个哈欠,嗔了他一眼:“还不是你昨晚折腾那么久,我骨头都快散架了,这才睡到刚才……都怪你!” “好,怪我怪我!”陆行简脸上带着歉意的笑,拿起桌上的胭脂水粉,轻声道:“那我和夫人赔个不是。” 云筝见他这般动作,下意识地往后闪躲:“你可不能随随便便在我脸上画呀,要是化脏了可如何是好?” “不会画脏,夫人放心。” 云筝心里暗想,我信你个鬼。 但瞧着陆行简那期待的模样,终究还是心软了,任由他在自己脸上描描画画。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陆行简终于完成了他所谓的“杰作”。 云筝朝铜镜内瞥了一眼,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嗔道:“这么丑?” “我看别的女子都这样涂涂画画的,脸白白的,嘴红红的,不是挺好看?”陆行简一脸无辜,振振有词地解释。 “哪里好看了?明明像个鬼一样!”云筝柳眉倒竖。 陆行简笑道:“在我心里,夫人是天底下最美的女子,谁都比不过。” “油嘴滑舌!” 云筝娇嗔一声,拿起绢帕开始用力擦拭起来。 忽然,陆行简伸手抱住她。 云筝挣了挣,刚想叫他大白日的别胡闹,忽的头顶传来男人低沉的嗓音:“筝儿,今日早朝时,皇上打算把我派去戍边。” “什么?”云筝一时愣住。 “如今北狄在边境虎视眈眈,边境又无将士可用。是以陛下与我承诺,他可以恢复你父亲的军职和国公之位,条件是,我和岳父一道前往边境,为国戍边。” 云筝难以置信,好半晌才缓过来,盯着陆行简说:“我们才成亲没多久,你就要去边关了?” 陆行简也知道这个消息于她而言,一时间难以接受。 他神色凝重,沉沉道:“陛下旨意,为人臣子,不敢不从。” 云筝用力咬了咬唇,心下一时生出一丝对皇帝的怨气,面上却不显露,只担忧道,“我父亲他在牢狱之中受了那么多的伤,好不容易才恢复一些,陛下就将他派去边疆?我虽然没去过边疆,却听说那边环境险恶,异常苦寒,父亲年岁已高,此次又遭了这样的大难,他如何能守得住啊。” 说到这里,云筝揪着陆行简的袍袖,急急道,“可不可以让我父亲在京中多休养一段时日,我们这一家人还没团圆多久,如何又要分开了呢?” “筝儿,你先冷静点。” 陆行简叹息道:“我也这般求了陛下,但边关战事吃紧,陛下心意已决……我为臣子,也无法抗旨……” 话音落下,屋内一时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窗外微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 “你前些日才说过,让我成为这天底下最幸福的女子……可如今……” 云筝也知道此事怪不得陆行简,但一想到这来之不易的幸福竟然这么快就要打破,眼泪也忍不住一颗一颗地落下。 陆行简见她伤心,心底也闷闷的难受。 “筝儿,莫哭了。” 他捧起她的小脸,沉声道:“我知晓你难过,但我身上肩负着责任,保家卫国,为百姓为天下,为这个国家贡献。” “父亲也是一样的,哪怕你现下哭着闹着跟你父亲说这事,但你父亲行兵打仗这么多年,早已把这件事当成了宏图大志,怎么可能会不去呢?何况他也清楚,皇上早已对他存了猜忌。” 陆行简语气沉沉道,“岳父是个有傲骨的汉子,他从未干过通敌卖国之事,去被莫名扣上这样一个帽子,他心里面自然是不甘心的。这次战事派他去前往边境,他应当也希望借着英勇杀敌,沉冤昭雪,重获陛下对他信任。” 云筝闻言,不由哽咽:“那你们这次去边境要去多久?一年还是两年……” “我不知道,战场之上瞬息万变,我只能尽我所能……早日归来。" 云筝的心猛地一沉,抬头望向陆行简那深沉的眼神,已经知道这件事尘埃落定,不会再有转圜的余地了。 她轻轻地垂下眼帘,泪水无声地滑落,浸湿了陆行简的膝盖。 陆行简感觉到了膝上传来的湿润,他轻抚着云筝的头,声音低沉而坚定:“世事难料,若我知道会被派去打仗的话,就不会缠着非要娶你了……” “你别说这种话……” 云筝摇了摇头,一字一顿道,“你是英雄,是君子,你离开个三五年我都不会说什么,因为我知道,从我嫁给你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应该和你一起面对这些困难,而非逃避!” 陆行简微愣,看着云筝,诧异道:“所以你这是同意了?” “对,我同意了,但是你得答应一件事情,每个月一定要送一封信回来!哪一天没收到信,我就再也不要你,一定带着孩子改嫁他人……” 云筝一口气说完这些话,眼泪决堤似的落下。 陆行简看着她,帮她擦掉眼泪说:“我一定差人把信送到你手里,告诉你我还平安。便是为了你和儿子,我也一定平安回来!” “嗯,我等你凯旋。” “一言为定。” 陆行简和云筝相拥在一起。 曾几何时,她以为和陆行简成亲只是因为利用。 直到现下,她意识到,他们俩是真的动了真感情了。 云筝吐出一口浊气,抹了眼泪,挤出一抹笑:“好了,现下不说这些了,孩子应当醒了,我们去看看他吧?” 陆行简嗯了声,拉起她的手准备出门。 忽然之间,毫无征兆地,云筝只觉眼前骤然一黑,整个人便如失去支撑的绵软柳絮,直直地向下倒去。 陆行简眼疾手快一把抱住了她,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惊慌大喊:“快来人,叫大夫!” 第247章 忧思过度 很快,丫鬟们如风一般匆匆赶入了屋内,个个神色慌张。 有的急忙转身去找大夫,脚步匆匆,裙摆翻飞,有的则围在床边,满脸关切。 没多久,云筝便悠悠转醒。 当她缓缓睁开双眼的时候,发现床头围绕着一群人,面露迷茫,“我怎么了?” “月牙儿,你现下感觉怎么样?” “大夫说你这是最近忧思过度的缘故。” 云筝听到这个,表情一顿,呢喃:“忧思过度……” 云清嵘拧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云筝低下头,欲言又止。 云清嵘见状,颇为无奈,叹道:“无论如何,还是得以身体为主……” 云筝点下头,忙回道:“父亲说的是。” 看云筝一脸失魂落魄的模样,云清嵘喊着正坐在床边的陆行简出去。 走到门口,云清嵘面无表情地问陆行简:“你是不是把我们要去边境打仗的事告诉她了?” “岳父,筝儿有权利知道这些事情……” “你们才刚成亲不久,你就把这些事情告诉她,她怎么可能放心你去边境?”云清嵘表情严肃。 见陆行简沉默不语,云清嵘知道他心里肯定也不好受,叹口气,“算了,告诉便告诉了,但你知道她身子骨不好,不能劳累……得仔细着点她的身子。” 陆行简清楚云清嵘这是为云筝考虑,他沉稳道:“岳父放心,您说的小婿都会记在心里。” “那就好,毕竟她和雪生是我如今最放心不下的两人,若不是因为辅国公府出事,我绝不会这么轻易让你娶走我的宝贝闺女。” 陆行简正色,语气郑重道,“岳父,我知道的。” “你最好知道……总之,筝儿如今既然是你的妻子,你要好好待她,若是敢辜负她,我定不饶你!” 撂下这话,云清嵘进入了屋内。 云筝看他们背着自己不知在说什么,问道:“是不是又出什么事了?” “能出什么事,就是聊了一会儿打仗的事。” 云筝想到这个,立马起身喊道:“父亲……” 云清嵘看云筝这么快起来,面色微微一顿:“月牙儿,你这是……” “父亲,你们此行危险重重,千万要保护好自己,莫要出事。”云筝眉头紧蹙,沉沉语气中满是担忧。 云清嵘脸上绽出欣慰的笑:“你放心,我们不会出事!” “你保证?” “好好好,我保证。”云清嵘满脸慈爱道。 云筝这才舒了口气,颔首道:“我相信父亲。” “你好好休息,我和你徐姨先出去了!” 云清嵘说完,很是识趣的把空间留给了云筝和陆行简。 陆行简站在门口等了会儿,见云清嵘出来后,表情变了变,欲言又止,好半天才说道:“云筝她……” “进去吧!”云清嵘拍了拍陆行简的肩膀。 陆行简嗯了声,缓缓推开门。 只见云筝静静地坐在床上,眼中还闪着泪花,眼神空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想到她是因为戍边征战之事,才会急火攻心晕倒,陆行简心底升起一阵愧疚。 他行至榻边,神情微顿,轻声问道:“还在想出征之事?” 云筝扭开脸,双唇紧闭,并不言语。 陆行简无奈地叹了口气,坐在床边盯着云筝的小脸,柔声道:“你看你的脸都哭花了,跟个小花猫一样,别哭了成不成?” “你都要去那么远的地方了,我哭一哭还不成么。”云筝眼眶泛红,满是委屈。 陆行简满眼疼惜地摸了摸她的脑袋:“那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不哭?” “我……我……” 云筝哽咽着,话说到一半,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情感,抱住了陆行简:“对不起,我知道我不该闹情绪,可是一想到你很快就要走了,我就忍不住难受……” “我不怪你。” 陆行简下颌抵着她的发,温声道:“看到你这般担忧我,我心里其实……也挺高兴的。” 她担心他,就说明在意他。 他喜欢她的在意。 云筝抽噎了两声,低垂下脸,埋在他怀中喃喃道:“那件事虽然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但我……” “什么事?”陆行简一脸不解。 云筝摇了摇头,不出声。 “你有什么话就说出来,别憋在心里,不然我去边境也会担心……”陆行简语气中带着一丝担忧。 “这么久以来,我一直把勇威候府的那些日子看作是一场噩梦,我总是会感到害怕和恐惧,说不上来的惊恐。” 云筝的声音颤抖着,身体也微微颤抖,“这也是为什么,你突然说要离开,我会这么害怕……我害怕你和父亲离开了,我和徐姨、雪生,我们又是孤儿寡母,又会被旁人随意欺负……” 陆行简没想到她竟然一直笼罩在过往的阴影之下,心底不禁一片心疼。 “没事了,都过去了。” 他轻轻搂抱住了她的肩膀,给予她温暖的力量:“这几日我陪着你,哪也不去。” “真的?”云筝抬起眸,眼中满是期待。 陆行简嗯了声,粗粝的指腹温柔擦去她眼下的泪:“而且你放心,哪怕我们离开,我也会安排好人手,护着府上周全。” 只要他陆行简还活着一日,就绝不会让任何人欺辱他的妻儿。 绝不会。 第248章 等你平安归来 在接下来的时日,在陆行简的陪伴下,云筝心情也平静许多。 而陆行简为了哄她开心,也变着法子,带她在京城各处游玩。待到夜里,夫妻俩床帷间又如胶似漆,缠绵不断,恨不得将即将离开的那些份额也都补上。 云筝每日早上起来都腰酸背痛的,肌肤却是被滋养得愈发红润泛光。 这日上午,云筝刚起床,便见一袭玄色衣袍的陆行简大步走进屋内。 “今天又要去什么地方?我可不想再去游湖了……”云筝懒洋洋道。 陆行简轻笑一下,“你之前不是说要开铺子吗?我给你找了一块不错的地方,正好符合你的要求。” 云筝表情一顿,满脸惊讶:“你真的给我找到地方了?” 陆行简摸了摸她的脑袋,淡淡嗯了声。 云筝面露喜色,忙站起身:“那我们现下去看看吧……” “现下?”陆行简表情微怔。 云筝点头,有些急不可耐:“再不去的话,万一铺子被人抢走了呢。” 陆行简失笑。 本想说那间铺子他已经买了下来,不会再有其他买主。 但见她这般雀跃的模样,也不忍心扫了她的兴致,于是颔首答应,“好。” “那你在旁稍坐会儿,我喊小桃来替我梳妆。” 陆行简挑眉,道:“看个铺子而已,何必打扮得那么漂亮……” 云筝抿唇轻笑,看他一眼,“女为悦己者容,我打扮得漂亮,难道你不高兴?” “那倒不是。” 陆行简走到她身侧,弯腰从后搂着她,一本正经道,“只是觉得我家夫人这么好看,要是成为京城最好看的绣娘,那我在外征战,还如何放心?” 云筝听到这话,噗嗤一笑:“胡说些什么呢。” 陆行简捏了捏她的鼻尖,捞起了她的腰肢道:“夫人,现下走吧?” 云筝也懒得再打扮了,简单拿簪子挽了个妇人髻,便随着他一道出了门。 坐在马车上,云筝一路都在翘首以盼,想看陆行简口中所说的宝地到底在何处。 陆行简看她这么急切张望,拉下帘子:“倒也不必如此着急。” 云筝面露赧色,“好,不急不急。” 好在没多久,马车就到了地方。 云筝怀揣着一颗忐忑的心,小心翼翼地下了马车。 她一下车,目光便与陆行简一同落在了那家铺子上。 “这是……”云筝疑惑地开口询问。 陆行简微笑着,指着铺子前方解释道:“喏,以后你要是想卖锦缎丝绸,可以在这里售卖。” 听到这话,云筝迫不及待地走进店铺。 进入铺子,云筝惊讶地发现里面挤满了人。 她好奇地环顾四周,问:“这些是?” 陆行简笑了笑:“开铺子当然需要帮手,否则一个人怎么能忙得过来?这些是我帮你找来的一些打杂的伙计。” 云筝没想到陆行简竟然想得如此周到。 陆行简笑着,语气轻柔地问道:“喜不喜欢这里?” 喜欢,那肯定是喜欢的。 云筝眨巴了一下眼睛,重重地点头:“喜欢。” 陆行简勾起嘴角回答:“喜欢就好,我还担心你会觉得我准备得不够好呢……” 突然,一群人整齐地排列在云筝面前,齐声鞠躬喊道:“夫人好!” 云筝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但很快也向他们回以微笑:“好,你们也好。” 又道:“既然你们打算在我这里做工,有些话也得说在前头,我这个人不会差各位一分工钱,诸位如果干得好,我也会适当的给大家加些工钱,但如若做的不好,那我该遣散的遣散,绝不会姑息,留着吃白食。” 这话一出,在场的伙计们面面相觑。 陆行简也有些诧异,她竟然把话说得这么干脆明白。 再看她绷着一张雪白小脸,故作淡定的模样,薄唇不禁微微上翘。 真不愧是他的夫人。 而那些伙计们也都反应过来,齐声表示:“夫人放心,小的们一定好好当差,绝不辜负主家的器重!” 云筝闻言,面上也绽出笑意:“好,那大家先去忙吧。” 待到伙计们散去,云筝回过脸,就见陆行简静静站在旁边,一双漆黑眼眸噙着温柔的光芒望着她。 那视线看的她有些不好意思,轻轻咳了声,问:“你这样看我做什么?” 陆行简抱起双臂说:“被夫人方才的掌柜儿气势所折服了。” 云筝被陆行简这么一说,嘴角翘起,不由红了脸,“真的假的?” “骗你作何,当然是真的。” 云筝道:“那就行,我还怕刚才气势不足没法震慑他们呢!” 陆行简嗓音放得温和:“怎么会气势不足,我觉得特别好。” 说罢,他视线又扫了一圈店铺四周,凝神道:“你觉得这家铺子的装潢如何,若是有不满意之处,尽管告诉我,我找人来改。” 云筝微怔:“找人过来改?会不会太麻烦了?” 陆行简认真地环绕一圈后:“麻烦倒无所谓,最重要的是,这是你的铺子,得符合你的喜好才是。” 听到这话,云筝也认真思考起来。 “那我觉得应该把这个地方打造得更大一些……” 陆行简微顿了顿语气,耐心解释道:“店铺太大,可能会让人觉得过于空旷,反而缺少了温馨和精致的感觉,顾客可能会因此却步。” 云筝听了他的话,认真思考一番,觉得确实有道理。 陆行简轻轻扫了一圈,道:“以我所见,不必过于追求铺子大小,重点在于展示的布匹品质和装潢的精致程度。” 云筝皱了皱眉头,反驳道:“但店铺做得更大一些,才能够展示更多的布匹款式和种类,也能吸引到更多的人过来,空间大了,顾客挑选的时候也更自在舒适。” 陆行简看她心中有数,便也没再说什么,“都听你的。” “那这几日就先去找些供布商……” 云筝看向陆行简,道:“把货物准备充足,款式也要多样,这样开业时才能吸引更多的客人,你觉得呢?” 陆行简点头道:“也好。” 两人在铺子内商议了一番,便重新坐上马车,准备回府。 刚一上车,云筝忽然想到什么,“我们是不是忘记什么事了?” 陆行简疑惑:“嗯?” “对哦,我们忘记交铺子定金了!”云筝一拍脑门,赶紧让马车停下来。 陆行简闻言,长臂一伸,一把揽住她的细腰,拉入怀中:“不必了。” 云筝一个不防,就跌坐在他腿上,有些不自在拧了拧腰身,“为何不必?” 陆行简从袖中取出一张房契,递给她:“因为这间铺子的主人,已经是你了。” 云筝错愕。 待接过那张房契一看,不由睁大了眼睛,“你…你……” 陆行简薄唇微勾:“若想道谢,不如喊我一声好夫君。” 云筝怔了下,而后粉面羞红,娇嗔道:“你……你现下怎么也越来越……” 陆行简:“越来越什么?” 云筝心里暗暗道,无耻。 但看到手中那张房契,心底还是泛起一丝感动。 想了想,她搂住陆行简的脖子,轻轻贴到他的耳侧唤了句:“好夫君,多谢你。” 这声轻唤,呵气如兰。 陆行简胸口只觉一荡,握住她细腰的大掌也不禁拢紧。 他哑声道:“好筝儿,再唤一声可好?” 云筝感受到他的反应,愈发羞赧,扭了扭腰肢:“才不要。你刚才说了只喊一声的,可别得寸进尺啦。” “娘子,筝儿,便再喊一句?” “哼,不要……” 陆行简哄了好一会儿,不见效果,只得无奈轻叹一声:“今晚我就要走了。” 云筝诧异的抬眸,“这么快?” 陆行简颔首,英俊脸庞也扯出一抹无可奈何的苦笑,“所以我想多听你唤我几声夫君,这样哪怕在千里之遥,我也能把你的声音深深记在心里。” 云筝一时愣怔住。 好半晌,她红了眼眶,抬手捧住男人的脸庞,“子诚……” “嗯。” “好夫君……” “嗯,我在。” “夫君,我爱你。” 陆行简惊愕,眸中闪过惊喜,“筝儿……” 云筝朝他轻笑一下,而后俯身,深深吻住了男人的唇。 夫君,你一定要记住我的声音。 我的模样。 我的气息。 我等你平安归来。 第249章 噩耗 送行的那天,阳光并不明媚,天空中堆积着厚厚的云层。 云筝站在城楼上,抱着孩子,静静地看着陆行简和父亲一起去往边境,后面跟着蜿蜒如长龙的队伍。 云筝遥望着这一幕,语重心长地对着尚在襁褓中牙牙学语的雪生道:“你看,那些都是你父亲的兵,咱们好好等着你父亲回来,好不好?” 孩子不知是听懂了,还是被这凝重的气氛所影响,忽然哭了起来。 云筝眼眶也随之湿润,她努力哄着怀中啼哭不止的孩子“别哭”,然而自个儿的眼泪却如断了线的珠子般,噼里啪啦地不受控制地落下。 徐氏和小桃站在一旁,目睹这令人心碎的场景,也不禁潸然泪下。 徐氏用手帕擦拭着眼角的泪水,声音颤抖着安慰:“云筝,莫要太过伤心,行简和将军此去定会平安归来的。” 小桃也哽咽着附和:“夫人,老夫人说得对,国公爷和大人吉人自有天相。” 可此刻的云筝,哪里听得进去这些安慰的话语。 她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揪住,痛得无法呼吸。 孩子的哭声、自己的抽泣声以及徐氏和小桃的哽咽声交织在一起,在这城墙上空回荡。 风悄然吹过,扬起她们的发丝和衣角,却吹不散这弥漫在空气中的悲伤。 夜色如同一张巨大的黑色幕布,缓缓地笼罩下来,吞噬着周围的一切。远处的山峦在夜色中变得模糊不清,只有点点灯火在城中闪烁。 三个女人和一个孩子就这样站在城墙上,哭成一团。 直到夜色完全吞没了最后一丝光亮,云筝才止住了哭泣,声音沙哑道:“我们回去吧。” 她抱紧孩子,与徐氏和小桃一起,拖着沉重的步伐,缓缓地回了家。 时光荏苒,一眨眼,春去秋来。 不知不觉,陆行简和云清嵘已经去往边境半年之久。 云筝每个月都会收到来自边境的信,陆行简信守诺言,从未耽搁过。 只是这年八月处,云筝迟迟没有收到来信。 云筝起初并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只当是山高水远,也许路上迟个四五日也很正常。 可是一眨眼,连八月十五中秋节都过了,她依旧没有收到陆行简这个月的新信。 夜深人静时,她翻看着前几个月,他给她寄的厚厚一沓信,心里面充满了担忧。 这日夜里,云筝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迷迷糊糊中,她陷入了一个可怕的梦境。 在梦里,四周弥漫着硝烟和血腥的气息,昏暗的天空下,她看到了陆行简。 他躺在满是鲜血的战壕内,身上的衣物破碎不堪,血迹斑斑。 那张熟悉的面庞此刻苍白如纸,毫无生气。战壕内,周遭都是死去的士兵,横七竖八地堆叠着,令人毛骨悚然。 云筝猛地从床上惊醒,“不要——!!” 她大汗淋漓地从床上起来,神情惊恐,声音颤抖且带着极度的恐慌,大声喊道:“小桃,小桃……” 小桃匆匆进来后,看到云筝面色惊慌,那模样仿佛见到了极其恐怖的事物,心里猛地一紧,连忙询问:“主子,您这是怎么了?” “我刚才做了个梦……”云筝语气沉沉。 小桃疑惑:“什么梦?” “我梦见子诚死了,他再也回不来了。”云筝的声音颤抖着。 小桃赶忙走到云筝身边,轻轻握住她的手:“主子莫怕,这只是个梦,当不得真的。大人福大命大,定能平安无事的。” 云筝眼泪当即落下:“我们说好的每一个月都要寄一封平安信,可他这一月的信却迟迟未寄来……” “主子别胡思乱想,也许是信使路上耽误了呢。” 小桃用手帕轻轻为云筝擦拭额头上的汗珠:“您要相信大人的能力,也要放宽心,别让这噩梦扰了您的心神。您要是因此伤了身子,等大人回来,该多心疼啊。” 云筝却摇头道:“你再去找找,看能不能找到他送来的信……” 小桃抿了抿唇,心下叹息,“主子,傍晚时分奴婢就已经找过了……或许,或许是大人在边境太忙了,一时无暇给您写信?” 云筝摇了摇头,自言自语:“不会的,他答应过我的,便是再忙,哪怕只写一句话,写下平安两个字,叫我安心也好啊。” 小桃看着云筝一脸难过,也忍不住难受:“主子,就当奴婢求求您,哪怕您不为自己想想,也得为小少爷想想啊,如今府中就靠您撑着了,若您拖垮了身体,老夫人和小少爷怎么办?” “这半年来,我除了经营乞巧阁,便一直等着他的消息。如今没了他的消息,叫我如何能安心……” 半年前陆行简送她的那间铺子,如今唤作乞巧阁。 在陆行简离开京城的这些时日,云筝为了不去胡思乱想,努力让自己变得忙碌起来,除了照顾孩子和徐姨,处理府中大小庶务,还腾出时间将乞巧阁打理得井井有条。 忙碌,的确是慰藉寂寞的一味良药。 看着烛火下小桃忧心忡忡的面孔,云筝抬手抹了把眼角的泪,哽噎道,“你和母亲都叫我放宽心,不要去想这些事,可他是我的夫君,是我孩子的父亲,如今人在战场,凶险万分,我怎么可能真的做到不去想?” “一想到他有可能会在战场上出事,我就整夜整夜的睡不了觉,这大半年来,我每个月都靠着这些信支撑着……” 听到她的啜泣,小桃讷讷道:“没想到主子您对大人竟这般情深义重……” 云筝扯唇不语,只雪白颊边又滚落了一滴泪。 小桃见状也为之动容,握着她的手道,“主子,那奴婢明日一早,再去各大驿站问一问。” 云筝看了眼窗外沉沉的夜色,无奈颔首:“只能如此了。” 次日,阳光透过窗棂,斑驳地洒在地上。 云筝一整夜被噩梦所困,几乎是反反复复地醒来,她紧闭着眼睛,用力揉了揉有些头痛的脑袋。 这时候,小桃几乎是狂奔着冲进屋内。 看到小桃进来,云筝眼睛里瞬间燃起一丝希望:“怎么了?是不是找到信了?” “主子,不好了!” 小桃哽咽地出声道,“大人……大人他……不在了!” 云筝面色一变,整个人如遭雷击般愣在原地,嘴唇颤抖,一字一句地追问:“你说什么?” 她的声音提高了几分,带着难以置信的尖锐。 “我听边关传信的人说,大人战死了!”小桃泪流满面,声音破碎。 云筝愣住了,死死地盯着小桃,不敢置信:“怎么可能?他好端端的怎么可能会死,一定是假的,你再去问,是不是弄错了?” 她的声音几近嘶吼,情绪几近崩溃。 “奴婢已经问了好多遍了,那送信的人的确是这么说的,现下消息已经传到宫里了!唯一庆幸的是,国公爷平安无虞……”小桃泣不成声,身体也因为极度的悲伤而颤抖着。 云筝眼中的光芒瞬间熄灭,像是生命中最重要的支柱轰然倒塌。 一颗心仿佛被无数把利刃狠狠地绞着,痛得无法呼吸。 怎么会呢? 他明明答应了她,会平安归来的。 骗子,陆行简是个骗子。 伤心欲绝之下,她再也撑不住,双腿一软,直直地倒在地上。 “夫人!” 小桃惊恐地大喊,连忙伸手去搀扶云筝,朝外大喊:“快来人啊!” -- 大夫来的时候,云筝已经昏睡了许久。 看完之后,说是因为情绪起伏太大,一时气血攻心,这才晕厥,须得好好修养几日。 徐氏送走大夫后,拧眉走到床边,看着泪流满面的小桃,“我都说了,边关的事情不要告诉她,你不知道月牙儿一听到子诚的事就会难过吗?本来她的身体就不好,先瞒着她不行吗?” 小桃哽咽着说:“奴婢也不想的,只是昨晚主子做噩梦惊醒,一直说大人出事了。奴婢实在不忍心看她这么难过,所以才去……” 徐氏看着床榻上面色苍白的云筝,心里也难受无比。 从沉默良久,她沉沉叹了口气,“罢了,现下最重要的是她醒来之后要怎么面对……” 小桃抹了一把眼泪,道,“主子她很坚强,应当不会被这件事情打倒的。再说了还有您和小少爷在,她总要为你们考虑的。” 徐氏闻言,心里愈发难过:“她若真的像你说的那样,能够想明白,那我也能安心了。倘若她……” 徐氏咬唇,一时不忍心说下去,好不容易压下了心头的悲恸,她抬手重重按住了小桃的肩膀:“你是她一直以来最信赖的丫鬟,这些日子你就陪在她身边,千万不要让她做出傻事!” “奴婢知道了。” 小桃忙不迭颔首,默了片刻,又忍不住红着眼眶问,“不过,大人真的战死在沙场了吗?” 徐氏叹息了两声,垂下眼帘,半晌没再说话。 听到徐氏的叹息声,小桃也绷不住,再次落下泪来。 刚好这个时候,床上的云筝已经缓缓醒来了。她坐起的时候,看到了徐氏和小桃。 “你们怎么都在这,不就是晕倒了吗?至于哭成这样么。” 云筝苍白着一张小脸,神情倒是格外的平静。 小桃惊愕,担忧道,“主子,您现下感觉怎么样?头还疼不疼?要不要奴婢去把大夫叫进来?” “不用了,一会儿乞巧阁还有些生意要谈,你随我一起去!”云筝艰难地从榻上爬起。 小桃见状,惊愕地睁大了眼睛,连忙拉住她,“主子,您是不是忘记什么重要的事了?” 云筝愣怔了片刻,神色呆呆地,似是在回想着。 好半晌,她眨了下眼睛,失了血色唇瓣扯出一抹勉强的弧度,“不就是子诚出事了么,没事的……这个家还有我,我能稳住这个家的。” 第250章 葬礼 “夫人……你你刚病倒,突然去什么铺子啊!” 小桃看着挣扎着起身的云筝,语气急切地上前搀扶着,“大夫都说了,你是气火攻心,需要静养!” 云筝却仿若未闻,“反正这会儿也无事可做,我找点事做。” 她挣开小桃,试图从床上起来,漆黑眸底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倔强。 屋内光线昏暗,徐氏看她强行要起身,忙不迭朝身旁的小桃使眼色:“快些拦住她,她才刚醒来,这个节骨眼儿再去铺子劳累,岂不是雪上加霜?” 小桃流着泪,连忙拉着云筝:“主子,您冷静点,就当奴婢求求您了,您别这样……” 云筝却依旧挣扎着:“你放开我,我要去铺子。” 她的力气也不如何变得这样大,小桃险些压不住她,跌到床塔旁。 徐氏见状,叹了口气:“小桃,你先下去吧。” 小桃红着眼,“老夫人……” “去吧,我和你家主子待会儿。” 徐氏勉力扯了扯唇角,给了小桃一个安心的眼神。 小桃这才退下。 一时间,寝屋之中只剩下云筝和徐氏。 徐氏走到榻边坐下,拉住了云筝的手,嗓音沙哑,“好孩子,我知道遇到这样的事情,你心里不好受是应该的!但日子是朝前走的,逝者已逝,活着的人还得朝前看啊……” 窗外,萧瑟秋风轻轻吹过,窗幔微微摆动。 突然,云筝冷不丁地抬起眼眸,看向徐氏:“徐姨,我很好,你无需担忧我。” 徐氏神情一顿,看着她憔悴的眉眼,心说这哪里好了? 不过是强撑着罢了。 “孩子,你若是想哭,便哭出来吧……”徐氏不忍道。 “我没事的……” 云筝哽噎着垂眸,抓紧了被子,一直在强忍着泪水的冲动,眼皮子都打着颤栗,她却只是不停地重复:“我没事的,真的没事……” “你怎么可能没事,是个人都强撑不住。” 徐氏握住了云筝,满脸心疼,“好孩子,你虽并非我亲生,可在我心中,你便是我的亲女儿。你有事别憋在心里,和徐姨说吧,说出来也会好些……” 云筝甩开了她的手,眼底浮动着泪意:“你不懂,你什么都不懂……” “孩子……” “你出去!” 云筝一直都是个温顺的性子,这还是她第一次向徐氏说重话。 徐氏也被她这拔高的语调吓到了,看着云筝久久未回神。 “徐姨,你别管我了……求求你了……” 云筝抱起双膝,闷声哭了起来,泪水模糊了脸颊。 她盯着膝盖上的泪渍,一遍一遍在心里告诉自己。 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陆行简死了罢了。 就算他死了,她也能好好照顾自己。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偏偏是他战死了呢? 云筝想不通。 她抱着双膝,眼神空洞无神,仿佛灵魂已被抽离。 往昔与陆行简的点点滴滴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她想起初遇陆行简时,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春日,她刚入侯府不久。 陆行简一脸严肃地唤她九姨娘。 他不苟言笑,但却一次又一次地帮助她,不奢求任何回报。 她那时从未想过,她会和陆行简有何未来。 毕竟他们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可偏偏命运弄人,他们一夜荒唐,有了雪生。 再后来,他们重逢,一步步相知相许,一步步互相动心…… 她还记得他出征前,他们一起去牡丹园游玩,他细心地摘下一朵娇艳的花朵,别在她的发间,笑着说她比花还美。 还有她生病时,陆行简守在床边,一夜未眠,眼中满是担忧和关切。 他亲自为她熬药,轻轻吹凉后喂她喝下,那温柔的动作仿佛她是世间最珍贵的宝贝…… 在这世上,除了她的亲生父亲,再没有第二个男人像陆行简一样,这般尊重她、爱护她…… 可现下,这个男人死了。 死在了千里之外的战场上,甚至连尸首都未寻回。 想到这些,云筝的泪水如决堤的洪水般奔涌而出,心中的疼痛愈发强烈。 她多希望这一切都只是一场噩梦,醒来后陆行简还能陪在她的身边。 可是…… 可是这世上没有如果。 云筝跌跌撞撞下了床,翻找出曾经陆行简寄给她的那些信封,一封封打开来看。 看着那熟悉的字迹,清晰工整,拓在纸上,云筝再也忍不住,大颗大颗的掉下泪。 她的手一边抖着,一边哽咽念着:“夫人,我已在边塞待了数日,这里除了吃食稍差些,其余一切都很好,只是格外思念你,总会想起与你在一起的时刻……” 她一边念着信,一颗心也不停的发抖,胸腔几乎都在颤,悲伤像是下一秒便要喷涌而出,将她淹没。 直到泪水洇湿信纸上的墨,字迹都变得模糊起来。 云筝把所有的信都撕碎,扔了出去,歇斯底里道:“你明明答应过,会一辈子和我在一起,永生永世都不分离,明明答应过会平安归来的……陆行简,这就是你的承诺么?” “骗子……” “陆行简,你个大骗子。” 云筝哑声喊道,全身都被巨大的悲伤笼罩,最后不停的抖着倒在了地上,蜷缩起了全身,眼泪顺着眼尾落下。 徐氏在旁看着也不禁泪水涟涟,她捂着颤抖的唇,走到云筝身旁,弯腰搂住了怀中孱弱娇小的身躯,“孩子,我苦命的孩子啊……” 悲伤,在静谧秋夜里肆无忌惮地弥漫。 -- 不知不觉,已是七日后。 秋日寂寥,天空总是阴沉沉的,仿佛也在为陆行简的离去而悲伤。 云筝倒是平静了不少,还打起精神,举办起了陆行简的葬礼。 这些事都是云筝一人操劳的,她吩咐下人采买葬礼所需的物品。 吊唁的时候来了不少亲朋好友,就连勇威候府的人也都到齐了。 之前陆行简为了娶她,便和家里断了往来。这一年来,勇威候府对她和陆行简不闻不问。 没想到陆行简出葬时,却一个接一个的上门来。 云筝心里五味杂陈,但碍于体面,终究也无法拦着勇威候府的人上门吊唁。 不知不觉,烧七、吊唁、做七、送葬等仪式一一做完后,徐氏看她跪在灵堂内,递去了几块糕点。 “你就别熬着了,身子可经不住这样折腾的,你前不久刚病倒,现下连饭都不吃,要是真出个什么三长两短,你让孩子怎么办?”徐氏劝着。 云筝倒是看开了不少,她会带着陆行简的那一份好好的撑起这个家,好好的把铺子开好。 从前都是别人护着她,她蜷成一团躲在后面,可如今……她不想要再做那个胆小鬼了。 想到这些后,眼泪情不自禁地划过脸颊,一点一点地落下。 而旁边的徐氏看她落泪,拍了拍后背轻声说道:“好了,一会儿就来人了,别哭了。” 是勇威候府的人。 云筝也没料到勇威候府的人会来的这么快。 一袭落拓青衫的二少爷陆行易先走了进来,袖口缠了一圈黑布,神情黯淡。 待步入灵堂里,看到云筝正垂着脑袋,小脸惨白,眉眼憔悴,他心下不禁一紧。 抿了抿薄唇,陆行易上前抬袖行了个礼:“大嫂。” 云筝乍一听到这个称呼还有些恍惚。 但陆行易愿意这般称呼她,云筝心里还是很欣慰的,起码他是尊重陆行简,也尊重她这个未亡人。 于是她稍敛情绪,回了一礼:“二叔。” 陆行易显然对这个称呼也有些不大适应,愣了一愣才道:“这半年,你和大哥在府外……委屈你了。” 委屈什么? 若真的回了勇威候府,那才是受不尽的委屈。 这大半年在外的日子,她和陆行简不知道过得多自在。 云筝摇了摇头,也没说话,只示意下人递上三柱清香。 陆行易走到了桌前插上香,朝着堂前漆黑的牌位深深鞠躬,而后看向了云筝:“大嫂,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陆行易在经历这些事后,已经不再像从前那般不成熟了。 他现下已经清楚自己的心中所想,也明白到头来他真正喜欢的女子是谁。 他情不自禁地看向云筝,如今大哥已经走了,云筝现下无人照顾,还带着个孩子,应该过得很艰难。 陆行易比谁都清楚,他不该继续贪恋云筝的。 可他魂牵梦绕着的,忘不掉放不下的还是她,每次做梦都会想起云筝。 陆行易清楚这样是万万不行的,可他实在无法控制脑海中不间断冒出的那些想法。 云筝却是语气淡淡,“多谢二少爷关心,朝廷发下的抚恤还有子诚先前给我们母子留下的私产,足够我们此生锦衣玉食,吃喝不愁。” 听出她话里话外的疏离之意,陆行易垂下了眼帘。 半晌,他走近云筝旁边说道:“若是我能帮的上的,你尽管找我,我定全力相助。” 不等云筝回答,便见灵堂外又走来一道熟悉的身影。 三少爷,陆行舟。 陆行舟今日也穿着一袭素服,看到灵堂里一袭缟素的云筝,身影纤细,几乎恍惚了片刻。 大半年了。 自从得知她要嫁给大哥的消息,陆行舟大病了一场,几乎丢了半条命。 最后还是勇威候找了个得道高僧,做了七天七日的法事,才将他的魂给唤了回来。 可等他醒过来,云筝已经成了他的大嫂。 他强忍住思念,不敢去见她。 甚至强迫自己去忘记云筝。 可是他们在一起的那段日子,在侯府每一处留下的痕迹都历历在目,总是会无意识地出现下脑海里。 他这时才知,她已在浑然不觉中,深深住进了他的心。 直到如今,再次相见,陆行舟还是无法接受她已成为人妻的结果。 垂下的长指攥紧,他深深盯着那道娇小窈窕的声音,嗓音喑哑:“筝儿……” 第251章 天花 云筝眼皮都未抬,低垂着小脸,视线落在袅袅上升的丝丝缕缕烟絮上,仿佛灵魂也随着那烟雾飘向了未知的远方。 见她不理睬自己,又这副形销骨立、憔悴不堪的模样,陆行舟心底忽然泛起一阵怒气。 他大步上前,一双黑眸牢牢盯着她,“大哥已经死了,你就算每日在这里守灵不吃不喝也没用!” 陆行舟每次关心人,脾气实在算不上好。 云筝原以为自己以为习惯了。 可是看到面前这张熟悉的脸,身体却忍不住颤抖起来,像是寒风中摇摇欲坠的枯叶。 陆行舟上前就要把她扶起,一旁的陆行易却一把按住了陆行舟的手:“你做什么?” “她身体抖得太厉害了!”陆行舟看向陆行易,目光微凉。 两人视线对上,瞬间弥漫起了浓烈的火药味。 云筝察觉到头顶上炽热的目光,只觉心力交瘁,不禁闭了闭眼睛:“够了!” 再次睁眼,她神情倔强而冷静,哑声道:“如今你们大哥尸骨未寒,你们就在他的灵堂前大打出手,你们到底还有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说到这,她冷冷甩开了两个人的手,起身准备离开。 “筝儿!”陆行舟看她要走,急忙喊道。 云筝怔住了神,本来不想搭理陆行舟的,迟疑片刻,还是停下来,看向身后的陆行舟。 “三少爷。” 她白着一张小脸,眼底划过一抹冷意:“你到底想做什么?我已经嫁给你大哥大半年了,为何你还迟迟不唤我大嫂,难不成你还想故技重施回到勇威候府的那段日子?我告诉你,你做梦!我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任人欺辱的云筝了!” 一句话直接戳穿了陆行舟心底的隐秘。 陆行舟愣在原地,看着云筝,恍惚了很久:“不是这样的,筝儿,你听我解释……” “没什么好解释的,只要你日后莫要再打扰我们母子的生活,做好小叔子的本分,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云筝冷沉下声音说完这句话,转身就离开了。 此时,天空阴沉沉的,厚重的乌云层层堆叠,仿佛要压下来一般。灵堂内烛火在阴风中摇曳不定,仿佛也在为这混乱的局面而压抑。 —— 转过天去,天空依旧被阴云密布所笼罩,后堂里,光线昏暗,气氛沉闷。 “到了扶棺的时候了,主子,您怎么还在盯着账簿看?” 小桃见云筝一动不动,轻声询问道。 云筝顿了顿语气,缓缓说道:“账簿上一些问题还要处理……” 她的目光紧紧盯着账簿,神情专注而又带着些许疲惫。 这些时日,她一直在忙着陆行简下葬的事,忙前忙后,身心俱疲。好不容易才腾出一些空来打理铺子的事。 小桃深知此刻主子的心情沉重,自己不能再多嘴添乱,于是,只得默默地旁守着。 云筝半晌后,似乎才察觉到小桃还站在那里,说道:“你还有别的事吗?” 她的声音平淡,听不出太多的情绪。 “奴婢是来给您送饭的。”小桃连忙回答,双手紧紧地捧着餐盘。 “放那儿就出去吧。” 云筝头也不抬,继续专注于手中的账簿。 小桃轻轻应了一声,放下餐盘,离开了后堂。 云筝的注意力又放回了眼前的账簿,趁着微弱的烛火,掀开一页页的账簿。 不知过去多久,她这才回过神,揉了揉眉心。 望着窗外寂寥的天色,她目光缥缈地想。 陆行简,哪怕你不在了,我也依然会好好守护这个家。 现下,也只有我一人撑住这个家了。 —— 午后扶棺时,天空下起了绵绵细雨。 细密的雨丝如同一层薄纱,笼罩着整个世界。云筝穿着白色丧服,走过街道,街边两侧围了不少的百姓,议论纷纷。 “哎哟,听说这将军夫人才新婚不到一年呢。” “真是可怜啊,这年纪轻轻的就成了寡妇。” “有什么可怜的,要我说,没准就是她克死了陆将军。陆将军不是天煞孤星的命吗,可这女子的命比将军的还硬呢。” “哎哟,这话可不能瞎说!要造口业的!” 听着那些随风飘入耳畔的话,云筝垂了垂纤长的眼睫,努力告诉自己不去在意。 熙攘的人群中,一片缟素的队伍渐行渐远。 很快来到了后山,空山新雨,清新的空气中飘着零星的土味,夹杂着草木的清香。 云筝视线微微凝滞,落在了远处。 紧接着,棺材被埋进土里,云筝眼看着土把棺材一点点盖上,心口莫名地抽了两下。 很痛。 揪心的痛意让云筝深深闭上眼,可就连回忆,也都是揪疼的。 那口上等的金丝楠木棺材被埋上后,众人离开了后山。 而云筝在凄凄秋雨中站了许久。 直到徐氏挽住她的胳膊,哽噎劝道:“孩子,走吧,雪生还在家里等着你呢。” 云筝才回过神,再看了一眼那个墓碑,她抬袖擦过眼角的一滴泪,这才转身离去。 而不远处的山亭里,一袭玄色衣袍的陆行舟撑着伞,久久凝望着。 身旁的侍卫提醒:“主子,天色暗了……” 陆行舟眼中布着憔悴的血丝,直到目送那一行人下了山,才收回视线。 “嗯,回吧。” -- 日子总是过得飞快,转眼又过去了一个月。 经过最初的悲伤打击,云筝渐渐也在徐氏和小桃的陪伴下,逐渐振作起来,而且听说边境的战事有了起色,北狄人被打得节节败退,或许再过不久云清嵘就能班师回朝。 这也算是为数不多的好消息了。 为了让自己不再沉湎于悲伤之中,云筝愈发投入生意之中,在她的经营之下,乞巧阁的生意越做越大。 她独特创新的苏绣技法,和传统的技艺不同,吸引了不少世家贵女,争相购买。 这日,云筝照常在乞巧阁总店忙活着。 小桃忽然进来,面露焦急:“主子,出事了……” 云筝急急忙忙地把事情放下,就跟着出去了,问:“怎么了?” “雪生忽然病了,我们带去医馆说什么也治不好,老夫人现下正让人想办法呢!”小桃着急地说道。 云筝听到这话,忙把乞巧阁的事交给了副掌柜的,匆匆跟着小桃来到了门外。 小桃与她一起上了马车,马蹄声在湿滑的石板路上溅起一片片水花。 待到马车停在了将军府门外,云筝顾不上整理有些凌乱的裙摆,拎着裙摆,急匆匆地跳下马车,脚步慌乱地就往后院赶去。 此时的后院里,徐氏正抱着还在哭的孩子满地打转,神色焦急万分。 “诶呦,怎么办!这可如何是好啊!” 徐氏边抱着孩子边不停地念叨着。 云筝也火烧眉毛:“徐姨,附近的医馆就没有一个能治好的吗?” “我已经让下人去附近的医馆瞧了,但现下还没什么风声,只能再等等……”徐氏急得满头大汗。 云筝快步上前,忙去把孩子抱在怀内,轻柔地摸了摸雪生的额头,只觉触手之处滚烫无比。 她的心猛地一揪:“怎么这么烧?这可如何是好!” “从昨天晚上开始,就有几个下人说雪生喂完奶就一直吐,又发现他中了风寒,就赶忙禀报我,立即去请大夫。” 徐氏一边说着,一边喘着粗气,“大夫却说这种病他看不出来,我们没法子,就只能去医馆找别的大夫,不过诊治完还是说没办法治……” 徐氏急得声音都变了调,脸上的汗水混合着泪水,神情愈发狼狈。 云筝神色一顿:“京城这么多的医馆,总有一个能治好雪生的病,咱们再去找找,一定可以的,您现下别急,越急越容易出错。” 她看向怀里的雪生,心口一直跳个不停。 做母亲的自然不希望孩子受苦的。 更何况他是自己身上掉下的一块肉。 想到这里,云筝抱紧了怀里的孩子,满眼心疼。 不过半晌,一个丫鬟急急忙忙跑进屋内:“老夫人,夫人,周围的医馆大夫都寻遍了,他们都说小少爷得的是天花,极其难治……只能看造化了。” “天花!” 云筝吓得差点没站稳,幸好小桃及时扶住,“主子,你先冷静一些,现下当务之急是想办法,赶紧给小少爷治病……” 云筝深吸一口气,问那丫鬟:“那些大夫都没上门,又如何知道雪生得的是天花?信口胡说,这不是庸医吗?” 丫鬟支支吾吾道,“先前找到的两个大夫都是这样说的,估计是传开了,其他医馆的大夫怕天花传染,都不敢来府上。” 云筝沉下脸色道:“医者仁心,这些大夫竟然因为天花就不敢来诊病,根本不配为医!” 小桃也义愤填膺,“这都是些什么人啊。” 转过脸看到云筝怀中的小少爷,大抵是烧得难受,可怜的孩子一张小脸涨红,闭着眼,哇哇的哭着,嗓子都哭得沙哑。 云筝看着这一幕,不禁落下泪来,“我可怜的孩子……别怕别怕,阿娘在呢。” 她抱着孩子哄着,忽然,一旁的徐氏像是想到了什么,“听说宫里有位周太医,医术超群,之前肃王家的小郡主得了天花,就是他治好的……” 云筝面色一喜,急忙追问:“那那位周太医能请出来给雪生诊病吗?” 徐氏有些迟疑,“这太医院的太医是专门给皇室王公看病的……咱们都是妇道人家,你父亲还在关外没回来,咱们也进不去宫里啊。” 宛如兜头泼了一盆冷水,云筝咬唇,“那怎么办。” 徐氏咬了咬牙,“现下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了,实在不行,我豁出这张老脸去宫里试试!” “我突然间想到了一个人!”小桃闪过一个念头说道。 云筝抬眸问:“什么?” “勇威候府的三少爷不是在宫内当差,若是可以找他……” 提到三少爷,云筝的脸色霎时变了。 第252章 去求陆行舟 “你怎么突然提他?” 徐氏皱着眉头说道,“还是我去宫里一趟,看看我这张老脸能不能把御医请出来。” 想到徐氏这大半年来,为一大家子劳心劳力,又一直替自己照顾着雪生,云筝心生愧疚。 她知道如今父亲虽然恢复了军职,但身上的冤屈并未完全洗净,徐氏这会儿进宫求见,定是少不了怠慢和白眼。 雪生是她的孩子,她怎能将找大夫的事假手于人。 云筝决定还是自己去找陆行舟。 “徐姨,您帮我看着雪生,我去一趟勇威候府。” 徐氏表情一变,急急拉着她:“好端端的你去什么勇威候府!” “徐姨,你就听我的……先照顾好孩子,剩下的事我来解决就好。” 此时,屋内光线昏暗,云筝的眼神却格外坚定。 现下这个家里只有她一个顶梁柱,所有的事都需要靠着她一手操持才行。 她不想让徐氏去宫里碰壁,决定先去勇威候府试试。 只是想到上次灵堂闹得不愉快,云筝心理惴惴不安,担心陆行舟会不会因为她的那些狠话记恨上了自己。 思绪恍惚间,云筝很快套了马车,赶往勇威候府。 到达侯府门前,望着大门两侧那威风凛凛的石狮子,云筝不禁愣了愣神。 这座府邸她已经好久都没来过了。 阳光有些刺眼,照得人睁不开眼,她深深吸一口气,冲着门外的侍卫说明来意。 不一会儿,侍卫就开了大门。 云筝才跟着府中下人走过回廊,就撞见了正要出门的陆行易。 陆行易本以为他们两家已经老死不相往来了,没想到她竟然会来这里。 “大嫂,你怎么会在这?”陆行易惊愕。 云筝迟钝了片刻,冲着走来的陆行易福了福身子:“二叔万福,我是来找三叔的。” “你找他做什么?三弟这人做事鲁莽冲动,你若是有事,和我说也是一样的。” 云筝闻言这番话,愣了下,如今陆行易也在朝廷做官,或许找他也行? 刚要开口,却见斜对面插进来一道声音:“二哥,大嫂是来寻我的,就不必劳烦你了。” 云筝和陆行易一怔,回过头便见一袭锦衣、身姿挺拔的陆行舟缓步走来。 “三少爷……” “三弟。”陆行易拧起眉。 陆行舟走到两人身前站定脚步,视线缓缓落在了云筝的脸上,道:“筝……大嫂,你寻我何事?” “我……” 云筝有些尴尬地咳嗽了声,才再次说道,“我是有件事想要托你帮忙,你要是不愿意的话我也不勉强,实在是走投无路了,这才想到你的。” 说实话,她这辈子都不想踏进勇威候府的门,若不是情势所迫…… 云筝呼出一口薄气,垂眼道:“实不相瞒,雪生得了天花,民间的大夫无人敢治,我听闻宫里有位周太医医术高超,之前治过天花……” 陆行易和陆行舟听到孩子得了天花,皆是一怔。 怎么说这个孩子,也是他们的亲侄子。 甚至在陆行舟心里,他仍觉着雪生是他的亲儿子,但云筝和大哥一直否认,他也不好再说。 反正无论是儿子还是侄子,都流着他们陆氏的血脉。 如今见到云筝这般焦急的模样,陆行舟还有何不懂,他皱起眉:“你是想要去找太医?” “是,我如今的身份无法入宫,只能求你——” 云筝越说越卑微,但为了孩子,她什么都做得出来。 话未说完,却见陆行舟一口应下:“好,我现下就去宫里请那位周太医。” 云筝一愣,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同意。 “三少爷,你……” 陆行舟看着她呆呆的小模样,就像从前无数次,他逗她,她都是这幅样子。 没办法,谁让爷喜欢你呢。 陆行舟在心底暗道,面上却只道:“怎么说,我也是孩子的三叔……” 说完这话,他敛起眼底杂糅着的苦涩情绪,又看向陆行易:“二哥,劳烦你送大嫂出府。” 陆行易也知晓陆行舟的意思。 赵氏还在府中,勇威候随时也会回来,未免多生事端,云筝还是早早离开侯府为好。 陆行易暂时压下心底那些纷乱思绪,朝云筝抬袖:“大嫂,请吧。” 云筝也没想到这一趟竟然如此顺利。 坐上回将军府的马车,她怔怔地想,大抵经历了这么多事,大家也都更成熟稳重了吧。 —— 傍晚时分,天边被晚霞染得通红,宛如一片燃烧的火海,绚丽而壮观。 云筝在府内等着消息,一颗心悬在半空,坐立不安。 陆行舟带着太医匆匆来到了府上。 她听到外面传来的嘈杂动静,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赶紧起身去迎接。 只看到陆行舟带着一个太医走进院子,那太医听闻是天花,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谨慎的眼睛。 他对着云筝行礼,语气严肃地说道:“夫人,天花可不是小病,你们得格外小心,千万不要住在一起。对了,孩子的衣服什么的必须全烧干净,在旁伺候的下人丫鬟都不能太多,以免天花扩散出去。” 云筝连忙点头应道:“多谢太医指点,还请您一定要救救我的孩子。” 太医颔首,急匆匆地进屋了。 云筝本打算一起进去,却被太医抬手拦下了。 “夫人,您不能进去,天花这种病传染性极强。万一您也染病了,这可如何是好?还是离远些比较好。” 云筝眼眶泛红:“太医,那我的雪生能治好吗?” 太医沉思片刻,道:“夫人,这得看轻重缓急。若是发现得早,治愈的希望还是很大的。但如果病情已经严重,那可能就有些棘手了。不过,老夫定会尽力而为。” 说罢,太医不再多言,转身走进屋内。 云筝站在门外,满心忧虑,双手紧紧交握,祈祷着孩子能够平安无事。 陆行舟看着她这般紧张,不禁上前,轻声道:“太医已经来了,你也别太担心了。” “今天多亏你了……”云筝看向陆行舟,有些感激,又有些别扭。 陆行舟也知晓两人如今的身份尴尬,淡声道:“小事而已,能帮到你就好。” 云筝抿了抿唇,低低道,“但还是得和你说一句多谢。” 陆行舟扯了扯薄唇:“你这一天已经说了不下十次多谢了。” 云筝垂下脸,迟疑片刻,道:“上一次在灵堂我不该对你抱有那么大的敌意,你能不计前嫌,出手相助,我……我除了感谢,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陆行舟沉默了片刻,深深看向她。 “其实我最讨厌的就是你对我说谢谢,就好像,我们之前的那些纠缠,都是我一厢情愿的。” 他冷不丁提到过去的事,云筝心口一跳。 刚想找个借口躲开,陆行舟却侧过身,狭长黑眸盯着她,一字一句地问。 “云筝,我想再认真问你最后一次,当初你与我私情之时,可曾对我动过心?” 天色渐渐暗了,空中有萧瑟秋风刮过。 云筝静静站在原地,迟缓了好久,说:“没有。” 轻飘飘的三个字,陆行舟心口却仿佛被狠狠扎了一刀,霎时间,鲜血淋漓。 时间仿佛也静止了,良久,陆行舟扯了下嘴角,“好,我知道了。” 原来当初一切,真的是他一厢情愿,自作多情。 可笑,实在可笑。 云筝看着他眉眼间的颓然,咬了咬唇。 其实她比谁都知道,在与陆行舟缠绵悱恻的那些时日,她曾经真的动过心。 可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春心萌动,却在他娶下赵明月、又收了林婉柔后,渐渐地消磨殆尽了。 她爱过,恨过,也……怨过。 再后来,她遇上了陆行简。 陆行简给予她尊重,给予她爱意,一点点抚平了她过去那些创伤,叫她知道良好的爱情与婚姻应该是何模样。 她是值得被爱、值得被妥善对待的,而不是像个低贱的玩意儿,招之则来呼之则去,主人想起的时候就来逗一逗,觉得没兴趣了就丢在一旁。 她是个人,也有尊严。 及至如今,她的心境已平和了,再次面对陆行舟,也只剩下了平静,不爱了,也不恨了。 天色越来越暗了,凝视着她冷静的雪白脸庞,陆行舟喉头微滚,还是有些不甘。 “筝儿,我知道从前是我混蛋,我做了许多的错事,我伤了你的心……但我真的已经知道悔改了。” 陆行舟牢牢攥着长指,面色郑重,眼底却隐藏着一丝卑微的恳求,哑声道:“大哥已经死了,你一个人带着孩子,孤儿寡母的生活在这大宅子里,毕竟多有不便……而且你还年轻,若是你觉得……” 话没说完,就被云筝毫不犹豫的截断,“三叔,这些话你还是别说了。” 陆行舟一噎,便见云筝面色淡定道,“我没有改嫁的心思,我只想好好待在这里,照顾好雪生和徐姨,等着我父亲回来。” 陆行舟眉头拧起,好半晌,低低问,“为什么……” 云筝疑惑:“什么为什么?” 陆行舟上前一步,定定盯着她:“为什么大哥死了,你都不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 她就这么厌恶他么。 云筝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瓷白小脸仰起,望着面前的男人道,“我心中属意之人是子诚,再也容不下旁人了。何况,我也不想因为失去一个丈夫,为了所谓的圆满,再另寻个男人成婚……我如今有亲人,有孩子,有银钱有铺子,这样的日子还有何不满足?” 她语气坚定,字字铿锵。 陆行舟一时哑口无言。 她真的和从前不一样了,不再是倚梅园里那个小小的柔弱无依的妾侍。 而且,在她的心中,大哥的地位始终是比自己高的。 他想到她和大哥大婚那日,其实他从侯府偷溜出去看了。 他并未上前打扰,而是远远看着喜气洋洋的氛围下,那一对大红喜袍的新人站在一块儿。 她从未对自己笑过,那一刻却对大哥笑的那么开心。 每次想到那个画面,他心中就好像长了一根刺一般。 第253章 前路漫漫亦灿灿 约莫一个时辰后,周太医从屋内出来。 屋外,冷白月光柔和地洒在庭院中,却无法驱散那凝重的气氛。 云筝一脸焦急地迎上去,忙问道:“周太医,孩子情况如何?” 周太医捋了捋胡须,缓缓说道:“夫人莫急,小少爷暂时已经脱离了危险,不过后续还需仔细照料,切不可掉以轻心。” 云筝听闻,眼中闪过一丝惊喜,连忙道谢:“多谢周太医,您辛苦了。” 云筝亲自把周太医送了出去。 做完这一切后,云筝这才堪堪松了口气。 “小少爷现下已经退烧了。”小桃赶忙走出屋内,把这好消息告诉给了云筝。 云筝激动地抓住小桃的手,声音颤抖着说:“真的吗?太好了,小桃,快去准备些热水,我要给孩子擦擦身子。” 小桃应声道:“好嘞,夫人,我这就去。” 陆行舟见这边事已了,目光微沉,说道:“孩子既然现下已无大碍,那我就先回去了。” 云筝提议还是送送陆行舟,陆行舟却摆手拒绝了她的好意:“不必相送,你照顾好孩子便是。” 就这样,云筝只能站在原地,目送他离开后,缓缓进了屋内。 “雪生……” 床上在襁褓的雪生起了疹子,不过这些疹子还没有布满全身。 屋内,光线有些昏暗,云筝走近了一步,抱起雪生在怀中轻轻摇了摇:“都是母亲不好……母亲应该多关注你的,不然也不会害得你得了这么大的病。” “孩子已经好了,就别想这些难过的事了。”身侧徐氏语气微沉道。 云筝红着眼眶,哽咽着说:“徐姨,我真是太粗心了,竟让孩子遭此磨难。” 徐氏拍了拍云筝的肩膀,安慰道:“别太自责了,这也是孩子的劫数,好在如今已经好转,以后多注意些就是。” 云筝亲了亲雪生的额头,喃喃自语:“娘以后一定会好好护着你的。” 丫鬟很快下去熬药,一旁的徐氏忧心道:“我们欠陆行舟这么大的一个人情,还不知道如何才能还清。” “母亲,我已经和三少爷说清楚了,您不用想太多。” “他是个浪荡子,之前便对你有私心……” 云筝微顿语气,道:“我不会和他在一起的,母亲这个您放心就好了。” 徐氏叹了口气,也没多说,只道,“你自己想明白了就好。” …… 云筝很快就把心思放在了孩子身上,毕竟是自己掉下的一块肉,生了这么大一场病,也都是怪她这个做母亲的疏忽。 为此,云筝安排了更多的丫鬟照顾雪生,即使乞巧阁的事情再忙碌,她都要回家看看雪生。 不过还好有徐氏在,她就像个定海神针一般帮自己照看雪生。 乞巧阁现下已经成为了京城的第一绣坊。 曾经在苏州,云筝还是不知名的小绣娘,仅仅是因为绣样新鲜,才得到了一些千金贵女的喜欢,现下却可以把大批的锦绣送入宫内。 能做到这个地步,云筝的努力功不可没,但也有陆行易的帮忙。 云筝每次都见他来乞巧阁帮忙,从无怨言,再加上陆行易经常给她宣传,云筝自然而然地成为了京城内有名的绣娘。 这日,云筝好不容易忙完,刚想歇口气,便见到一袭白衣飘然的陆行易来到店内。 此时,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洒在铺子里,给一切都镀上了一层金色。 云筝表情微顿:“二叔,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忙得怎么样。”陆行易微微笑道。 云筝抿了抿唇,“还好,最近又招了些新伙计,倒是轻松了不少。” 稍顿,她轻声道:“你如今也是朝廷官员了,每日定然也有不少公务要忙,我这边一切也都走上了正轨,你其实不用天天来的……” 陆行易听到云筝这话,神色一顿。 他也知道她话里话外的意思,沉默了许久后,道:“我只是想帮帮你,你要是觉得困扰,那我……我日后少来便是。” 云筝闻言,心里也有些不好意思,毕竟陆行易的确帮了她不少忙。 稍作思忖,她放缓语气道,“你能帮我,我很感激。但我如今是个寡妇,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来来往往的宾客总看到你出现下乞巧阁里,他们也会心生猜忌,到时候再议论我们俩之间的事,我就算是有嘴也说不清了!” 陆行易听到云筝这番话后,面露惭愧,“抱歉,是我疏忽了,我只是不想见到你一个人那么辛苦。” “虽然辛苦,但这样的日子很充实,我很喜欢。” 云筝表情认真道:“二叔,为了你我都好,日后你还是别来了,避嫌。” 陆行易似乎还有话说,但看到云筝一本正经的模样,最终还是把那些话咽了下去。 这些时日,他也看清楚她的态度。 她对他,早已没了任何想法。 也许当初的隐瞒,就注定他们之间没有结果。 是他拎不清自己的心,错过了她。 苦笑了两声,陆行易低低嗯了声,“好,那我……我日后不再来打扰了。” 云筝看他走远后,清楚自己这样卸磨杀驴很不好,但是想到陆行易想和自己重回旧好,她便清楚,不能再让陆行易来这里帮忙了。 毕竟她现下这个身份,绝对不能再和陆家兄弟有任何多余的想法。 她现下只想好好经营这家乞巧阁,把铺子开得越大越好,除此之外,并无其他的想法。 傍晚,天边晚霞如绚丽的画卷,将天空染得五彩斑斓。 云筝在铺子里忙完,坐上马车回到将军府。 没想到一到府邸门前,却看到了在门口等待良久的陆行舟。 云筝错愕,“你怎么会在这?” 陆行舟淡声说道:“上次你说的那些话我都记在心里,这次我来找你,并非想叫你嫁给我。” “那是……”云筝深吸了一口气,疑惑看她。 陆行舟走下台阶,走近云筝,语气严肃道:“大哥已经不在了,我担心你们孤儿寡母在京城无人庇佑,会被人欺负。我有一个想法,不知该不该讲……” 云筝顿了顿,道:“你直说便是。” “我过段日子要出趟远门,你遇到什么麻烦,可以找二哥。而且除了二哥之外,我给你安排了几个身手高超的侍卫,也能保护你的安危。” 云筝一愣,他这是要和她道别? “你要去哪?” “公事,不方便告知。” 陆行舟沉默片刻,盯着她道,“云筝,若我此去,之后再也不回京城了,你……你可会挽留我?” 云筝诧异,再也不回京城了? 她恍惚了好一阵,直到陆行舟再次唤了一声,她才回过神来。 面对身前男人的深深注视,她咬了咬唇,狠下心道,“三少爷,人不能沉溺于过往的事,你还年轻,还有大好的前途,我……我祝你前途似锦,一帆风顺。” 陆行舟微顿表情,苦笑道:“哪怕,余生再也不能见面?你也不愿意留我一回?” 云筝点头,指尖紧紧掐着掌心,哑声道:“无论你再怎么问,我仍是同一个答案。” “我已经在京城找到了属于我的人生,过上我自己选择的生活,做着我喜欢的事情,哪怕有时候的确觉得辛苦,但是这份满足,是任何事都无法代替的。” 云筝越说,语气越是坚定,心底也如拨开重重迷雾。 前路漫漫亦灿灿,她已无畏亦无惧。 第254章 死而复生 陆行舟看着眼前女子清婉而倔强的眉眼,犹如峭壁上凌风盛开的蔷薇花。 “其实我早就想到你会拒绝我,但没想到你会拒绝的这么快……” 陆行舟望着云筝,眼神中满是失落和无奈。 云筝神色坚定,语气决绝:“陆行舟,我心已定,不会更改。” 陆行舟明白,自己始终比不上已死之人。 “我知道了。” 他最后深深看了一眼云筝,黑眸复杂而痛苦,薄薄嘴角却勾起一抹笑,“筝儿,你保重。” 说罢,他转身而去。 云筝怔怔的,站在原地发了好久的呆。 直到陆行舟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中,她才缓缓回过神,喃喃自语:“他真的走了……” 当初云筝对陆行舟是有感情的,只是那份情感很微妙,有时候就连她自己都无法察觉出来。 如今,兜兜转转,终是有了个结果。 云筝朝着那道消失在残阳之间,再也见不到身影,轻声呢喃:“陆行舟,你也保重。” -- 时光匆匆,转眼两年过去了。 京城的春天,阳光明媚,微风轻拂。大街小巷里,花开满树,嫣红粉白,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 经过两年的历练,如今云筝也成为了京城之中,独当一面的名门贵妇。 她不再是勇威候府的九姨娘,也不再顶着辅国公千金的头衔,而是在贵族之间通过买卖锦绣而逐渐有了声望的女商人。 这一日,云筝如往常一般回到将军府。 “父亲!” 云筝一回到家,竟然看到了云清嵘。 与北狄的战事,去年就有了结果,但是边境损失惨重,朝廷无大将可用,便一直命令云清嵘在边关镇守,归期未定。 云筝本来还想着,等到雪生三岁了,就带着徐氏和雪生一同前往边关探望云清嵘。 没想到云清嵘竟然回来了。 父女俩时隔两年未见,皆是红了眼眶。 云清嵘看着如今愈发稳重的女儿,目露欣慰,“这两年来都是你一直在照顾着这个家,好孩子,辛苦你了。” “不苦,一点都不苦。” 云筝哽咽着,挤出一抹笑意,“爹爹,你怎么突然回来了?陛下终于肯将你召回了吗。” 云清嵘顿了顿表情,道:“如今陛下已经定下二皇子为储君,二皇子一向与子诚交好,也是因着你的缘故,这才在陛下面前求情,允许我回到京城颐养天年。” 说到这,云清嵘面色凝肃,看向云筝:“月牙儿,我快马加鞭的回来,还有一件事要和你说。” 云筝表情一顿:“什么事?” 云清嵘抿着薄唇,半晌后答道:“孩子,你看……” 他话音刚落,便缓缓侧身让开。 没想到身后那座高大的锦绣河山屏风后,竟然缓缓走出一个男人。 只见那个男人身姿挺拔如松,剑眉星目,鼻梁高挺,面部轮廓犹如刀削斧凿般分明,一袭玄色长袍加身,更衬得他气质尊贵,卓尔不群。 那熟悉的眉眼,那熟悉的身形,赫然便是将近三年未见的陆行简。 云筝愣在原地,眼睛瞪得大大的,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双唇微张,颤抖着说道:“子诚!” 泪水在她的眼眶中打转,眼前这一切仿佛只是一场太过美好的梦,生怕一动就会打破。 陆行简则一脸茫然地看着云筝,那眼神中充满了陌生和疑惑。 云筝看他神情不对劲,像是不认识自己一样。 “父亲,子诚这是怎么了?”云筝有些着急。 云清嵘沉声说道:“当初我和子诚被派去了边境,三皇子突然派人想要暗中杀害子诚,无奈之下,我们设计,想假死脱身。” “只是没想到子诚却中了一箭,跌落悬崖……他的头部受到了重击,已经忘记了很多的事情……甚至连他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 “这两年来为了躲避三皇子的追杀,我不敢把他还活着的事告诉你,如今二皇子成了储君,这件事也算告一段落,二皇子让我们回京,我这才敢把子诚带给你来相认。” 云筝心口一震,原来如此。 怪不得那段日子就连父亲也没有给她回信。 看着陆行简将她视作了陌生人,云筝心里酸酸涨涨的,难受极了。 她上前一步搂住了陆行简,却被陆行简直接拉开了,声音微沉道:“你是谁?” “我是你的妻子啊!”云筝的声音带着哭腔。 “这位姑娘,请你保持距离,以免引人口舌。”陆行简皱着眉,冷冰冰道。 云筝一时怔在原地,难以接受他竟然真的把她给忘了。 云清嵘看到女儿这么伤心,叹息道:“这两年来我一直想办法,试图让他记起之前的事,但都无济于事……月牙儿,你别太难过,世上有那么多的名医,总会能治好的。” 云筝抬起脸,微微一顿:“真的能治好吗?” “当然。”云清嵘道。 话音刚落,徐氏从屋外进来,“云筝,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雪生这会儿正嚷嚷着要见你……” 屋外的阳光洒在徐氏身上,却照不亮她两鬓的斑白。 徐氏再也没有之前的神采奕奕,老了许多,看到云清嵘的一瞬,她怔住了。 “老爷!!” 徐氏眼眶瞬间通红,直接奔到了云清嵘怀里:“你总算舍得回来了,你这个老东西,这一去便是三年,连一封信都没有寄回来,你还敢回来!” “别哭了,女儿还在旁边看着你!”云清嵘轻拍着徐氏的后背。 “笑话就笑话吧,我等了你这么久你才回来!还以为你再也不回来了……”徐氏趴在云清嵘的怀中啜泣道。 云清嵘搂着她,轻声道:“这件事情说来话长,我晚些再和夫人你赔罪。” “你回来就好,我们一家人终于又可以团聚了!”徐氏抹着眼泪,激动道。 云清嵘颔首,又道:“还有一个人……” 徐氏循着云清嵘的目光看去,正是站在云筝面前的陆行简。 “子诚,你!!你……你怎么会?”徐氏诧异地说不出话来,转头看向云清嵘:“老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行简表情微冷,也看向云清嵘:“云将军,你把我带到这里说这里是我的家,可我为何毫无印象,对这些人也很陌生……” 云清嵘叹口气,道:“这就是你的家,不过你受了伤,只能慢慢再寻名医治疗。” 稍顿,又道:“这样吧,你和月牙儿一起去院子里逛逛……” 他朝云筝使了使眼色。 云筝心情低落的带着陆行简出去了。 屋内,徐氏担忧地问着云清嵘:“行简这是怎么了?” 云清嵘无奈地摇摇头:“他什么都不记得了,连云筝都认不出。” 徐氏眼眶泛红:“这可如何是好?” “总会有办法的,我们慢慢想。”云清嵘安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