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风债》 1. 第 1 章变天 《东风债》全本免费阅读 天启十六年,六月初。 皇帝寝宫内一片悄然,四周垂下的灰色幔帐让屋内更加沉闷。如今已经入夏可是内殿还拥挤的摆放着些火盆,不远处烛台的蜡棒也快烧到底座。偶尔传来粗重断续的喘息声昭示着这个王朝的帝王已经油尽灯枯。 桑延站在床边。黑色的斗篷掩盖住高挑的身形。 她摘下面罩,算是送这个王者最后一程。 “陛下,可有诏令?”黑衣人的声音沙哑难辨,好在回光返照的皇帝尚且记得她的声音。 床上的中年人陡然升起一股精力,枯瘦的右手竟然从被子中伸出。颤巍巍伸向她。 皇帝已经看不清来人,可是桑延的面貌还是浮现在眼前。不由得升起一些感慨:“你长得很像你的母亲,性格却更偏向你父亲。这样也好,也好。” 桑延跪在床前,握住对方的手。听对方提起自己的父母也没什么反应。唯一的记忆大概就是她父亲是上一任暗卫统领在执行任务的时候爱上她的母亲。后来被仇家报复,她成了父母双亡的孤儿。接着就是皇帝接走了她…… 桑延回神,不觉得这种时候陛下应该浪费精力跟她回忆当年。 皇帝深吸两口气,“太子年幼心善,暗卫的存在等到及冠亲政再告诉他。咳咳……” “在此之前还是磨砺为主。” “大,大魏和太子,朕就交,交给你了……” “吱呀。” 温怀钦在重重搜查下终于进来。 少年皱着眉,衬得额间一点朱砂也暗淡了。他对刚刚借着搜查之名拉扯他衣袖的那些新换的侍卫有些不满,但是又觉得不是什么大事不至于降罪。 只觉得奇怪,今夜不知为何到处都是侍卫,还都不知礼数得很。缓缓心绪,这位素来有良善之心的殿下朝里面走去。 顾不得穿着繁重的太子服饰,他直接奔向躺在床上的人。却在看到床前立着一个黑色背影后放缓脚步,犹豫是现在直接喊护驾还是应该先退出去再偷偷喊人过来包围。 桑延听身后人愣在原地有些疑惑,但陛下可没那么多时间拖拉。走上前,在太子惊恐的眼神里把人递到皇帝病床前。 “陛下,太子来了。” 皇帝慢慢睁开眼,看到十五岁的太子一脸无措地看着自己。 “别,别怕。” 他想抬起手摸摸稚子的脑袋,却发现自己只能轻微操纵食指后放弃。只好抓紧时间交代后事。 “这,是父皇给你找的老师。” 温怀钦转头只能看到一片黑袍,迟疑地喊了声,“老师。” 桑延也愣在原地,她只是个暗卫统领。即便受过一些教育,但她的能力也不足以教导一国之君。 但陛下说了自然有他的用意,桑延还是点点头,走向前。微微俯身,就着太子瘫软的姿势伸出双手。 “殿下放松。”这声音像乌鸦一样呕哑刺耳。 温怀钦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就看一双手按到自己头顶。从头顶往下,一点点、边边角角尤其是面部仔细摸索。随后在他怪异的目光中,到脖子、喉结、肩膀…… 这一套流程结束,桑延对着皇帝行礼。“我会护着他。”暗卫不属于官员或者奴隶,不能称臣或其他。加上她算是陛下看着长大的,自称也就自由些。 皇帝瘦的凹陷下去的脸上露出轻松的笑。 “好,咳咳……好。” 皇帝明显还想说些什么,张嘴却只有粘稠含糊的喘气声。他的身体已经穷途之末。刚刚强撑着说完那段话,已经耗费了他全部的力气。好在上天给他留了两年的时间,为他的钦儿铺路。 温怀钦伏在床沿泣不成声,余光看到那位“老师”走到屏风后面,在昏暗的室内对方行礼转身时袖口有寒光闪过。 后面发生了什么桑延不清楚。但大概还是能猜到的。 此刻她在暗道里,脱掉宽大黑袍露出闪着银光的铠甲。从腰间摘下水囊,液体淋在丢弃的袍子上,吹燃的火折子被扔在最上方。不一会便烧成灰烬。 * 两年前七王爷温衡及冠,受命从边关回到自己封地。沿途顺便剿匪,桑延就是第一个被收编的山匪头头。此后一路出谋划策,冲锋在前。终于凭借着异于常人的勇猛和这群武将里为数不多的才学被七王爷收到身边做亲卫。 禁军冲城之时。桑延坐在高头大马上,铠甲上的血汇成小股往下流,巴掌脸上映着血光眼神淡漠无情,活像个从地下走出的伥鬼。长枪挥舞间护卫着七王爷一步步逼近帝王寝宫。 “逆贼伏诛!”一道怒喝如流矢炸开。七王爷循声望去,远处一位武将拉开弓箭。 他刚刚挥剑斩杀一人,此刻剑还未回到身前。爱将桑延又冲阵在前,两人之间拉开一段距离。 桑延是特意被引开的,总要让人落入绝境才能体现出自己的重要性。 此时一人一马被重重围住。眼看七王爷温衡要被箭矢射中,桑延紧勒缰绳,马儿吃痛前蹄高高抬起要挣脱控制。在马身完全立起之后,桑延伏在马背的身形被完全遮挡。 趁着叛军怔愣之时,桑延飞身而上,在马背借力直奔被困的七王爷而去。 为了轻身飞跃,桑延随手将自保的长枪扔了。赤手空拳,能替温衡档下一箭的只有桑延自己。 “桑延!!” 七王爷目眦欲裂,眼睁睁桑延中箭之后不可控制得大口吐血。 桑延落在温衡马上,那一箭是冲着温衡心口去的,只是桑延从上方下来所以射中她的腹部。 七王爷稳住心神,一手把自己心腹揽住以防他坠马,一手挥剑继续厮杀。事已至此,只能一往无前。 幸好,援兵到了。战局扭转,出乎大家预料的是七王爷喊出的第一句话不是勤王而是,“去喊太医!” 一片混乱的勤王夜,最终以先皇驾崩、四王爷重伤、七王爷摄政拉下帷幕。 * 桑延醒来是在偏殿,立马有人去回禀了。她刚想起身,就守着的被白胡子太医呵斥了。 “伤的那么重,不要命了?” “不过是箭伤,又是腹部。没几天就好。” 白胡子瞪她一眼,“那箭头都冒着蓝光了,这等剧毒!”他拿过托盘,取出的断箭正放在上面。箭矢确实带着幽蓝色。 “这跟直接喝鹤顶红没什么区别。” 鹤顶红是毒药之首,至今无解。桑延还有心思说笑,“那您医术不错,鹤顶红都能救回来。” 白胡子冷哼一声,没再应话。 除去盔甲的桑延十分瘦弱,细长长一条人躺在床中间,面色惨白。孙御医刚开始搭上脉的时候几乎都放弃了。实在是被七王爷那句“治不好陪葬”硬逼着开始取箭头。没想到,这人看着瘦弱,心性倒是异于常人的坚定。 腹部的衣物被剪掉,如今被包上厚厚的纱布。桑延摸了摸。被孙御医止住。 “我晕了多久?” “很久了!”孙御医接过侍卫递来的汤药,语气感慨,“该结束的都结束了。” 桑延这才知道,自己睡了七天。先皇头七都过完下葬了。七王爷平定四王爷造反有勤王之功,先皇遗诏封为摄政王。太子依旧是太子,摄政王下旨自证,等太子及冠参政便会交权。如此,前朝才稍稍接受了摄政的名头。 虽有波动,但大体都是按着先皇的计划走的。 正在喝药,外面传来有人行礼的声音。 穿着紫色朝服,腰间白玉带,头戴紫金冠的温衡走进来。 桑延立马要起身行礼,温衡快走两步将人按回床上。“好好养伤,别乱动。”还顺手替她把被子掖好。 “七……摄政王。”桑延拗口得喊出新称呼。 “你还是继续喊爷吧。这官名你喊出来不好听。”温衡从孙御医手上拿过药碗,神色温柔。 桑延吓一跳,内心盘算着这几天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爷,我自己来吧,这不合规矩。” 温衡轻巧躲过对方伸过来的手,温声道:“你这伤是替本王挡箭受得,本王给自己恩公喂药有何不可?” 话已至此,桑延只好受了。 孙御医悄悄抬眼,却被摄政王眼底的温柔惊到。终于知道之前的怪异感来自何处,摄政王从进了偏殿就是一副温润如玉的气质。全无七天前双目猩红得告诉自己“要么治要么死”的凶狠模样。听说勤王那天夜里,主殿的血一直流到殿外。摄政第一天,朝堂上就有两个老臣殉主。对外说是君臣情深,随先皇去了。 这样一个雷霆手段的人,如今正轻声劝解受伤的青年多休息少操心。 “等你 2. 第 2 章养伤 《东风债》全本免费阅读 桑延点点头,一别两年是有些久。 两年前陛下身体不适,直到某天深夜突然吐血。太医院诊来诊去开的都是健体安神的药,她奉命去民间找偏方神医。那时候他还只是个混迹江湖的游方郎中,不名于市。就算有点名声也是医毒双下的恶名。 可偏偏是他,诊出来陛下毒入骨髓不久于世。后来人就被塞到太医院,穷尽所学才勉强给陛下续命两年。 “孙大夫都混到御前了?” “不过是陛下的旨意罢了。”孙御医捋了捋胡子,神神秘秘地说:“如今见到桑统领,算是明白了。” 桑延没打算多说什么,只问:”太子怎么样了?” 说到这,孙御医脸上的喜色褪去,“不太好,哭的昏厥过去两次。之前冲撞了摄政王,现在被关在自己宫里。” “按您的意思,暗卫都撤了。那边的情况现在也不太清楚。大抵就是,幽禁,绝食之类的。” 孙御医一边说一边观察她的神情,发现什么也看不出。那张脸如同贴上的一样,完美的毫无瑕疵。他这几天仔细查过,确实摸不出面具的痕迹。 “桑统领,你这张脸做的真好。一点痕迹看不出来,要不是看到暗号连我都差点被你骗了。” 因为陛下死因的秘密,两人的关系倒还算密切。孙大夫是唯一一个知道她暗卫统领身份的人。只是在他眼里从未见过自己真面目罢了。 桑延看他一眼,没有否认这个说法。她的声音还很虚弱,但是是明显的成年男声,温润好听。 “别喊我统领了,就叫名字吧。桑延。” “我体内的毒先不要动,多配些养护箭伤的药。我着急好。” 她在温衡身边两年,一直都是以护卫身份随行。如今身中剧毒,自然不能再担任这个职位。可是救命之恩,还是那样关键的时候,身为摄政王总要表示一下的。一座中看不中用的王府可说不过去。 * 养伤的日子总是百无聊赖的。尤其是桑延还在宫里,如今这里住着的可不止她一个。 这些日子,温衡来的很勤。勤的桑延都怀疑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否则,一个刚刚大权在握的摄政王不去整理朝堂排查异己整天来先帝寝宫的偏殿是不是有些本末倒置了。 这段时间她总在想,要怎样才能名正言顺的入朝。 内侍捧着奏折进来,桑延忍不住多看几眼。 “爷太辛苦了!”吃个饭的功夫又送来这么多折子。 温衡叹气,“总有些冥顽不灵的家伙兴风作浪。”这些奏折说来说去都是说一件事。要么是为了拥护太子要么是为了抗衡自己。 桑延撇嘴,表情平静但是说出的话却要人性命:“那就杀了!” “什么?” 桑延重复一遍,“爷不喜欢的话,那就杀了他们。” 温衡被他这简单的话逗笑了,理了理垂下的玉佩,“你呀不懂朝政,这管理朝堂官员可不是跟你上阵杀敌一样只靠一腔孤勇就可以的。” 说罢把桑延碗里的虾夹走,“孙御医说了,这是发物。”然后放到自己碗里了。 桑延正在思考他说的朝政,没注意温衡自己吃了那块虾。 “我不懂,但是爷一句话我就能把那些人的脑袋取回来!”桑延恶狠狠的说,“对那些惹爷不高兴的人就应该用最果决的法子让他们消失。” 有些话说一遍温衡没放在心上,只觉得桑延果然是忠于他且只忠于他的。但是当桑延第二次第三次说起的时候,他竟真的开始考虑这个法子的可行性了。 * 桑延拆纱布的那天,收到一道封官旨意。 “殿前司指挥使?”她看向温衡,“这是个什么官?” “跟你之前在王府负责的差不多,就是管管护卫之类的。”温衡伸手碰了碰那箭伤留下的疤痕。 腹部传来陌生的触感,桑延不适得绷紧肌肉。 温衡回神,轻拍一下道:“练的不错。就是腰身细了些,之后再慢慢补吧。” 不仅是腰身,也许是少年时期短衣少食的缘故桑延整体来说比一般男性瘦弱许多。就连武艺身形大多都是以巧取胜主打一个出其不意。温衡不由得更加心疼,只是少年时期的不幸已经过去,以后在京都桑延失去的一切都会慢慢养回来。 “除了负责宫里护卫,本王还给你加了监察百官的特权。” “监察百官?” 温衡点头“就是你说的,遇到不喜欢的官员,可以直接杀。” 闻言,桑延倒是欢喜的很,“这官好!以后谁敢说爷不对,我就上去一枪捅了他!” 身着玄色常服的摄政王虽然一边说桑延太冲动,但是微微勾起的嘴角却体现出他内心其实是放任的。 这些日子应付朝堂上那些官员,他表面上没什么反应,实则早就没了耐心。一群食古不化的家伙,居然还打着劝他辞官放权的主意。 温衡走后,孙御医端着药碗进来了。 “七王府传话说那边收拾好了,随时可以搬过去。” 桑延疑惑:“摄政王府这么快修建好了?”才两个月不到。 “王爷说了您先进去住,他这些日子在宫里住,官员递折子也方便。” 孙御医暗叹,哪里有什么方便不方便的,如今那位是摄政王说一不二,他要在哪里批官员就得往哪送。不过是看统领性格张扬不受拘束,这段时间住在宫里养伤憋的不轻。找机会让统领出去放风罢了。 桑延不在乎为什么,只要能出去跑马射箭就够了。于是直接招呼人收拾东西现在就走。 她来的时候就一身战甲,如今也就是带上一个孙御医一起走。 3. 第 3 章殿前 《东风债》全本免费阅读 殿前指挥使,原本是负责御前护卫直属于君王不需要参与朝政,自然也不用上朝。可是温衡还把京城布防以及监察百官的活也加在桑延身上。所以桑延不仅挂了殿前司的职位还兼任京城守卫和监察百官的职权。 论官职不过是三品,可是这特殊的待遇还是显示出,这位新来的桑指挥使是摄政王亲信。 宫里住了位英勇救主的小将,这名声早就传遍京城。大家估计怎么也得是个二十五六的魁梧青年吧。 等到一位眼生的身穿黑色的骑装年轻人走进殿众人还有些莫名。来人长得倒是俊俏后生的模样,瘦高高的个头瞧这气质应是个文人。只是这冷峻的神情,以及不合时宜的穿着又让人拿不准了。 有眼光的已经想到了另一个行事同样特立独行的摄政王,纷纷侧过身子假装没看见。殿内气氛诡异,就算没看出来人身份的也都低头颔首。 偏生还有那没眼力见的跳出来。 “你是何人?上朝不穿官服,这成何体统!!” 桑延看看四周大家都是宽袍大袖,腰间挂着腰带手上拿着笏板。武将身形的人穿的是软甲。再看看自己的骑装好似是有些格格不入。 她朝提醒自己的官员抱拳行礼,解释道:“我并未收到官服。今日也是第一次上朝。” 那人震惊:“没领官服你来上什么朝?” 桑延摇头,“昨天宫里碰到个内侍,跟我说今天在这——”她皱眉想想原话是什么,“哦!来这参加小朝会。” 那人还想说什么。外面传来内侍尖锐的通传声,“摄政王到!!” 百官连忙整理衣冠站回自己的位置,刚刚还在跟桑延说话的官员也立马退回自己的角落。 桑延站在中间,左右两边瞧着队形都站满了,就剩中间空着。 门外的脚步声渐近,桑延回身看到逆光跨进殿门的温衡。 温衡今日穿的是黑金的朝服,腰间只有一条黑色绣着四爪金龙的腰带并无其余配饰。冠也换成了稳重的纯金冠。人高马大的走起路来气势逼人,束起的黑发行走间散开在身后,逆光而来真像话本里说的天兵神将。 桑延正膜拜爷的英姿,就看被众星拱月的那人对她挥挥手示意往边上站站。 这是怕自己挡道了呢。桑延朝爷笑笑,退到一旁把第一位的官员挤到后面。 两人的小动作没逃过站在前面官员的眼睛,心里对这位新上任的指挥使高看几分。虽然乍一看有点虎,但是能入摄政王的眼必是在其他方面有过人之处。 然而接下来一个时辰的朝会,众人就见识了这位的独到之处。 御史:“太子年幼但是也可先上朝听政,摄政王霸权不放是不是有不臣之心?” 摄政王坐在御座旁边加的椅子上,眼皮都不往这边抬就知道是哪位御史参的。看看正在第一排走神的桑延,他轻咳一声。 “指挥使怎么看?” 众人都看向那个新任殿前司指挥使,知道他是摄政王的亲信。也想听听他有什么应对的法子。 “桑延,你怎么看?” 哦,原来是叫她。 桑延冷着脸,“杀!” 满朝皆惊!接下来更惊悚的事还在继续。 礼部侍郎还想再位太子争取下,“我朝历法皇子十四之后便可参与朝会!” 摄政王:“桑延怎么看?” 桑延:“斩!” 不能说太子,那就说说摄政王。礼部侍郎又说:“修建的摄政王府规模太大,有违祖制。” 摄政王:“桑延怎么看?” 桑延回忆了下军中规矩,“妄议上官,鞭二十!” 此人未免太不把人放在眼里! 御史台有人跳出来,“你是什么身份!这是朝堂议事不是在乡野之地斗殴!” 这次摄政王还没说话,桑延陡然上前一步,吓得站出来的官员连连后退,而后又觉得自己这表现不太稳重。勉强稳住身体,他继续说道:“张口闭口打打杀杀,我问问你你敢杀御史吗?” 不论哪朝哪代,只要不是昏君就绝不会轻易斩杀御史。否则史书难平。 桑延突然撩起衣摆,抬起腿从靴子里掏出一把短匕。 “你你你,你居然带刀上殿!” 桑延纠正:“这是匕首。而且,我是王爷亲卫,王爷特许可持刀上殿。”她双指拎起手柄,转一圈给大家看的清楚。而后突然放手,那匕首就直直落下,扎在刚刚那御史的双脚之间。 再看原本正义凛然的御史大人如今被吓得两股颤颤,指着桑延的手直哆嗦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坐在高位的摄政王将众官员表现都收入眼底才缓缓开口,“好了桑延,别吓到诸位大臣。” “遵命!”青年立马收了张扬的神色,把匕首捡起放回。站在中央抬头看向上面的人。 桑延只是想做个仪态,也没想到摄政王也正低头看她。两人目光交接,桑延问心无愧可是温衡却有些心虚主动移开视线。 “桑指挥使出身行伍,跟随本王多年说话办事比较直爽。诸位还要多多见谅。” 这话说得,摄政王都不介意谁还敢介意。站在前几排的率先表态。 “不敢当,桑指挥使年轻有为是我辈楷模啊!” “早有耳闻桑指挥使事迹,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王爷知人善用才是魏国之福。” …… 温衡站起身,长袍如流动的紫色水晶泄下。“好了本王也乏了,没什么事的话就今天就到这了。” 散会后桑延顺着来时的路回去,身前身后一尺内无人靠近。远远的,那些人三五一群聚在一起谈话。 有人愤慨:“摄政王此举就是要震慑我等。” 有人担忧:“以后都这么上朝的话,这可如何是好啊!” “实在不行我们就效仿两位御史,以死为鉴!!” 前些日子两位‘殉主’的御史,就是在朝堂上指着摄政王鼻子骂“窃国贼”后撞柱而亡。 “此身虽死但是明志永存。” 话虽如此,可是能做到的又有几个呢?这边还没讨论出个结果,就看到摄政王身边的内侍急匆匆跑出来了。众人止步,眼神跟着公公的脚步而去。 桑延正站在某根柱子后听另一波大臣们说自己“粗鄙无状”。 “桑大人,摄政王留您用午膳。” 这声音实在尖锐有特点,柱子前面聚在一起的几位立即四散开。一抬头看到那位桑大人正对自己笑呢。 “诸位,好走。” 桑延转身跟着传话的内侍走了。 剩下的人面面相觑。 “她,她笑什么?” “怕不是笑里藏刀,在找明日早朝动手的人。” “果然是山匪出身,礼数不通!” …… * 这是桑延第一次来温衡在宫里的住处,跟之前在王府没什么差别。甚至因为只是暂住屋里的摆件之类的都没放全。 “感觉怎么样?” 桑延:“有些简陋。”她坐回自己座位,“爷这里摆的还没我那多。” 温衡无语,“谁问你这个了,本王是问你今日小朝会感觉怎么样。” 说到这个,桑延起身请罪,“今天没表现好,给爷丢人了。”穿的衣服不合适,让人家拿住了她的把柄,而且还自作主张带了刀。 “我还说是爷让我带的刀,假传旨意该斩!” 桑延跪在地上,想到反正都要死了,索性一吐为快:“那些人虽然表面上说的冠冕堂皇,可是桑延知道他们就是想要爷认输,交权,他们想要爷死。所以我才忍不住……” 一番肺腑之言,温衡亲自过来将人扶起。带不带刀的都是小事,桑延这一刀反正不会用在自己身上至于刺向谁他更不在意。 “你说的对。本王刚刚摄政,外面流言四起。四哥虽然幽禁在府中终身不得出但是对本王也是恨不得啖肉饮血。如此腹背受敌的局面,本王若还是推行仁政只怕早晚要死于非命。” 桑延的手腕被握住,牵引着她往桌边走,耳边传来摄政王低声倾诉:“本王需要一杆枪,替本王捅破僵局勇往直前,只受命于本王的枪!“ 这已经不是暗示了,桑延立马双膝跪地,再抬起头时额头带着青紫可想而知磕的多用力,可她丝毫察觉不到疼痛,语气坚定:“为爷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坐在桌边的人这才舒缓了 4. 第 4 章抄家 《东风债》全本免费阅读 刘御史在宫里与几位同僚一起背后吐槽新上任的殿前司指挥使,虽然被正主听到了倒也没放在心上。那人虽然提刀上殿与御史对峙,但是最后不还是被摄政王按下了么。 如此看来也不过四雷声大雨点小。我朝旧历御史有匡扶社稷之职责,就是要在这种皇室式微的时候才能把握住名留青史的时机。 七王爷勤王那天,本就发生了太多事。先皇死了,逼宫的四王爷被幽禁是非曲直全凭先皇内侍公公一句话。既无诏书也无重臣见证,摄政王的位置坐的本就不稳,前几天已经死了两个有名望的御史,如今摄政王短时间内是定不敢对他们做什么。 刘御史安心在书房写着明天要参那个指挥使的折子,听见门房来报说外面来了个黑衣骑马的青年。 这不是那桑指挥使的穿着么,刘御史了然一笑:“定是来登门认错求饶的。” 这样想着免不了有些自持,对门房说:“让她候着!”一转身,却发现门房还站在原地。 “还有事?” 门房弯腰俯首,声音都发颤:“大人,那人带着士兵来的。说是要……” 话音未落,就听得院子里吵吵嚷嚷的。刘御史立马出去查看。 宫卫已经登堂入室四处翻查,看到刘御史站在门前,立即有宫卫上前推开挡路的人进去搜查。 目光穿过乱成一团的人群,刘御史看到坐在檐下擦着那把匕首的桑延。 如今天色渐暗,晚风将起。青年大刀阔马坐在太师椅上,发丝被风吹起飘荡在身后。她神情冷冽眸中倒映着匕首的寒光。似乎身边的嘈杂与他无关。所有的宫卫都被遣散开,她独自坐在那身后就是大开的府门。 刘御史怒不可遏,上前质问:“桑大人这是要做什么?” 青年抬起头,十分坦然道:“抄家,看不出来?” 这乱糟糟的怎么看不出来,刘御史咬着牙说:“桑大人执掌殿前司,职责之内是守卫宫廷!而不是借宫卫之手公报私仇!! ” “王爷特许监察百官。为国锄奸,也是职责所在。”桑延微侧过头,斜睨着他。 刘御史想起确实有这道令,努力平静下来。 “就算如此,无凭无证,你如何拿我?” “凭证?”桑延仿佛听到什么笑话。 刘御史看那年轻的指挥使十指交叉,似乎真的在思考自己说的话。还没等他放下心来,就见坐着的人突然站起身,阴恻恻地开口:“证据么,审审总会有的。” 不知为何,刘御史觉得后背发毛,仿佛被恶鬼盯上。不,这桑指挥使比恶鬼还可恨!!没有证据就来抓人,人到了殿前司大牢再审,那不是屈打成招吗? “你这是无法无天了!!” 刘御史被两名宫卫架着带出府邸,临行前坐在马上的桑延俯身在他说:“进了殿前司,法是我,天也是我!” “你这是目无王法!公报私仇!!” “就因为散朝是多说了几句,你连过夜都等不得就编造理由来抄我的家!!” …… 一行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骑马的桑延,被架着拖行的刘御史,以及身后两列抬着箱子的卫兵。伴随着刘御史的叫骂声,招摇过市得往殿前司而去。 桑大人无凭无据就把刘御史带走的消息转眼就传遍京城了。一时间众官员对殿前司这目中无人的行为议论纷纷,尤其是御史台。之前跟刘御史一起的那几个,趁着夜色又聚在一处。 殿前司久违的热闹起来,在她带人出去的时候,就有人把她办公的房间收拾好了。 此刻,刚提拔的公事和那个刚醒没多久的虞候都站在她的桌前。 徐公事看着很是年轻,身形跟院里的宫卫差不多健壮。他既感谢新指挥使的提携之恩想说点什么,又觉得对方是个难以接近的人。所以站在边上欲言又止。 丰虞候弯着腰,双手抄着袖子。他刚醒,记忆还停留在自己晕过去。醒来,就听人说指挥使回来了。不是一直就在这吗?怎么又回来?迷迷瞪瞪的,就被喊进来议事了。新来的指挥使看着不是很好相处,所以秉持着少说少错的原则当个鹌鹑。 两人各怀心事,但都悄悄注意着正在查看部属图的指挥使。 桑延正盯着部署图出神,想着这个带回来的刘御史以及同党该什么时候一网打尽才好。温衡派人通知她上朝,但是没有送官服就是主动让御史与她起争执。之后又众目睽睽下袒护和留人吃饭摆明了自己是他的人。温衡要对御史台动手,因为这些日子的掣肘。毕竟只要御史台那些人在,温衡就不好直接动太子。 可是,总要找个机会见见太子才行。暗卫只属帝王,从前只知道那位太子会是未来的君主,但也从未接触过。如今先皇遗诏,这位就是自己的小主子。更何况临终前,在先皇的见证下还喊了自己一声老师呢。 “大人,可是这部署有什么问题?” 指挥使对着部署图好一会,最后叹了口气。站在桌前的两人都更紧张了。 丰虞候先把自己摘出去:“这这,宫廷守卫部署都是前指挥使安排的。” 桑延把手上的图放下,“这个明天再说,时候不早了你们先回吧。” “是!” “是!” 两人往外走,背后传来指挥使的声音,“让大堂那些人,忙完的也回去吧。” * 殿前司大牢。 守夜的狱卒正在打瞌睡,迷迷糊糊见到传说的指挥使立马清醒了。 “这么晚大人来审案子?” 他只是多嘴说一句,没想到传闻中冷漠的指挥使居然回复了自己。 “嗯,明日朝会着急要。” 指挥使进去后不到一刻钟时间,大牢最里面就传来怒骂声,接着是鞭笞声。渐渐地,怒骂变成哀嚎和求饶,后来就听不清了。从头到尾都没听见指挥使的声音。 狱卒哆嗦着手去拿桌上的酒壶,缓过来后感慨:“这是真急啊!” 傍晚送来的人,明早就要结案。 刘御史见到桑延就大声怒骂“逆贼”、“走狗”。这些话他之前已经喊了一路现在嗓子都哑了。看到桑延从烧热的火炉里拿起烙铁,在自己胸前比划,一时又禁了声。 “你,你敢对我用刑?” 一边笃定桑延不敢,一边还是忍不住的挣扎,可惜身后的木枷稳如泰山,反倒是手腕的绳子勒的更紧了。 桑延拿起烙铁看了看,又放回去了。转身从墙上取下鞭子,甩了甩:“还是这个解气。” 刘御史一开始还有力气哭喊求饶,后面昏死过两次之后,挨了鞭子就手脚抽动几下再无反应了。 桑延悄声离开的时候狱卒已经醉倒在桌上,她想了想回府拿了点东西。 来之前在殿前司看了宫卫部署,这时候刘御史和狱卒都不省人事算是进宫的好时机。 她在宫内养伤的时候身边不少探子,大部分是温衡的少部分是各级官员派去的。不是不能摆脱那些人去见太子,只是那时节容易留下漏洞。温衡让她在宫里养伤难免不是存了试探的心思。 换上一身黑袍,桑延趁着夜色潜进了宫。 在先皇生病之前她也是常年行走在宫内的,尤其是夜里人少,路好走。 熟练的摸到东宫,还未接近主殿就听到夜里少年呜咽的哀戚。檐下挂着的桑延犹豫了,这时候去算不算打扰太子思念先皇? 等了一刻,里面的声音并没有停下的意思。考虑到今夜在刘御史那耽误了会,留下的时间不多,桑延只好敲了敲窗。 “咚咚!” 里面哭声未停。 “咚咚!” “吱呀!” 温怀钦打开窗,乍一见外面站着的黑衣人先是一惊。反应过来后左右看顾是否被人察觉,连让人进去都没想到。 “先让我进去。”是熟悉的乌鸦声。 温怀钦从未觉得这难听的声音让人那么安心。这两个月的惶惶不安立即都消散了,尽管他们只是在父皇的病榻前短暂的见过一面。 屋内,桑延知道太子恐怕攒了不少问题。看着一双灯笼眼,哭的跟红眼兔子似的少年,免不了有几分温情:“殿下有什么想问的?” 温怀钦觉得这声音比之前更难听,可以说是渗人了。他咽了咽口水,问道:“父皇他有什么跟我说的吗?” 在他之前,只有老师在殿内。 5. 第 5 章对峙 《东风债》全本免费阅读 狱卒趴在桌子上酒梦正酣,却被敲桌子的声音惊醒。还好他反应快,及时收住将出口的浑话。 “大人辛苦了!大人这是要回去休息了?” 桌前的人指了指门外,狱卒这才发现天边已经露出白光。 “时辰到了,该去上朝了。”桑延穿的是骑装,并无宽大的袖子可以放些东西。只好夹在指间,在狱卒的恭送声中离开了。 狱卒回到座位上,习惯性要去倒酒,拎起酒壶发现自己昨夜都喝完了。丧气地放回,突然想起什么。惊呼道:“指挥使怕不是在里面审了人一夜?” 顾不上自己酒还没醒,狱卒连滚带爬的往里面跑去。满脑子回荡着昨夜的鞭笞声和哀嚎。 天还没大亮,桑延也就慢慢走到宫门。路上碰到不少眼熟的,大多是站在原地瞪她两眼,也有那胆大的路过她身边时甩甩袖子仿佛碰到什么脏东西。 桑亚嗤笑一声,继续走。 “哎呀这不是桑大人吗?真是巧啊!!”一个穿着文官官服的中年人从身后赶上,挡在桑延面前若有似无的拦下她。 桑延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您是?” 中年人微微躬身行礼,他是二品照理说应该是桑延给他行礼才对。 “在下是御史台主事——御史令。” 周围路过的官员们脚步都放缓了,好奇这位找桑指挥使做什么。毕竟听说,昨天她才领人抄了刘御史的家,人现在还在殿前司的牢里。 桑延恍然道:“啊,原来是姜大人。” 姜御史疑惑,“大人知道我?” 把指间夹着的文书展开,顶着刚从东边露面的太阳,桑延指尖在供词上划过。 “哦,这里。御史令——姜逊。刘御史的顶头上司。” 姜御史干笑两声,“这是?” “刘御史的供词啊!姜大人要不看看?上面还提到你了呢。”说着她真把带着刘御史手印的供词递给姜大人。 姜御史的视线在那签名和手印上晃过,“桑大人说笑了,既然大人说这刘华在供词里提到本官,那本官更要避嫌了。” 说罢,又好似闲谈一般说:“刘华此人,我与他只是公事上接触过。但也觉得他机敏有余,只是为人首鼠两端。所以他说的话不可轻信。” “原来如此。”桑延把供词折好又变成一掌大小的纸张夹在指间。越过面前人,自顾自往朝会的殿去了。 摄政王持政便不能算做早朝,于是便在从前早朝的殿旁找了个差不多大的算作小朝会用。 昨天到的晚,她到殿上没一会摄政王就到了。今日桑延进殿的时候里面人是昨天半数,原本有些商讨声,一回头看到她来了。各自禁声神色各异回到自己位置上去了。 除了一个人。 昨天指责桑延未穿官服的那位文官留在原地,等她走近后果然又开口了。 “桑大人的官服还没送到府上吗?” 桑延歉意的笑笑,跟昨天比起来态度很是谦卑地说:“昨晚抓了个要犯,我这连夜审问倒是没来得及回府。” “所以桑大人真的刑讯了刘御史一夜?” 说话的是个不苟言笑的青年人,桑延抬抬下巴,“你哪位啊?” “在下刑部侍郎阮世昌。” 桑延了然,这是御史台把他的作为告到刑部了。我朝法令官身不上刑,这是在等着她呢。 “阮大人若是要参我,等王爷来了再说也无妨!”桑延站到武将那边,朝被自己挤走的第一位颔首道:“不好意思挤挤。” 身穿软甲的将军不愿掺和到这些事情,索性站到柱子后面当摆件。后面人见他没发话也都默默后移一位腾出位置。 “摄政王到!” 桑延敛眉垂眼站在首位。 摄政王坐在高位,扫了一眼下方蠢蠢欲动的言官。最后还是决定给自己宠臣一个辩解的机会。 “没精打采,昨夜做什么去了?” 这话没指名没道姓,可众人就是朝前面那人看去。 桑延识趣地站出来,“禀王爷,臣昨晚彻夜查案。唯恐耽误了今日朝会,好在天不负我在今早拿到口供。” 两人之间的习惯,从前在军中时桑延喊他爷就是小事私事,喊将军、王爷就是要事。温衡知道,她定是做了完全的准备。 内侍从桑延手上接过供词想呈给摄政王过目,结果上位者挥挥手,示意直接给百官们看。 手掌大小的纸张摊开后有桌案那么大,上面密密麻麻都是以刘御史的角度自陈这些年结党营私、贪赃枉法的事迹。还有好些个往来官员的名字在上面。就连御史令姜逊的名字也赫然在列。 他在宫门处遇到桑延就知道自己名字在上面了,此刻倒是按捺下去没有反应。之前跟刘华一起议论桑延的那几个名字也在上面,忍不住跳出来指责她公报私仇。 “指挥使抓人无非是因为刘御史私下议论大人出身,我等不过是附和几句如今都被扣上同党罪名。这不是公报私仇是什么?” “桑大人去抄家拿人时既无诏令也无证据,就凭你一句话就抄了当朝御史的家!这是何等的狂悖啊!!” “我朝律法,刑不上官身。听闻昨夜殿前司大牢的哀嚎声方圆几里都能听见!我等要先参桑大人目无王法的罪名才是!” …… 温衡倚着座位把手,冷眼看朝堂之上叽叽喳喳的,跟在街口没什么区别。只是这次言官们针对的对象不是他,而是桑延。这让他稍微舒缓了些。 看供词上出现的人名都出来的差不多了,温衡冷声道:“好了!” 吵吵嚷嚷的一群官员这才想起自己是在大殿上,上面坐着的是杀人不眨眼的摄政王,他们参的是摄政王亲信。 突然又噤若寒蝉。生怕自己是下一个“殉主”的人。 阮世昌终于等到个节点能插进去,隔着中间几个人。他弯腰行礼,“王爷,臣想先问桑大人几个问题不知可否?” “问吧。” 桑延眼下青黑,略显疲态,但上扬的眉眼还是一副目中无人的神情。 阮世昌怕隔得远了对方听不清还特意走近几步,“桑大人。” 对方倨傲的点了点头。“王爷让你问就问吧。” “在下是刑部的,不管私怨只问法度。敢问桑大人传闻是否属实?大人无凭证就去拿人?还对御史用刑屈打成招?” 或许是因为摄政王让自己问的,阮世昌见桑指挥使听到自己的问话虽然皱了眉头,但还是一一回应了。 “第一,我抓人是因为王爷特权监察百官,先斩后奏。别说我只是抓了他,就是杀了他也不犯国法。”桑延看着这个被推出来马前卒伸出两根手指,“第二,你说供词是屈打成招的难道这个也是我凭空捏造的吗?” 阮世昌看她从衣服袖口和护腕中间的缝隙掏出两张写满的纸张。难怪之前的供词只能拿在手上。 “这两张呢,是刘华口述的与供词上面官员往来交易结党营私的细节,以及他家中藏匿的书信和宝物的位置。” 她单手举起这两张铁证,斜睨着刚刚慷慨陈词的几位言官。语气漠然:“诸位若是不信可以传阅。不过我进宫之前已经派人去取了。想来也快到了。” 阮世昌一看那几位脸色登时就煞白的,心里也有数,打算散朝后一起带走办了。不过,“虽说如此,但按律桑大人还是不能对御史动刑。” 桑延:“刘华是板上钉钉的死罪!带罪之身也算官?” 阮世昌:“大人刑讯他之时还未定罪。” 桑延无语:“不刑讯怎么定罪?” 阮世昌坚持道:“不定罪就是官身,官身就不可刑讯。” 两人有来有往僵持不下,殿内飘荡着桑延气急败坏和阮世昌心如止水的声音。 最后还是内侍来回禀说宫外桑大人的麾下来送东西。两人一齐看向摄政王。 温衡摆手,“带上来。” 阮世昌原以为一个御史,再贪能贪多少?几百两,几千两顶天了几万两就够普通人几辈子花不完了。等到那几十万两的银票和两大箱金银珠宝抬上殿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眼界小了。 百官也议论纷纷,这刘华平日里看着不显山不露水的谁能想到私下里攒了这么多金银呢? 摄政王更是脸色阴沉,看着山雨欲来。 桑延瞟他一眼,心里对温衡的演技很是看好。明明这些证据和金银都是对方给自己准备的,还能装出一副被震怒的模样为国锄奸。 她抓起一把指甲盖大小的珍珠,任其从手上滑下,言语感慨:“当初我在西南落草为寇,都没见过这么多这么大的珍珠。” “如此看来,当官比抢劫挣得多啊!难怪那么多人终其一生挤得头破血流 6. 第 6 章宠臣 《东风债》全本免费阅读 饭厅,桌上早就摆好了美酒佳肴。 百官面前不苟言笑的摄政王正支着脑袋等自己的宠臣。温衡今日心情不错,桑延在政事上的潜力让他觉得自己之前的某些想法应该再按捺一段时间。至少,得等到朝堂稳定。 穿着黑色骑装的青年出现在门外,一天一夜未睡还与那些官员斗智斗勇,就算是个武将等松懈下来后也难免露出疲态,在跨过门槛的时候没留神被绊了一下。 “诶!小心。” 原本坐在桌边的摄政王一手扶住她的手腕将人带起,看着青年眼下的青黑也有些怜惜。 “参见爷。”桑延弯腰欲跪。搭在腕上的手反向用力拦下了她。 “你也辛苦了,这些礼以后就免了!” 一旁布菜的内侍忍不住多看几眼这位指挥使,暗自想到这位在摄政王心里的位置真是与众不同。 桑延还是坚持行礼,“爷宽厚属下,但是礼不可废。” 温衡就欣赏她进退有度这点,不论何时都不会乱了分寸。拿过酒壶,亲自给她满上。“刘华的案子你办的不错。” 桑延从身上取出刘华的供词和证据交还给王爷:“还是多亏了爷提前准备了证据,不然那些言官也不会善罢甘休。” 是的,与刘华相关的供词和证据都是温衡一手操办的。他不喜那些言官久已,只是缺个替他执剑的人。久在边关身边聚集的都是一些头脑简单只会打仗的武将。勤王的时候有多庆幸有他们,执政之后就有多苦恼。 放眼左右,除了桑延竟然没有一个人能琢磨出来他的心思。并且事情办的又快又利落,昨日午膳给的文书,今□□会就下了定论了。虽然过程鲁莽直白了些,但是恶名又不是冠在自己头上。最多,外界给个识人不清的评价罢了,最好的选择就是最后了结了桑延那就双方都觉得安心了。 习武之人对杀意最为敏感,桑延保持着弯腰低头抬手的动作,极尽臣服之态。 刚刚那个和善的摄政王又回来了,亲自搭着桑延的胳膊让她坐下,而后让布菜的内侍退下亲自给她夹了一筷鱼肉。 “本王记得你在南阳时就好一口街面上的熏鱼和酒。” 桑延点点头,一边大口扒着米饭一边回道:“南阳特有的做法,熏烤过后的鱼肉别有一番滋味。” 温衡见她狼吞虎咽,忍不住扶额叹息。这么好一张脸,偏偏长在一个糙汉子的面上。 明明在朝上气势逼人,下朝后总是无意对自己袒露赤子之心。这等至真至纯之人,能遇到也是自己的幸事。 他语气更柔和了:“有机会去边关,让你尝尝地道的烤羊!” “爷去我就去!” 桑延放下碗,角落里的内侍立马上前换上新碗里面的米饭压的实实的。 这眼力见实在让人侧目,桑延仔细看了他一眼,恍然道:“原来是你!” 温衡随着她目光看过去,疑惑道:“你认识这奴才?” 低眉顺眼的内侍感到一股寒意熟知摄政王手段的他直接跪了下去。 桑延点头,把那日宫道上对方给自已和孙御医准备了马车的事情告知他。最后还感慨道:“原来是爷身边的人,那就不奇怪了。” 温衡不觉得一个奴才能做自己的“身边人”,不过这人确实比之前那些畏缩的内侍用着顺手些。 “既然指挥使说你不错,那就留下吧。” 内侍这些日子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不住的磕头谢恩,“多谢摄政王收留,多谢指挥使大人夸赞。” 不管怎么说,好歹算是暂时保住了性命。 用完膳,内侍奉命送指挥使出宫。 宫道上,内侍又向这位大人道谢。 “若不是大人,恐怕奴才命不久矣。” 桑延停下脚步,刚刚吃饭的时候就发现这内侍对温衡格外害怕。想着温衡的性格,觉得这人的恐惧出现的不明不白。 她问:“王爷虽然御下严苛了些,但也不是弑杀之人。你此番话语可有缘由?” 内侍听了这话浑身颤栗,双腿直直地跪下去,膝盖与厚重的宫砖发出沉闷的声音让桑延听着都疼。 她拉开一步距离,“你这是做什么?” 内侍恨不得以头抢地,但又怕回去被问询。带着求饶的意味说:“奴才该死,不该妄议摄政王。还无中生有,言语含糊让指挥室误会了。” “行了,我自己认识路,你回去吧。” 不是没看出对方有话要说,但是折腾了两天一夜的桑延实在没心思听人诉苦。这世间苦的人多了去了,她管不过来的。 * 夜里晚风拂动,月亮隐入云中,一阵闷雷过后开始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 桑延从梦中醒来,听着窗外的雨声半晌思绪才回神。掌心按上胸口,感受着里面跳动的存在。低声自语:“您放心,说了护他这辈子都会护着他。” 温衡从七王府搬出去后留下了不少人,带走的才是亲信。留下的这些大多是各部塞进来的探子,知道住进来的是桑延之后,各位大人不仅没撤去人手反倒觉得用处更大了。只等着什么时候寻个错处拉下他。 刚过子时,府内到处一片清幽。偶尔碰到几个值夜的也都伏在桌上打盹。 大门口的护卫看到指挥使这个时辰还出门有些惊讶。他们不知道的是桑延从下午一觉睡到现在,如今不是饿了而是馋酒了。 “去寻把伞来。” 护卫下去后,桑延问另一个,“这京城哪家的酒最好?” “现,现在么?”护卫看看天色不确定的问。 桑延白他一眼,“不然呢?我站在这赏景的吗?” 护卫扶着刀跪下请罪,随后便一言不发了。 …… 拿伞的护卫回来后,桑延接过。留给二人一个撑伞离开的背影。 她对京城吃喝玩乐的地方知道的不多,梦中醒来心里烦闷想找个地方喝酒也不知去哪。只好在街上闲逛,想着碰到一家没关门的就进去坐坐。 阮世昌从刑部大牢出来,发现下雨了脚步有些迟疑。 下属把自己的伞递出去,“公子先行。” “那你怎么回去?” 说完,檐下暗红官袍的青年看到拐角处出现的身影,对下属说道:“你回去吧。我看到熟人了。” 随后就扎进雨里,消失在路口。 下属看了眼,那边没人啊,不过上官的心意不是他能揣测的。 阮世昌小跑着追上那人。 “桑指挥使请留步。” 不大的油纸伞下站两个人实在有些拥挤,桑延把伞柄往自己这边斜了斜。 “阮大人有事?” 阮世昌干笑两声,“这不是下雨了没带伞?正好碰见桑指挥使——” 桑延冷声打断他,“我也没带阮大人的伞。” 阮世昌被噎住。雨水从他头上顺着脸颊往下流,打湿了大片肩膀。就这副样子,看到桑延转身离开的时候他还是情不自禁的跟上去。 大半夜的酒馆都关门了,转了一圈的桑延只好进了一家做夜宵的馄饨铺。把伞靠在桌边,她对老妇道:“一碗馄饨。” 身后的人跟上,“两碗!老板一共两碗!” 一屁股坐在桑延对面,手搭在桌上留下一串水痕。 “阮大人有 7. 第 7 章算账 《东风债》全本免费阅读 第二日便是休沐,殿前司无主已久积累了不少文书,所以桑延照常去了。 走进办公的的大堂,就看到自己新提拔的公事在座位上翻阅图文,连她走进了都没发现。 在他身后看了一会,原来是在查之前入库出库的帐。 桑延弯腰敲敲桌面,按住对方要起身行礼的打算,两人一同坐在长凳上。 她问:“是公中银钱不够吗?” 徐昭长叹一口气,“前任指挥使及其亲信都是贪墨的老手,这帐一点问题都看不出。”他把无用的记录放到边上,想到殿前司即将要出的银子就操心。 “已经入夏了,这兄弟们的月例和公中的开销还没着落呢。” 不怪徐昭愁,他刚上任还是越级提拔,现在殿前司多少人都等着盼着他出错呢。前两个月大家人人自危,月例没发也没人在意。如今自己要是办不好这换季物资的差事,怕是要给指挥使丢人了。 夏季和冬季都要给部队重新置办些衣物和药草,冬天是棉被棉袄夏天是短打和驱虫药,至于其他的跌打损伤的常用药就更多。还好殿前司是常驻京城,不必统一采办大规模的兵器和粮草。不然靠徐昭一个人根本算不明白这帐。 桑延翻看了几页,这帐确实做的极好,甚至有些过于完善了。若不是前指挥使天赋异禀,那恐怕是有户部的能人相助了。 合上账册,桑延不以为然道:“帐上没问题就去查库里,库里没问题就去问士兵。采买了多少?实际每人领了多少?不求具体的,问个大概的方向就好。” 徐昭瞥见指挥使的手划过几个人名,耳边传来她不疾不徐的声音。 “事过留痕,只要做了就一定能查出来。就算人死了不还有亲属吗?每个月当家的拿回去东西总归有个数。” 徐昭合手,“多谢大人指点。” 说到家眷,她又想起一个人。 “牢里关着的刘华的那些小妾孩子之类的,给刑部传话让人来领,放这还费粮食。” “对了!”关门前她提醒徐昭,“别忘了先收钱再放人。” 一听能收钱徐公事来了兴趣,完全没有同朝为官的不好意思,兴致勃勃的问:“那咱们怎么报价?再说了口供都画押了人家还能出钱吗?” 桑延笑笑,“不用管,一百两一个人直接去找刑部侍郎问他要不要。” 眼见长官房廨的门关上,徐昭提笔开始斟酌用词,既然人家是主顾这帖子总要写的好听点才是。 关了门桑延的神情就严肃起来了,打开顺手拿进来的账本脸色越看越黑。 她有治兵的经验,从前在山寨里一个人负责几百人的吃穿用度也得心应手。这账册,从小吏直接升上来的徐昭还看不出门道,但是对她而言花费些时间也能发现漏洞。 只是担心,仅仅是殿前司就有如此大的贪墨,那城防司恐怕更为严重。这两年陛下病重恐怕没有精力顾及到这些才让这些贼子有机可乘。 城防司负责京城守备,驻地有两处。一个在京里就在距离殿前司不远的地方,另一处就是桑延今天要去的——京郊驻军跑马场。 * 京郊马场原本是皇室猎场,只是后来先皇对围猎不感兴趣。荒废着又浪费,就划拨给了城防司守卫京城的京郊场地。 他们平日里都在京外操练,难得今日休沐长官们都回城探亲,余下的军营士兵们就懒散了些。八九个聚在一起,有洗马的赛马的还有那掏出来刀剑比试的……烈日下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远处来了一匹骏马,上面坐着的黑色锦衣青年一看就家世不俗。 眼看着要临近关卡,来人却没有减速的举动。守卫已经伸出长矛做拦截之态,旁边原本在玩闹的士兵也都慢慢聚集过来,私下里有人已经偷偷拿起集合旗帜。 “吁!” 马匹前腿停在半空中,光看距离已然过了关卡,却被马上人硬生生拉了回去。马匹最终横在木栅前,有些不快的踏着脚掌。 人群里有人赞叹,“好强的臂力!” 士兵们面面相觑,这算是什么?闯关未遂? 一位老兵站了出来,朝马上人问道:“来者何人?” 桑延双手交叠,轻松地甩着鞭子。视线在打着赤膊的人群里转了一圈,满意的点点头。就目前看来不论是精神面貌还是体质和反应速度城防司都比自己初见殿前司那帮人好上太多。 老兵看来人只是好奇并无恶意,估计又是哪家的勋贵来看热闹的。暗赞这孩子有些胆量,老兵好言相劝:“此处是军营!公子若是要跑马可以去西边,那里也有好山好水。” 对方从怀里取出个物件扔过来,老兵伸手接住一看顿时面色变了。 跑着上前让人挪开关卡,老成的脸上带着笑意。 “不知道是指挥使大驾光临,刚刚多有得罪。” 那群平日里被他训狠了的士兵们何时见过他这般模样,一时间都在谈论这位“指挥使”是何方神圣。 桑延懒得管对方是真心还是假意,总之笑了就算态度不错。 她语气也和缓了,“我来巡营,原来的城防司守备在营里吗?” 考虑到殿前司当时死的就剩一个被吓没了半条命的老人的情况,她又补充道:“或者找个年轻能主事的就行。” 听指挥使来京郊问守备将军的去处,老兵也纳闷了。解释道:“守备将军督察军务一般都坐镇京内。京外军务都是参赞机务廖大人负责,不过今日休沐廖大人回府探亲了。” 不在就不在吧!桑延下马,对老兵道:“那就你带我看看吧。” 老兵上前双手奉上腰牌,不好意思的说道:“这……在下只是个伙夫实在不太方便。而且——”他把手上的腰牌往前递了递,“城防司是京城最后一道防线意义重大,向来是非皇命不尊唯圣旨可驱使。” 桑延面上笑意敛去,用马鞭手柄那端挑着腰牌绳子拿回。 马上青年挺直腰杆,身上杀气毫不掩饰的让散开的士兵又紧张的注意过来。老兵面色不变的行完礼后就要回营。 “唰!”的一声刀出鞘,直接掠空从老兵头顶落下扎在他脚步前,入地之深,半截刀身都插进地下。 老兵低头,只是一把普通军刀就能做到如此地步,若是名刀恐怕就剩个刀柄了。他转身问:“指挥使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桑延解了刀鞘扔在地上,气势汹汹仿佛下一刻就要飞身过来打一架。 她抬抬头,对老兵说:“把我的刀收好了,擦干净。三日内我会让你们守备亲自来取!” 城防司忠于皇室对桑延来说是乐见其成,只是温衡那边估计也在等着自己的后续,他是想把京城附近的兵权都收拢在自己手里。 边关那边温衡少年时期掺和进兄长夺权事件被先祖发配到边关驻守所以有不少故友。只要京城兵权笼络在一起,对温衡而言就一切尽在掌握之中了。 不能让温衡质疑自己的能力又要保住城防司实在麻烦。 她去了老兵提的那块地方跑马放松,心中分析如今局势。 朝堂上文官最近都忙着跟 8. 第 8 章留宿 《东风债》全本免费阅读 桑延确实惊讶,既惊讶于阮世昌都想到温衡要查贪腐,又震惊于他都没想到贪腐之后就是夺权——阮家就是当朝世家之首。 她扶额,有些无力。“你父亲就跟你说了这些?” 对方点点头。把父亲那句“此子不可小觑,平日里可多与其往来。”咽到肚子里。要是桑延知道父亲对她评价这么高怕不是更要轻视自己。 搞不明白阮家主在打什么主意。不过这件案子确实是要帮的,刘华是个引子他身后的人才是此案的目标。 “你别不说话啊!要是殿前司没钱我再给你添些?”阮世昌一看这人不说话就觉得在打什么坏主意,以桑延的人品说不定真会宰他一笔。 桑延无语:“人都给你送过去了还要怎么帮?难道我亲自去你刑部的牢里审?若是为此我殿前司没牢房吗?” 送去刑部就是要把殿前司跟桑延摘出去,别到时候查出什么再说是摄政王安排的。虽然事实也差不多吧,但是总要避嫌的。 “你不会真以为光靠打能让刘华这种要钱不要命的人认罪吧?他妻小都在你手里该怎么做还要我来教你吗?” 徐昭已经听蒙了,不确定的问:“你是要我用他妻小的性命威胁?” 得到对方肯定的眼神,他还是不能接受这样的法子。“古人言祸不及家人啊!” “所以我说重修律法啊!以前那种诛九族律法就不该废除!”桑延又列举了同坐、炮烙、凌迟之类的刑罚,并且坚决表示自己之后还会再申请重修律法一事。 自古修法就是为了去除那些骇人听闻、遗臭万年的苛律。到了桑延这里倒好,又要给人加回去甚至更甚。 “桑大人知道什么叫活阎王吗?” 桑延被问住了,摇摇头。“难道是更为严酷的刑罚?” 阮世昌冷笑一声,“我也是今天才知道。” 桑延没理会他的嘲讽,她反问阮世昌:“你说妻小无辜,那我问你。” “御史台向来以清贫闻名,那帮子御史一个个恨不得把两袖清风写在脸上。这些刘华亲属就不知道吗?他从前拿多少月例家里什么开销?你看看如今,先夫人去世不到半年就续弦再娶,府里还有三个小妾。光孩子就有六七个,哪个不是绫罗绸缎吃香喝辣的?这些,他们就真的一概不知吗?” 刘华贪的可不是一点两点,那是几十上百万两。远的不说,桑延拿两人身处的殿前司举例子。 “你知道光是殿前司账上就少了多少银钱吗?前两个月分文未发,就在刚刚坐在这里的徐公事还在为下个月的月例苦恼。你知道你那一千一百两足够整个殿前司夏季份额吗?” 这番话彻底把阮世昌从平常的生活中抽离出来,在他的视角花一千一百两买一个锦囊不算多。毕竟他在路边吃碗面给出的碎银子已经是见过最小的了。他从小锦衣玉食虽有报国之心但也只是流于书本,进入刑部之后也大多是在陈年旧案里打转。 阮世昌心中巨震,努力稳住表情。试图从某个角度找出桑延悖论的破绽。但越想心里越是慌张。 刑部的律法他背的熟,所以从不敢越过法度行事。从前对桑延是既佩服她的能力又不屑于她的手段。如今这点也被她击碎了。 他呆坐原地,目光已经开始涣散了,问道:“所以之前大臣们宣扬宽政是为了——” “为了无所畏惧,为了贪污为了蔑视法度!”桑延一字一句砸在他心里,“律法之前众人平等,为了不受约束他们索性改了律法。” 律法约束所以改了律法,若是皇权震慑呢?那是不是也能推翻皇权? 阮世昌被自己大逆不道的想法吓到,站起身胡乱找了个理由离开殿前司了。 徐昭目送人跌跌撞撞走出院子,十分担心这位主顾的安全:“真的不用派人跟着吗?” “不用。”桑延拿起徐昭桌上写好的清单,到自己房廨用朱笔写了个“阅”,盖上官印后还给他。 身后跟着的徐昭双手接过文书,惊道:“大人真是文武双全,这手字已胜过许多人了。” 跟先皇一起师承国学大家的字能不好吗? 她拿份折子往外去。 徐昭见状问:“这太阳都要下山了大人还带回府办差呢?” 背对着离开的人举起手,折子在空中挥舞几下。 “进宫蹭个饭!” 徒留徐昭在原地感慨,“为臣到这般地步,就算是遗臭万年也值了。”说完又觉得不吉利,“呸呸呸。” * 作为唯一一个在宫里养过伤的宠臣,认识桑指挥使的人不少,宫中守卫尤其。 指挥使腰牌和入宫金牌一道递出,宫门守卫直摆手,还要弯腰行礼问好:“参见大人!” 宫道不远处停着一匹不俗的战马。 桑延接过两个令牌,随口问道:“那边马是谁的?” 宫卫都是殿前司的人,如今上官问话自然是知无不言。 “禀大人,一刻钟前城防司守备裕将军进宫了。 ” 桑延不动声色的加快步伐。她专门挑的温衡往日用膳的时辰来的,便直接往他在宫里的寝殿去了。 到了内宫便见个眼熟的内侍迎上来。 “桑大人来了,摄政王正在饭厅用膳。” 进宫的消息瞒不过这宫里现在的主人,桑延点点头撩开饭厅的隔帘。 温衡正在小圆桌前用膳,面前有个背对着门口的壮士正在说着什么。 桑延认出,那人便是跟自己有过渊源的城防司守备裕狐永。按下心中猜测她上前见礼。 “见过爷。” “不是免了你的礼了吗?”温衡放下筷子,用湿帕擦过唇角。 伸手招呼起身的桑延到近前。“给桑大人添副碗筷。” “多谢爷!” 两人不约而同的忽视了两尺开外的那个显著身形。 裕狐永沉心运气,尽量不去看桌前那一对主仆。只是那边的谈话还是往自己耳朵里钻,听着听着,他听出点不对劲来。 谁家主子会让下属多吃点?谁家主子知道下属的腰身? .他暗自侧目,不经意看见摄政王给桑延夹菜后者居然也接受了,身后布菜的内侍低头站在一旁一副司空见惯的样子。裕狐永心道今日自己恐怕是来错了。 温衡原本就用的差不多了,眼见桑延吃了两碗饭去拿桌上的帕子才分些目光给等候多时的人。 “裕将军进宫是为何事?” 裕狐永自知摄政王本就不喜他,若是此时再与桑延起争执恐怕自己得不了好。 手中拿的军刀如烫手山芋一般。 桑延走近,好像刚才注意到他手上拿着东西一样。惊呼:“这不是我落在京郊马场的佩刀吗?裕将军还亲自送来了?” 殿前司人手一把的刀,她也能认 9. 第 9 章教导 《东风债》全本免费阅读 温衡似乎也累了没说几句就找人带她去偏殿,还是那个见过多次的内侍带路。 殿内布置完善,该有的东西都安置好了。内侍行过礼就打算下去。 “大人稍坐片刻,奴才去安排人伺候大人沐浴。” 桑延瘫在榻上,闲问他:“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奴才叫方圆。” 榻上人已经合上眼睛,方圆低头退了出去。 腰间的匕首实在硌人,桑延摸索着取下后双手交叠在腹部。 她自有记忆便被先帝养在地下,从小习武不曾有男女的概念。直到有一天,先帝问她及笄礼要什么。当时她正眼馋另一个暗卫执行任务时从别国盗来的短匕,便随口说想要一把更好的。 成为暗卫是她的自己的选择,“影安”是先帝对她的祝愿。 孤身南下时她把这举世皆知的匕首留在了宫里,没想到还有再见到的一天。 温衡一进偏殿就见到榻上状似熟睡的人。 脚步放缓,坐到了榻边。 桑延的棋术是在南阳的时候他亲自教的,只是这人是个天生的臭棋篓子,在旁的事情上一点就通唯独这下棋跟要命一样。 今天能耐着性子陪他几局估计还是看在那把匕首的份上。连睡觉都舍不得撒手,看样子是真的喜欢。 端详着这人的睡颜,温衡也纳闷自己最近是怎么回事。桑延搬出宫里才几天,两人在朝会上也算是天天见。结果就今天一天,休沐日没见到对方自己就觉得好像很久没见面了。 裕狐永来意他知晓,原本打算借此传唤桑延。 “好在你自己来了。”他心中想着,晚膳都多吃了点。他伸出手,试图把桑延下棋时心烦意乱揉乱的发髻弄正。 手下没个轻重,不小心直接把头冠的簪子抽出。原本只是有几缕碎发露在外面,这下整个发髻都塌了。 桑延:…… 睁开眼,对上温衡焦急复原的眼神。 “吵醒你了?”他眼神在簪子和对方发髻之间来回,最后还是递给了桑延。 “还是你自己来吧。” 桑延坐起,两人之间的距离只有一尺多。 她摘下发冠墨发倾泻而下,露出半个侧脸和纤细脖颈。 温衡呼吸一滞,双手撑在大腿上,随后上身微微往后仰拉开距离。 青年手指在发间穿过,熟练地束起头发。而后把浑圆的脑袋凑过来。 “爷,帮忙戴个冠。” 温衡想起来,之前在军营她都是用发带简单束起。回京之后一直在宫里养伤,内侍以为她年纪到了才帮她用的冠。 在温衡的帮助下戴好发冠,桑延拿起发簪比划着刚刚发冠的位置插了几次都没找到空。 “啧!” 温衡纳闷她平时怎么出门的,心里想着便问出了口。 桑延被抢了簪子也不恼,反倒顺从的低下了头,回复道:“府中有侍女下人,总有人能帮忙弄的。” 听到侍女,温衡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你快及冠了。”说罢抬起桑延的下巴装作打量的样子,点评道:“这副面貌倒是不错,可有看中的京城小姐?本王给你们赐婚。” 桑延觉得两人动作有些过于亲近了,缩回脖子。 “我刚来京城哪有什么认识的。再说了,现在朝臣巴不得弄死我,真要把女儿嫁给我属下都怀疑是刺客。” 温衡被她这想法逗乐了,一副可惜了的口吻说:“那只能等你及冠本王再给你准备一份大礼!” “你府上那些人来路不正,明日都遣了。本王给你再换一批。”侍女什么的,就不必了。 桑延连连摆手,“爷可别给我再找侍女下人了,就我跟孙大夫挺好的。” “那怎么行?孙大夫都多大年纪了!” 说起孙大夫,桑延简直是郁结于心。她说:“讲真的属下是连孙大夫也不想要,爷您还记得您的花园吗?” 对方点点头。 桑延:“现在是药圃。” “池塘里游的是草鱼,院子里晒得是草药,厨房上面那片天都飘着一股子药味!” 她越说越伤心,“我每天一回府就被他追着试药。”她撩起腕部的衣服,露出手臂上青紫的残痕。 “爷你看看,他最近又在倒腾什么针灸,几十根针都给我扎紫了!府里的人都被他扎怕了。” "再这么下去不等毒发,我就先死他手上了。" 一听桑延说死,温衡沉了脸。“胡说什么,孙大夫也是为了你好。” 他宽慰榻上的人,“四王府那边还在审,一定会问出来究竟用了哪些毒。你放心,本王不会让你死。” 直到现在,温衡还以为是那一箭上混了几种剧毒。 在桑延这里逗留到半夜,他才心满意足地走了。 今夜,当能安眠。 * 已过子时东宫内殿还亮着灯。 自从上次见过老师温怀钦心中安定许多,心态饮食都恢复正常。丢下的课业也捡起来了,总不能让老师问起的时候自己答不上来。 桑延掀开屋顶瓦片,确定内殿没有侍人后往下丢了个棋子。 “咚!”的一声落在温怀钦的书页上。 他抬头看去,对上一张陌生的脸。心中有所感应般,他读懂了那人的手势。 窗户打开一半,便有一道身影翻进来了。 温怀钦又仔细观察了窗外才放下心来。 少年主动行礼,“拜见老师。” 桑延没想到这一出,躲避不及只好受了这一礼。反正也是正经的徒弟。 屋内唯一的光源便是桌案上的烛火。 “在看书?” 少年把书呈上,“老师可是要考校一番?” 桑延瞟了一眼内容,点点头。 “读《大学》利于治国。看来殿下是立志要做一位明君了。” 温怀钦有些羞赧,他想说自己有此心。但是考虑到自己目前的处境,又怕老师觉得他好高骛远。 有些着急的解释:“其他书我也有看……” “殿下不必紧张,这并不是考核,我也只是闲聊罢了。” 温怀钦缓缓吐出一口气。 还没放下心就听老师继续说道:“不过书里的终究是死物,战士还是要上战场才能最快提升。” “老师是说亲政?”少年皱着眉,“可是父皇遗诏也是让我等到及冠,而且摄政王肯定不会同意。” 桑延从笔架上取下一支笔 10. 第 10 章配合 《东风债》全本免费阅读 桑指挥使留宿宫中的消息在京城大小官员府上转了一圈。 次日朝会前大家从宫门前议论到大殿上,有人羡慕桑指挥使深受信重,有人鄙夷其谄言媚上。 自认为知道真相的裕狐永冷笑一声。 外面传来内侍通报声。 “摄政王驾到!” 直到此时桑指挥使还没来,有些人的表情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裕狐永:“呸!” 温衡觉得今日朝会气氛不太对,不仅是过于安静了,而且一个个的那眼神都往自己身上瞟。可身边的内侍也并未提醒他穿戴有不合适的地方。 阮世昌站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不多时,这口气又提起来了。 年轻的刑部侍郎跪在殿中央,薄唇一张一闭间将左右两边官员的名字爆出大半。 众位大臣的脸色都不好看,不论有没有被牵扯进贪腐案的都觉得这个阮家后辈过于大胆了。 一桩寻常贪腐案竟将大半个朝堂都牵扯进去了。 御史令姜逊尤其阴沉,阮世昌此举把御史台七成官员都挂上了贪腐的罪名。 背对着摄政王,他满目阴毒的威胁那个明知道自己做了什么震动人心的举动,却依旧挺直腰杆的青年。 “阮大人说话可要讲求证据,不能看我们御史台都是些官阶微末的老家伙就信口胡言。” 阮世昌抬头看着这位“忠厚”的老臣,拿出之前与之前桑延举证的那张一般无二的口供。 “证据?姜大人看看清楚,这上面白纸黑字写的可是你的名字?李华亲口承认他所作所为都是受你指使!” 旁听的御史们突然出言打断。 “阮大人,本官怎么听说这李华翻供了呢?” “是啊,既是翻供便不能作为证词。” “阮大人年轻冒进,迫切的想要在朝堂上有所建树的心可以理解。只是这方法有些不恰当啊。”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间就要给阮世昌扣上为了虚名前程污蔑上官的罪名。 阮世昌昂首,“诸位说的不错,刘华确实改过一次口供。” 没等那几位脸上浮现出笑意,他指着证词上的日期朝摄政王俯首道:“王爷,这就是罪臣刘华将功补过的证词,里面补充了御史台众人是如何沆瀣一气、贪污受贿、笼络朝臣的实证!” 他从宽大的袖子里拿出一叠信件,温衡看一眼方圆,后者立即下去接过来。 摄政王翻阅信件的时候,阮世昌的声音并没有停下。刚刚站出来颐指气使的几位官员身形即刻矮了几分。 “御史令姜逊借由职务之便,收受贿赂勒索官员,上瞒先皇下欺百姓。对诸多违法乱纪行为知而不报,更有甚者勾结武将倒卖军需。” 之前说到文官,裕狐永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直到提及倒卖军需,他才侧首看了眼这阮家小子。 想到今天自己前面空出的那个位子,站在柱子后面的裕狐永也不困了,打起精神看热闹。 果然,摄政王听到武将也掺和进来后双眉紧皱。 带着怒气将那些信件扔到姜逊面前,沉声道:“姜御史还有何要辩诉的?” 那摊开的信件上是自己的字迹和印鉴,姜逊此刻只能是恨极了那留了后手的刘华,明明自己派人告诉他翻供最终还是屈服了。 姜逊瘫软在地,口中嗫嗫喏喏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摄政王一挥手,殿外宫卫便将几人拖下去了。 “此案后续皆由阮侍郎负责。至于倒卖军需——” 他视线在朝堂上逡巡一遍,偏偏今日那人没来上朝。 殿前司前指挥使的烂账谁人不知,听说如今连俸禄都发不出了。 户部尚书低头不语,反正银钱他是给出去了,至于怎么处理是殿前司内部的事。 裕狐永一脸怀疑,今天殿上这么重要的事,桑延不该一点风声都不知道。 殿内一片寂静,这有关桑指挥使的案子谁都不敢接。毕竟人家是摄政王亲信,再说了上一位跟她扯上关系的刘华现在什么下场也是有目共睹的。 “王爷,臣愿一并接下此案。” 阮世昌跪在地上,温衡只能看到他的发髻。 众人便听到摄政王无奈的声音,“既然如此,就有劳阮侍郎了。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尽可以去找桑指挥使。” 阮世昌以刘华为线索,不仅抓出了御史台的老饕,还牵扯出军需案。 朝堂上的官员每隔几日就少几个,原本上朝时满满当当的大殿,都变得空旷起来了。尤其是文官那边,一看到阮世昌从袖子里面掏东西就紧张起来,生怕下朝后就跟之前几位一样直接被请去刑部大牢了。 奇怪的是之后的一月间,之前在朝堂上张牙舞爪的桑指挥使似乎销声匿迹了。 * 又是一日散朝,阮世昌不知怀着什么心情敲响了七王府,哦不现在是桑宅的大门。 被一个老者引路带进书房,就看到正在看话本的某人。 身后跟着的阮世昌没想到会对方告假月余就为了在家看话本,瞪大眼睛不知该说什么。 就听那老人轻咳一声,斥道:“人带来了。” “呀,散会了?” 桑延招呼着孙辉喝茶,顺手把自己桌上的点心端上去,讨好之意尽显。 视线从阮世昌手上的折子划过。 “哟,阮大人今日这是又对哪位大人发难了?” 阮世昌:“桑大人言过了,在下只是秉公直言怎么叫发难?他们不做那些事我能胡说吗?” “好好好,你铁面无私,你名垂青史。”桑延打着摆摆求他闭嘴。自己好不容易耳朵清净几天。 孙辉看这位年轻大人不好意思开口,便将今日朝会上的事说了一遍。完全不顾及自己一个老头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的。 “你抓了四十多位官员?” 桑延震惊,那不得是朝上一半的人都在刑部牢里。她感慨,“还是刑部有钱啊!这么多人殿前司放得下都养不起。” 还都是官身,好吃好喝伺候着还不能上刑。这次刑部算是吃力不讨好,亏大发了。 阮世昌这办了案子的人也不高兴,身姿挺拔冷着一张脸坐在椅子上。 相比之下自家大人就有些过于轻松了。孙辉斜她一眼,“坐好了,像什么样子。” 瘫在椅子里的人这才抖擞精神坐起来。 冲一看就不对劲的阮世昌问道:“怎么?吃了栗子?” 难办又扎手的差事。 阮世昌点点头 11. 第 11 章上朝 《东风债》全本免费阅读 “目前看来也只能这样了,不过还是多谢桑指挥使提点。殿前司的账本阮某也看了,若是有需要的话在下愿尽绵薄之力。” 贪污案下了定论但是殿前司相关的人员都死了,落下个烂摊子给桑延。阮世昌也不想白白麻烦人家一趟,些许银子对他而言并不算什么。 想到那账上亏空的十万两,桑延忍不住感慨:“不愧是第一世家,出手就是豪横。” 她对着即将踏出书房的人喊道:“下次有事尽管来找我啊!” 这一本万利的买卖,她乐意得很。 阮世昌迈出去的脚步收回,脑子里忽然想起在殿上摄政王说的那句“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去找桑指挥使”。一时间,之前被自己疏忽的地方都浮现在眼前。 明明一开始桑延查刘华很顺利却突然让他接手贪腐案,再到自己查出倒卖军需好像冥冥之中都有什么在牵着他往前走。 第一次碰壁就是刘华翻供,正巧桑延没钱便把刘华的亲眷抵给自己顺口说了破局之法。第二次殿上辩论桑延请假,殿前司内查就能解决的事情自己帮她领了。第三次就是今天,摄政王刚刚驳回他的折子,桑延这里立马给了个折中的法子。 就算是宠臣,她怎么就确定摄政王一定会按照她的想法来处理此事呢? 桑延不知道这人一瞬间就想了那么多,只是看他久久没有动静。 “这是……还有事要说吗?” 阮世昌缓缓抬起头看着远处的天上的太阳,只觉得眼睛酸涩无比。 他眨了眨眼,似乎是在跟空气说话。 “是不是我所有的反应都在指挥使和摄政王的计划里?” 手里的点心突然掉了,砸在膝上的话本上。桑延捡起后放到嘴里,扫了扫书上的碎屑。 “阮大人多虑了,一个侍郎还不足以让王爷费心。” 阮世昌豁然转身,“那再加上阮家嫡子的身份呢?” 尽管他一再强调自己的能力,但是朝上许多人都是看在阮家和他父亲的面子上才对他有几分好颜色。如今,这几分人情也被他消耗殆尽了。 若是为了案子,就算豁出去性命他都不觉得有什么,可是若是成为他们夺权的棋子…… 桑延摸摸鼻子,“这倒是,有点道理哈。” 她走到阮世昌面前,摇摇头惋惜道:“不过现在已然来不及了,阮大人在旁人眼中只怕已经是彻头彻尾的摄政王党。” “毕竟阮大人可是多次公然找我谈话,甚至还拿出私银解我在殿前司燃眉之急。” 阮世昌:无耻。 “你们玩权数的,心都脏。” 说完,他挥袖离去。 孙辉端着药进来的时候就见大人一个人坐在桌后写写画画。 “喝药!” 一碗黑色物体摆在桌上,桑延指着这浓稠的跟粥一样的不明物质疑:“这是药?” * 贪污案尘埃落定,接下来就是喜闻乐见的论罪行刑环节。 阮世昌因为深挖贪腐把朝堂上的人得罪了一遍,如今就算是刑部随他也是颇有微词。毕竟自家也有几个不干净的。 朝堂上三分之一的官员都在刑部大牢,还有其家眷、仆人,满满当当。每日的开销就是不小的数字,虽然收缴回来的脏物不少但那都是有数的,户部的鼻子过于灵敏,直接从府上清点完就来人拉走了。 “阮公子,这牢里实在是放不下了。您看要不就少抓点吧?”牢头欲哭无泪,这里面都是惹不起的人物啊!来探监的人多,吃得好拉得多,这段时间兄弟们都累瘦了。 阮世昌大手一挥,“放不下就去找殿前司借地方,这里不是也有不少殿前司的人吗?” 自从知道桑延摆了自己一道,他再用起桑延的名头就坦然多了。反正别人也以为他俩是一伙的,何必再避嫌。 阮世昌亲自带人押着串成一条的殿前司罪犯往他们从前任职的地方去。 殿前司大狱与殿前司并不在一处,可偏偏桑延已经等在大狱门口了,身后是一批身穿铠甲的士兵。阮世昌眉头一挑,想起对方手上还有南阳带来的人脉。 桑指挥使横枪而立,身后士兵特意避开正午阳光下拉长的影子。这是他第一次见对方持枪的样子,就算是站在这平地上也当得一句“英姿飒爽少年郎”的称赞。 对方拒绝的态度很坚决。 阮世昌把手中牵着的绳子一甩,一副随你处置的模样。 “反正都是殿前司的人,怎么安排全听指挥使大人的。”一群带着手铐脚铐的人,你要是不嫌丢人就晾在街上。 队伍里,大家之前都是殿前司同僚,如今自己却成为阶下囚还要被押会殿前司大牢,新指挥使绝不会放过他们的,她连御史都敢打。 有那胆小好面的承受不住,祈求道:“求你还是给我一个痛快!!” “成全你!” 桑延手持长枪直接贯穿了那人心口,抽回时带出的血渍溅到她衣服上,瞬间隐入黑色。 刚刚杀了一个人,阮世昌不知道对方如何做到能够若无其事的开口。 “我的殿前司不会有吃里扒外的人,就算以前有今日过后也就不会有了!” 阮世昌被她话里的果决震在原地,不知该作何反应。 那边桑延已经一枪一个从每个人心口捅过去了。几个呼吸间,他带来的二十三位罪犯就都倒在了血泊里。 血迹蔓延开来,逐渐涉到他鞋尖前。 阮世昌猛地后退两步,一脸恐惧的看着回到檐下的人。 “你,你这是草菅人命!” 桑延:“阮大人,他们是罪犯,早死晚死都得死。” 她觉得自己已然很收敛了。 “倒卖军需这在军营里是要枭首示众的。” 身后的士兵也都纷纷点头。 看不惯他那深受打击的样子,桑延手上的长枪从空中划过,带血的枪尖抵上他的下巴,微微抬起他的脸。 她轻蔑的声音响起:“阮大人若是要在刑部做个好官,只靠看书可不够。” 说罢,身后士兵及时送上一方黑布。 她站在檐下仔细擦拭自己的宝贝枪头。 “把下面收了。” * 告假已久的桑指挥使突然上朝了,惊异的眼神虽然多,但是这次却没人参她,尽管知道对方昨日才当街杀了几十个人。 没人参的原因也很简单,御史台没人了。从御史令往下撸了八成 12. 第 12 章毒发 《东风债》全本免费阅读 原以为事到如今就可以翻篇了,没想到桑指挥使在监刑这天还给了诸位大人一个惊喜。 一模一样的帖子被送到他们府上,里面或是威胁恐吓或是循循善诱,总而言之就是一句话,我!桑延!在这等你。 一个阴雨天,寅时刚过。东方刚露出霞光,西边的乌云就严阵以待了。 刑部尚书抬头望天,意味不明的开口:“要变天了。” 他身边几位分别是吏部尚书和工部尚书,礼部尚书说是怕血就没来。兵部无主,在桑指挥使来之前隐隐是以当朝第一勇将裕狐永为主。不过现在说不准了。 此时时辰还没到,但是已经陆续押着犯人进场了。 他望着跪了几排的罪官,对吏部尚书说:“此事过后朝堂空缺,怕是吏部要忙起来了。” “我拿什么忙?几个堪用的都在那边跪着呢。”他叹口气,“何必呢,好好的官不当非要去涉险。”难得有几个看好的后辈,结果识人不清手上没一个干净的。 “唉!”自己最近叹气的次数都多了。 想到这几个月的日子,他开始打算着是不是该告老还乡了。这京城的水不好淌啊。 裕狐永也来了,不过没收到帖子。今天要斩的人多,等会天亮了来看热闹的百姓也不会少。殿前司现在凑够宫廷护卫的人数都勉强,所以今天是他带城防司驻军负责维护秩序。 号角声响起,两列士兵开道将人群隔开,一身黑色暗纹绣金骑装的桑指挥使坐在高头大马上缓缓而来。 这还是京城百姓第一次见到这位朝堂新贵。 “听说啊还未及冠,已经是摄政王极为信重的权臣了。” “年纪小,长得好还会武艺,真真是个好郎君。不知道会娶哪位大人家的千金。” “谁家敢啊?听说,这位跟宫里那位关系匪浅……” “是嘛!那可真是可惜了。” 桑延目光略过场上众人,尤其是被邀请到临时搭建的观景台上的大臣们。 撩起衣摆走上监斩台的时候,还能听见那些被押跪在地的低声哭泣。 西边的云越来越厚,朝着东方朝霞压过去。 今日的监斩场面宏大,京城百姓围的水泄不通,不仅是来看罪官的更是来看那些还站在高台上的朝中官员的。 即使站在高台,也能听见看见下方百姓对着这边指指点点。 裕狐永下高台,转而站到桑指挥使身侧。 桑延:“有事?” 裕狐永摇头,他只是不懂。 “你把仇恨引到自己身上,图什么?” “费尽心思弄这么一出,除了把阮家小子摘出去了,于你而言没有一点好处。” 甚至会落得个嗜杀的恶名。 并没有人回答他。 监斩台两边各有三架军鼓,轰隆隆的低沉声音响起,在这暗淡肃杀的场景中震荡人心。压的人心事重重,难以释怀。 原本看戏的百姓也都噤言敛神,高台上官员个个神情肃穆。 桑延落座,只等时辰到扔出“斩”字牌即可。 天黑风急,鼓声阵阵。冷风送来众人的呜咽和泣诉,如同地下幽魂在人间哀鸣。 裕狐永站在她身后,忽然看到那坐如钟的桑指挥使背在身后的手从虚握成拳变成了实握,甚至因为用力大拇指泛出青白色。 她又在干嘛? 信号兵高喊:“时辰到!” 桑延顺势扔出桌上那道指令,薄唇轻启:“行刑!” 这两个字中气十足,裕狐永皱起的眉头又松开。 场上即将受死的人像是得到什么契机,顿时都大声哭诉起来,叫喊着冤枉辱骂桑延的也有,后悔喊着求饶的更多…… 东边的亮光终究是被乌云盖过去了,一声闷雷过后,大雨倾盆而下。 场上的目光顿时又看向监斩台上的人,这种情形是否要等雨停再继续? 桑延的视线被雨丝打断,虽然看不清但也知道大家都在等她号令。 “斩!” 两位刽子手领命,一左一右开始扬刀。光是行刑就用了半个时辰! 喷溅而出的血还没凉透就被落下的雨水冲刷殆尽,慢慢的,一百多人的血痕汇聚到一起,竟然将地面上的雨水都染红了。 亲眼得见一条血河流动起来是什么感觉?多年后说起这次惩贪最让人印象深刻的还是桑指挥使斩杀一百余位,血流成河的场景。 连天雷都为之震慑,一时没了动静。 直到刽子手举手示意结束,天边好像有所感应一般,竟然缓缓升起朝阳。 百姓拍手称好,觉得贪官斩的好。杀了贪官,不正是笼罩在大魏上空的乌云散去,生活升起盼头了么? 趁着百姓欢欣鼓舞,桑延悄悄离了现场。 不枉她算好日子白白淋了一场雨! 裕狐永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态跟上去的,不过幸好他跟上去了。 空空街巷的转角处,走在前面的桑延忽然无征兆的倒了下去。她只觉得什么东西堵在胸口,下一刻一口黑血喷了出来。 奋力睁开眼,对背起她的壮汉说道:“进宫。” 好死不死今日孙辉进宫扫荡药材去了,此刻估计还在太医院。 一道腰牌被从桑延手上坠落,绳子缠绕在她指间。挂在他脖子下面随着他跑动步伐摇来晃去。 裕狐永这次才知道什么叫宠臣。 都没用上桑延给的那块腰牌,宫门守卫只看桑延全身湿透脸色苍白就让他进去了。甚至一直表示需不需要帮忙,连审问一句是不是胁迫都没有。 入了宫也是一路畅行无阻,过了半程就见摄政王疾行而至身后的内侍举着伞一路小跑都追不上人。 “给我!” 直到背上的人被打横抱走,他才反应过来跟上去。看摄政王这反应,桑指挥使的伤不是第一次了。他免不了有些好奇。 一路跟进摄政王寝宫,裕狐永面色怪异。看人被抱进偏殿才恢复正常。 就说嘛,这种事多少还是避着点人的。 孙辉拎的医箱还没来得及放下就见人来了,立马迎上去看看脸色。看着全身湿透还滴着水的荒唐样子就急了。 “这是淋了多久的雨?不是说了她体虚受不得寒吗?” 他只是出口恶气,并没指望有人能回答上来。 “快去煮艾草水来药浴!我写个方子先。” 方圆着急忙慌的安排人下去,又研墨伺候着纸笔。 孙辉的手刚搭上她的脉就感到不合时节的凉意。等探完脉他对摄政王说道:“王爷,药浴还有一会子,现在估计要先把地龙烧起来。” 毕竟是借摄政王宝地,偏殿地龙哪有正殿暖和。 温衡毫不犹豫,抱起床上人就往正殿去。 如今是九月初暑气还没退,谁家这时候烧地龙?裕狐永后知后觉桑延可能真的有伤并且还挺严重,之前告假一个月也是真的 13.第 13 章夜探 《东风债》全本免费阅读 桑延这一躺就是半个月,孙辉在偏殿随时候着。 摄政王不知又搬去哪个新殿了。 此次阵仗之大就连在东宫禁足的太子都知道有个重臣在宫内养伤,听说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他问那新来的内侍,“这位重臣叫什么你知道么?” 新来的内侍年纪小,这宫里的许多规矩还没学好,管不住自己的嘴——他就是因为不会说话才被赶来伺候太子的。 “当然知道,叫桑指挥使。” 温怀钦道:“指挥使是官名,他难道没有本名吗?” “这,这,奴才也只听过大监唤过那位,其余的也不太清楚。” 温怀钦难得听到外面的事情,便追问道:“那你可见过‘他’?” 内侍摇摇头,“没有,不过身为武将想必生的魁梧。” 两人隔着烛火谈话,小内侍十分喜欢这个友善的主子,在这里吃得好用得好,虽然没有打赏但是也不用担心某一天被斩杀当场。 听说因为那位大人一直没醒,摄政王身边服侍的人又换了一批。这样看来,自己在这身份尴尬的太子身边也是挺好的。 想到这里,研墨的小内侍笑出了声。 “笑什么?” 温怀钦放下笔,没听清内侍说了什么。他耳中那轻轻的敲窗声被无限放大。 几乎是立刻,他就看向那边。 内侍跟着太子的目光看过去,“殿下是要开窗么?” “不!不必。”温怀钦忽的收拾起桌面,“我有些累了,你先下去休息吧。” 等人走后,温怀钦直接奔向窗边。 夜已深,他穿着宽松的袍子,腰带虚虚搭着腰间。 轻轻推开窗,看到外面的黑色衣角后他脸上浮现出笑容。一把推开窗户,言语雀跃:“老师!” 桑延摸了摸少年探出的头。 “让我先进去。” 小徒弟像兔子一样跟在自己身后,亦步亦趋。 桑延低声笑笑,“殿下还是先坐下吧。” “好!” 他刚落座,又想起什么。撩起衣摆跑到床边,从枕下掏出一叠纸。 “老师上次留给我的题,我做完了。” 少年把自己这些日子整理修改数稿的成果递过去,抿着唇紧张等着老师的评价。 翻看了几页,桑延皱起眉。 温怀钦心立即提起,老师是不是觉得他做的不好。 “老师——” 桑延回神,看到少年欲言又止的样子。 “没事,殿下做的已经很好了。” 书桌只有一把椅子自然是太子的座位,桑延便倚着桌角手上拿着殿下的书稿。 “殿下觉得什么叫贪?” 温怀钦:“罔顾朝廷法度,收敛不义之财。” 桑延点点头,“但是还不够,要说贪就要说官。一个官他是不敢贪的,所以但凡出现贪腐必定如同蛛网密布。” “说到官,就要说君。一个人仁慈的君主是管不住这些官的。殿下觉得先帝如何?” 提到父皇,温怀钦眼中浮现孺慕之情。 “父皇是天下赞叹的明君。” 这倒是真的,先帝在位十几年,兢兢业业夙兴夜寐,大魏国库充盈百姓富足。比之刚登基时候的朝政要好很多。 “我是说,殿下觉得先帝是怎样一个人?怎样一个父亲?” 父皇是怎样一个父亲?太子殿下回忆道:“我自幼丧母,从小养在父皇膝下。父皇虽然有时在功课上过于严苛,但平日里大体还是温和善良、大度包容的。” 温和善良,大度包容。不论哪个朝代都不是能跟皇帝搭上边的词。尤其是先帝登基之艰难,前朝七龙夺嫡的史书还没编完呢。 “今夜无事,我与殿下说个故事。” 桑延倚在桌边,将自己知道的那段往事娓娓道来。 在先帝还是二皇子时期,太子是当时的嫡长子。其他几个弟兄也都安分守己,各司其职。直到某天,太子牵扯进一桩贪污案,皇帝震怒下废太子,然后开始了六年的夺嫡争端。 废太子忧思成疾早早去世,二皇子出身低微不在储君之列。母族兵部尚书的三皇子和四皇子一母同胞设计逼死了五皇子,六皇子围猎坠马死于蹄下,唯独七皇子年幼不出深宫。 事已至此,三皇子和四皇子不论谁当太子另一个都是最亲的兄弟。偏偏此时,皇帝接连丧子郁结于心在朝堂上当中吐了血。 兵部带着其他各部上奏请求立太子。皇帝一拖再拖,耗光了那两位的耐心。 一个雨夜,三皇子四皇子围了皇帝寝宫。势必要他们父皇在其中选出一个人来…… 说到此处,桑延突然停住了。 少年问道:“老师,然后呢?” 然后?被赶去巡城司驻军的二皇子也就是先帝,这时候突然带人杀回来了。皇帝私下给了他驻军兵符,原本是为了给自己这最省心的孩子一个保障,没想到成了自己的救命稻草。 四皇子见大势已去,亲自手刃了自己兄长自保。 桑延叹口气,“若不是到那时皇帝出口留下四皇子,也就不会有之前四王爷逼宫的事。” 说到底,能亲自手刃自己兄长的人,已经不能被称为人。时隔多年他依旧觉得那皇位就该属于他,不惜在先帝病重之时再次逼宫。 “当时七皇子年幼,大概六七岁的样子。对这些事情都不知晓。先帝登基后免得他徒生妄念,便让人带去边关教导,往后余生为国驻守也算是全了他皇子的职责。至于浪子野心的四皇子便是一直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才放心。” 可是偏偏十三年后先帝发现自己时日不多,稚子年幼四王爷虎视眈眈。这时候六王爷及冠的折子递到宫里,先帝顺势给他一块封地,并让自己去试探一下六王爷是否因为过去种种记恨皇家。最重要的,是给太子铺路。 这些,都不能说。 桑延挑挑拣拣,语速缓慢。 “总之,先帝觉得当时乱政的关键所在便是皇子太多,年纪太近。所以先帝一直到登基才成婚,婚后也只有殿下一位皇子。当年的种种殿下都不会经历,陛下自会将一个繁荣昌盛的国家交到你的手上。” 她说这话时语气平淡,让第一次知道那段历史的温怀钦心神俱震。 他从小在深宫,虽未得母亲教养但是父皇在政事之余已经把全部视线都给了自己。除此之外四皇叔也时常进宫陪伴,待他如亲子。七皇叔虽未见过,但是耳闻是在边关驻守为国为民一片赤诚。 宫变之时,他以为自己的天塌了,四皇叔拿刀指着自己。一改往日憨厚和善的笑脸,变得阴狠 14.第 14 章后怕 《东风债》全本免费阅读 他脚边跪着衣衫凌乱的孙辉,估计是被临时抓起来的。 桑延走近后直接跪下,双手把摄政王刚刚射出的匕首呈上,低着头不敢回话。 孙辉在一旁抖如筛糠,天知道他睡梦中被摄政王掐着脖子问“人呢”,当时的惊恐真不是演的。既害怕摄政王真的杀了自己,又担心统领身份暴露。 温衡担心桑延的身体,白天忙于朝政不便久留,夜里便会抽时间来看看。尽管自己什么都帮不上,但是看着人在眼前心里也安心些。 今夜,本来也是如此。 看到床上空空如也,一旁的小几上还放着那把匕首的时候他先是担心。害怕桑延被人掳走,或是直接在某个地方杀害了。 可是衣架上的衣物凭空消失,总不能抓她的人还有时间给她穿好全套的装束,连腰带都记着。 所以,其实是桑延自己离开的。 是不告而别还是另有所图? 就在他怒火中烧的时候殿外来人,他看着穿戴整齐回来的桑延心下一沉,来不及思考已经拿起手边的匕首掷出。 温衡虽然生气但是理智尚存,桑延刚醒不久他也不是真的想要伤她,更多的只是表达一下自己的态度。 没想到对方却没躲,直接用胳膊接了这一下。 看着肩膀还在流血的某人,他踢了踢脚边的孙院首:“先给她止血。” 孙辉取来金疮药和纱布,白色的纱布一圈圈缠绕在桑亚胳膊上的时候,温衡脑子里闪过不久前她替自己挡了一箭,腰腹缠绕着纱布的场景。心里的火一下子灭了。 他问:“这么晚,桑指挥使出去干嘛了?” 桑延还没回话,远处就跑来一个白玉一样的娃娃。嘴里高声喊着:“桑叔叔,你等等穆儿!” 四岁的温怀穆一路小跑到殿门,却被及大腿高的门槛拦住脚步。 他歪头看了看里面的人,看起来不太高兴的父王、不认识的老头、还有胳膊上绑着纱布的桑叔叔。 温怀穆翻过门槛踢踏着他的鞋子“哒哒哒”的跑到桑延身边,抬起受伤的那只胳膊。 “桑叔叔你流血了!” 屋内严肃的气氛被打破,温衡一把提起不该出现在此处的娃娃。 “大半夜不睡觉乱跑什么?” 悬空的温怀穆在空中挥舞着四肢,口中坚定地表达自己的诉求:“我就要挨着桑叔叔睡!” 他本就没穿好的鞋子,不知何时被蹬掉了。 温衡把人抱在怀里,诱哄问道:“你刚刚挨着桑叔叔睡了?” 温怀穆拢了拢被弄乱的裘衣,盖住自己的小肚子。娘亲说了,肚脐不能受凉。 他一脸自豪的说:“不是刚刚!” 温衡脸色顿时又阴沉了。 怀里稚嫩的童音继续道:“我这几天都挨着桑叔叔睡得呀!只是今晚不小心踹到了桑叔叔,她醒了偏要把我送回去。” 他语气真挚,在场几人也没想分辨真假。 温衡问道:“你怎么知道桑叔叔住在这?” 温怀穆:“我身边的侍女们说的呀!她们说这边住了个大官我好奇就来看看。原来是桑叔叔,不过白天我身边跟着许多人我不喜欢,所以我就晚上来啦!还能挨着桑叔叔睡!” 说完还十分委屈的从父王腿上跳下去,光着脚丫就去找桑延。摇着她那条没受伤的胳膊求情:“桑叔叔对不起,今夜我真不是故意踹你一脚的,我就是做梦要小解才——” 温衡把被子掀开,床铺上果然一滩湿痕。可想而知今夜才苏醒的桑延一睁眼就是这情景,难怪直接把人送回去了。 “所以你出门是因为送穆儿回寝殿?” 从进殿便一言未发的桑延抬起头,感受到一只小手紧紧抓着自己胳膊。她颔首:“属下夜游内宫,该罚。” 既然是误会一场,温衡自然不会真的罚她。好不容易人醒了,身体还是最重要的。 “孙御医快给她看看体内残毒。” 孙辉手搭上统领的脉时都还是抖的,稳住心神后才开始仔细诊脉。 桑延还保持着请罪的姿势,温衡也没有真的让她起身。 小小的娃娃一脸紧张的看着大夫给桑叔叔看病。那神情,好似他手上抓着这位才是他的父亲。 温衡见幼子亲近桑延,突然出声说道:“穆儿打小就喜欢你,正好他也缺个武学师父。你不如留在宫内养伤,顺便指点他入门!” “可属下是野路子出身,些许本领都是为了杀敌所在。怕是教不了小公子。” “教的了教的了!”温怀穆抱着未来老师的肩膀,把头埋进她脖子。 “我就要桑叔叔住在这教我!” 孙辉又在给她扎针,桑延只好单手搂着乱动的温怀穆。 “穆儿别闹。” 温衡更是大手一挥:“就这么定了!你安心养伤,别的事先不用操心。” 似真的希望她一心养伤,他继续道:“没有不贪的官,这次裕狐永手下也折进去几个好手。恐怕到年底朝上都会安分许多。” 桑延:“裕狐永是太子党,只怕不会轻易放弃。” 孙辉收了针,巴不得跪到桌子底下去。这两位是真不拿他当外人,这种事就不能避一避他嘛? 正低头扮鹌鹑,余光看见摄政王起身朝这边来了。 怕不是要杀人灭口了? 头越来越重,就在他考虑要不要说几句求饶的时候。那脚步停在桑统领身前。 摄政王一手抱起小公子,一手拉着桑统领的胳膊把人带起。 孙辉觉得这场景有些怪异,但好在没人注意到他的存在。 温怀穆在自家父王怀里闹,口口声声喊着:“我要跟桑叔叔睡!我要跟桑叔叔睡!” 几次三番被儿子嫌弃的摄政王有些落了面子,一巴掌响当当拍在他屁股上。 “你桑叔有伤在身,再被你踹一脚怎么办!” 小家伙立马哽住。但还是低声抽泣。 桑延赶紧把他接过来哄哄,思忖道:“要不今夜就让公子在属下这里将就一晚吧。” 这之前就是温衡的寝宫,正殿床铺很大,三个人不算拥挤。 “咳!”他轻咳一声,甩掉脑子里的胡乱想法。 “记得换掉被褥。” 随后就跟有人撵他似的,直接走了。 温怀穆欢呼雀跃开始在屋子里到处乱跑,之前来都是夜里熄灯后,难得今夜能好好看看桑叔叔的 15.第 15 章徒弟 《东风债》全本免费阅读 次日寅时过半,天边才亮起曙光。 床上打鼾的温怀穆尚且闭着眼睛就被拎到院子里蹲马步,晨风带着露水的寒气让他打了个激灵。困顿的双眼逐渐清明,看了看自己确实还穿着昨夜寝衣,头上原本扎着的两个小丸子早就被他在被子里钻来钻去没了形状。 被突然从睡梦中惊醒,他也不生气。他站在那,童声问道:“桑叔叔,什么是马步?” 桑延:…… 手把手教他摆好姿势,一阵风吹来温怀穆打了个喷嚏。 “阿嚏!” 他挂着一条鼻涕,发现吸了吸鼻子并没有什么用。转而委屈的看向桑延。 “桑叔叔,我冷。” 桑延挑眉,“这就冷了?冬练三九夏练三伏,这还没到冷的时候呢!先蹲一刻钟的。” 说着话但是她也没闲着,虽然孙辉不让用内力但是打打拳还是没事的。 温怀穆看着桑叔叔那行云流水气势磅礴的拳法很是眼热,“桑叔叔我可以直接学打拳吗?” 回应他的是隔着半丈远,桑叔叔隔空给了他一拳。 拳风轻柔的将他本就不稳健的马步推到。 桑叔叔冷冽的声音传来:“再来!” 温怀穆一溜烟爬起来继续。 过了一会,孙辉拎着药箱从偏殿出来,看清院子里两人的关系后朝桑延拍拍药箱。 该扎针了。 桑延见小公子还算勤勉,马步扎到现在也没有说出放弃。便放心进殿,临走前交代:“做一刻钟歇一刻钟,先来三遍。” 温怀穆点头如捣蒜:“知道了知道了。” 如此答应着,等桑延跟孙辉进殿关了门,他转头就提着鞋颤着腿跑了。 一个时辰后,桑延看到空空如也的院子,问内侍:“小公子人呢?” “跑了。” “往哪边去了?” 内侍指了个方向。 御花园的花草长势喜人,桑延折了根青竹。 一路问人后,最后追到了东宫。 护卫见到桑指挥使来势汹汹,立即跪下请罪。 “大人饶命,属下没拦住小公子。” 这事说到底不能怪护卫,那可是摄政王独子,虽未封世子但是毕竟是长子。金尊玉贵,他们哪里敢真的阻拦。但是口头劝说,又如何拦得住无法无天的小公子。 桑延不在乎过程,她只认一件事。那就是这二人护卫不力,让温怀穆孤身进了东宫。 “若是太子暴动挟持小公子怎么办!穷途末路之人最是疯狂!” 她低头抽出护卫腰间佩刀,空中一道银光闪过,她侧身避开飞溅的血液。 “铛!”刀被扔在地上。她撩起衣摆进了东宫。 身后两个护卫的尸体缓缓倒下,不远处执勤的其他人立即来清理后事。补上东宫门前的空缺。 东宫殿内,温怀穆一路狂奔见到这被重重护卫的宫殿,脑瓜子一转他赌桑叔叔不敢进来。 此时,他已经跟住在这里的小哥哥一起用膳了。 刚吃一口水晶饺就发现远处一身黑衣,手上拿着“武器”的桑叔叔朝着这边走近。身后跟着一队侍卫身上都配着刀。 他从凳子上滑下,急的绕着桌子打转。 “怎么办怎么办——” 温怀钦放下瓷勺。来人已经走近,却连眼神都没给自己这个主人。光看身形和衣着,刚刚恍然间他以为是老师来了,但是那冷漠无视的举动让他明白,不过是巧合罢了。 他低垂下眼睑,心里不知作何感受。 温怀穆被桑叔叔眼神定在原地,双手摩挲着衣角不敢抬头。 他身边坐着的温怀钦突然起身挡在他身前,小小的身体立马被遮挡的严严实实。温怀穆扒拉着小哥哥的衣角,躲在后面悄悄观察桑叔叔。要是桑叔叔伤害小哥哥的话,自己还是可以勇敢一点的。 桑延侧头看着遮遮掩掩看向自己的孩子,手中青竹在空中比划一下,发出一声轻啸。 “桑叔叔桑叔叔,穆儿还小不经打的。”小娃娃拉着温怀钦衣袖遮住眼睛,似乎这样就不害怕了。他继续道:“桑叔叔要不你看看这个大哥哥怎么样?他看着比穆儿高多了。” 好心相助却被出卖的温怀钦并未觉得生气,只当是这孩子被人打多了自然就口不择言。 姓桑,还能在宫内自由行动。 温怀钦问道:“你是桑指挥使?” 对面人听到他说话,视线抬起看向他。 漆黑的眸中尽是冷漠和不耐,明明她刚刚看向身后的孩子时虽然语气严苛但是眼神是温柔的。 那人一开口,便是清润的声音。 “殿下知道臣?” 老师从来都是你我相称。温怀钦心里的期待彻底打碎。也是,老师再怎么厉害也不能明目张胆的出现在宫内。 他点点头,“听宫人提起过,桑指挥使在宫内养伤。” 不知道那句话惹到这位桑指挥使了,漆黑的眸中闪过一丝寒意,似笑非笑的说:“看来东宫服侍的人没规矩。” 说罢不用他点名,身后的侍卫上前把在一旁伺候的小内侍押下。 内侍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求饶:“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奴才真的不是故意的。” 他的求饶声没有引起在场除了两个少年以外任何人的在意,桑指挥使朝空中伸出手,押人的侍卫立即抽出自己的佩刀递上去。 眼见那把刀贴上内侍的脖子,温怀钦上前一步。 “等等!” 那人冷眼看着他,手上的动作并未停下,内侍脖子已经渗出血。 温怀钦咽了咽口水,在父皇去世后第一次端出太子的名头:“东宫的人犯了错自然有本殿下处罚,而不是桑指挥使一个外臣擅自闯进东宫来越俎代庖!” 桑延有些惊讶,转瞬就敛去了。她正欲说些什么,殿外传来内侍传令声。 “摄政王到!” 众人纷纷跪下行礼,除了本就是太子的温怀钦,犯错根本不敢动的温怀穆以及面目冷峻持刀架在别人脖子上的桑延。 殿内场面僵持,温衡扫一眼就猜到个大概。 他坐到主位,沉声说了句:“出来!” 原本还躲在人后装鹌鹑的温怀穆缩着脑袋走出,桑叔叔拿着青竹可能只是吓一吓他但是父王是真的会揍他的。 路过桑延的时候,温怀穆还挤出两滴眼泪,希望看在他如此可怜的份上桑叔叔能搭救一二。 温衡使个眼色,内侍方圆立即上前抱起小公子。 可不敢再让这位到处跑了。 “桑延。” 听到王爷点自己的名,桑延随即收了刀,目不斜视顺手就插进那侍卫的腰间的刀鞘。 脖子上的冰 16.第 16 章停职 《东风债》全本免费阅读 鸡飞狗跳一早上,桑延和温怀穆都没用早膳。 “今日朝会结束的较早?” 桑延把小公子爱吃的点心端到他能够得着的位置。 平时朝会结束不久就是午膳时候。 温衡道:“内侍说你们去了东宫,怕穆儿冲撞了太子本王回来看看。” “是属下照顾不周才让小公子身处险境。” “与你无关,是这小子过于顽劣。不过既然交到你手上,以后就要麻烦桑指挥使多多费心了。” “王爷言重了。”桑延打着哈哈,“穆儿活泼可爱,属下见到他也新生欢喜。” 两人沉默屋檐,厅内只有温怀穆不停地童音。 “桑叔叔这个好吃,你尝尝。” “桑叔叔那个果子我拿不到。” “桑叔叔……” 温衡也不在乎自己儿子更亲近下属的行为,反倒觉得他俩相处和谐自己省了许多麻烦。 指节轻扣桌面,他主动提到。 “从明天开始教习的地方换到东宫,皇兄给太子修建了一个习武场。” 桑延犹豫道:“太子跟穆儿一起习武是不是不太安全?”毕竟他们的父亲关系不算和谐,太子年纪已经不小,该懂得都懂了。 “那孩子看着单纯心思可不浅。”温衡拿起帕子示意吃的一嘴屑的温怀穆擦擦自己嘴巴。 “他若是老实拿出字迹本王看看也就过去了,偏偏自作聪明拿了前几年的劣迹来糊弄本王。既然他不老实,那你就去看着他吧。” 他将帕子一扔,语气淡漠:“若有异动,直接处理了。” “呃!呃——” 正在吃点心的温怀穆突然噎住了,不住的打嗝。 桑延手忙脚乱的倒水、安抚。对摄政王的交代只低声应和。 桑指挥使醒来的第二天就去上朝了,并且是直接从内宫去的。 裕狐永余光扫过站在自己身边的人,目中无人的样子看不出半点身中剧毒的不适。 桑延主动开口道谢:“上次的事,多谢裕狐将军。” “哼!”对方扬起下巴,连个正脸都没给自己。 桑延:……她又咋了。 对方不待见自己,桑延自觉转过头去。跟一直注意这边的阮世昌对上眼神,对方眼睛都快眨抽筋了。 桑延:“?” 阮世昌:“#¥%……&*” 好吧,他们还没熟到能读懂对方眼神的地步。 她刚站好,外面就传来内侍的声音高喊道:“摄政王驾到!” 桑延混在人群里行礼:“参见摄政王。” 这时候还没什么区别,等到朝会正式开始。桑延的记忆才衔接上自己昏迷之前的事情。她主张首要贪官的家眷有助纣为虐知而不报的一柄执行死刑,还亲自监斩了百余位。 这朝堂上的官员没几个纯臣,大家族之间的关系盘根错节远比普通人想象的要复杂。桑延斩杀、外放那么多官员,几乎把大半个朝堂都得罪完了。 礼部尚书站出来:“桑指挥使在东宫门前杀人,轻视太子、以下犯上。该重罚!” 御史令姜逊的正妻就是季五德的胞妹。监斩当日那个桑延还敢递帖子让他去观刑!这不是骑在他脖子上拉屎吗! 如今的御史台名存实亡,剩下的几个御史如热锅上的蚂蚁。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能平平安安混到致仕之年就不错了。 礼部尚书季五德指着入朝三个月没上过几次朝会,参加了也从不穿朝服的青年大骂:“目无王法、擅用私刑、嗜杀成性、以下犯上,你桑延就是大魏的第一奸臣!!” 殿上群臣寂静,站在后面的大臣们都低下了头,不敢多看一眼前面那些大人物的表情。 裕狐永跟是桑延虽然因为城防司的缘故有些龃龉,他不屑于用这些下作手段但是能看到桑延被骂还是心情愉悦的。 季五德越说越顺,甚至从桑指挥使本身已经骂到他身后的人身上了。那句“走狗”一出来,整个大殿的气氛都不对了。 温衡手中的茶盏重重的放到桌上,方圆立即把茶水换下去。 摄政王淡淡的问:“季尚书的意思是桑指挥使如此行径归根结底还是本王没教导好她?” 他锐利的眼神扫过,季五德连忙跪下请罪。 “臣绝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朝堂上下对桑指挥使任意妄为作风颇有微词。” 就算再不喜欢,但季五德毕竟是个尚书,在朝多年的老臣了。温衡压住怒火,询问其他人。 “除了季尚书还有哪位觉得桑指挥使行事无状?” 果不其然,左侧文官队列中又站出来几位,都是礼部的。 几人跪在殿上,齐声高呼:“请摄政王严惩罪臣桑延。” 这般尴尬的境地,裕狐永已经感受到来自左边桑指挥使身上的杀意了。不禁暗道:季五德有一句话说的不错,这位桑指挥使比起理论确实更喜欢用杀戮来解决一些麻烦。 桑延的脚都迈出去一步了,却被摄政王的手势止住。不理解,但是还是听命退了回去。 “殿前司指挥使桑延行事过激,引起民愤。除去城防司职权,指挥使一职先停职待用,以儆效尤。” 季五德挑衅的看着侧身对着自己的桑延,从喉咙里发出一句冷哼。 之前押宝说摄政王一定不会处置桑指挥使的人也有些纳闷,这惩治说大不大但是说小也不算小。毕竟城防司是京城里唯一一个需要虎符才能驱动的部队。实力远超过殿前司。可是这停职待用又十分灵活,既然是停职就有复职的一天,至于是哪一天摄政王却没给个明确的日期。 他们还不知道桑延至今还没收服城防司,只听说那天是京郊驻军护卫,裕狐永将军还陪着桑指挥使一起淋雨,事后两人前后脚几乎是同时离开的场地。所以自然而然的以为两人私下里有些往来。 被指着鼻子骂的桑延还得乖巧谢恩。 散会后,阮世昌在一群往外走的朝臣中间逆行而来,找到靠在柱子上正与裕狐永将军说话的桑延。 “桑指挥使!” 桑延回头,“都撤职了可别喊这个官名了,叫我名字吧——桑延。” “你刚刚在朝我挤眉弄眼的什么意思?” 17.第 17 章搬家 《东风债》全本免费阅读 他也是昨夜才知道原来看着冷漠的七皇叔也是有侧妃和孩子的。 虽然看起来七皇叔对这个亲生儿子的耐心不多,但是能千里迢迢把人从信阳接来京城亲自抚养想必是十分喜爱的。有道是爱之深责之切,现在七皇叔种种行为,在温怀钦看来都是对温怀穆的疼爱。 温怀穆:…… 东宫近来从未如此热闹过,外院的内侍挨个捡起小公子扔进来的物品,侍卫们聚集在门口看着地上散落的琉璃珠子也很犹豫要不要帮着收拾一下。 桑指挥使就是这时候赶来的。 她刚到门口脚下就踩到一个圆溜溜的东西,移开脚步发现是个琉璃球,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线。 “把这收了,一会再绊倒小公子就不好了。” 侍卫颔首:“遵命!” 桑延抬步进去,一路上碰到的内侍手上捧着的有被子、枕头、铺盖、里衣……甚至还有独属于温怀穆这个年纪的定制小夜壶。 这家伙一个人哪来那么大的本事悄咪咪搬了这么多东西过来。 她眯眼看着院子角落处搭的梯子。 “东西留下,你们先下去。” “是。” 把人都打发走,桑延才来到正厅。 有道是家丑不可外扬,尤其是这皇家的事情,不是那么好听的。 一进正厅,就看到正对着厅外面色不愉的摄政王。脚边跪着知错不改的温怀穆,后侧是一脸无辜的太子温怀钦。 桑延想想,这件事里面好像确实是温怀钦最为无辜。人在殿中坐,祸从墙外来。 温怀穆听到脚步声一抬头果然是桑叔叔来了。 粉白的小脸顿时一拉,嘴巴撅起委委屈屈的喊了一声:“桑叔叔——” 桑延走到他身边刚要开口就被摄政王打断。 “桑延你别给他求情!今天本王就要让他跪倒认错为止!” 身后的温怀钦眨眨眼,原来这人叫桑延。 人家父亲说不求情,但桑延一个属下又怎么能真的看着小公子受罚。 她跪倒温怀穆身边,把孩子吓一跳。 “桑叔叔你这是做什么?” 桑延没看他,冷着脸说道:“王爷既然让属下教导小公子习武,那属下斗胆自称一声老师。王爷忙于政事,属下更应该照顾好小公子。今日穆儿犯错,自然也是属下疏于教导,理应惩罚属下这个当老师的。” 温怀穆偷偷伸手去扯桑叔叔的衣摆,想说不至于。 但是顶着父王看过来的视线又沉默的低下了头。 温怀钦第一次看见有人敢违背七皇叔的意思,直接上前求情的。他对七皇叔的印象还是勤王夜杀了很多人,还有就是一双鹰眼光是看着就能吓死人。 原以为这下那个张扬的桑指挥使会被责骂,他暗暗有些期待。 却见七皇叔叹了口气,颇为无奈的说:“你啊你,就是你太护着他所以他才这么无法无天。” 说着还弯腰亲自扶起了那个桑指挥使。 不愧是能被七皇叔留在宫内养伤的亲信,果然如小内侍说的那样,是京城里独一无二的宠臣。 桑延起身还带着身旁的温怀穆一起站起来了。 “公子还小,有些淘气也是正常的。”她亲自到了杯茶,递给矮小够不到桌子的温怀穆。 “小公子快去给王爷敬杯茶此事就算过去了。” 温怀穆双手接过,瓮声瓮气的说:“孩儿知错,不该擅自来找小哥哥。请父王不要罚桑叔叔!” 温衡也不至于真的跟个孩子过不去,浅浅喝了一口。 这件事他倒是不追究了,总要跟人家主人打个招呼才是。 温衡叫过太子。 “今日穆儿擅闯东宫没吓到你吧?” 温怀钦摇头。“并未受到惊吓。” “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跟下面人说。” 温怀钦点头。“多谢七皇叔关心,东宫月俸未减目前并无短缺。” 小太子越是懂事,温衡看自己那混账儿子越是不满意。同样都是儿子,难道以前他不如皇兄,连带着他的孩子都不如皇兄的孩子吗? 忍不住又端起茶碗,他忽然道:“毕竟以后你和穆儿一起在东宫习武场练武,穆儿又喜欢你——” 桑延心中有些不详的预感,果然听到摄政王下一句就是:“堂兄弟住在一起倒也无妨。” 温怀钦婉拒道:“东宫并无内侍,小公子日常起居恐怕有些不便。” “本王像他这么大的时候也是一个人住!”温衡不愿提及自己的过去,但是不得不说越是艰苦的环境越能造就英豪。比如他比如桑延。 “桑延,你先陪着穆儿住一个月。教些寻常规矩,能管他自己的命就行。一个月后本王查看,教的不好唯你是问!” 摄政王这话确实糙了点,只差没直说想把四岁的儿子扔进军营训练了。桑延抿唇,摄政王这两天对东宫的注意太多了。 可若是因为心中一丝怀疑,连自己的孩子都能用做棋子是不是过于冷情了。桑延不愿这样极端的揣测。 她语气严肃的警告小公子,“听到没?穆儿要是犯错,王爷可是要惩罚老师的。” 青年努力摆出一副恐吓的表情,可温怀钦看的分明,她眼中对那个叫穆儿的小堂弟的喜爱和温柔满的如同杯中的水,稍不留神就会溢出来。 但是当那眼睛的主人看向自己时,里面只剩下冷漠了。 “接下来一个月我们二人就叨扰太子殿下了。” 接下来的半天,东宫热闹的像是父皇还在的时候似的。来来往往进进出出忙活的内侍和侍女,一趟一趟的搬进来箱子。 那个桑指挥使带着穆儿挑了后面习武场边上的一间房,说是离得近。 连七皇叔也多坐了一会,看他们紧锣密鼓的搬家。温怀钦站在远处,光是看着就觉得他们亲如一家。 而东宫前院还是一如既往的落寞。 他早早关了门,回到书桌前。提笔良久,却不知自己想要写什么。 脑子里不知为何一直想起那个同样喜欢穿黑衣的桑指挥使,又反复想到自己许久未见的老师。 说起来,他连老师的名字都不知道。而老师应该也不知道,她的徒弟即将有一个 18.第 18 章习武 《东风债》全本免费阅读 从那以后的每日寅时,桑延准时把睡得昏天黑的温怀穆拎到水桶旁。 温怀钦第一次看到如此简便的洗漱环境时还有些懵,等到桑叔叔拿了半个葫芦舀水他才反应过来这是给他漱口和洗脸的水。 天都没亮,这一桶河水。 他问:“桑叔叔你不冷吗?” 往日温柔和善的桑叔叔语气比这水还冷,说道:“从今天开始叫老师。” 寅时三刻,桑延带着彻底清醒的温怀穆进了练武场。一眼就看到站在擂台中央身穿白色练功服的少年,站在兵器架前不知想些什么。 温怀穆松开老师的手,小旋风一样奔着人去。 “小哥哥!” 温怀钦接住飞奔而来的小人儿,视线从他头顶扫过直接看向慢慢走来的桑指挥使。 走近后,桑延才发觉殿下的白色练功服袖口处还绣着青色的竹叶。少年身姿如竹,气质温润,多年的太子教导让他不管穿什么衣服都带着一种悲悯的气场。 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这样的殿下过于软弱。 温怀钦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明明刚刚见面对面的桑指挥使就露出不满的情绪来。顿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嘴巴轻启几次都没喊出那句“老师”。 还没等他想好说辞,桑指挥使冷淡的声音先一步传来:“殿下不必喊我老师。称呼官名即刻。” 昨夜听到殿下的苦恼,刚刚又看殿下难以启齿。桑延自认为体贴的帮他解决了个麻烦。 被解决麻烦的温怀钦垂下眼睛,果然,这位指挥使大人不喜欢自己。 “有劳指挥使了。” 温怀穆仰着脖子才能看到小哥哥的脸,“小哥哥你今天不开心吗?” 温怀钦摸摸他的头,“没事。” “现在天气还算凉快,先扎马步吧。穆儿你还是一刻钟歇一次,一共三组。” 温怀钦察觉到对方看向自己,随后说道:“太子年纪大些,身体好控制。就一个时辰起。” 一个时辰,对一个从未练过武的人来说几乎不可能。 才没多久,温怀钦就觉得自己腿抖的不行。就连身边的温怀穆看起来都比他轻松些。 “小哥哥,你是不是累了?要穆儿帮你喊老师吗?” 温怀钦咬牙,“没事,不用喊她。” 有上次的前车之鉴桑延时不会再让穆儿自己控制时间。 说一刻钟就一刻钟,时间一到桑延准时出现在练武场。看到温怀穆不仅没跑就连姿势都还是自己当时指导的原样。 “看来王爷说的没错,让太子陪你一起果然就认真多了。” 说这话的时候她特意留心殿下的反应,就连如此羞辱的话语对方都没有表现出一点愤怒。 桑延心中一跳,之前就觉得殿下过于仁善没什么脾气,可是如今才发觉殿下善良过了头就是软弱了。 如此一想,难免想试探一下殿下的底线在哪里。 温怀穆泄力倒在地上,嘴里还喊个不停。 “饿了!渴了——” 外面等着伺候的内侍见指挥使扬起手,一连串的排着队进来给小公子擦汗、喂食、送水…… 温怀钦一边咬着嘴唇,一边告诉自己别去看,但是余光还是忍不住关注。 那个不好相处的指挥使大人,嘴角含笑看着穆儿狼吞虎咽的吃东西,甚至贴心的拿出手帕替他擦去嘴角的碎屑。 语气温柔的夸赞:“穆儿今天做的不错。” 温怀穆吃饱了,摸着肚子。听到老师的夸奖,自豪感油然而生:“这算什么,穆儿还能再做一组、两组、无数组!” 听到想要的回复桑延满意的摸摸他的头,脸上的笑容收起,“既然如此,那就再来一组吧!” 内侍们不约而同的收好东西撤下,连小公子手上的那半块点心都微笑着拿走了。 说完一手拎起小崽子,鞋尖把双腿摆到合适的位置。 “就这样,坚持住。这次就两刻钟吧!” 温怀穆:“老师救命啊!穆儿腿疼!” 回应他的是桑延鼓励的眼神。 安抚好温怀穆,她终于想起来旁边那位。 温怀钦挺直腰板,尽管大腿在打颤但是依旧坚持着。 余光看到那个指挥使停在自己面前,看不见表情但是一声清晰的“啧!”在这只有三个人的地方十分明显。 下一刻,一根戒尺落在自己腿上。 “再低一点。对! 就这样。” 温怀钦感受到大腿传来火辣辣的疼痛,指挥使却没有停下的打算。 又是一戒尺打在背上,本就瘦削的脊梁被敲打的一震。 “脊背挺直!” 温怀钦被打的闷哼一声,一边的温怀穆都觉得老师有些过分了。 “老师我站不住了!” 他一说话桑指挥使果然走了过去悉心指导。 温怀钦不傻,对方这毫不掩饰的针对自己看得出来。只是说来说去不过是教导的稍微严苛一点,若是自己能从中学到什么,那也没事。 这还只是开始,之后的几天他才算是知道这位指挥使大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居然能把针对太子的事情摆在明面上。 在自己手上的剑第七次被对方的长枪甩出去的时候,温怀钦不知哪里来的一股气,硬是没松手。整个人在练武场的上空飞过去,砸在兵器架上, “唔!” 少年顶着阳光,眯着眼才能看到一点站在高台上指挥使的表情。自己大概是被砸懵了,才会觉得对方脸上有一闪而过的怔愣。 他撑着地面想站起来,下一刻却又摔回去。 被吓懵的温怀穆小跑着过来扶温怀钦,朝还在观望的内侍们吼道:“快去找太医啊!” 温怀穆几次伸出手想摸一摸小哥哥却又缩回去了,两只小手悬在半空,“老师说从高处落下不能乱动,小哥哥你再等等太医马上就到了。” 孙辉拎着箱子跑进来的时候气都没喘匀,看到大人好端端的站在那里对自己点头才松一口气。 对着招呼自己来的小内侍骂道:“下回把话捋清楚了再说,什么桑指挥使出事了吓我一跳!” 小内侍低头不说话,桑指挥使当众打了太子殿下还不算出事吗?但是孙院首是他的上官,他不敢反驳。 “那您还是快去看看太子吧!” 孙辉才放下的心又悬起来:“你怎么不早说?” 仔细检查后孙辉才吐了口气,“没伤到骨头,就是后面木头架子硌到有些肿了。” 说话间他将太子的上衣解开查看伤势,远处的桑延看到肩背上大片的红肿沉默不语。 温怀穆直接 19.第 19 章误伤 《东风债》全本免费阅读 晚上,穆怀钦盘腿坐在床上,里衣落在腰腹位置,赤着上身。左手拿着孙院首开的药酒,拧着脖子去够自己后背的伤处。 他才十五岁,吃多少都不长肉的年纪身上都是骨头。 看不见后背的情况就跟痛感来,药酒也不会用以为是直接倒上去就好了。折腾了半天,裤子上都沾上了流下的药酒。 手中的药瓶被另一只手接过去,他歪头一笑。 “老师。” 桑延沉默的点点头,少年后背的红肿远比白天匆匆一瞥看到的更加严重。 养尊处优的白皙皮肤如画纸一样无暇,却因为自己的责罚染上烂杨梅一样的污渍。 将药酒倒在手上揉开后,掌心贴上少年后背,一圈一圈慢慢晕开。 “疼吗?” 这句话温怀穆问过,孙院首也问过,刚刚小内侍也问过,他的回应都是不疼。唯独老师问起的时候,温怀钦鼻头一酸。白天的伪装出来的坚强瞬间被击破。 “疼!” 他声音很小但是桑延心中却像是被针刺了一般。 “对不起。” 耳后传来老师的歉意,温怀钦不明所以。 “这本就是个意外,与老师有什么关系。而且也是因为我没有松手。若是及时放手就不会被一起甩出去。” 就连自己受到如此严重的伤害,殿下依旧觉得时自己的问题。 桑延无奈,“殿下宽仁。” 背后的淤红消散的差不多了。桑延替他把腰间的衣服提起。 少年突然转身,满怀期待的问:“老师是因为我受伤了才回来的吗?” 差点被他殿下撞了个满怀的桑延定在原地,在对方热烈的眼神中缓缓点头。 温怀钦仿佛受到鼓舞,突然张开双臂紧紧抱住对方肩膀。头靠在她肩颈处。 雷厉风行的桑指挥使人生第一次在清醒的情况下被强制抱,愣了半晌后抬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 心中暗道:对不起。 温怀钦很快松开了手,有些羞赫的抿着嘴角。 老师看着很冷淡但是身上居然有股淡淡的香味,有点熟悉不记得在哪闻到过。 没等他仔细回想,老师突然拉着他站了起来。 “想要习武的话,你老师也是可以教的。” 温怀钦开始习武后选的兵器是剑,他早已过了习武的最佳年纪,因此时刻不离身。 他还没反应过来老师说的教是什么意思,就见了老师取下挂在床边的佩剑放到他手中。掌心握着他的手腕,手把手的带他感受舞剑正确的动作和发力。 这些,是白天他学不到的。 桑延站在温怀钦身后,两人之间尚且有一指的距离。少年的个头到她下巴,低声说话也能听的清楚。 “我只有夜里有时间来教殿下剑术,但是武学一道除了勤勉没有其他的法子。一些基础的训练比如蹲马步和跑步之类的还是要殿下白天自己留心。” 温怀钦觉得耳朵痒痒的,微微偏头。 “听老师的,钦儿会认真练习的。” * 不知是不是温怀钦的错觉,总感觉自从上次自己不小心受伤之后那位指挥使对自己的态度就好了些。至少没有再把区别对待表现的那么明显。 就连四岁的温怀穆都来跟自己说老师最近应该心情不错,没有再让小哥哥一个人在一边。 “小哥哥你还有几圈?” 温怀穆喘着气问,不知道第几次路过自己身边的小哥哥。 “一圈。” “啊?那么快!” 温怀穆慢悠悠的脚步挣扎着快跑起来,只是他人小腿短再快也快不了多少。 自己跑一圈,小哥哥要跑四圈。如今小哥哥还剩一圈,自己连半圈都没跑完。 果然,不一会i小哥哥又从自己身边路过。温怀穆哭丧着脸求饶:“小哥哥你跑慢一点,等等我吧!” 他只是哀嚎几声,没想到前面的小哥哥真的放慢了脚步。温怀穆赶紧提着散开的衣摆追上去,听到小哥哥微微有些起伏的说:“别急,我不停下就是了。等你跑完我们一起过去。” 说完他又继续自己的节奏跑开了。 那夜老师的嘱咐他放在心上,习武一道唯有勤勉才能有所成。他本就比旁人开始的晚,若是再不努力岂不是辜负了老师的一番心意。 桑延坐在搭起的棚子下,远远瞧着殿下已经结束了四圈但还是坚持跑下去,眼中有着欣慰。 怎么说都是自己夜以继日教导的孩子,能有这样的觉悟当老师的哪能不喜欢。 “大人,该喝药了。” 一碗冒着黑气的药水放在桌上,孙辉低头直直盯着前面人的后脑勺。 两人已经试药试麻木了,有用没用的反正不会再差了。万一有用的话,那就是赚了。 见指挥使迟迟没动作,孙辉索性端起碗来送到她嘴边。 “大人坚持一下,一捏鼻子就下去了。” 好不容易跑完一圈的温怀穆以为老师在吃什么好东西,边跑边喘挤到面前。 “咦~老师你要吃屎吗?” 温怀钦、桑延、孙辉:…… 虽然知道指挥使肯定不会揍温怀穆,但是看到她双目无情的样子还是怪吓人的。 温怀钦悄悄把自己这便宜弟弟拉到身后。 桑延面无表情是因为温怀穆说对了,拖延了那么久,如今当着两个徒弟的面总不好说自己不想喝药。 一咬牙端起碗就干了。 连孙辉都瞪大了眼睛,大人今日真是勇猛啊。 桑延喝了药,隐隐觉得有些心悸气喘。 “新药喝着有些——气血翻涌,是正常的吗?” 孙辉探探脉,并无其他反馈。 “大概是补药放多了些,明天我少放点。” 天气越来越舒适,桑延便将练武场上的时间延长了些。 “穆儿休息好了就再去跑一圈,太子跟我来练习一下对阵。” 兵器架前,桑延抽出红缨枪走上台。 太子内侍立即送上殿下常用的剑。 温怀穆却站在原地,抬头问她:“听闻指挥使有杆亮银枪,为何不用那杆?” 他想过很多理由,不在宫内、不方便或者是懒得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