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别渣了,夫人她嫁你爹了》 本公今日大婚 “沈家大小姐命中带克,八字不祥。本世子本该当场退婚,但念及两家的交情,故由正室贬为妾室。” “妾室不可从正门进,你们还不快将沈青筠抬去小门?” 话落,沈青筠便感觉到身下的轿子动了起来,她猛地睁开眼睛,一把掀开轿帘,大喊道:“停轿!” 许是她的语气太有震慑力,轿子竟真的停了下来。 她的脑海里浮现起了刚刚的画面。 她居然穿越了。 穿越成了天宁国户部尚书沈天彦的嫡长女,今日是原身和国公府世子大婚的日子。 原身幼年落水,得裴星默相救,自此芳心暗许,立誓唯他不嫁。 为了嫁给裴星默,原身还答应将母亲留下的遗物交给他。 可谁知大婚当天竟莫名死在了喜轿里,还要被贬为妾。 沈青筠有些头疼,她上辈子是古医门的传人,因为她所在的飞机坠毁,她才来到了这里。 她肯定是不愿意嫁给裴星默这个渣男世子,但如果不嫁给他,沈天彦就要将她送给年过花甲的老太傅做填房。 沈青筠正想着该怎么办,就见裴星默又说话了。 他眼里的厌恶之色不加掩饰:“沈青筠你居然敢自己下轿?还敢自己掀盖头?你的脸面和清白都被你丢完了,还要丢我们国公府的吗?你还不赶紧给本世子滚回轿子里!” 沈青筠听着裴星默的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裴世子的尿难道是哑光的吗?从来不知道自己长什么样子?妾室?你的正妻我都看不上,裴世子就别自作多情了,没人稀罕成为你的人。” “呵!”裴星默冷笑一声,“沈青筠你别以为我看不懂你欲擒故纵的把戏,我告诉你,你就算死在我的面前,我也不会娶你做正妻,你现在赶紧上轿,结束这场闹剧!” 沈青筠懒得和裴星默多说废话,她一把将喜帕一分为二,另一半甩去裴星默的怀里,“喜帕代退婚书,这婚我不嫁了!” “什么?”裴星默睁大着眼睛,震惊多过愤怒,“你现在这个样子除了嫁给我,还能嫁给谁?蒋太傅吗?” 见裴星默也知道这件事,沈青筠的脸色冷了冷。 怪不得裴星默会做出当众将她贬为妾室的举动,原来他早就和沈天彦通过气了。 真是恶心。 “驾——” “行人避让,国公爷回府。” 一道严肃的男声突然响起,打断了沈青筠的思绪。 沈青筠转身看向前方驶来的马车,眼睛一亮道:“当然还能嫁给你爹,裴国公爷。” “?”裴星默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嫁给谁?” 沈青筠指着身穿紫衣,正下马的男人,重复了一遍,道:“你爹,裴国公爷。” 沈青筠并不是在开玩笑,这是她认真想过的。 她要嫁,必须嫁一个身份比裴星默高的,能压得住沈天彦的。 如此算下来,京都城便没几个人。 刚好裴清序撞了上来,虽说裴清序是裴星默的“父亲”,但这二人并不是亲父子的关系,裴星默是宗族过继给裴清序的孩子。 裴清序长相俊美,位高权重,在京都城只手遮天,除当今圣上,再无人身份能够相匹配。 除此之外,大家对这位国公爷的印象便只有:心狠手辣,冷漠无情。 裴清序刚翻身下马,听到的就是这一句话,险些将他的腰给扭了一下。 在众人的震惊下,沈青筠快步来到裴清序面前,用最快的语速将先前发生的事情重复了一遍,最后道:“裴国公爷,裴世子品行不正,且我人也到了府门口,不好再回去。我想着既然是嫁去国公府,那嫁给国公爷您,也是嫁,双方也不算抗旨。国公爷要是不厌恶我,那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现在,国公爷娶我进门,可以吗?” 裴清序眸色冷了冷,盯着沈青筠看了两秒,似笑非笑道:“你知不知道,本公是你未婚夫婿的爹?” “正是因为知道,我才让国公爷娶我的。国公爷也可以不答应,但是……”沈青筠勾了勾手指,示意裴清序凑近来一点,她有悄悄话要和他说。 一边的侍卫见此,刚想抽刀,却被裴清序的眼神压了下来。 裴清序微微俯了下身,好方便沈青筠后续的动作。 即便裴清序俯身,沈青筠也够不到裴清序的耳边,沈青筠只好踮着脚尖,勉强能他的耳边后,压低声音道:“国公爷是否有腿疾?且身子骨不太好,您是中毒了,我可以帮您治好。” 裴清序的眼里划过一丝杀意,身上的气场骤然冷了下来。 沈青筠自是察觉到了这个变化,她攥着衣袖的手紧了紧,垂着眸,没有说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青筠的耳边传来了一声轻笑。 “哦?你可知道欺骗本公的下场。”裴清序目光深邃地看着沈青筠,用着最温柔的嗓音,说着最残忍的话,“本公会挑了你的手脚筋,将你腌了,做成人彘。” 沈青筠:“……” 真是一个心狠手辣的男人。 但面上,沈青筠还是一副平静从容的样子,她道:“治不治得好,今晚国公爷就知道了。” 沈青筠说完后,给了裴清序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便退离了几分。 在外人看来,沈青筠和裴清序刚刚的行为举止暧昧极了,特别是沈青筠这最后一个抛媚眼的动作,更是让大家的想法加深了。 难道裴国公真的会娶沈青筠? 裴星默见此,要气炸了。 这个女人居然敢当面给他戴绿帽子!还是和他“爹”! “沈青筠你能不能要点脸?见个男人你就迫不及待要扑过去,你怎么不去楼里做妓子呢?” 裴星默骂完沈青筠,对着裴清序行了一个礼,温声道,“父亲,让你刚回京就见笑了,她一向脑子不好使,傻子说的话父亲你别放心上。” “来人!还不快将沈青筠抬去小门?!”裴星默对着一边的喜婆使了个眼色,就欲让人将沈青筠抓回喜轿上。 沈青筠虽然会武功,但原身的身体太虚弱了,经不起自己用内力折腾。 沈青筠只好一边对喜婆拳打脚踢,阻止她将自己拽进去,一边又对着裴清序喊道:“国公爷,你还在犹豫什么?!错过我你就再也找不到貌美如花又聪慧能干的夫人了!” 裴清序看着沈青筠没说话。 沈青筠的心一下子坠落到了谷底,完了,她赌错了,裴清序根本不在意她能不能治他的病! 喜婆趁此,连忙将沈青筠拽回了喜轿,大喊道:“起轿!去小门!” 一道低低地笑声传进了众人的耳中。 “不,送正门。”裴清序的眼里划过一丝玩味,语调拉长而慢道,“本公今日大婚。” 本公与你的新婚夜 裴清序这话一落,国公府的下人们立刻整齐划一地喊道。 “恭迎国公夫人!” 裴星默看向裴清序,满脸震惊,嗓音几近破音,“父亲您真要娶沈青筠?” “带刺的牡丹花,本公还未见过,有些意思。”裴清序看着那顶进府的喜轿,唇角微勾,“今日起,你该称她一声‘母亲’,莫要让本公说第二遍。” 今日这件事情,很快传遍了整个京都城。 谁都想不到这尚书府的大小姐沈青筠会突然提出退婚,又转身和对方他爹,裴国公爷成婚上了。 裴清序成婚,那意义就不一样了。 作为一名位高权重,身份仅次于当今圣上的国公爷,按理来说这场婚宴的见证人必须得有昭和帝和皇后在场,但这事出紧急,又赶吉时,便没等昭和帝和皇后赶来,礼成后就送去了新房。 对此,沈青筠也是松了一口气,要是昭和帝和皇后在场,指不定会有什么变故。 沈青筠将盖头掀了开来,打量了一下新房。 房间很大,雕花垂珠,精美绣花的绸缎被面上铺着红枣、花生、桂圆、莲子。 屋内除了她,没有任何一个人,之前送她进来的两个婢女,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沈青筠正想着,门外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沈青筠望去,门面上映出来一个高大的身影,像是男人的身影。 国公府的侍卫们这么松懈?外男能进后院? 沈青筠皱着眉,正思考着来人是谁。 就听到裴星默的声音传来。 “沈青筠你出来,本世子有话问你。” 沈青筠怕这其中有什么阴谋,便走到了门口,将门锁给扣上了。 “裴世子请回吧,你我没有什么话可说。”沈青筠淡淡回道。 裴星默听见门锁声时,脸就黑了下来,如今听到沈青筠这句话,脸色更是阴沉了几分。 但想到后面的事情,他还是将怒意压了下去,他咬牙道:“你是忘了你答应我的事情吗?你真把自己当成国公府的主母了啊!要不是我,你能坐上这个位置吗?” 沈青筠愣了一秒,想到裴星默说的是遗物的事情后,嗤笑了一声,道:“这和裴世子有什么关系?裴世子你真是给脸不要脸,脑子被屎尿糊了,分不清东南西北。” “我嫁给你了吗?你怎么好意思再来问我要东西?” “你!”裴星默气到说不出话来,脸瞬间变成了猪肝色,好一会儿才有下文。 “是我不让你嫁吗?是你要嫁给我父亲的,这怪我吗?你要是反悔不认账,我现在就让你滚出府去,成为这天下笑柄,让你一辈子都抬不起头见人!”裴星默面露凶色,威胁道。 沈青筠可不是被吓大的,当下就将门打开了。 裴星默眼中一喜,正打算说着什么,一道带着残影的巴掌就落在了他的脸上,发出了“啪”地一声脆响。 “好啊,不过在这之前我就先送你一程,给我滚!” 沈青筠收回手,猛地抬脚向裴星默踹去。 这一脚她用了十分力,直接将裴星默踹去了几米远。 沈青筠踹后再“啪”地一声将门一关,将“狗”阻挡在外,做好“人狗分离”。 裴星默忍着痛从地上爬起来,眼里喷涌着火就要闯门进去撕了沈青筠,但听到有脚步声往这边走来,他只好压下满腔怒火,转身离开,只等来日再报仇。 而这边的动静,也很快就传到了裴清序的耳中。 “看来有时候怜香惜玉也不行啊,本公竟上了他们的圈套。”裴清序把玩着手中的茶杯,无奈叹气道。 一边坐着的青衣男子,子书落翻了个白眼,无语道:“你不早就猜到了他们有勾结吗?你答应娶沈青筠,不就是想看看他们有什么目的,然后也正好有理由回绝太后的赐婚嘛。” 裴清序用悲悯的眼神看了眼子书落,意味深长道:“子书,你没听说过太聪明的人往往会死得很快吗?” 子书落摸了摸有些发凉的脖子,心虚道:“你说的一定不是我吧?清序。” 裴清序没说话,只是深深看了一眼子书落,然后起身,向外走去。 子书落连忙道:“你去哪?” 不会是去拿凶器,要暗杀他吧!? “去会会本公这位好夫人。”裴清序的唇角勾起淡淡笑意,眸中锋芒隐现。 夜色如水,沈青筠的脑袋一垂,猛地砸在了桌面上,痛得她倒吸了一口气。 算了,裴清序估计有事在忙,不等了,她睡吧。 沈青筠这般想着,便从凳子上起了身,向床边走去。 只是才走三四步,门“吱呀”一声就被人打开了。 沈青筠向门外看去,月色下,男人身形修长,一袭红衣,姿容绝艳。 棱角分明的脸庞如雕刻般冷峻,一双深邃至极的凤眸流转着捉摸不透的幽光。 “国公爷?”见到来人,沈青筠愣了下。 “沈小姐见到本公很惊讶?”裴清序站在沈青筠的面前,散漫道。 “是有些惊讶,我还以为国公爷不会来了呢。”沈青筠道。 “今夜是本公和沈小姐的新婚夜,沈小姐白日里又邀请本公过来,本公要不来岂不让沈小姐难过了?”裴清序的目光落在沈青筠的脸上,语气戏谑。 见裴清序误会自己邀请他过来是为新婚夜之事,沈青筠的耳尖染上一抹绯红,解释道:“不是,我没有这个意思,我……” 沈青筠正说着,没注意到脚下的凳子,被这一绊直向前倒去。 沈小姐这是投怀送抱? 沈青筠的瞳孔倏然放大,因为那方向正是裴清序的怀里。 “不是这个意思?”裴清序看着怀里的人儿,抬手将她额间的一缕发丝别在耳边,低笑道,“那沈小姐这投怀送抱的样子,是什么意思?嗯?” 沈青筠的脸唰地一下全红了,而她的脸又恰好贴着裴清序的胸口,笑意间,她仿佛都能感受到他胸腔的起伏。 骤然有力的心跳声。 这烧得她半边脸又是一烫,她连忙将裴清序推开,故作平静道:“国公爷你误会了,我方才是被凳子给绊了,才做了失礼的事情,还请国公爷见谅。” “我今日找国公爷过来,是想给国公爷您看看腿。” “不是来看本公还有多少时日的吗?”裴清序幽暗的目光落在沈青筠的身上,不错过她任何一丝情绪变化,“沈小姐嫁给本公,不单单只是为了气世子,或是躲蒋太傅的吧?” 沈青筠自然能听出来裴清序话里的试探,她平静从容回道:“国公爷的第一个问题,我可以很肯定的回答,不是。我既然选择嫁给国公爷,和国公爷合作,那我和国公爷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给国公爷你看病,只是想让你活得久点,好让我日子好过,仅此而已。” “第二点,国公爷说对了,但这只是蒋太傅的原因,和裴世子没有一点关系,我先前是爱慕过裴世子,但我已经看清了他是怎样的人,我已经不爱他了,也不会和他再有什么瓜葛,更不会为了他而做出冲动的选择,还请国公爷放心。” “当然,如果国公爷不信我可以治你的病,国公爷大可来查验我的医术后再做决定。” “本公确实不信你,但……”裴清序幽黑的眸中有波光闪过,“沈小姐都这么说了,本公便给你这个机会。” 沈青筠刚想回应,便见裴清序话锋一转,又道。 “但若沈小姐看后治不好,就休怪本公心狠手辣,不怜香惜玉了。” 沈青筠:“……” “我明白,还请国公爷坐在凳子上,我先检查一下国公爷你的腿。” 待裴清序坐下后,沈青筠便将裴清序的裤腿往上卷起,到大腿根部后,才停止动作。 “国公爷这里觉得疼吗?”沈青筠用手在裴清序的腿上一个穴位上摁了下,问道。 “没感觉。”裴清序道。 “这里呢?”沈青筠换了个穴位,又道。 “没有。” 如此来回了四五遍,裴清序的眉宇都染上了几分烦躁。 他道:“沈小姐问够了吗?” “够了。”沈青筠拿手帕擦拭了下手,道。 “可有得出结果?”裴清序的耐心已经到了极限。 “你这条右腿已经废了一半,不出一月,便全废。若到时没有将右腿截断,毒便会转移到你的左腿中,三个月便能让国公爷你双腿全无。” 裴清序冷眸微眯,眼里划过了一丝杀意。 这女人和子书说的情况一样,这究竟是她有这本事,还是他的病情已经被他人知晓了? “那依沈小姐之意,该如何治?”裴清序盯着沈青筠,眸色幽烈深沉。 “不太好治,”沈青筠皱眉道,“最快的办法就是找到你体内剧毒的解药,但国公爷寻找多年都未找到,这条路走不了。” “本公不是来听你说废话的。”裴清序淡淡道。 “我先试试能不能用银针将你腿中的毒逼出来,国公爷你让人送一副银针过来吧。”沈青筠道。 裴清序笑着看她,没有说话。 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沈青筠知道裴清序这是信不过自己,便道:“我人现在在国公爷的地盘上,我没那么蠢,自寻死路。” “倒是有点自知之明。”裴清序淡淡地收回目光,派人送来了一副银针。 沈青筠先是用六根银针扎在裴清序右腿上的几个穴位处,待时间差不多,再用剩下的银针扎满整个右腿。 最后再将所有银针取下来,放在先前的玉盘里。 这一套针法,是她师父教给她的,也是古医门的镇门之宝。 只是这一套流程下来太过耗心神,稍微不注意就能让人一命呜呼。 沈青筠累得坐在了地上,她抬袖擦了下额上的汗水,仰视着坐位上的裴清序,没有说话。 不用沈青筠说,裴清序也看到了这由银变黑的银针。 想来是将这毒吸到了银针上面。 裴清序活动了下右腿,虽然还是有点僵硬,但比起之前好了太多,这说明沈青筠的针术确实有点用。 “好了?”裴清序的眸中隐隐透出一丝冷意。 他不相信,但内心却有一丝的期待。 若解毒真有这么容易,他就不会为此烦恼多年,一直派人去寻找解药,而子书也不会耗费所有心神,却只能找到压制他毒的方法。 沈青筠摇头,“这个针法只是将你腿上的部分毒吸出来,要想全部吸出来,还得再来六次,时间间隔七天。” “不过我已经将你体内的毒和腿上的毒分离了,后面治好了你的腿,毒也不会再来到腿上。” “你体内的毒,我目前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等你什么时候完全相信我,我再来给你看。” “如此,那便多谢沈小姐了。”裴清序含笑着起身,眼下却是一片冷寒。 看来,他该让人好好查查这位沈小姐了! 进宫 次日一大早,沈青筠跟着裴清序上了马车,前往皇宫。 到宫门口时,马车缓缓停了下来,后面的路就需得二人步行过去。 “我们先去哪里?”沈青筠跟在裴清序的后面,低声问道。 “长春宫。”裴清序说着,突然脚步停了下来。 他转身看向沈青筠,眸子闪烁了一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沈青筠正疑惑着,几秒后,就见裴清序向她伸出了右手。 裴清序掌心朝上,虽没有说话,但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这是要让她将手搭上去了。 沈青筠犹豫了一下,还是抬手搭了上去。 “夫人,当心脚下。”裴清序回握着沈青筠的手,眸光如水温柔。 裴清序突然的转变,让沈青筠怔了下,意识到裴清序可能是要和她演戏,沈青筠倒也配合了起来。 她娇羞一笑,如小女子的姿态,温软道:“知道了,夫君。” 而这边的情况,很快被躲在暗处的小宫女报道给了长春宫的三位。 半刻钟后。 沈青筠和裴清序来到主殿,对着高位上的三人行礼道。 “见过圣上、皇后、太后。” “起来吧,清序。”昭和帝的目光落在裴清序牵着沈青筠的手上,似笑非笑道,“朕还以为外头那群人诓骗朕,说清序你娶了未来儿媳,如今看来,确实有这件事啊。” “是啊,本宫也没有想到京都城会有沈大小姐这样的奇女子,皇后笑着接话,“这是三国都没有过的事情吧?当场退婚后又立刻嫁给未婚夫婿的爹,沈大小姐倒是让我们刮目相看了。” 沈青筠听着皇后这明里暗里的讽刺和羞辱,面不改色,用皇后那样的语气说道:“皇后说的是,京都城也还未有过新娘子到了府门口,男方就要将人贬为妾室的事情,想来皇后也是对裴世子这所作所为感到鄙视和愤怒吧?” 皇后被噎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沈青筠会回击。 “沈大小姐真是伶牙俐齿。”皇后的声音带了些凉意,“沈大小姐是不知道抗旨的后果吗?” “臣妇自是明白,但抗旨的不是臣妇,是裴世子。”沈青筠平静道,“裴世子将臣妇贬为妾室,这是擅自篡改圣旨,是诛九族的大罪,臣妇虽然不耻裴世子的做法,但也不想国公府的人跟着他遭殃,臣妇便想既然圣上是赐臣妇和国公府的婚事,那臣妇嫁给国公爷也是嫁,也不算违抗圣旨。” 沈青筠这是拉着裴清序一起下水了。 若是昭和帝要追究,那就该连同裴清序一起追究。 以裴清序现在的势力,昭和帝肯定是不想和裴清序硬碰硬的,所以这改嫁的事情,昭和帝他们就只能这么算了。 “这么说,朕还应该奖赏你?”昭和帝眸色微深,语气是听不出来的情绪。 “圣上最是仁慈宽厚,臣妇只是在证圣上之道。”沈青筠从容道。 昭和帝没有说话,他盯着沈青筠看了两秒,眼里划过了一丝寒芒。 而后,大笑了起来,道:“证朕之道?有意思,朕还是第一次听这样的话。” “呵,真是牙尖嘴利。”见昭和帝就要妥协,太后在一边开口了。 “哀家可是听说你当众下了喜轿,掀了盖头,还辱骂了裴世子,如此名声有损,蛮横无理的人,怎配为国公夫人?”太后冷然道,“依哀家看,这门沈府和国公府的亲事不如就作废,当然,为了补偿裴国公,哀家和圣上会为裴国公寻得更好的良缘,哀家看柔柔就很不错。” 柔柔? 沈青筠在原身的记忆里搜寻了下,这位柔柔,全名赫连柔,是西凉的九公主,当今太后的侄女,三岁便来到了天宁,陪伴着太后。 她对裴清序是一见钟情,这一钟情就钟情了好多年,偏执到非裴清序不嫁,但裴清序对她却是爱答不理,甚至做出过将人丢出府去的举动。 想到这里,沈青筠大概知道裴清序为什么会答应娶她,又为什么要和她演一出‘恩爱夫妻’了,看来就是为了堵太后和昭和帝的口,不让他们将赫连柔赐给他。 裴清序牵着沈青筠的手紧了几分,他看向高位上的三人,语声低沉道:“筠儿聪慧温柔,臣很喜欢,对臣来说,这便是最好的良缘。” “裴国公可是认真的?”太后皮笑肉不笑道,“既是喜欢,昨夜是裴国公的新婚夜,原帕呢?” 据她得到的消息,裴清序和沈青筠并没有圆房,昨夜裴清序是在别处歇下的。 “若是有原帕,那哀家便信了裴国公的话,这事哀家便不再插手。若是无……那哀家可就要怀疑裴国公是不是为了躲柔柔,随便娶个女子应付了。” 沈青筠一听这话,心脏第一次砰砰跳了起来。 完了,她忘了还有原帕这一回事。 “臣妇不知道还要将原帕带来,原帕在府内。”沈青筠硬着头皮回道。 太后看向身边的嬷嬷道:“杨嬷嬷,你去一趟国公府。” 沈青筠:“……” 她下意识地看向裴清序,向他求救。 对于沈青筠的目光,裴清序自是能察觉到的,他唇角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嗓音清冷道:“不必,原帕不在府里。” 在众人的目光下,裴清序从袖袍里拿出了一个精致的紫檀盒。 杨嬷嬷见此,便将紫檀盒接了过来,回到之前的位置。 “打开看看。”太后明显是不信的。 皇上和皇后亦是。 “是。”嬷嬷说着,便将盒子打开了,从中取出了一张纯白的帕子。 而帕子的中间,正有一处红色。 沈青筠的眉宇划过讶异之色,她向裴清序看去,她没想到裴清序居然会有这一准备。 但很快,沈青筠就恢复到了先前的神色,脸且微微红了起来。 皇后看过来时,便是看到沈青筠一脸娇羞的样子。 气氛一瞬僵住了。 而就在这时,一道尖锐的女声自后方传了过来。 “你这个不要脸的狐狸精,居然敢抢本公主的男人!” 殿外走来一名身着桃粉彩绣梨花织金锦对襟宫装的女子,正是西凉公主赫连柔。 她大步走到沈青筠的面前,抬起右手就要对着沈青筠的脸上挥去。 “本公主今日就要好好教训一下你,让你知道觊觎本公主男人的下场是什么!” (五) 沈青筠刚想出手握住赫连柔的手腕,就见身边的男人先她一步出手了。 “九公主这是当本公是死的吗?”裴清序冷然看向赫连柔,言语毫不留情道,“九公主还请自爱,本公与你没有任何关系,莫要让本公的夫人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清序哥哥你推我?!”赫连柔往后退了几步,一脸难以置信,“你居然为了这个臭贱人对我动手?” 赫连柔面目狰狞,眼里喷涌着怒火,她向沈青筠扑去,大叫道:“你对我的清序哥哥使了什么狐媚子手段!?我现在就要杀了你!啊!” 刁难 面对赫连柔如疯婆的样子,裴清序的眉头皱了下,将沈青筠挡在了背后。 同时手指迅速地在赫连柔的某处穴位上点了下,将人定在了原地。 赫连柔动不了,也说不了话,只能瞪着个眼睛,看着裴清序。 眼里又是愤怒又是委屈。 而裴清序,一眼都未看她,他看向高位上一直看好戏的昭和帝,开口道:“圣上,九公主突发癫狂之症,为保圣上安危,还请圣上派太医来为九公主诊治。” 沈青筠听着裴清序的话,差点没忍住笑了出来。 没想到裴清序还有这腹黑一面。 就差直接说“赫连柔你脑子有病赶紧去治吧”。 昭和帝的眸色沉了下,但面上还是那番不露喜怒之色,他缓缓道:“来人,将九公主带下去,让太医给她看看。” 太后的嘴巴动了动,她想开口为赫连柔撑腰,但想到赫连柔那番无礼、以下犯上的行为,只好将嘴巴给闭上。 罢了,“有病”,确实也是她那些行为的最好借口。 皇后看了眼脸成猪肝色的赫连柔,又看了眼神色阴沉的太后,笑着开口道:“裴国公倒是爱妻得很,本宫听说九公主马不停蹄从灵安寺赶回来,就为了能早日见到裴国公,如今看,只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 “九公主的心意,臣消受不起。如今臣已有夫人,便只会一心一意待她。”裴清序眸光温柔地看着沈青筠,道。 沈青筠脸色微红,略带娇羞地低下了头,小声道了一句:“那么多人呢,夫君。” 众人看着二人调情的样子:“……” 赫连柔更是,一口气堵在胸腔里,上不来也下不去,眼前一个眩晕,差点气晕了过去。 都是沈青筠这个贱人抢了她的清序哥哥!她一定要找一个机会来狠狠惩治沈青筠,最好能把沈青筠那张狐媚子脸给刮花! 皇后见气氛沉默了下来,莞尔道:“时辰差不多了,圣上你不是还要找裴国公商议事情吗?青筠你要是无事,便跟着本宫逛逛吧?” “是,娘娘。”拒绝不了,沈青筠只能应下。 太后听此,知道今天是惩治不了沈青筠了,冷哼了一声,从位置上站了起来,正准备离开,左腹处却传来一阵钻心刺骨的疼痛,眼前一黑,疼晕了过去。 “太后!” “快宣太医!” 太后的突然晕倒,皆把众人吓了一跳。 所幸张太医先前就被昭和帝派的人叫来,这时正到了宫殿门口。 等张太医为太后看完诊出来,被解了穴位的赫连柔立马来到了张太医面前,急忙问道:“太医,我姑母怎么样了?” 张太医看了眼赫连柔,叹了口长气,道:“太后的情况很不好,病情已经恶化到我无力挽回的地步,若是药老在,兴许还有机会,但现在……唉!” 张太医又是一口长叹气。 “不可能!一定是你诊治错了!你这个庸医!我不信!你快给我治啊!你快啊!”赫连柔双手摇晃着张太医,哭喊道。 她的姑母不能有事!不能有! 她的姑母要是倒了,那她就也完了,她永远都不能嫁给清序哥哥了! 沈青筠见此,犹豫了几秒,开口道:“圣上,臣妇略懂一些医术,可否让臣妇前去一看?” 没待昭和帝回答,赫连柔就抢先一步道:“不行!圣上,沈青筠她可是一点医术都不会,让她去治我姑母,不就是让她去害死我姑母吗?!” 赫连柔看向沈青筠,眼里闪烁着恶毒:“沈青筠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阴谋诡计,因为我姑母先前想为我讨公道,你就记恨她,想借此杀害她!” “按照天宁律法,谋害皇室当斩首,圣上你一定都不能放过这个杀害我姑母的凶手!” 皇后在旁,悠悠道:“国公夫人想要表现自己,本宫也能理解,但这治太后,可是天大的事情,如今连太医院之首的张太医都束手无策,就算国公夫人你会,医术又能胜得了张太医?还是真如九公主所说……” 皇后没有说下去,但其意思不言而喻。 昭和帝的脸色阴沉了下来,他厉声道:“裴沈氏,昨日之事朕已经不与你计较,如今你却为了贪名利,要谋害太后,你真当朕不敢处置你吗?” “臣妇未想过贪名利,谋害太后。”沈青筠面色沉静,解释道,“臣妇五年前在普陀寺居住过三年,寺内遇到了一名隐世神医,神医见臣妇有医学天赋,便教了臣妇几个月医术,神医走后,臣妇又跟着寺内景慧大师学了一年医术。” “又是隐世神医,又是景慧大师,沈青筠你撒谎也得有个底吧?”赫连柔嘲讽道,“景慧大师从不收徒,从不见香客,本公主和皇后去都吃闭门羹,难道你比我们还尊贵?” “九公主不信,派人去普陀寺询问松山小师父一番,便可知此事是真是假了,但目前……”沈青筠看了眼里头,皱眉道,“太后的情况越来越危险,再不救就真的来不及了!” 裴清序听着沈青筠的话,脑海里回想起她昨夜为自己医治的画面。 若昨天是碰运气,那今日呢? 不妨再看看她的医术。 裴清序沉声道:“五年前,药神曾去过普陀寺,若教筠儿的是药神,那以药神和景慧大师的交情,筠儿能师从景慧大师,也都能对得上。如今太后危急,圣上不妨让筠儿一试,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昭和帝见沈青筠的神色不似作假,加之也有裴清序做担保,最终,他还是点下了头。 赫连柔还想说些什么,但转念一想到沈青筠要是治死了太后,就能被昭和帝处死,她就立马止住了话头。 她强压下心中欣喜,看了一眼床上的太后,在心里默念道。 姑母,为了柔儿的幸福,你只能去死了,你一定不会怪柔儿的,对吧? 沈青筠并不知道赫连柔的邪恶想法,她来到太后的床边,回想着她痛时捂着的部位,向左腹处摸去。 本公在,不怕 触感很硬,像一块石头。 沈青筠的眉头皱起,她顺着这个硬物继续摸,竟发现这个硬物还可以转动! “张太医,太后这病可有二十四五年了?”沈青筠问道。 张太医看向沈青筠,满脸惊讶:“裴夫人聪明,今年正是二十五年,裴夫人是如何知道的?” 知道病情久,这并不厉害,厉害的是这位裴夫人竟能精确到第几年,光从这一点上看,她就已经胜过自己了! “能转动的包块,没有个二十年是做不到的。”沈青筠回道。 “那裴夫人有医治的办法了吗?”见沈青筠神色平静,张太医试探性问道。 “没有。”沈青筠直接道。 赫连柔语声讥讽道:“不会治就不会治,故作什么玄虚,当我们是小狗,耍我们玩呢?” 被赫连柔称作为“小狗”的一员,昭和帝脸色一黑,在心里骂了句赫连柔,开口道:“裴沈氏,清序都给你做了担保,你不要让我们失望啊。” 言下之意便是在说:今日你治不好也得治,治好了无事发生,治不好你连同裴清序,我一起惩治。 “臣妇尽力一试。”沈青筠微微垂眸,道。 其实目前最好的办法,就是将太后体内的包块切除,但她一来没现代手术设备,二来那群人也不会让她开刀做手术。 如此,便只能用最慢,却也最稳妥的办法—— 针灸。 沈青筠问了一副银针过来,“癓瘕者,皆由寒温不调,饮食不化,与脏气相搏结所生也。诸药不效,可用银针灸取中脘穴、建里穴、承满左右两处穴上。” 话说着,沈青筠已经在四处穴位上扎上了银针。 “中脘穴调理脾胃,化湿降逆。建里穴和胃健脾,通降腑气。承满穴调中化滞,健脾和胃。灸取上述穴位,可温通气机,温化痰饮,俟中焦健运。”沈青筠温和道,“张太医,不知太医院可有蚶壳丸?” 张太医听的入迷,待沈青筠问第二遍时,才回过神,他欣喜道:“有有有!” 张太医连忙让人去太医院去取蚶壳丸,他看向沈青筠,眼睛亮晶晶的,“外治针灸,内治服丸,相辅相成,散结软坚,此法妙哉!” 张太医想到沈青筠之前的针法,带着几分忐忑,询问道:“裴夫人方才所用的针法,是否出自景慧大师?” 沈青筠自是知道张太医的意思,她笑着道:“不是。张太医要是感兴趣的话,我可以教给你。” 正好也省得她日后,时不时都要进宫来为太后进行针灸。 张太医再次欣喜,激动道:“这……多谢裴夫人!” “张太医客气了。”沈青筠道。 接下来,沈青筠又给张太医示范了一遍先前的针法,待张太医学会后,二人又顺便交流了一下医术上的心得。 若不是听到赫连柔在外面大喊大叫,要破门而入,张太医都忘了他们还在正事中。 张太医连忙收起笑意,对着沈青筠做了一揖礼,连忙开门,来到了昭和帝等人前。 赶在赫连柔要说话前,忙将先前发生的事情一一道了出来,末了还不忘夸赞沈青筠。 “圣上,裴夫人太厉害了,说是再世华佗都不为过啊!” “哦?张太医可是说真的?裴沈氏的医术真有如此高强?”昭和帝看向一同走出来的沈青筠,语气里带着怀疑。 “千真万确啊圣上!臣,自愧不如!”张太医就差竖起三根手指来发誓了。 “我不信!她就是一个什么都不会的草包,怎么可能会医术!就算她会,她也不可能会治好我姑母!”赫连柔像是想到了什么,她指着张太医和沈青筠,对着昭和帝说道,“圣上,这张太医一定被沈青筠给收买了!” “这是沈青筠联合张太医给我们上演出的一场戏,为的就是让沈青筠名声大噪,惊艳四方!但其实治好我姑母的,是张太医!” 赫连柔的话一出,场上的人都被惊了一跳。 特别是张太医,脸一下子惨白了起来。 他双膝跪地,对着昭和帝举起了右手,发誓道:“圣上,臣和裴夫人清清白白的啊!绝对没有一丝交易!臣为医三十多年,侍奉圣上二十多年,品行如何圣上你最是清楚不过的啊!” “九公主说话是不过头脑的吗?张太医要是能随便被人收买,又怎会被圣上重用,又怎会作为圣上的贴身御医?”沈青筠嗓音清冷,反问道。 沈青筠这句话算是给赫连柔挖了个坑。 若赫连柔坚持说张太医被人收买,那这就是在变相说昭和帝愚蠢,不会识人。 这点,可是昭和帝的逆鳞,无论张太医是否被人收买,昭和帝都会优先解决赫连柔。 但很显然,赫连柔并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她单手叉腰,另一只手指着沈青筠的脸,就要怼到其肉里去,眼里闪烁着不甘和嫉妒。 “连清序哥哥都能被你的狐媚子手段给迷住,谁知道你是不是在里头又魅惑张太医了,你……” 没待赫连柔把话说完,一道清脆的巴掌声就在殿内响了起来。 沈青筠收回被震得发麻的手,脸色苍白,眼角泛着红,眼里渐渐蕴起了一层水雾。 “公主何出此言?我一弱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如今却要平白遭受此等编排,毁我清誉事小,牵连国公府一并遭受非议那我的罪责可就大了,如此这般,我又有何颜面存于国公府?我倒不如寻条河给跳了!” 话说完,她紧紧咬了下红唇,像怕被人看到她失态的样子,她扑到了裴清序的怀里,留给众人一个单薄的背影。 “夫君,我没有,我没有魅惑谁,我……” 众人虽看不到沈青筠的神情,但想到她先前的行为,及肩膀颤抖的幅度,语气里带着的哭腔,便足以猜到她现在是什么样子。 想来那张漂亮的小脸上,早已珠泪滚滚。 美人落泪,无疑是惹人怜惜的,特别是和在一边如同疯婆子大吼大叫的赫连柔去进行对比,众人只会更偏向沈时筠。 哪怕赫连柔才是被打了一巴掌的那位。 裴清序感受着怀里的柔软,身子倏地有些僵住,但很快便将人搂紧了。 他轻轻拍着沈青筠的后背,嗓音温柔。 “我知道的,我相信你,乖,我们现在就回家。” 恳求国公爷怜爱我 这个样子的裴清序,是众人都没有见过的。 应该说,他们就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会从裴清序的脸上看到这样子的情绪。 那么的缱绻温柔。 裴清序看向高位上的男人,道:“是非如何,圣上的心里一定跟明镜似的,如今太后已医治好,若无其他事,那臣便和筠儿先退下了。” “不行!”赫连柔眼里喷涌着怒火,抢在昭和帝说话前道,“圣上,这个贱人打了我一巴掌,我必须报仇!” 说着,赫连柔张牙舞爪地就要向沈青筠扑去。 “放肆!”昭和帝沉着脸,呵斥道,“九公主,这里不是你西凉,容不得你随意撒野!” “裴沈氏是我大宁的国公夫人,今又是我大宁太后的救命恩人,若九公主还是学不会尊重,那就休怪朕不客气了!” 赫连柔听着昭和帝话里的威胁,后槽牙都要咬碎了,可还是只能强压下这滔天愤怒。 “是。”赫连柔双拳紧握,垂下眸,眼底杀意一片。 沈青筠,你等着,这个仇我一定会报! 我一定要让你生不如死的!! 见赫连柔安静了下来,昭和帝看向沈青筠,问道:“裴沈氏,太后何时能醒来?” “快则申时,慢则子时。”怕昭和帝要留她到宫中,沈青筠又补了句,“臣妇已经将针法及后续事项都告知了张太医,日后张太医可为太后进行针灸。” 皇后轻笑了一声,道:“国公夫人身为女子,却有如此高强的医术,为何之前一直藏着不说呢?” “人外有人,天外有人,臣妇的医术算不得什么,今日能医治好太后,运气占多数。”沈青筠声音温和,不卑不亢道。 “清序,你这夫人真够谦虚的啊,哈哈!”昭和帝大笑了一句,视线又落回在了沈青筠的身上,“你既然医治好了太后,那朕不给个赏赐也过不去。” “顺德,传朕旨意,赐裴沈氏黄金百两,白银千两,西凉新进贡的红珊瑚耳坠一对,锦缎五匹,其余绸缎十匹,药材百种。” 沈青筠下跪谢恩道:“谢圣上。” 直到上了马车,二人“恩爱夫妻”的戏份才算结束。 裴清序恢复到以往清冷矜贵,生人勿进的模样,他翻看着手中的书卷,一眼没再看沈青筠。 沈青筠也乐得自在,终于陪这厮演完了,她都要恶心吐了。 只是这一杯茶才下肚,正准备倒第二杯,沈青筠就见裴清序的眼刀子刮了过来。 沈青筠虽不明所以,但还是很礼貌的问了一句,“国公爷来一杯?” 也不知道是哪个字触到了他的底线,只见裴清序冷笑了一声,后道:“沈小姐的胆子倒是比虎豹豺狼还大。” “国公爷是指我当众打了九公主一巴掌么?”沈青筠回看着裴清序,将茶盏放下,正想喝一口茶,却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来到了她的面前。 将她倒好的茶夺了过去。 沈青筠瞪了他一眼,表达自己的不满,而后者则视若无睹地将茶杯放在唇边,喝了一口。 “好茶。”末了,还做出了评价。 “国公爷的茶,自然是好茶。”沈青筠重新给自己倒了杯,说道。 “本公有没有和你说过,本公不喜欢被人利用。”裴清序看着手中的茶杯,眼底的情绪被鸦睫下的阴影所遮盖,让人瞧不真切。 “国公爷也利用我了,不是吗?”知道裴清序是打算算账了,沈青筠也不慌,从容道,“我与国公爷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来我往的利用,混淆敌人的视听,国公爷不满意吗?” “现在圣上他们可是认为国公爷你身边又有了一名神医助手,这对国公爷来说不亏。” “沈小姐倒是自信。”裴清序的语气毫不客气,嘲讽味十足。 “国公爷是指我已经成为众人眼中的目标了吗?”沈青筠不急不缓道,“那国公爷说错了,我这不是对自己自信,而是对国公爷自信。” “沈小姐是觉得本公会帮你?”裴清序嗤笑了声,像看小丑一样看着沈青筠。 “是。”沈青筠也不恼,道,“因为这世上,只有我能救国公爷你的命。” 裴清序冷眸微眯,袖袍翻动间,手握住了她纤细的脖颈,脸上杀意尽显,“你在威胁本公?” “不。”即使被裴清序掐住脖子,沈青筠神情也未有变化,她直视着裴清序的眸子,一字一句道,“我在求国公爷庇佑我。” “求人可不是这个态度啊,筠儿。”裴清序的语气突然暧昧了起来,但手上的力度却是加重不少。 沈青筠的脸色逐渐由红往白变化,致命的窒息感逼仄而来,她却是粲然一笑,如同盛开在皑皑白雪中的梅花,惊艳夺魄。 “那,我恳求国公爷怜爱我。” 裴清序的喉结无声滚动了下,眼底划过了一抹暗色。 他没有说话,视线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她那张精致漂亮的小脸上。 眼角那颗如朱砂色的泪痣,此刻,如火一样,灼得他有些烫。 意识到他会因为沈青筠而失了神,甚至还有了别的情绪,他的心里有些烦躁,他强制性把目光收回,手一松,将沈青筠放开了。 他眼神透着轻傲,腔调散漫,道:“沈小姐倒是能屈能伸。” 新鲜空气回归,沈青筠也顾不得形象,嘴鼻共用呼吸了起来。 待得那股窒息和不适感消失大半,她才有气力回应裴清序的话。 “国公爷的威名,阎王爷来也得缩头个三分。” 虽然她不知道裴清序现在的心情,但有一点她可以确定,就是裴清序放过她了,且能留她到解毒完。 再大胆一些,裴清序或许还会保护一下她的安危。 “阿谀奉承。”裴清序嗤笑了声,眉宇却不见半分厌色。 “那现在,国公爷可以相信我的医术了吗?”沈青筠说道。 “太后并没有醒来。”裴清序道。 言外之意,便是还没到信任的程度。 “太后今晚一定会醒来。”沈青筠语气坚定道。 说话间,马车已经停了下来,国公府到了。 “来日方长,沈小姐。”裴清序留下这句话,越过沈青筠下了马车。 沈青筠跟在后面,跳下了马车,却见门口出现了抹熟悉身影。 是冬霜,她在国公府的贴身丫鬟。 冬霜见沈青筠回来了,连忙跑了过去,“夫人,你终于回来了。” “发生什么事情了?”见冬霜面色着急,沈青筠问道。 “世子的妾室,杨姨娘,半个时辰前就来到了院子里,说要等夫人回来,现在还在等呢!” “杨婉婉?她来做什么?”沈青筠有些不解。 杨婉婉是裴星默最宠爱的女人,此番前来,难道是来替裴星默要东西的? 情敌见面 带着猜测,沈青筠回到了院子里,换了身衣服后,才去前院见杨婉婉。 前院,杨婉婉又一次往门口看,还没见人来,眉宇有了些愠怒。 但很快这抹情绪便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紧张和委屈。 她看向在一旁候着的丫鬟秋霜,“秋霜,沈姐姐不是已经回来了吗?怎么还未瞧见啊,她是不愿意见我吗?” 不待秋霜回答,杨婉婉自顾说了下去。 “我……我也不知道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要是我知道世子会因为我而贬沈姐姐为妾室,我一定会好好劝世子的,现在沈姐姐意气用事嫁给了父亲,父亲又为了国公府妥协娶了沈姐姐,我害得他们都不能和心爱之人在一起,秋霜,你说我是不是一个很坏的人啊?” 秋霜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正打算敷衍性的回应一句,却见一道清冷的女声自门外传了过来。 “是呀,从杨姨娘的这些话中,我看杨姨娘不但坏还是一朵小白莲啊。” 众人闻言看去,只见一名身穿紫衣,姿容绝艳的女子出现在了门口。 正是沈青筠。 沈青筠的话太直接,把场上的人都惊了一下,特别是杨婉婉,差点控制不住情绪,要抬手给沈青筠一巴掌。 “沈姐姐,你还在怪我,还在生我的气。”杨婉婉微微咬着唇瓣,眼眶发红,似有几分委屈。 “我替沈姐姐说了话的,可世子却说正妻位只能是我,若我再为沈姐姐说话,他就退婚,连妾室都不许沈姐姐。” 言外之意便是在说:世子只宠爱我,连给你妾室,都是看在我面子上给的。 听着杨婉婉话里的满满炫耀,沈青筠只是一笑,温然道:“杨姨娘的话有些好笑,曾经我将鱼目作璞玉,如今看清,便弃之投真玉,我庆幸还来不及,又怎会气?” “不过世子这么宠爱杨姨娘,想来抬杨姨娘为正妻的旨意也马上下来,如此,算是国公府二喜,我作为你们的母亲,到时定会为你们准备丰厚大礼。” 见沈青筠非但没气意,反而还一副看不上的样子,杨婉婉气得要将后槽牙给咬碎了。 她一定是在强颜欢笑,故作坚强!她那么爱星默,怎么可能会不难过和生气呢?! “沈姐姐,我知道你心里肯定难过,对我和世子也有怨气,都是我的错,沈姐姐你打我吧,只要能让你开心,你随便怎么惩治我都行。”说着,杨婉婉握住了沈青筠的手,就要对着自己的脸扇下。 “杨姨娘慎言,如今我是国公夫人,那心中便只有国公爷一人,若杨姨娘还要说些子虚乌有的话来损我清誉,那休怪我不客气了。”沈青筠从中抽回手,拿出帕子擦拭着先前被杨婉婉握着的那只手,语气冷冽道。 “还有,杨姨娘该懂点规矩了,莫要再唤我姐姐,你如今只是姨娘,便跟着丫鬟一般唤我夫人即可。” 见沈青筠拿出主子的架势,言语间还满是对她的讥讽和羞辱,杨婉婉紧咬下唇,指甲嵌入掌心。 “是,夫人。”杨婉婉垂下眸,一副乖巧顺从的样子。 眼底却是划过一丝狠毒。 在我面前嚣张是吧!我倒要看看你后面还能不能嚣张得起来! 想到今晚即将要发生的事情,杨婉婉的唇角勾起了一抹得逞的笑容。 沈青筠看着杨婉婉离去的背影,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 秋霜见此,安慰道:“夫人,你别将她的话放在心上,她就是故意来恶心人的,要是世子真那么宠爱她,早给她许了正室位了,哪能三年还是个妾室。” 冬霜点了下头,也道:“论身份地位,杨姨娘都是不如夫人你的,夫人不必为登不上台面的人而生气。” “我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我只是觉得很奇怪,她难道单纯是为了让我生气,才来的吗?”沈青筠说出了心里的疑惑。 “夫人是觉得杨姨娘此番前来,还有别的目的?”秋霜回想了一遍杨婉婉从来到走的画面,道,“奴婢一直在这里关注着杨姨娘,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夫人别担心,我们都在呢,真要发生什么了,我和秋霜都是证人。”冬霜说道,“这都午膳时间了,夫人饿了吧,奴婢这就吩咐人去给夫人上午膳。” “好。”沈青筠点头道。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沈青筠换了身舒适的衣服,换好后,午膳也由婢女们端上来了。 沈青筠扫了一眼,都是她喜欢吃的菜,特别是这大鸡腿,她好久没吃到了。 沈青筠薅起袖子,用手拿起这大鸡腿,放在鼻间深深吸了这个鸡腿香,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真香呀!”沈青筠说着,正要咬一口,突然一道巨响声响起。 连带着地板都震动了起来。 门轰然倒在地上,一道人影出现在门口。 正是裴星默。 裴星默收回脚,一脸寒意地向沈青筠走去。 “沈青筠你这个恶毒女人!我要杀了你!”裴星默抽出剑,对着沈青筠刺去。 秋霜和冬霜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给吓到了,等她们反应回来,剑已经来到了沈青筠的面前。 “夫人!” 二人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沈青筠本身就会武功,这对众人来说必死的一击,对她来说,她有一百种方法可以避开,同时还能将对方击杀。 但目前,她不能这么做。 她会武功的这件事,不能暴露的太早。 所以她只能用最笨的方法,去躲避这一击。 沈青筠装作被吓到了的样子,从凳子上摔在了地上,裴星默这一刺失了空,便转换方向,继续向沈青筠袭去。 而沈青筠则在他要做这个动作的时候,就将袖袍下的银针甩了出去,银针准确无误地扎中裴星默的某个穴位,让他手臂一吃痛,手一松,剑从他手中掉了下去。 沈青筠的动作又快又隐蔽,哪怕是有武功的裴星默,都没有发现。 他的眉宇划过了一丝疑惑,但很快便由愤怒所替代。 他一把将桌子给掀了,碗盘掉落在地上,发出乒乒乓乓的声音。 “你毒害婉婉,还想吃饭,来人!将沈青筠给我带去地牢,上最严酷的刑法!” 被陷害 “世子!” 冬霜和秋霜大喊道,脸上充满着震惊。 见裴星默带来的侍卫就要将沈青筠押走,二人赶忙来到沈青筠的身前,将人护在身后。 但依旧于事无补,侍卫们将秋霜和冬霜拉走,为首的方侍卫来到沈青筠的面前,面无表情道:“夫人,得罪了。” 在侍卫的手要碰到沈青筠时,沈青筠冷笑了声,厉声道:“放肆!” 沈青筠的声音不大,但压迫感十足,方侍卫被这一声斥的,一时间不敢再有下一步动作。 事情进行到这,沈青筠哪还能不明白,原来杨婉婉给她设的局,是陷害局啊! 不惜以身入局,来换她身败名裂,有些意思。 沈青筠看向裴星默,嘴角半勾,带着些玩味道:“我是你的母亲,世子这是要以下犯上吗?” “母亲?呵!沈青筠你真把自己当回事,要是我知道你会对婉婉下手,我昨日就应该让你血溅门口,送你下地狱!”裴星默眼里喷涌着怒火,语气狠厉,“方浩你还愣着干嘛?!还不赶紧将她给我带走!” 方浩面露犹豫道:“世子,这毕竟是国公夫人,要是国公知道了……” “你是觉得父亲会护着她?方浩你脑子进水了吗?这么恶毒的女人,父亲只会感谢我替国公府铲除了祸害!”裴星默愠怒道。 沈青筠听笑了,“裴世子的话倒是好笑,我何时对杨姨娘下手了?且不说我没有对她下手,就是下手了,来问罪我的也不该是世子你,这国公府啊,主子还是国公爷。” “世子听明白了?明白了便去请国公爷吧。” 被沈青筠这么明晃晃打脸和羞辱,裴星默的脸色比煤炭还要黑,他拳头紧攥着,咯咯作响,像是下一秒就要给沈青筠一拳。 “惩治一个杀人犯,还不需要惊动父亲!”裴星默面部有些扭曲,他压低声音,嘲讽道,“沈青筠,你太高看自己了,父亲最是冷漠无情,他不会在意一个外人的死活。你今日毒害婉婉,哪怕我失了这世子位,我都要跟你算这笔账!” “我要你付出沉重代价,我要你生不如死!” 闻此,沈青筠只是一笑,而后上前了一步,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世子不是想要我母亲留给我的遗物吗?你就这么将我关进大牢,你还怎么拿啊?” 看着那张笑靥如花的脸,裴星默的眼底划过了惊艳之色。 沈青筠居然比婉婉还要美? 裴星默的心里竟生出了几分悔意,但很快被他压了下来。 他的心境也因这,不自觉有了点变化。 他慌乱地避开沈青筠的视线,轻咳了一声,道:“你毒害婉婉,我必须为婉婉报仇。但——” 裴星默话音一转,又道:“婉婉视你如姐妹,她心善定会原谅你,你只要滚出国公府,永远消失在我们眼前,再……我就饶你狗命,你在婉婉门前受三十五大板,就自请父亲休你吧!” 裴星默没有将“再”后面的话说出来,但他知道沈青筠懂他的意思。 沈青筠听笑了,她唇角勾起,嗓音柔柔,语气讥讽十足。 “看来世子对杨姨娘的爱,也不过如此。” “你!”裴星默的脸一下子涨红了起来,一时间说不出一句话来。 显然是被沈青筠的这句话气到了,羞愧和愤怒顿时涌上脑门。 沈青筠懒得再和裴星默废话,她不再看裴星默一眼,大步走了出去。 只留下一句—— “秋霜,去请国公爷到杨姨娘的院子里来。” 听到沈青筠要去杨婉婉院里,裴星默急忙追了过去,因为太过急切,他没看到脚边凳子,一绊摔在了地上。 看着就要消失的紫色身影,裴星默怒吼道。 “给我滚回来!沈青筠!” 秋霜和冬霜对视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眼里难掩的笑意。 看来夫人真的对世子没有感情了! 沈青筠离杨婉婉的院子有些距离,走了快半刻钟才到。 还没到门口呢,沈青筠就看到了门前一整排的侍卫,见她一来,皆是用武器指向了她。 虽未说话,但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想来裴星默先把命令发下去了,让这些人将她拦住。 沈青筠没有办法,硬闯不得,她只好来到一位看上去是领头的侍卫面前,柔声道:“这位小哥可否通融一二,放我进去?” “不行。”侍卫直视着前面,面无表情道,“世子吩咐了不许你进来,还请夫人不要为难我们。” “我只是去看看,小哥若不放心,可随我一同过去。”沈青筠走近了几步,又道。 “还请夫人速速离开,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了!”侍卫剑从剑鞘中抽出,虽未对向沈青筠,但其中的威胁意味十足。 侍卫的态度很明显了,若她再近一步,他们就要出手了。 而裴星默,也快要到这里了,她没有时间了! 她必须赶在裴星默来之前,进到院子里,然后查看到杨婉婉的情况,最后等裴清序过来,与杨婉婉的人对峙,将这来龙去脉都说清楚,方才能洗清她的嫌疑。 沈青筠心里已经有了别的法子,既然正门走不了,那就只能…… 翻墙了! 沈青筠正打算离开,却听得一道开门声传来。 “沈姑娘留步。” 沈青筠回头望去,一袭青衣的男人正站在门口。 似乎是看出了沈青筠的疑惑,青衣男人轻笑了一声,自我介绍道:“在下子书落,是清序的好友,也是一位医者。” 这个“也”字,让沈青筠的眉头轻挑了一下。 她能理解这位子书落要出手帮她,带她进去吗? “子书公子,目前杨姨娘的情况如何?”沈青筠顺着子书落的意思,问道。 见沈青筠懂他意思,子书落眼里划过了一丝赞赏,他说道:“很严重,这个毒我没见过,无法研制出解药。” “听闻沈姑娘今日将太后从阎王殿里拉回来了,不知沈姑娘可否愿意协助在下,一同为杨姨娘医治?” “子书公子谬赞,我自是愿意协助你的,但……”沈青筠看了眼场上侍卫,苦笑道,“裴世子不允许我踏入一步,恐要让你失望了。” 感受到子书遥冷冽的眼神扫过来,侍卫后背一凉,连忙解释道:“世子说夫人是毒害杨姨娘的凶手,不让夫人靠近这里,我们也只是奉命行事。” 我不愿意救她 “为一个姨娘,对母亲动手,啧,世子这规矩是学到狗肚子里去了,还是脑子进水了?”子书落鄙夷道。 侍卫不敢回应,眼观鼻鼻观心着,额上的汗水一滴一滴往下落。 子书落无语扶额道:“抬起头,看着我,告诉我,我是谁?” 侍卫颤颤巍巍地抬起了头,忐忑道:“你……你是落神医。” “没了?”子书落声音加重了些。 此刻,侍卫已经感觉到要是他回答的让子书落不满意,下一秒他就会撒把毒,来将自己毒死。 “你……你是威名远扬的大神医,是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 “打住打住,我不是来让你夸我的。”子书落出声打断了他的话,并且还附带了一句,“真没眼力见,脑子怎么长的。” “我问你,我和你们国公爷是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就好回答多了,侍卫不带任何犹豫道:“你是国公爷的兄弟。” 子书落打了个响指,露出满意之色道:“对了,看来你还没傻到家。” “那我的立场,我的态度,是不是也是你们国公爷的态度呢?” 这句话,像是打通了侍卫的任督二脉,他的思路瞬间清晰了起来。 是了,世子身份固然大,但国公爷才是这府里的主子。 和国公爷比起来,那世子就算不得什么了。 “是是是,夫人请进。”侍卫立马点头哈腰了起来。 “上道,不错。”子书夸赞了一句,接着道,“世子估计快到了,你之前怎么拦沈小姐的,等会就怎么拦世子,要是让世子闯进来了,哼哼,你知道后果。” 威胁完侍卫,子书落又换了副神色,笑嘻嘻对着沈青筠道:“进来吧,沈姑娘。” 虽说这是沈青筠第一次见到子书落,但从刚才的言行举止来看,他比裴清序顺眼太多。 也因这,沈青筠对他生了几分好感。 沈青筠笑了声,道:“好,多谢子书公子。” 沈青筠跟在子书落后面,进去了杨婉婉所在的房间。 屋内也无旁人,沈青筠便将疑惑问了出来。 “子书公子方才出手相助,是国公爷的意思吗?” 若是裴清序的意思,那就说明裴清序这一次会站她这边,不会让她有事。 “清序还不知道呢。”子书落说道,“你的针灸不错,还救活了太后,正好你也在门口,我想着让你来看看,没准有什么发现呢。” 沈青筠眉眼含笑道:“子书公子信我?外边可都传我是毒害杨姨娘的凶手。” “呃……”子书落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太好意思道,“老实说,我开门之前是有点怀疑你的,毕竟你之前喜欢世子不是。门开后,我见你眼睛澄澈,我的直觉告诉我你不是那样的人。” “而且这个做法太蠢了,我不信清序会和愚笨的人合作。” “子书公子倒是实诚。”沈青筠温然道,“子书公子和我说说具体情况吧。” 步入正题,子书落也收起了嬉皮笑脸,他沉吟道:“杨婉婉的脉象涣散不收,浮而无根,至数不清。” “再看她的脸色潮红,嘴唇以及周围皮肤有土黄色和褐色腐蚀斑,颈部有散在性出血点,这些症状有些像百日散,可杨婉婉中毒不过半个时辰,非百日是不会有这症状的。” “我自问见毒万种,罕见之毒我亦见过不少,但眼前这个情况,我实属没法子,确定不了毒种,我无法研制出解药。” 沈青筠“嗯”了声,道:“大致情况我清楚了,我再看看。” 沈青筠来到杨婉婉的床边,目光落在她微隆起的腹部上。 她伸出手,轻轻按压了几下杨婉婉的腹部,眼里划过了一丝讶异。 她收回手,身子前倾了些,凑近在杨婉婉的唇边,果然…… 有淡淡的苦杏仁味! 见沈青筠神色有了些变化,子书落连忙道:“沈姑娘可是有了新发现?” 沈青筠点头,将刚刚发现的症状说了出来,最后道:“子书公子猜对了一半,这里头确实有百日散。” 子书落抓住重点,“有?沈姑娘的意思是杨婉婉体内不止一种毒?那剩下的毒是什么?” “是,也不是。”沈青筠道,“子书公子可以理解为这是百日散的新版本。制作这毒的人,在其中新加入了百种毒虫,还有一味名为‘瑶姬花’的主毒草。” 其实她知道这个新版本的毒药叫什么,但她怕子书落会详细追问,便只能这么说。 “瑶姬花?”子书落的眉头皱了起来。 感觉到子书落的不对,沈青筠问道:“可有哪里不对?” 子书落似有些犹豫,但想到后面要进行的事情,还是说了出来。 “我们天宁没有瑶姬花,只有南越的皇陵及巫山才会盛开瑶姬花。”子书落沉声道,“知道瑶姬花存在的人很少,连我也只是知道,并未见过瑶姬花制成毒的样子,沈姑娘身处闺阁里竟见过中瑶姬花毒的人?” 面对子书落的疑惑和试探,沈青筠面色没有一丝变化,她不疾不徐解释道:“景慧大师见多识广,曾见过中瑶姬花的人,我跟在他身边,便也了解一些。” “原是如此。”子书落顿悟道,“能得景慧大师的亲传,沈姑娘你真让我眼红嫉妒啊!” 沈青筠笑了笑,刚想商业回捧一下,就听得子书落惊人的话落下。 “我一直想拜景慧大师为师,可人家瞧不上我,不然我认沈姑娘你做师父吧,这样我就是景慧大师的徒孙了。” 沈青筠正喝着茶水,听得这句话,差点喷了出来。 “子书公子莫要折煞我了,我怎能做你的师父。” “沈姑娘先别急着拒绝我呀,我很聪明的,你再考虑考虑。”像是怕沈青筠再拒绝,子书落连忙开了个新话题。 “既然我们知道这是什么毒了,那沈姑娘可否能研制出解药来?” “能,但是……”沈青筠看了眼床上的杨婉婉,嗓音染了几分寒意,“我不愿意救她。” “啊?!”子书落惊讶了一句,没等他将“为什么”问出来,门外突然哄闹了起来。 “你敢拦我?!我可是世子!赶紧给我滚开!否则我杀了你!” 谁给你的胆子 “世子,国公,不,落神医吩咐过,不许你进去。”侍卫硬着头皮解释道。 “落神医他算个什么东西?他是你主子吗?我问你,沈青筠是不是也在里面?”裴星默脸色阴沉,额头青筋暴起。 “是……”侍卫不敢抬头和裴星默对视,心里也做好了等死的准备。 “你!你居然把那沈青筠放进去了?!你是想害死婉婉吗?要是婉婉有一点损失,我要让你全家都死!”说着,裴星默用脚踹飞侍卫,往里面冲了进去。 而他身后的那名黑衣男子,也跟随裴星默走了进去。 裴星默本想将门踹开,但一想这是杨婉婉的房间,便将脚收了回去,改成用手推门。 门一开,裴星默就在寻找沈青筠的身影,连杨婉婉都没去看。 见房间里没有沈青筠,裴星默气势汹汹来到子书落的面前,问道:“沈青筠呢?躲到哪里去了?” “世子找我?” 一道清冷的女声,自裴星默的后方响起。 裴星默被吓了一跳,回头望去,正是沈青筠。 “你什么时候跑到我后面去了?”裴星默下意识地就把话问了出来。 沈青筠没回答,而是看向子书落,温声道:“子书公子,我先回去了。” 子书落还没说话,裴星默就抢先说道。 “不许走!说,你在这里对婉婉做了什么!” “世子不会自己去看吗?”沈青筠淡淡道。 见沈青筠就欲走,裴星默抓住她的手腕,将人拽了回来,面目有些狰狞道:“我和你说话呢?你当我是死的吗?” 沈青筠的眼里划过一抹厌恶,她想将手抽出来,可裴星默握得很紧,不给她一丝挣脱的机会。 沈青筠也有些生气了,她用另一只手夹着银针,向裴星默的那只手刺去。 在裴星默吃痛时,沈青筠将手抽了回来。 “世子自重,我为你母亲,世子莫要做些让人误会的事情出来。” 裴星默听笑了,沈青筠这是在说自己想亲近她?喜欢她? 裴星默正想羞辱回去,忽觉衣袖一重,他看向身边黑衣男子,不明所以。 黑衣男子低着头,嗓音有些被扯坏了的嘶哑,道:“世子爷,杨姨娘的病情更要紧。” 黑衣男子的话,让裴星默清醒了几分。 是了,婉婉更重要。 “沈青筠你等着,等婉婉有了解药,我马上就找你算账!”警告完沈青筠后,裴星默对着唐天说道,“唐神医,你快看看婉婉。” 自唐天出现,沈青筠和子书落的注意力就在他身上。 沈青筠本想离开,但来自第六感的奇怪,和她后续要证明清白,便留了下来。 沈青筠看了一眼子书落,见他神色如常,心里有了几分猜想。 子书落,不,裴清序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个人出现? 他们想做什么? “这位是?”子书落故作好奇,问向裴星默。 裴星默的理智已经回来了,想到他前面对子书落言语不敬,话都不自觉多说了点。 “落神医,这位是我重金找来的神医,唐天唐神医。他从毒几十年,各种各样的毒都见过,就没有他不会治的毒,我想让他来看看婉婉的毒。” “这……世子随意将来历不明的人带进国公府中,不太好吧?现下有我在这,世子还是将他请走吧。”子书落说道。 听说要让唐天走,裴星默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唐神医是我请来的,若出事我自会负责,用不着落神医你担心。再者,落神医现在都没有解毒之法,这究竟是落神医徒有虚名,还是说落神医和沈青筠是一伙的,为的就是帮她害死婉婉呢!” 子书落、沈青筠:“?” “我?和沈姑娘一伙?害死杨婉婉?”子书落指着自己,气笑道,“你怎么不说杨婉婉要陷害沈姑娘呢?” “落神医是说这剧毒是婉婉自己下的?真是好笑!”裴星默双目喷火,像是要把人焚烧殆尽,“婉婉温柔善良,连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又怎会是那种心机深沉的女子!” “我敬你一句‘落神医’,是看在父亲的面子上,这次我原谅你,但还请落神医改邪归正,别再糊涂了!” “还有,落神医要是没什么事,就离开这里吧,别影响唐神医医治婉婉!” 子书落气的脸都红了,衣袖一甩,就要离开这里。 但走了几步,想到某人的话,又硬生生停了下来。 子书落干脆站在沈青筠的身边,然后在心里蛐蛐裴星默,以舒缓憋屈。 裴星默也没心思管他们了,见唐天查看完杨婉婉的毒势,忙问道:“婉婉如何了?” 唐天叹了口气,摇头道:“姨娘的情况很糟糕,今明两天若没有解药,世子就要和姨娘阴阳两隔了。” “什么?!”裴星默的身子晃动了一下,显然接受不到这个事实,“唐神医你一定要医治好婉婉!本世子可以答应你任何要求!” “若是刚中毒,老夫我倒有九成的把握,只是现在耽搁久了,我只有不到三成的把握。”唐天苦笑道。 闻言,裴星默的所有愤怒在心里滚做成了一个火球,再也压制不下去了! 子书落他没办法惩治,沈青筠他还治不了了吗? 裴星默大步走向沈青筠,大手挥下前,对着沈青筠说道。 “你先下毒害婉婉,后又拖时间,不让人救婉婉,沈青筠,你真是一个毒妇!真当我不敢对你动手吗?!” 话落,裴星默的巴掌也落了下来。 子书落想出手拦着,但沈青筠先他一步,握住了裴星默的手腕。 让裴星默的动作无法再进行。 裴星默的眼睛都瞪大了,他不明白眼前这娇小的女子,是怎么有这么大力气的! “世子想打我,打得到吗?”沈青筠唇角勾起,讥讽道。 这句话配上那个动作,嘲讽度直接拉满,裴星默的火气直冲头顶。 他用尽全身力气,才从沈青筠手中抽出手,他眼里盛着凌人的寒意,道:“不见棺材不掉泪!今日我就要替天行道,替我父亲教训你!” “来人!将沈青筠大打五十板后,拖去地牢!” 裴星默话音刚落,门就被人打开了。 只是…… 开门的不是侍卫,是秋霜。 而秋霜身后,站着一名身穿紫衣的男人,正是裴清序。 “世子这是要越俎代庖,惩治本公的女人?” 洗清罪名 裴清序的声音一出现,裴星默就觉得身上的血液凝滞了,寒意从脚底升到了头顶。 他不敢转过身,方才凌人的气势瞬间消失。 他慌忙解释道:“父、父亲,你误会了,我没有越俎代庖,我惩治沈青筠是因为她毒害了婉婉,我帮父亲清理一下门户。” “本公的人,就算做错了事情也是归本公管,还轮不到世子插手。”裴清序的眉眼含着笑,但却让人生出了几分恐惧之意。 “本公昨日提醒过你,你要唤她母亲,这是最后一次。” 见裴清序摆明了要护着沈青筠,裴星默的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难道父亲真的爱上了沈青筠?! 不,不可能!父亲之所以这么说,一定是因为自己打了他的脸,让他没了面子。 这么想着,裴星默的底气回来了不少。 他道:“那敢问父亲,沈、母亲毒害婉婉这事该如何解决?” “世子说我毒害了杨姨娘,那便请世子拿出证据来。”沈青筠出声道。 “小桃。”裴星默喊来一名婢女,“你将今天发生的事情说给大家听。” 小桃是杨婉婉的贴身婢女,今天跟着杨婉婉一起去的沈青筠院子。 小桃跪在地上,缓缓道:“姨娘今日去拜见夫人,得知夫人还未回来,便在院中等候着,待夫人回来后,姨娘和夫人说了一会儿话,不知是哪句话惹怒了夫人,夫人便发脾气,姨娘为了安抚夫人便让夫人打自己,夫人怕事情闹大,便将姨娘推开了,之后我和姨娘便回来了,回来不过半刻,姨娘就说手臂痛,接着就晕倒在了地上,后面便是世子来了。” “这期间,姨娘除了和奴婢还有世子接触,就只有夫人了。”小桃抬起头,看着沈青筠继续道,“姨娘是世子最宠爱的人,而夫人一直爱慕世子,奴婢想,夫人是嫉妒姨娘,所以下毒给姨娘,为的就是让姨娘消失,好让世子喜欢上她。” 裴星默听到小桃说沈青筠是为了自己,才去毒害的杨婉婉,不知为何心里竟有些开心。 “是吗,筠儿?”裴清序看向沈青筠,道。 “不是。”沈青筠平静道,“我的话或许没什么信服力,但秋霜和冬霜是国公府的人,我想没人不信了吧?” “小桃说姨娘惹怒我,我发脾气,这倒是没错。”沈青筠看向秋霜,问道,“秋霜你说,我为什么会生气。” 秋霜就等着做人证呢,她连忙道:“姨娘一过来就明里暗里贬低和羞辱夫人,在夫人重复了几遍她不爱世子,并且嫁给国公爷是因为国公爷是人中龙凤后,姨娘还要继续编排夫人和世子。奴婢都有些看不过去了,夫人的话很难懂吗?” “好,第二个,我推杨姨娘,冬霜你告诉大家当时情况。”沈青筠又道。 “是。”冬霜说道,“当时夫人怕姨娘继续胡言乱语,去抹黑国公爷和世子,便让姨娘别说了,姨娘便抓着夫人的手,要夫人扇她,夫人怜爱姨娘,便收回了手,所以这是姨娘主动接触夫人的。奴婢……” 冬霜似乎有些害怕,看了一眼小桃和世子,连忙低下了头。 见此,裴清序的眸色深了几分,道:“继续。” “奴婢作为旁观者,倒觉得这整件事情像姨娘一手策划的一样,姨娘故意去惹夫人生气,再和夫人进行接触,最后……” 冬霜的话还未说完,就被一道怒斥声给吓了回去。 “闭嘴!你这个贱奴竟敢诬陷婉婉!”裴星默看看向沈青筠,一副我看穿了你的阴谋诡计样道,“沈青筠你真有本事啊,又是迷惑落神医和你狼狈为奸,又是买通婢女诬陷婉婉,你真该千刀万剐,下地狱入油锅啊!” “世子着急什么?事情还没完呢。”面对裴星默的恶言,沈青筠依旧是那副平静的神色。 这让场上的人,都有些惊讶。 就算她不爱裴星默,也不该如水般平静吧? 大家的心里纷纷有了不同的猜测,而此时,沈青筠也来到了杨婉婉的床边。 赶在裴星默要发威之前,薅起了杨婉婉的袖子。 一截雪白如玉般的胳膊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除了手腕的微红,是我抓的,整条手臂都没有中毒的痕迹。最后,就是这名唤‘美人面’的毒药,只可口服,不可通过肌肤传递。”这,才是沈青筠最后给大家上的重头戏。 这也是她为什么要来查看杨婉婉毒势的原因。 “沈青筠你还在狡辩!你以为我们都是傻子,好骗吗?你就是一个胸大无脑的废物草包,什么都不会,更不会医术!”裴星默为了戳破沈青筠的阴谋,问向唐天,“唐神医你说,婉婉的毒是什么?这毒只能口服吗?” 在沈青筠说出这毒药的名字,以及只可口服时,唐天就对这个女人警惕了起来。 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女人将会坏了他的整个计划。 现在又见裴星默问向自己,及身边还有个子书落在,唐天也知道不能忽悠过去,只好道:“世子,这毒是唤美人面,也是只可口服。” 说完这最后一个字时,唐天狠狠剜了杨婉婉一眼。 真是废物! “?”裴星默的笑容瞬间凝固了起来,他双手摇晃着唐天的肩膀,难以置信道,“不可能!婉婉不可能会自己给自己下毒的!我知道了,一定是沈青筠趁婉婉不注意,让她服下的!” “……”沈青筠很无语,“世子有空治治脑子,这铁证如山了,认清现实吧。” 罪名洗清,沈青筠也不想留在这了,她看向裴清序,说道:“国公爷要是没疑惑了,我就先回去了。” 见沈青筠说完就要走,裴清序开口道:“慢着,事情还没有完。” “?”沈青筠不解。 裴清序没看她,目光放在了唐天身上,意味深长道:“本公瞧唐神医的身影,怎么有些眼熟?” 唐天的脸上划过了一丝慌乱,心砰砰跳了起来。 不可能,他不可能认出了自己! 他是在诈自己! 唐天转过身,先是对裴清序行了一礼,从容道:“能让国公爷觉得像故人,是老夫的福分。” “是吗?”裴清序轻笑了一声,语气听不出来喜怒,“唐神医既然只有三成把握救治杨姨娘,那就地离开吧,回去再深造个几十年,再来要我们国公府的人情。” “父亲!”裴星默急了,“这里只有唐神医能救婉婉,你不能让他走啊!” “筠儿在,胜过一切神医。”裴清序说道,“至于你,自行下去领罚,多说一句,本公亲自来。” “送客!”裴清序下了最终命令。 唐天和裴星默纵有再多不悦和怒气,也只能硬生生忍下,离开这里。 闲杂人一走,沈青筠也不想和裴清序装了。 她冷然道:“我不是国公爷你的人,没义务听你差遣。” 本公帮了你 “本公帮了你。”裴清序淡淡道。 “国公爷当我蠢吗?你在帮你自己罢了,你不想让那位唐神医和国公府有牵扯。”沈青筠冷笑道。 被沈青筠戳破谎言,裴清序也不恼,眉眼还多了几分笑意,悠悠道。 “沈小姐这么聪明可不行。” “国公爷威胁我也没用,我不愿意的事情,玉皇大帝来了都不行。”沈青筠很有底线的说道。 且不说原身死亡的事情和杨婉婉有没有关系,单说这一次杨婉婉要陷害她,这就不值得她出手相救。 她不是圣母,更不是菩萨。 “明日便是你的回门。”裴清序说道。 “回门?”沈青筠愣了下,是了,这个时代女子嫁去夫家的第三日,要和夫君一起回娘家。 若夫君没有同妻子一起回去,那这位妻子,便会让娘家脸上无光,抬不起头,一同成为天下人的笑柄。 原身家中的情况,那更不用说了,只会更差。 若裴清序没有同她一起回门,那她被渣爹当众羞辱还是轻的,估计还得上个家法,打个半死不活送回去,这才算结束。 虽说她有办法解决这种情况,可…… 她还要帮原身将原身母亲留给原身的遗产,从渣爹和姨娘手中夺回来! 所以,她需要裴清序帮他撑场子! “国公爷真是一名优秀的生意人,一点也容不得别人占便宜。”沈青筠愤愤道。 这是在指裴清序拉她演戏,却不愿陪她回门了。 裴清序姿态闲散,腔调散漫,“多谢沈小姐夸赞,所以?” “我救!”沈青筠咬牙道。 所以还能怎么办,只能啪啪打自己脸了。 裴清序的唇角勾起浅浅弧度,满意起身,“如此,就拜托沈小姐了。” 留下这句话后,裴清序头也不回的走了。 子书落挠了下头,干笑了几声,“这,清序确实挺坏的哈,怎么能这么欺负沈姑娘呢。” “是的,活该他二十五岁,还没女子喜欢。”沈青筠愤愤说完,向桌边走去。 那里有笔墨,她要将解毒药方写出来。 子书落想说“可清序是京都城女子的梦中情人”,但怕惹得沈青筠不开心,便咽了回去。 他好奇地凑了过去,见沈青筠在写解毒药方,便想到了先前发生的事情,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将疑问问了出来。 “沈姑娘我可以问你两个问题吗?” “你问吧。”沈青筠说道。 “沈姑娘是一开始就知道这毒药是美人面吗?” “美人面就是这新版百日散的名字,我是后面才想起来的。”子书落的疑问,也在沈青筠的意料之中。 所以对此,她并没有什么情绪起伏。 “那美人面的解毒药方,沈姑娘又是怎么知道的?”这才是子书落最好奇的事情。 一般制毒的人,才会有解毒药方。 若是棘手难解的毒,制毒者也不一定能解出来。 就像这美人面,他们就没听说过有解药,而沈青筠却能在第一时间确定毒种后,写出药方,难道…… 她是制作美人面的人?! 还是说…… 她和杨婉婉,甚至是那唐天,都是同一方势力的人! 而今日上演的这一出,就是为了蒙骗他们的眼睛,制造出她和杨婉婉水火不容的画面,从而取得他们的信任! 子书落的后背瞬间起了冷汗,手臂上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太、太吓人了! 沈青筠并不知道子书落在胡思乱想,她手中的紫毫笔顿了下,解释道:“教我的第一位神医曾给我过一本医书,上面记录了很多毒,也有对应的解毒之法,其中有一条,便是这美人面。” “我记忆不错,看一遍便能做到过目不忘,所以哪怕过去了几年,花点时间回想还是能记得的。” 沈青筠真假话参半的说着。 反正大家不知道那位神医是谁,尽管把借口扔到他身上去好了。 至于后面那句话,她是怕子书落问她要医书,她总不能穿回现代,回师门给他拿吧? 在沈青筠回答子书落这句话时,子书落就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不错过她脸上的任何细微变化。 但见沈青筠面色并无任何变化,依旧是那副平静的模样,心里不禁有些迷茫了。 难道他和清序的猜想是错误的? 算了,想不通就不想了,反正有清序一个聪明人就够了。 “原来如此,那沈姑娘真是厉害呀!”子书落夸赞道。 “子书公子谬赞了,我写好了。”沈青筠将笔放下,把写好的药方拿给子书落看。 “子书公子要是觉得没什么问题,就让人抓药吧,我就先回去了。”沈青筠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心里无比怨恨裴星默。 要不是他来的这么巧,赶在她午饭时间来,她也不至于一口饭没吃,一口鸡腿没咬,就去“干活”。 一看有好几种是有钱都买不到的药材,子书落很果断让人送去给裴星默,然后对着沈青筠说道:“这事还是交给世子吧,毕竟是他的姨娘,大出血一下也是应该的。” “也不知道清序会怎么惩治世子和杨婉婉,哦还有那小丫鬟,真是好奇啊!” * 前院,清风将最后一棍子打下,对着高位上的男人说道:“主子,十五杖打完了。” 裴清序淡淡地“嗯”了声,“下去吧。” 裴星默推开想要搀扶他的随从,一步一晃地来到裴清序的面前,看着眼前矜贵的男人,掩下眼底的怨恨。 他双膝跪在地上,头贴着地面,高声道:“谢父亲赏赐!” “你怨恨本公。”裴清序平静道。 “儿子不敢!”裴星默垂眸道。 “本公要真想惩治你,就不会在这里。” “父亲仁慈,饶我狗命。”裴星默道。 见裴星默还是这个样子,裴清序的眉宇已经有了一些烦躁,但想到他的亲父亲,还是忍了下来。 他道:“你可知这美人面来自哪里?南越。” “儿子愚笨,听不懂父亲的话,还请父亲直说。”裴星默依旧没什么好态度。 “你的姨娘,杨婉婉,或许是南越的人!” 说到这,裴星默再傻也能明白了,他抬起头,震惊地看着裴清序,嗓音颤抖道:“婉婉……南越人?!” “不可能!虽、虽然婉婉这次做错了事情,但她本性不坏,善良单纯,绝不会害我们的!” 见裴清序眸底的寒意更甚,裴星默连忙抱住裴清序的右腿,祈求道:“父亲你不要伤害婉婉,我真的爱她,你再给她一次机会好不好?!” 裴清序静静地看着裴星默,没有说话。 他抽出右腿,起身离开了这里。 走过裴星默时,留下一句—— “送世子回房。” 她不是沈青筠! 书房,子书落已经等候裴清序多时了。 人一来,子书落急忙放下架在凳子上的二郎腿,走了过去,道:“清序,咱们的猜测可能错了。” “你是指沈青筠?”裴清序看了眼子书落,平静道。 “对。”当下,子书落便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包括他的怀疑和疑惑。 “我倒是觉得沈姑娘性情坦率,不像那几方势力的人,清序你觉得呢?” “像不像那些人,我不知道,但有一点,她不像原来的沈青筠。”裴清序手指叩着桌面,缓缓道。 “我原先以为这是沈青筠她们的计谋,以世子为由头,目标是我。但我漏了一个细节,若沈青筠真想嫁给我,不必假意喜欢世子多年,只需搬出她母亲洛氏,让昭和帝完成他欠洛氏的最后一个条件,即可。” “所以,她对世子是真爱,哪怕世子没去接亲,她也能为爱忍受,嫁来国公府。但下轿后,她的行为与之前相较如两人,她当众掀盖头,辱骂世子,撕喜帕退婚,再嫁给我,这四件事中,不管哪件,都不是原来沈青筠能够做出来的。” “你的意思是现在这个沈姑娘,不是之前的沈姑娘?”子书落头一次感觉人话那么难理解。 裴清序颔首,神情罕见地沉重了起来。 “我派人查了很多遍,从上轿到下轿,给我的结果都是同一个人,这便只有一个可能,借尸还魂。” “?!”子书落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他边搓着胳膊,边嗷嗷大叫道,“清序!你干什么呢!能不能别开这么吓人的玩笑啊!” 但见裴清序神色不似玩笑,子书落瞪大着眼睛,震惊道:“清序你认真的啊?这怎么可能啊,这都是话本上的故事,清序你最近看话本魔怔了?” 裴清序白了子书落一眼,道:“唯有这个理由,才能解释一切。” 见裴清序这么坚持,子书落也不好说什么了,心里想着哪天去普陀寺拜拜,给裴清序他烧烧香,祈祈福。 让他快点恢复正常。 “那杨婉婉呢?咱们先前猜测她是西凉那边的人,如今看来咱们错了,她是南越那边的人。清序你说,那老贼是不是知道了……”子书落担忧道。 “没这么快,估计是试探。”裴清序沉声道,“先重点放在南越,西凉那边也不要收手。有沈青筠在,杨婉婉还会继续露出马脚来。” 子书落说了句“好”,随即又想到了什么,他道:“说到这个,今天还真多亏了沈姑娘,沈姑娘不但给了我们南越的线索,还治好了杨婉婉的毒,不然你这国公府就要再多一名卧底了。” “早晚的事,唐天还会再来的。”裴清序冷笑了声,道。 * 晚上,裴星默听说杨婉婉醒了,激动地想要从床上起来,可他忘了身上还有伤,这一扯,痛得他龇牙咧嘴了起来。 即便如此,还是难掩脸上的欣喜,他冲着外头大喊道:“快,聪子,背我去婉婉院里。” 但快到杨婉婉门口时,他却想起了裴清序说过的话。 他有些纠结,又有些不舍,最后,他还是对着随从说道:“停下来,回去。” “啊?”聪子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世子不是最爱杨姨娘了吗?刚才也很激动和开心啊,怎么突然就要回去了呢? 聪子不敢问,只能顺着裴星默的意思,往回走。 这一回走,又让裴星默气急了起来,恨不得来个人看出他的伪装,求他回去。 现实也如裴星默所愿。 小桃在门口看到裴星默来了又走,连忙追了上去,道:“世子,姨娘很想你,姨娘到现在都还没有吃东西,饭菜都热了好几回了,世子你快进去劝劝姨娘吧,姨娘最听你的话了。” 听到杨婉婉因为没看见他而不想吃东西,他瞬间心软了。 他从聪子背上下来,让聪子搀扶着他进去。 门一开,裴星默就看到了在床上脸色苍白的女子。 似乎看见是他,女子的眼睛都亮了起来,被一掀,就要下床给他行礼。 “婉婉你干什么!我何时要过你给我行礼啊!”裴星默急了,连走带跑过去,将人抱在怀里。 “都是妾的错,妾不该听信沈姐姐挑拨你我二人感情的话,妾一时被醋意气上了头,做错了事情,请世子将妾赶出府吧!”杨婉婉抬起泪光盈盈的小脸,哽咽道。 裴星默看着怀里楚楚可怜的人儿,哪还记得要和她生气啊,心都要疼死了。 “这不怪婉婉,是沈青筠这个恶妇看不得我们好,婉婉你这属于反击,是正确的,别自责了,乖。”裴星默用衣袖帮杨婉婉擦拭去脸上的泪水,柔声哄道。 “可妾还是瞒了世子一件事,妾一直想和世子说的,可妾怕世子嫌弃妾,会离开妾,妾不敢说,妾没了世子,会活不下去的。”杨婉婉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泪珠,小心翼翼道。 裴星默的动作顿了下,装作不知道的样子,问道:“婉婉现在是要告诉我了吗?” “嗯!这件事一直藏在妾心里,压得妾喘不过气,让妾每晚都难以入睡,但妾现在不怕了,妾知道世子很爱妾,会永远陪着妾。”杨婉婉鼓起勇气道,“妾其实不是正经人家的小姐,妾是瘦马和赌徒的女儿。” 见是这件事,而不是有关南越的,裴星默的眸子暗了下,失望自眉宇划过,“婉婉你知道的,我不在乎这些。” “你的毒药呢?哪里来的?”最终,他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妾让春香买的,哎,春香呢?”杨婉婉像是想起了什么,向屋内看去。 恰在这时,小桃惊恐的声音传了过来。 “不好啦!春香上吊自尽了!” 小桃双手颤抖着,将那封书信拿到裴星默和杨婉婉的面前,啜泣道:“世子,姨娘,这是春香留下来的书信。” 裴星默接过来,看到最后眉头全舒展开来,喜悦浮现脸上。 原来婉婉和南越没关系,甚至是给她自己下毒陷害沈青筠的计划,也都是这个春香出的主意,春香受了南越贼人的蛊惑,用他们给的毒,给婉婉,待婉婉死后,春香在趁他悲痛欲绝时,上位,成为他的女人。 但后面她想到婉婉对她的好,觉得愧对于婉婉,便选择交代一切,自尽离世。 裴星默紧紧抱着杨婉婉,愧疚道:“婉婉,我差点就误会了你,我以后不会了,婉婉我爱你。” “妾也爱你。”在裴星默看不到的地方,杨婉婉的唇角勾了起来,露出了胜利者的微笑。 沈青筠啊沈青筠,这戏要看到最后,才知道谁是赢家! 等着吧!明日回门时,便是你的死期! 本公的女人,你们也敢动? 今日便是回门宴了,沈青筠梳洗好后,用过早膳,上了去沈府的马车。 马车内,秋霜时不时地掀起车帘,一脸着急模样。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安慰沈青筠,让沈青筠不要担心。 “夫人,国公爷肯定临时有重要事要解决,他一定会来的!” 沈青筠无奈地笑了笑,“随便了,时辰也差不多了,走吧。” 沈府。 沈天彦和万玉霜还有沈欣柔都来到了正门口,等待着国公府的马车。 “老爷,待会大小姐回来,你可千万别骂她,大小姐不坏的,只是小孩子心性,单纯,所以昨天才做错了事情,等她再大些,就明白老爷的良苦用心了。”万玉霜柔声说道。 “大大大,还要多大?柔儿比她小三岁,乖巧又懂事,她呢?只会给我们带来麻烦,杀祸!要不是国公爷和圣上没计较,别说我头上的乌纱帽要没,我们这一家子的九族都得跟着她陪葬!”沈天彦脸色铁青,冷声道。 “老爷莫气,大小姐肯定知道错了,这次回来就是请老爷原谅的。”万玉霜轻拍着沈天彦的后背,安慰道,“妾听说国公爷很宠爱大小姐,圣上也很看重大小姐,大小姐走时,圣上还赏赐了很多东西给她了,想来大小姐也一定在圣上和国公爷面前给老爷美言了,没准这一次就是带的升官的圣旨呢?” “她别给我闯祸,害我们跟她一起死,我就谢天谢地了。”沈天彦话虽是这么说,但脸色能看出来情绪缓了不少,特别是这最后一句话,更是让沈天彦有了激动,“罢了,既然她入了国公爷的眼,往后她能好好服侍着国公爷,帮衬着我们柔儿,我也懒得和她计较了。” 万玉霜见火候差不多了,围观的人也有了不少,便向沈欣柔看了一眼,示意该她上场了。 沈欣柔见此,抬高音量道:“父亲,我听闻大姐姐昨日下毒毒害世子最宠爱的姨娘,世子把大姐姐关到牢狱里去了!” “什么?!”沈天彦满脸震惊,“欣柔你说的可是真的?” “欣柔也是听说的,不过大姐姐这个时辰都没来,想来这个传闻是真的了!” 沈天彦听着众人的议论声,脸色涨红,怒意直冲头顶。 可还没等他有所动作,一辆马车就出现在了他们的视线中。 在众人的注视下,沈青筠掀开车帘,从马车上下来。 “父亲。”沈青筠看着眼前的男人,淡淡道。 沈天彦的怒意正值上头,见沈青筠还是一个人过来,更是气上加气,抬手就向沈青筠的脸上挥去。 “恶女!你竟敢一个人回来!还敢做出毒害世子姨娘的事情!看我不打死你!” 沈青筠抓住沈天彦的手腕,面色冷凝,声音没有一丝起伏。 “不知父亲是从哪位长舌妇嘴里听到的消息,竟这般不分青红皂白就对亲生女儿大打出手,若这事为实,这打我该挨。可我并没有做,还请父亲擦亮眼睛,辨是非,别无端让人看了笑话。” 这话,便是在说沈天彦没脑子了。 沈天彦怒目圆睁,压着一股怒火道:“恶女!事到如今你还在狡辩!你要是没做,全京都的人怎么都在传?我沈天彦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摊上你这么一个女儿!你赶紧给我滚回去!” “大小姐,你太伤老爷的心了,你怎么能和老爷这么说话呢?老爷也是关心你,心疼你,怕你做了傻事啊!你就别跟老爷顶嘴了,别气老爷了,好好认个错,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老爷一定会原谅你的。”万玉霜在旁开口说道。 沈欣柔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心里幸灾乐祸了起来,“大姐姐,你不会嫁给国公爷了,还心里爱着世子爷吧?” 似乎想到了什么,沈欣柔面露惊讶道:“我知道了,因为世子爷宠爱那位姨娘,所以大姐姐你就下毒给她,然后你就被世子爷关进了大牢里。不然大姐姐回门,怎么一个礼都没有带?大姐姐不会是刚从牢狱里逃出来的吧?!” 沈欣柔的话,犹如一道惊天雷,把大家都“劈”醒了。 是了,唯有这个解释,才能解开沈青筠为什么是独自回门,又为什么没有带回门礼。 因为她是刚从牢狱里逃出来! “天呐!这沈大小姐长得那么漂亮,怎么心肠那么歹毒呢!世子爷不爱她,她就不能放手吗?难道毒死了姨娘,世子爷就会爱她吗?真是太愚蠢了!” “世子不娶她是正确的!可怜了国公爷,被她的表面给欺骗到了,我要是国公爷,我就折磨死她,让她浸猪笼,拿火烧死她,最后将她挫骨扬灰!” “沈尚书真是家门不幸,上辈子是撅了别人老祖宗的坟吗?所以才生出了这种畜生都不如的女儿!” …… 众人你一言我一句的说着,恨不得用口水来把沈青筠给淹死。 而当事人沈青筠不但没生气,反而还一直言笑晏晏着。 这看得秋霜和冬霜都心疼死了。 原来夫人在府里一直过着这样的生活,明明是嫡出的大小姐,却要被姨娘和庶妹欺辱! 而亲爹,非但不护着夫人,反而还和她们一起欺负夫人,夫人真的好可怜啊! 秋霜和冬霜想出声为沈青筠辩解,却被后者用眼神给压了回去。 沈青筠嗓音清寒道:“二妹妹这么了解事情的经过,不知道的还以为二妹妹才是裴世子的姨娘呢。不对,父亲和万姨娘可舍不得二妹妹做妾室,毕竟都将我母亲留给我的嫁妆,都给了二妹妹。” 听到沈青筠提到“嫁妆”,沈天彦和万玉霜的脸色皆是一变。 怕沈青筠再说些什么出来,沈天彦连忙换上一副怒不可遏的模样,厉声道:“恶女!你又在胡言乱语些什么?!我看你是真不知错!那就休怪为父无情了!” “来人!上家法!本尚书今日要当众严惩恶女!向国公府赔罪!” “老爷!” “父亲!” 万玉霜和沈欣柔惊呼了一声,脸上的欣喜掩饰不住。 下人很快将“家法”拿了过来,众人看去,见是一条长满了尖刺的藤鞭,皆倒吸了一口气。 心里不禁有些同情沈青筠。 这一藤鞭下去,命都没了吧! 沈天彦不再多言,挥起手中的藤鞭,就要向沈青筠身上打去。 “夫人!” 秋霜和冬霜见此,都来到沈青筠身前,要为她挡下这藤鞭。 “你们走!”沈青筠则从她们身后走出,来到她们的面前,手向着藤鞭抓去。 众人不忍再看,这沈大小姐是蠢了吗,赤手接鞭,这不得扎出几百个血洞出来啊! 沈青筠自然也没有那么傻,她看似抓藤鞭的动作,其实手下还藏有一把小刀,目的就是割断这藤鞭。 只见残影一闪,转瞬间,那藤鞭就被分成了四份,掉落在地上。 头的那份,在沈天彦的手中。 沈天彦看着手中的被毁了的家法,脸色阴沉可怖,血液在身体里奔腾。 他咆哮道:“沈家军出列!将这恶女给我拿下!若敢反抗,不必手下留情,断手断脚皆无罪!给我上!” 沈天彦一声令下,一大群身着墨绿色衣服的人来到沈天彦身后,皆举着手中的兵器向沈青筠围去。 这架势,像要现取了沈青筠性命一般! 沈青筠抬眼望天,笑了一声,眼角流下了一滴泪水。 这不是她的眼泪,是原身的眼泪。 而就在所有刀剑要刺穿沈青筠的身体时,一道冷厉的声音响起—— “好大的阵仗。沈尚书这是在欺负本公的夫人?” 要回嫁妆 众人寻声望去,一位身穿紫衣的矜贵男人自人群中走出。 他浑身散发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杀气,脸上没有任何情绪。 他扫了一眼沈天彦,眼底散发着森冷的气息。 “筠儿,本公来迟了。”裴清序低眸,将沈青筠拥在怀中,嗓音温柔中又带了些愧疚。 裴清序的这个神色转变,让场上的人都震惊了。 这……这真的是号称“地狱阎罗王”、“冷面罗刹神”的裴国公吗?! 沈青筠也有一瞬的惊讶,裴清序真的来了? 还是在她要被捅死的时候来的? 但该说不说,这个出场确实帅,很让人心动。 似乎是看出了沈青筠眼里的疑惑,裴清序唇角微翘,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道。 “本公答应了你,自不会反悔。” 沈天彦回过神,连忙行礼道:“本官见过裴国公。” 万玉霜拉了下还在愣神的沈欣柔,跟着行礼道:“见过裴国公。” “本公早就听闻沈家军骁勇善战,今日有幸一见,果然有过之而无不及。”裴清序悠然散漫地转过头来看着他们,眸色如深不见底的寒潭。 面对裴清序的夸赞,沈天彦的背后窜上了一股冷意,连额角都冒出了薄汗。 他硬着头皮回道:“国公爷谬赞,沈家军哪比得上国公爷府里的侍卫。今日让沈家军现身,也只为帮国公爷管教恶女。” “哦?帮本公管教?”裴清序眉眼含笑,讥诮道,“可本公为何看着沈尚书是要杀了筠儿呢?” “恶女毒害世子的姨娘,错而不改,又逃狱回府,忤逆本官,对本官动手,毁家法!这一桩桩一件件,本官就是当场杀了她也不为过。但教养出这等恶人,本官也深知有罪,今日便在众多百姓面前,严惩恶女,给大家一个交代!”沈天彦声色俱厉道。 话语之下,也是提醒裴清序这是他沈府的事情,别插手。 裴清序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轻笑了一声,漂亮的凤眸倏尔绽出危险光芒。 “沈尚书是老糊涂了么?这子虚乌有的事情都当了真。” “难道不是?既不是,又为何众多人在传此事?”被裴清序当众骂蠢,沈天彦的脸色倏然沉了下来。 “沈尚书愿意信狗吠,也不愿信亲女儿,本公也没办法。只是还望沈尚书日后洗清耳朵,好好辨别,莫要断送了自己的前程。” 裴清序这话说的轻飘飘,但却让沈天彦头皮麻了半边。 这是在警告自己了! 而他也没有办法反击,只能硬生生忍下。 沈天彦大袖下的手,紧握成拳,眸底闪过一抹寒光,咬牙道:“是,下官省得了,多谢国公爷提醒。” 裴清序垂眸,抬手为沈青筠整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发丝,嗓音淡淡道:“至于沈尚书说的不孝之罪,本公想,沈尚书一定是误解筠儿了。昨夜筠儿便让本公精心挑选回门礼,今日天未亮便醒来等着回沈府,因本公有重事要处理,筠儿又太想见沈尚书,便先行了一步,如此,沈尚书还不能见其真心吗?” 别说沈天彦她们听得一愣一愣的,就连当事人沈青筠,都一脸懵。 裴清序这也…… 太能编了吧? 在大家懵然间,裴清序右手做了个手势,后方骑在黑马上的少年接收到信息,高声道:“将回门礼抬进沈府!” 说到“抬”这个字的时候,少年加重了音量。 众人正疑惑着为什么要用“抬”这个字,下一秒,便明白了。 五十二位身穿黑色劲衣的少年,此刻正抬着一箱一箱的东西往沈府里去。 虽一批就结束,但光从箱匣的数量上数,就有五十二个! “回门向来只四样东西,因为筠儿,本公备了五十二样,每样皆珍贵无比,不知沈尚书可还满意?” 沈天彦哪见过这么大的阵仗啊,他怔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这、这……国公爷太客气了,咱们是一家人,随便一点就可以了。” “是啊,国公爷出手也太阔绰了,咱们也是沾了筠儿的光,能和国公爷成为一家人,柔儿,快,喊姐夫。”万玉霜给沈欣柔使了个眼色,道。 沈欣柔嫉妒得眼睛都要红了,她恨不得现在就杀了沈青筠,好取而代之,得到裴清序的偏爱。 沈欣柔迤迤然走向裴清序,正想着用娇滴滴地声音喊他,却见他说话了。 “不必,筠儿母亲为洛夫人,你唤我国公便可。”裴清序神色淡漠道。 言外之意便是在说,你是什么身份,配和我搭亲? 众人听此,皆低声议论了起来。 有胆子大些的,都笑出了声。 “这万姨娘还真拿自己当尚书府的主母了,居然还敢跟裴国公攀关系,被羞辱了吧,哈哈。” “裴国公爷都看不上沈尚书,怎么可能看得上她这个姨娘啊,果然,妾室都是上不得台面的。” “看来传闻不假,裴国公真的很宠爱这沈大小姐,这五十二件回门礼,是我们天宁的独一份,沈尚书真有脸面啊!” 万玉霜听着裴清序的话,笑容瞬间僵住,还没几秒,那些百姓们的嘲笑话又传进了她的耳朵里,这让她险些维持不住脸上的温柔假面。 她涂着蔻丹的指尖掐入掌心肉中,面上却装作不在意的模样,莞尔道:“妾明白了,是妾僭越了。” 沈欣柔脸上气得微微扭曲,趁没人注意的时候,狠狠剜了眼沈青筠。 若眼睛会说话,那此刻的谩骂声必定是震耳欲聋的。 她敛眸,乖巧应道:“是,国公爷。” 心里却萌生出了一个新念头。 只要沈青筠死了,那么她所拥有的一切—— 洛氏留给她可敌国的资产,京都女子的梦中情人裴清序,自己都能继承! 沈青筠见事情都解决了,开口道:“父亲,我母亲留给我的遗产什么时候能给我?” 沈青筠问的又直接又突然,这让沈天彦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去回答。 而沈青筠也丝毫不给沈天彦喘息的机会,继续说道:“还有我的嫁妆,我出嫁时的嫁妆只有我母亲留给我的三成,敢问父亲,我的嫁妆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