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赘给泼辣哥儿后》
1. 卖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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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州,阳东县。
时值芒种,小雨飘渺,金乌高悬,湿热无比。
埠头停靠着零星几艘商船,上上落落皆是搬搬抬抬的力工,船身摇晃,水纹涟漪。
偶有艄公头顶斗笠撑着竹竿靠近,放下客人后便在一旁等候,没到两刻钟又载着客人杵着竹竿远去。
县城内八街九陌,每逢大集来往的人络绎不绝,城里城外不遑多让。
而埠头向来是人流量最多的地方之一。
因此,县衙特意在距离埠头不远处的地方另开辟了一片空地,上头置着一排茅草棚,供有需要的穷苦百姓在此处摆摊叫卖。
“新鲜刚摘下来的枇杷嘞,又大又甜,快来看一看了喂。”
“大白馒头,一个顶俩!大白馒头,吃了就饱!”
“很甜的薄荷水,只要三文,消暑止渴,只要三文!”
唯有一年轻汉子手牵着一只瘸腿狍子,大眼睛大耳朵的狍子跪坐在地面,摊子上摆了几只野兔。
只见那汉子坐在马扎上昏昏欲睡起来,在叫卖的摊贩中格外惹人注目。
“小哥,你这狍子多少文一斤?”
问价的妇人正是县里刘府的采买,她惯常从县里出来,走上一刻钟到埠头这边采买。
埠头并无食肆、酒肆、住店之类的店铺,因着食宿不易,客商下了船直往县里去,少有人停留。而埠头的小摊贩面对的客人大多是力工、短工、船员,又或者是谨慎的小商人。
因此,这里的叫卖价也比集市上的要来得便宜,贵了可卖不出去。
采买妇人报账的时候又以县里的价报,这样一来,中间的差价可不就落入她口袋了嘛。
贺晏双眼朦胧,粗布麻衣包裹着,宛若一头蓄力勃发的雄狮,他说道:“十二文一斤。”
“什么!野猪肉也才十文一斤,这破狍子肉都得十二文,你汉子看着年纪不大,却黑心得嘞,这、这压根不是诚心要卖的吧。”
采买妇人指着贺晏叫喊起来,尖锐的声音刺破来回问价砍价的喧嚣。
周围的人循声看了过来。
好俊俏的汉子!
贺晏无视掉在身上流连不去的视线,语气毫无变化地解释说:“我这狍子还是活的,自然价格就不一样。”
采买妇人,“那也没得那么贵,狍子肉一般也才八文一斤,上等猪肉一斤十六文,你这狍子就算是活的,难道还比得上等猪肉不成。”
“那自是比不过,我这也不是十六文一斤啊。”贺晏道。
采买妇人:“……”
难道还要感谢你没有卖十六文吗?!
采买妇人出来采购总是喜欢找一些小年轻,只消她多下嘴说几句就能哄得他们降价不说,说不定还能拿上一把小葱、几个野果当搭头。
只是万万没想到以往得心应手的举措,这回却失败了。
采买又道:“十二文太贵,九文一斤,我全要了,怎么样?”
傻狍子脑袋一歪,牵动着手上的引绳,贺晏的手被拽了两下,他摇摇头。
若真卖九文一斤,为何要来埠头,平白受日晒雨打的苦呢。
还不如把狍子宰杀了,多交一文钱进城费卖去食管酒楼岂不是更快,实在不成再交几文钱摆个摊,新鲜宰杀的狍子肉十文一斤那也很快就能散卖得出去。
他之所以抗住灼灼烈日在埠头蹲着,不就是为了整只高价卖给这些采买吗?
按理说啊,宰杀过后的野物怎么也应该比活的更贵,毕竟废功夫不说,斤两还少了。
但谁让这些个富户老饕就好这口呢,讲究的便是物以稀为贵,一整只活的自然就更能拿得出手了。
贺晏不理解,但不妨碍他卖高价。
毕竟他来埠头叫卖,不就是为了卖多几十文吗?不然他干嘛来这里卖,是喜欢这里热得慌,还是喜欢这采买缠人得紧。
当然其中也有几分想要避开家里头偏心爹娘的缘故,被他们见了说不得之前做的事情就穿帮了。
他可不想辛辛苦苦攒下来的钱被人占了去。
“十文一斤怎么样?都跟野猪肉一个价了,就便宜一点儿,你也好出手,眼下天气这么热,早点卖完早点回去。”
贺晏被打断念头,坚持道,“十二文。”
采买的妇人顿感气恼。
这汉子看着也不大,定力倒是十足,压根就不上她的当,来回说了好几回,说不降价就是不降价。
妇人只好明示了:“我家老爷可是县里刘老爷,若是你今日卖了这狍子,说不得到时候我帮你美言几句,让你能搭上我们刘府,多一条门路,怎样?”
“大姐,您看看我这眼睛,”贺晏指了一下自己的黑眼圈,开始卖惨道,“为了生抓这狍子,我可是连夜蹲守了好几天啊,若是就这么卖了,那我何苦蹲这几天呢。”
而事实上,这狍子是贺晏在下好的陷阱里逮到的,压根就没有蹲守这一说。
“再说了,这活的狍子今日卖不出去,我养几天再卖也不费事。”
反正那点儿腿上,糊点药草止血,养上几天再卖完全没问题,至于降价,那是打死也不降。
妇人还欲说些什么,此时一只粗壮的手臂横穿面前,“小哥,这狍子我要了,这个够吗?”
贺晏抬头望去,眼前一亮,好家伙!
向上的手掌上有一块白花花的碎银子,约莫有一两左右。
贺晏摆摆手,把黏在银子上的视线移开,提醒道,“这位大哥,我这狍子重约三十五斤,四百二十文就够了,用不了这么多。”
说完,贺晏心在滴血。
今天又是伟光正的一天。
“不过,我这里没有这么多银子找给您,可能需要等一下,这几只野兔就当饶头了。”
罗管家哈哈大笑起来,他家老爷就好这口,前几日就在念叨说觉得鸡鱼吃起来都没什么滋味,这不正好遇上了。
“不用找了,我赶时间,”罗管家拒绝道,反正大差不差,只要将狍子交上去,说不得他儿子的差事就有着落了,他可不能耽误事。
“那就多谢大哥了,”贺晏手脚麻利地将地上的野兔绑在傻狍子身上,一手将牵引绳递过去,“大哥您拿好。”
罗管家看着脚边的狍子,好像看到亲儿子就在面前一般笑得很和蔼可亲,“行。”
等人走后,贺晏立马揣上还未焐热的银子,撒丫子就跑了。
“哎!”
砍价砍了半天却一无所获的采买妇人见状气愤不平:“……天杀的!我先来的!我家老爷也好这口啊!”
若是知道这罗府管家会出现,她就应该早点应承下来了,四百二十文拿回府里一说,说不得还能昧上百二十文的样子。
眼下真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啊!
……
水波漾漾,浮光跃金。
贺晏从埠头的犄角旮旯里推出他的小破竹排,竹排稳稳当当飘在水面。
他捡起竹竿,一迈一跨。
长身玉立于竹排之上,整一个凌波微步,身轻如燕。
竹排顺着河流,一路向下。
阳东县位于淮州之内,水路纵横,大大小小的河流星罗棋布。支流交汇,流入主流,那里便是码头,也就是贺晏摆摊的地方。
这里的村落大多沂水而居。
贺晏所居住的河东村,对岸的河西村,以及下游的东柳村、西柳村,四村就在同一条支流上。
竹排缓缓而下,贺晏将竹竿一丢,优哉游哉地啃起烧饼来。
烧饼就在隔壁的摊贩那里买的,他那儿的烧饼又大又香,一口下去还扑簌簌地掉酥。
真是不枉费他被晒得一头大汗,还要演得自己像一百年没睡饱觉的样子。
天知道热得要死还要保持冷静是什么感觉。
但想想怀里的一两银子,贺晏又觉得美死了。
时下寻常农家人若是没个手艺营生,光靠地里的产出,刨去税收跟吃用,哪怕没有病痛,一年到头也攒不下三五两来。
这一下子多赚了五百多文,就跟白捡得一样,贺晏美滋滋啃完烧饼,手里的酥沫也没有放过,尽数倒进嘴里。
而后又将水囊里的薄荷绿豆水一饮而尽。
薄荷的沁凉透人心脾,仿佛给太阳蒙上轻纱,暑热骤然减轻了几分。
很快,一块标志性的怪石出现,贺晏将竹竿一杵,竹排骤然停下。
贺晏背起背篓,淌着深至膝盖的河水将竹排拉上岸,而后将其隐于怪石后面。
顺着人迹罕至的小路,绕过茂盛的草丛,贺晏来到了往日经常待的山洞里。
这山洞就位于河东村上游的矮山里,山洞不大,一侧被茂盛的藤蔓遮挡住,唯有从后面绕才能看得见洞口。
只不过里面的空间麻雀虽小,却五脏俱全。
里头放着一张竹排床,一把小马扎,一个木架子,还有两袋粮食,一个土灶,一个瓦煲,还有砍刀匕首弓箭等等工具。
一只半死不活的野兔被捆在木架旁。
因着地势偏僻,平常根本没有人来这边。要不是他为了逮野兔,也发现不了这风水宝地。
正好这地可以用来藏银子和开小灶,贺晏干脆收拾一番就将这里当成秘密基地了。
他挖出埋在地里的瓦罐子,里三层外三层包着的是他这大半年积攒下来的存银,五个碎银子,一千百二六十八个铜板,一共六两二钱六十八。
贺晏将今天收到的银子都放进去,这些银子以及山洞里这些个家当皆是靠着这山头与自制的竹排,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
若是再攒上半年,差不多也够买下地皮建个简单的土胚房了。
到时候他就可以分家出去了,一个人吃住根本不用担心要为别人吃喝花钱。攒钱可不容易,他是一文钱也不想让别人花。
贺晏一直这么计划着,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前朝末年,皇帝荒-淫-暴-戾,奸佞当道,战乱天灾频发,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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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踹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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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里八乡的人都知道,附近河东村有一户人家姓贺,行第二,他家大儿自出生起就呆呆愣愣的,到了三岁还不懂开口叫人。
有人说贺晏是魂丢了,回来就好了,也有人说他是来讨债的。
说的人多了,这大儿子自然就更加不讨贺父贺母的欢心了。
再加上自他出生后的三年时间,他们夫妻二人更是再无所处,一时间还恨了上这个大儿子。
特意给他起名叫贺厌。
听闻自家二儿子贺来贵这荒唐想法,贺奶奶只能利用孝道强压着让他们将名字改成贺晏,“今日我孙子的名字若是不改,那老婆子我就吊死在这!”
被亲娘这一逼迫,贺来贵只得无奈地掀过这一遭。
等到二儿子贺强出生后,这俩夫妻的心眼就完全偏到一边去了,只当这大儿子从未出生过。
贺奶奶见老二和老二媳妇压根就不是为人父母的样子,就时常省下自己的口粮留给贺晏吃,又亲自教导他开口说话。
等贺晏六岁了,贺晏总算看上去没有那么傻了,他可以开口说话,只是很慢。贺奶奶又开始教他洗衣做饭,认识野菜野果等等,生怕以后她去了,贺晏就无人照顾了。
果不其然,在贺晏十二岁的时候贺奶奶就去世了,贺晏就真成了没人管的孩子,要不是靠着贺奶奶先见之明,贺晏根本就没有长大成人的机会。
而正如村人所说的那样,贺晏确实是三魂七魄不全才导致的痴傻。
他的命魂,不知因何缘故一出生就离体,游窜到了千年后的蓝星去。
三魂七魄不全,贺晏自然就傻傻愣愣的,平日里凭自我行事多有呆板木讷不说。
为人还特别认死理,护食得紧,但凡有人想要抢他的东西,都被他一个暴起打得鼻青脸肿。
也不是没人找上门去,只是这贺来贵压根就没当贺晏是亲儿子,直接道,“他是傻子,你们招惹他活该被打。”
就这样,一般人都不敢去招惹他,贺晏靠着二愣子这一名头顺顺当当长大成人。
而另一边,贺晏的命魂并没有想象中自在快活,因其从睁眼开始就一直被束缚在蓝星的一户人家里头,不得寸进,也不得离开。
他看着那户人家的儿子从牙牙学语到背着书包上小学,初中,高中,直到高中毕业那人考去省城的大学城。
那户人家终于等到了拆迁办的人到来,没过多久就举家搬迁了。
房子一拆,落成废墟后,命魂得以从千年后回归,三魂七魄重归正位。
回来后,贺晏没有告诉贺来贵夫妻自己恢复了。
实在是没有这个必要。
另一半的他虽懵懂无知了将近十九年,但很多东西他内心深处清楚得很,在他心里,亲人便只有奶奶一人。
更别提两相融合后,有了在现代十几年的记忆与经历,从未当他是亲人对待的爹娘算个屁。
至于其余人……不惹上门,就一切好说。
贺晏一门心思谋划起分家的事宜。
一开始,贺晏想过要不要直接跑路,凭着现代的记忆,他应该能混得下去。
但很快就打消了真念头。
没有路引他就算拿回自己的户籍册子,也跑不远。只要还在县里过日子一日,就要受限于贺家一日。
而后他又想直接装疯卖傻,逼贺父贺母狠下心来将他赶出去,但是试了半个月效果不大,因为他太傻了反而还不好赶出门。
除非贺父贺母真的不想在村子里待了,否则一个傻子他们就算将他锁起来,也不会堂而皇之丢出去。
最主要的是,他压根不想一天到晚发疯,太耗精力了。
他很累的。
不得已之下他只能走委婉路线,从说一句话都要思考半天到现在的能说会道,他可是大费周章地演了好几个月。
就在大家以为他完全恢复的时候,他又一言不合就掀桌子。
村里人:“……”惹不起惹不起。
主打一个易燃易爆炸,别想看他好了就想占他便宜,门都没有。
这不效果十分显著,贺晏还是很满意的,不枉费他将这个过程拉慢一步一步来。
还没到家门口 ,远远就见木门掩得紧紧的,一看就是有鬼。
贺晏心神一转,一个助跑冲过去,抬脚用力猛地一踹木门。
“砰——”门闩断裂,木门应声打开。
“天杀的!哪个贱……”鸡骨头差点抢到喉咙,钱三丫正要破口大骂。
贺晏指着桌面上香喷喷的烧鸡,一脸悲愤委屈的的样子,“爹,娘,二弟,三妹,你们……你们竟然瞒着我偷吃!!”
半个多月没开荤,好不容易瞒着贺晏偷吃烧鸡还被发现,贺来贵:“……”
他牛眼一瞪,“小声点,还嫌不够丢人!”
“我不,又不是我偷吃,我不丢人!”贺晏大声叫喊起来。
为了显示出他的愤怒来,贺晏将野兔往他们面前一丢,“亏我还特意去逮了野兔回来,没想到,你们!!真的是太过分了!”
对门的邻居中年夫郎王叔么早就想说话了,高声道:“哎哟,晏小子这吵吵闹闹的可不行啊,什么事这么燥热跟叔么说道说道。”
贺晏扭头正想开口,钱三丫指着王叔么咒骂起来,“滚滚滚,哪里有你这人说话的地儿,给老娘滚。当家的,关门!”
门关上后,钱三丫这才骂起贺晏来,“真是讨债鬼,一回来就没好事,要不是你闹着娶夫郎,我们能买烧鸡吗?还不都是为了你那婚事!”
这讨债鬼没好的时候最多也就是能吃了点,护食了点,不动他的东西那就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哪像现在这般,一言不合就动手。
前几日才将家里打砸了一遍,眼下可经不住第二回折腾。
贺晏望着他们一家四口嘴唇油汪汪的,感动得不行,“真的吗?”
贺来贵点头,“那是自然,我们先尝尝味道,若是好吃了,便买去给柳哥儿吃,这样一来,就不怕他不欢喜。”
柳哥儿是村长家的哥儿,今年才十六出头,是村里最为好看貌美的哥儿,相看的要求极高,聘银要十两不说,棉布两匹,肉糖蛋不能少,酒水也得有,两床棉被,两床夏被……
再加上喜宴的花用,加起来十五两都打不住。
这一传出去,村里绝大部分汉子都死心了。
毕竟农村人嫁娶聘银多在三到六两之间,一般三两就能娶一个老实能干的哥儿回家,十两聘银的对于他们这些农户人家来说真是闻所未闻。
村长家自然也知道这要求颇为严苛,但就他家柳哥儿的样貌,嫁去县里都不成问题,想要娶他家柳
3. 余满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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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强在旁边馋得不行,却不敢开口要吃的。
他打小就为人霸道,谁的东西他都敢上手抢,唯独贺晏的他不敢。
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纯粹是被贺晏打怕了,贺来贵他们也不是没想替贺强讨回公道。
但那时候的贺晏一涉及这方面就会暴躁愤起,不管不顾起来谁都压不住他。更别说现在的他了,那是断不可能让人虎口夺食的。
在众目睽睽之下,贺晏打了个饱嗝,最后点评道,“不错,就是有点少,若是再来一只就完美了。”
贺来贵等人:“……”
贺晏洗干净手和嘴巴,高声道,“我去河边逛一逛,消消食。”
门缝快速闪过一道黑影,随后木门发出“咯吱”的声音,屋内光暗交错,四人均木着一张脸坐在椅子上。
许久,终于有人开口。
“爹,娘我受不了了,他还要在家待多久!!”贺强抱头喊起来。
明明他才是家里最受宠的,可在这个大哥面前,真就一点儿办法也没有,打又打不过,骂他又听不懂,想要主持公道,一说出去便是欺负愣子被愣子反击也是活该。
谁让以前别人找贺来贵他们负责,他们就拿这理由搪塞别人呢,反噬了也正常。
贺强恶毒地想,若是将人打死打残了,或许大哥就要赔命了。
可偏偏他每回发疯打人,虽然下手狠,但最多也就是将人打得鼻青脸肿,其他一点儿事没有。
钱三丫安抚道,“好了好了,我想想法子。”
“能有什么办法,就算他娶夫郎了那他也在家啊,只要他还在村子里我们就一天不得安宁!”
贺强十分不满,尤其是当他知道贺晏对柳哥儿也有心思的时候,在他心里,柳哥儿就已经是他的夫郎了,岂是贺晏这二愣子能沾染的。
贺来贵道,“那便分家。”
钱三丫说,“不行,分家那岂不是家里的田地都得分他,银子也得分,不行不行,分家绝对不行。”
“不分怎么赶他出去!趁着他还没娶夫郎,少少给一点儿分出去就是了。”贺来贵真就很想打开这婆娘的脑子,看看里头是什么做的,是不是都是水。
再这样赔下去,还不如分他一亩田,几十斤粮食让他自生自灭了去呢。
就在夫妻二人正要吵嘴的时候,门把上“啪嗒”一声,门外的黑影迅速弹开。
屋内骤然安静下来。
四人面面相觑:“……”
生怕贺晏又一个踹门而入。
殊不知,隔壁家儿夫郎吓得不行,躲在门后心脏扑通扑通直跳。
“你在这做什么?”王叔么的大儿子一身泥污从地里回来,蹙起眉头问道。
刚喝完水就见他夫郎做贼心虚地跑回家。
“去去去,没你的事啊。”王叔么怒气冲冲赶走自家大儿,催促道,“咋样了?说来听听?”
要不是他年纪上来,身手不敏捷了,他自己亲自上阵偷听岂不是更爽。
“阿么,你还别说,他们家真的有事,二愣子闹着娶夫郎,结果贺来贵他们应承下来,实际上已经打定主意将他分出去了。”
至于瞒着贺愣子偷吃这事,已经人尽皆知了,也就只有贺愣子还被他们三言两语哄骗住。
王叔么拍着大腿,“什么玩意儿,晏小子虽说愣了点,但也不至于成了亲就把人就这么分出去吧。”
儿夫郎想到隔壁在贺晏走后的恶毒心思忍不住撇撇嘴,嫌弃着说,“哪呢,人压根没想给他娶夫郎,就这么分出去,都是哄他的呢。”
王叔么真就吃惊了,他见过偏心的,但真没见过偏心到不要脸面的。
不行,他得赶紧说出去,让大家热闹热闹。
王叔么站起身,连饭都顾不上吃了,抓起个窝窝头就出门去,“吃饭别等我了,我出门耍会儿。”
儿夫郎:“……”
一出门去,正好路上皆是从地里回来的村民,王叔么随手抓了个人就开始呱唧呱唧,惊呼声不断,身边围了不少人。
“真是太不要脸了,这钱三丫两口子,我说怎么今日晏小子那么高兴,感情以为是要娶夫郎了,没想到爹娘竟然想把他分出去!”梁婶子拍腿道。
她前不久才说完贺家的闲话,没想到一回来又逮到机会拉呱。
“就是啊,人小的时候啥不管,要是他奶善心带着他,怕是……哎……”
“那不能这么说,贺愣子眼下说是好了,但动辄打人,是我我也不愿留他在家。”
贺晏还不知道他的目的即将达成,他顺着村里的路往外走。
一条清澈可见、碧绿如绸带的河流映入眼帘,河水缓缓淌下,将村落泾渭分明地阻隔在河岸两边。
河宽十米有余,往来只能通过船只渡河,又或者家里有竹排的人家撑着竹排过去。
至于为何不修桥方便出行,贺晏现在回想起来,发现原因很明显。
无他,就是银钱问题。
河宽五米以下,仅需找一根粗壮笔直的树桩一放就成,而河西村河东村之间宽大十米的河岸却不能单放树桩,若是自己搭建简易木桥的话,手艺都还没有到那份上,勉强搭上了也没人敢在上面行走。
既然自制木桥不行,那便只能请人修建木桥或者石桥。但这种涉及村落双方的事宜,自然是商讨来着,一村负责一半,有商有量了才能进行下去。
可河西村与河东村本就多龃龉,自然是希望对面多出,自己少出。
最好便是对面全出,自己一个子儿不用掏了。
因此,建桥的事就搁置了。
没有桥,河东村河西村的两村村民往来只有靠渡船,又或者废点脚力和时间,沿着河岸往后走六里路的东柳村、西柳村之间便有一座木桥,是村里走出去的富户为了村人好出行特意修建的。
接近黄昏,在河岸石阶上盥洗的妇人夫郎已经
4. 要招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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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好一会儿,在莫婶子的帮助下,余满总算将家里头的水田都耕种完毕,望着这一片整齐青绿的稻田,露出了一抹笑来。
“婶子,我们回吧。”
余满扛着锄头挑起空簸箕,脚步轻快地往家里头。
明天就能继续卖豆腐了,余满高兴地想,为了这几亩口粮,他这几日连豆子都没磨。
天一亮就带着余冬下地,不这样不成。
自半年前弟弟余冬发高热被爹么带去县里看大夫,谁料半路遇到劫道,最后被发现的时候,爹么丧了性命不说,余冬被藏在树丛里烧得不省人事。
好不容易高烧褪去,断断续续咳嗽了大半月。
只不过好了以后,余冬整个人性情大变,原本开朗活泼的小汉子就此沉寂下来,平日就连话都不多句,跟个闷葫芦似的,还整天念着他走进走出。
余满看看弟弟的眼睛漆黑无比,仿佛有什么在其中挣扎,他总觉得他弟弟好像生病了,也不敢让他一个人在村里跑了。
隔壁村的愣子很小的时候就经常被人欺负,要不是后面人反抗了,还不知道欺负成什么样呢。
但旁人见了却觉得没什么,经这一遭余冬只是长大了而已,他们家可就剩俩人,等满哥儿出嫁了,余冬就剩一人,还是懂事些好。
说这话的婶子阿么皆是好心,怕余冬不懂事影响了他哥的婚事,只有余满嫁得好了,才能反过来帮余冬。
余满想起之前去县城同仁堂,那里的大夫只说余冬这是心病,没得治。
心病还须心药医,只不过……他去哪里找他的爹么呢。
余满叹了一口气,去府城看大夫眼下的银子恐怕是不够。
爹么在时,他们的存银不算多,接近五十两,其余的都用来置办田地了,但这半年已经花去了大半,爹么的葬礼花了十两,小冬病了一个月,期间花了十几两,后面听大夫说食补又陆陆续续花了三四两。
因此现在,余满手里也只有二十两的样子。再加上之前和孙媒人说好的招婿,这聘银也不少,得五六两。
余满越算越心烦,迎面走来一个书生郎,橘红的霞光印在那人脸上、头巾上。
他翻了个白眼想要绕过去,当做没看到。
“满哥儿,”方童生却拦在他面前,大言不惭道,“虽然我们已经退亲了,但见你这般,我还是要说。你瞧你这样子脏兮兮的,一点儿贤惠没有,我知道我们退亲了你很难过,但你也不能糟蹋了自己啊。以前我们没退亲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的……”
“还有,你可别学你那三叔啊。那般市侩不得人喜欢,搭船也就几文钱都要追着要,大方坦率的哥儿才得人喜欢,哥儿本就不如姑娘讨喜,这性子你可一定要改过来。”
余满顿感晦气。
还好退亲了,这方家老的龌龊,一天到晚就谋着余家的豆腐手艺,如今看来小的也不遑多让。
身后跟上来是莫婶子出声,“话可不是这么说啊,方童生,既然都退了亲,那余家和方家就是各自嫁娶,毫不相干,满哥儿要怎样,还轮不上你说嘴。”
“我、我,这也是为了他好,”方鸣理不直气也壮。
没错,就是这样,要不然这般粗俗的哥儿,他岂会看得上。
“婶子别和这种人废话。”
“这人有病,搭船不想给钱,当船是你家的啊,我三叔日晒雨淋撑船挣点钱容易吗!”余满指着方童生阴阳怪气道,“还有,我什么样子要你管啊,种地自然就要有种地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您这大书生从来不吃五谷杂粮呢!从不用吃喝拉撒呢!”
“你,你,你一哥儿竟如此粗鄙,真是……”方童生被损得面红耳赤。
“我我我!”余满手臂一伸,手指一指,“滚啊,别来碍手碍脚,赶明儿我就招个上门婿!”
方铭拂袖而去,“简直有辱斯文啊!哼!”
余满在后面狂翻白眼,有病!
莫婶子听到了却劝道,“满哥儿,这能当赘婿的汉子可没几个是好的,你可得慎重啊。”
这话倒是真的。
余满点点头,“婶子放心,到时希望婶子帮忙掌掌眼,再说了我们余家人多,上门了也不怕他当大爷。”
莫婶子闻言喜笑颜开,还真是,余满和他们老莫家可不一样。
河西村本就是余家大姓,村长也是姓余的,还是余满的大伯,村里风气也好,不然余满再怎么泼辣,后头没人撑着也没办法一个人独守豆腐坊。
“成,既然你自己有主意了婶子也不多说哈。”
和莫婶子告别后,余满踏着黄昏回了家,此时院子里已经有人坐在条凳上等候多时,余冬端着重重的水壶给孙媒人倒水。
“婶子……喝水。”
“好,你哥什么时候回啊?”孙媒人问完就看到余满的身影,“哎哟,你这哥儿可算是回来了,快来,我说话就回去了。”
余满笑道,“婶子今日可是有好消息了?”
孙媒人做媒最是公道,一是一,二是二,从来不会为了得多点媒人钱夸大其词。两边看对眼了她才会帮忙筹办起相看来,若是有一方不满意她都不会应承下来。
只不过,好人家的汉子大多到了年纪就成亲了,能当赘婿的不是家里穷得娶不上夫郎妇人的,就是品行有缺的,再不然等到了年纪官配也能白得一个夫郎。
“那可不,”孙媒人赶紧说道,她得了余满的话就寻了机会去了李家,“人李家说了,他们家老四上门没问题,就是你看看得找个机会见一见?”
余满应下来,“……那便见一见。”
“后日如何?”
就在俩人约时间相看的时候,余满尚且还不知道他在村里放话找赘婿的消息就这半晌的功夫就跟插上翅膀一样,传得沸沸扬扬起来。
经过有心人的以讹传讹,传到河东村的时候就成了对岸的泼辣哥儿被退亲后想招个赘婿。
梁婶子想到之前去对岸看热闹,见那哥儿抡起扫帚,将人从村头赶到村尾。
她说,“你们有的人没见着,我那日可瞧着正正的,那哥儿连未来婆婆都敢动手,招了婿这汉子可得不了好!”
“那说不得准,没准人家好好过日子呢。”
“人前头那个可是童生老爷,眼下招婿招个泥腿子呵呵,你们说说,要你们你们这心气能平?还不得发泄给可怜的赘婿身上吗?!”
5. 葱油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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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知这孽子这样,当初就不应该生他下来,生他下来有什么用处了!成日就只知道吃家里的粮食,那鸡蛋是他能吃的吗?”
那葱油饼,可是费了她不少心机,猪油下了一大勺下去!
都是她特意做给强子吃的,补一补的。
“我都藏起来了,属耗子的吧!一到干活又不知道跑哪里去。就连劈柴都得老娘出马,谁家这功夫不是汉子做!”
钱三丫扯上嗓子,一边砍柴一边骂,骂着骂着还把贺来贵和贺强骂了进去。
贺强惯会躲懒的,像他这个年纪的汉子下地干活了下了几年了,可他一到干活的时候就说自己得去忙功课。
实则在屋里不是看话本就是睡觉,正事是一点儿也不干,眼下听了他娘的叫骂声,翻过身蒙着头继续大睡起来。
贺来贵洗漱完,走出来听到她这话,脸色越难看,“好了,还要骂到什么时候,我种地种了一天还不能多睡一会儿吗?”
其实不然,贺来贵一般出门去只是找个地儿看着雇佣回来的短工干活,自己压根不需要下地。
贺来贵家里人少地多,共有十多水亩水田,八亩旱地,二十多亩地光靠他一人得种到什么时候。
再加上负担少,亲娘六年前去世,亲爹主要靠大哥养老,他只需要每个月出一百文就成,逢年过节买点布匹做成衣,再出点肉就成。
前些年大哥还直接搬到县城住了,也不常回村子,到时他时常借着探望父亲的名义去大哥家打秋风。
他可不是那种亏待了自己的人,一到了芒种、秋收的时候,他赶紧请短工上门干活。
一天十二文,不包吃住,为了水田插秧他请了三个短工一人种八亩地,算下来花上半两就差不多了。
到时秋收再花半两,拢共加起来一两就能收入接近三十石粮食。
三十石粮食看似很多,实际上淮州毗邻鱼米之乡,平头百姓想靠米粮攒钱显然是不可能的。
收回来的三十石粮食扣掉粮税人头税户税各种税还有各种损耗,拿到手的谷稻大约还剩七成,也就是二十石左右。
预留一半新粮充当口粮,剩下的十石才是和粮商交易的。
按照现在的粮价,一石糙米是一两五钱,一斗则是一百五十文,一斤十三文,精米则是一石去到了三两六钱,三十文一斤寻常人家根本吃不上。
当然,收粮的时候自然是没有这么高的,毕竟收粮收的都是带壳的稻谷,而不是去了壳的大米。
商户到村里收粮,大概便是一石稻谷是八钱左右,主要看稻谷的质量,谷稻饱满的可能去到一两也不一定。
粗略来算,十石粮食能收入九两左右,单是水稻的收入能有这么多,这在河东村已实属难得。
毕竟与贺来贵家相比,人口比更多的,有的人家二三十口人,也就这么多地,跟他差不多的良田又没他多。
用一两换家里人吃饱肚子加十两入袋,这算盘他还是会打的,要换做其他人肯定剩下这一两银子自己拼死拼活地埋头苦干,贺来贵他可不愿意啊。
除了水田,他们家可还有旱地,旱地种花生种黄豆,样样皆是活儿,这活儿是怎么也干不完的。
身体是本钱,他要是这么卖力干了,剩下的银子都不知道便宜谁。
还不如现在这样,天天肚子吃得滚圆,每年还能攒下五六两来。
攒下的银子,贺多贵夫妻二人便供贺强上私塾,就想着贺强能考取功名,这样他们贺家就能过上真正的好日子了。
钱三丫闻言狠狠翻了个白眼,“……哦,早饭只剩下稀饭了,你吃不吃?”
他们是青梅竹马,她还能不知道贺来贵什么人嘛,正所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到底还是自家当家的,她就懒得戳穿他。
“吃,再给我煎两个鸡蛋饼。”
……
贺晏两口解决了一个鸡蛋。
分家势在必行,但赚钱的活儿也不能放下。
“晏小子啊,这么早就出门去了?”一脸色蜡黄的叔么正好抱着衣服出门盥洗,见他兴冲冲地走着,问道。
贺晏点点头,“嗯嗯,柳叔么早啊,对了,叔么,军子还没回来?”
贺军便是这柳叔么的儿子,贺军的亲爹贺瘸子生下来这左腿就细伶伶的,走起路来一瘸一拐,他自己也知道自己的条件,别说好人家的哥儿姑娘了,就连穷人家的哥儿也不一定看得上他。
自然,二十岁那年官配了花印黯淡的哥儿做夫郎,也就是面前的叔么,柳叔么进门五年才生下贺军。
大抵是开怀了,接下来几年,柳叔么竟接连生下了两个孩子,一个汉子,一个哥儿。
贺军作为家中老大,爹腿脚不好只能靠编竹编为生,阿么生下老三后就时常不舒服。
因此,自懂事起就在山里摸爬滚打,贺晏就是这么和他相熟的。
三年多前,贺军还未满十六便被充当兵役征走了,好在年初时平安归来。
贺军比他要小上三个月,这婚事倒是不着急。
“还未,”柳叔么说道,他们家地不多,不像贺家那样还能花钱请人干活。
家里一共就五亩水田,一亩旱地,刨除赋税后剩余的产出根本不够吃,贺军听闻刘府招短工插秧种地,便自告奋勇去了。
眼下都有五日了还没回来。
贺晏对此也不太了解,毕竟他这性子也没有那户人家愿意收他做工的,“若是今日还没回,到时你跟我说一声,我去看看。”
他将剩下那个鸡蛋塞给柳叔么,“叔么这给你吃,补一补。”
要是旁人,贺晏可不会这么大方给出一个鸡蛋来,这可是两文钱!
但不说贺军打小当他是兄弟,就说这柳叔么对他也是多有照顾。
十四岁那年他发烧都烧糊涂了也没人管,最后还是贺军将他带回家去照顾,要不然他真的能不能活下来都不一定。
对于贺军他们一家,眼下贺晏有能力回报自然也不在乎一个两个鸡蛋。
可叹他现在还没分家,其他东西就是他舍得给,贺军他们也不愿意要。
柳叔么连忙拒绝,“我不要,你拿回去吃。”
两个鸡蛋三文,单买一个鸡蛋也要两文钱呢,这可使不得!
“可别,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嘛,安心拿回去吃。”贺晏将鸡蛋丢他手里,挥挥手,大步往前走。
柳叔么望着手里的鸡蛋,无奈笑了下,心道算了,赶明儿给他缝两双千层底鞋垫吧。
贺晏沿着山路快步走,很快就将两个油饼解决完,不得不说,这人心虽然是偏的,但做饭的手艺确实不错。
这油饼香得
6. 卖杨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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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大集,贺晏端了一窝肥兔子,再加上帮贺军家卖的鸡蛋、新鲜菜蔬和竹编。
东西挺多的,他直接花了三文钱租起摊位叫卖。
柳叔么种藠头的时候埋得深,侍弄出来的藠头白白的,有两寸长,叶子新鲜翠绿。
完全不像有的人那样,种出来的藠头是青绿色的,短短的,只有一寸左右。
贺瘸子贺叔也编得一手好竹编,再加上活蹦乱跳的兔子,卖得火热得很。
砍价询问的人特多,贺晏一心沉浸在卖货和收铜板的快乐中。等他卖完了,收拾东西走人的时候,才发现身后跟着几个小尾巴。
“别动!小子,把钱交出来,哥哥就让你走。”
“……”啊这。
贺晏看着眼前三个邋里邋遢,瘦弱得不行的汉子,沉默了,是什么给他们的勇气去打劫一个比他们高一头的汉子?!
贺晏面无表情道,“我没钱。”
“老大,他说谎,我可数着呢!刚可看了卖了一早上的货,一贯钱肯定有了!”
肖老虎听到一贯钱的时候,眼前一亮,正好可以拿去喝喝花酒。
说是喝花酒其实就是点一壶最便宜的酒,坐在里头色|咪咪看人,没有银钱连手都摸不上。
“听到没有,骗谁呢!你出去打听打听,我肖老虎名号有谁不知道的,识相点就把铜板都交出来,否则的话……哼!”
贺晏:“……”一贯钱就招他们眼儿了,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吐槽些什么好了。
“小、老虎?”贺晏佯装思索起来,摇头道,“没听过。”
“老大,他在损你!说你小呢!”
肖老虎一拍那人的脑袋,那人痛呼一声,指着贺晏说,“又不是我说的,是他说的!”
肖老虎冷哼一声,一点儿气势也没有。
“什么?!兄弟几个,给我上!”肖老虎振臂一呼,小猫两三只就要冲过来。
贺晏下盘扎稳,准备出拳将这三只软脚蟹撂倒。
“什么人竟敢抢劫!!”说时迟那时快,旁边冲出一个汉子猛地扑过来。
结果起势起得太猛了,左脚拌右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头扎进肖老虎三人怀里,凭借一己之力压趴了三人,左手手腕还嗑到肖老虎的门牙上。
贺晏:“……”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俩人的第一次见面就是来得如此荒诞,但别的不说,郑康为人特别热情诚恳,知道贺晏经常往来县里倒卖山货山珍野物,他还给引见了酒楼里的李采买。
郑康快速切完几根大白萝卜,左手腕在他面前晃了下,“能有啥事啊,这都有小半月了,没两天就消肿了。刚开始有,最近这几天没见着他们人。”
“不碍事,他们闹不出什么来,你在这等等,我先进去端给师傅,”郑康端起一大盘切好的萝卜丝往里走。
“好。”
路过的跑堂见了贺晏的身影撇撇嘴,嘀咕了几句有的没的又跑走了。
贺晏习以为常,百味楼从上到下排外且欺软怕硬,最喜欢压榨最底层的短工。
但做买卖,只要钱货两讫,被翻几个白眼他权当不知道,只要最后有银子到手就行。
李采买急冲冲走出来,将贺晏拉到角落说话,“小贺到了,来快给我看看杨梅。”
冰镇霞云妃子饮是百味楼的招牌饮子,往年这个时候就属这款饮子最是畅销,其实主料就是杨梅。
饮子色泽娇艳玫红,轻轻摇晃,果肉和碎冰碰撞出细微的声音,微抿一口口感清爽酸甜,还带着一丝薄荷的透凉。
再大口喝下去,饱满多汁的果肉在唇齿间爆开,一粒粒的磨砂感与果肉的软和鲜甜交织在一起,极富层次感,给人以绝妙的享受。
鲜果易得,又大又红还没什么损伤的杨梅可不易得。
每到芒种前,李采买就会提前寻摸起种植杨梅的农户人,广撒网,多敛鱼,多多益善岂不美哉。
只不过那些农户送来的杨梅不是小了吧唧,就是还未熟透,要么就是已经嗑软了,真是愁死他了。
见了贺晏,他一时情急到底没忍住,话一说出口立马后悔了,这般七情上脸,到时还怎么压价啊。
贺晏见状,微微挑眉,好啊,着急了正好。
“哥,看看货,”贺晏将面前的半框杨梅递过去,任由他看。
杨梅个头拇指这般大,个个饱满,色泽深红,一看就知道废了不少功夫。
李采买擦了擦额头的汗,说道,“不错,哥也不占你便宜,一斤二十文,怎么样?往年也是二十文一斤。”
贺晏脸一垮,扭头就走。
二十文一斤,实在不怎么样,杨梅本就价贵,要是再过半个月吧,二十文一斤就是实价,眼下第一茬杨梅才刚刚出来,就想二十文一斤?再说了,他这个杨梅,他光是杀虫剂和肥料就花了二钱进去!
“哎哎,你这小子,给我来这套是吧!”李采买着急,一把抓住他的肩膀。
俗话说漫天要价,落地还价。还没见过一开价就跑路的!可不带这么玩啊!
贺晏哭丧着脸,“李哥,你买惯杨梅,该是知道杨梅伺候成这样,我是得花了九牛二虎之力下去的啊,你给我二十文一斤,我连本都赚不回来!”
“二十二?”李采买自然是知道有多难得,但这并不妨碍他压价。
“哥,我还是对面看看吧。”
“这怎么成!”李采买闻言瞬间急了,对面酒楼是他们的劲敌,平日里就没少给对方添堵,杨梅过去了肯定回不来。
李采买下了一个实价,“二十八文!”
“三十!”贺晏比了一下,“我那还有一茬,品相跟现在的差不多,到时一样送过来,怎么样?”
李采买在心里打起算盘来,“行,但到时可就没有这个价了,下一茬最多只能二十五。”
他叔最近一直念他买的杨梅不成,再这样下去,这采买的活儿怕是不好交代了,而他往常报价也是这个数了。
也就是说这个价,他一点儿油水都没捞着,李采买心气不顺。
被瞪了好几眼的贺晏一点儿也不生气,银子到手了就成,被瞪几眼算什么。
贺晏朝着李采买露出笑脸,李采买两眼一黑,看走眼了!这家伙是个面白心黑的!
“李哥,赶紧称一下吧,三十文一斤,你可别称错了!”贺晏大声说起来话来。
以免这家伙后面给他添堵,贺晏提醒道。
“我……”
“快啊,这个地儿不大,我们到外面去。”
李采买醍醐灌顶,对啊,他就该当着大家面来,之前采买为了多捞油水多是背着人,这回转不过弯来也正常。
李采买拿
7. 初会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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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晏往四周看,试图找孩子的亲人又或者其他人,结果就是这么倒霉,除了他俩,真就没其他人了。
他以为小孩只是单纯在石阶玩水时,那小孩转眼就迈下石阶往河里越走越深。
河流越往中间去就越深,河中间深度超过三米,但石阶附近深度也就一米。
这深度不深,问题不大,应该淹不死人,贺晏有些冷漠地想,反正他也不是什么好人,就算真有点什么,别人的生死与他何干。
他自己的安全才是重中之重,犯不着亲自下水。
就在这一瞬间,贺晏脑海中闪过无数阴晦的念头。
深度只到成人腰间的河水,对于矮墩墩的小孩来说,已经足以致命。
大不了就“大声呼救仁至义尽““找根竹竿拉人上岸”,总之亲自下水捞人就不必了。
几瞬之后,贺晏定睛再看,那小孩一个踩空跌落水里,就开始四肢奋力挣扎,河面上“咕噜噜”冒着气泡。
贺晏:“……!!!”
压根来不及思索刚才那些有的没的了,山鸡一丢,紧跟着“扑腾”一声扎进水里,贺晏长臂奋力舒展,水花被抡得到处都是。
十秒后他从浅水区将小孩整个提起来。
“咳咳——”小孩四肢无力下垂,被贺晏用力挤压着胃部,很快就吐出几口水来。
好在小孩只是被呛了好几口水,还没到窒息的地步。
贺晏松了一口气。
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孩,这么虎,要是他没注意走人了,那岂不是就……
台阶空档,他没好气地粗鲁一放,全身衣裳湿哒哒地贴在身上,不舒服极了。
他凶得不行,语气很不耐烦说道,“哪家小孩,你家里人呢?带我去。”
小孩坐在地上,石板被晒得热辣滚烫,水珠低落化成水汽蒸腾而上。
他抱着自己缩成一团,浑身湿漉漉的,两个小揪揪耷拉下来,全身一颤一颤的显然是被吓到了。
“喂,别装聋作哑啊,说话。”贺晏一点儿怜惜都没有,用脚尖轻轻踢了他的屁股。
“阿么……爹……”
他弯下腰去听,啧了一声,你找爹倒是说说爹叫什么名字啊。
看来是没指望了,贺晏随手抓起后背的衣服,就这么将小孩跟提什么似得给整个提溜起来,准备去村子里找人问。
下了水还是得尽快洗漱换衣服,免得着凉了。
“小冬!你还不回……小冬……”一道轻快矫健的身影见了余冬的样子,吓得直扑过来,声音着急慌乱。
贺晏顺势松手,看着面前的哥儿,皮肤是被晒出来的浅麦色,五官精致却不失明朗,只身上满布泥点的粗布麻衣能显出他的身份。
他颇为疑惑道,“你就是他阿么?”
看着不像啊,这个哥儿绝对没有二十岁。
余满:“……”
“不是,这是我弟弟。”余满说完,也顾不上别的了,包着湿透的余冬问,“我弟他怎么了?”
他立马伸手摸了摸徐冬的脉搏与呼吸,脉象有力,呼吸有些急促,这才放心下来。
要不是昨日他要招婿的消息被传扬开来,今日一早,好多人上门就想说亲。
他好说歹说将人尽数送走,回过神来在家里找了一圈,余冬人不见了。
要不是余三叔跟他说在河堤石阶见到余冬,他还跟无头苍蝇一样乱打转。
幸好,余满将小孩整个抱在怀里。
贺晏认真打量完,才开始三两句话说清楚,“你弟自己走河里去了,我见了就捞起来,问题不大,只呛了几口水进去。”
话从口出,贺晏自己听了都觉得怎么听怎么不对劲,哪个小孩会自己走进水里。
他突然想起那家儿子一边看新闻一边吐槽,“好人没好报,大哥救人反被讹”又或者是“人情冷漠,晕倒在地五十人路过均不闻”。
金晖照在身上暖暖的,怀里小小的身躯在微微颤抖,余满也顾不上是真是假了。
既然这人说自己是好心,那就先当是真的,之后他再来问余冬。
“多谢!我是余老二家的哥儿,这是我弟弟余冬,不知恩人贵姓,过两日我上门道谢。”
问清楚人的住址和姓名,迟些时候是真的是假的都好处理,反正人也跑不到哪里去。
若真是恩人,那自然是得好好上门道谢了。
贺晏挑眉,这么单纯?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虽然他说的是真话,也确确实实是恩人一位,但在别人看来应该还是挺可疑的啊。
难道他长得就很让人信服?!
既然如此,以后做买卖说不得能凭着这脸多赚点钱,贺晏开小差来。
“贺晏,”他报完自己的名字后,轻扫一眼面前的哥儿。
只见他神色惶然,脚尖朝外。
贺晏有些了然,干脆挥手道,“那我……”
“贺晏……”余满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有点耳熟。
当时孙媒人就是推荐了几户汉子,其中就有贺家的。
余满下意识看了面前人好几眼,又觉得应该不是。
孙媒人明明说贺家老大是个二愣子啊……这人眼神锐利,暗藏锋芒,显然并没有传闻说的那么愣啊。
“您是河东村的吗?”
“对。”
余满愣住,还真是他。
贺晏也不再耽搁下去,扭头潇洒地走了。
他得赶紧回去洗澡,免得着凉,时下可没有小感冒这一说法,一感冒问题就很大。
走到半道,贺晏又拐回来拦着准备开跑的哥儿,好心提醒道,“回去洗热点水,姜汤喝上一碗,晚上注意别发热。”
余满:“哦,好,谢谢。”
他人好像挺好的哎。
“不用。”反正他也只是顺嘴提一下而已,绝对不是怕这哥儿忘了。
至于报不报恩的,如果有谢礼,那当然是最好了。
没有的话,就、就算不了!
……
那人挺拔的身影坚定地离去,余满看了一眼,又收回视线飞快跑起来。
余满回到家后,按照贺晏说的那样给余冬洗漱,又让他穿了两件薄衣,完了再灌一大碗姜茶下去。
直到按部就班弄
8. 看好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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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东村。
贺晏“扑通”一声从石阶一跃而下,翻身上岸。
河岸上空荡荡的,山鸡不翼而飞。
“我的山鸡!谁这么缺德!偷了我的山鸡!”贺晏气急败坏,站在原地四处打量,一无所获。
好好好,救了人却丢了山鸡!
他就说怎么可能天还没有黑透,河岸就没有人了,这是不可能的,估摸着不知道在哪里见到他跳下河就跑来把鸡捡了!
“别被我发现了是谁干的,不然有你好看的!”
贺晏目露凶光,气愤奔走,脚下的枯枝“咔嚓”断掉。
湿淋淋的衣裳紧紧贴着肉,随着贺晏走动起来,颀长挺拔、肌肉结实的身材显露无疑。
等到贺晏走到大榕树下,下边围了一群妇人夫郎,有的抱着一篮子豇豆,有的挑着孔簸箕,还有的手里抓着手帕子……一看就知道不是从地里回来的,就是在家刺绣干活的。
一个个凑在一块而,正抓紧功夫分享乐子,热火朝天地笑闹着,见了是他双眼放光,有那么几个未成亲的哥儿姑娘则撇了一眼就移开视线,太羞人了。
水珠从滚动的喉结下滑落,不知是谁“咕噜”一声。
贺晏充耳不闻,“叔么不是回家做饭么?怎地还在这呢?”
再次被逮到的王叔么扯着嘴角,“这不赶巧了,我刚回去,我那儿夫郎就说不要我做饭把我赶出来了哈哈哈。”
贺晏疑惑,“是吗?”一副你再说说我就信了的样子。
梁婶子见状,帮着王叔么转移道,“晏小子这是打哪去,全身都湿了,别是英雄救美了去?”
她这话倒不是假的,早几年就有汉子在河里救下落水的千金小姐,孤男寡女的湿身搂抱在一起,就算门不当户不对,天差与地别,俩人也只能被凑到一块儿。
贺晏憨笑道,“没呢,不小心翻落河里去了。”
“嗐,这样,我还以为你知道你爹不想给你娶夫郎,想要趁早把你分出去,所以你赌气了。”
贺晏暗暗吃惊,怎么才出去一天就传得人尽皆知了。
他佯装不信,责怪道,“不会的,爹娘才准备给我娶夫郎呢,怎么会将我分出去,婶子你莫要开玩笑了。”
梁婶子觉得自己好心没好报啊,她骂骂咧咧,直接举起手指发誓了,“我要说谎……就罚我以后都没有热闹看!怎么样?!”
众人纷纷侧目,还得是你梁春花敢发誓!
对于一个常年奔走于八卦之中的人来说,这誓言不可谓不狠毒了。
贺晏后退了一步,“不会的不会的,爹娘不会这样对我的。”
“真是个憨子,你爹娘对你怎样你还不知道?你二弟连学堂都可以上,你得了什么,你自己想想吧。”
“我不信!”贺晏大喊,一摇头头发上的水珠甩得到处都是。
“我去找爹娘问个明白!”
贺晏拔腿就跑,从衣裳上滚落的水珠砸在地上,砸了一个个小坑来。
“快走快走,有热闹看!”好戏要上场了!
身后呼啦啦一大群人,呼朋唤友的,就跟着贺晏跑,一脚一脚踏在沿路的小坑上,几下功夫,凌乱的脚印就覆盖在上面。
此时的贺家。
贺来贵还是不愿意松口让贺晏入赘,钱三丫便当着他面在院子里摔摔打打,嘟嘟囔囔。
“什么声音……”唇干舌燥的钱三丫纳闷,外面吵死了,她从坛子里快速夹出一颗酸菜,放到盘子上才走出去看。
乌压压的一群人往这边跑,最前面的正是他家的二愣子。
“当家的快来,出事了!”钱三丫招手,又朝着贺晏恶声恶气道,“贺晏,你带着一群人过来是要干嘛?!!莫不是想打你老娘!你这是不孝!”
贺晏一个急刹车,委屈巴巴道,“娘,我没有。”
“哎哟,贺三家的……呼……果然是、呼……偏心眼儿啊,这大儿还、还什么都没干了,就往他身上栽……祸头了,”梁婶子叉着腰,气喘吁吁道。
贺来贵赶紧解释:“梁家的,看你这话说得,我们做亲爹亲娘的岂是这种人,这不是他娘被这么多人吓到了一时口不择言了,有怪莫怪啊。”
梁婶子惯常是说不过贺来贵的。
贺晏见了,也没觉得奇怪,他们家分工很明确,冲锋陷阵的钱三丫,出谋划策的贺来贵,摇旗呐喊的贺强,溜边补刀的贺小花。
若是贺来贵这么轻易就被顶回去,他也不至于装疯卖傻大半年了。
贺晏很是伤心地看着贺来贵,委屈问道,“爹娘,我想问问,你和娘不想出钱让我娶夫郎,想把我分出去,是真的吗?”
正事要紧,可别被忽悠了去。
本来吵杂的场面安静下来,大家纷纷看向钱三丫和贺来贵。
钱三丫心一颤,色厉内荏道,“哪个天杀的胡咧咧,小心口舌生疮,脚底流脓!”
“你什么意思,”还没等贺晏出声,莫名被诅咒到的王叔么可不爽了。
虽然他让儿夫郎去偷听是不对,但话就是从他们嘴里说出来的,哪有这么诅咒别人的。
“哼,我这话说的又不是你,除非就是你说的!”
王叔么顿时不干了,掀开她的脸皮指责道,“搁谁不知道一样,你敢发誓你没有说要把晏小子分出去,你敢吗?!你发誓啊!你要是没说!”
“发誓就发,要是今后我把贺晏分出去,我就口舌生疮,脚底流脓!这样成了吧!”钱三丫举起三个手指说道。
分家那是之前的事了,反正早就改成了别的了,发誓她也不怕!
钱三丫的理直气壮倒是让人有些怀疑了,这么恶毒的誓言都说得出,难道真的是谣传?!
当然也有些不信誓言的人暗暗嗤笑起来。
王叔么哑口无言,他家儿夫郎一向是连谎话都不会说的,不可能会骗他。
所以现在就是钱三丫改了主意,别人不知道她有多厌恶这大儿子,他住旁边二十来年,还能不知道!
除非,他们有了比分家更好的主意。
“哑巴了吧!”
钱三丫得意洋洋。
这下好了,当家的就算不愿意也得当贺晏入赘了!
9. 竹筒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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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婶子王叔么难道就是他的贵人吗?
贺晏暗爽,直勾勾地盯着贺来贵。
贺来贵被看得一阵恶寒,转眼又听到他们在耳边不断撩拨,立马气得太阳穴直跳。
钱三丫再也忍不住,挥舞着手臂,强硬拒绝道,“想屁吃,谁家娶夫郎用得上六两这么多啊!什么天仙他就配六两。”
六两有是有,但这是今年给他们强子念书花用的,可不是给这讨债鬼娶媳妇的。
“六两还多啊。六两很多吗?”贺晏垂头丧气。
发带束好的头发仿佛也跟着松散耷拉下来,定睛一看,又好像是错觉。
六两娶个不好生养的哥儿,自然是多了,梁家娶大儿媳进门,加上席面,全部银子也才花了四两多,六两那不是一般的多了。
但梁婶子向来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不多,一点儿都不多,说不得啊就是不想出罢了。”
贺来贵见贺晏又用那种怀疑的眼神看着他,钱三丫可管不了这么多,她只知道她是一个铜板也不想给贺晏,“说没有就是没有,你也不看看你是什么……”
王叔么忍不住开口,“贺三家的,你别当其他人是傻的啊,你家老二上学堂置办束脩礼可花了不少银子,平时买笔墨纸砚也花用不少,怎么可能六两都拿不出来,还有那么多田地。”
这半个月请的短工都花去了五百文了吧。
梁婶子附和:“就是啊。当我们是傻子啊!”
贺晏又又委屈了,“娘真的吗?二弟前日才问娘拿了一两银子买书,我都瞧见了……”
“强子和你怎么一样!”钱三丫直言不讳,她家强子可是她的心头宝,以后是要当大官的咧。
“当然不是,你娘是嘴硬心软,”贺来贵帮忙掩饰说,“六两确实没有,家里现在只拿得出……”
贺来贵迟疑了片刻,比出一根手指,“一两,毕竟这请人啊还得花用,实在是掏不出更多了,你看……不如……”等爹娘攒够了再给你。
贺晏难过得眼一闭,不情不愿说道,“好吧,一两就一两,爹你现在拿给我,这婚事我自己找媒人。”
谁知道这夫妻俩在背后打什么主意,还是把银子拿到手再说。
王叔么扯过贺晏胳膊劝说,“晏小子你可别犯傻了,现在一两银子什么夫郎都娶不到。
“除非是那些山民才能一两,你要是自己拿着一两银子,铁定寻不到好的。起码得三五两才行。”
本来就只是装装样子,一毛钱不想出的贺来贵生怕之后会真的变成三两。
他只好咬牙掏出一两来,“……好,这是家里的为数不多的银子了,你小心点花啊。”
“谢谢爹,你对我真好。”贺晏在贺来贵念念不舍下,将一两银子揣入怀中。
而后拍了拍,袋袋平安。
众人见他又被三言两语给哄住了,纷纷哽住,丫的白长这么大高个了,也太好骗了点!
贺晏暗爽,演一场戏得了一两,想爽死谁啊到底!
山鸡被人偷了的郁闷一扫而空,贺晏整个人神清气爽。
见没有好戏看,早就肚空如擂鼓的梁婶子等人高兴地回家了,虽然意外多多,但这戏还是好看的,今晚又有话跟家里人说了。
这些个妇人夫郎,明明农忙时节也没少下地干活,劳累饥饿依然阻止不了他们一心蹲守瓜田的决心。
院子里肃然一空,钱三丫的脸耷拉下来,恶狠狠地瞪着贺晏。
贺晏委屈告状,“爹,娘这是怎么了……心情不好吗?”
贺来贵心梗:“……对啊,别管她,你娘就是这样。”
等到吃饭的时候,贺强才从屋里大摇大摆走出来,这怂货刚刚门口恼那么大都不敢出来,还不如刚刚躲在门后面偷看的贺小花呢。
贺晏心情超好地吃吃喝喝,完全不受影响。
贺强指责道:“爹为什么要给他这么多银子,一两银子拿来给我买书本不是更好。”
贺来贵一巴掌打过去,“你闭嘴,下午闹这么大躲着不出来,现在还想花老子钱!给老子滚蛋!”
“爹!”
“他爹,强子还小,再说了家里的银钱不留给他花留给谁花,我们就这么一个儿子。”钱三丫拦着贺来贵不让他继续动手。
至于贺晏那讨债鬼,在钱三丫心里本也没他的位置。
贺小花低着头,闻言很是不屑,就他人高马大的,还小呢,果然村里的婶子说得对,爹娘只在乎二哥!凭什么都是二哥的,她就要每天干活。
“真是慈母多败儿!”贺来贵没眼看,拂袖而去。
等到晚上,钱三丫再次提起入赘的事,这回儿贺来贵迟疑了,毕竟他就算再好面子,要是真的天天和贺晏住一块儿,那也是顶不住。
“要不再等等,这不是还有官配吗,又没几个月了,拖着拖着就到了。”
钱三丫阴阳怪气道,“还官配呢,下午闹了那一大出,眼下不管是官配、分家还是入赘,免不了都是要被说嘴的,还不如就这么入赘了去,别人说嘴就说呗。”
“再说了之前就赔了二两多出去,今日又没了一两,再拖下去不知道又没了多少,正好那哥儿招婿,要是迟了说不得人家已经找好人家了!”
贺来贵不是不懂,这些道理钱三丫看得明白,他自然不可能看不懂。
就好像全村人都知道他是偏心怪,可他还是要装样子说自己没有,要不然贺晏也不会几次三番成功搞事情。
不过经过今日这一遭,他也算是闹明白了,再要面子,这银子还得丢出去。
今天早上还犹疑不定的贺来贵其实早已经有了主意,他只是不愿意承认,不愿意当这个出头人罢了。
“还有啊,强子他们对他已经怨念很深了,再让他在家待着,影响了强子的学业,我看你的秀才爹的梦也不用做了。”
贺来贵见钱三丫这么说,顺水推舟点了头,佯装无奈道,“那就照你说的那样吧。”
钱三丫突然有些惆怅担忧,“只不过他未必肯答应啊,他不答应我们哪有办法奈何得了他啊。”
“不着急,眼下那泼辣哥儿还不一定答应呢,你先去找孙媒人探探口风,若是能成,直接让贺晏自己选,是要夫郎就入赘,不要的话就自己拿着那一两过活,咱再分他两亩薄田,一亩薄地,别说我们亏待他了。”贺来贵眼睛一转,出了个主意。
若是选了田地也不碍事,三亩地说出来,就算有人说嘴也不会拿他们怎么样,天底下多的是偏心的父母,他还给人分了三亩地呢,至于三亩地能不能养活贺晏,那就不关他的事了。
“他爹,还是你机智!成,明日我就去找孙媒人。”三亩地就三亩地吧,实在不成就三亩地吧,反正家里几十亩地呢。
竖日一早,钱三丫心情颇好,没有在早饭上做功夫,贺晏懒洋洋地坐在椅子上享受早饭。
吃过早饭后,贺晏又进山去,打算去山里看看陷阱和杨梅熟透了没有。
人会骗人,可银子不会,银子向来就是没有就是没有。
贺晏想起了那句经典语录“谁都会骗你,但数学不会,数学不会就是不会”,冷不丁被自己逗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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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置谢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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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婶子怎地这么早来,吃过早饭没有,快进来吃。”余满有些吃惊,不是约好了辰时末碰面吗,然后巳时初出发去李家。
相看大多是这样的流程,前一个时辰若是双方皆有意了,那接下来那顿饭就会一道吃,无意了就各回各家。
眼下还是辰时初,还早着呢。
孙媒人刚想解释,就见旁边邻居探头探脑,闭上嘴进了余家院门后,她才满脸不好意思道,“这事啊,满哥儿,这李家是不成了,我这都还没睡醒就被人喊起来,这事闹得!”
真是气得她要死。
李家便是那种典型的农家人,人多地少,生的汉子还多,大大小小接近二十口人同住一屋,眼下剩老四李铁柱还有老五李停柱还未娶妻。
不是不想,而是没有银钱娶不起了,再加上李铁柱为人还算老实厚道,而李停柱作为幺儿颇为备懒。
本来孙媒人觉得李铁柱还算不错,没想到李家竟是这种人,想来李铁柱也不是个拎得清的,介绍入赘就怕就是遇到自命不凡又或者领不清的。
当场她就给李家的撅了回去,前日说的好好的,要真那么不情愿,昨天拒绝了她也没个二话!
今天就要见面了,那李家才急急忙忙跑过来说这事算了,哪有人这么做事的!
余满听着孙媒人的话,莫名松了一口气,安抚道,“婶子别生气,既然无心,那便算了,反正相看了也可能不合适,眼下还省了功夫,你说对吧。”
孙媒人自然也知道,但不妨碍她生气,她主要是气这种做法,太不把人当回事了。
她接过余冬倒的茶水喝了一口润润嗓子,“总之这李家的媒,我以后是不沾了,眼下李家不成了,那再看看别的?”
“……你还有中意的吗?别不好意思啊,我就是从这个年纪过来的,有也正常,我的口风你是知道的。没有我这边给你安排?”孙媒人压低声音问。
“……那就麻烦婶子了。”余满迟疑一会儿,摇头道。
送走孙媒人后,余满坐在椅子上发了好一会儿呆,中意的人?他好像从来没有过。
以前爹么在时,阿么老是拘着他不让他和汉子走进,他都是和同村的乐哥儿一块儿玩,哪有机会喜欢上什么汉子。
没到十五,爹么就给他定了方家,就等着十六了嫁过去,后面方家那边推脱说想推迟两年再结亲,说这两年是方铭念书最紧要的时候。
若是一举中了秀才,再迎进门的话余满便是秀才夫郎了。
正好爹么也想他多留两年,就答应了。
没想到,等爹么一死,很多人的脸面都变了,本以为方家是个好的,不仅帮他阻挡那些狼才虎豹,还见他带弟弟去医馆就经常上门帮忙。
结果人家只是把余家和豆腐坊当成了自己的所有物,那自然是不容别人染指了。
那会儿他还在忧心余冬的病情,也不知道他们在村子里是怎么说道的。
还未等余冬大好,他们就憋不住了,明里暗里就是不医治了,费钱。
方童生他娘更是当着他面暗示说,“你对余冬已经是做到当哥哥的本分了,再忧心也没什么用处,还不如放宽心,说不得赶明儿就好了呢,再说了眼下你爹么去了也快三月了,你和铭儿的婚事也该准备准备了。”
余满还听不明白,只以为她在说好话,笑着道,“承你吉言,婶子,不过还是得去医馆继续看。”
“你这……怎么好赖话听不懂,”刘向娣戳戳他的脑门,“银子花没了,到时你和铭儿成亲咋办?”
“啊,婶子……成亲是我出钱?”他和方铭礼都走完了,就等着八月院试考中后,再成亲。
眼下可就剩下席面的钱要花,怎么这刘婶子说的,还要他出钱啊。
刘向娣讪笑一声,却理直气壮道,“这自然不是你出银钱,但银钱也得捏在自己手里不是,以后你和铭儿生了孩子那不得花用嘛。”
闹了半天,余满才听懂了,感情就是不想他继续花钱给弟弟医治了,觉得弟弟在花她方家的钱。
余满冷笑一声,只觉得爹么和自己都看走了眼。
什么贤惠才能得夫家喜欢之类的话都被他抛之脑后,抡起扫把就将刘向娣从家里赶出去,“滚!我余满就是死了,也不嫁你们方家!我花我爹么的钱医治小冬,有你们这些牛鬼蛇神什么事!”
就这样,原本在余阿么的教导下,勉强忍耐住性子把自己憋成贤惠哥儿的余满直接爆发了。
一战成名后,余满果决下了决定,让大伯娘敲锣打鼓将婚事退了。
但哪怕他是村长的侄哥儿,也不妨碍他的名声彻底坏了,人人都觉得这顶好的婚事就这么吹了实在可惜,都是他余满没有福气。
不过,余满还是很庆幸,再贤惠下去估计谁都想上门啃一口。要是成了亲再发现这一家子没有好东西,他这辈子就算是完了,更别说还有小冬才八岁。
而且这豆腐坊是姓余的。
退了亲后,他的婚事自然也该重新相看起来。
只不过那些人,相看前说得好听,说会把小冬当亲弟弟,也不会觊觎豆腐手艺。
一相看嘴脸就变了,话里话外就是让余满将豆腐手艺和工具带过去。
余满:“……”
想得很美,下回请滚。
再加上方家隔三差五就诋毁他,要不是这样,余满还未必下得了决心招婿。
想到这,余满叹了一口气,没再让自己沉浸在这种情绪之中,他转念一想,他还是遇到了很多好人的,别的不说大伯和三叔他们一家,小乐他们,孙婶子他们,村子大部分人对他们都很好。
既然李家不愿意,那就换人好了,贺家……
余满一拍脑门,发现自己谢礼还没准备,恩人还没答谢呢!
他赶紧开始奔走起来,这点心酒水都得备上,酒水还是县里的贵价酒,二钱一壶呢。
再准备一匹棉布,拢共加起来花了差不多一两银子。
早晨太阳未出,尚且阴凉,到了晌午,日头高挂,到时热得余冬一头汗,等最热的时辰过去了,申时初,余满和三叔么交代一声,就出门去河东村。
这个时候河面上并没有船只经过,余满想过对岸去,便只能沿着河岸从下游的木桥上通过。
又因着是感谢余冬的救命恩人,余冬自然得跟上,余冬到底大病过一场,俩人的速
11. 再会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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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老么看着衣裳上的瓜子皮,顿时指着他粗言秽语道,“好你这臭表子,你克死养爹养么就算了,还要找我晦气,我tiu!我要是你啊就没脸活了我!”
“可不就是,谁家汉子敢入赘,不怕自己没了性命?”刘老太一边拍,一边骂。
余满身手敏捷地躲开张牙舞爪扑过来的梁老么,梁老么扑空后,大骂起来,“哎哟,有本事别躲!”
“好啊,来啊。”
说完余满将孤零零的簸箕狠狠踢到刘老太身上,冲击力撞得她站都站不稳,刘老太气急,也不再看着梁老么单打独斗了,他就不信他们三个还搞不定一个贱哥儿!
“方菊花你还愣着干什么!上啊!”
方老太也不再顾忌,三人朝着余满扑过来,并且使出了九阴白骨爪。
余满就跟撩猫逗狗一样撩拨着他们,时而欠欠地招惹他们,等他们气急败坏了又猛然后退,完全让他们沾不到边儿。
几个老东西年纪大了,磕着碰着都容易出事,不然余满高低也狠狠打他们一顿。
只不过眼下这样,显然已经把气死他们了,他们三人在村子里向来是无往不利的,没想到这回儿对着一个未出嫁的哥儿,抓头发抓胸这些狠招是一点儿也使不出来,反而累得自己气喘吁吁。
算是阴沟里翻船了。
在屋檐下受着背篓的余冬见势头不对,抓起人放在墙角的扫把,倒腾起来冲过去,“哥哥,我来帮你啦!”
“别过来!”余满转身喊话。
而后好像背后长了眼睛一样灵活往旁边窜出去老远,三人刹车不及,“砰”地一声撞在了一起,“啊!我的头!”
“哥哥,”余满接过扫把,冲着快挨过来的余冬说,“你躲一边去,哥哥能行。”
“哦。”余冬立马躲到一边去,倒是也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
梁老么他们坐在地上,捂着头一边喘气一边痛呼,完了还不忘骂骂咧咧,“该死的贱人,这么泼辣难怪被退亲,别人童生老爷不要你是……”
“是我不要他!”余满冷笑一声,“现在好笑吧,爽吧!我也是跟你们开玩笑而已。”
最后一字一顿道,“你们应该不会当真了吧,三个嘴贱的老东西!”
梁老么他们气得七窍生烟,毛细血管极速收缩,脖子和脸都给气红了。
“噗嗤——”
从山上下来,正好看到了一挑三,贺晏忍耐不住,乐出了声来。
这哥儿真是太生猛了,一开始他还以为这哥儿对上梁老么他们会吃亏呢,没想到人厉害着呢,压根没让他们沾上边儿,自己一滴汗不出,对面三人被他遛得跟狗一样。
对此,完全没有敬老爱幼之心的贺晏只想说一句:干得漂亮!
贺晏抱着手臂,冷笑一声,明明感情名声对哥儿姑娘来说的头等大事,在他们嘴里只是闲来无事的说嘴,整日在村子里说这个哥儿,说那个姑娘。
村里的妇人夫郎对他们也是积怨已久。
眼下这几个老东西被奚落,贺晏自然是乐得其成了,整个人笑弯了腰。
余满瞳孔地震,仿佛一只受到惊吓的猫猫,敏捷又轻盈地往后跳,“……”恩人什么时候到的?他怎么没发现!
“恩人!你终于回来了,”余满面红耳赤起来,瞬间将地上的人抛在后脑勺,朝余冬招手,“小冬快过来谢谢恩人!”
余满催促。
余冬跟小旋风一样跑过来,“扑通”一声跪下,好在是泥地,倒是不怎么疼。
贺晏原地一跳,不是吧!跪地磕头会不会过于夸张了呢!
余冬被余满戳了戳后背,想起他哥教他的用来感谢的话语。
“多谢恩人救了小冬,小冬……呃……救命之、之恩,感……感……呃。”余冬突然忘词。
余满:“……”
“救命之恩,感激不尽”教了十几遍,结果还是不出所料给忘了!
“好好,可以了快起来,”见余满还要开口,贺晏感觉阻止了这兄弟俩的感谢流程,“行,客套话不要多说。”
上正经的,快!
“好!”余满笑着点头,丝毫没听出贺晏的眼下之意,眼睛亮亮的,闪烁着感动的光芒,内心暗暗感叹:他人好好啊!
贺晏倏然背后一凉。
他赶紧往后看去,发现背后什么也没有又松了一口气。
余满的五官是锐利英气的,却又不失哥儿的柔软精致,看向他的双眼漆黑明亮,微翘的眼尾一笑起来仿佛四周都被点亮了不少。
“恩人,这是我们置办的谢礼,小小心意,不成敬意,望……”余满将背篓提了过来,就要递给贺晏。
被遗忘的梁老么他们再也忍不住了,“啊——!!”
岂有此理,老么我还在这呢!!
事实上听了这么半会儿,他们倒是知道了,原来这哥儿来这边是专程感谢贺晏的,而不是什么偷摸瞧汉子之类的,估计是贺晏救了他弟弟。
只不过……谁知道他是不是借着这机会干点其他事呢!
二愣子和泼辣哥儿凑一起指不定能打个天昏地暗,想到这梁老么与方老太他俩挤眉弄眼起来。
今日这事可没完!
而余满被一打断,朝着三人怒目而视,贺晏完全不想理会他们,这种人争论没有用,不打到七寸是不行的。
但眼下贺晏一心扑在即将到手的谢礼上面,可分不了多少心神在其他人身上,“我们过这边说话。”
“好。”贺晏往河边走,河边宽敞且人来人往,不怕别人说些什么,而且还有余冬在场。
余满见贺晏背过身,赶紧转过身猛然一脚踢向可怜
12. 散流言(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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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里皆是碌碌播种的农人,这几日雨水不多,大多数庄户人家都紧赶慢赶想要尽快把播种工作做完,免得等端午雨水一大起来,耽误了地里的秧苗。
“什么时候回来的?”贺晏问。
面前的汉子黑瘦黑瘦的,脸颊肉都凹陷下去,明显就是累惨了的样子。
贺军说,“昨晚啊,怎么?你找我有事啊?”昨天夜里他才赶回来,吃饱后直接睡死过去了,一觉睡到了晌午。
贺晏摇摇头,“没事,叔么担心你出什么事了,不是说干五天吗。”
“这事闹的,那刘府管事抠门抠到家了,上百亩水田,就请那么十个人干活,五天哪里干得完,”贺军说起这事就无奈了。
虽说还有刘府请的长工,也不是十个人全干完,但十个人起码得插秧几十亩,五天干完岂不是真把他们当牛使。他们也不傻,活应承下来,但是该休息的时候还是去休息了。
“谁介绍的活儿,这么不靠谱。”贺晏蹙眉问。
“就贺大树那家伙,他自己也跟着干,估摸着是不知道,”贺军倒觉得还好,“而且工钱也够数。”
这刘府虽然抠门,但贺军他们掰扯了半天,工钱还是按天数给足了,一天十三文,包食宿。
不像有的地主大户一样,活干完了工钱这扣一点儿那也扣一点儿,拿到手还没有当时说的五分之三。
贺晏见他没当回事,也不说了,只嘱咐道,“那成,酒水红糖棉布先放你这。”
余满置办的谢礼着实不错,对于大方阔气的人,贺晏一向是致以崇高的敬意的。
只不过这谢礼确实没法子藏,都被梁老么他们知道了,藏也藏不起来,他现在可是一根筋的憨货,暗地里藏东西会破坏之前经营那么久的人设。
但是要他拿回家,那也不可能,一拿回去,铁定会被搜刮走。
贺军点点头,也没让其他人沾手,东西给他锁好了。
贺晏留下一半的点心给贺军,“行,我先回了。”
“我不要。”
贺晏充耳不闻,窜出门去,“叔,叔么,我先回去了!”
“这就回啦,晏小子留下来吃饭啊!”
“不了!”
贺晏背着背篓大摇大摆地走在路上,期间还有人意图扒拉他的背篓,被他一巴掌打在手上才想起了贺晏的名头。
吓得一哆嗦,生怕被贺晏给打了。
贺晏慢悠悠推开院门,此时贺来贵坐在院子中抽着旱烟,烟雾吞吐,袅袅萦绕,享受极了的样子。
贺晏喊了他一声,便急急忙忙冲到水井旁,用葫芦瓢隔空喝了几口凉水才算解渴。
贺强扯着嗓子喊,“娘,饭还没好吗?我饿了!”
钱三丫听到宝贝儿子饿了,压下今天没办成事的怒火,赶紧哄道,“快了快了,再等一会儿就好了。”
本以为以贺晏的样貌和个子,入赘的事情应该是十拿九稳的,没想到哦啊这孙媒人是个不顶事的,就这还推脱说要与余家商量,真是气死她了。
贺晏将葫芦瓢一丢,有点儿不对劲,现在天色都这么黑了,竟然还没做好饭。
见贺晏一直没有将背篓交出来,贺来贵按捺不住自己,伸出手扒拉,“你背篓里装的什么?”
贺晏也不客气,拿出点心盒,将背篓递过去,“爹给你。”
“你……怎么……就只有一盒点心?”贺来贵含糊说道。
左看右看,将背篓盯烂了,都没看出来他的酒水去哪里了?
贺晏:“……?”
他一脸疑惑,是他耳朵听不清了,还是贺来贵嘴巴有问题。
怎么感觉含糊过去的几个字眼听着有些怪。
“爹你在说什么?还是人家亲人为了答谢我救了他弟弟给我谢礼。”
贺来贵想起刚刚在外面听到的话,他不露声色道:“你救了他,他就这么点谢礼啊?”
可惜那些妇人夫郎见了他来,就闭嘴了。
“不是啊。”贺晏趁着贺来贵不知道想什么,又连吃了几个,“还有布、酒水,红糖。”
“在哪呢?”
“给柳叔么了,”在贺来贵的怒目之下,贺晏幽幽道,“之前有一回我发高热,就是柳叔么用酒给我退烧的,我才活了下来,而且好几多次我饿得晕乎乎的,也是吃的军子家的食物,现在我可能偿还了肯定要还啊。”
“救命之恩,当以涌泉相报,您说对吧?”
贺来贵讪讪道,“那自然,只是……”
贺来贵显然想起来前面十几年对贺晏的漠视了,也不好在纠缠那些谢礼,最要紧的还是快点把他入赘的事情坐实了。
“好啦好啦,吃饭了。”
开饭后,贺晏也不再管其他了,一门心思朝着对面的丝瓜炒肉下手,丝瓜清炒就是清清甜甜,口感有点软但不绵,是农家人难得一吃的好菜了。
等贺晏吃饱离桌去洗漱,贺来贵他们才开始一边聊一边吃。
“哎,强子快吃啊。”
钱三丫见贺强苦着一张胖脸,抓起筷子往丝瓜炒肉那盘子一夹。
低头一看,好家伙,全都是丝瓜,肉是都一块儿也没了!
夜幕降临,蛙鸣四起,野外萤火闪烁,繁星点点,竟一番异曲同工之秒。
贺晏躺在床上,正房贺来贵他们说话的声音隐隐约约飘出来,大抵是在谋划什么。
“真的假的?”
“我听他们说……明日去……坐实了……”
贺晏凝神细听,只能听到只言片语,其他的没听出个所以然来,便只好作罢。
睡意席卷,贺晏的眼皮都快粘起来了,顾不上再思索下去了,任由自己堕入睡梦中。
……
临近五月初五,夜间一场大雨悄然而至,洋洋洒洒下了一宿。
竖日一早,雨水停歇,地上湿哒哒的,汲着草鞋走起路来,裤腿尽是脏污泥点。
因着昨日那一闹,钱三丫早饭也不做了,坐在院子里指桑骂槐。
片刻后,一条土黄色的狗路过贺家,钱三丫一瞥,“死狗!看什么看!”
大黄狗:“汪汪!”坏蛋!
连路过的狗都不放过,钱三丫骂到嗓子都哑了,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抬头望去才发现贺晏的房间已经上了锁,里头压根就没有人。
也不知道上哪里去了。
白费口舌了,钱三丫顿足捶胸。
贺小花被拉起来做早饭,吃过早饭后,贺来贵催促钱三丫出门去,“快去吧,迟则生变。”
夜里睡觉的时候,贺来贵将村子里的传闻告诉她,俩人一合计,决定干脆顺水推舟,压着那边应下来。
“……来了。”钱三丫应声道。
夫妻二人两手空空,气势汹汹地一块儿出门,出门找茬自然
13. 三会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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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媒人,你快给我滚出来!”
钱三丫站在孙家外,粗暴僵硬地破开篱笆门,如入无人之地一般,直入孙家院子。
孙媒人应声出来,“好啊你们,还敢上门找事,我这头才和人说好,你那头就已经传得到处都是,这媒人我不给你们做了!”
昨日钱三丫找来,她就已经说了让她回去等着,她今日找余家商量一下,哪里知道还没出门,儿媳急急忙跑进来说余家和贺家的婚事已经定下了。
她这边急得火都要冒出来,她做媒可从来没有出现过双方未同意就传得有模有样的情况,眼下这事一个没弄好,怕是真的会害了余家哥儿。
“进来说。”
钱三丫正要跟着进去,被身后的手扯了一把,感觉摇头道,“不用,就在这里说清楚。”
“我们肯定敢上门啊,前日我找你,你说要商量商量,既然应下了为何不说,昨日那余家哥儿去见我家小子都被见着了,这不才传起来吗?眼下你们必须要给我们一个交代!”
孙媒人被气得够呛,好端端的,作甚要在院子里说!
她算是看出来,这贺家夫妻就是打着这主意上门的,要真是为了贺晏好,早就顺着她意进门说话了。
“呵!你不去找是谁传起来,结果找我们麻烦算是什么意思?而且余家哥儿是两兄弟,带着谢礼去感谢贺小子的,我不信你们作为爹娘的不知道!”
“就是!满哥儿昨日还来找我换红糖呢。”
“我们河西村的哥儿做事就是正大光明,昨日都没听说这事,肯定是你们河东村有人传瞎话,不行,我得去找村长说一下!”
大家伙围在一起,听到孙媒人的话纷纷点头。
“他这是好心办坏事,要是他不上门送谢礼,不就没事了吗?我儿一个大好汉子,被这么污了名声,以后还有谁要啊!”
钱三丫睁着眼睛说瞎话,说得那叫一个理直气壮,胡搅蛮缠。
大家顿时被带歪了,好像还真的,不上门去补救没事了吗?
难道真是满哥儿的问题?
这下好了,即使满哥儿他们本身无意,这一出没法善了了,怕是怎么着也凑一块儿了,不然以后别人肯定指着满哥儿说些难听话了。
孙媒人冷笑一声,“笑话,那赶明儿做好事也不用上门感谢了,因为怕好心办坏事!”
“行了,你们夫妻继续纠缠也没意思,这事不会就这么算了的,总之是谁传的你们最好搞清楚,去找他们麻烦,找到了才好说下面的事情,你说对吧,你昨日找上门,我就说了要与余家哥儿商量,眼下都还没见到人,我们也不能强压着两个小的同意。”
贺来贵见孙媒人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余满不知情,余满是去送谢礼的,余满是被传闲话的”,而且周围人也很信服她的话,到底没有继续歪缠。
毕竟歪缠媒人,也不管用啊,反正闹了这一出,贺晏不上门去也不行了,余家这边也不会允许他拒绝。
贺来贵笑了下,“那总可以带我们去找一下余家人吧?这事我们直接和对方沟通。”
孙媒人一拍脑门,“行。”
这事不仅事关余满,一个闹不好还会连累村子的名声,还是得让村长出面才行。
和家里的儿媳说了一声,孙媒人就带着他们去找余老三和村长。
……
雨后日头不算太热,但是很闷,好在偶尔有山风穿过。
贺晏在山洞里烙了一堆煎饼,吃饱后才开始忙活着摘杨梅,剩下的杨梅也熟了一大半,贺晏顶着红日将能摘的都摘下来。
树枝最顶端挂满了深紫红色的杨梅,一看就很红很甜,贺晏看了一眼背起背篓回山洞了。
这最上面的杨梅哪怕能用钩子尽数钩下来,最后也得不了几个好的,都是被鸟啄过的,要么就是因为喷不到杀虫剂有虫的。
这回只得了上次的一半,也就是半框。
殊不知在他忙活着将杨梅背去卖的时候,传言已经离谱到他的喜宴酒席摆在何时何地都已经定下来了。
贺晏背着杨梅出发去百味楼,换了四百六十文回来。
他一边将铜板收好,准备去集市上找个地儿吃点东西。
虽然不是大集,但集市上还是有不少人在摆摊,卖烧饼馒头的、卖馄饨面条的、卖糖葫芦糖画的……应有尽有,贺晏找到之前吃的那家面摊,点了一碗馄饨,一碗面。
将馄饨倒进面里面,呼噜噜地开始吃起来。
“哎哟,小哥,你这吃法好。”旁边的摊主见了眼前一亮。
他是两样一起卖,素面四文,加肉丝或者鸡蛋六文,一碗皮薄馅多的馄饨就要八文,里头有十个,因此到他这里点的多是点素面或者加肉片。
除了富贵一些的人家鲜少会点馄饨,不顶饱还贵。对于汉子来说,就算是点十二文大碗,十六个下肚也还没到半分饱呢。
要不是后面老是有熟客问他都想把馄饨撤掉了。
贺晏比了个大拇指,“馄饨面啊,素面上面加几个卖,两文钱加三个,说不得咬一咬牙就买咯。”
“这样可行?”两文钱三个有些便宜了。
“老板你这馄饨平时问价的人也不少吧,但是吃的人有多少?”
摊主想了想,基本上新客上来多是问馄饨多些,但最后都是点汤面更多,有一半会加肉加蛋,再剩下一些不差钱想尝鲜的和一些熟客便是点大碗馄饨的。
这么一想,摊主乐呵呵点头,又给他下了六个馄饨,“谢谢你啊,小哥,这请你吃。”
贺晏又和他说了几句,将馄饨吃完了,这才擦嘴走人。
这会儿天色忽然昏暗下来,眼见着就要下雨,贺晏将带着斗笠,快步走起来。
“恩人哥哥!”
贺晏低头一看,余冬抱着装满铜板的小篮子,一脸高兴地仰起脸看他。
“叫我晏哥,”之前他就想这么要求了,每回听到这四个字就感觉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余冬有些扭捏道,“晏、晏哥……”
从恩人哥哥到晏晏哥,贺晏望天望地,望着余冬亮闪闪的眼睛,到底没有拒绝,“嗯”了一声。
贺晏提溜着余冬,走到豆腐摊旁,提醒道,“快下雨了,收拾收拾吧。”
“好啊,我做完这单生意,”余满闻言朝着他笑了下。
明媚又元气十足的笑脸,没有一丝儿倦怠。
贺晏也跟着笑起来。
余满低头拿铲子将豆腐铲出来,用干净的叶子将豆腐包起来
14. 勇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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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晏大吃一惊。
你小子,语不惊人死不休是吧!
余满同样被弟弟胆大的话语吓了一跳,脸蛋蹭一下就红扑扑起来,烫得都能蒸鸡蛋了。
见贺晏面露诧异,余满视线发飘,更是想立马挖个洞钻进去。
余满忍住羞耻,一把扯过余冬,声如蚊讷地说道,“我不是跟你说过……吗?”
“是啊,”余冬点点头,手指往后指,“后面的叔么说晏晏哥你答应了啊,你们是真的……”
还说了什么来着。
“哦对了,还说晏晏哥你要改姓余了,真的吗?”
“他们跟你说的?”
余满脸色很难看,和贺晏对视一眼。
余冬摇摇头,又点点头,“是我听他们说的,不对吗?”
余满拍拍他,“下回不许偷听了。”
“你认识他们吗?”
贺晏往后看了几眼后面的叔么,“好像是我们村子的人。”
但是不熟,没什么交集,他只知道有这么两个人。
“走吧,我们去问一下。”
“好。”
两个中年夫郎心虚地看着贺晏他们,“有事?”
“叔么,我想问一下,你们嘴里说的我要改姓余了是什么意思?”
背后说人闲话被当事人逮到,俩人表情瞬间凝固了,完全没有王叔么梁婶子他们脸皮来得厚。
他们推搡了一下,其中一人强撑着辩解道,“昨日村里其他人说的,不是我们,我们也是听别人说的,说晏小子你要入赘给泼……他了,我们才多说两句。”
贺晏和余满都傻眼了。
入赘这事,他们两个当事人都不知道是不是有些过于离谱了!
贺晏:“谁说我要入赘的?”
“是梁老么他们先说的。”
那夫郎又补充了一句,而后不再给贺晏他们说话的机会,扯着另一个背着背篓快步往前赶。
一高一矮两道身影相向而立,鸟雀在静谧幽深的林间滑翔而出,在辽阔的半空中展开双翼,清脆悦耳的叫声萦绕耳边。
除了余冬心情颇好外,却无一人欣赏这野趣十足的林景。
贺晏和余满面面相觑,完全反应不过来。
良久贺晏才开口,“……那两个叔么说的,是什么意思?”
是说在双方都不知情的情况下,他们就被配成一对了吗?
坏菜了,余满眉头紧锁。
眼下会传出这种流言,恐怕还真是他的原因。
说不定是他在村子里放话说要招婿,又被得罪了梁老么他们,而且还被他们撞见和贺晏见面。
梁老么他们才会这么传。余满想到这暗暗后悔,早知道昨日就让三叔他们帮忙送谢礼了。
“对不住,贺大哥,这事是我连累你了,我会负责的,回去我就和我大伯他们商量一下对策。”
而且这事不仅关乎了双方的名声,还有他们河西村的名声。
贺晏:“……啊?这事怎么怪你,你只是来送个谢礼而已,梁老么那种人,就算你不来送礼他们也一样会传话的。”
只不过他虽然不生余满的气,但不代表他对梁老么他们不生气,只不过眼下不好发作罢了。
“……可是,”余满眨巴着眼睛,“那也是我的问题。”
“难道……等等……难道你真的要招婿啊?”贺晏见他坚持,突然想起贺来贵尴尬的表情,头往后一仰问道。
“啊?啊!”
余满惊讶地看了他一眼,握紧扁担上的麻绳,“好像,是这样……吧。”
随着这话,气氛宛如死寂一般。
贺晏:“……啊。”
这事他还真的头一回知道,毕竟他整日就忙活着分家和挣钱,就压根没有功夫和村子里的人打交道,就算有也是他演出来给别人知道。
别人的热闹他是没心思知道的。
自己也完全没有想过能入赘的事情,一下子就有点儿懵了。
忽然一阵冷风吹来,夹着缥缈的毛毛雨,贺晏愣了下,险些忘了竹排上的油布雨衣,“你们先去棚架那边,我等下去找你们。”
余满敛眸轻看,发现压根看不出来,便点头说好。
快要下雨了,余满也不再想些有的没的,赶紧避雨了才是。
“小冬,你先穿上蓑衣。”
余满挂在扁担上的斗笠和蓑衣递给余冬,让他先穿好,而后自己戴上斗笠赶路。
好在埠头本就里城门口不算太远,他们气喘吁吁赶到时,棚架里面已经有许多人了,摆摊的摊贩见躲雨的人一多就把摊子收起来。
余满只能找了个边角的位置站着,“站里面去。”
他把余冬往里面赶了下,希望等下不要下太大,现在这个天一刮风下雨,淋湿了身准会风寒发热。
余冬小脸一皱,担忧地贴着哥哥问,“晏晏哥还没回来吗?”
余满也不清楚,“快了,等下就回了。”
“晏晏哥,你回来了!”
“来,你们穿上。”贺晏无视了那句“晏晏哥”,喘着粗气将油布雨衣递过去。
“这是……衣裳?”余满感觉这样式是衣裳啊,可是摸上去去滑滑的,是油布的质感。
“雨衣……就跟蓑衣差不多,你抱着他然后穿上。”
这样俩人都能不能淋湿,贺晏说得斩钉截铁的,完全不给余满反驳的机会。
棚架外大雨倾斜而下,茅草屋暂且还能抵挡得住,只不过边角的位置已经湿了。
余满愣了一会儿,在贺晏的催促下,说,“贺大哥,你抱着小冬可以吗?这样你背过来。”
本来余满是想他来做的,不过他一想自己的体型,感觉根本不能给人遮风挡雨。
贺晏觉得他说得有道理,而且他力气也大点儿,不知道这雨下多久,他连放在竹排的小马扎都带过来了。
余满见他披好油布雨衣,又
15. 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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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
余冬揉了揉困倦的眼睛,伸手抓过余满的手。
余满握紧余冬热乎乎软绵绵的小手,没关系,他还有小冬,冰冷的湖泊好像注入了一股温暖的泉水。
他干笑道,“哈哈哈,我开玩笑的。”
“可以当我没说过这话吗?”余满讪讪道。
贺晏:“???”
贺晏:“……………”
霎时间有些不知道说什么了,他不就是思考的时间久了一点儿吗?
人生大事他还不得慎重考虑吗,怎么他刚一考虑完就让他当做没说过呢!
“哈哈哈哈,没错!我哥哥他就是开玩笑的哈哈哈,”余冬见状,突然学嘴道,“可以当……唔唔……”
余满:“……”
余满脸颊爆红,忙不迭捂着余冬的嘴巴,这会儿是真的想找个地洞钻进去了。
“唔唔唔……”余冬小手拍着,余满顺势放开。
余冬脑袋一歪,疑惑地眨巴着眼睛,“……哥哥?”
“没事,哎。”余冬长叹一口气,伸手使劲揉搓着他圆乎乎的脑袋。
“噗嗤——”贺晏忍俊不禁,笑弯了眼,原本有些气恼也消散了不少。
如果跟这两兄弟一起生活,好像也不错的样子啊。
贺晏望着那绯红纷飞的脸颊,叹了一口气。。
“你确定要我当做无事发生吗?”表情很是冷淡,重音却放在了“确定”二字上。
余满有些诡异地捕捉到了什么。
他“蹭”一下就从小马扎上站起来,原本黯淡下去的眼眸宛若破碎的星子在黑夜中熠熠生辉。
语速激动明快,“不要!”
“可以吗?”余满又眼巴巴地看着他,怀里的余冬也开始不老是,不断仰头看。
贺晏故作冷淡,轻轻点了下头。
哈哈!
此情此景,余满恨不得冲出去大喊两声。
他真的太高兴了,甚至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只见他抓起余冬的小手“啵啵”亲了两口,完了又开始在本就拥挤的棚架内左扭右扭。
大雨下了小半时辰就停下来了,太阳穿破层叠的云层散落金辉,周围一片晴明。
雨后放晴,空气清新。
竹排在水中激起阵阵涟漪,水草迎着微风摇曳,水珠顺势滚落,滴答汇入河流中。
“贺大哥,这个竹排是你自己扎的吗?”余满抱着呼呼大睡的余冬,好奇问道。
另一只手还摸了摸。
贺晏应声道,“对啊,自己扎的,还算结实,但也载不了多重的东西。”
“那也很厉害啊!我三叔的那只小船可花了小二十两,”余满比了两跟手指,“还是旧船呢,新船还要更贵。”
比一头牛还贵呢!余满颇为牙疼得撕了一声。
贺晏被他的反应逗笑了,“那挣得也多啊,你看在县里来回载货载客一天都能挣差不多一百文了。”
要不是他没有钱,他也想买一艘船。
他们这水路通畅,往来的客商也多,到了春闱秋闱的时候学子的银钱更是好挣,一年下来少不得能赚上七八两,两年多就能回本了,之后就是纯赚。
余满经常搭余老三的船来县城,但回来的时候却不一定。
因着余老三接客人上落的时间也不一定,有时候他会送人去淮州,又或者去隔壁两个县,去一趟就能收入五十文到六十文,回来要是顺利的话还能载上几个返程的客人。
最多的时候能收入几百文,当然没什么生意的时候,他就在县里跑,一天也试过只拿回家二十来文。
余满想了想,还是夸赞道,“那也是你厉害。”
贺晏哭笑不得,说了声好吧。
俩人有说有笑,气氛很是融洽,很快就到了河西村上游,贺晏找了个浅滩的位置停下。
贺晏先一步下了竹排,一脚踩在上面平衡,等余满叫醒余冬,两人一起下来。
“等我一会儿回去我就去找三叔他们,一起去找那几人!今天不把他们打个半死,这事没完!”余满将竹排上的扁担拿下来,一挥,凶巴巴地说。
他的名声可不是随意让人践踏的,今日之事哪怕因祸得福,也不能抹去他们不干人事的事实。
“哎,你先别冲动。”贺晏伸手拦着他。
余满:“为何!”
难道这事就这么算了?他可接受不了!
贺晏看着直来直去的哥儿,解释道,“是要找他们,却不能就这么去找,梁老么他们都六十了,打重了怕出事,打轻了自己又不爽,你说对吧?”
余满思忖片刻,还真是,像他之前可不就是怕把他们打出好歹来了嘛。
“那你说说,要怎么办嘛?”
贺晏嘀嘀咕咕了好一会儿,最后,“总之,我这边可能会闹得大一点儿,你不用管,要是我爹娘拿着庚帖过去交换,你尽管换了。”
“等我闹完了,你们再去找梁老么他们。”
“好,”余满点点头,那就再等等也无妨,这个哑巴亏迟些早些都是要还回去的!
……
和余满他们兄弟告别后,贺晏将竹排藏到原处,估摸着之后可能要将东西转移。
贺晏把山洞里的米粮和山货皮子都收拾到背篓里,银子还是在原地,到时候来取再挖出来。
整理好凌乱的思绪,贺晏便从山里出来了,雨后太阳一晒,很是湿热,额角被汗水微微洇湿。
贺晏走到距离石阶不远的上游去。
这里也有
16. 拖字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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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哟,梁老么家又在闹什么?这么大声?”
“梁老么?哼,他这人一日不闹是不行。”
“……不行,我得去看看。”
说完这妇人就让妯娌帮忙接手,自己将豇豆丢下,擦干净手跑去看热闹去了。
“天杀的,来个雷劈死他们吧,我不活了,好端端的就被人打上门,我们老田家造得什么孽啊!”
梁老么的夫家姓田,他与田老汉共有三个孩子,两个汉子,一个哥儿。
篱笆院里面田家两兄弟,一人顶着一个黑眼圈,明明都是快四十岁的人了,站在一旁拘谨得很。
贺晏幽幽道,“你不知道自己造的是嘴孽?真是出奇。”
梁老么被噎了一下,“你!”
闻声而来的众人立马大笑起来。
“好啊你们,一个个都来欺负我们田家!苍天啊,有没有天理啊!”
梁老么作为一个老年夫郎,见大家都在笑立马躺在地上撒泼。
有人见了就不说话了生怕这老东西攀扯上他们家。
田老汉佝偻着背,见自家老夫郎这般蛮横,脸色很是难看,他对梁老么喊了一声别闹了,可惜没人理他。
贺晏扫了一眼院子里的田家人,如果他们算无辜的话,那他和余满就是天底下最无辜的人了。
他不再看择田家人,快步向前,利刃冷光一闪而过,面前的桌子就应声四分五裂开来。
现场一片寂静,梁老么跟哑巴了似得,嗫喏了两下嘴巴。
“现在轮到我说话了吧。”
贺晏扯过一把椅子,一脚踩上去,端的就是蛮横无礼的姿态。
贺村长刚赶到就见贺晏连砍刀都用上了,顿时后背凉飕飕的。
贺旭搀扶他爹,“让一下让一下,村长来了。”
“明日就五月节了,都不过节了是吧,都挤在这里吵什么呢,还不快回去收拾粽叶,一个个的,天天就知道凑热闹!”
贺村长指着贺晏,“还有你,什么事情就要动刀子!今日你不说清楚,哼,我看你也不用在贺家村待了!”
贺旭听了立马想帮嘴,结果贺晏就嗤笑出声。
“几日前我救了对岸的一小孩,他的哥哥昨日背着东西来感激我,当时就他们三个在场,我们也没有避开你们,结果……”
“换作是你们,你们能忍了?这才一天的功夫,就传成什么样了,我要是个哥儿,我今日就已经被他们逼得活不下去了!”
“而且这事关乎的是我们河东村的颜面!”
有的疼哥儿姐儿的人家闻言不约而同想起了几年前被梁老么他们逼死的那个山民姑娘,望着几个老东西的脸,不免胆寒心惊。
“对啊,爹,而且那哥儿还是对面余老二的哥儿……”
贺旭提醒道。
这事他们不事先处理了,可没法子给余家村交代,两个村子本就龃龉很多,再这么一搞,怕是真的要真的会结仇。
贺旭在路上就已经告诉了贺村长事情的经过缘由。
贺村长本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只是他没想到竟然还跟对岸有关系,这可就麻烦了。
要是早几年他倒是不怕与对岸结仇,只是他年纪到底大了,他大儿又没有河西村村长那般有魄力,这事没处理好恐怕以后都得受到河西村的掣肘。
而且这梁老么他们可是有前科的啊,若是对岸的人过来一看,怕是真的要丢脸丢大发了。
贺村长一阵头痛,“田家的,可是有此事?还有另外两家人呢,带过来!”
等了一会儿,方老太和刘老太两家都被带到田家院子。
田家院子乌泱泱围了一群人,指责省、辩解声不绝入耳。
贺村长再次恶声质问他们,梁老么他们见势头不对,矢口否认,腆着老脸说确实是见他们在河边说过话,但别的没说。
“好吧你们,还不实话道来!谁先停他们传闲话的?”
有些亲耳听到他们说话的妇人可没想过要害死别人,踌躇了片刻便站出来说,“他们可说的很真……还说人家早就有一腿了,怎么竟然只是救人答谢而已。”
一个这么说,接着就是好多人都在指认他们,梁老么他们气得破口大骂。
“把他们堵住嘴巴!”
村长夫人赶紧招呼几个身强力壮的妇人夫郎,几人合力将他们束缚住。
贺村长发话,“既然事态明了,那就让他们三人回娘家反省。”
原本田家的族亲见了还想帮嘴,转念一想,赶他们回去也好,免得天天在村子里搅风搅雨,连累他们的名声。
贺晏一直默不作声,就这么看着他们闹,“就这样?”
“你还想怎么样?”贺村长语气有些不满道。
“那以后如果我见谁不爽了就随意污蔑他就成了,反正也不用付出什么代价来。”
贺村长又开始头痛了,“你想怎样?”
“再一家赔我三两,并且签下协议,承认是他们亲口污蔑造谣我们的关系,若是以后再犯就要赔双倍!”
贺旭:“……”狠还是你狠。
田老汉闻言站都站不稳了,三两啊!贺村长见了心生不忍,“三两太多了,一两吧!”
最后一顿扯皮后,每家大出血一家赔贺晏二两银子。
贺村长身心疲倦,他年纪比梁老么他们都大。
最近天气变化很大,他身子不是很爽利就把事情丢开了,没想到才舒服没两天,就闹出这种事来。
难道他真的该退下休息了?贺村长望着身边的三儿子,叹了一口气。
“行了,现在你们自己把亲娘亲么送回去,如果明日我还见到你们在村子里,那就去祠堂跪着吧。散了!都散了,该回家做饭的做饭,该干嘛的就干嘛,别在这里围着了。”
得了这个结果在场的三家人纷纷摇摇欲坠。
梁老么瘫在地上,他万万没想到,只是为了解这一口气而已,怎么就在这短短了半时辰内自己被遣送回娘家,还害家里赔了二两去!
这可是整整两千个铜板啊!
梁老么望着贺晏怀里沉甸甸的铜板,眼泪扑簌簌地掉,哭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
贺晏翻了个白眼,转身走人,“既然如此,希望大娘大么你们可得引以为戒啊。别再因为你们这破嘴,赔了银子去啊,其他人可不一定有我这么好心肠了!”
众人嘴角抽搐:“……”
17. 换庚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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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叔么,你怎么站这呢?”
余满脚步轻快地从林子绕出来,还在思索着贺晏交代下来的话,就见三叔么方兰草一脸焦急地站在院门口踱来踱去。
因着做豆腐总有人从篱笆墙摸进来偷看,余老二索性用土砖建了一个差不多六寸高的围墙,平时出门去余满都会挂上链条,用锁锁上。
方兰草朝着他冲过来,“哎呀,你这哥儿,可算是回来了!”
“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余满将脖子的钥匙抽出来,“咔哒”一声,锁开了。
余冬捣腾着小腿,冲进灶房就想喝水,余满大声喊,“慢点喝。”
方兰草尚且不知道余满已经知道了,他抓着余满到堂屋去,三言两语解释清楚,而后又怕他想不明白,仔仔细细解释道,“这事铁定是我们吃亏了,但是没有办法,你大伯母已经让人去河东村打探消息,就看是谁传的,只不过哪怕澄清了,怕是你俩的名字也已经牵扯在一块儿了。”
“而且现在贺家那两夫妻打定主意一定要他那大儿子上门,有得闹的,一天了,你大伯不松口他们就死赖着。”
方兰草说完,看着余满,问他到底怎么想。
余满在他三叔么面前倒是一点儿也不脸红,“可以。”
“你认真的?”方兰草再次确认。
“对,这事多少有些我的缘故,而且……”余满想了想,到底没把他和贺晏说定的事说出来,这事要被三叔么知道铁定得挨巴掌了。
方兰草见自家人这么说,反而帮着辩解,“这怎么能算你的缘故呢,人家救了你,你这是知恩图报,都是那些传闲话的碎嘴子的错,天天地里的活也不干,就爱说这些。”
“好了,那这是就定了啊。”方兰草得了话,又风风火火地往余村长那边走。
他家安哥儿也到了说亲的时候了,这事不能再传下去了。
余满转身去把庚帖翻出来,上面不止有他的生辰八字,还写明了是河西村余姓族人,余远江嫡出大哥儿,男方的位置是空白的。
手指在庚帖上面摩挲了一下,很快这里就要填上名字了,余满笑了下。
“哥哥,”余冬捂着肚子跑进门,“我好饿!”
“来了!”
余满从柜子将攒盒拿出来,“你先吃些点心,等下我再煮饭。”
方兰草一得话,朝嫂子周秋招手,“嫂子,满哥儿答应了,那我们就……赶紧的?”
毕竟这两口子是真的很误事啊。
周秋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脑门,“你都是当小爷爷的人了,怎么还这般天真,这事不能就这么轻易答应了,行了剩下的你别管,我和你大哥来。”
方兰草捂着红红的额头,讨好地朝周秋笑。
余家三兄弟,余远山年纪比老二都大上五岁,周秋为人泼辣厚道,对两个妯娌也是嘴硬心软,打从心里当弟弟看待。
周秋借着斟茶倒水的方便,在余远山耳边耳语了两句,而后就退场了,剩下的交给余远山来。
余村长望着八仙桌对面的夫妻俩,推脱道,“今日也晚了,不如这事就……迟些时候再算?”
贺来贵揉了揉空瘪的肚子,“今日事今日了,余村长还是快些做下决定吧,不让到了明日,可不知道又会变成啥样了。”
贺家一般一天三顿,但像余家他们一天就两顿,贺来贵他们也不好让人家煮饭,只得可着桌面上花生瓜子撑着,怕是真的要饿晕过去了。
“可不是嘛,他到底是小辈,哪里容得他放肆啊。”钱三丫又抓了一把瓜子开始嗑。
“而且这事都是为了他们好啊,他总该领情。”
两夫妻一唱一和,余村长仿佛被逼着不情愿,总算松口了,“入赘这事……可以,但是……”
“但是什么?”钱三丫着急,瓜子洒得一地都是。
贺来贵一把抓住她的手臂,示意她闭嘴。
余冬山:“这聘银怕是给不了这么多。”
“什么?说好五两就是五两的,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跟孙媒人说的时候就是五两啊,我可打探得一清二楚来了。”要是没有五两,那他们折腾这么多是为了什么?
“五两太多,三两吧。”余冬山也不松口,在他看来着急的一直都是他们,那就可以拿捏一二。
钱三丫一听没了二两,就要破口大骂,贺来贵却制止她,“你可别忘了,我们的目的是什么……”
钱三丫被这么一提醒,才想起来他们本身就不是诚心讨论婚事的,为的只是光明正大将人赶出去,眼下正好可以借着流言,怀着慈父心肠将人丢出去。
到时对外说是因为流言,人家哥儿要入赘,他们只是不得已而为之,说不准还能捞上几分面子呢。
说完又笑着和余冬山说,“三两不是不行,但是这庚帖得立马交换。”
“这个,恐怕……”
“这有什么不行的,正好换了庚帖,别人就算说闲话,也不会怎样了,多拖一日就麻烦一日。”
不得不说,贺来贵的脑子是一直在线的,每回他说的话都能准确拿捏住在场人的心里。
……
“当家的,还是你这脑瓜子灵活,我看他们都不想换庚帖了,被你这么一说,就换了。”
贺来贵得意道,“谁说不是,反正庚帖换了,明日就和贺晏说一声。”
“他不会又闹起来吧。”
“那就让他闹,反正这婚事也定了,我们到底是他爹娘,容不得他做儿子的拒绝。”
钱三丫点头应道,“早知道就早点赶他出去了,这事也不难啊!”
“你个蠢婆娘,早些时候他还乐意给家里干活呢,你舍得啊。”
贺晏干活是有一手的,贺来贵之前一直不愿意提分家,一个是因为面子问题,一个是因为不舍得分田地银子出去,还有一个便是不舍得贺晏这个劳动力,总希望哪天就能哄得他愿意干活了。
只是没想到人没哄回来,反而银子赔了不少。
这下才心不甘情不愿想要分家。
“我才不蠢,你可别忘了,我说要他入赘,你还不愿意呢!”钱三丫狠狠翻了个白眼,“都是多亏了我!”
贺来贵见不得她翘起尾巴,悄无声息打压道,“哼,要不是
18. 述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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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张显眼鲜艳的红色庚帖就这么大喇喇地摆放在原木色的桌子上,贺晏挑挑眉,看来他们是一日也没办法忍下去了。
亏得他还以为能安生过个端午呢。
怕是不成了。
他明知故问道,“爹,这是什么东西?”
“咳咳——阿晏啊,”贺来贵打起亲情牌来,“你与余家哥儿的传闻你还不知道吧……”
“我知道啊。”
贺来贵被他用话一堵,哽住了,“既然你知道了,那更好,娘和爹这也是没办法,你要是不上门了,恐怕余家那边不会善罢甘休的,毕竟人家的名声可跟你牵连在一块了,而且我也怕若是人家那边出了什么事来,恐怕会连累到你啊,所以……”
“所以,你们就把我卖了?”
贺晏幽幽说道。
“话不能这么说啊,”钱三丫抢在贺来贵前头,“要不是你跟人接触,这传闻还能闹起来,人家是村长的侄哥儿,和你扯上关系了那分分钟也是要找你撒气的,我们这样做都是为了你好!”
“就是啊,大哥!你这事给我们家添了多少麻烦你不知道啊。”
贺强指责道。
钱三丫他们一副“我是为了你好,你别不识好歹”的架势。
贺晏:“……”
有人想pua他啊!
贺晏不为所动道,“我不入赘,二弟你想入就去入!”
“我才不入,哪个汉子愿意入赘,丢死人了!”贺强站起来大喊。
“你给我闭嘴坐下,”一巴掌拍到桌子上,贺来贵指着贺强骂道。
“性命攸关,你不入让人家哥儿怎么活,你说!”
贺晏:“……”
这事受害者本来就是他和余满,怎么在他们嘴里还成了他是加害者一样。
但贺晏显然是不会被这种言辞所误导,他一个劲就车轱辘话来回说,不要入赘!要娶夫郎!
“今日你不入也得入,庚帖都已经给你们交换了!”钱三丫怒不可遏,将庚帖丢到他面前。
“娘!我还是你儿子吗?!”
一声咆哮从贺家院子呼啸而出,停留在院子菜地的鸟雀扑扇着翅膀飞走了!
因着过节,村子里家家户户人数不少,有些赶巧从地里回来了的人家,远远就见贺晏手里抓着什么,一脸怒气冲冲往外跑。
有人生怕是找自己的,赶紧往旁边一躲,梁婶子却是不害怕,她反而凑上前去,连手里正在捆绑好的粽子都来不及放下。
“晏小子,发生了什么,跟婶子说说!”
贺晏哭丧着脸,“婶子,我爹他们要我上门去,明明昨日都说了我和那哥儿是被传闲话的,我爹还要我上门,也不问过我的意思!他们庚帖都交换好了!”
梁婶子看了看眼前的庚帖,还真是对方哥儿的庚贴,贺晏的生辰八字、祖宗三代都还在哥儿的后面。
“这……”说实话她是觉得贺晏确实要入赘的,哪怕晏小子也是被传话的,大家都知道他们什么也没发生。
但都传成这样了,贺晏不与人家结亲,那对方真的没活路了。
再加上她自己本身也是招婿的,对于汉子入赘这事也没觉得有什么丢人的。
只是她没想到这贺来贵夫妇着急成这样,连问都不问晏小子一句就把庚帖交换了,这跟把人卖了有什么区别,入赘讲究的不就是个你情我愿吗!
像她那死鬼,家里穷得吃不下饭了,更别提娶媳妇了,背着两件破衣裳就上了他们梁家的门,进门小二十年了也没闹出什么心思来。
梁婶子看着贺晏委屈得眼眶都红了,也不好戳他心窝,劝说道,“这事确实是他们做错了,怎么一句话不说就……”
“十二岁之前,好几次夜里饿得睡不着觉,爬起来吃一口窝窝头还要挨骂挨打,十三岁的时候,棉衣太薄了,我发高热烧得都迷糊了,也没见他们带我去看大夫,要不是有军子一家,怕是已经死了,十六岁的时候在地里干活中了暑热,还是婶子帮忙……”
贺晏越说越难过,眼泪一串串地滚下来,像是要把前十几年受到的不公平与委屈都哭出来。
“今日这事,若是换做婶子你,叔么你们,肯定不会一句话不问自己的儿子就把他送上门,这事不是没有别的解决方法。”
贺晏像是大彻大悟了一般,“他们只是从来……没把我当成儿子!”
最后一句铿锵有力,如同当头棒喝,砸在了正走出来的贺来贵头上!
“我的天爷,这是亲儿子嘛,这贺老二对亲儿子也太苛刻了吧!”
“可不是嘛,要我家老大被这么造谣,肯定得先找传话的晦气了再说啊,他们可好,二话不说就跑到对岸去,恨不得将亲儿子扫地出门!”
贺家院子外簇拥着不少人,见到贺晏一个牛高马大的汉子哭得稀里哗啦的,不免心生同情。
也有人帮嘴,“话可不是这么说啊,天底下无不是的父母!再怎么说,家丑不可外扬,做儿子的就不应该这么做!”
“照你这么说,父母杀了儿子也成咯!”
“你……”
两拨人立马就吵起来。
果然不出所料,贺来贵心想。
闹吧,闹得再大点,谁来了都会觉得是做儿子的错!
“你……”钱三丫正要出声骂贺晏,被贺来贵拉拽了一下,贺来贵压低声音,“别多事。”
微胖的身躯一趔趄,两人险些一块儿跌倒。
王叔么心酸得不行,“哎呀,晏小子,叔么知道你是个乖汉子,别人惹你了你才还手的。”
贺晏用手帕擦拭了一下眼角,眼角扫了一眼门口的俩口子,话锋一转,“叔么,谢谢你之前给几个窝窝头,还有婶子给过我好多回野果野菜……”
他一条一条地数着这些年大家对他的关照,眼泪像是不受控地,顺着脸庞滴入泥土中。
“本以为我好了之后还有机会感谢大家,但是……怕是不成了,贺晏今日在此多谢大家!”
贺晏郑重其事地朝着王叔么他们鞠了一躬。
梁婶子望着躬身的年轻汉子,明明有爹娘,却打小一个人摸爬滚打,要不是有他奶奶
19. 成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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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伯!”贺来贵都接近四十岁人了,在这个大伯面前依旧缩着脑袋,他耍着无赖嘟囔道,“反正这事已经成了,总不能反悔吧。”
“村长,这事可不能就这么算了啊。”
梁婶子不像其他妇人那般没有话语权。
“就是啊,村长,人家晏小子的委屈这就不管了啊。”有汉子接收到夫郎的哀求,帮着说话。
日上三竿,太阳穿透斑驳的树洞映在地上形成光暗交错的阴影。
现场一片闹腾不止,贺晏冷眼旁观,有了贺村长搅局,怕是刚刚的都白演了,真晦气!
贺村长:“都闭嘴,吵吵闹闹的想什么样子,庚帖都换了,你就想反悔也得看别人愿不愿意!”
庚帖上面最左边明晃晃地写着贺来贵大儿子贺晏自愿入赘给余远江哥儿余满当夫婿。
贺来贵的手指印还有余东山的手指印结结实实落在上面。
容不得人反悔。
若是没写最左边这行列,或许还能反过来让余满嫁到他们贺家来,如今这般还想悔婚,门儿都没有,余家那边绝对不会答应的。
这事一经闹大就是两个村子的事情,本就是他们村子理亏,万一闹上县衙去,他们可落不得好。
“村长,”贺晏没再卖惨,像是认了一般垂头丧气道,“这事就只能这样了吗?”
贺村长拐杖一杵,“只能这样。”
“这事是你爹娘的不是,不过啊,他们终究是你爹娘,晏小子,你说对吧。”
后面便是赤裸裸的警告了。
“好。”贺晏笑了下,没再说什么,转身回了院子。
“散了散了,嘴巴都给我闭紧点。”贺村长瞪了贺来贵一眼,杵着拐杖就要离开了。
“乒乓——”
院子里突然传出震耳欲聋的声响,像是有坚实的物件被猛烈撞击,承受不住巨大的撞击力而原地破碎,破碎的声音穿云裂石般向他们袭来。
大家纷纷停下脚步,冲进院子里。
“造孽啊!”
院子里一片狼藉,破了个大口的水缸、断裂的桌椅、凌乱的灶房……入目之处都是打砸过的痕迹。贺晏不知道哪去了,而贺小花呆滞地站在院子。
“我的水缸呜呜呜……”钱三丫发出一声心疼欲裂的嚎叫,猛然冲向房间内,“你个逆子,住手!快来人啊,疯子!”
贺晏充耳不闻,锋利的柴刀将棉被划破,装衣裳的木箱被砍成不成样子,贺晏所到之处,就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
打砸完贺来贵他们的房间,贺晏顺着大家的阻拦,停下了手。
贺村长气得吹鼻子瞪眼,指着贺晏手指都在颤抖,“你这是在记恨你的爹娘吗?!”
刺激的气味熏得眼睛疼,贺晏红着眼眶,倔强道,“不敢。”
“爹娘要我死便死,要我入赘我便入赘,怎么敢呢!”
说完他又开始发疯。
晾谁都觉得他是在说气话。
但大多数人看了贺晏红了眼眶,又觉得情有可原,没有哪个汉子愿意入赘,要是他们被家里人这么舍弃,怕是也得发疯一场。
而且,贺晏本就有前例,发疯了也正常……也正常。
到底没有人敢开口指责贺晏,怕与发疯的贺晏对上了。
钱三丫夫妻被他气得肝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不好了,村长!不好了!河西村那边带着一大帮人去田老汉家了,你快去啊!”
贺村长闻言气得脖子都粗,到底还要给他闹出多少事情来才愿意善罢甘休啊!
他顿时眼前一黑,天旋地转。
“爹……”贺村长的大儿子搀扶着,着急问道。
贺村长拂袖摇头,“我没事,走去田家看看。”
贺村长也不再管贺家的事了,贺晏入赘的事已成定局,眼下就算再闹,也不过是出口气罢了。
他带着一群人远去,只剩下梁婶子和王叔么等几个妇人夫郎还留在这,梁婶子有些着急道,“晏小子,你没事吧?”
“我没事,婶子叔么,你们先回去吧。”
“好。”
梁婶子念念不舍离去,出了院门拔腿就跑,冲往田家去。
王叔么等人:“……等等我们!”
……
热闹喧嚣的端午很快过去,甜口的粽子总是最先吃完。此时春耕已经接近尾声,花生黄豆已经点完,水稻秧苗也已陆陆续续收尾,大家也没停下来,雨水一多,漫山遍野开始挖菌子。
经过贺晏与余村长带人二者一闹,再加上贺晏与余满也定下了婚期,村子里关于他们二人的流言再也听不到只言片语了。
不是不想说,多是不敢再提。
如今在各村落还甚嚣尘上的是贺来贵夫妻不当人父母磋磨亲儿子以及梁老么三人被送回娘家至今还未归的消息。
余贺二家定下婚期后,也就剩下半个月的时间,余家抓紧功夫置办聘礼、走礼、操办婚礼,忙活个没完。
贺家却仿佛没有这件事一般,收回来的聘礼均被钱三丫藏起来。
自贺晏在家里又发疯打砸了一遍,贺晏在家里就被他们视若无物,贺晏乐得自在,除了还是在家吃吃喝喝外,其余时间更是频繁奔波山里与县城之间。
赚银子,是一日不能停!
而村里人见了他整日怒气冲冲的样子,也压根不敢招惹他,甚至盼着他早日离开河东村,去霍霍余家村去!
赚银子的时间飞快从指缝中流走,这期间贺晏与余满也没再见过一面,等贺晏回过神来,转眼便到了婚期当日。
五月二十,宜嫁娶。
贺晏一身靛青色窄袖短打,腰间的红腰带格外显眼,缀着一个形式鸭子的鸳鸯荷包,红色祥云络子在腰胯处随意舞动,流苏肆意飞扬。
他面前是一个偌大的木箱,里面除了贺晏的旧衣,便是带到余家的彩礼。
贺晏在贺家东西向来不多,多数还是他这半年置办下来的,能带走的他都塞进木箱里,不能的他昨日就全部送给了村子里帮过他的人。
外面说话的人都是姓贺的族人,又或者钱三丫他们相熟的人家,而王阿么梁婶子他们自然是不在里面,因此也没人进屋打扰贺晏。
到了黄昏渐近
20. 开窍了
《入赘给泼辣哥儿后》全本免费阅读
河岸口,船头挂着大红花的三艘木船格外显眼,贺晏一阵好笑,转身伸手,“我们上去吧。”
三艘船将过来迎亲的二十余人都得带上了。
毕竟也就是过对岸的路程,说两句话便已是下船的时候。
贺晏一脚踩上河岸,从飘忽无力到踏踏实实,一到河西村,又是一阵鞭炮声和欢呼声交错响应。
一行人很快来到了余家院中,院子被布置得红红火火,门窗贴满了红双喜,飞翘的屋檐下挂着红灯笼,院中济济一堂,就连门口都是是好奇的村人。
“豁……这贺愣子长得倒是好模样啊!”
“是啊,就是这性子,也不知道满哥儿能不能擒得住他!”
因是汉子入赘,也不需要红盖头,两个新人的相貌瞬间就成了大家讨论的重点。
“哎呀,都让让新人啊。”孙媒人感觉让人闪开,身后被阻挡的方桌显露出来,拜天地就在院子里摆,
“一拜天地。”
贺晏和余满一人牵着红布的一头跪在底下,拜起天地来。
“二拜高堂。”
二人对着余家爹么的牌位拜一拜。
夫妻对拜完,贺晏就被送进了余满的房间内,余满红着一张脸,“你你饿不饿,我让叔么给你送些吃的。”
“好。”
“那,那我先出去了……今晚再……”余满话没说完,就跑了。
贺晏坐在床边,红色被子上铺满了莲子花生红枣,他捡了一颗红枣丢进嘴里,甜丝丝的。
“小贺,来先吃些东西。”方兰草捧着一碗面进来,上面窝着两个荷包蛋,还有笋干肉片。
面条和煎蛋的香味扑鼻而来,贺晏站起来道谢,“麻烦……”
“我是满哥儿的三叔么,”方兰草放下面条,本想继续说几句的,但到底是性别有异,“你先吃,一会儿他们那边吃完了满哥儿就回来了。”
贺晏:“……”
好像被当成了小孩。
“好,谢谢叔么,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方兰草笑着走出去,没想到这贺晏说起话来还挺懂分寸的,他这就是送碗面的功夫就说辛苦了。
贺晏见房门阖上了,抽出筷子吃面条,骨汤熬得奶白奶白的,他先夹了一个荷包蛋吃,蛋白边缘被煎得焦焦的,蛋黄特意被挑破煎,吃起来没有蛋黄的腥味。
一碗面条起码下了半斤面,笋干肉片应该是席面的菜式,贺晏吃了两口,就听见身后传来“咕噜噜”的声音。
扭头一看,好家伙!
余冬冬蹲在角落虎视眈眈。
“过来。”贺晏招手。
余冬蹲着小腿的麻了,原地蹦跶了两下,走过来看着贺晏大口大口吃面,黑色的大眼睛满是渴望,“晏晏哥……”
贺晏:“怎么了?”
于是,当着余冬的面把面条吃得一干二净,连汤也喝光了。
余冬揉揉自己的肚子,瘪了瘪嘴巴,好吧!
吃饱喝足又欺负完小孩子,心情很是愉悦,贺晏慢条斯理擦干净嘴巴。
他将之前塞荷包里的水煮蛋递过去,“吃吧。”
余冬小手包紧白胖胖的鸡蛋,大眼睛笑成眯眯眼了,“嘻嘻,这是给我的吗?”
“不吃就……”
“我吃!”小手一缩,余冬抱着鸡蛋着急道,“小冬吃!”
说完他偷瞄了一下贺晏,生怕他收回去不让他吃,赶紧在桌面上一敲,“我吃了,我真的吃了。”
“行……”贺晏见状,嘴角抽搐了下,倒也不至于要抢小孩的鸡蛋。
余冬仔细将鸡蛋壳扒干净,美美地咬下一口,鸡蛋的浓郁香味在口腔蔓延,哇,鸡蛋好好吃啊!
他已经有好多天好多天没吃过白白的鸡蛋了!
“说吧,蹲在这里干嘛?”贺晏见他吃得这么开心,问道。
余冬捏着手指心虚,“没,没有啊。”说完也没忘记继续啃一口鸡蛋。
“真的吗?我去问问你哥。”
“哎呀,晏晏哥,”余冬扑腾一下撞到他腿边,“我不想你欺负我哥哥,我想看看,晏晏哥,你会欺负我哥哥吗?我哥哥很好的。可不可以不欺负我哥哥?”
贺晏被一连串的“欺负”砸得脑袋嗡嗡响,“谁跟你说我会欺负你哥哥的?”
“没谁。”
余冬说,“我听到婶子说的啊,说你今晚要……呜呜……”
贺晏老脸一红,这些婶子开黄腔的时候就不能躲着一点儿小屁孩吗,真的是!
在余冬的眼神控诉下,贺晏松开手,跟他再三保证绝对不会欺负人。
余冬才迈着小步伐走出去。
太阳落山,天色渐暗,院子里的响声慢慢停歇,三叔么催促余满,“满哥儿,剩下的我们来收拾,你先回房。”
余满用手扇了一下风,感觉有些热,“好。”
他拖拉着脚步,深吸一口气推开了房门,贺晏正依靠着床柱呼呼大睡起来。
余满就像一只充满气的气球,瞬间瘪了,他慢慢踱步到贺晏跟前,凝神细看。
被炽热的目光一寸寸扫视,睡得再熟估计也会被吓醒,更别说贺晏本就是阖目休息,他在余满的注视下睁开了眼。
余满吓得原地一蹦。
“……人都走了?”贺晏先开口,打破僵持的局面。
余满偷瞄了一眼,忙不迭点头。
贺晏拍了拍床边,“坐这……我们聊聊。”
匆忙定下婚事,他们好像也没怎么细聊过。
说实话这婚事出乎他的意料,也和他原本的打算差得天差地别。
余满屁|股只坐了一半,他看贺晏的表情很严肃,心一整个就悬了起来,落不到实地去。
该不会刚成亲就想和离了吧!
贺晏正色道,“我们成亲多是被流言裹挟的缘故,但有些事还是要说清楚,你说对吗?”
遭了,怎么真的像是要和离的架势!
余
21. 吃面鱼
玉钩定谁挂,冰轮了无辙。
皓月当空,皎皎月华洒落,群山披上烂漫月纱,烛液滴入烛台,火苗孜孜不倦地舞动着,院子里已悄无声息。
贺晏利索将银子收好,昏黄的灯光像是给他打了一层朦胧虚幻的滤镜,让人恍惚又令人神往,余满双手自然垂下,神色莫测。
良久后,余满开口道。
“我们还没喝合卺酒,喝吗?”
这话好似只是寻常的问话,但贺晏莫名听出了什么。
喝下这杯酒,就意味着从此他的人生不再是他一人的独角戏,可能会是双人戏,也可能是家庭戏。
“喝。”贺晏就这么下了一个决定。
白瓷的酒杯格外娇小玲珑,盛满的酒水看起来清透无比,一大一小的手臂交缠,而后分开。
窗幔被放下,烛光悄然熄灭。
……
金轮初显,天空泛起鱼肚白来,公鸡尚未打鸣,贺晏于微暗的房间内睁开双眼。
身侧萦绕着陌生的、温热的气息,贺晏猛然扭头,是谁在这?!
哦……是余满啊。
贺晏舒了一口气,悄然坐起身。
余满侧着身体,睡得很安稳,脸颊肉都被压出来形状来,柔软的发丝贴着耳畔,呼吸声轻柔均匀。
他就这么静静地端详了片刻,才起身下床。
房间门“咯吱”一声打开又阖上,床上的哥儿挠挠颊边的秀发,翻了个身又继续睡。
贺晏拿出自己的牙刷与自制牙膏,蹲在前院的水井前开始洗漱,牙膏入口是草药的味道,刷完后只剩下薄荷的清清凉凉。
时下庄户人家多是用纤维较多的柳枝洁牙,富贵些的则多是用青盐,又或者用牙粉,牙膏其实也有,但那个价格就不是贺晏能用得起了。
一小罐子,也不知道有没有五十克,就要一钱,这个价格他用来干什么不好。
贺晏在现代虽然没办法和人接触交流,但跟着于家那小孩一同长大,耳濡目染之下,他还是学到了许多知识。
所以贺晏只能勉强算半个文盲。
缺胳膊少腿的繁体字,看个字形多多少少能认出不少来。
自制了一款便宜好用的牙膏自然是手到擒来的事情了。
刷完牙后,贺晏才开始四周晃悠,打量起这栋以后要居住的房子来。
其实院子的格局大多差不离,前院是菜地、鸡圈、驴棚、杂物房,还有一口水井。
中间是堂屋与灶房,穿过堂屋便是后院。
也就是贺晏他们睡觉的地方,正房与左右偏房,原本余满是住左偏房,后面他决定招婿后便做主搬到了正房去,余冬睡在右偏房,左偏房眼下是空着的。
和贺家院子区别最大的便是这接近两米高的院墙,还有后院的布置。
后院摆放着一个偌大的石磨,还有两个大木桶,压豆腐的模具,显然这里便是平日做豆腐的地方。
贺晏摸了摸坚硬的石磨,真好啊!
豆浆、豆腐、豆皮、腐竹、油豆腐、千张、素鸡,还有豆瓣酱、腐乳、豆油……各种各样的豆制品。
铁定能挣不少钱,贺晏仿佛已经看到了数之不尽的铜板“哐哐”砸在他面前,捡都捡不完。
这么一想,竟然还要多谢于家来。
于家祖上便是卖豆腐的,开放后于父便开始支起小摊卖豆腐,赚了钱便买了一个小铺面专门卖各种豆制品,娶了妻子并且生下了一个儿子。
在各种被动或者主动的机会下,贺晏还是学会了做各种豆制品的方法。
贺晏沉思片刻,怎么感觉这“余”跟“于”好像有渊源一般。
“咕噜……”
贺晏摸了摸肚子,任由缥缈的想法远去。
赚银子的事情先不着急,总得找个合适的机会问一下,不然搞得好像谋求人家做豆腐的手艺一般。
自昨晚吃了一碗面,到现在都没有吃过其他东西了。
灶房里该有的米面都有,贺晏看了下吊在水井的菜篮子,里面是昨天席面剩下的菜品,一碗梅菜扣肉,一碗酸菜炒肉,还有一碗猪肉渣。
不会席面是宰了一整只猪吧?
贺晏突然想吃了面鱼,感觉面鱼配猪肉渣应该很香,至于另外两碗留着中午吃吧。
既然决定了,他直接用杂面调成粘稠的面糊,用筷子顺着一个方向搅和上筋。
“贺大哥,你什么时候起来的?”余满急急忙跑过来,见贺晏已经在做早饭了,懊恼道。
怎么会这样啊!余满抓抓头发。
要不是被打鸣报晓的声音吵醒,估计还能睡下去,根本感觉不到旁边的人已经起来了。
“我来做早饭吧。”
余满提议道。
“不用,很快的,”贺晏摇头,见余满沮丧地“哦”了一声,他又说,“你摘几根葱回来吧,可以吗?”
“可以!”
余满声音高昂,脸颊上还是湿润的,看贺晏的眼睛是闪闪亮亮的。
贺晏低头笑了下,摘几根葱而已有什么可高兴的。
他快速将胡瓜切成丝儿,见有些单调,又泡了几个菌子冬菇,同样切成丝儿。
胡瓜便是青瓜,传入大兴朝已有百余年,早就成了寻常百姓家的菜篮子之一了,而西红柿却还没有传入大兴朝。
不然番茄与面鱼才是最绝配。
“给。”余满摘了一小把小葱,已经洗干净摘好了。
“好,谢谢小满。”
贺晏接过翠绿的小葱,快速在案板上切成葱末。
“小满,帮我生一下火。”
他等了片刻,还不见人有动静,“小满……?”
贺晏抬头望去。
只见余满眼睛微微睁大,嘴巴轻启,英气十足的眉眼显露出几分娇憨来。
“哦哦……”余满从那声“小满”中回过神来,“你要什么,我去摘!”
贺晏再次被逗乐,“我是说帮我生一下火啊,小满。”
余满:“……”
余满只觉得自己从没有这么丢脸过,这耳朵!!管什么听的,这都能听错!
水开后,贺晏将面鱼下进锅里,切好的食材和鸡蛋液也一并倒进去,沸腾上片刻,下半勺盐,一锅热腾腾的面鱼就出锅了。
“这是什么?面条吗?”余满好奇道。
看起来怪模怪样的,还挺有生趣。
色香味俱全的面鱼看起来很是吸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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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面还铺着几块猪肉渣,余满坐在桌子上,咽了咽口水。
“差不多,这是面鱼,做起来很方便,不用跟面条一样还得揉面,擀面,切成条。”
贺晏说完,端起来喝了一口汤。
面鱼是北方的面食,余满一个水乡人,自然是见都没见过。
他在山洞开小灶就经常做来吃,眼下已经许久没做了,杂面吃起来确实没有白面好吃,但也不差!
余满吃了一口,“好好吃……”
吃饱后,余满端起碗筷去洗,用抹布将水渍擦拭干净,回味着那碗面鱼的味道。
太好了!
贺大哥做饭手艺可比他厉害多了,应该可以向他学习学习。
早饭过后,余满便带着贺晏出门去,四处认人。
虽说余满没了爹么,但成亲后第一天,还是需要去最亲近的亲人那认一认人。
“大伯为人公正,最是不喜欢那种油嘴滑舌的人,”余满说,“不过其实他是最心软,最疼小孩的哈哈哈……”
余满提起余远山话密得很,又说了几件小时候余远山悄悄给他们做玩具的事情来,显然和这个大伯关系很亲近。
贺晏点点头,又听他说大伯母周秋,大堂哥余时仁,大堂嫂梅玲,出嫁的堂姐余时清。
说话间,二人便到了余大伯家。
“大伯,大伯母。”余满一进门就喊人,贺晏跟着喊。
余大伯他们显然已经等候多时了,见他们一进门,就站起来说话,“好好好,满哥儿和小晏来了啊。”
贺晏一坐下,便被大堂哥余时仁抓着开始盘问,余大伯坐在一旁对此乐得其成。
而余满也被大伯母拉着手开始聊着私密话。
俩人隔着老远,对视一眼,同样苦涩地扯了下嘴角。
在艰难作答了一轮了,总算是有喘口气的功夫,余满赶紧起身告辞,“大伯母,我们先走了,还要去三叔家呢。”
“行。”周秋往他们手里一人塞了一个红封,“这拿着,今后你们二人要好好相处啊。”
“好。”
两人一人揣着四个红封出了余大伯家的门,而后又走去余三叔家。
余老三,本命余远河,与方兰草共育有四个孩子。
二堂兄余庆义今年二十,与同村的青梅竹马余晓月成了亲,还未有孩子;而三庆礼堂兄今年已十八,却迟迟不肯相看,问就是不想。
庆安是哥儿,今年刚过十五,也到了相看的年纪了,最底下的庆智今年才十岁。
贺晏挑了挑眉毛,“所以,小冬为什么不是叫余什么信?”
很明显,余家年轻汉子便是以仁义礼智信作序齿,那轮到余冬应该就是余冬信才对啊。
余满捂着嘴巴笑,“小冬本名是叫冬信啊,他是立冬生的,所以是冬信。”
“不过他小的时候我们一直喊他冬冬,所以就……”
五岁以前,余冬小朋友一直自称自己是余冬冬,到了现在也没改过来,喊他冬信,压根不理你。
贺晏“哦”了一声,又问,“那你就是小满那天出生的……”
余满顿住脚步,而后说,“不是。”
“爹么是小满那天捡到的我。”
22. 回门日
好不容易从三叔家得以脱身,余满松了一口气,余冬抱着山捻子跟着身后。
方兰草怕余冬会打扰到两个新人,又怕两个新人顾不上余冬,昨日席面后便把余冬带回家。
今日一早余冬和他的庆智小堂哥一块儿去后山摘山捻子。
一路沉默地走到家后。
“晏晏哥,吃呀。”余冬将兜里的山捻子分成三拨。
贺晏看着掌心的山捻子,也就八个,熟透的山捻子是紫红色的,他捻了一颗丢进嘴里,“谢谢小冬。”
当水果吃也行,只是不能多吃,吃多了会便秘,一天吃十来个正正好。
也有不少人家会在这个时候去西柳村打上一壶浊酒,用来泡山捻子酒,是壮阳补肾一大法宝。
“嘻嘻,不客气。”余冬挺了挺圆溜溜的肚子。
又抱着剩下的山捻子去找余满,余冬压低声音,“哥哥,这给你……”一番做贼心虚的模样。
余满摆手,拒绝了,让余冬别多吃。
“吃呀,哥哥。”这可是他特意挑得最大最红的,都给哥哥吃。
不能让晏晏哥发现了,余冬又是着急又是心虚地催促。
贺晏一米八几的大高个,低头一看,好家伙!
给余满的不止又大又红,而且个数也比他多两个。
贺晏站在余冬身后佯装咳嗽起来:“……咳咳。”
余冬立马往后一瞥,试图用瘦小的身躯将面前的景象挡住。
贺晏:“……”
一个跨步冲过去叉住小孩的咯吱窝,一举举得老高!
一下子“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视觉和身体带来的冲击,余冬在半空中挥舞双手,咯咯笑个不停,“我好高!哈哈哈哈哈!”
“哥哥,快看我哈哈哈哈我好高啊啊哈哈哈!”
在得知他是被爹么收养的后,贺晏就一直很沉默,余满便以为贺晏对他的身世有什么想法,心情很是有些烦闷。
但又不知道怎么开口解释,毕竟对于自己身世,他自己也不清楚,亲生父母估计是把他丢了,又或者他是被拐了。
被面前耍宝的二人一闹,余满心里的沉郁到底是消散了不少。
贺晏见余满的情绪恢复正常,立马将余冬放下。
余冬伸着小手,明显还想继续举高高的模样,贺晏抬头当没看到。
本就是为了哄人,胳膊都举酸了,这小子看着小小个的,没想到还是个实心的。
千不该万不该,就不该开口说那句话。
贺晏提醒自己,以后不要再提起相关的话题了,免得又惹人伤心难过。
余冬见贺晏不吃这套,放下手,又跑到余满身边。
余满也不想辜负弟弟的一片心意,这回儿接过手里的山捻子,和余冬道谢。
余冬顿时开心得不行,在院子里来回跑。
而后将吊在水井的两个肉菜放在饭上面一块儿热,两个肉菜配上满满一碗干饭,余冬冬吃得头也不抬。
“好好吃呀!”
余满吃了一口白米饭,感觉整个人都升华了,豆渣饼他真的吃得够了!
可以说从小到大,余满他们就没离开过豆浆豆花豆渣饼这三样东西,还有晚上卖剩下的豆腐,再好吃的东西他都已经吃吐了。
而且他做饭的手艺也不好,除了煎蛋煎豆渣饼还成外,其他的就是下锅一通乱炒,出锅了就是一道菜。
贺晏对于那道梅菜扣肉也是赞不绝口。
色泽酱红油亮,扣肉被炖煮得软烂,吃起来肥而不腻,入口即化,扑在底下的梅菜吸满了扣肉的酱香,两者合二为一,堪称绝配。
反正以贺晏现在的功夫,是做不出来这样的扣肉。
三人话也不说了,闷头苦吃,一下就将桌面上菜与饭都给吃得一干二净。
连扣肉的酱汁也没放过,贺晏将锅底金黄色的锅巴产出来,分成三份,蘸着酱汁跟吃零嘴一样,咯吱咯吱地吃起来。
吃过午饭后,余满坐在院子里喟叹了一声。
好久没试过吃得这么爽了,昨日过于紧张压根就没尝出味道来,可惜只有一顿就吃光了。
“贺大哥,我出门一下。”余满想起明日便是回门日,回门礼他还没准备呢,得去问一下大伯母和三叔么他们。
贺晏轻飘飘看过去,“你要去哪里?”
余满抿起嘴唇,“明日不是要回门了么,我去找一下三叔么他们,看看这个礼怎么送啊。”
贺晏想了下,发现这边的“三朝回门”是从婚礼当日算的第三日便是,也就是明天。
“弄一些好看但不中用的?”
余满沉默了一会儿。
“哎呀,我得赶紧去了,贺大哥,先不和你说了啊。”
直接无视了贺晏后面这句话,交代一声就出门去,仿佛后面有洪水猛兽追赶一样。
贺晏望着他的背影,一时间也不知道该笑好还是该无语好。
余满两手空空来到三叔家,此时余三叔已经化身成余艄公在河道上摇着船桨。
方兰草带着庆安、儿媳余晓月就在院子里摘豇豆,看着像是准备准备淹成酸豆角。
“三叔么,晓月嫂嫂,安哥儿。”余满一进门就先喊人。
方兰草高兴地抬起头,“满哥儿怎么来了,不在家里出来做什么!”
庆安朝他喊了一声“小满哥”,余晓月揶揄道,“莫不是害羞了跑出来?”
余满被这么一调笑,面红耳赤起来,控诉说,“晓月嫂嫂!!”
“好好好,我不说行了吧。”余晓月逗他。
余晓月与堂哥余庆义是青梅竹马,虽然同是姓余,但两家确实没什么亲缘关系,余晓月一家祖上是逃难来的。
余满不理会这个打小就爱逗的嫂嫂,对着方兰草问。
“三叔么,我这不是过来问问你,回门礼我要准备什么啊?”
满挠挠头,也没觉得不好意思。
“哎这事哪用你来准备,我和你大伯母早就准备好了,早上都忘了与你说了。”
方兰草顾不上将生虫的豇豆摘去了,起身就去屋里,“坐这等着。”
余满干脆坐在原本三叔么的位置,坐这一起摘豇豆,“要腌酸豆角吗?”
“对。”余晓月应了一声,又听到方兰草喊她,站起来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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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安左看右看,确定没人了,附过身在余满耳边好奇地问,“小满哥,洞房会不会……很痛啊,我听人呢说……”
余满被他臊得不行,压根就没有洞房啊!
但他不能说!
“哼,好啊你这个哥儿,我跟三叔么说,”余满扬声说道。
“别啊别,小满哥,小满大侠,我错了!”余庆安吓得不行,抱着余满求饶道。
要是被他阿么知道,肯定得挨打!
余满睨了他一眼,“谁与你说的?你跟我说,我就不与你阿么说!不然……”
余庆安吞吞吐吐。
余满捏了捏他的耳垂,逼问道,“还不快说,你的玩伴都与你差不多大,全都没成亲,到底是谁与你说的!还是你偷听回来?快说!”
在余满的逼问下开口,余庆安开口道,“是凝姐儿,她也是听别人说的,这事你可别和人说。”
余满翻个白眼,也没发表什么意见,只提醒余庆安,“既然没什么就行。”
话音一落,方兰草和余晓月出来了,方兰草手里还提出了一个篮子,上面盖着蓝色的布。
“两兄弟凑一块儿说些什么不能让我知道呢?”方兰草将篮子递给余满,“这……拿着。”
余满摇摇头,打哈哈说没什么。
方兰草也不管,他就是随口一问,小孩的闺中密语他可不想知道。
他将蓝布掀开,“红糖两斤,浊酒一壶,点心一盒,再抓一只鸡,或者觉得麻烦就去屠户那割两斤肉。”
余满忙不迭应声,“这会不会太多了?”
方兰草却道,“不多,要是带少了回门,人家指不定怎么说你呢,这事听我的。”
余满也不好将贺晏那句“中看不中用”的话说出口,等三叔么交代完才提着篮子回去。
……
竖日一早,回门的日子。
天还蒙蒙亮,余满便起来开始赶着毛驴磨豆子。
回门只需要在辰时末出发,晌午吃一顿,就差不多可以回来了,豆腐生意已经停了有不少时日了,银钱也像流水一般花出去。
余满心焦得不行,反正起床到出门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他也不做多,做两板卖也是好事。
“家里的豆腐生意是只卖去县里吗?”身旁的起来后,贺晏也没再继续睡,跟着起来了。
听到贺晏这么问,余满说,“赶集的时候,会多做点卖去县里,平日里就做两板老豆腐卖,水豆腐的话一般有人要了第二天才做。”
贺晏点点头,水豆腐容易碰坏,且更容易酸馊,做出来没人买的话就只能自己吃了。
两人合力,很快就做好了两板豆腐,早饭依旧是余家的老三样,豆浆豆花豆渣饼。
这早饭也就只有贺晏吃得还算舒心,豆浆是咸的,豆花一点儿味道也没有,好在豆渣饼是煎过的。
而余家兄弟味同嚼蜡。
早饭过后,余冬被送到三叔么那边,贺晏二人沿着河岸绕了一大圈,闪亮回到了河东村。
贺晏站在村口的大榕树下,有种恍若隔世般的陌生感。
他贺汉三,又回来了!
23. 回门礼
“贺愣子带着夫郎回门噜!”
刚一踏入村口,路上几个玩耍的小汉子见了是他,张着嘴就开始大喊起来。
贺晏:“……”
凌厉的视线扫过来,小汉子下意识缩着脑袋,跟个小鹌鹑一样。
俗称的人菜瘾大。
见贺晏没有理会他们,三三俩俩跑走了,路上几人还互相指责,“都怪你,喊那么大声!”
“哼,我又没说错!贺愣子就是回门啦!”
余满好奇地看了几眼,“看我做什么?我脸上我有东西啊?”
贺晏摸了摸脸颊,疑惑道。
“没有。”
余满只是觉得贺愣子这个称呼和他这些时间见到的贺晏一点儿也不相称,一时间有些好奇罢了。
贺晏“哦”了一声,又往余满的背篓看去,嘱托道,“一会儿你别出声啊,让我来。”
播种完,地里的活便不是那么忙碌,这个点儿许多妇人夫郎都在院子里忙活,不是积酸菜酸豆角,便是打扫院子、清理菜地,见了是贺晏回来。
纷纷放下手里活儿,隔着篱笆院招呼起来,“晏小子回来啦!”
“婶子,这是我夫郎满哥儿,”说完又对余满介绍梁婶子,“满哥儿,这是之前对我多有照顾的梁婶子。”
余满跟着喊了一声婶子,梁婶子拉着他的手端详起来,夸赞道,“好好好,满哥儿长得真俊俏,你小子是个有福气的,今后可一定要好好相处啊!”
梁婶子一看这俩小年轻走在路上有说有笑的,就知道他们相处得颇为融洽。
贺晏笑道,“这是自然,对了,婶子今日怎么这么得空?不用去地里了?”
“哪啊,前些日子雨水多,菜地青虫多了不少,我这忙活了一早上都在抓青虫喂鸡呢。”
俩人唠了一会儿家常,梁婶子将话引到回门礼上。
贺晏含糊说道:“没准备什么,一些点心酒水红糖之类的,还有一些干货。”
梁婶子啧啧称奇,虽然不好意思看,但这话听着可真大手笔啊,谁家回门礼一出手就是半两银子的。
“那婶子,我先走了。”
贺晏告饶后,梁婶子在后头蹦了蹦。
豁——好家伙,背篓里的回门礼也太丰厚了一些,一人两背篓都要满出来了!
看来满哥儿对晏小子是有几分心思的。
梁婶子与隔壁邻居嘀咕起来,一边骂贺来贵夫妻不当人,一边夸赞晏小子和满哥儿他们厚道。
一路上打招呼的人不少,俩人总算是到了贺家。
因着三朝回门,钱三丫他们早早就等在家里,一见到贺晏的身影,钱三丫就跑出来接应……
别误会,主要是接应身后的回门礼。
贺晏一脸感动,“娘,你对我们真好。”
钱三丫被一下子噎住,贺晏赶紧取下身后的背篓递给钱三丫。
背篓沉甸甸的,显然装了不少东西,要不是顾忌一二,钱三丫就要当着余满的面儿翻了,想到这,钱三丫也不再膈应了,忙招呼他们进门坐。
“爹。”贺晏喊了一声。
余满眼眸一闪,“岳父。”
一大早就开始装腔作势的贺来贵顿时脸色僵硬起来,岳父二字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他贺来贵的儿子入赘给别人家去了。
但想到这几日没有贺晏,家里连空气都清新了,吃吃喝喝也不用再藏着掖着,他又觉得自己没错。
再说了,要不是他们做父母的操心,贺晏怕是这辈子也没办法靠自己娶上夫郎,还不得等官配。
贺来贵脸上恢复正常,“坐下,我们父子说说话,你夫郎去灶房帮你娘的忙。”
余满听了点点头,就要站起来,贺晏一把抓住他的手。
“爹,还是我去吧。”
嘴巴光说,但是屁股一点儿也没挪动。
贺来贵却道,“哪能让你一个汉子进灶房,行了行了,快去!”
那颐指气使的模样,好像满哥儿是家里的下人一般。
这会儿余满也不动了,沉默不作声,爹么在时也是阿么进灶房,阿爹也是不进的,对于贺来贵的话,打小见得多的他反而没觉得哪里不对。
他不说话只是因为贺来贵话语里多是对他的不喜,余满不想讨好他,便干脆不出声。
贺来贵见余满不动,脸色很差。
贺晏好像看不出来一般,只说,“谁说只能夫郎进灶房,我们家是满哥儿当家,要进也是我进,对吧满哥儿。”
说罢还依靠在余满的臂膀上。
做出一副大鸟依人的模样来,余满两眼一闭,羞红了脸。
贺来贵:“……”
造孽啊,贺晏一点汉子气概也没有,莫不是当初真的生错了性别?!
被贺晏这么一打岔,贺来贵也不好再说什么,堂屋骤然安静下来。
灶房里,贺小花在里面洗碗,钱三丫催促,“你个懒货,动作这般慢,还不快给人上茶水!”
贺小花低头应道。
钱三丫见状也不再骂,而是专心看了下背篓里的回门礼,本以为满满当当的,里面必定不少好东西,没想到里头只有一壶酒,两斤肉,剩下的全是不值钱的干货。
也就这壶酒值一钱。
钱三丫啐了一口,骂道,“这余家的真抠搜。”
“茶水不用上了,还上什么上,就拿这么点东西,就倒了白水就成。”钱三丫阻止贺小花冲茶的举动。
钱三丫出来后,一屁股坐下,便开始端起婆婆的架势说话。
“不是我说,满哥儿,你也别怪我说话难听啊,你没了爹娘,但这回门礼准备成这样着实不像话,哪有人就准备酒水和两斤肉的,说出去笑掉人的大牙,你说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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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满被一通骂,立马就生气了。
要不是顾念着贺晏,余满强压着脾气,扯着嘴角道,“岳母,回门礼准备酒水和肉是什么丢人的事吗?”
事实上余满背后还背上两斤红糖,还有两盒点心,他见贺晏不吭声也就一直背着,等迟些时候再留下也一样,没想到这才刚进门的功夫就被骂了。
就算回门礼没有点心与红糖,光是酒水、肉和干货,说出去也不丢人!
谁家回门礼不是这几样,余满能拿出酒水来便已经是数一数二的了。
贺晏知道,钱三丫这般纯粹是贪心不足蛇吞象,压根认不清情况。
要是钱三丫单单骂他,余满尚且能忍,可说归说,竟然连他爹么也说进去,这不就是在说他没教养吗?!
“哎哟,这脾气还挺大,小晏你可别不当回事,这哥儿可千万不能惯着……”
钱三丫见了阴阳怪气起来,就想让贺晏对余满生起间隙来。
贺晏狠狠翻了个白眼,抓起余满就要出门。
“娘要是真的讨厌我们上门,早说啊,让我们巴巴得上门来,又嫌弃我们回门礼不够多不够贵算怎么回事!酒水和肉哪里丢人了!亏得满哥儿还准备两背篓的回门礼!”
贺晏站在院子里气愤不已,噼里啪啦骂了一通,拽着余满就走。
转眼的功夫,人就不见了。
贺来贵顿足捶胸,骂起钱三丫来,“你看看你,就不能忍一忍吗?有酒水也算不错了!另外一个背篓的东西都还没拿下来呢,就放人走了!”
钱三丫讪讪道,“我这不是没忍住吗,谁知道他还有一背篓啊,又不早点拿出手!我现在去追?”
“算了算了,追不回来的。”贺来贵踱步进了灶房,将封口的木塞掀开,酒香扑鼻而来,他深吸一大口。
钱三丫见状翻起白眼来,难怪说追不上呢!
原来这心思已经扑在这上面了。
这味儿……
贺来贵蹙眉,他顾不上钱三丫,赶紧倒了半碗,酒水有些浑浊,看起来还算清透。
他轻轻喝了一口,砸吧了一下。
钱三丫问道,“怎样,是好酒不?看着可比你买的浊酒要清好多。”
她不喝酒,也不懂酒,只以为看起来清澈就应该是好酒!
殊不知……
贺来贵两眼一黑,海碗一摔。
“这压根不是清酒!”
而是浊酒里面兑了白开水,酒壶散发的酒味很重,但倒出来的酒水却寡淡得不行,宛如和烧开的白开水一般。
能不清澈吗?!
“什么?”钱三丫拿过去一闻,发现浓郁的酒味散去后,若是不说,里面的液体真的闻不出来是酒。
她目眦欲裂,冲出门去,院子外空荡荡的,贺晏他们早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钱三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