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俏郎君怕缠郎》 1. 勤劳的小郎君 《俏郎君怕缠郎》全本免费阅读 三月的垂芳城,还未彻底摆脱余寒,天际晨光微现,街上还冷清着,万府小郎君住的琅轩院便热闹起来。 垂芳城乃松云省首府,是南域最为富庶之地,曾与倾丝城被称为南域双珠,如今倾丝城湮没,只剩垂芳城一枝独秀,城中巨富、权贵颇多,而万府在寸土寸金的城东富人区占地宽广,足见其钱、权、势之重。 年仅十七岁的万澄澄坐在床上,懒洋洋地晃着脚丫子,顶着一张国色天香的脸连打三个哈欠。 “郎君,穿这件蓝色的怎么样?” “不不,还是绿色这件好,新作的样式,郎君还没穿过呢。” 贴身侍婢轻雨和绿苔一人撑着件衣裳,等着万澄澄挑选。 万澄澄揉揉眼道:“今日不出门,素雅舒适些便好。” 最后他身穿月白色锦衫,披着件薄氅来到书房,打开桌上的书册专注阅读。 这些都是万府各地商铺管事报呈的经营纪要,万澄澄虽是哥儿,却是实打实的万府掌权人,每日要处理的事务颇多。 这种纪要册子按例每个店铺每月需呈报三封,遇到重要事项还需另外呈报,以便万澄澄了解各商铺的经营情况,和各位管事的能力、心性,是两年前万澄澄当家时要求的,效果极好。 不过有不少神经异常、溜须拍马、不靠谱的管事,呈报的纪要册莫名其妙,大大增加了他的工作量。 “郎君,我丈母娘和邻居吵架输了,被气得吃不下饭,想请半月假去帮她吵架以尽孝心,请您准予。——漆蓝县香油铺李二” 万澄澄啧了一声,大笔一挥,批道:“不准,你一个结巴去吵什么架,老实在家呆着。” “郎君,春天百花竞放,花儿虽美却远逊郎君倾城之貌,即便是百花仙子,也只能为郎君洗衣、添茶,小的申请在书铺举办赞美郎君美貌的才子集会,将诗词收集成册,让郎君美貌广为流传。——乌谷县书铺严芳” 万澄澄被字里行间的油腻恶心到了,到底是开书铺还是开的香油铺,他头疼地摇摇头,落笔深重,“不准!以后你一月只能给我寄两次纪要,多了按犯上处置。” “唉~”一连两次暴击,万澄澄心酸的叹了口气,做好心里准备才打开下一步册子。 “郎君,万草阁上月流水上涨三成,阁内新招了三位医术不俗的大夫坐堂,广受病人称赞,听闻云山县有处山村盛产草药,品质高且价格稍低,我打算去看看,若能长期供货也是病患之福。——垂芳城万草阁 胡连成” 这本册子字迹工整匀称,措辞得体,逻辑清晰,说的又件件都是好事,万澄澄脸却比看前两本册子更加黑,唇角勾起抹嘲讽的弧度,一笔未写就将册子扔到旁边,淡道:“佛口蛇心” 忙碌1个时辰后,桌上的册子处理了大半,他腹内空空正好到了用早膳的时候,便起身朝花厅走去。 轻雨为万澄澄拉开椅子,询问道:“郎君,今日春饼做的不错,我给您包一个吧。” 万澄澄看了眼桌上的吃食,点头道:“多放些笋丝和菜叶,不想吃鸡蛋,腥。” “那放点酱肉丝吧,厨子新琢磨的配方,香而不咸。” “嗯。” 万澄澄吃了两个春饼和几个馄饨,七分饱后摇摇头拒绝了轻雨喂到嘴边的花生汤,转而接过绿苔递来的清茶,漱过口后又朝书房走去。 再过一旬就是万府三月一次的管事集议,翻年来的第一次集议,万澄澄要对各管事去年的经营情况定级,赏罚分明才能让他们尽心尽力,这段日子他有得忙了。 忙碌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一转眼就到了下午,珍贵的阳光照向万物,万澄澄被落琼少君吩咐人从书房拉到了花园。 一到花园,万澄澄便对亭中弱柳扶风的美人哥儿哼哼唧唧,不满道:“叔卿,我还有好多事没做呢,不能陪你玩。” 落琼少君美目微嗔,“哼,你这个小书呆子,这样好的春光岂能浪费,我答应了二哥二嫂要好好照顾你,天天在书房闷坏了怎么办。” “哎呀,书房开着窗,闷不坏。”万澄澄挤上贵妃榻,抱着落琼少君的腰耍赖,想回书房处理公务。 “啪!”万澄澄屁股被人打了下,他立刻转过身去,见一个端方清丽的妇人笑吟吟地看着他。 万澄澄控诉,“干娘~你做什么用书打我?” 莫夫人摇摇手上的医书,威胁道:“小孩子要听长辈的话,赶紧玩儿去,不然再打你一次。” 万澄澄不满地撅嘴,“哼,我不是小孩子了。” “嗯~”莫夫人晃晃医书,提高音调,“你再说一遍。” 万澄澄麻溜爬起来,手捂着屁股道:“我...我放风筝去了。” 说完他快步跑离了亭子,几个侍婢乐得偷笑出声。 莫夫人摇摇头,对唇角弯弯的落琼少君道:“这小家伙主意真是越来越大了。” 落琼少君轻哼一声,“我看他就是个没开窍的小孩,别的哥儿、姐儿都约着去赏花、上香,遇自个儿姻缘去了,他倒好天天吃吃玩玩看账本。” 万澄澄本来只是敷衍二位长辈才放风筝,后来玩着玩着入了迷,和侍婢们拉着风筝线在花丛中跑来跑去,笑得明媚又张扬。 看着万澄澄活泼的模样,落琼少君满意点头,“这样才像个年少的哥儿嘛。” 突然,奔跑着的万澄澄一头栽倒在地,风筝线从手中脱落,风筝也摇摇晃晃的落了下来。 “郎君!”身旁的侍婢们慌乱地呼唤着他。 落琼少君和莫夫人笑意顿失,脸唰一下变白了。 “澄澄!”落琼少君惊呼一声,向前跑了几步就砰一声跌倒在地。 莫夫人朝万澄澄快速跑去,听到动静回头吩咐道:“你们照顾好少君!” 到了万澄澄身旁,莫夫人怜惜地抱起他,摸到他冰寒的手,再看看他青白的脸蛋,瞳孔骤然紧缩,厉声道:“郎君寒症复发,快让万安吩咐人去拿药!” “是!” 一听到是寒症,仆人们飞快忙活起来,有条不紊,似是经历过许多次。 夜晚,细密的雨丝浸湿街道,寒冷重新笼罩垂芳城,街上行人寥寥,城中最富贵的万府却灯火通明,仆人们神色紧张地进进出出。 万安身为万府外院管家,素来手段强硬、不苟言笑,此时却站在内院院门前焦躁踱步,厉声对迎面而来的仆从命令道:“别磨蹭,快把炭盆送进去!” “是!” 仆人们加快脚步,捧着通红的炭盆进了内院,几乎是小跑着进了琅轩院。 厢房内,地砖上摆了数十个火盆,屋外冷风习习,屋内犹如三伏天,燥热难当。 侍俾们满头大汗,不得不脱去外衫散热。 “冷,好冷...” 万澄澄在锦被下瑟瑟发抖,纤长的羽睫好似敷着层轻霜,呼吸间还有白气缭绕,和屋内几欲中暑的众人,仿佛身处在两个极端的季节。 “澄澄不怕,叔卿已经派人去取药了,马上就会好的。” 轻柔的安慰声响起,落琼少君坐在床边,眉间是散不去的薄愁。 听到亲人的声音,万澄澄委屈不已,带着哭腔道:“叔卿,骨头被冻得好痛,还要痛多久啊...” 落琼少君眉间愁色更浓,“快了,澄澄熬过那么多次,这次也可以的对不对?” “嗯!”万澄澄斩钉截铁的回应。 炭盆、汤婆子,取暖的物件流水般送进来,最要紧的药却始终没有消息。 落琼少君催了又催,管家万安按捺不住,直接披起蓑衣骑马冲出府,朝城外跑去。 又熬过两个时辰,万澄澄唇色发青,呻吟声也越来越弱,落琼少君不停轻拍锦被又和他说话,才让他勉强保持清醒。 “轻雨,快去看看莫夫人准备的如何了。” “是,少君。” 一炷香后,莫夫人进入房中,心疼地摸了摸万澄澄的脸蛋,触手冰凉,心也跟着凉了几分,“少君放心,一切准备妥当,只等炽阳花一到便可为牙牙医治。” 落琼少君点点头,心中慌乱总算消减一二。 时间一分分过去,万澄澄越来越虚弱,炽阳花却依旧没有消息。 落琼少君眸中带泪,“万安不是亲自去接了吗,怎么还没到?” 莫夫人神色凝重,暗道这次牙牙发作提前了整整一个月,炽阳花许是还未开放,要是赶不及该如何是好,她心中同样焦急,嘴上却只能劝道:“少君莫急,万安应是在回来的路上了。” “咳咳,我等得澄澄也等不得啊~咳咳咳!”落琼少君似是身体不好,说到最后止不住咳嗽起来。 “叔卿、干娘,别难过...”听到咳嗽声,床上的万澄澄艰难掀开眼皮,尽管浑身痛得要散架,仍然气若游丝地安慰两位长辈。 2. 非病为蛊 《俏郎君怕缠郎》全本免费阅读 沉重悲哀的气氛在屋内蔓延。 莫夫人手不自觉攥紧,“澄澄快十八了,那冰冥蛊蠢蠢欲动,发作间隔越来越短,这次距离上次发作才堪过四月,希望穆总镖头能找到暖阳玉滋养花根吧。” 一提起这阴毒的蛊,落琼少君便气血上涌、急咳不止,好一会才缓过气来,“咳咳,还有一年多,哥哥、嫂嫂一定能找到办法根除这蛊,我们切不可让澄澄知道这事,就让他以为是普通的寒症,安心过日子。” 莫夫人一边为少君拍背一边应是,眼里的愁郁却越发浓重。 这冰冥蛊发作时,会让人从表皮逐渐结冰,直至骨髓神经,惊悚至极。 中此蛊者将清醒地看着身体像冰粒般溃散,尸骨无存,可称蛊中阴毒之最。 万澄澄三岁时误中此蛊,得一高人相助才压制住蛊毒,蛊虫每半年复苏一次,届时需服用炽阳花,再配以金针激发药力让蛊虫陷入热眠,方能安然度过。 可这法子只抵得住十五年,并非长久之计,若不能在万澄澄十八岁时找到根除之法,恐怕再多的炽阳花也无济于事。 ……… 初春的寒气漂移不定,狠狠冷过几天后又晴空高照,暖融融的阳光驱走阴寒,干枯的枝条抽出嫩绿的新芽。 今日,万府花园颇有些热闹,前几日病恹恹躺床上的小郎君,如今正端坐在罗汉榻上认真翻看账本。 他身穿青绿色缂丝锦袍,披着件月白色鹤纹披风,那日病容之下已堪绝色,今日容光焕发更令人神魂颠倒。 他极耐得住性子,随着日光偏移,看过的账本、纪要、信件堆成几座小山,连身旁的侍婢都熬不住渐渐打起盹来,他依旧神情专注。 看完一封密信后,他眉头紧皱,眸中有火星跳动。 “胡连成...哼!”将信件扔到一边,万澄澄闭眼缓了下心神,拿过一本账册继续看。 将病中堆积的事务处理完已到了下午,万澄澄伸了个懒腰,见轻雨、绿苔正靠着廊柱熟睡,嘴角扯起一抹坏笑,从桌案上抓了几颗枇杷,朝她们扔了过去。 “你两倒是会享福,可怜本郎君劳累大半天,也没个贴心伺候的。” 二人被惊醒,手忙脚乱接住枇杷,讨饶起来。 轻雨凑上前去,为他捏肩舒活经络,“郎君莫怪,都怪这春意太浓,勾得人精神恍惚。” 绿苔也递上一盏茶,讨好道:“我们哪比得上郎君勤勉又大度,您就绕过我们这一遭吧。” 万澄澄也不是真心与她们计较,“哼,今日心情好便放过你们,不过也该本郎君享享福了,去吩咐万财备轿,我们上街转转。” “是!”绿苔欢快跑走,跟着郎君出去解解闷也是一桩好事。 两刻钟后,一顶低调的小轿从万府后门抬出,轿夫都是万府精壮护院,管事万财在前面开路。 他是管家万安的养子,八岁起就被带在身边培养,为人沉默寡言手段却很不一般,万澄澄对他十分信任。 绿苔扭头对着轿帘问:“郎君,我们是去邈香阁看胭脂水粉还是去漪云庄挑料子?” 万澄澄懒洋洋地回:“都不去,我想吃百香铺的荷花酥。” “哟,那咱们可得快些,再晚该卖完了。” “来得及,抄近路吧。” 小轿就这样拐入一条巷子,快走到头时迎面走来十多名壮汉,抬着个笨重的高大木箱,看起来十分吃力,快把路口堵死了。 万财急忙招呼:“你们先别进来,让我们先出去!” 然而对面领路的罗圈腿汉子并不理会,带着人继续往巷子挤,两边人就这么面对面堵起来了。 万财素来稳重,此时也冒了火,“你个睁眼瞎,我们快出巷子还挤进来,给我退回去!” 罗圈腿嗤笑一声,“退回去?我这箱子里装的可是座金身佛像,你什么东西敢让佛祖回头。” “管你装的什么,也要论个先来后到!” “论个屁的先来后到,这是要送往万草阁胡管事家的,垂芳城首富万家的红人,是你们能得罪的吗?麻溜退回去绕路!” 绿苔讥讽道:“哼,奴才的狗腿子竟欺压到主子头上了,郎君让我来教训这些个狗东西。” 轿内传来一句低语,“罢了,别暴露身份。” 绿苔立即歇了出风头的心思,转而开口道:“我们郎君要吃前面百香铺的荷花酥,退回去再绕路就卖完了,赶紧让开。” “管你荷花酥还是莲藕羹,就不让!兄弟们都撂咯!” 罗圈腿话刚说完,抬箱子的十多名汉子就地撂挑子,木箱横亘在路中间。 罗圈腿得意道:“要出去,你们就自个儿搬啊,哈哈哈...” “瞧他们细胳膊细腿的,搬得动吗?” “哈哈哈...” ...... 巷子旁是间茶楼,二楼应是被人包下了,只有两人,一人靠窗而坐,另一人则坐在角落。 靠窗坐着的是位年轻男子,穿着不俗又貌若潘安,乌发被一根古朴木簪简单挽起,身子有几分清瘦,看似散漫周身却萦绕着一股悍然气息,将茶馆的清幽氛围冲的一干二净。 男子眉眼沉静,眸光清冷,百无聊赖地垂眸望向巷子,显然看了有一会儿了。 楼下,万财带着四名轿夫试图将箱子推到一边,可惜青筋暴起、气喘吁吁也没能挪动分毫。 男子仿佛被这一幕取悦了,俊美无俦的脸上露出个极淡的笑,“不得不退了呢。” 僵持之际,轿内出来位颀身玉立的小郎君,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下朝木箱走去,待走到近前随意伸手一推,木箱竟被推出三尺开外,空出来的路正好容轿子通行。 “咦?竟是只‘小金刚’,有趣。”男子略微抬眸,眼中多了几分兴致,好似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 “让我看看你是不是个宝贝,司命星轮,开!”低语过后,一轮金色圆弧突兀地出现在男子眸中,开始飞速转动许久才停下,金色光芒在黑琉璃般的眸子中有几分诡异。 “怎么什么也没有?”男子清冷的声音充满诧异,随后他看向万财,眼中金弧再次转动,这回很快便停了下来,脑内浮出一块光幕,属于万财的信息被揭开。 姓名:万财 气运值:68 才华星级:三星 欲求:安稳度日,报答养父和万家 推荐度:缺乏深入思考能力,却能成为忠诚的执行者,推荐度20%。 读取完光幕信息,男子又转向那罗圈腿汉子,很快脑中光幕信息便开始更新。 姓名:罗冬 气运值:14 才华星级:一星 欲求:大富大贵、妻妾成群 推荐度:无用的贪婪者,推荐度0%。 看过两人后,男子又将目光集中在万澄澄身上,金色圆弧轮转许久,脑内光幕仍是一片空白。 男子垂下眼眸,金色光芒散去一切回归平静,“这还是第一次遇见司命星轮堪不破的命盘,看来这只小金刚的气运值至少与我相近,是有资格成为执棋者的人,有意思。” 折扇‘啪’一声拍向掌心,男人眼珠一转薄唇微启,“高云,去百香铺把所有荷花酥都买下。” “是。” “等等,把剩余的原料也买干净。” “是。”这是个很莫名其妙的要求,可站在角落的男子没有任何疑问,转身就走。 “小金刚,你吃不着荷花酥了。”男子脸上的笑更显眼了些,举起茶盏浅啜一口。 巷内,万澄澄慢悠悠地拍了拍手,挑衅地看了眼 3. 三不娶 《俏郎君怕缠郎》全本免费阅读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便到了集议之日。 万府产业众多,田庄、药堂、酒楼、胭脂铺、布庄......数不胜数,除了每月交上去的账本和例行监察外,每个季度结束还会召开集议上报经营情况,垂芳城的集议自万澄澄接手家业后便由他亲自主持。 这次集议定在了万家最大的药堂——万草阁。 万草阁是万澄澄曾祖父所创,以无所不有、真材实料、价格公道闻名各地。 虽说万草阁主业是药材买卖,但有数十位杏林圣手坐馆,经年来培养了许多有才学的大夫,更研制出八个绝密药方,可保万草阁永世富贵。 万草阁分店开设条件极为严苛,至今只在京城、荒金城等地开了五处分店。 垂芳城总店管事名唤胡连成,十四岁便在万草阁当学徒,如今年过半百,于三年前当上了万草阁的管事。 此人皮肤腊黄眼下青黑,像是经年不得好眠过,往常时时耷拉着张刻板的棺材脸,此时却满面春风、意气风发地站在堂内,吩咐手下人挂牌歇业一日。 万府集议可是大事,定在万草阁举行他与有荣焉。 “胡老,许久不见,身体可还安泰?”一个白嫩圆胖的中年男人作揖寒暄到。 胡连成还了一礼,“一切都好,劳王管事挂念,楼上请。” 胡连成将人引上楼,二人刚落座,正聊着王管事经营的酒楼,门口便传来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奴家今日早早起了,没想到还是被王管事抢了先。” 门口走进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美貌妇人,抱着匹布料朝二人盈盈行礼。 二人起身回礼,王管事笑道:“原来是布庄的花娘子,风姿更甚往日了。” 花娘子笑得花枝乱颤,开口道:“哪比得上胡管事鸿运当头,此次集议定在万草阁,足见郎君对您的器重,真真是羡煞奴家。” “可不,上次定在太平粮铺,孙有能那厮考校可是得了甲等呢!”酒楼王管事附和起来,眼中不无艳羡。 郎君年纪虽小眼界却广,当家做主以来万府蒸蒸日上,考校成绩优等不仅面上有光、赏赐丰厚,更会得到郎君大力扶持,日后前程不可限量,怎能不让人眼红。 胡连成面上谦虚,眼里的得意却怎么也藏不住。 三人说话间,又进来一人,正是刚刚提及的太平粮铺管事孙有能,此人一身朴素布衣打扮,不像管事倒像个老农,行礼后也无寒暄,面无表情坐在一旁。 “呵,真会装模作样。”酒楼王管事面露不屑。 花娘子、胡连成面色无异,对王管事的黑脸视若无睹,起身朝孙有能回了一礼,这二人素来不合,也是人尽皆知的事。 前年乌谷县闹粮荒,不仅波及到周围几个地方,连垂芳城也受了影响,王管事担心酒楼米粮供应不足,便找到粮铺的孙管事要求多预留些粮食,谁知孙管事丝毫不顾及他的请求,竟然将粮食全拉去乌谷县半卖半送。 王管事自觉颜面受损,自此和孙管事不对付,一见面就龇牙咧嘴,说话夹枪带棒。 ...... 各大管事陆续到来,胡连成忙上忙下地招呼起来。 一个伙计犹犹豫豫走到他面前,讨好道:“掌柜的,有个客人急着买药,问能不能通融一下。” 胡连成霎时变了脸色,“通融什么,你知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把人打发走!” 伙计似是很怕他,见他面色不虞便不敢再多言,忙不迭跑走了。 侧门,一个佝偻着腰的老者翘首以待,见伙计过来眼睛亮了起来,还未开口就被伙计呛道:“今日歇业了你赶紧走,害我被骂一顿。” 老者急得说话都哆嗦,“劳烦小哥再求求情吧,我家老爷等着融神丹救命呢,大夫明明说一粒就好,可老爷吃了一粒还未好,大夫说是药力不足还需要一粒,求您行个方便。” 老者说完粗糙干裂的手拿着几块碎银子往伙计怀里塞。 伙计驴叫一声,推开老者骂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我万草阁可是百年老店童叟无欺,卖出的药怎会药力不足!你来捣乱的吧,快滚!” 说罢,招手喊来两个伙计不由分说将人赶走了。 见人走远了,一个伙计悄声道:“唉,又是个说咱们药有问题的,你说会不会真是哪里出了问题...” 三人面面相觑,心口堵着许多话,最终一言不发地散了,他们就是个打杂的小碎催,家里好几张嘴等着吃饭呢,保住饭碗最重要。 随着日头上移,各大管事来得差不多了,楼下马车停了一溜,引来众多百姓驻足围观。 “万草阁怎的歇业了,还来了这么多富贵人物。” “你连这都不知道,万府商会集议定在万草阁了呗。” “那岂不是能见到万小郎君了?” “嘿嘿~不然这么多男子留在这干嘛,不就为了一睹芳容吗。” 周围几个男子露出心照不宣的笑,一个面目猥琐的年轻男子叹道:“唉,可惜这万小郎美则美矣,却是万万不能娶回家的。” 有人纳闷:“这是为何?” 年轻男人哼笑两声,“兄台是外来的吧,听我给你讲讲,原因有三,第一,万府有规矩,凡娶了万家的郎君和小姐终身不得纳妾,偏偏万小郎君孕痣极淡...” 年轻男人露出个你懂的眼神,哥儿眉间有孕痣,越鲜艳生育能力越好,孕痣淡的哥儿只能给人做妾,可谁敢叫万府的小郎君做妾。 那人了然道:“天爷,那岂不是谁娶了他就要断子绝孙?孕痣淡还不给夫君纳妾,光这就无人敢娶了。还有两个原因是什么?” “第二嘛,这万小郎君身量极高,能接下家业手段必是不差,哥儿嘛贤良淑德,在家相夫教子、洗衣做饭就够了,哪个男子愿意娶个比自己高,还比自己厉害的夫郎,岂不被人耻笑。” “没错,这样的哥儿倒贴我都不要。” “万府竟然让一个年幼的哥儿当家,简直糊涂至极!” “有钱人家娇养出来的哥儿,说不定连饭都不会烧,娶回去有何用?” 周遭人哈哈大笑起来,在脑中臆想自己狠狠拒绝万小郎君,获得了无上的快感,纷纷催那男子继续说。 那人作出副讳莫如深的表情,小声道:“这第三,听说小郎君在权贵阶层名声不好,因此年过十七却无人问津。” 此话一出,如同石落寒潭,溅起水花无数,好几人追着问:“名声如何不好?快说说...” 年轻男人装模作样一番,最后道:“上等人的秘辛我如何得知,总之这万小郎君也就脸能看看了。” “嘿,你这小子不知道卖什么关子啊。” “你们这些臭男人,当街议论一个未出阁的哥儿,简直没皮没脸。” “就是,万家常年施粥赠药,你们嘴里积点德吧。” 几个妇人见不得他们如此糟蹋人,纷纷仗义出言。 “又没说你们,急个什 4. 评级 《俏郎君怕缠郎》全本免费阅读 宽大的集议室内,坐满了垂芳城有头有脸的人物,有的踌躇满志面带春风,有的愁眉苦脸忐忑不安。 这是翻年来第一次集议,重头戏是发布去年的年度管事评级,关乎前途。 万澄澄在簇拥下步入集议室,端坐主位,众人低声交谈的声音陡然停歇,纷纷起身朝他行礼。 “劳烦各位管事聚集在此,都请入座吧。” 少年清透的声音带着股天然的气势,众人道谢后纷纷入座。 有人抬起眼皮偷看这位万府最年轻的掌权人,可惜隔着面价值千金的苏绣屏风,只隐约窥见个尊贵雅致的轮廓。 万澄澄朝万财点点头,示意可以开始了。 万财走到屏风外,挺直腰板说起开场白,无非是些拉拢人心、鞭策敲打的话,熬过之后重头戏便开始了。 绿苔、春蓉每人捧着个精致的托盘走到万财身旁,托盘上放着堆成小山的卷轴,每个卷轴上是万澄澄亲定的管事评级。 三月一次的集议,是各管事例行述职的日子,而管事评级一年才有一次,是万澄澄当家后推行的举措,一是为了壮大万府产业,二是增强万府对各项产业的控制权,三是为了筛选出拔尖的人才。 如今世道不太平,乾夏国百姓好不容易熬死了残暴的先帝,本以为能过上太平日子,不料当今陛下为报杀子之仇,数次发动对北獠的战争,大大损伤国本,连带着南边也不安稳,爆发了好几次大型起义,幸而都被镇压。 但战争一日不停,隐患便一日不除,各大家族为了在乱世中站稳脚跟各出奇招。 万府也不例外,万澄澄天资聪慧,又经家中长辈悉心教养,初掌大权便显露锋芒,推行了不少得力举措,各家族争相效仿,可惜要么抠抠搜搜舍不得下本,要么有失公正,收效甚微。 卷轴一亮相,底下的管事们就坐不住了,目光如炬地盯着托盘。 万财从容地拿起一个卷抽,展开朗声道:“邈香阁,管事周秋翎,乙等!” 管事评级分为甲乙丙丁戊五个级别,每个级别都有相应的奖惩规定。 戊为最下等,意味着闭店清人。 丁为末等,留察三月无改善降为戊等,最终闭店清人。 丙为中等,酌情奖100-300两,管事和店铺伙计按六四分,若连续三年不能得乙等,便降为丁等。 乙为良等,酌情奖500-800两,管事和店铺伙计按六四分,管事还会被列为万府重点培养人才,万府要求高,能得乙等已是不易。 甲为优等,有突出贡献方能得此殊荣,至今只有两人。 坐席中,一个作已婚哥儿打扮的清雅少君起身,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走到万财面前,恭敬接过卷轴。 卷轴上不仅记载了评定等级,还附有万澄澄对店铺下一阶段的规划,管事看了后需要呈交相应的经营纲要,审核通过后才能实施。 万财又拿起一个卷轴念道:“千斤铁铺,管事张铁牛,评级丙等。” 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站起身,慌张接过卷轴又缩回座位,引得周围几人窃笑,这是千斤铁铺第三次得丙等,自动降为丁等,面临强制关店的风险,也难怪他会如此做派。 “裕丰田庄,管事邱隆,评级丁等。” 一个精瘦的老头起身,如丧考妣般接过卷轴,长长叹了口气,去年他贪图小利被人蒙骗,致使田庄损失惨重,只怪自己有眼无珠,没什么不服气的。 ...... 半个时辰后,托盘里的卷轴少许多,屏风后的万澄澄悄悄扭了扭腰。 为赶在评议之前确定评级,这几日他没少受罪,今日又端坐许久,难免有些不适。 他轻轻咬下唇,想着赶紧完事,好回去床上打滚,又打定主意回去要好好赖缠一番,让干娘帮他按摩,他把自己想美了,脚尖不自觉的翘了翘。 轻雨见到他的小动作,嘴角不禁弯了弯,知道郎君这是自己把自己哄开心了。 ....... 评级渐入尾声,大部分人都拿到了卷轴,有人欢喜有人愁,却无一人敢提出异议。 评级规定打击了一些贪腐无能管事,他们自不会坐以待毙,第一次管事评级时,有人想欺郎君年幼不服评级,却被郎君揪出阴私掀了老底 5. 杀鸡儆猴 《俏郎君怕缠郎》全本免费阅读 胡连成心乱如麻,难道自己所作所为被发现了? 不可能!所有环节都处理干净了,万澄澄再聪慧也不过十七岁,如何能看破自己的算计。 思及此胡连成淡定不少,双膝跪地脊背挺直,“敢问郎君,在下何罪之有,自打进了万草阁,我日日兢兢业业,万老先生在世时也对小的十分看重,如今我执掌万草阁不过三年,阁中流水便已翻番,盈利超过大部分店铺。” 万草阁的兴旺就是他的底气,他越说声量越大,语气也越发咄咄逼人,“敢问郎君我是罪在苦学医理治病救人,还是罪在费心经营万草阁,抑或是罪在对万家忠心耿耿!我知郎君年幼,可若是随着性子便给人定罪,如何服众,岂不寒了众位同仁的心。” 说罢,他膝行半步,面向所有管事深深作揖,一改方才的气势汹汹将姿态摆的很低,泣声道:“诸位同仁,我胡连成坦坦荡荡,还请诸位能为我主持公道,若公理不存,又有谁能独善其身啊!” 方才静默旁观的众人,在胡连成的鼓动下有些物伤其类,和他相熟的酒楼王管事先坐不住了,“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是啊,胡管事医术颇高又治理有方,能有什么罪过。” “唉,胡管事为东家操劳大半生,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郎君何至于此。” 胡连成头发花白老态尽显,跪在地上泣诉伸冤没有丝毫体面可言,显得尤为劣势,越来越多的人动了恻隐之心为他申辩。 管事们质疑声越来越大,还有评级低的管事浑水摸鱼,言语间明里暗里都在攻击万澄澄。 胡连成见局面对自己有利,不由暗暗得意,生意场可不是一个未出阁的哥儿能驾驭的,其他人怕他,自己可不怕。 万澄澄眸子清冷,暗忖姓胡的先是用祖父压他,后又用所谓‘苦劳’煽动人心,试图把事情定性为他任性妄为,以此削减他的威信,还真是老奸巨猾。 可惜,这只老狐狸不明白,攻守之势从来不是唇枪舌剑,而是权力,在万家的地盘上和自己这个继承人耍心眼,是疯癫了不成,他漫不经心地敲了两下茶盏。 万财眯了眯眼,走到窗棂处屈指敲击,楼梯立刻传来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十来个精壮护院闯进集议室护在屏风前,还有几个在门口把守,万财怒道:“郎君面前谁敢放肆!是想反了不成?” 变故突生,众人噤若寒蝉,后知后觉想起郎君再年幼也是万府当家之人,不是他们能随意指摘的,胡连成脸色难看至极。 万澄澄沉声道:“胡连成,这万草阁是我先祖为济世惠民而设,可你去却中饱私囊、制假售假,为掩盖罪行甚至下毒害人,你还有脸提祖父对你的看重,还敢说你治病救人、费心经营、忠心耿耿?” 几句质问掷地有声,胡连成顿时心凉,心知自己怕是被抓住了马脚,可事到如今,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他将心一横道:“口说无凭,还请郎君拿出真凭实据来,不然老朽就一死以证清白!” 万澄澄几乎是冷笑出声,“你不必拿死来吓唬我,不过既然你不见棺材不落泪,那我便成全你!万财!” 万财点点头,冲门口道:“带进来!” 把守门口的护院领着两人走进来,一个身材矮小满脸谄媚的中年汉子,一个战战兢兢的瘦弱少年,随后又有四名护院抬着幅担架进了房间,一个面色发乌的老者躺在上面虚弱呻吟。 一开始众人还有些迷茫,但一见担架上的人便乱了起来。 “那不是万草阁资历最老的朱大夫吗?” “没错,可他不是年事已高又忽染恶疾,回家乡养老了吗,怎的如此憔悴,莫非...” 众人惊疑的目光落在胡连成身上,他心知大势已去,整个人垮了下来,手攥成拳双眼紧闭。 万澄澄轻啜了口茶,淡然道:“你很沉得住气,用了快两年的时间,不露痕迹将大半人换成自己心腹才有所动作,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他语调一转,寒声道:“胡连成,我再问你一遍,你以万草阁的名义买入上品药材,却私下联系行商高价卖出,又低价买入下品药材滥竽充数,从中赚取差价中饱私囊,你可知罪!” 不等胡连成开口,那个矮小的汉子便跪在地上急急开口,“郎君恕罪,我只是个本分的商人,并不知那些药材是胡管事偷卖的,小的是被胡管事蒙骗了呀,您可怜可怜我有一家老小要养,别和我计较,求求您了。” 这汉子行走江湖多年,惯会巧言令色,把自己说得无辜至极,摘得干干净净,说罢从怀里掏出一本账本,笑着讨好道:“这就是我和胡管事交易的账本,我算过他一共吞了五千多两银子,不过他有没有找别人我就不知道了,您过目。” “五千多两,这..实在是胆大包天!” “如此怎对得起东家对他几十年的栽培和庇护!” ...... 那人膝行几步欲上交账本,被万财拦下拿过账本递给绿苔,万澄澄接过账本随手翻了两页便放在一边。 万澄澄见胡连成依旧闭着眼不说话,怒道:“万草阁经营近百年,研制出八味神药,为百姓驱除病痛,你却为满足一己之私,擅自减少炮制工序,以次充好降低成本,你如此行径和草菅人命有什么区别?” 他深吸了口气,继续道:“你所做所为被林宽、朱酉两位大夫察觉,见糊弄不过去便命人投毒,致两位大夫突发恶疾,又被你赶回家等死,你可知罪!” 胡连成眼袋耷拉着,嘴唇紧闭显然并不打算开口。 那个瘦弱少年听到此处,脸色煞白地跌倒在地,不停磕头求饶,“郎君饶命,我不想害人,可不听胡管事的吩咐毒害两位大夫,我就要被他诬陷偷盗蹲大牢了。” 此言一出,房间内顿时乱成一团,万草阁是治病救人的地方,如今却藏污纳垢害人性命,实在是倒反天罡,众人面带惊恐,纷纷指责胡连成丧尽天良。 担架上的朱大夫也颤颤巍巍坐起身,声音嘶哑道:“郎君所言句句属实,我二人毒发后就被赶出万草阁,途中又被人追杀,幸好郎君挂念差人沿途寻找,我才捡回一条命,可老林却....” 万澄澄目露不忍,温和道:“万财,把人都带下去吧,好好安置朱大夫,一切开销由府上承担。” 胡连成有些恍然,他以前未见郎君对两位老大夫有多在意,便随意处置了,没想到郎君竟会追究到底,由此露出破绽。 万财挥挥手,护院们便将人带了下去。 铁铺的张铁牛猛然起身,指着胡连成骂道:“俺铁牛没读过书,但也知道举头三尺有神明,这样害人是要遭天谴的!” 太平粮铺的孙管事铁青着脸,气得身子发颤,“胡连成,你身为医者竟敢戕害他人,如何有脸去见教你治病救人的万老先生!” 听道万老先生,胡连成身子一抖,总算有了反应,毕竟是此人收留了无处可去的自己,可惜这点良知很快被阴狠和不甘取代,他又哭又笑道:“哈哈, 6. 当街焚药 《俏郎君怕缠郎》全本免费阅读 集议室内,管事们乱了阵脚,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哎呀!这可如何是好啊。” “孙管事、万管事,您二位倒是快劝劝郎君啊。” “是啊,这等不光彩之事还是私下处理了,劣等药材偷偷低卖出去也能回几分本钱,也不损万草阁名声。” 管事们心知劝不动万澄澄,便把能说得上话的孙有能和万财围了起来,然则二人充耳不闻,跟着万澄澄下了楼。 其余人只得跟着下楼,但心里都觉得郎君年岁太小,处事不够圆滑,何必如此呢? 一溜人跟在身后叽叽喳喳地劝,万澄澄全听在耳朵里,作为一个精明的商人,或许就该如同他们所说,一切向钱看,得过且过就好,不必采取这种刮骨疗毒的烈性法子。 但两年前爹娘将家业交与他时说过,作为万家的掌权人,他走上一条什么样的路,万家便会走上一条什么样的路,和万家这艘大船有关联的人也会深受影响。 而他,并不想做一头只知吞金噬银的野兽,他想承担更重大的责任,此路艰难,决不能在开端就畏畏缩缩。 想到此处,万澄澄心思澄明,脚步没有丝毫犹豫地朝前迈去。 到了楼下,家丁们听从吩咐,根据府内大夫的辨认,把药柜、库房里的伪劣药材、偷工减料的药丸一股脑全扔在了门口。 这番动静很快引来过路的行人围观,人越聚越多,将街道围了个水泄不通。 “那不是一颗就要十两的通息丸嘛,几年前我娘气短神虚喝了半年汤药不见好,狠下心买了一粒通息丸,一夜就大好,怎么给扔出来了?” “还有清肺丸、通神丸、舒络膏,实在是暴殄天物。” 一位身穿青衣的男子道:“不对劲,在下粗通医理,诸位请看地上散落的药材,品相实在上不得台面,即使是村里的草医都会嫌弃,万草阁怎会有这些东西。” “快看那熟地黄都有虫眼了,茯苓也发霉了,给人吃了还了得?” “万草阁百年声誉,出了名的货真价实,如今一看也名不副实啊。” 药材越扔越多,直堆了座小山出来,几乎把万草阁搬空了一半。 众人议论间,万澄澄踱步而出,孤身站在万草阁牌匾之下,此时正值正午,日光直直照在他的身上,散发着凛然不敢冒犯的气势。 他望向聚集的人群,声如金石相击带着决然与不悔:“诸位乡亲,自先祖创立万草阁起,万家子孙谨遵先祖‘济世惠民’遗训,如今我管束不严,让管事胡连成制假售假将近一年,实在难辞其咎” “家丑不可外扬啊,郎君怎的都说出来了!”几个管事急得捶胸顿足,几乎晕死过去。 围观百姓哗然一片! “胡连成不就是万草阁管事吗,看着人模狗样竟这般黑心。” “难怪,前两月我爹腰疼,用了瓶舒络膏后还不见好,连用三瓶才有起色,我还以为是老爹病情加重了,原来是万草阁卖了假药,岂有此理,还钱!” “我上个月才买过通神丸,给我还钱!” “这段日子我娘病重,我特意上万草阁想买点好药,却怎么吃都不见好病情越来越重,你们这是草菅人命,还钱!” “还钱!还钱!还钱!!” “将胡连成交出来!” “对,交出来!” 围观群众群情激奋,朝万草阁靠近,场面即将失控。 “郎君小心。”万财带着护院将万澄澄护在中间。 万澄澄瞥了眼被吓得魂飞魄散的胡连成,又看向怒气冲冲的百姓,淡道:“万财,让开。” 万财眉头紧皱,喊了句郎君,不肯让。 “让开,这是我该承担的。”万澄澄语气郑重。 “...是。”犹豫几瞬后,万财挪开了,只警惕地看着四周,预备随时冲上去保护郎君。 万澄澄迈步走到最前方,面对百姓的怒火,他身姿挺拔如山间青竹,即便狂风暴雨也不能让他倾倒。 众人被他身上的气势所折,不由得停下脚步,却又不甘心草草揭过这事,场面僵持,一触即发。 万澄澄诚恳行了一礼,直起身道:“诸位乡亲,我万草阁绝不知假售假,今日我来便是要做出一个决断!” 随后,他语气冷厉,手指向堆成小山的伪劣药材,“此刻,我便当着诸位的面烧光这些伪劣药品,再把胡连成送官法办,绝不姑息!” 言罢,他白皙修长的手一抬,护院便递上根烧得正旺的火把。 百姓们看着那橘红色的火焰,眼里都是不可置信。 “这么多药,少说也值几万两银子,就这么烧了,不可能吧?” “没想到小郎君一个哥儿,竟如此有担当。” “说来这都是胡连成暗地捣鬼,小郎君年幼难免受骗。” “唉,多年来要不是有万草阁在,咱老百姓如何能买到物美价廉的好药!” …… 紧张的局势被逆转,也多亏了万家几代积攒下来的声誉和万澄澄的坦诚,若换作他人恐怕难有余地。 万澄澄心底涌起几分感动,更加坚定自己的信念,他握紧手指沉声到:“多谢诸位的信任,有人说家丑不可外扬,让我私自处理了便是,不必与外人道,可医药一行事关人命,须经得起公道良心的拷问,容不得丝毫侥幸。也有人说这些药降价卖出去可挽回些损失,可我还是那句老话,万草阁绝不卖假药!先祖遗训之重绝非金钱所能衡量!!” 话到此处,他转过身扫了一眼身后的管事们,直将他们看得低下头去方才回身面向百姓,“而我万澄澄,眼里容不得沙子,莫说几万两,即便几十万乃至上百万两我也照烧不误,从今往后,有谁再敢违背万家族规,做出伤天害理之事,有如此药!” 众人瞳孔震动,亲眼看着万澄澄手里的火把脱离掌心,转了几个跟头后飞向药堆,熊熊烈火顿时燃起。 管事们感受着扑面而来的热浪,心思复杂到了极点,想到自己活了几十年,竟还没一个十几岁的少年通透、果断,不觉有些自惭形秽。 “好,烧得好!!” “竟然真的烧了,干得漂亮!” 百姓们纷纷鼓掌叫好,这火烧的越旺,他们心里的不忿越少。 至 7. 风波平 《俏郎君怕缠郎》全本免费阅读 万澄澄拍拍手,掌声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他悠然开口道:“诸位乡亲,只烧毁药材无法弥补这次过失,万草阁即日起停业整顿,待调查清楚后,对购买过伪劣药品的客人全款退回。” 他嗓音清凌凌的如山泉流淌,带着镇定人心的作用,众人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万澄澄坦然和上百双眼睛对视,“此外,万草阁将于四月中旬举行为期一个月的义诊活动,在此期间免收诊费,药费减半收取。” 这句话似水溅油锅,激起哗然一片。 “郎君此言当真?”一个干瘦如枯柴的老叟颤巍巍问,语气里都是紧张。 “若真如此,我就回老家将久病的弟弟带来,路费加药费亲戚间凑一凑也能够。”一个头裹布巾的妇人喜极而泣。 一个穿着草鞋的少年激动道:“我三婶的病拖了好几年不得治,要是真如郎君所言,我今日就启程回老家,告知他们这个好消息。” 众人目光灼灼地盯着万澄澄,眼神有期待有忐忑。 万澄澄目光笃定,语气坚决道:“我万澄澄一言九鼎,稍后就挂上公告牌,请大家监督。” 众人得了如此承诺,顿时喜上眉梢。 “郎君大善!” 不知道是谁开的头,一片赞颂祝福之声响起,再无人提起万草阁卖过假药的事。 想必,即使日后有人提起此事,也会有人争相为万家辩白,这一危机算是解了。 万澄澄端庄回过一礼,领着一行人回到集议室。 坐定之后他招来万财,吩咐道:“刚刚那位扑向火堆的老人家,似乎急需通神丹,许是有什么难事,你去府中取一粒品质上好的赠予他。另外,你拿着我的书信,将胡连成及一干证据提交官府,由县令大人秉公处理。” “是。”有穆川在这,万财没有多言,安心退下了。 万家有三大支柱产业,一是颇负盛名的万草阁,几乎掌管了乾夏国大半个药草市场;二是国内各处田庄,数千顷良田好地所产粮食足够供给数个城池需求;三便是威海镖局,设东南西北四个分舵,每个分舵下又有若干分店,武艺高强的镖师数不胜数,在江湖中颇具盛名,和这三样比起来其他产业只能算添头。 穆川便是威海镖局南舵的首领,镖局事务向来是各舵主自行处理,再向万府家主也就是万澄澄之父万磬涛禀报,万澄澄尚未接手,镖局之人也无需参加集议。 但穆川身为万澄澄的师父,对他自是疼爱,每次集议必会赶来为他撑腰镇场子,只是不知为何这次来晚了些。 穆川大马金刀地坐在前列,看着自己徒儿运筹帷幄,进退有度,更难得一颗至诚至善之心,眼中都是满意。 其他人却没那么轻松,刚刚郎君焚药前说的话,无疑是在敲打他们,胡连成送官后少说也是刺配流放。 此等雷霆手段,百转心肠,这万家继承人的位置郎君是坐稳了,他们还是老老实实别动歪脑筋了。 能当上管事的多是心思玲珑之辈,如今各个低头在腹中打起算盘来,气氛有些过于安静。 大恶已除,大患已弊,万澄澄悠闲的喝着茶,上好的紫笋茶配上白玉杯,正和心意。 良久,众人面面相觑一番,纷纷起身朝万澄澄行礼,孙管事领头道:“郎君,今日之事实为我等敲响警钟,日后必以此为鉴,为郎君马首是瞻。” “为郎君马首是瞻!” 众管事同表忠心,万澄澄听罢微微颔首,语气不轻不重的道:“诸位的心意我自然知晓,非是我疑心病重,只是世道艰难,人心躁动,若生出许多不该有的心思,于己于人都不利,还是趁早斩断的好。” “多谢郎君提点。”众人回应。 万澄澄笑笑,话锋陡转道:“刘管事、朱管事、王管事....你们觉得如何?” 被点到名字的几位管事,脸上顿失血色,哆哆嗦嗦道:“一切听郎君所言,不…不敢有二心。” 万澄澄暗道一声“纸老虎”,这几人搞过些动作,但不过是小打小闹,经此一役若不悔改,就别怪他心狠手辣了。 他不咸不淡地说了几句勉励之言,便让众人都坐下了。 管事评级已定,万草阁风波已平,接下来该各管事述职了。 万澄澄动身去了一处偏厅安置,各位管事单独前去,面陈过去三月经营状况和未来计划,接受万澄澄质询。 述职完毕后集议才算结束,管事们方能离开,之后还需在三日内将述职内容以书面报呈,其他城池的集议因并非万澄澄亲自主持,报呈内容会更加详细。 经过今日风波,管事们述职时明显老实不少,倒给万澄澄省了不少事。 铁铺管事张铁牛唉声叹气出了偏厅,漪云庄的花娘子便笑盈盈进来了,手里还捧着那匹布。 她行了个妖娆好看的福礼,娇声道:“给郎君请安了。” 万澄澄轻轻抬手示意她起身,“花管事无需多礼,请入座。” 因花娘子是女子,轻雨便掀开了轻帐,待人坐定,蓝哥儿又奉上一盏茶。 花娘子以貌美出名,但其精明远胜外貌,这次评级也拿了乙等,万澄澄边听她陈职边点头表示赞赏。 述职完毕,花娘子喝了盏茶后道:“这次前来,还有一物要献给郎君。” 万澄澄来了些兴致,“哦~可是那匹布料?” 花娘子点头,请春蓉和蓝哥儿帮忙展开了布料,“正是如此,郎君请看。” 这是一匹褐色料子,看起来平平无奇,万澄澄打量了下,没发现什么奇特之处,疑惑看向花娘子。 花娘子笑道:“郎君莫急,烦请绿苔姑娘点燃一盏烛台。” 万澄澄朝绿苔点点头,只见花娘子让绿苔拿着烛台站在布料前,自己则站在布料后。 “呼~”只听布料后一阵大力的吹气声传来,而烛台的火焰却纹丝未动。 万澄澄腾地站起身,惊讶道:“这布料莫非有防风御寒之效?” 花娘子从布料后走出,笑道:“正如郎君所言,这布料还不易被水渗透,是保暖防寒的好东西。” 万澄澄走近仔细摸着布料,有点厚手感还有些糙,细看布料纹理却是从未见过的织法。 乾夏国百姓主要穿麻布、葛布等粗布,富人则多穿丝绸、锦缎,这些布料防风性差,到了冬天严寒 8. 逍遥堡 《俏郎君怕缠郎》全本免费阅读 集议结束后,所有管事均已离开,天空已是残霞映月。 万澄澄伸了个懒腰,最重要的事已处理妥当,后面几天可以稍微轻松些。 轻雨上前替他整了整衣服,心疼道:“郎君饿坏了吧,咱们快些回去。” 今日太过忙碌,万澄澄中午只草草喝了碗粥,他摸了摸瘪瘪的肚子,懒洋洋道:“嗯,轻雨我好累,你明天别叫我早起了。” 他语调绵绵的还藏着些许委屈,意兴阑珊地朝偏厅外走去。 万财还守在门口,见他们出来便在前面带路,路过集议室见里面亮着烛光,不待他问,穆川便走了出来。 万澄澄有些惊喜,“师父,你一直等我呢?” 穆川抱起手臂,笑道:“倒也没有一直等着,去了趟府里,走吧小懒猫,天黑了还在外面,小心女鬼把你抓走。” 万澄澄下巴一抬,“哼,我已经长大了,师父别想再骗我。” 幼时他调皮又缠人的紧,晚上也不消停,熬鹰似的要穆川陪他玩各种幼稚游戏,穆川便讲鬼故事吓他,还说天黑了会有女鬼跑出来抓坏小孩,只有躲在被窝里才不会被发现。 万澄澄那时单纯又好骗,自此以后天还没黑尽,就急吼吼地钻被窝。 提起以前的事,二人笑个不停,待下了楼,马夫已经套好马车等在门口,轻雨扶着万澄澄上了车,绿苔三人走向后面的小轿。 马车刚起步,万澄澄便让轻雨掀开帘子,他要和外面骑马的穆川闲聊。 谁知穆川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问他有没有日日修习焱春功,万澄澄心虚地抠窗棂,偷偷用眼神示意轻雨放下帐幔隔绝穆川的视线,轻雨笑着刚放下一半,就被穆川用长戟挑开了,让他逃无可逃。 穆川挑眉“嗯?”了一声。 万澄澄见躲不过便装可怜道:师父~我前些日子犯了寒症,落龙山庄的炽阳花开得慢,受了好些罪呢,病刚好就筹备集议,我太累了嘛,就没练。” 穆川面色柔和下来,将长戟收回,“澄澄受委屈了,为师已寻来暖阳玉滋养花根,以后不会耽误你治病了。” 万澄澄笑弯了眼,讨好道:“澄澄多谢师父。” 穆川瞥了他一眼,拿他没有办法,温言劝道:“这焱春功属阳性却不燥烈,刚中带柔有绵绵回春之力,对克制你体内寒气有帮助,你切不可偷懒,不然我写信朝你爹娘告状。” “我知道啦,明天就练。”万澄澄有些失落,撅嘴轻声道:“就算师父写信给爹娘,他们也不会管我,怕是连我长什么样都忘记了。” 穆川耳力绝佳,听清了他的抱怨,却只能装作不知,澄澄体内蛊毒还有一年多便会发作,万兄夫妻天南地北奔波,就是想为自己的哥儿谋一线生机,但一切只能瞒着澄澄,却让他误以为爹娘不在乎他,实在令人揪心。 见万澄澄还沉浸在低落中,穆川没话找话道:“澄澄你要切记,任何时候都不能动用内力,不然会激起你的寒症,知道没?” “知道啦,师父你老是念叨这个,我耳朵都要长茧子了。”万澄澄心里有些不满,闷声道:“师父,我们许久未见,你就只有练功的事要和我讲吗?” 穆川思索一番,似乎想起了什么,“倒是有件有意思的事,上月运镖时遇到一位高人,所使佩剑削铁如泥,实在令人眼馋,我请他痛饮十坛好酒,方才告知我如何得来,待有时间我必去求一柄长枪。” 万澄澄暗啧一声,心想师父脑袋里不是练功就是武器,整一个武痴,这样如何能追到他的美人叔卿,不过见师父兴致勃勃的模样,他还是眨巴眼睛附和道:“哇喔,好厉害,不知是何人所铸呢?” 穆川摆出副你是我宝贝徒弟才告诉你的架势,低声道:“铸坊在金戈城,但其幕后却是逍遥堡,这还是那位兄台醉后说漏嘴的。” 乾夏国战事频发,为保证铁器供应,皇帝不顾百官劝阻,放开了私人不得开矿炼器的禁制。 其后果虽让不少家族豪强、匪徒、叛军钻空子实力大增,却也让冶炼业得到极快发展,金戈城便是精铁贸易最为繁荣的城池。 “逍遥堡...”万澄澄觉得这名字莫名有些熟悉。 “澄澄,你发什么呆呢?”穆川驭马靠近马车,曲指弹了下万澄澄的脑门。 万澄澄蓦然回神,右手握拳砸了下手掌,“我听孙管事提起过逍遥堡,前年他四处筹粮但进展艰难,偶然之下得知逍遥堡有大量存粮,前去求买方才解了燃眉之急,没想到这逍遥堡不仅粮食多,炼器也这么厉害。” 穆川笑道:“逍遥堡主要铸造厨具、农具等民用器具,武器造的极少,名声自然比不上那些承接朝廷订单的铸坊,不过其锻造技术十分过硬,在行业内极负盛名。” 万澄澄点点头,“原来如此,不知道那逍遥堡堡主是何许人也。” “此人神秘得很,甚少在人前露面,传言他凶神恶煞,三头六臂,十分骇人,不然怎的不出来见人呢,说不定还有两颗脑袋呢,哈哈哈!”穆川自个儿也觉得离谱,豪迈大笑。 万澄澄正想说话,就听见前面传来马蹄的哒哒声,他探头一看,见是府里的万总管。 临近马车,万安拉紧缰绳停了下来,拱手道:“郎君,天晚了,少君让我来接您回家,家里人都在等您用饭呢。” 万澄澄宛然一笑,知道叔卿是不放心自己,正欲答话便听身旁的穆川大声道:“什么,落琼少君这么晚了还没吃饭,他身体本就弱,饿坏了怎么办,澄澄你别磨蹭了快些回去!” 说完,他也不给万澄澄反应的机会,策马上前道:“老刘,你的马儿吃饱了还偷懒,你们少君还饿着呢。”说罢各给了拉车的马儿一鞭子,马车顿时加快速度朝前跑去 9. 闭门羹 《俏郎君怕缠郎》全本免费阅读 落琼少君缓缓道:“万草阁的事我们听穆镖头说了,你做的十分好,万家有你这样的孩儿是上天垂青,你要开办义诊,我们便想着也出份力。” 莫夫人接话:“没错,我们打算后天去城外的静水庵住上一段日子,专门为女子和哥儿开设义诊。” 莫夫人叹了口气,继续道:“牙牙你是知道的,男子得病家里人多半会想方设法医治,女子和哥儿却没有这样的待遇,再加上大夫多是男子有诸多不便,我们就想借佛门清净地做些善事,就当为子孙积德了。” 落琼少君点点头,“是啊,尤其是已婚的哥儿和女子,常常带病劳作,令人不忍。” 万澄澄觉得这主意十分好,三人就细节讨论得热火朝天,万澄澄做主免去了许多常用草药的药钱。 他白日在万草阁时,端出了世家郎君的矜贵姿态,一副一切尽在掌握中的精明模样,回到家面对亲人却爱笑爱闹,惹人喜欢的紧。 转眼便到了出行的日子,万澄澄早早起来张罗,清点生活用品和带去的药材,连老管家也被他叫到面前细细叮嘱,不能让二位长辈受委屈。 落琼少君坐轮椅上,指着万澄澄对莫夫人笑道:“你瞧他那样,再没有比他更操心的了。” 莫夫人摇摇头,喊道:“牙牙,你快放过万管家吧,他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还多,哪还需要你叮嘱。” 万澄澄轻哼一声,“我不放心,说说我能安心些。” 这话有些稚气,惹得众人暗暗发笑。 万安也捋着胡须笑,走到自己义子万财跟前好一番叮嘱,让他要好好协助郎君管理家业,万财憨笑着点头。 等人马收拾完毕,万澄澄依依不舍地将人送上马车,又忧心静水庵在城外会不会不太平,思量再多派些人手跟着。 此时,穆川带着一队人马跑了过来,万澄澄惊奇地问:“师父,你怎的来了?” 穆川清了清嗓子,正经道:“我正好要回去,顺路送送他。” 万澄澄眼睛一眯,好笑道:“师父糊涂了不成,镖局在北,静水庵在南,如何就顺路了?” 穆川抬头望天,悠悠道:“心顺路走哪都顺路,你在家好好练功,我下次再来看你。” 说罢策马带队跑去了队伍最前头,万澄澄暗道这话真是酸,怎的不敢当着叔卿面说。 万澄澄嘴角带笑,看着车队渐渐远去,走入一片春和景明中。 叔卿年少情深被辜负,付出了惨痛代价才换得自己和疏明表哥的自由身,如今远离京城回归故乡,他只愿叔卿能遇上一场真正的金玉良缘。 两位长辈出门后,万澄澄放肆了许多,每日练功都需要轻雨三催四请,连下人们都跟着放松了。 可惜,懒散的日子注定过不长久。 花园内,万澄澄躺在贵妃榻上懒洋洋晒太阳,轻雨在一旁煮茶,清幽的茶香萦绕周围,府里的乐师拨弄琴弦,悦耳的音律让人舒服得昏昏欲睡。 万财走进来,拿出一沓账本,恭敬道:“郎君,一切如您所料,经集议那日震慑,不少名单上的管事来找我求情,还敲出几条漏网之鱼,这是他们侵吞钱财的明细,请您过目。” “不看了,追回损失,索要双倍赔偿,至于人嘛~” 万澄澄轻哼一声,“一次不忠,百次不用,看在往日的情份上,让他们收拾行李走人,剩下那些执迷不悟者,扔去大牢和胡连成作伴。” “是。” “让之前挑选的人顶替空缺,尽快磨合,有不合适的及时替换,万草阁你亲自盯着,不能再出问题了。” “属下明白,请郎君放心。” 万财走后,万澄澄又躺回贵妃榻,嘴里咬着蓝哥儿喂来的桃肉,咕哝着朝乐师点了曲《孤江月》。 时间一晃便到了中午,园外突然传来几声鬼哭狼嚎般的嚎叫,打破美好的气氛,万澄澄不悦地吩咐,“绿苔,去看看怎么回事。” 稍顷,绿苔领着个乞丐模样的人跑来,万澄澄认出那人是疏明表哥的随从正忠,心里涌上股不安。 “郎君,少爷出事了,您快救救他吧。” 正忠趴跪在地上,脸上乌漆嘛黑,头发焦枯如同被火燎过,嗓子沙哑难听像被烟熏过。 万澄澄忙咽下果肉,严肃道:“你别慌,细细与我说来。” 正忠擦了擦鼻涕眼泪,勉强振作起来,“五日前,少爷在外玩够了就往家里走,路过天明山,在山脚的树上发现了一个特别大的蜂巢,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蜂巢。” 万澄澄见他说不到重点有些来气,“不必细到这个地步,快说后面发生了什么。” 正忠这才回过神,给了自己两嘴巴,“少爷想摘蜂巢便叫我们点火熏蜜蜂,结果风太大山林又干燥,火星子被吹到枯草上燃了起来,我们使劲扑也没扑灭,呜呜呜....” 正忠年岁也不大,此时后怕地哭了起来。 万澄澄脑子被气得滋滋疼,“不准哭,继续说!” “然后...然后火越来越大,点燃了林子不说,山脚下的冬麦田也被殃及,麦子是附近一个山庄的,那庄子见麦地着火哗啦啦出来几百人救火,这才把火扑灭,但是麦地一片焦黑。” 正忠擤了下鼻涕继续道:“山庄到处抓纵火人,我们知道闯祸了就叫少爷快跑,但少爷不肯,我们就被抓起来了,那些人将我们拷问一番又关进柴房饿了一天,这才放我出来,让我回府报信去赎人。” 竟然为了个蜂巢闯下如此大祸,万澄澄脑袋发懵,一时忘了自己天生神力,啪一声拍向长桌且没有丝毫留力,只听得一阵噼啪乱响,上好的黄花梨木桌就这么散架了。 万澄澄回过神来,望着地上四分五裂的桌子惊叫一声,“啊!我最喜欢的桌子没有啦!” 他捂着心口,心疼得眼冒泪花,轻雨几人手忙脚乱地哄。 “郎君莫急,一张桌子而已,咱们再去订一张,您别气坏了身子。” “不一样的!这张桌子跟我十年了,我都给它取名字了,呜呜...” “郎君别哭,小黄九泉之下也不想见到您伤心。” 万澄澄推开轻雨,气道:“这个笨蛋表哥!山庄的人有没有狠狠打他?” “打了,但您放心,是用竹条打得,只伤皮肉不伤筋骨,就是疼得紧,我走前少爷疼得嗷嗷叫唤。” “我一点儿也不放心!就该让他多疼些,省得他不知天高地厚!”万澄澄转身吩咐绿苔,“去叫万财套车,我们这就出发。” “是。” 万澄澄又问:“那山庄叫什么名字?” “回郎君的话,叫随便山庄。” 万澄澄怀疑自己听错了,确认道:“随便山庄?” 正忠拍着胸脯道:“就叫随便山庄,小的跑了一天,咱们现在坐马车走,估摸着天黑就能到。” 这次出门并不光彩,他们换了辆低调的马车,又带了许多财物。 出城后路有些颠簸,万澄澄面色莹白,眼眸难掩忧愁,少见地透出几缕弱柳扶风的气质。 轻雨伺候他多年,见不得他忧心,宽慰道:“郎君,正忠说疏明少爷暂时无事,您别担忧。” “是啊郎君,不过是烧了些麦子,竟也值得那随便山庄把人扣下,待咱 10. 入山门 《俏郎君怕缠郎》全本免费阅读 众人面面相觑之时,万澄澄俯身对轻雨耳语一番,随后吩咐万财:“继续叫门。” 不过一会儿,那汉子又开窗咒骂:“你们耳朵眼是不是被屎堵住了,没听见我让你们明天再来?” 此时,轻雨从马车上拎了两个白瓷坛递给万财。 万财瞬间明白了万澄澄的意思,和气道:“叨扰阁下清梦,是我们的不是,但我家郎君忧心哥哥安全,还请阁下行个方便,这两坛醉流香就当给阁下赔罪了。” 那汉子原本还不耐烦,一看到酒坛眼睛都直了,他烦躁地抓抓肚皮,好像里面有酒虫在爬。 他咂咂干燥的嘴,问:“你这酒可是沙桐谷所酿?” “自然,还是十一年前的佳品,您是爱酒之人,自是知道那年年景好,粮谷饱满,酿出来的酒也是最香的。” 万财边说边晃了晃手里的酒坛,勾得汉子眼珠跟着滴溜溜转。 那汉子心痒难耐,手指将肚皮抓出一道道红痕,挣扎道:“罢了!看你们心诚的份上,在这等着!” 闻言,众人放下心来,转眼就见那汉子大摇大摆走出哨房,手里还拿着个隐隐反光的物件。 疑惑之时,那汉子背对着他们,拿起那东西放在嘴边,蓄力一吹,尖锐刺耳的声音霎时响起,众人才反应过来那人拿着的原是个唢呐,音浪在空中传播出很远。 只是那汉子吹得并非有音律的调子,开头是一个又尖又亮的调子,像在引人注意,后面则是长短不一、高低不同的音调。 万澄澄猜测此人是在以音传信,验证了他对这山庄并不寻常的猜想。 汉子吹过一阵后停了下来,不久山门后传来唢呐响,声势较弱,应是离他们有些距离,那汉子听后骂了句脏话,又拿起唢呐吹奏一番,两边一来一回像是在吵架,最后那汉子得意洋洋,应是吵赢了。 他转过身来,朝下面喊道:“行了,老子嘴都吹干了,快拿酒来润润嗓子。” 万澄澄点了下头,万财便走上前将一坛酒朝山门上扔了过去,那汉子把手中的唢呐一扔,迫不及待接住酒坛打开酒塞,陶醉地闻了又闻。 “妙啊,许久没闻过这等沁人的酒香了。”汉子哈哈大笑,双手捧起坛子痛饮数口。 “好酒!痛快!” 一坛子酒马上就被汉子喝干,他贪婪地用舌头舔尽坛口最后一滴酒,才将酒坛砸向地上的碎瓷堆。 万澄澄撇过眼去,这酒乃他最爱,常年放两坛在马车里,出门游玩遇上美景免不了要浅酌几杯助兴,如此鲸吞牛饮简直糟蹋美酒。 那汉子喝得满脸红晕,筋骨酥软,伸手道:“再来一坛!” 万财笑道:“阁下莫急,不如等我们进了山门亲自奉上。” 那汉子喝了美酒,心情不错,便道:“真是啰嗦,老子就陪你们等上一遭。” 说完汉子脱了上衣,揉巴成一团随手丢在地上,又把衣服当作枕头躺了上去,没过一会儿就鼾声大震,完全没有再管他们的意思。 万澄澄叹口气道:“我方才听那唢呐声所传甚远,估计要等上些功夫,万财,让大家生火休息吧。” “是。” 初春的天气,一到晚上就发寒,特别是在山林中,没过一会儿,地上就升起三个火堆,众人围坐取暖,吃些干粮填肚子。 万澄澄不愿再呆在马车里,便坐在小凳子上,双臂搭在膝头,看着跳动的火焰发呆。 他心里有些气闷,明明早上还在花园里晒太阳吃果子,下午还会有新衣裳和新首饰送来供他挑选,晚上厨房会做上一桌春宴给他解馋,用的都是山里最鲜嫩的野菜。 而现在,奔波一天腰酸腿疼不说,还吃了顿闭门羹。 他是万家的郎君,去哪都被人高高捧着,何时受过这等闲气,待解决了此事他必要向叔卿好好告上一状,给表哥长长记性。 万财和轻雨看着郎君攥紧双拳,明亮的眼眸里火星子窜来窜去,便知他心里有气,一唱一和地说些宽心的话。 纵火导致庄稼被烧毁,这事可大可小,若按律法当执鞭刑、罚银而后流放,可如今官府忙着镇压起义、抓盗匪,有的是人命官司要忙,只要私下处理得当,民不举官不究也可蒙混过关。 因此,万澄澄一刻不停地赶来,就是想趁早控制事态,对方既然没有第一时间报官,相当于给了转圜的余地,即便苦等到天亮也一定要进去。 时间难熬,等了许久仍不见回音,一行人被夜风吹得手脚发凉,脚下虫子乱爬,耳边鸟鸣兽吼,黑洞洞的山林让人后背发凉,真是好不凄惨。 ...... 远处,天明山顶矗立着一座宫殿般巍峨的建筑,匾额上书“无争阁”,阁内烛火通明,富贵人家也少见各种天价摆件,在这随处可见、平平无奇。 开阔的厅堂内,两排靠墙摆放的紫铜鎏金四方炉间隔点燃,炭火通红烘暖了整间厅堂。 一名身形颀长的男子斜坐在宽大的圈椅上,姿势慵懒随意,神情如古井无波,却莫名让人觉得他气度逼人。 男子身前摆着一个奇怪又精致的架子,架子上端是个有坡度的木台,一本书装订精良的书置于木台之上,高度恰好供他观看。 黑如琉璃的眼睛悠闲扫过书本,搭在扶手上的手骨节分明,食指轻微一动,身后的美貌侍女便上前为他翻页。 纸张翻动的细碎声,搅得屋内第三人神思不安,王亮坐在风炉前扇火,眼睛却偷偷盯着自己的主子,绞尽脑汁想从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分辨出喜怒哀乐来。 可能是思考得太过入神,炉上的茶汤激沸溢出也不知,手背瞬间被烫红,他疼得龇牙咧嘴却不敢发出声音,手忙脚乱收拾残局。 “主子,请用茶。” 王亮将茶盏放在男子身旁的茶几上,见男子没什么反应,不上不下地站在一旁,抓耳挠腮小动作不断。 良久,男子终于施舍了一个眼神给他,薄唇轻启:“肚子疼就去茅房,别杵在这扎眼。” 声音优雅温柔,令人闻之欲醉,吐出来的话语却刻薄无情。 王亮却松了口气,笑道:“主子,我身体好着呢,就是...万家的小郎君还在山门外等着呢,夜里寒冷,您看能不能让他们进来...” 他越说底气越不足,声音越来越模糊,更让他煎熬的是男子听完他啰啰嗦嗦一堆话,仍旧什么反应也没有,那双动人心魄的眼眸在书本上流连。 王亮不过十五岁,本就沉不住气,心一横扑通跪倒在地,“主子,山上有狼,求求您让小郎君进来吧...” 话未说完,就见男子转过头目露不悦地睨着他,那迫人的气势让他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王亮愣在原地不知所措,余光看见主子身后的鸣春,着急地冲他抬手暗示他起身,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连忙站起身,方 11. 八字不合 《俏郎君怕缠郎》全本免费阅读 石阶弯弯绕绕望不到头,窄处只容一人通过,一不小心还有失足跌落的危险。 万澄澄面上镇静,其实心里哭唧唧,脚很疼、腿很酸、腰也很难受,最重要的是身上出了汗,黏黏的很不舒服。 虽然不知道这位庄主的生辰八字,但定然和自己相冲,日后能避则避为好。 糟糕的经历让万澄澄草率地下了决定,可命运又岂是他说避就能避开的。 路上他们又遇到两道关卡盘查,而且每隔几百米就建有哨楼。 天明山本就险峻,四面都是悬崖天险,唯一进出的山路被山门把控,形成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山门内又建有许多防御工事,其牢固程度堪比军事重地。 万澄澄心里泛起嘀咕,这真的只是个普通山庄吗,不会误入了哪支造反军的地盘吧。 一个多时辰后,他们终于登上了山顶,瞬间怔住了,原以为入眼会是一片荒凉,谁料前方街巷纵横宽阔,商铺民居鳞次栉比,规模竟比得上一些大型城镇,若非此时已是深夜,定然繁华似锦、热闹非凡。 城镇后方地势更高,耸立的城墙后是一座座华贵无比的宫殿,依山势而建,几乎与山体、树木融为一处,山顶最高处是座雄伟的楼阁,气势磅礴似与天相接。 月光映衬下,山顶的建筑显得格外肃穆、森严。 万澄澄惊疑不定,对山庄主人生出好奇和忌惮,原本以为好生赔罪加补偿就能赎回表哥,可对住在如此华贵屋宇内的主人,钱财还会有用吗? “这里什么时候有个如此繁华的城镇,从未听说过啊。” “你们看上面那些高楼府邸,要花多少钱才能建成?” “乖乖,这建造难度可不是有钱就能搞定的。” 眼前的一切和想象太过不同,护院们窃窃私语,万澄澄招来正忠询问,但正忠摇摇头表示一概不知,他被抓和赶走时都蒙着眼。 犹疑间,自小镇街道传来密集的脚步声,万财等人戒备地将万澄澄护在中间。 来人很快显出身形,一共五人,其中四人抬着顶小轿,剩余一个高大少年走在前面,看样子是有脸面的侍从。 那少年开口了:“敢问阁下,可是万家的小郎君?” 万澄澄示意万财退开,“正是。” “在下王亮,乃随便山庄管事,奉庄主之命来迎接小郎君。” 王亮带着和善的笑意,掀开轿帘示意万澄澄上轿。 万澄澄有些意外,连番的冷遇让他以为会被刁难,没想到竟有人来迎接,不过这样正好。 “那就多谢了。”他弯腰进轿,一行人跟着王亮继续走。 万澄澄盘算着和这位小管事打听些消息,可无需他诱导,王亮就喋喋不休起来,说表哥一切平安,让他尽管放心,又说天色已晚,让他们先安置休息。 王亮很和气,几乎知无不言,过于亲切的态度令万澄澄有些疑惑,不由思索这人是否认识自己。 一路行至高处,轿子在一座小院停下。 王亮对刚走下轿的万澄澄道:“这是停云苑,离庄主住所近,也足够宽敞,小郎君就住这吧。” 万澄澄打量了一眼,这处别院十分精致,想来是王亮特意安排过的,虽不知他这善意源自何处,但令人十分受用,“多谢王管事。” 王亮不好意思地摆手,笑容明亮又带些憨直,“郎君别客气,都是我该做的。”他嘴巴虚张两下,好像还有话说却又憋了回去。 他招呼了一声,不一会儿就走出四个侍婢朝众人行礼,有女子也有哥儿,“这四人是我专门调拨过来伺候郎君的,您有什么需要就让他们去办,热水已备好,我还吩咐厨房做了膳食,委屈您随便用些,我就先下去了。” 王亮准备的如此周到,万澄澄有些语塞,这和之前的待遇相比简直天差地别。 王亮走后,一个年长些的侍女走向前道:“小女名唤金绕,请郎君随我来。” ...... 别院很宽敞,足够他们一群人安置,热水沐浴过后,各个都恢复了些精神。 万澄澄洗去尘土,由轻雨为他换上干净的衣物来到花厅,绿苔、万财都收拾好了在门口等他。 金绕从花厅内走出,笑盈盈道:“郎君,膳食已备好,快趁热用了吧。” 万澄澄在门口便闻到香味,面上仍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其实早已饿得眼晕,生怕肚子咕咕叫出声,让他颜面尽失。 淡定地点了下头,他缓步走进花厅,看到桌子上摆满了诱人的美食,葱泼兔、坛子鸡、杏酱猪肉、红焖蹄筋、煨三笋、煎豆腐....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席面勾得人食指大动。 万澄澄有些呆,这桌席在垂芳城最大的酒楼,起码要百两银子才能置办下来,这就是王亮说的随便吃点儿? 他的心彻底凉了,表哥到底是惹到了什么背景的人,这还让人怎么捞。 深吸口气平复心情,万澄澄缓声道:“有劳金绕姑娘,这里有我的侍女照顾,姑娘下去歇息吧。” “是,小女告退。” 人走后,万澄澄坐在椅子上,心情复杂地看着满桌美食,他微微叹气,“万财、绿苔,你们也下去吃点东西吧,这里有轻雨就够了。” 万财有些犹豫,又听他道:“去吧,不会有事的。” “是,今夜我会安排人轮流值守,郎君放心歇息。” “嗯。” 屋里只剩下两人,万澄澄肩膀顿时泄气般垮下去,委屈道:“轻雨,这随便山庄一点都不随便,表哥这个笨蛋倒是个大大的笨蛋。” 轻雨温柔安慰道:“郎君莫急,车到山前必有路,咱们先吃饱再说,您看这道坛子鸡汤鲜味美,我给您盛一碗。” 最了解万澄澄的人非轻雨莫属,两口汤下肚后,他的情绪好了许多。 “好鲜,味道比得上攀月楼了,轻雨你也坐下一起吃。” 轻雨摇头拒绝,“郎君,这不合规矩。” “怕什么,又没有其他人。” 轻雨还是不肯,万澄澄拗不过,拿了只碗递给她,让她站着吃。 万澄澄吃的很香很饱,没一会儿就困得直打哈欠,被轻雨牵着漱过口后,就扑进柔软的床铺,瞬间沉入梦乡。 翌日,万澄澄醒晚了,他手忙脚乱地穿衣,抬头看了眼外面高悬的太阳,着急道:“都什么时辰了,你们怎么不叫我?” 轻雨替他系好腰带,柔声回道:“郎君莫急,小王管事早上来过,说不必叫您早起,晚些时候他会来寻您。” 万澄澄放心下来,眼中疑惑却更深了,“轻雨, 12. 狮子大开口 《俏郎君怕缠郎》全本免费阅读 王亮见他上火,忙道:“郎君放心,我虽只是个小管事,但让您插个队不难。” 万澄澄放下心来,“如此,便劳烦王管事了。” 他轻瞥一眼,轻雨当即会意,自袖中掏出一小袋银两递过去。“王管事费心了,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王亮蹭一下跳起来,连连摆手推拒,看样子并非嫌少而是真心不想要。 “郎君,实话和您说了,我乃乌谷县人,前年粮荒若非得您怜悯,整个县不知还要饿死多少人,您是真正的心善之人,就该被处处善待。” 王亮眼眶通红,嗓音干涩,带着些希冀问:“郎君可还记得,前年您亲自去乌谷县施粥,在人群踩踏下救过一个少年?” 万澄澄偏了偏头,有了些印象,“确实有那么回事,但我记得那是个脑袋大四肢细弱的小娃,可你身材高壮...” 王亮激动道:“没想到郎君还记得,那孩子正是我。” 他露出白牙,笑道:“其实那时我年岁已经不小,奈何家中贫困,日日忍饥挨饿才长不大,来山庄养了两年模样才变了这许多。” “原来是这样。”万澄澄疑惑顿解,没想到当时随手之举,会为他带来回报。 “所以郎君您不必谢我,反而是我该报答您。”王亮膝盖着地,说的诚恳又郑重,眼泪大颗大颗落下。 万澄澄仿佛从这副魁梧的身躯中,瞥见了当初那个眼神惶恐的瘦弱孩童。 “抱歉,让你想起了那些伤心事。”万澄澄上前将人扶起,乌谷县粮荒并非天灾而是人祸,那样惨烈的场景,让人每每想起心里都不是滋味。 “都过去了,是我泪窝浅一不留神就发大水。”王亮扭过头擦了擦眼睛,露出个不好意思的憨笑。 ...... 等待期间,万澄澄本想让手下人打探一番,但万财发现有人在暗中监视,多半是随便山庄的人,便歇了这个心思,毕竟是人家的地盘,表哥又在他们手上,还是谨慎为好。 一切都要等见过庄主才有头绪,万澄澄耐下心等待,还带着人出去逛了一遭。 白日的城镇果真热闹非凡,大街小巷人潮攒动,商贩吆喝声此起彼伏,连垂芳城都少有的稀罕物件,甚至是外藩舶来品这里都有。 而且此处风气开明,经常能看见独自在外游玩的哥儿和女子,让去哪儿都护卫随行的万澄澄十分新奇。 如此看来,山庄主人不仅是一庄之主,还称得上是一城之主。 ...... 后日晨时,万澄澄早早起身,穿上了在镇上买的新衣,衣裳是白色的,走动间隐隐有星光闪烁,素雅却不单调,配上绣工独到的仙鹤,让他整个人风姿万千、灵秀动人。 万澄澄对着铜镜看了又看,显然十分满意。 绿苔目光艳羡,“这衣服可真好看,没想到在这能买到连垂芳城也没有的漂亮衣裳和首饰。” 轻雨笑道:“还是我们郎君貌美才和这衣裳相得益彰。” 巳时,王亮派人来接万澄澄入府,轻雨和万财随行。 轿子一路往上走,停在了一扇高大朱门外,门上挂着块匾额,上书‘随便山庄’ 院墙高耸,让人没法窥见内里,万澄澄下轿命万财前去叫门,没一会朱门开启,王亮在里面笑盈盈等着他。 在王亮的引领下走了许久,才到一座名为‘无争阁’的高大楼阁前。 万澄澄琢磨起来,‘随便’、‘无争’,这取名风格处处透着淡泊名利、看穿红尘的沧桑。 入厅堂坐定,有美貌婢女奉上清茶后退下,王亮去后堂通禀,厅堂内只剩下主仆三人。 万澄澄气度卓然,眸光内敛,没有了早上对新衣爱不释手的天真烂漫,变成了那个在万草阁运筹帷幄的世家郎君。 这一等便是许久,茶一点点变凉,万澄澄面色不改,仍旧一副云淡风轻的姿态。 “叮咚~” 一声清脆的环佩相击声打破宁静,万澄澄回身看去,一名身形清瘦修长的年轻男子从内堂缓步而出。 男子身穿黑衣,巧合的是上面也绣着栩栩如生的仙鹤。 万澄澄眼中闪过一丝迷茫,低声喃喃:“原来不是白胡子。” 男子俊美无俦,看着不比万澄澄大多少,周身气质却极为沉冷,让人无端感到压迫,他懒散靠在圈椅上,眸子冷淡透着股意兴阑珊,全程没有看过万澄澄一眼。 万澄澄如梦初醒,懊恼自己的出神。 王亮在男子身旁站定,解围道:“主子,这位便是万府的三郎君。” 万澄澄起身,端庄自持地行了一礼,“在下万澄澄,为家兄烧毁贵庄麦田一事前来致歉,望庄主海涵。” 看出眼前人性情冷淡,万澄澄开门见山阐明来意,免得惹人厌烦。 他声音清越动听,言行举止也让人赏心悦目。 男子这时才正眼看万澄澄,眼中似有抹金色光华略过,只这一眼,便让男子眸中冷淡消退,生出些许光彩来。 他肆无忌惮地审视着面前珍珠一般的小郎君,最后确认了什么似的含笑低语,“原来是你啊,小金刚...” 一旁的王亮没听清,偷偷看了眼主子的脸色,见他不似刚刚那般不耐烦,心情甚至还有两分美妙,直觉主子不太对劲。 可更不对劲的还在后面,他惜字如金的主子慢悠悠念道:““漾漾带山光,澄澄倒林影”,‘澄澄’一词确实和郎君十分相配” “......”这是在夸自己的名字吗? 万澄澄眨了眨清澈的眸子,神情懵懂,现在不是该谈谈表哥干的混账事,然后大家唇枪舌剑,出价砍价吗,夸人算怎么个事,这让自己怎么接招。 他坐回椅子 13. 杀了他 《俏郎君怕缠郎》全本免费阅读 “郎君觉得我在开玩笑吗?” 许闲语调平和,嘴角甚至还带着笑,却让人心生寒意。 万澄澄收敛情绪,平静道:“我只知那日火势甚猛,许庄主损失不小,却不知具体烧毁多少麦子,还请庄主明示。” “王亮,去把高云叫来。” “是,主子。” 王亮匆匆去寻许闲口中的高云,此人是主子得力下属,麦田之事也是由此人处理的。 不久,王亮便带着名三十岁左右的男子来到厅内,来人神情刻板,一进来便两眼空空念道:“三月初十,麦田被烧毁324亩,每亩产麦预计约220斤,每斤25文钱,损失1782两;参与救火者共456人,每人补贴1两;另有9人因救火受伤,医治及慰问花费118两,全部损失2356两。” 高云念完后直挺挺站在一边,面上没有一点儿表情。 万澄澄起初有些懵,反应过来后听的仔细,很快便发现个问题,“其余暂且不论,敢问庄主,我松云省冬季虽不比北方严寒,确实能种冬麦,可每亩产量不过70斤,您的麦田是如何做到产麦220斤,高出寻常3倍有余呢?” 许闲眉梢微挑,“没想到小郎君出生富贵,对农事却颇为娴熟,这麦种是我从一远洋商队买得,耐寒抗病高产,可谓万金难求,又命精通农事者培育数年,这两年已能稳定亩产220斤以上,而令兄一把火让经年心血付之东流...” 万澄澄脸色难看,若真如许庄主所言,这样好的麦种可以让多少人吃饱,拯救多少灾民性命,这些不是靠银钱能弥补的。 许闲接着道:“郎君如今还觉得赔偿100亩良田多吗?若是不信许某所言,可亲自去麦田查看。” 万澄澄心里有数,在镇上闲逛的时,他不过粗浅了解,就发现这里有许多诡异之处,不只有很多稀罕物件,连建筑技术、铸造工艺....都远胜外面,有更优质的种子也不奇怪。 更何况随便山庄家业庞大,不会为了多坑他几千两银子编瞎话,而且一切需以表哥安全为重,“不必了,我自是信任庄主人品贵重,只是谈了许久,不知能否让在下见兄长一面?” 言下之意,万澄澄认了这笔账,愿拿100亩良田赎人,不过还得看看人质是不是还喘着气。 “这是自然,郎君果真有魄力。”许闲不会因为性别看轻一个人,但在这个世界一个哥儿能做到这般果断,确实非同一般。 他抬抬手,王亮便意会转身下去提人了。 万澄澄暗暗咬牙,脑子里都是飞走的100亩良田,勉强应付道:“哪里,我虽读书不多,却也知道因果循环,报应不爽的道理。” 许闲笑笑,不再多言。 “还得多谢许庄主未曾为难兄长,给我们一个补救的机会。” 许闲冷笑一声,目露寒光,“还是谢你兄长没逃吧,若那日他跑了我必抓回他抽筋扒皮,以解我心头之恨,可他偏偏直挺挺站在那等着被抓,姑且留他一命。” 万澄澄知他说的是真话,不禁打了个寒颤,庆幸表哥虽然稚气爱玩,却还懂大是大非,也不是遇事就逃的鼠辈。 气氛有些许凝滞,万澄澄坐的端正、目不斜视,许闲饶有兴味地打量他,似是对他十分好奇。 顶着这样热切的目光,万澄澄如坐针毡,只希望赶紧完事离开这里。 良久,万疏明手脚被绳索牢牢困住,一根木棍穿过手脚,被两个仆从扛猪似的扛了上来。 他嘴里被塞了布条,右眼带着眼罩似有眼疾,左眼滴溜溜转动满是惊恐,发现万澄澄在场时,他不停扭动身子,嘴里咿咿唔唔不知道在喊些什么。 两个仆从把万疏明扔在地上,抽出棍子就退下,留万疏明在地上不停蛄蛹。 万澄澄见他如此狼狈,又是心疼又是生气,跺跺脚上前将人扶起坐好,仔细检查一遍,发现他身上只有些皮外伤,心里的石头总算落地。 “呜呜...呜呜...”万疏明急切地想和万澄澄说话,抬着下巴疯狂示意万澄澄拿出他嘴里的布条。 万澄澄瞪了他一眼,反而伸手把他嘴里的布条塞得更紧了些,“给我安分点,不许说话。” 万疏明气急,最后还是听话地扭过身子,憋憋屈屈安静下来。 万澄澄起身,朝正在饮茶的许闲道:“多谢庄主这几日对家兄的照料,我马上吩咐手下人回城取田契,不知等待期间可否能让家兄和被关押的仆从们暂居停云苑,等田契取来我一定亲手奉上。” 许闲定定看着万澄澄,目光很平静但存在感很强,像在想什么,又像什么都没想。 万澄澄摸不准这位奇怪庄主的性子,疑心他是不是后悔了,或是想坐地起价。 “可以。” 万澄澄心里七上八下,听许闲干脆答应,一时有些意外。 “那...就多谢许庄主了。”万澄澄试探地说道。 许闲手杵着脑袋,嘴角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小郎君不必客气。” “那我们就先走了...” 许闲嘴角的笑更明显了,“不送。” 他嗓音低柔又有磁性,有股惑人的味道,万澄澄却像被抓住尾巴的猫,后背寒毛炸起。 “告辞!” 万澄澄朝轻雨和万财招手,三人拎着被捆绑的万疏明飞快溜走了。 看着那慌慌张张,数次想回头又克制住的背影,许闲修长的食指摩挲了两下扶手,神态悠闲。 忽然,他眸中金色光华一闪,脑海里出现一个突兀地声音:“杀了万澄澄!” 许闲面色霎时冷凝,在脑中不耐地命令道:“闭嘴!” 可那道声音不肯轻易放弃:“宿主,司命星轮堪不破万澄澄的命盘,说明他很可能是此界气运托生者之一,一山不容二虎,你该先下手为强。” 许闲眸中寒光更盛,杀意几乎凝成实质,“我让你开口了吗,滚回角落蹲着!” 话一出,那声音似被束缚住,挣扎两下便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