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夏天的故事》 1. 第 1 章 《一个夏天的故事》全本免费阅读 林芝茵坐在面包车的后排，看着车窗外的风景。 褐色的车玻璃膜掉了一块，那些彩色的风景都从罅隙里漏进了她的视野里。 开车的贾阿姨还在唠叨：“我知道你爸妈在你快高考的时候还不重视你，这事儿的确是他们做得不对，不过再怎么着，你也不能打你弟弟耳光，打打屁股就得了呗……” 事情的具体情况，她都在电话里听林芝茵的妈妈说过一遍了。 要是扇耳光的话，万一把人扇聋了可怎么办。 林芝茵原本在盯着车窗外的那一大片荷塘。 入夏了，荷花开得正好，上面有红蜻蜓在翩翩起舞。 听到贾阿姨说到这一句，她又转过头来，盯着后视镜里的贾阿姨，缓缓地开了口。 “我没有把火发泄在林志宇身上，是他先撕烂了我的英语作业本，所以我才扇了他两个巴掌。” 如果他没有撕烂她的英语作业本，她才懒得搭理他。 贾阿姨叹了口气：“你弟弟才九岁，不懂事么……” 他的话还没说完，林芝茵再一次地打断了他。 “九岁还不懂事吗？我九岁的时候，他们在医院里生弟弟，都是我自己照顾自己。” 于是贾阿姨就不说话了，他从后视镜里看了看林芝茵，叹了口气。 知道她也委屈，林家就是重男轻女，奶奶念叨了好几次没有孙子，一辈子都闭不上眼。 等林芝茵稍微长大了点，能帮着家里做事之后，夫妻俩就赶紧交了罚款，又生了一个。 那林志宇也是个皮大王，在家里被四个大人宠得不成样子。再加上林芝茵平时住校，也没把她放在心上。 结果最近期末考试结束，林芝茵打算回家了，才发现自己的房间被改成了儿童房。 那个时候的林芝茵没顾得上生气。 她现在已经高二了，马上要升高三，每天都被各种各样的背书默写试卷搞得焦头烂额，根本没工夫生气。 爸妈让她暂时在客厅上挤一挤，她也就默不作声地拎着学校里发的被子在客厅铺了一个小窝。 结果姐弟俩和谐地相处了一个星期之后，就闹出了幺蛾子。 林志宇把林芝茵刚写好的作业本撕下来做成了纸飞机，林芝茵火冒三丈，扇了他两巴掌。 放声大哭的小屁孩引来了爸妈，于是林芝茵又挨了爸爸一巴掌。 再然后，就是林芝茵的爸爸逼着她给外婆打了电话。 让她一个人坐了三天三夜的绿皮火车，来到春市的外婆家，让她这个暑假就现在这里度过。 等到开学了，再直接把她送到学校寄宿。 省得让她在家里老是“欺负”她弟弟。 林芝茵想要解释，但是爸爸根本不会听。 他潜意识里总是认为大的应该让着小的。 至于妈妈，她在爸爸面前、甚至是在这个家里都没什么话语权。 也只能晚上偷偷找个机会，给林芝茵煮两个鸡蛋按在脸上敷脸。 她的眼睛躲躲闪闪的，不敢看林芝茵：“我给你舅舅打了电话，他说你外婆现在就一个人住，你暑假可以过去，没事的。还有就是，下了火车，妈妈会喊一个多年不见的老同学去接你到外婆家。那个阿姨姓贾，车牌号是……” 林芝茵默默地听着，也不说话。 然后，她一大早就起了床，拎着行李箱坐公交车去了车站。 桌上放着妈妈给她做的早饭，她一口都没动。 贾阿姨听到这里，又叹了口气。 林芝茵也不再说话了。 她以前是个乖乖女，说话都轻声细语的，今天大概是第一次这么直白不客气地打断大人的说话。 ……这一点都不像她。 很快，面包车就驶入了春市的一个小县城的半山区。 说是半山区，就是一半平原一半山地的那种，农田山林交错在一起。 平原这边有人住，但是山上也有人住。 林芝茵的外婆家就住在山上。 山上修了水泥路，只是因为长年累月的腐蚀，有些坑坑洼洼。 贾阿姨没走过山路，不敢往上开，跟林芝茵打了个招呼之后，就在山脚下停了车。 等林芝茵下车后，贾阿姨一边从后备箱里拎出她的行李箱，一边从口袋里摸出来两张一百块的大钞，递到林芝茵的手里。 “拿着，买点好东西吃，学习压力太大了也不好，得放轻松你晓得吧？” 林芝茵摇了摇头，没要，反正这个钱到时候大人都要记人情。 她拿了，到时候免不了又是挨一顿臭骂。 贾阿姨不容分说地硬塞到她的手里：“拿好了，你妈妈是我以前上高中的时候就一起玩的老同学了，你要不收的话，就不给阿姨面子了啊。” 推诿之下，林芝茵还是无奈地接过了那两张红色的大票，心里却想着，什么时候有机会再还给他好了。 或者上交给妈妈。 让大人去对付这些人情世故。 “你还认得你外婆家在哪里吗？”贾阿姨挠着头看着一路往上蜿蜒曲折的水泥路。 部分不平的坑洼用小石子填上了，野草在其中蓬勃生长，显得野蛮而粗糙。 林芝茵点了点头：“妈妈跟我说了地址。” 林芝茵的妈妈是从春市远嫁而来的。 她嫁了一千三百多公里路那么远。 因为路途遥远，所以在她的印象里，妈妈似乎并没有去过外婆家。 但是妈妈也没给外婆写过信，甚至现在能通座机了，也没给外婆打过电话。 据说她远嫁的时候和外婆闹翻了，母女俩至今没有和好。 不过她会让林芝茵给外婆打电话，她写信给舅舅要了外婆那边的电话号码。 外婆家没有通电话，所以过年的时候，林芝茵会给外婆家那边的小卖部打电话，然后小卖部的人就会让外婆来接。 林芝茵和外婆没有矛盾，所以她每年都会给外婆打电话拜年。 外婆一开始还会问她你妈妈在哪里，现在也不问了。 她得到林芝茵的新年祝福后，会等上一会儿，然后再挂断。 但林芝茵只是在电话里听到过外婆的声音。 听筒里的声音总是有些失真。 林芝茵从来没见过外婆，也没去过外婆家。 对于这个从小到大都没有来过的外婆家，林芝茵是完全陌生的。 她就像一只被风从巢里刮出来的雏鸟，惶恐又紧张。 贾阿姨看出她情绪不对，问：“不然，阿姨陪你上去吧？” 林芝茵摇了摇头，她不太喜欢给别人添麻烦。 “没关系的，妈妈说路不远，我可以慢慢地找过去。” 这里的每户人家家门口都有一个门牌号。 用蓝色的铁皮钉在门口，上面刻着数字，并不难找。 外婆家在502号。 贾阿姨摸了摸她的脑袋：“那好，阿姨先走了，你好好的，有什么事就打我的电话。” 她给了林芝茵一个号码，说是她的联系方式。 她也住在春市，不过是住在县城，离这里大概有三十多公里。 等面包车消失在视野里后，她才拖着行李箱，从倾斜向上的水泥路往上走。 沿山路的两边的房子里基本都锁着门，大概人都还在田里劳作没回来。 但是那些鸡鸭猪牛的叫声倒是很热闹，路上偶尔还能碰到一滩新鲜的牛粪。 林芝茵小心翼翼地拎着箱子走过去，避免中招。 她一路左看右看，辨认着那些蒙尘了的门牌号。 因为山上的房子不像平原那样一排排的并列，而是零星地散落在周边，就连上面的门牌号也似乎对不上。 一排是303，一排又变成了890。 看得林芝茵有些迷糊，只能更加艰难地一个一个地找过去。 走到半山上的时候，她还发现这里有一个小卖部。 里面卖的东西还挺杂，什么烟酒、调料、还有各种小零食。 门口的玻璃柜上放着一部电话，上面挂着一个牌子。 打电话五毛。 林芝茵看着这个小卖部，心里想着会不会这里就是外婆和她打电话的地方。 小卖部里的人以前是个中年男人，后来就换成了一个很年轻的男孩子。 他的声音听上去很好听，就算是变声期的那一年，也只是听着有 2. 第 2 章 《一个夏天的故事》全本免费阅读 山上的民房分布得杂，一条条夯实的小土路分布在其中，绵延向更高更远的山上。 低矮的山上被划分了田地，种着果树和蔬菜，林芝茵惊讶地发现这里居然也能种水稻。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有一位穿着宽松的长衣长裤、头发灰白、扛着锄头的老太太，颤巍巍地迈着步子从山后面的一条石子小路转过来。 林芝茵盯着她瞧，她此前没见过这个老太太，但是就在她抬起头来看向他们所在的方向的时候，她感到心里响起了叮的一声。 她有预感，这位老太太就是外婆。 妈妈和她长得太像了。 更高的地方和山顶是没人住的，曲喆说是怕雷雨天的时候劈到。 之前山上有棵很粗的梧桐树，一下子就着起了山火，连带把山都烧了一大片。 后来来了消防车，才把它灭下来的。 他跟林芝茵比划着当时的山火的时候，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乌溜溜地瞪得很圆。 然后就被赶来的外婆从后面敲了一记爆栗子。 “阿喆你又讲鬼故事he人！” 她果然是外婆。 和她在电话听筒里听到的声音大差不差。 走得近了，林芝茵才发现外婆的锄头上还挂着一个菜篮子。 里面装着一些鲜嫩水灵的蔬菜。 曲喆摸着脑袋笑着站起来：“阿婆，你看这是谁来了？” 外婆年纪大了，眼神不好，耳朵也不行，曲喆说话的声音就显得特别大。 她听他讲了第二遍，才想起来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的小姑娘。 林芝茵今天穿着穿着白T牛仔裤运动鞋，乌黑的头发被剪成了妹妹头。 见外婆看着自己，她就对着她笑了笑，规规矩矩地喊了声外婆。 她笑得很含蓄，抿起来的嘴角边有一个酒窝。 小姑娘看着白白净净、水灵灵的，像一棵鲜嫩的、刚从地里头摘下来的小葱。 看着清爽又干净。 外婆看着看着，就笑了起来。 她伸出手，来拉林芝茵的手：“你是茵茵啊是？你和你妈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 春市这边的方言发音大部分拖长了音调的第一声，小部分是第四声。 他们说起话来滴哩哒啦的，就像拖长调子在唱歌。 妈妈在家的时候没怎么说过方言，所以林芝茵也没怎么听懂。 但是外婆年纪大了，只会讲方言。 曲喆就在一边小声地给她翻译。 外婆絮絮叨叨地跟林芝茵讲话，曲喆一边翻译，一边熟练地接过外婆的锄头和菜篮子。 等着外婆从颤巍巍的宽松的盘扣长袖里掏出缠着红线的钥匙开门。 林芝茵看了看曲喆的短袖，又看了看外婆的长袖衣袍。 春市一年到头都是四季如春，气候宜人。 无论冬夏，都能看到穿长袖和短袖的人在同一条街上行走。 曲喆还说这边冬天穿毛衣的也有，穿短袖的也有，都不稀奇。 等外婆开了门之后，曲喆就跟着进了屋子。 林芝茵看了他好几眼：他进来干什么？ 外婆的家是那种用青石和木头砌起来的老式房子了，一开门就是一个很大的天井，地面上长满了斑驳的青苔。 天井里放了两口粗身的大缸，里面游着几条鱼，但不是那种观赏鱼，而是那种鲫鱼和草鱼，缸底同样生着滑腻腻的青苔。 角落的地方，还有一个光秃秃的水龙头，旁边有两个小木桶。 天井左右两边的房间分别是杂物间和厨房，再往前就是老式的客厅，当中有一幅模糊的神像，下面是老式的木桌和椅子。 客厅的两边是侧式楼梯，通往二楼。 二楼绕着天井的一圈都是半开放式的阳台，木栏杆上缠着各种紫的蓝的牵牛花。 两侧的支撑柱子上挂满了黄灿灿的干玉米和红艳艳的干辣椒。 上面的窗户都是老式的，格子式样，推开来之后，如果要固定的话有那种活动的铁挂钩。 窗玻璃上贴着泛着白的红窗花纸。 二楼的走廊天花板上挂着一串串的烟熏香肠和一大条的火腿，随着风四处摇荡。 再往上的三楼只有一个四四方方的小口，旁边有个梯子架着，可以爬上去。 外婆走进这栋小屋子，把锄头放进了左手边的杂物间，然后把菜篮子拎进了右手边的厨房。 林芝茵看了一眼厨房，外婆家里没有电饭煲这种东西，只有两个土灶，旁边堆着的是整整齐齐的稻草卷成的草团和柴火。 柴火有粗有细，细的都是树枝，被稻草捆成了一小束一小束，粗的柴火都很粗，最粗的有成年人的胳膊那么粗，锯成一段一段的。 厨房里的房梁上的挂钩上吊着两个竹篮，里面装着一些干菜。 土灶旁边同样有两口很大很敦实的缸，上面盖着稻草编成的盖子，里面装着水。 厨房被外婆收拾得很干净，里面的小窗户半开着，站到窗前就能看到外婆养在房子外面的几只小母鸡。 它们能活动的范围很大，看到林芝茵这个陌生人从窗户口探出来，都走过来，在窗户下面转动着小脑袋，咕咕咯咯地叫了起来。 曲喆熟练地从一旁的木架子上拿出来一个小碗，里面装着一些米粒，大概是昨天吃剩下的剩饭。 他把那些剩饭从窗户那边倒给那些小母鸡们，于是它们都扑腾着翅膀过来啄食，没再去关注林芝茵这个陌生人了。 林芝茵注视着他熟练地喂鸡，喂完鸡后又把其中一眼土灶上的锅盖掀起来。 随着热气腾腾的白气扑面而来，他从旁边的铁挂钩上取下一把锅铲，蘸了蘸水缸里的清水后，铲进锅子里，把那些紧实的米饭铲松。 他做这一切都很熟练。 仿佛他才是这个家里的孙子似的。 不过很快，外婆就从外面颤巍巍地进来了。 她手里端着一个藤编的小篮子，里面躺着满满当当的几十枚鸡蛋。 林芝茵想要做些什么，她赶紧走过去接过外婆的小篮子，被外婆拦住了：“这篮子重，你小女娃拎不动的。” 林芝茵从篮子底下托了一把，果然很重。 令人感到奇怪，明明外婆看上去年纪很大，走路也慢吞吞的，力气居然这么大。 倒是曲喆见状，立刻过来接了篮子。 然后他从宽松的裤子里面熟练地取出一卷钞票，从里面数出一张二十块钱和一张十块钱的钞票给外婆递过去。 见林芝茵在一边盯着他瞧，曲喆笑了起来：“县城里的人都爱吃这个土鸡蛋，八毛钱一个，卖得可好了，我进县城的时候就会帮阿婆卖鸡蛋。” 林芝茵点了点头，她那边也有人吃土鸡蛋，不过她那里卖得贵，要一块钱一个。 曲喆接过了鸡蛋篮子，但是又没有立刻走人。 他磨磨唧唧地站在原地，问外婆：“阿婆，跟你商量点事，好不好？” 外婆原本蹲在一边择菜，她的面前除了摆着菜篮子，还有几个藤编的、竹编的浅口小箩筐，择好的菜就放在里面。 有一小捆青菜、一小捆空心菜还有几个嫩生生的小苦瓜。 盛夏季节刚长出来的菜没多少黄叶，再加上林芝茵也跟过去蹲在一边帮着她择菜，所以外婆择得很轻松。 听到曲喆这么问，她抬起头来，打量着他：“你想要作什么？” 曲喆嘿嘿地笑了两声，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阿婆，明天去不去山上挖菌子？” 现在已经到菌子的季节了，很多人掐着凌晨两三点的时间就为了上山来挖菌子。 赶得稍慢一点，菌子要么是开了伞不好吃，要么是已经被别人挖走了。 外婆是这边村里挖菌子的一把好手，她看一眼这里的山头，就知道这里的菌子多不多，好不好挖。 再加上外婆在山上住了大半辈子了，对这里熟得很。 只是现在年纪大了手脚不灵便，她也就懒得上山挖了。 曲喆嘿嘿地笑着：“你看你孙女回来了，你不挖点菌子招待招待人家吗？正好我也跟着沾点光。” 说着，他又转过头来看着林芝茵。 “我们这里的菌子可香可好吃了，放点辣椒大蒜一炒，香得很！你们那边肯定没吃过。” 林芝茵有些好奇。 她此前都不知道什么是菌子，等曲喆说菌子就是各种各 3. 第 3 章 《一个夏天的故事》全本免费阅读 林芝茵点了点头：“那谢谢你了。” “我们这里不讲谢的，没什么好谢的。”曲喆一边摆着碗筷一边说，“都是一个村子里的人，客气什么呢。” 林芝茵注意到这边用的碗不是那种圆口碗，而是那种海口碗。 扁扁的，浅浅的。 桌上是凉拌苦瓜、炒空心菜、炒芭蕉花，还有一盘炒焦焦脆脆的香肠。 香肠和之前大城市里买的不一样，一看就是手工做的，用烟熏的，闻起来火烧火燎的肉香。 当然，还有一盆看不出来是什么植物的东西，叶子是褐绿色的，散发出清凉的味道，用醋和辣椒拌过。 曲喆说这是凉药，吃了对身体好的。 林芝茵不太懂凉药是什么，她夹了一筷子吃了。 尝起来好像就是普通绿植，稍微有点涩，有点清凉的气息，只是被各种调料腌渍入味了。 曲喆只好坦白这其实是焯了水的薄荷，凉拌了吃的。 此外，桌子上还放着一个小木碟子，里面盛着那种红艳艳的辣椒酱，看外皮的新鲜程度，像是现磨的。 闻起来也很香。 因为考虑到林芝茵之前待的那个城市不吃辣，所以外婆都是拿大蒜清炒了，辣椒酱是单独拿出来的。 她一边朝林芝茵的碗里夹菜一边念叨。 “不知道这里的饭菜你吃不吃得惯，我少放点辣子，你多吃一些，多吃一些。” 林芝茵捧着碗一声声地道谢。 “谢谢外婆，我够了……我真的够了，够了。” 一旁的曲喆闷闷地笑。 他提醒林芝茵：“你说话声音大一点，不然阿婆听不见。” 上了年纪的人，就是五感不好。 他说着，还示范了一遍给林芝茵听。 “阿婆，不要再夹了，她吃不了那么多。” 外婆才终于停下了，嘴里仍旧是念念叨叨。 “你妈妈以前可喜欢吃我炒的芭蕉花，现在怎么都不来吃了？” 林芝茵听着有些心酸。 她埋下头，低头扒饭。 土灶里烧出来的饭菜，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被电饭煲里煮出来的香。 再加上林芝茵现在本来就在长身体，再加上早上又没吃饭——绿皮火车上的盒饭很贵，她没舍得一直买，所以她吃得也多。 等她把碗放下的时候，曲喆问她要不要再来一碗？ 林芝茵想了想，点点头又摇摇头：“半碗吧。” 于是曲喆笑眯眯地接过她的碗，给她铲了一勺饭。 他说小姑娘就是要吃得多多的才好。 林芝茵又吃了两口，才发现外婆和曲喆都在碗里扒辣椒酱。 林芝茵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总不能让外婆迁就她的饮食习惯吧？ 于是她也尝试着夹了一筷子辣椒酱拌在饭里，吃了。 但是吃了没多久，她就被辣得咳嗽了起来。 好辣！ 真的好辣！ 林芝茵被辣得直咳嗽，外婆赶紧来拍她的背，曲喆从旁边的暖水瓶里倒出点水，递给她。 “喝几口，冲一冲，不能吃辣就不要吃了，这辣椒辣得很，你吃不惯的，我到时候给你弄那种不辣的辣椒酱给你吃。” 林芝茵喝了一大碗的水，才勉强压下那些辣味。 外婆把她碗底剩下的那些辣酱拌饭拿过去倒进了自己的碗里。 老人家见不得浪费。 等三个人都吃饱之后，林芝茵觉得这个碗总应该自己来刷了。 但是等她一拧开水龙头，才发现这个自来水龙头流出来的水发黄。 林芝茵傻眼了。 “这个水龙头就是这样。”曲喆说，“只要一下雨，就会流黄水。要等好一会儿，才会变清。我们一般都不喝这个水，就是拿来洗菜洗碗。” 林芝茵问：“那你们怎么用水呢？” “山上有河，水很清，我们想喝水就去挑。”曲喆指了指水龙头边的两个木桶，“挑完水放在缸里，能用很久。” 还有一个原因。 自来水出来之后，就一直有流言说那里面是消毒水，喝了脑子会坏掉，身体也会垮掉。 所以这边没什么人敢喝。 林芝茵问他：“所以，厨房里的那两口缸里的水就是用来洗碗的吗？” 曲喆点了点头：“这个水可以吃，也可以用来洗碗洗东西。” 林芝茵听着他这么说，突然意识到另一个严峻的问题。 “那……你们这里怎么洗澡啊？” 曲喆坦然道：“就在山泉里面洗啊，游野泳嘛。” 他说完，又觉得不对，林芝茵是个女孩子。 曲喆呃了一声，试探性地给出建议：“不然你到时候在锅里烧点水，关起门来自己擦洗一下？我们这里夏天也不热，晚上你还要盖被子的，流不出多少汗，就算你不洗肯定也不会脏。” 林芝茵当然不会接受这个不洗澡的建议，想着要不然到时候就自己烧点水解决一下。 外婆家里有浴室，其实那也同样是一个土灶，上面架着一口特别大的锅。 曲喆说如果她要烧水洗澡的话就在这里洗，在里面放上水，下面用柴火烧热了就行。 林芝茵眨巴着眼睛看着那口锅，没来由地想起《西游记》里那些妖怪们煮唐僧的画面。 不过除了洗澡这个问题，还有另一个问题显然是迫在眉睫。 她跑出去，找到外婆，小声问她。 “外婆，厕所在哪里啊？” 外婆听了两遍才听清她在说什么：“zasui啊？ke外面，ke外面。” 一句话林芝茵就听懂了唯一一个单词。 她此时此刻觉得避开曲喆好像毫无意义。 到底还是曲喆跟了过来，听到外婆讲的那一句，莞尔道。 “要上厕所的话跟我来吧。” 他说着，把她带到房子外面不远处的一个小屋子那边。 “喏，就在那里，里面有个灯泡，你要觉得黑，一拉绳就行。” 林芝茵点了点头，她推开厕所门，才发现这是那种旱厕。 用木头做的一个类似于座椅一样的马桶，上面有个圆形的洞。 和马桶差不多，但是不用冲水，旁边有个小袋子，里面装着一些手纸。 林芝茵解决完了内急问题，打算出来洗手，但是等她打开水龙头，发现流出来的又是一阵黄水。 她有些不知所措。 曲喆提醒她道：“要等好久呢。” 林芝茵就哦了一声。 曲喆又咳嗽了一声，他像是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似的：“其实，你要嫌麻烦，也可以直接在那两个鱼缸里洗手。” 林芝茵瞪大了眼睛：“可是那鱼还要用来吃的呀！” 曲喆打了个哈哈：“我就是一个建议，只要你开始嫌麻烦的话。” “才不会呢。” 上完厕所，林芝茵回去洗碗。 曲喆在一边给她打下手。 外婆家洗碗用的是那种丝瓜络，林芝茵没见过，曲喆说这个比抹布要好用。 林芝茵试了试，发现他说的倒也没错。 加上热水，能把碗洗得很干净。 她洗完了，曲喆就拿去用水清一遍，然后放在架子上沥水。 等洗完碗，把折叠小桌子擦干净收起来之后，她才发现曲喆还没有要走的意思。 于是林芝茵就有些疑惑地问他：“你不用去卖鸡蛋吗？” 曲喆摆了摆手：“我后天再去，今天过了中午时间就晚了，明天又要采菌子。” 买东西的人大部分都是早上及上午，还有傍晚时分去菜市场上买菜。 但是傍晚时分去卖东西的话，时间就有些迟了。 所以 4. 第 4 章 《一个夏天的故事》全本免费阅读 山里的夜晚是很安静的。 打开窗户，只能听到风刮过树叶草木的声音，虫子和青蛙窸窸窣窣地叫声，偶尔有一声慢悠悠的牛叫，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 林芝茵躺在二楼左手边的房间里。 外婆住在正当中的主卧房间，她跟林芝茵说，这个房间是妈妈以前未出嫁的时候住的地方。 这个房间被收拾得很干净，里面有一张很老的木床，老到甚至有踏脚。 外婆说是以前外公还在的时候，拿山上的一棵山毛榉树做的。 四根床柱高高大大，白色的老式蚊帐从四周垂下来。 她身上盖着的被子有一股很浓的樟脑味道。 外婆说妈妈走了之后很久没回来过，被子也一直收在柜子里。 除了这张老木床，妈妈的房间里还有两个很大的藤箱子，上面扣着黄铜锁。 里面装的都是一些花衬衫、喇叭裤，都是七八十年代流行的衣服。 除此之外，还有靠窗的一张木桌子和一把木凳子。 木桌子上用小刀刻着很多明星的名字，抽屉里放着本一看封面就知道它年代久远的本子。 纸页泛着黄，上面用秀气的钢笔字写着密密麻麻的小字。 因为屋子里的灯泡是那种老式的黄色灯泡，看东西有些吃力，所以林芝茵把这个本子收好，等有空的时候再看。 她现在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想了想，又掀开被子坐起来。 大概是第一次离家这么远。 她还有些不适应的缘故。 林芝茵摸黑走到书桌前，推开窗户，今天的月亮很圆很亮，于是她可以借着月色看到这边的这个窗户收到的风景。 房屋和农田零星交错地散落其中，被细细的田埂分割成一块一块的多边形。 更远的地方是稍微平一点的平原，只有零星几盏灯散落其中。 而她的窗户底下，长着一些低矮的灌木，里面似乎有薄荷。 因为林芝茵闻到了一点清凉的味道。 再离薄荷丛稍微远一点的地方，有几个荧光点点的东西在上下飞舞。 林芝茵盯着它们看了一会儿，才确信这就是课本上说的萤火虫。 这群小东西似乎不喜欢薄荷，只敢离得远远地飞。 她的窗户就像一幅画框，把这些景色都圈起来了。 林芝茵靠着窗户，看着看着，就觉得有些困了。 她打了个呵欠，趿拉着拖鞋回去睡觉。 没关窗户，林芝茵觉得山里的晚风很舒服，凉丝丝的。 她迷迷糊糊地想，要是能在这里考试也挺好。 至少晚上安安静静、清清爽爽的。 当然，她也只是想想而已，她的户口转不过来的。 只是她睡了没多久，就听到曲喆的声音在喊她。 “林芝茵——林芝茵——”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遥远，林芝茵困得睁不开眼睛，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是有人在喊她。 她睁开眼，发现月亮还挂在天上，就是往西倾斜了好多。 曲喆的声音是从窗外传过来的。 林芝茵困顿得趿拉着鞋子往窗外看，才发现他正在摘她窗户下的薄荷，听到上面传来的动静，他才仰起头，笑了笑。 “起床啦，采菌子去啦！” 林芝茵困顿得眨了眨眼睛。 奇怪，她以前在家里的时候，睡眠质量从来没这么好过。 居然还能碰到这种难得叫不醒的时候。 不过既然外婆也在等她，于是林芝茵打了个呵欠，迅速地从行李箱里扒拉出一套淡灰色的运动服套上，运动鞋也是深灰色的。 本来是为了高考的体育考试买的，林芝茵的各科成绩都很好，就是体育成绩老是上不去。 所以林芝茵特地买了身运动服打算练练跑步。 她穿好衣服，下去洗漱。 天井里有那种一整块的、打了洞眼的青石板，就是天井下雨的时候的排水口。 从天井一直通到屋子外面，里面同样长满了青苔和野草。 外婆从来不管它们，说是一到冬天就会枯死。 此时此刻，林芝茵就站在这上面刷牙洗脸。 她小心翼翼地把含着的牙膏沫沫吐进那些洞眼里，避免那些白色的污渍留在外面，冲洗困难，显得脏。 外婆已经在做今天的早饭了。 她炒了几个鸡蛋，然后把那些小葱大蒜辣椒薄荷芫荽全都放进一个小石臼子里，开始捣今天的辣酱。 林芝茵洗漱完毕后，就过来帮外婆捣。 虽然这个辣椒酱吃着辣，但是闻着特别香，外婆还往里面放芝麻。 她一边放一边说：“你妈以前也帮我捣呢，她以前就爱吃这个，后来她嫁到了那边之后，我还托阿喆给她寄过去两罐子，就是后来电话打到小卖部，我才晓得那辣椒酱都坏掉了。” 她一边念叨着，一边接着往石臼子里放盐放味精放醋。 林芝茵不是外婆的辣椒酱的受众，她肯定还是盼着妈妈回来的。 可是妈妈一直在照顾弟弟，要接送弟弟上各种课外补习班，根本没时间回来。 等外婆做好一切事宜后，她却没急着喊吃早饭，说是要等采完菌子再吃。 她看着林芝茵，说：“要是困就搁呢边睡觉，不要跟来了，我和阿喆两个人去嘛。” 林芝茵摇了摇头：“没关系的，我可以一起去的。” 打开门，曲喆已经等在门外了。 他今天换了件T恤，穿了运动裤和运动鞋，看上去清爽又好看。 他的手里拎着一个小篮子，里面已经装了好些薄荷。 “阿婆种的薄荷比我家的好，吃起来肯定香。” “你采一些带回克嘛，我又吃不完。”外婆说。 林芝茵问：“你也拿回去做辣椒酱吗？” "薄荷的吃法可多了。"曲喆说，“阿婆的辣椒酱就是其中之一，我是比较喜欢用开水烫一烫，然后蘸着蘸水吃。还有的呢，放太阳底下晒干了泡水喝。” 他们准备上山了。 外婆屋子后面就有通到山上的小路。 一开始还是夯实的小路，后来路上就长满了野草，看样子是没什么人打理的缘故。 曲喆走在最前面，用手里的木棍轻轻地敲打着沿路两边的低矮草木。 说是避免有蛇虫鼠蚁冷不丁地蹿出来。 外婆家里有条小路通往山上更深处，一开始是那种土夯实的田埂，两边都是外婆开垦出来的小菜地，种着一些青翠碧嫩的菜蔬。 田埂两边挖着小沟，沟里的水是从山上的山泉引过来的。 沟连着山泉的地方有一个缺口，平时用土堵着，要浇水的时候，就把土挖开，水就顺着水沟流进来了。 要浇水的时候，就之前拿粪瓢直接在沟里舀水浇菜，方便得很。 5. 第 5 章 《一个夏天的故事》全本免费阅读 他们很快就采了满满的四篮子菌子。 林芝茵和外婆各提着一个篮子，曲喆一个人拎了俩。 山里还有其他采菌子的人，他们大声地朝着外婆和曲喆打招呼，还问他们旁边的小姑娘是谁？ 外婆就说这是她的孙女。 “小姑娘板扎得很呢嘛！” 他们笑着说，还有个阿姨冲着林芝茵招了招手。 林芝茵听不懂，勉强听懂了一个变调的小姑娘。 她问曲喆后面的话是什么意思。 曲喆脸就红了：“没什么，就是打招呼的话啦。” 外婆走在前面。 她听得懂普通话，但是她不说。 这个时候天已经有些微微亮起来了。 太阳从山边那头转过来，不是很热，但照着很刺眼。 林芝茵微微地眯起双眼。 天亮了，她能听到底下的人家家里养的公鸡开始打起了鸣。 其实天不亮的时候就开始打了，只不过现在打得更频繁。 当然也有时差的原因。 虽然统一了时间，但是一千多公里的路，肯定是有时差的。 这里无论天亮还是天黑，都比林芝茵所在的城市要晚一些。 他们没有立刻回家，而是转道去了农田后面的一条山泉。 这条山泉从山顶一路流向山脚，方便了多少户水龙头坏掉的人家。 “其实就算水龙头不坏也没多少人去喝自来水，那个水一股怪味儿，每到了下雨天，里面流出来的水就是浑浊的泥水，要放好一会儿才能干净。山泉水是清的，甜的，比自来水好。” 曲喆一边说一边接过她们手里的篮子。 蹲在泉水旁边，把那些菌子就地洗干净。 林芝茵蹲在一边帮着洗菌子，外婆年纪大了，泉水边又湿又滑，对她来说不方便。 她无事可做，就跑到田里去照顾她的菜蔬了。 山里的泉水真的很清澈，很干净，肉眼看来大概是到大腿的深度。 甚至能看到水底的长满青苔的鹅卵石，还有上游偶尔飘下来的几片零星的花瓣和树叶。 曲喆顺势搬开了浅滩的一块石头，底下的一只螃蟹惊慌失措地跑走了。 “啊，这螃蟹长得太小，还得等它长一会儿再捉。” 曲喆兴高采烈地跟她说，如果到了八月底，螃蟹就会比现在大一圈，炒着吃可好吃了。 “不过你不要一个人来这里捉螃蟹，要捉一定要带一个人来。阿婆年纪大了不方便，你到时候喊我就行。” 曲喆告诉她，这里的水比看上去的要深，而且水流的深浅宽细都不一样，危险得很。 所以不要单独在这里玩，更不要一个人在这里游野泳，一定要有人陪同。 如果要玩水的话，这山边还有个人工挖出来的河塘，可以去那里玩。 那边比这边的水要浅，总体来说只有一米多深，本来是用来养鱼吃的。 山泉水流急，没什么大鱼，就算有大鱼也不好捉。 同样很危险。 林芝茵笑了笑：“我不会游野泳的，我又没带泳衣。” 曲喆嗯了一声：“我就是提醒你一下，以前也有人洗菜在这里溺水的。” 据说是有人在这里洗菜，结果洗着洗着，发现有一颗菜顺着飘了出去。 那人赶紧脱了鞋子挽了裤腿过去追，结果菜没拿回来，人反而被淹死了。 林芝茵点了点头，每年暑假放假之前学校都会给他们上安全教育课。 这个她肯定是会牢记在心的。 等他们洗完了菌子，曲喆站起来，把那几个篮子拎过去的时候，他突然盯住了林芝茵。 “你的脸上……” 林芝茵愣了一下，还以为脸上沾了泥巴，抬手就去摸。 结果不摸不要紧，一摸就发现自己的脸上好像有两个疙瘩。 但是林芝茵一般不长青春痘。 而且脸上的这两个疙瘩，越摸越痒。 是蚊子包。 曲喆赶紧拦住她：“莫抓莫抓，抓花了要破相的，等下回去我给你弄点药膏涂一涂。” 说完，他又提醒林芝茵：“以后不要开着窗户睡觉了，山上的蚊子毒得很，一咬就是一个大包，挠破了还要流黄水。” 他说得一本正经的。 “等下我拿点艾草过来给你房间熏一熏，那些蚊子就不见了。” 熏艾草也能驱蚊。 而且没有蚊香闻起来那么呛人。 林芝茵点了头：“那就谢谢你了。” “都说了莫讲谢嘛。”曲喆说，“太客套了。” 等他们拎着湿淋淋的篮子往田那边走的时候，外婆已经摘了几个茄子、一把豆角还有一大把的南瓜藤。 她说这就是今天的午饭。 住在乡下就是这点好，用不着一大早上赶菜市场，也用不着每天做饭时都要看一眼冰箱，盘算着今天炒什么菜明天炒什么菜，合理地盘算好后才不至于让那些买回来的菜蔫掉。 曲喆还跟她说，这边的山泉水就是天然的冰箱。 外婆的地里还种了西瓜，等它们熟了之后，摘一个放在泉水里泡一下午，晚上切开就变得凉丝丝的了。 外婆听到了曲喆说的西瓜，很大声地说：“西瓜现在不能摘呢，要等它熟嘛！没熟不好吃呢！” “我们知道的嘛！” 曲喆也大声地回了过去。 “没有摘！” 一路往下面走回到外婆家里，林芝茵发现外婆家斜对面、比他们家的海拔矮了两米的一户人家门口的门槛上坐了一个老人家。 他抱着一根很粗的、发着黑的竹筒，嘴对着竹筒，不知道在做什么，反正过一段时间，竹筒就会冒出咕噜噜的水声，然后他的鼻孔里就会冒出白色的烟。 林芝茵好奇地多看了两眼，曲喆就跟她讲：“他在咂水烟。” “水烟？”林芝茵问，“那个是烟筒啊？” “是啊。特有的水烟。”曲喆笑着让她看那边山上长着的一片片大叶子植物。 “那些都是烟叶，没加工之前的烟草闻起来可香了，就是加工成香烟后有一股焦油味，就没那么香了。” 春市这里盛产香烟，烟草大片大片地种。 经曲喆一提醒，林芝茵才发现确实周边种了很多大叶子的植物。 原来那个就叫烟草。 另外，她还学到一句方言，原来咂就是抽的意思。 林芝茵点了点头，但同时也更好奇了：“那外婆之前说的zasui是撒尿的意思呀，为什么抽烟也用同一个动词啊？所以za水烟就是撒水烟的意思吗？” 曲喆：“……这个不能这么用。” 等外婆打开门之后，她就开始打理中午的蔬菜，然后把择好的菜叶扔进鱼缸里。 那些鱼争先恐后地游上来，叼着菜叶子往缸里拖。 林芝茵在旁边看着，这些鱼被外婆养久了，已经不怎么怕人。 它们和菜市场里躺在放着增氧泵的大脚盆里的那些鱼不一样。 游起来很精神很快乐。 林芝茵在旁边看了一会儿，没忍住，伸出手摸了摸其中一条鱼的背。 那条鱼一甩尾巴，飞快地游走了。 其他鱼以为是有人来喂食了，张着嘴巴凑上来。 有一条甚至碰到了林芝茵的手，不疼，就是有点痒。 她玩得不亦乐乎，结果一转头，发现曲喆靠在门框边含笑着看她。 林芝茵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以为他在笑自己孩子气：“我就是看看这些鱼新不新鲜。” 她说出来都觉得自己有点嘴硬。 “没说呢个，你过来给我烧火嘛。”曲喆说，“今天早饭吃卷粉，你吃不了辣，阿婆让我给你炒点肉酱。” 曲喆说他炒的肉酱特别香，用来拌卷粉拌米线拌面条都特别香。 林芝茵一边往灶 6. 第 6 章 《一个夏天的故事》全本免费阅读 等做完了这一切，他又拿出一盒油汪汪的药膏给她涂脸上的蚊子包。 药膏被盛在铁皮小盒子里，外面的图案被磨得看不清了，泛着黄，有一股薄荷的香气。 林芝茵趁机检查了一下身上，发现自己的小腿处的蚊子包尤其多。 星星点点的，分布在白嫩的脚丫子上，像是红豆粽子。 之前还没发现，现在看到了，光是用目光一望都觉得痒。 林芝茵有些怀疑地看着这个：“这个有用吗？” “有用得很，不会留那种疤。” 曲喆递给她。 “你先舀一瓢水好好地冲冲脚，然后涂一涂——你有拖鞋的吧？” 林芝茵有些迟疑。 她的确有拖鞋，但是是那种布做的凉拖鞋。 如果涂药的话，会不可避免地蹭到鞋子上，而且布凉鞋又很难洗。 曲喆想了想，走向旁边的储藏室，翻箱倒柜地拎出来一双夹脚的木屐，递给她：“穿上试试，这个还是之前我帮阿婆打扫卫生的时候在里面发现的，阿婆应该没意见？” 林芝茵扒掉了脚上的鞋袜，踩上去试了试，木屐稍微偏大一码，踩着有点滑。 木屐像是手工做的，上面的鞋带子花纹都不一样，一边是那种青蓝色的染纺布，另一边是大红色的、有点缎面的布料。 让人想起那种结婚时候送的大红被面。 正巧外婆从厨房间走出来，问曲喆今天去不去县城，到时候给她弄一壶油回来，中午做饭要用。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一只空的塑料瓶子递给他。 然后她看向了林芝茵，注意到了她高高挽起的裤腿和新踩着的木屐。 “你们从哪里翻出来的嘛？”外婆说，“看看，穿着还有些合适呢。” 林芝茵抬了抬脚，木屐就挂在她的脚背上晃荡晃荡。 “阿喆从储藏室里找出来给我的。” 她跟外婆讲，不知不觉，她也被外婆带偏了，跟着喊阿喆。 外婆和曲喆都听到了，曲喆被她逗笑了：“我们这里只有长辈喊小辈才这样喊，你比我小一个月呢。” 林芝茵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忍不住小声辩解：“你们这里有你们这里的规矩，我们那里有我们那里的规矩。” 她说的倒也是实话，她家那边确实管人都是阿+对方名字里的一个字。 “好。”曲喆好脾气地应了，“那按照你们那里的规矩，我要喊你什么？” 林芝茵眨巴眨巴眼睛。 她们那里，年纪大的长辈都喊她“妹妹”。 但是曲喆也就是比她大一个月而已。 “你就叫我茵茵好了。”林芝茵点点头，“班上同学都这么叫我。” 曲喆笑了笑，应下了：“好。” 说话间，外婆折回里屋拿出了一个奶油曲奇的铁皮饼干盒。 她打开来，里面是各式各样的线，还有一盒针，装在那种可以旋转的塑料小盒里。 每次要拿针，就把上面的出口转到那根针上，往出一倒，针就出来了。 外婆抿了抿那根线，穿进针里，然后就要林芝茵坐下来。 “我给你改改鞋带子，有点松了，这是之前你外公做木工的时候，用剩下的边角料给你妈妈做的拖鞋，你妈妈嫌不好看，穿了几次不肯穿，就一直放在家里了。”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 妈妈的脚弓比她高，这鞋又是比着她的脚做的，所以这鞋穿在她脚上很合适。 但是到了林芝茵的脚上就要改的。 这年头也有流行AB鞋的，就是两只鞋上的花纹是不一样的。 但是妈妈那个年代似乎不流行，穿这样的鞋子大概会被人笑，所以她只穿了几次就不肯穿。 现在倒是正好便宜了林芝茵。 林芝茵听外婆说外公以前是个木匠，妈妈想要什么，他都用木头给她打出来。 山上有什么好木头，他都先给妈妈留着。 妈妈房间里的床、书桌和凳子，都是外公做的。 林芝茵看着外婆一针一线地缝着，缝到最后，打一个漂亮的结。 然后外婆笑眯眯地说：“站起来走两步试试。” 林芝茵依言站起来走了两步，果然不像之前那样松松垮垮，晃荡晃荡的了。 外婆坐在一边笑眯眯地看着她：“茵茵你要不嫌弃，你妈妈的这双拖鞋就给你穿了。” 林芝茵道：“不嫌弃，不嫌弃，我正好缺双凉拖。” 她说着，啪嗒啪嗒地在天井里踩了几下。 这样的木屐是一整块的木头切成的厚厚的鞋底，为了防滑，外公在鞋底切出了凹凸不平的花纹。 踩在地上，发出咯噔咯噔的脆响。 因为鞋底很厚，林芝茵发现自己站起来都高了一截。 原本她的脑袋只到曲喆的胸口，现在能够到他的肩膀了。 没想到还有增高的作用，林芝茵满意得不得了。 “外婆的手真巧。” 然后她从厨房里舀了一瓢水，冲了冲两只脚丫子。 接着她坐下来，把药膏涂在了蚊子包上。 山里的蚊子很毒，一咬一个大包。 光是涂药时候接触到，都感觉痒起来了。 林芝茵没忍住，用油乎乎的手指在蚊子包上掐了一个十字。 药膏因为她的动作陷了一点在指甲里，用水冲了还没冲掉。 曲喆说：“没事没事，你到时候洗个碗洗个头发，很快就能把这个药膏冲干净了。” 林芝茵涂好药膏，把铁皮盒子还给他，又有些疑惑：“你怎么还没走？” 看看墙上的挂钟，已经九点了。 他得赶紧赶到县城呢，否则外婆中午的午饭就没法做了。 曲喆抓了抓头发：“其实我想问你，你跟不跟我一道去县城里玩？” 林芝茵想了想，也觉得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反正她现在已经把卫生打扫完了。 外婆打理完她的菜园子，现在正坐在天井边的阴凉处编一只藤筐。 林芝茵不会编这个，帮不上忙，干脆就和外婆说一声，她就跟着曲喆一道去县城了。 然后曲喆才领着她往下面的小卖部走，走到一半，林芝茵才想起来：“对哦，你不用看店吗？” 曲喆指了指压在玻璃柜上的座机下面的几张纸钞和一把硬币，还有旁边一本很旧的作业本和半截铅笔。 “他们要什么就自己拿，会把钱留下，没钱的会在本子写自己欠了多少钱。” 说实话，这里的人基本上都认识，谁还能为了点东西去当贼。 他平时也用不着看店，家里的地因为爸妈去大城市打工，也盘给亲戚家种了，爸妈担心他种了地没法好好学习。 所以曲喆只要一放假，就会变得无所事事。 后来他就发现了林芝茵的外婆似乎也是如此。 外婆年纪大了，舅舅住在县城，妈妈又是远嫁，亲朋好友要到过年过节才来看望，所以曲喆经常会趁着自己放假放学的时候，帮外婆做些事情。 一来二去的，两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就成了祖孙一样的存在。 7. 第 7 章 《一个夏天的故事》全本免费阅读 等他们到了平缓的地段，摩托车的走向平和了，林芝茵才松开了胳膊。 刚刚山路颠簸，她抱得有点紧，差点以为曲喆会像裱花袋里的奶油一样被她一整个地挤出去。 远方、近处都是连绵不绝的山林，矗立在碧蓝如洗的天空之下。 林芝茵这才发现这个世界居然这么大，天空如此宽阔、大地如此广袤。 大城市里繁华、热闹、生活快捷便利，要买一瓶酱油根本用不着大费周章地跑这么远。 但是她也从来没见过这么宽广的天空。 居民小区的窗户视野有限，入目到处都是各式各样的楼房，还有牵拉起来的管道和电线。 抬头看向天空，只能看到各式各样的楼房，还有飞过去的飞机。 视野被挤占得如此狭小。 直到此刻，林芝茵才发现这个世界如此壮美。 她被迎面而来的夏风吹拂着，整个人都变得如此轻快，如此渺小。 小到仿佛成了一片轻飘飘的羽毛，在风的承托之下，飘啊飘，什么都不用管，只要飘，无休无止地飘下去就好。 “等到春天这里开满了大片大片的油菜花的时候才好看呢。”曲喆的声音被风和摩托车掩盖了，从前方飘忽不定地传了过来。 “到处都是金灿灿的，像是金子一样。” 仿佛大地被披上了大片大片的金线缎子，美得不像话。 林芝茵顺着曲喆的话说：“那真好啊，我也想来看看。” “那你寒假的时候还过来吗？”曲喆说，“这里的油菜花二月份就能开遍了。” 这里的气候好，暖和，作物疯长，花朵的花期漫长而灿烂。 林芝茵想了想，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提议。 “那好，如果我到时候有空，一定来！” 摩托车在山路上颠簸了一段时间，水泥地和土路是交替出现的，修路修得一段一段的。 曲喆说到时候政府会有人组织来重修一遍，兴许再过个几年，这里也会被拆掉，然后就有一条街了。 他话里话外都透着对繁华街市的喜爱与期待。 林芝茵没有打断他，只是静静地想。 生活中还真的处处都是围城。 城里的人想要出来，但是城外的人想要进去。 骑了大概四十多分钟的摩托车，林芝茵终于看到了马路和街道。 但是当她看到有人牵着一头牛慢悠悠地走过人行道的时候，又觉得自己好像是不是看错了什么。 “那个人是来街上卖牛奶的，你看他背的碗啊桶啊的。” 曲喆也放慢了摩托车的速度，这里不比乡下，可以飞驰电掣。 “好像是两块钱还是三块钱一碗，你拿着碗去，他会给你挤一碗，回去煮开了就能喝。” 而且煮开的牛奶上面会漂浮一层厚厚的奶皮子。 那个奶皮子闻起来特别香浓。 林芝茵问他们：“那你们那边山上也有牛啊？” “对，品种不一样，我们那边养的都是黄牛和水牛，牛这玩意儿太贵，两千块钱一条，而且饲料还要精喂，但是吃太多的饲料也不行，会胀气。” 曲喆侃侃而谈。 其实他觉得牛肉不好吃，全都是精肉，难嚼得很。 不如猪肉，尤其是本地养的黑猪肉，肥瘦相间，做成火腿和香肠都喷喷香。 牛肉做不了火腿，它的肉太瘦了。 只适合做牛肉干，但是费牙。 说话间，曲喆在一家很大的批发超市门口停了下来。 门前一同停下来的还有一辆大卡车，司机正在卸货。 超市老板看了一眼曲喆，点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看到林芝茵，又有些惊讶：“阿喆，这是谁呀？” 曲喆道：“她是我的……一个朋友。” 提到那个称呼的时候，曲喆明显卡顿了一下。 因为林芝茵和他真的什么关系都没有，他们唯一的交集就是外婆。 但是曲喆总不能说她是村里阿婆的外孙女，感觉奇怪得很，又生分。 他憋了半天，好歹是想出了一个比较妥帖的称呼。 林芝茵朝着超市老板点点头：“叔叔好。” 超市老板就顺手从冰柜里拿出两根冰棍递给他们。 “不要客气，吃吧。” 曲喆当然不会客气，他接过来，分了林芝茵一根，然后就去把那些玻璃瓶卸下来。 超市老板说最近还上了一批橘子味的汽水，也挺好喝，问曲喆批不批，曲喆说可以买一点试试。 村里的人爱喝汽水的也不少，听曲喆说，外婆也爱喝。 林芝茵咬着冰棍，看曲喆上上下下地搬东西。 她帮不上忙，只好帮他看着车。 等曲喆搬完东西，他又把那些纸箱交给超市老板，老板称一称，顺道也给回收了。 然后给了曲喆几张一块钱的纸币。 曲喆拿到钱，折回来问她：“要不要喝可乐，我请你喝，不要钱。” 林芝茵摇了摇头，她不怎么喜欢喝汽水，因为汽水里面的泡泡扎嘴，而且喝完汽水会打嗝。 她觉得白开水就挺好。 曲喆不勉强，然后带着她去了菜市场。 菜市场那边有专卖粮油的店。 那些芝麻油啊大豆油啊都是用机器榨出来的，你可以现买成品，又或者拎着一斤家里种出来的菜籽大豆芝麻，再给点老板加工费，也能换油。 林芝茵没忘记外婆的任务。 她先是打好了酱油，用一个网兜拴在了曲喆的摩托车把手上后，才跟着曲喆一道去菜场上卖鸡蛋。 春市的菜市场和她家里那边的超市真的有天壤之别。 蔬菜全都新鲜、枝叶肥茂，看着就可喜，和外婆菜地里种的一样。 最重要的是，品种繁多。 林芝茵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种类的蔬菜，有的品种她根本都不认识，长得奇奇怪怪的。 当然除了蔬菜，还有动物。 春市的公鸡都长得特别高大，但是鸡冠子很小。 曲喆说，这里的公鸡都是阉过的，阉过之后就能长得特别高特别大，肉也特别多。 林芝茵随手指住了摊子上的一种白皮的、上面带着紫色花纹的果子问曲喆。 “这是什么呀？” 她真的一个都不认识。 曲喆就说：“这是人参果。” “人参果？” 林芝茵明显不信。 之前西游记在各大电视台热播，人生果应该是电视里那样，长得像个小孩似的，亮晶晶的。 眼前的这个小果子，和电视里的有着天壤之别。 “反正它就叫这个名字。” 曲喆一摊手，很有点“没办法它就是这么无赖你想要治它都没有办法只能捏着鼻子承认这个货不对板冒领名字的玩意儿”的意思。 林芝茵才不会和一只小果子计较太多。 她很快就放弃了纠结名字，问他：“这个好吃吗？” “你可以试试，每个人都口味不一样，有人觉得好吃，有人觉得难吃。” 曲喆说着顺手掏钱买了一个，递给她。 “反正我觉得像没有黄瓜味的黄瓜。” 林芝茵接过那个果子，向他道了声谢，然后把小果子塞进运动裤的兜里。 曲喆问：“你不吃吗？” 林芝茵说：“没洗过，等下回去洗了尝尝。” 她有点好奇没有黄瓜味的黄瓜是什么味的。 曲喆笑了笑，问她：“还要不要买点别的什么？” 林芝茵说：“好像没有了，我们现在要回去吗？” 曲喆说：“不忙，你要不要在书店这里看会儿书？我要去看看我妹妹。” 他说着，顺道指了指不远处的医院。 “我很快就回来。” 林芝茵点点头。 她之前就听外婆说过他妹妹在医院里住着。 曲喆家里和她们家不一样，弟弟是交了罚款才生出来的，曲喆是少数民族，他们家可以生二胎。 想来他们兄妹俩的关系应该比她家里要好相处得多。 曲喆就很老实地告诉她，不是这样子的。 其实是在暑假开始的前一个礼拜，他没看好妹妹，导致妹妹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去，胳膊骨折了。 目前妹妹住在医院，有在医院工作的亲戚帮着照顾她，他三天两头地跑来看她一回，结果妹妹生他的气，不肯见他。 林芝茵被他逗笑了：“那你好好地哄哄她呀。” 曲喆苦着脸：“在哄了，哄不好嘛。” 等曲喆离开了之后，林芝茵 8. 第 8 章 《一个夏天的故事》全本免费阅读 林芝茵在菜市场上晃悠了两圈，看到了很多新奇的东西。 她甚至还看到菜市场上有很多人在卖他们之前采过的菌子。 再一看价格，贵得吓死人。 林芝茵正好奇地看着，下一秒，曲喆已经拍了拍她的肩膀。 “在看什么呢？” 他从医院里回来了，身上还飘着点消毒水味。 林芝茵问他：“这个菌子价格这么贵，为什么你们不摘了来这里卖呢？” “菌子这么好吃，哪里舍得卖呢？”曲喆耸了耸肩膀，“不到特别缺钱的档口，我反正是不卖的——咱们回去吧？” 林芝茵点点头：“好啊，回去吧。” 回去的路上，曲喆似乎比来的时候高兴了一点，他甚至开始哼起了一支不知名的小曲。 他的嗓声很好听，唱起歌来也很温柔。 林芝茵听着听着，感觉有点困，她迷迷糊糊地靠在他的后背，眯着眼睛打起了盹儿。 她今天果然是起得有点早了。 又过了好久，她感到有人在拍她的手，她打着呵欠睁开眼睛，看到曲喆正扭着头看她。 “今天起太早了，困了吧？没事啊，进屋子里去睡，等午饭好了我们叫你。” 林芝茵迷迷糊糊地下了车：“没关系，我不困，可以帮着烧火。” 曲喆被她逗笑了。 “好啦，还是回去睡觉吧，不缺你一个烧火的人。” 于是林芝茵点点头，又往楼上走，走到一半，又噔噔噔地跑下来，把拎了一路的两杯奶茶递给他。 “这个是给你的，这个是给外婆的，别弄错了。” 她说着，重新上了楼梯。 木屐踩得木屐咯噔咯噔吱呀吱呀地响。 曲喆目送着她消失在了楼梯后面后，才拎着东西进了厨房。 外婆果然很喜欢草莓奶茶，老太太喝着奶茶乐得很高兴：“今天去医院看过你妹妹了吧？怎么样啦？” 曲喆说：“看起来好多了，就是还不乐意理我，就是我叔叔婶婶在照顾。” “小姑娘都这样，赌两天气就好了。”外婆说，“不要往心里去。” 曲喆说：“没往心里去，她毕竟年纪小。” 外婆说：“今天中午吃炒肉，你去把那块肉洗一洗，等茵茵睡醒了刚好能下来吃肉。” 曲喆点了点头，拎着把刀出去了。 林芝茵是被炒肉的香味吵醒的。 她睁开眼，坐了起来，肉香味飘得满院子都是。 她打了个呵欠，顺手拿起之前买的那杯奶茶，插了吸管喝了一口。 奶茶已经冷掉了，珍珠有点黏糊糊的，口感不是很好。 但是林芝茵还是咕噜噜地吸完了一大半。 然后她又摸出来之前曲喆给她买的人参果，咬了一口。 这味道尝起来，怎么说呢，挺淡的，口感真就像黄瓜，还没黄瓜有水分，而且还没有黄瓜味。 吃起来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不过还好，她有奶茶，伴着奶茶喝，就不算没味了。 林芝茵一边喝奶茶，一边坐在书桌前，翻阅妈妈的日记。 妈妈在日记里记录着她和舅舅一道去河里钓鱼、抓虾、摸螃蟹和河蚌。 还有上学的时候去割草喂牛，那个时候外婆家里还养着牛羊猪。 不过现在外婆只有一个人了，也养不动了。 林芝茵有些遗憾。 日记里的妈妈像一个快乐的、无忧无虑的小姑娘。 和林芝茵见过的妈妈完全不一样。 林芝茵看着看着，忍不住微笑了起来。 然后她就听到曲喆在天井里喊她：“茵茵，快起快起，饭做好了。” 林芝茵合上日记本，噔噔噔地跑下楼。 外婆已经做好了饭，一盘炒菌子，一盘炒南瓜藤，一盘炒空心菜，一盘菌子炒肉，还有半块肥瘦相间的五花肉正挂在厨房檐下的阴凉处。 林芝茵去洗了手，乖乖地准备开饭。 菌子果然很香，她就着吃了一大碗后还想再来一碗。 曲喆就笑眯眯地看着她：“我就说吧，舍不得卖的。” 林芝茵连连点头。 她现在理解了，这么香，这么嫩，果然是不舍得卖的。 炒南瓜藤里有那种没成熟的小南瓜，是青色的。 林芝茵好奇地问这个可以吃吗，曲喆让她试试。 林芝茵就吃了一个，说实话，没什么味道，胜在清爽，吃起来嫩生生的，还脆嫩。 外婆在旁边笑眯眯地看着她：“那边没有这些东西，对吧？” 林芝茵点点头，有的蔬菜的确没有，这里的饭都比那里香，因为是土灶烧出来的，带着柴火香气。 妈妈以前也念叨过电饭煲烧出来的饭没有土灶的香。 但是大城市里没有土灶。 她找不到土灶。 吃完饭，林芝茵在厨房里洗碗，曲喆就在旁边洗他之前摘下来的薄荷叶子。 洗完了，他就拿到天井里去晾干。 林芝茵好奇地问他，这是想干什么？ 曲喆就说：“你不是不喜欢喝汽水饮料吗，我做点土制的饮料给你。” 他说着从房梁上吊着的篮子里掏出两个纸包，打开来一看，是晒干的金银花和藿香。 吊在房梁上的篮子跟个小冰箱似的。 老鼠什么的都钻不进去，小孩子看见了也够不着，有什么吃的东西放在那里都可保险了。 曲喆从橱柜里掏出一只很大的粗瓷茶壶，豆绿色的那种。 他把金银花藿香和干薄荷全都放进去，又放了两块冰糖，然后用开水一冲。 等了一会儿，晾凉了，他倒了一茶碗让林芝茵尝尝。 林芝茵尝了尝，一股草木清新的味道，混合着薄荷的清凉和冰糖的甜味，是好喝，有凉茶的味，但是没有凉茶那么苦。 “好喝吗？”曲喆问她。 林芝茵认真地点点头：“好喝！” 她喜欢这个茶，这个比奶茶更好喝。 于是曲喆就弯起了眼睛，他又给外婆倒了一杯，走出去递给她。 外婆现在就在天井的阴凉处擦洗着两只瓦瓮。 她的旁边还有一只很大的、刷了桐油的大木盆。 里面装着满满一盆的水，水上飘着豇豆、黄瓜、辣椒和一些嫩生生的蔬菜。 见林芝茵洗完碗出来，她又说：“茵茵，去拿几个蒜来剥一剥。” 林芝茵乖乖地去了，她拿来几个饱满的大蒜，一个一个地剥起来。 曲喆在一边坐着，清洗着盆里的蔬菜。 林芝茵很好奇：“这些是晚饭要吃的东西吗？” 看起来满满当当一大盆，三个人吃好像有点困难。 “不是，是用来做水腌菜的。”外婆说，“这些东西腌好了拿出来吃，脆生得很。” 她擦完了瓦瓮，把蔬菜腌进去，放盐放水放各种东西。 末了，她把瓮的盖子一盖，然后往盖子周边倒了一圈水。 说是这样密封好了就不会有脏东 9. 第 9 章 《一个夏天的故事》全本免费阅读 晚饭烧好了之后，他们开始吃晚饭。 林芝茵嚼着嘴里的饭粒，看着对面桌子上的两个人。 终于知道违和感在哪里了。 这边不怎么煮汤，也不怎么煮粥，饭菜都是干的，很少有汤汤水水。 但是他们还是能一脸平静地扒饭，顺道若无其事地把那些辣椒吃下去。 但是林芝茵接受不了。 她家基本上顿顿都要有汤。 所以那壶泡出来的薄荷凉茶基本上她一顿晚饭就喝了好几杯。 外婆注意到了这点：“不习惯吃辣子吗？那我以后再放少一点。” 林芝茵摇了摇头。 其实外婆烧的菜已经大幅度地减少了辣椒的含量，至少是她能够吃下去的程度了。 主要还在于没有汤汤水水，所以她有点不习惯。 因此林芝茵放下碗之后，就很不好意思地问外婆：“外婆，明天能不能我来烧菜啊？” 她想喝碗汤，毕竟是长期的饮食习惯了。 但是这边的肉和排骨都是风干的，想吃新鲜的还得去县城那边买。 林芝茵皱着眉想了想，突然把目光转向了天井缸里的鱼。 “明天我来烧个鱼汤，让你们也尝尝我的手艺，好不好？” 曲喆扒着饭，问她：“是不是那种一大碗飘着葱花的清汤，里面有条鱼的那种？” 那种鱼他妈妈以前也烧过，不太好吃，鱼汤里的土腥气也很重。 “不是不是，是奶白色的，鱼肉是焦黄焦黄的，汤里面也有葱花，还可以加点菌子。” 林芝茵突然想到这菌子还有一点没吃完，到时候可以放在汤里增香增鲜。 她觉得这个提议很不错，甚至于洗碗的时候也哼起了小曲。 这个时候，曲喆在外边，在外婆的指挥下搬一张竹床。 同样也是外公打的，同样也是山里的竹子。 是那种毛竹，粗粗大大，和抽水烟的竹烟筒是一种竹子。 外公走了又好像没走，这个家里到处都是他留下的痕迹。 把竹床搬出来后，曲喆又用烧好的薄荷水擦了一遍竹床，为了驱蚊。 然后等林芝茵洗好碗后，他冲她比了一个“请”的手势。 林芝茵被他逗笑了，踢踢踏踏地踩着木屐爬上了竹床。 曲喆就坐在另一头，他支起一条腿，另一条腿很松快地垂下去，很惬意地坐在竹床上。 外婆坐在那张藤编的摇椅上，慢悠悠地摇着。 她说山里的天气根本用不着竹床这种玩意儿，这里根本就没人睡这玩意儿。 晚上的山里有寒气，就是盛夏也要盖被子的。 只是外公年轻的时候去别的城市闯荡，看到那里的人会睡竹床，晚上搬出来睡在上面，凉爽得很，乘着凉看星星，惬意得很。 后来外公回来后，就也跟着有样学样地打了一张。 不过也的确没什么人睡，大家都把它当大号的椅子，搬出来让人躺在天井里看星星用的。 山里的空气清新，天空上的每一颗星星都清晰可见，璀璨动人。 晚风送过来清凉的味道，有草木清新的清爽气味。 很舒服。 林芝茵顺势躺在了竹床上，眯起了眼睛。 曲喆凑过来跟她说：“不要睡着了啊，晚上这里冷。” 林芝茵说：“才不会呢。” 她嘴上是这么说，但还是顺着曲喆的话打了个哈欠。 曲喆于是就笑了起来：“要是觉得困，就上去睡觉吧，今天实在不该三点钟就把你喊起来，对不起，困了一天了吧？” 林芝茵眨巴眨巴眼睛，摇了摇头：“不行不行，我还不能睡。” 她澡还没洗呢。 林芝茵现在学到了一招。 就是先烧一桶水，兑成温水，先从头到脚冲一遍，然后给自己打上肥皂搓一搓，然后再拿水冲一遍。 这就是林芝茵发明出来的三步洗澡法。 万幸山里凉快得很，她没出什么汗，这么洗洗也很干净。 洗完澡，再刷个牙洗个脸，就能准备去睡觉了。 她闻了闻自己的身上，是一股六神肥皂的味道，也有点薄荷香气。 她最近好像要被薄荷腌入味了。 不过林芝茵不讨厌，反而还很喜欢。 就是她的头发不能这么折腾。 就算是不热的天，头发也会慢慢地变油。 林芝茵摸了摸头发，顶多再过一天，她就要准备洗头了。 曲喆问她要不要帮忙。 林芝茵摇了摇头，拒绝了。 她又不是小孩子了，洗个头有什么麻烦的？ 还要他帮忙？ “我是说，我到时候可以帮你弄洗头水，淘米的洗头水。”曲喆说，“那个用来洗头发可好了，洗完之后头发一点都不油。” 他妈妈以前在家的时候，也用这个洗头。 林芝茵说：“那我明天帮外婆淘米之后，留点水来洗头就行了。” 曲喆说：“听他们讲还有用芝麻叶子煮的水来洗头，你要不要试试？” 林芝茵半信半疑：“这也是你妈妈用过的配方？” 都说黑芝麻吃了可以养头发，可是芝麻叶煮出来的洗头水，她听着怎么这么别扭？ “那不是的，是我听他们讲的。”曲喆说，“你要是想试试，我可以给你弄点来。” 林芝茵捂着脑袋摇了摇头，她才不要拿她的脑袋给他当试验田呢！ 曲喆低低地笑了起来：“才不是什么实验呢，都是我的朋友亲自试过才讲的嘛。” 林芝茵眨了眨眼睛：“你的朋友是女孩子呀？” 曲喆疯狂地摆手摇头：“不是不是，是我朋友的妹妹，我们是从小玩到大的，你不要误会！” 林芝茵继续眨巴眼睛：“我误会什么了？” 她好像什么都没说，只是好奇了一下他的朋友是男是女吧？ 这下轮到曲喆卡住了。 他呃了一声，白皙的脸颊瞬间涨得通红，不过还好，现在夜色黑了，林芝茵看不太出来。 林芝茵说：“不过说起来，现在都放暑假了，你的朋友不来找你玩吗？” 她发现曲喆怎么老是来外婆家，这里难道没有他的同龄人吗？ 于是曲喆语气就瞬间低落了下去：“他们有人结婚，其他人都去参加婚礼了，我没去。” 这里的婚礼要举办好几天，很热闹。 “结婚？”林芝茵有些惊讶，“新郎新娘也和你是同龄人吗？” 曲喆慢慢地点点头：“是同龄人。” “民政局给领证吗？”林芝茵问他。 曲喆说：“不给也没关系，都是先在一起过，到了年龄再 10. 第 10 章 《一个夏天的故事》全本免费阅读 第二天，林芝茵迷迷糊糊地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她看了一眼放在床头桌子上的塑料闹钟。 已经八点了。 她打了个呵欠，趿拉着木屐啪嗒啪嗒地下楼。 一下楼，满屋子都是她清脆的木屐声。 外婆起得早，她要去菜地把今天的冒出来的草给锄了。 等林芝茵下来帮忙烧火后，她就回来，开始做今天的早饭。 今天她又煮了卷粉，还给林芝茵煎了两个鸡蛋。 煎蛋外面焦焦脆脆的，里面却是溏心流黄的。 筷子一戳，嫩生生的蛋液就滑溜溜地淌到了卷粉和嫩生生的卷心菜上。 被滚烫的汤汁一泡，蛋液很快就熟成了蛋花。 咬一口，生菜青嫩爽口，鸡蛋焦脆鲜香，放一点点点的辣椒酱，嗦粉嗦得特别爽。 林芝茵一边吸溜着粉，一边环顾了一圈四周，没发现曲喆的身影。 她问外婆：“外婆，阿喆今天怎么没来啊？” 外婆笑眯眯地说：“他又不是咱们家的长工，也要回去料理他自己家的地嘛。” 为了防止林芝茵听不懂这边的方言，外婆现在也开始说普通话，但是调子还有些别扭，不过这样林芝茵已经能听懂大半了。 联系上下文猜一猜，也不难。 林芝茵就有些好奇：“可是不是说他爸妈都去城里打工，家里的地包给别人种了吗？” “大部分是给别人种了，还有点小菜地，还是要自己种的嘛，否则自己靠什么吃菜？” 总不能天天跑到县城去买菜吧？ 而且他家开着小卖部，就算店里的东西不会被人偷，也要定期回去搂账的。 林芝茵吃完了那两只浸饱汤汁的煎蛋，开始吸溜卷粉。 吃完饭，她把昨天剩下来的剩饭拿凉水一泡，然后给那些鸡喂了。 曲喆教过她怎么喂鸡的，光喂剩饭还吃不饱，到时候还要倒点鸡饲料和菜叶子拌一拌给它们吃。 这些小母鸡现在已经对她很熟悉了，它们看到她来，发出咕咕咕咕的叫声，很轻柔。 柔软的羽毛时不时地会蹭到她露在外面的小腿肚。 今天林芝茵穿了条淡绿色的中裤，膝盖下面的小腿全都露出来了，看着蛮清爽的。 外婆夸她的裤子好看，还从她的那只老藤箱里翻出了以前的衣服，说林芝茵穿这个肯定好看。 那是一件无袖无领的小褂子，翠绿色的，上面用银白的丝线绣了好多花草树木的花纹，特别精致。 衣摆底下一圈稍微短一截，上面坠了一圈银色的流苏。 穿上以后，走起路来流苏晃来晃去，很别致的。 外婆说这件小褂是她很久以前的嫁妆了，一直好好地珍藏着，都没舍得穿。 现在正好给林芝茵捡了个便宜。 林芝茵穿这件小褂的时候配着底下淡绿色的中裤，整个人看起来都清清爽爽。 她在帮着外婆收拾这些老物件的时候，还从外婆的木质老首饰盒里找到一根扎染的发带。 发带是那种土布做的，靛蓝靛蓝的颜色，和她的其中一只木屐倒是挺配的。 她把妹妹头绑成了一个短短的小辫儿，两截发带从脖子上垂下来。 不仅如此，她跟着外婆收拾老物件，还翻出了不少宝贝。 譬如那种木头雕成的人偶，木头娃娃，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特别精致。 还有那种陶瓷的小茶壶，一个大概只有一元硬币那么大小，里面可以装水，还能倒出来，茶壶口是通的。 当然了，还有很多花花绿绿的电影海报，基本上都是七八十年代的明星了。 因为年代久远，上面有的人像已经模糊不清了，纸张被蠹虫啃出坑坑洼洼的边边。 外婆说：“这些都是你妈妈和你舅舅以前喜欢的明星，他们收集了好多，你外公从来不讲他们，有钱就给他们去花。” 她好像在抱怨，但是眼睛里盛满了笑意。 然后林芝茵就没来由地想起了妈妈的日记本。 里面的妈妈那么快乐，那么活泼，说不完、写不完的少女心事。 可是她嫁到她想要去的大城市后，反而没有那么活泼了。 她大部分时间都在沉默寡言地做家务，照顾她和弟弟，偶尔爸爸骂两句，她反驳两句，声音放得很轻。 林芝茵很努力地让妈妈省心了。 期末考试她考了全班第二名，第一名是班长，她也就比林芝茵高两分。 也就是后来大概是意识到他们那边是不占理，所以妈妈才会在她走之前给她塞一把零钱，零零碎碎的，大概有一百来块。 这些都是妈妈每次去菜市场买菜的时候，一点一点攒下的零钱。 她告诉林芝茵，如果要买什么东西就自己买，不要让外婆掏钱。 至于外婆的话，妈妈一般都会去银行填汇款单，给外婆每年少少地汇个五百。 但每次汇这么五百块钱，爸爸都要和妈妈吵一架。 外婆听林芝茵提起这事：“知道她在外面要养家，日子也艰难，以后不要让她再汇钱了。” 外婆说也不想爸爸妈妈因为她吵起来，毕竟她现在每个月都有领政府的补贴。 再加上自己种的地养的鸡，也不会饿着自己。 外婆翻动着妈妈之前留下来的东西，妈妈嫁得远，基本上什么都没带走，全部留给了外婆。 她翻动着这些慢慢变老的物件，怀念着从前的女儿，絮絮叨叨。 “我也知道她过得不容易，唉……” 林芝茵突然很想妈妈。 她想给她打个电话，想问问她好不好。 等她和外婆一起把老物件全都搬到天井里让太阳晒了之后，她就啪嗒啪嗒地踩着木屐走去了曲喆的小卖部。 山路有倾斜的角度，木屐不是很好走，会打滑。 林芝茵走得小心翼翼的。 好半天她才走到小卖部那里，但是曲喆好像不在。 小卖部低矮的天花板上悬着一架电风扇，开的一档，有一搭没一搭地转着。 里面的两排小货架，摆的味精油盐，还有辣条瓜子之类的零食。 另外，店里还有一台电视，一个VCD机。 只不过现在没在放CD，屏幕上只有那种小圆盘在弹来弹去，每弹一次就会变一个颜色。 林芝茵观察了一下。 她发现小卖部似乎不卖烟和酒。 香烟大概是他们会抽自己做的水烟，至于酒，大概是这里的人不喝酒？ 林芝茵提高声音喊了几声曲喆，没收到回应，他大概是有事出去了。 林芝茵看了看他家里的座机，旁边是一个小小的电话簿。 上面记着密密麻麻的名字电话。 她来之前，把家里的座机号码抄到了一张纸条上，塞在钱夹子里。 她掏出来，顺道还摸出来两个硬币。 上面写着打电话一分钟五毛钱。 那么她打个四分钟的应该差不多了？ 林芝茵拨通了电话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才有人接，但接的人不是妈妈，是爷爷。 他不认识这个陌生号码：“喂，谁呀？” 林芝茵就犹豫了一下。 不知道要不要继续自报家门。 旁边还有奶奶的声音：“唉哟，小宇啊，你慢点跑，奶奶跟不上你。” 林芝茵听到这里就确定妈妈肯定是出去买菜了，现在是奶奶在看着弟弟。 于是她干脆地挂断了电话。 爷爷奶奶不喜欢她，她也不喜欢他们。 她把其中一枚硬币放在了玻璃柜台上，打算给曲喆写个纸条。 结果写到一半，曲喆从里屋转出来了。 他光着膀子，浑身上下都是汗，下面穿的那条裤子是一条宽松的迷彩裤，裤腿高高地挽了起来。 他看到林芝茵站在外面，愣了一下，然后飞快地折回里屋。 里面响起了丁零当啷的响动。 林芝茵有些担心地问：“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铜脸盆不小心被打翻了。” 他很快就重新折回来，只不过这次，他把衣服给穿上了。 他套了一件很宽大的白色短袖。 林芝茵被他逗笑了：“我马上就走了，我刚刚用了你家的电话，两分钟，一块钱。” 她说着，指了指柜台上的那枚硬币。 想了想，走过去把之前写了一半的纸条扔进了那个油漆桶做的垃圾桶里。 曲喆眨巴眨 11. 第 11 章 《一个夏天的故事》全本免费阅读 林芝茵拎着满载而归的菜篮子回去的时候，外婆对这篮子里的东西表示见惯不惊，大概是他们俩之间送东西都送习惯了。 她翻了翻篮子，说这个茄子可以烧来吃，西红柿可以炒鸡蛋，正好家里还种了葱花大蒜，可以放进去。 林芝茵有些惊讶：“番茄炒蛋还要加葱花吗？” 外婆也很惊讶：“不用加吗？” 祖孙两个面面相觑。 林芝茵眨巴眨巴眼睛：“那……用不用加糖炒？” 外婆也跟着眨巴眼睛：“你待会儿煮的鱼汤里面，不会放糖吧？” 她警惕地看了看放在砧板上的两条鱼，刚刚林芝茵出去的那会儿功夫，她已经杀好了鱼刮好了鳞。 林芝茵指天指地地保证：“这个绝对不用放糖。” 然后外婆就松了一口气。 祖孙俩开始坐下来准备烧饭，林芝茵坐在灶前烧火的时候，外婆在上面炒茄子。 炒了一会儿，她拿了瓢水往锅里一倒，然后盖上盖子开始焖煮。 趁着这个档口，她坐在一边开始剥大蒜，一边剥一边问林芝茵：“你妈妈在电话里怎么说的呀？” 她的口吻有些漫不经心，好像只是在烧饭间隙的时候随便聊聊，但是眼睛却看着林芝茵。 林芝茵摇了摇头：“妈妈不在家，是爷爷接的。” 她没跟爷爷讲话，也有点担心外婆会不会问她有关于爷爷奶奶的事情，她没法圆。 不过外婆并没有继续问，她噢了一声，继续低头剥蒜。 很快，茄子就炒出锅了。 外婆刷了锅，把位置让给林芝茵，然后转到灶前去烧火。 林芝茵往锅里倒了点油，放了大蒜和姜片下去炒香，然后把两条鱼放下去煎。 煎到两条鱼都滋滋冒亮晶晶的小油泡，整个屋子里都是香喷喷的煎鱼香味的时候，林芝茵舀了两瓢水倒进去，盖进锅子里开始炖煮。 然后林芝茵才想起来，灶头边好像没找到料酒。 怪事，这边烧菜不放料酒吗？ 她问了外婆，外婆就站起来，拿出灶台上的其中一个粗瓷罐子看了看，发现里面空空如也。 “酒没有了，我去拿。” 她说着，往灶里填了两根硬柴，颤巍巍地走了出去。 林芝茵跟着外婆走了出去。 然后她才发现房子后面有一扇埋在草丛灌木里的小木门，是个地窖，门上面挂着一把小小的锁。 外婆拿钥匙开了锁之后，打开门，一股醇厚的酒香扑鼻而来。 林芝茵看了看，大概有十几个酒坛子埋在里面。 上面的封口布有的是大红颜色，有的颜色已经淡了，成了土黄土黄的颜色。 外婆挑了一个土黄颜色的封口布的酒坛子，小心翼翼地抱了出来。 林芝茵接过钥匙，把门锁上，钥匙重新放回外婆的兜里。 外婆抱着酒坛子回到了厨房，拍开封口的泥巴，揭开封口布，里面清亮亮的、冒着香气的酒液就在坛子里晃悠。 “我们这边烧菜不用那种黄酒，都用这种自己酿的烧酒。”外婆说，“黄酒不香。” 以前曲喆从县城里批货回来的时候，弄回来那种塑料袋装的黄酒，她觉得那样烧出来的菜味道不香。 林芝茵拿着一个浅口勺舀了两勺酒放进鱼汤里，然后把剩下的酒倒进厨房里的那个空罐子里。 外婆让她把这个坛子刷一刷，到时候还要接着用来酿酒。 林芝茵照做了。 外婆还说她到时候可以给她酿那种甜丝丝的米酒，用那种甜酒曲给她做。 以前妈妈在家的时候，就爱喝那个，一喝就是好几大碗，喝醉了倒头就睡。 外婆说：“好喝得很，你外公，你妈妈，你舅舅都喜欢喝。” 林芝茵应了声好，然后把锅子里的鱼汤盛出来。 现在的鱼汤已经变成了奶白色，香气四溢，林芝茵还往上面撒了把芫荽和葱花。 外婆拿个小碗舀了一碗尝尝，点评道：“香，这个汤以后可以用来下米线。” 林芝茵弯起眼睛：“您要喜欢，我以后天天做。” 外婆就说：“那我还是习惯吃红烧鱼。” 这里的红烧鱼用那种青红辣椒放在一起爆炒的，夹一筷子放在米饭上，麻辣鲜香。 就是现在林芝茵不怎么能吃辣，所以不好烧。 林芝茵就有点不好意思：“没关系的，外婆，你烧好了，我其实也不是特别喜欢吃鱼。” 鱼的刺多，不好挑，她主要是爱喝鱼汤。 新鲜的鱼汤是没有腥味的，煮成鱼汤，喝起来鲜甜鲜甜的，还有营养。 外婆就问她：“那你喜欢吃什么？昨天的炒肉爱不爱吃？” 林芝茵点了点头：“都挺好的，其实不吃肉也行，这里的菜蔬就很香了。” 城市的生活虽然便利，就是难得吃到这么新鲜的蔬菜。 每棵蔬菜都跟语文课本上写的那样，嫩得掐出水。 林芝茵吃完饭，把碗刷出来，外婆坐在天井里的摇椅上，慢悠悠地摇晃着。 老人家年纪大了，觉就多，林芝茵不好打扰她，木屐穿在脚上，一走路满世界的啪嗒声。 她就坐在天井的阴凉处，开始编自己之前买的星星纸。 这些星星纸都是花花绿绿的，上面有各种各样的卡通人物。 林芝茵之前在学校里看见过她们怎么编，大概弄坏了五六张星星纸之后，她就已经能像模像样地编出来一颗了。 她捏着那颗星星，发现自己没有买那种配套的星星罐子，也不知道放在哪里。 林芝茵想了想，干脆就放在中裤里的兜兜里。 等到曲喆过来找她的时候，她已经折了一口袋了，塞得满满当当的。 曲喆看到外婆在打盹，就蹑手蹑脚地走进来。 除此之外，他的手里还拎着一只竹篮子。 林芝茵定睛一看，发现他摘了满满一篮子的绿叶子。 见她看过来，曲喆悄悄地开口了：“你今天下午要洗头的吧？那你现在就要洗，再不洗，到时候没太阳，头发晾不干，睡觉的时候也会头疼。” 他献宝一样地把那个大篮子提过来。 “你看，我都给你准备好了。” 林芝茵本来想说自己不给他当试验田的，看到这摘下来的满满当当一篮子的芝麻叶子，还是不好意思开口拒绝。 曲喆还问她有没有洗头膏，他给她拿了两包过来。 是那种袋装的，连在一起的那种，一小包一小包的。 很多人都买，都觉得这么一包包的买起来比那种一瓶瓶的要划算。 于是林芝茵就把之前绑着的发带拆下来，跟着曲喆进了厨房。 曲喆放了满满一锅子的水，把芝麻叶泡进去后，开始烧火。 因为外婆在睡觉，所以他的声音放得很轻。 整个屋子里就听到炭火哔啵哔啵燃烧的声响。 林芝茵就乖乖地坐在一边，她无事可做，就接着折星星。 曲喆看了她一眼：“你要把这个星星送给谁啊？” “不送给谁，就是折着好玩的。”林芝茵说，“这个能送人吗？” 感觉就是一些纸折起来的星星，送人也没什么意思吧？ 曲喆被她逗笑了，他一边往灶里添柴火一边说：“我上学的时候就有女生折了星星送给同班的男孩子。” 林芝茵问：“那后来呢？” “后来？我也不知道。” 曲喆耸了耸肩，这本来也是他从别人那里听来的八卦。 林芝茵有些失望：“就这样啊？” “对啊，就这样啊。”曲喆说，“总不 12. 第 12 章 《一个夏天的故事》全本免费阅读 因为夏天的日光很长，于是曲喆跟她一道在天井的阴凉地方坐了下来，等着头发干掉。 外婆还在睡午觉，摇椅慢悠悠地晃着。 曲喆中途还折回家拿回来了那个随身听，还有两盘磁带。 其中一盘磁带上面的塑料带子出来了一点，曲喆拿了根筷子一点一点地把它卷进去，然后插进随身听里，然后把耳机线插上，分了一个给林芝茵。 林芝茵不好意思拒绝，就接过来了。 里面倒也放的不是什么软绵绵的情歌，是一首甜甜的健身操。 “左三圈右三圈脖子扭扭屁股扭扭……” 这个还好。 林芝茵觉得这个还挺俏皮的，于是就欣然接受了。。 光是听歌，手脚还闲着，于是林芝茵摸出了之前没折好的星星，继续折。 曲喆凑过来：“我帮你折吧？” 林芝茵问：“你会吗？” “不会，但我能学。” 他的态度还是很诚恳的。 林芝茵于是给了他一条星星纸，教他怎么折。 曲喆笨手笨脚地折了几个面目扭曲的星星之后，放弃了帮忙。 林芝茵一边笑一边拆开他折的面目扭曲的纸星星重新折。 曲喆为了转移话题，又问她：“你今天中午烧的鱼怎么样？还行的吧？” 林芝茵先是点了点头，可惜他今天中午没来，而后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曲喆说的不是“好吃吗”，而是“还行吧”。 他的言下之意就是问林芝茵她烧的饭还能不能看的意思。 怪不得他今天回家干活了，就是避免来吃她做的饭。 林芝茵就有点生气，又不敢大声说话，怕吵醒了外婆。 她揪着他的衣服领子小声嚷嚷：“你小看人，我的鱼汤做得可好了。” 她其实也没冤枉错人。 曲喆就是因为他妈烧的鱼给他留下了心理阴影，所以他才不敢尝试。 林芝茵就更生气。 他不做她的试验田，她反而要做他的试验田。 虽然芝麻叶水洗头确实还挺清爽的。 曲喆万万没想到自己的那点小心思被她直接看穿了，他被她拽着袖子歪斜着身体，小声地求饶。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怀疑你的厨艺的。” 林芝茵松开手，哼了一声。 她折好星星，原本要继续塞衣服兜，然后曲喆用报纸给她折了一个很精巧的小盒子递给她，有个容器就不容易被压扁。 林芝茵说：“这次我不跟你讲‘谢谢’，因为是你将功折罪的。” 曲喆老老实实地道：“好好好，我赔罪嘛。” 林芝茵把纸星星全部折好后，放进了纸盒子里，然后放进了橱柜中。 她抬手摸了摸头发，发现差不多要干了，于是她把耳机摘下来，还给曲喆。 然后她把毛巾拆下来，用梳子梳梳通，垂在肩膀上。 她一边梳头一边很不服气地嘀咕：“你没来吃饭，这是你的损失，不是我的。” 曲喆眨巴眨巴眼睛，他把随身听收好，顺手也放进了那个装星星的柜子。 说是到时候林芝茵还想听的话，她就可以直接下来拿。 说着，曲喆又站起来，走到天井缸边，打算喂鱼。 里面的鱼还在悠闲地游着，没发现自己的同类已经少了一条。 他正喂着鱼，就听见林芝茵在他的身后很轻很轻地哼了一声。 他回过头，好脾气地笑道：“我到时候去河边多钓点鱼，给你赔罪，好不好？” 林芝茵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又哼了一声，继续梳头。 曲喆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你要是留长头发的话，肯定更好看。” 林芝茵说：“留长头发干什么，学业这么繁忙，哪有功夫打理？” 这倒也是。 倒是林芝茵听了他的话，不偏不倚地盯住了他：“说起来，你又是怎么打理的头发？” 曲喆的头发短短的，不用梳子，打理起来肯定方便。 曲喆说：“我就去游野泳的时候洗的头，洗澡的时候顺道把头洗了。” 他甚至都不用洗头膏，直接用肥皂搓点泡沫往头上一抹就完事了。 林芝茵心想怪不得他浑身上下都冒着舒肤佳的味道。 感情是被腌入味了。 曲喆没头没脑地问她：“我今天下午去河边钓鱼，你到时候要不要来一起玩？” 林芝茵摇头拒绝：“我都说了我不游野泳。” 她水性不好，淹下去，还不知道他能不能把她救上来呢。 “不是让你游野泳。”曲喆笑了笑，“我说我去钓鱼嘛，你来不来？” 林芝茵不懂，钓鱼有什么好玩的？ 坐在板凳上，一晒一整天。 春市的太阳本来就毒，她来这里没多久就被晒黑了一圈。 倒是曲喆，被太阳晒得满头大汗的，皮肤还那么白。 看着就让人生气！ 曲喆解释说：“谁让你傻乎乎地站在太阳底下晒嘛！日头那么毒，看到有阴凉的地方就钻进去嘛！再说了，我钓鱼都是坐在阴凉地方钓鱼的，谁傻乎乎地站在大太阳下面一晒就是一整天呀？” 他这话说的，好像她是一个笨蛋似的。 林芝茵气呼呼的：“你才是一个笨蛋。” 她还在为曲喆不信任她的厨艺这事耿耿于怀。 曲喆赶紧陪笑：“我请你喝汽水嘛，不要生气了。” 林芝茵摇头：“我不喝汽水。” 她最近沉迷泡这个藿香薄荷茶，一泡就是一大壶，喝下去整个人的喉咙口都变得凉丝丝的，一直凉到了胃里。 再加点老冰糖，清甜清甜的，她很喜欢。 “那我带你去摘荷叶，用晒干的荷叶来泡茶。”曲喆说，“能泡水喝的东西可多了，我们这里种的玫瑰花也能泡水喝。” 林芝茵有些惊讶：“玫瑰花也能泡水呀？” “当然能了，我们这里鲜花的花期都很长，长得也好。玫瑰花泡水泡出来有一股甜丝丝的味道，还有花香气，到时候我喊人捎一包给你。”曲喆说，“我同学家里有人种这个呢。” 林芝茵就有些心动了：“那价钱怎么算呀？” “不要钱，都讲了不要那么客气，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曲喆问她，“我去钓鱼呢，你来不来？” 他都说要给自己捎玫瑰花了，林芝茵就有点不好意思拒绝了，她点点头：“走吧。” 两个人走到门口，林芝茵又回过头来看外婆，她还睡着，摇椅慢悠悠地摇。 曲喆给她比了个手势，把篮子拿走了。 “不用特地吵醒阿婆，我以前经常这么干，把篮子收走，她就知道我来过了。” 长久的相处，两人到底也是相处出了一点默契了。 林芝茵点了点头，虚掩了大门，跟着他走。 曲喆一边走一边跟她讲话。 “这个河算是他们人工挖出来的河塘，把山上的那些泉水引到里面去的，好养鱼，还能种着莲花莲藕。”曲喆说，“不过后来那个河塘主人住到城里去了，这个河塘就成了村里人共有的了，人有事没事来这里钓鱼钓虾钓田鸡。” 他一边说着一边领着林芝茵走近了那个河塘。 这个河塘有一间教室这么大，四四方方的。 里面长满了碧绿的荷叶和红的白的荷花，风一吹，荷花 13. 第 13 章 《一个夏天的故事》全本免费阅读 曲喆立刻紧急回了外婆家，连鱼都不钓了。 不过他回来的时候，不仅拿了一个很大的竹篮，还给她拿了毛巾。 “先擦擦。” 林芝茵这才发现自己挖得太入迷，不知道什么时候裤子上沾了一圈的河泥，闻上去臭烘烘的。 外婆睡午觉醒了，正在天井里收拾那些拿出来晒太阳的老物件。 看到他们回来，一愣：“你们克哪里弄的？” 林芝茵献宝一样地把那一篓子河蚌拿给外婆瞧。 “外婆，我们去挖的河蚌。” 外婆没说话，看看曲喆。 曲喆无奈地解释：“原本就是想带她去钓鱼的，怕她闲得无聊，我就教她在旁边挖河蚌解闷，谁知道……” 谁知道林芝茵越挖越上头，越挖越痴迷，挖出来一大堆。 这下估计河蚌的一家老小祖宗十八代都在这里了。 外婆看了看林芝茵：“你先克洗洗，换件衣裳。” 林芝茵点点头，她两只手都沾了泥巴，不好舀水，干脆就在天井的鱼缸洗了洗。 洗完手，她回屋子把中裤换成了一条宽松的百褶裙，上面画着大把大把的芦苇花。 换好衣服下来后，林芝茵发现外婆和曲喆都一脸忧虑地看着她那一大盆的河蚌。 “怎么啦？” 曲喆不好意思地告诉她：“河蚌的肉不好吃的，煮的时间短，肉还是生的，煮的时间长，肉老得像橡皮筋。” 再有一个，这玩意儿腥气还重，得加不少酒才能去腥。 也就以前没东西的时候才把它挖出来吃。 现在谁还吃这玩意儿？ 林芝茵没想过这一层：“啊？那要把它们都放掉吗？” 曲喆傻了眼：“那不好吧？毕竟是你辛辛苦苦挖出来的。” “不辛苦，还挺好玩的。”林芝茵高高兴兴地说，“我下次还去挖。” 曲喆显然没见过她这种稀奇的娱乐方式，被她逗笑了。 “第一次看你这么高兴。” 林芝茵眨巴着眼睛。 可能因为挖河蚌真的很放松吧。 最后到底是外婆发话，说不用扔，让曲喆去田里割点韭菜、葱蒜。 他们晚上吃烤河蚌。 林芝茵有些惊奇，难道外婆家里还有烧烤架吗？ 那倒不是的。 外婆只是把土灶上的铁锅取了下来。 林芝茵这才发现土灶上的锅不是嵌在土灶里的，是可以拿下来的。 外婆把锅子拎到屋子外，刮了刮锅底的锅灰，刮干净后，就直接放在天井里搁着。 然后她从那边的储藏室里拿出一面铁丝网来，架到之前放锅子的灶眼上。 外婆说，这个铁丝架子以前是用来熏肉的，下面点着松柏枝，燃起来的青烟熏着上面的肉，那肉熏好之后闻起来有那种松柏枝子的清香。 现在嘛，用来做个烧烤架子也是绰绰有余。 她把铁丝架子洗了又洗，重新架在锅子上。 然后让林芝茵去点火，一点点地把这个铁网架子烤干。 她们做准备工作的时候，曲喆已经割完了菜回来。 他把菜择好洗好，然后开始料理那些河蚌。 他先把它们的外壳全都拿刷子刷干净，然后用小刀撬开壳，把里面不能吃的东西全部挖走，然后再重新洗一遍。 原本他想把壳撬下来后就扔掉的，结果外婆让他别扔，还是要把壳留着，还得把河蚌肉留在壳里。 曲喆一个一个撬开来后，突然叫了一声：“好运气。” 然后他喊林芝茵过来看，林芝茵看到他的手里捏着一颗不规则的、闪烁着光泽的珍珠。 “好运气，是颗珍珠，到时候我拿去打洞，串起来给你当手链。” 林芝茵眨巴眨巴眼睛，这珍珠不像电视里那样圆溜溜的。 是不规则的，更像水滴。 曲喆总共从那堆河蚌里挖出来七颗珍珠，都是不规则的形状，有的像芒果，有的像水滴。 他拿洗衣粉洗了洗，洗掉上面的腥气后说到时候带去县城打洞。 外婆这个时候抱着酒罐子出来了，她还让林芝茵去把盐和味精的罐子全拿过来。 给每个盛着河蚌肉的河蚌壳放了调料，然后曲喆最后往里面撒上切碎的韭菜末和葱花末，就可以放到火上烤了。 外婆说晚饭光吃这个不太行，又拿着一把竹竿做成的叉子，从房檐那边叉下来一根晾着的香肠。 香肠放了很多香料，切开来是那种很浓厚的肉香。 外婆把它们切成一段一段的，也放到铁架子上烤。 烤得滋滋冒油，一滴一滴地往火里掉。 满屋子都是肉香。 曲喆在烧火，一边烧一边夸外婆做香肠的手艺好。 外婆就笑着说年纪大了，做不动了，从前杀猪的时候，谁家家里有点五花肉和肠衣都要花钱送来请她做。 曲喆嘿嘿地笑着，接着问外婆：“阿婆，我看你那坛子酒好像是新出的，不是以前的酒吧？” “以前那坛子烧菜用完了。”外婆也跟着笑，“就晓得你馋酒喝，茵茵要不要也拿个碗来喝一点？” 林芝茵就摇摇头。 她以前喝过啤酒，味道特别特别苦。 她就不喜欢喝酒，也不太理解其他人为什么爱喝。 “自家酿出来的酒，很香！”曲喆问她，“要不就试一试嘛，喝不了再给我。” 林芝茵想了想，犹豫片刻，到底还是点了头。 试试就试试嘛！ 然后曲喆果真给她倒了一点点的酒。 他给自己的那只碗倒是倒满了，给外婆的碗倒了一半。 他们坐在灶台边上，河蚌烤熟了一个就吃一个。 林芝茵吃了一个，这河蚌的肉果然难嚼，像韧性很足的橡皮。 好在调料放得足，闻起来很香。 曲喆每吃一个，都要在河蚌的壳里放点辣椒酱。 林芝茵觉得自己现在也能吃一点了，就也拿双筷子，每吃一个，往里面蘸一点。 不得不说，辣椒酱虽然辣，但是很香。 就连难嚼的河蚌肉都不觉得很难吃了。 至于烤出来的香肠，它原本就挂在屋檐下面风干了很久，被火一烤，就变得更加焦焦脆脆。 吃在嘴里，口感有点像猪油渣，焦脆生香。 吃到一半，曲喆站起来，把多余剩下来的韭菜也放到铁架子上烤了烤。 他舀了一勺油浇上去，燎起一层的火花。 烤好后，他给林芝茵夹了一筷子。 林芝茵刚要拿碗去接，就发现自己碗里的酒还没喝完。 也不 14. 第 14 章 《一个夏天的故事》全本免费阅读 曲喆第二天一大早就过来喊她一起去山泉那边洗衣服。 外婆今天的早饭煮的是米线，曲喆拎过来一包火腿肠、一包卤蛋。 说是米线里加这个会更好吃。 外婆不喜欢火腿肠，但是她很喜欢卤蛋。 曲喆之前批了一箱送给外婆，外婆到现在还没吃完。 米线和卷粉不一样。 是滑溜溜的，圆滚滚的长条形。 有点像面条但是比面条筋道。 除了火腿和卤蛋，曲喆还往里面加了自己炒的肉酱，烫了青菜和溏心蛋。 是很丰富的一大碗米线。 林芝茵吸溜了一大碗，连汤都没剩。 吃完饭，曲喆问她去不去洗衣服，林芝茵说要去，然后问外婆要不要洗衣服？ 外婆就抱出来几件衣服，还有一套家织布的被单。 林芝茵抱到手里，感觉沉甸甸的。 “这么重呀？” 曲喆笑眯眯地道：“所以我才问你跟不跟我一起去。” 一个人绞不干被单，两个人才行。 林芝茵点点头，抱着那堆衣服塞进了衣服篮子里。 曲喆拎起来就走了，他只让林芝茵帮着拿搓衣板和洗衣粉。 他还让林芝茵拿一个小空桶来：“山泉那边的水不好钓鱼，急得很，鱼漂浮在上面会被冲走，但是那边螺蛳多得很，到时候我们一起去摸点来吃。” 大概是昨天他看到林芝茵摸河蚌摸出兴致来了，他才特意跟林芝茵讲了。 林芝茵果然兴冲冲地从储藏间摸出来一个小塑料空桶。 她昨天挖河蚌上瘾，本来就有点不太开心曲喆的突然叫停。 今天他说有螺蛳可以摸，她觉得这个也可行。 曲喆就看着她笑：“为什么这么喜欢挖河鲜，你很喜欢吃吗？” 林芝茵摇了摇头。 吃在其次，主要还是有成就感，还好玩，跟挖宝一样。 而且挖起来比较解压，比较放松，很开心。 他们很快就到了外婆屋后面的山泉，这边比河塘要近一点。 河边有几块被水流冲刷得比较平整的大青石板，曲喆拿板刷把上面新长出来的一些青苔刷掉了。 刷干净后，曲喆才把衣服倒上去。 然后他让她把木屐脱了，把裤子卷上去。 他也卷了裤腿，然后走进水里，开始搓洗衣服的时候，他就把桶还给林芝茵：“好啦，你去摸螺蛳吧。” 林芝茵说：“可是我们衣服还没洗完。” 她不应该留下来陪他一起洗衣服吗？ 曲喆让她不用管。 家织布的被单难洗，他怕她没洗过，手下没轻没重给搓坏了。 等到他需要拧干被单的时候再喊她。 再有一个—— “今天的螺蛳要摸完一大桶哦，这个比河蚌难摸，肉也比河蚌少。” 如果只摸一点的话，怕是不够吃。 末了，他嘱咐林芝茵。 “别离开太远啊，就在浅滩这边摸，不要超过那里。” 他给她划了一个距离，反复地叮嘱。 林芝茵就点点头：“我晓得了。” 然后她小心翼翼地赤脚踩进水里，水底的石头和沙子已经被水流打磨得很柔和，不会扎脚。 一颗颗的螺蛳长在石头上，密密麻麻，螺蛳壳子上长着绿色的水草毛毛，在水里飘来飘去的。 因为和水里的青苔长得颜色相近，还需要考验点眼力。 林芝茵一个一个地把它们抠下来，有的螺蛳力气特别大，她得使劲地抠。 而且有的螺蛳还长得特别大，甚至有拳头那么大。 不过她拿给曲喆看之后，曲喆说这是田螺，和螺蛳不是一个品种，不过也能吃。 林芝茵高高兴兴地抠了一会儿螺蛳后，突然听到那边传来有人说笑的声音。 听声音好像是一群少男少女。 林芝茵彼时摸螺蛳摸得入了迷，根本没注意。 直到她听到有人在喊曲喆的名字：“阿喆，你怎么在洗衣服？下午我们去县城玩，你来不来？” “这个小姑娘是哪个，没见过。” 林芝茵抬起头来，发现岸边站着三个男孩和两个女孩。 他们都穿着黑底带绣花的民族服饰，女孩的头发被盘成圆溜溜的发髻，上面插着那种坠着银流苏的发饰——当然并没有电视里海报上那种民族服饰那么夸张，是小小的一个，简单又好看。 他们的皮肤都挺白，长得干干净净的，正笑眯眯地盯着他们看。 曲喆就站起来，跟他们说这是娄家阿婆的外孙女，至于那几个少年，他们几个就是曲喆的朋友。 “你们参加完婚礼回来啦？” 曲喆刮着脑门上的汗问他们。 “对啊。” 他们扒掉脚上的鞋袜过来给他绞干被单上的水，两个女孩子过来帮林芝茵一起摸螺蛳。 “回来了，他们吃饭的时候杀了好几头猪，可惜你没去。” 一个梳着发髻的女孩子扭过头来说：“你妹妹怎么样了呀？还在医院里吗？” 曲喆就嗯了一声：“好多了，就是还在生我的气，而且还让我叔叔婶婶照顾。” 女孩子说：“也不能怪她，而且你带这个小孩子也不方便，让你家亲戚照顾也好。” 曲喆就无奈地做了个求饶的手势。 “小丫头哄都哄不好。” 林芝茵在旁边听着他们叽叽喳喳地讲话，又插不进去，于是只好低头继续接着摸螺蛳。 倒是两个女孩子主动跟她搭话了。 一个女孩子好奇地打量着她：“你是娄家阿婆的孙女，你叫什么名字呀？” 她们说话带着当地的口音，拖着长长的调子，大部分放在一声调，小部分放在三四声。 像是在唱歌一样滴哩哒啦。 她们都很友好，于是林芝茵也跟着自报了家门。 女孩子们很快就熟悉在了一起。 她们几个叽叽喳喳地讨论了新娘的婚礼，还有新娘的嫁妆。 “她们家用老银子给她打了一整套的首饰，就是那种特别重的银冠子。” 她们比划着说。 听起来的确很漂亮。 但是林芝茵不是很羡慕，她一想到新娘和她是同龄人就有点难以接受。 “你们那边和我们这边不一样嘛。”另一个女孩说，“十八岁结婚的也有很多，就是曲喆他不喜欢这个，都没去参加。” 之前那个女孩就在一旁补充道：“我也想呢，成绩不好的话，早结婚算了。” 林芝茵想起了妈妈的日记。 她那个时候就是十九岁的时候义无反顾地嫁给了爸爸，生下了一儿一女。 也就是她结婚的那一天，那些记载快乐的文字就永远地干涸在了日记本上。 妈妈结婚之后还会快乐吗？ 林芝茵不知道。 林芝茵只知道她之前没看过妈妈的日记，也就从来都不知道妈妈是一个这么活泼跳脱的少女。 她去用子弹打树上的果子，偷吃外婆做的粉蒸肉，每次晾完衣服都要把攥下来的水撒到舅舅的脑袋上，直到兄妹两个过起了小型的泼水节。 她每次写日记的时候，笔迹都要飞起来一样地跳舞。 她几乎可以想象妈妈那个时候眉飞色舞的样子。 但是那也只是她的想象。 林芝茵就有些难过。 如果早早地就结婚的话，说不定会变成和妈妈一样。 其他两个女孩 15. 第 15 章 《一个夏天的故事》全本免费阅读 等到外婆从菜地里赶回来的时候，两个人才停了这场闹剧。 整个天井都变得湿漉漉的，用脚一踩，溅起了好多水。 外婆有些惊讶：“我让你们克洗个衣服，你们就把天井都给我洗了？” 曲喆不说话，嘿嘿地笑。 他的睫毛都被打湿了，轻轻一眨，就往脸上滚着水珠。 看起来更像一条湿漉漉的落水小狗。 林芝茵扯了条毛巾递过去，曲喆把脸埋在毛巾里胡乱地擦干了水。 中午阿婆说要吃火腿，让曲喆上上楼把悬在二楼房檐上的那根火腿拎下来。 曲喆应了一声，就领着林芝茵上了二楼。 通往三楼的地方是一个四方形的小出口，用梯子上下的。 曲喆架好梯子，先让林芝茵上去，然后他自己再爬上来。 外婆家的房子是双层的小屋，三层就是屋顶，只是这里是一个大平台。 上面晒着很多蔬菜干和红辣椒。 房檐边缘处的一圈探出来的圆木上打了洞，油腻腻的麻绳上挂着香肠和火腿。 香肠轻，用竹竿叉就能叉下来。 火腿重，没法叉，只能爬上来解。 那是一大条肥硕的猪大腿，上面长着大片大片的绿色霉斑。 曲喆把火腿挪下来，没解绳子，说是等会儿还要让它接着晾在房檐边。他按着那条火腿，让林芝茵把带上来的刀递给他。 她在旁边给他端着盘子，切下来的火腿就片进这个盘子里。 曲喆说外婆之前不轻易吃这火腿，一个是火腿很贵重，另一个是火腿很贵重。 字面意思。 这么一条大肥猪腿，一个老太太爬上爬下还要搬来搬去，肯定是很困难的。 有他们俩帮忙就好得多了。 这些屋顶上晒的干菜干辣椒也是曲喆帮她晒的。 林芝茵犹犹豫豫地看着火腿上的绿色霉斑：“这个绿色的霉……它该不会是变质了吧？” “不是这样的，火腿就是这样的。” 曲喆一本正经地解释着着，一边把那些绿色霉斑用刀刮掉。 下面的火腿是是粉红色的，奇异的是这个肉一点都没有变质的臭味，油润油润的，闻起来很香。 曲喆片了一片火腿肉用刀递到了她的嘴边：“尝尝，小心不要咬到刀子。” 林芝茵就咬着那片火腿肉吃了，说实话，火腿肉大多精肉，丝丝饱满，咬起来很筋道，但是一点都不老，相反，越嚼越香。 林芝茵瞪大了眼睛。 这个好好吃！ 曲喆乐了，他又刀了一片自己吃了，然后才接着切火腿。 “香吧？这个火腿都是很贵重的，来客人了才拿出来招待客人的。” 林芝茵认真地点了点头。 等曲喆片好了满满一盘子的火腿肉，他把猪腿重新放回房檐下面，然后接过林芝茵的盘子，让她先下去，然后自己再下去。 外婆正在底下烧火做饭，她招呼曲喆过去烧火，然后让林芝茵去外面摘两个青瓜过来炒着吃。 林芝茵应了一声，她看了一眼厨房的木架子。 上面已经摆上红绿混色的苋菜和青色的豇豆，还有几颗鸡蛋，再来个青瓜刚好能凑一荤三素，非常完美。 吃午饭的间隙，曲喆跟外婆报告了今天下午还要去钓鱼的事情，外婆就点了点头。 “好嘛，你们去嘛，但就是不要再挖一堆河蚌来了，那个难弄得很，弄不好塞一嘴沙子。” 昨天的烤河蚌有的没清理干净，里面还有的沙子嚼在嘴里卡拉卡拉地响。 曲喆就笑，拿眼睛去看林芝茵，林芝茵就在桌子底下轻轻地踢了他一脚。 曲喆立马做了一个呲牙咧嘴的鬼脸。 下午他们收拾好了之后又去之前的鱼塘，因为这几天太阳晒，所以水位又降了一点。 那些缺水而露出来的河床上坑坑洼洼的，都是昨天林芝茵挖出来的洞，看上去已经干裂了。 惨不忍睹。 曲喆跟她说，等到时候下雨了河水涨起来，这些洞洞就会恢复原样了。 他拿着自制的竹竿去钓鱼，林芝茵就沿着河岸走。 他赶紧叫住了她：“去哪儿？都说了不挖河蚌的。” “我不挖河蚌。”林芝茵说，“我去摘荷叶，你不是说这个晒干了也能泡水喝吗？” 昨天光顾着挖河蚌，都忘了这个了。 曲喆点了点头：“哦，那你小心点，不要掉下去了。” 林芝茵就沿着河岸走。 太阳虽然很大，但是这些荷叶都是青翠旺盛的模样。 林芝茵小心翼翼地探出手，把那些荷叶一张一张地摘下来，然后把它们垒起来。 这其中惊动了不少红红的蜻蜓，它们在她的身边飞来飞去地打转儿，好像对她弄出来的动静感到不满。 林芝茵想起书上说过的，蜻蜓低飞，就是要下雨了。 她抬头望望，太阳还是毒辣辣地挂在天空上。 她折回去，戴了一个荷叶在脑袋上。 荷叶帽清凉清凉的，顶在脑袋上就不怕大太阳了。 林芝茵发现了这个新奇的点子，她兴冲冲地折回去，分了一顶荷叶帽给曲喆。 曲喆顶着荷叶帽坐在柳树下专心致志地钓鱼，林芝茵坐在旁边等了一会儿就困了。 她的眼皮一眨一眨的，就靠在柳树的树干上睡觉。 好在这棵柳树长得歪，很合适被她靠着眯一会儿。 太阳特别大，连鸟都没有。 除了蜻蜓，就只有蝉还在拉长了声音有一声没一声地叫。 曲喆说哪天洗点面筋出来，把它们粘下来可以烤着吃，蝉蛹也是。 林芝茵觉得很怪。 虫子看着那么吓人，怎么能吃嘛？ 她打了个呵欠。 很快就沉沉地睡过去。 林芝茵做了个梦。 梦里，她看到自己考上了大学生，站在那种大礼堂上讲话，讲完话后，校长微笑着把话筒接过来：“恭喜茵茵获得睡大觉第一名奖……” 哪个大学会设置这种奖项啊？ 林芝茵就被吓醒了，醒了之后才发现是曲喆在推她：“你怎么还不醒啊？都睡了这么久了，叫都叫不醒，我看你能去拿个睡觉第一名的大奖冠军。” 林芝茵爬起来，摸摸脸，没发现口水。 倒是发现脑袋上有一顶荷叶帽，大概是曲喆怕她晒，所以给她戴的。 “你乱讲，哪里有这样的奖？” “是没有，但我们这里有杀猪比赛，还有跳竹竿舞的比赛，还有唱歌的跳舞的。”曲喆拎起了鱼篓，“你要是能拿个睡觉第一名也挺好。” 林芝茵听出来他在揶揄自己，不好反驳。 因为她抬头一看，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半边天空已经被夕阳涂成了大片大片的橘红色，与另 16. 第 16 章 《一个夏天的故事》全本免费阅读 外婆先把螺蛳炒了，那几个田螺也跟着螺蛳一起炒了。 放了辣椒花椒，炒得麻辣鲜香的。 然后又洗了锅子，倒了很多很多的油，开始炸小鱼。 那些小鱼在锅子里滋滋滋滋地发出声响，很快，一股炸小鱼的香味就冒出来了。 炸完小鱼，外婆把炸过的油控到一个小罐子里，说是以后烧菜可以接着用。 炸出来的小鱼没有烤出来那么焦黑还带着一股烧荷叶的奇怪味道。 闻起来很香，小鱼没有太多腥味，撒点调料一拌，吃起来酥酥脆脆的。 曲喆给她拿了根牙签，让她戳螺蛳肉吃。 螺蛳肉比河蚌肉好吃，也有嚼劲，但是一点都不难嚼。 但是就有一个，有的尾巴地方有那种小沙子的东西。 吐出来一看，是那种一个一个的小螺蛳。 曲喆说：“你别吃它的尾巴，只吃头，把尾巴还留在壳里。” 林芝茵点点头，一边被螺蛳辣得嘶嘶苏苏地吸气，一边还要继续戳螺蛳吃。 外婆坐在她对面很疑惑地看着她：“我今天没放多少辣椒呀，怎么还这么辣？” 林芝茵吸了吸鼻子：“没关系，我觉得我已经可以适应这种辣度了。” 到时候吃得多了，说不定就习惯了。 外婆愣了愣，起身拿条毛巾给她擦了擦鼻涕。 她小声地嘟哝着。 “……也不知道那边的饭菜这么清淡，你妈妈吃不吃得惯？” 这声音很小。 小得被风一吹就没有了。 洗完碗，林芝茵跟曲喆说她还想去打个电话，现在是晚上，妈妈肯定在家了。 因为这边天黑得晚，所以吃饭也晚，那边天黑得早，妈妈肯定已经吃完饭了，这个时候打电话，她肯定在。 林芝茵说着，又要去拿硬币，被曲喆拦住了。 他说：“没打通的电话不收费，你还有一块钱在我那里呢。” 林芝茵说：“其实是打通了的，只是接我电话的人是我的爷爷奶奶。” 他们都不怎么喜欢林芝茵，都说没有林芝茵，家里也用不着交罚款。 林芝茵也不喜欢他们，又不是她要逼着他们生弟弟逼着他们交罚款的。 曲喆说：“不要了，我还能跟你要这么几块钱？” 林芝茵语气坚持：“还是要给的，不然我不打了。” 曲喆拧不过她，只好同意了。 他们出门的时候，夕阳已经完全看不见了，天空有些黑沉沉的，唯有地平线那里还有两三缕橙红紫蓝的残存颜色。 这个时候，家家户户都已经回来了，林芝茵闻到路两边的房子里传来饭菜的香气。 她感慨了一句：“好香啊。” 曲喆回过头来看她：“这么快就又饿了？” 林芝茵说：“才不是，就是觉得好香。” 虽然辣椒很辣，但是它也很香，被油一爆就更香。 林芝茵拨通电话了之后，曲喆还给她搬来了一张凳子。 他似乎觉得她会和电话对面的人促膝长谈似的。 事实上，林芝茵其实和家里的人都没有太多话可以说，再加上常年住校，就更没什么沟通。 她来到春市后，都觉得这几天和外婆还有曲喆一起说的话，都比和家里人说的话要多。 但是她又很想妈妈。 看到外婆之后，就更加想念。 林芝茵拨通了电话，没过多久，妈妈的声音果然从对面传来：“喂，哪位？” 外婆家里没电话，有什么话都是在小卖部打电话，但是根据曲喆统计，一年到头这母女俩都打不了几次电话。 林芝茵听到妈妈的声音，轻轻地喊了她一声。 妈妈愣了一下，才道：“茵茵，是你啊是？” 林芝茵说：“是我，妈妈。” “啊，你在那边过得好不好啊？吃饭怎么样啊？习不习惯那边的口味啊？住的方面怎么样呢？” 林芝茵一一地回答了妈妈的问题，又问她。 “妈妈，你过得还好吗？” “都好，都好。” 妈妈含糊地回答了她的问题，就想要挂掉电话。 但是没过多久，爸爸的声音就在那边响起来了。 “你在给谁打电话？是不是林芝茵？林芝茵，我告诉你啊，那一百块钱是我的，你不许花，要原原本本地带回来给我，知不知道？说话呀，听到没有？还有你，你也是的，为什么要给她这么多钱，她能花得了吗？女孩一有钱就会变坏……” 他在那边喋喋不休地抱怨，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妈妈似乎还想把爸爸拉开：“你干什么呀……她期末不是考得很好吗……别说了……” 两个人似乎在推搡，爸爸到底还是在电话挂断之前不容置喙地说。 “记得把钱带回来给我！” 就挂断了。 他的嗓门很大，虽然没开免提，但是一旁的曲喆肯定听到了。 她放下电话，就看到他心虚地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看货架看房梁看电风扇，就是不看她。 过了半天，他又憋不住了，小心翼翼地问她。 “你还好吧？” 林芝茵耸耸肩：“习惯了。” 没什么好不好的。 就是习惯了。 她又不是第一天认识这个血缘关系很近但是比陌生人还要陌生的男人。 而且，她本来也就不会花妈妈给的钱，毕竟每次妈妈花点钱都要和爸爸吵一架。 她自己有空闲时间卖废品挣回来的零花钱，虽然不多，但是够花。 曲喆听着听着就沉默下来，他原本准备了一肚子安慰的话没用上。 他觉得有点遗憾，但更多的是觉得很庆幸。 因为林芝茵比他想得要更坚强，更强大。 末了，他从柜台上拿出来两根仔仔棒，拆开来，递给她一根。 是葡萄味的，酸酸甜甜。 他递给林芝茵，迎着她有些疑惑的眼神，说。 “是夸夸。” 林芝茵接了过来，舔了一口。 葡萄味，她喜欢。 然后曲喆打开了电视机，问她：“你想看电视吗？” 林芝茵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那就看一会儿吧。” 反正闲着没事。 于是他们两个就一起坐了下来，开始看一部电视剧。 是《新白娘子传奇》，虽然很早就有，但电视台还是会播，很多人都爱看。 曲喆看了一会儿就开始跟林芝茵咬耳朵。 “你看这个许仙，是不是个女孩子？” 林芝茵仔细地看了看，然后摇了摇头：“我觉得不像。” 曲喆看了看电视：“可是她的声音听起来就是个女孩子啊？” 他觉得自己的猜想没错。 林芝茵被他说得自己也不确定了起来。 她看了看许仙，又看了看曲喆。 “真的吗？” 不太可能吧？许仙长得这么帅！ 不过曲喆说他的声音奇怪，本来不觉得，但他这么一说，那倒也的确很奇怪。 男生的声音不会这么轻柔才对。 曲喆认真地点了点头：“我觉得她就是，而且她没有喉结。” 说完，他才后知后觉。 “你喜欢许仙这种男生呀？” 林芝茵摇了摇头：“她现在是女的了，不喜欢了。” 曲喆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似乎听到林芝茵这个回答特别好笑似的。 “变得真快呀。” 笑完了，他又起身，给她拿了两包话梅和陈皮干：“吃这个，这个好吃。” 这次林芝茵没有拒绝，她自己也有那么几十块的零花钱，买包蜜饯不算什么。 只是她刚问了价格，曲喆就制止了她：“我请客的，你拿着嘛，不要跟我这么客气。” “可是这样不太好。”林芝茵坚持要给钱。 “那你还请我喝了奶茶呢，难道我也要把钱算给你？”曲喆很无奈。 “算这么清楚干什么嘛？难道我这么像个大坏蛋，不值得你深交？” 他说着，连语气都开始变得委屈。 高个头的大男孩，现在看着委屈巴巴。 像只平白无故挨了一嘴巴的大狼狗，可怜兮兮的，把看不见的耳朵都耷拉下来。 那倒也不是。 林芝茵刚想解释什么，小卖部就来人了。 是个男人，喝得醉醺醺的：“阿喆，给我称一斤 17. 第 17 章 《一个夏天的故事》全本免费阅读 林芝茵回到房间后，脱了鞋子爬上床，她盖上被子，窗外的小昆虫们还在唱歌。 她迷迷糊糊地正要睡过去的时候，突然听到房顶上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正对着她房间的房顶上爬。 而且，这绝对不是虫子。 虫子的脚步声没这么响。 林芝茵原本困得要命的精神一下子就被吓醒了。 她突然想到了一系列的恐怖传说，鬼故事。 甚至曲喆在送她回来的路上还跟她讲了一个。 据说是有两个人夜里结伴去公共厕所里上厕所。 其中一个人在蹲坑的时候觉得无聊，就开始逗自己的同伴。 他告诉同伴，这个厕所里有一个鬼，会天天守在这里问上厕所的人，你要红草纸还是绿草纸。 上厕所的人必须回答出它藏在手里的草纸究竟是红色还是绿色，如果猜错了，就要被杀掉。 故事讲到最后，他就把口袋里的草纸卷了卷，然后把手伸过去，问他的同伴。 ——你要红草纸还是绿草纸？ 他的同伴听完非常惊慌，吓得屁股都没擦都逃出了厕所。 而他留在原地大笑，笑完了就独自回家了。 结果半夜的时候，他突然肚子疼，正要去上厕所，却发现同伴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自家的厕所里。 他的手里藏了一卷看不清颜色的草纸，问他。 ——你要红草纸还是绿草纸？ 林芝茵有些恨曲喆给她讲这个鬼故事了。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那个要别人猜草纸颜色的无聊但又很可怕的鬼。 她甚至都不敢起夜上厕所了，甚至担心那个鬼就藏在厕所里。 再有一个，她今天摘下来的荷叶全都晒在了房顶上，万一要是被那个什么东西给踩脏了怎么办呀？ 那到时候她岂不是还要重新摘？ 林芝茵战战兢兢地躲在被子里，迷迷糊糊地到半夜才睡过去。 第二天早上，林芝茵才被憋醒。 她爬起来，看到天大亮，如释重负，赶紧拉开门，踩着木屐砰砰砰地冲下楼去上厕所。 曲喆正在帮外婆筛面粉，看到林芝茵风一阵地冲出去，愣了一下。 打招呼都噎在了喉咙里。 这么急吼吼地做什么？ 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等林芝茵终于释放完，长舒了一口气，才脸色发白地告诉外婆：“外婆，夜里的屋顶上东西在走来走去。” 她有点害怕。 原本在筛面粉的曲喆听完之后，二话不说，就往楼上走。 “能有什么东西？我上去看看。” 他说着，三下两下爬上了楼梯。 林芝茵在底下轻轻地跺着脚。 “现在是白天，你能瞧见什么呀？” “白天怎么了？”曲喆还有点不太懂。 他倒是没心没肺睡得香。 林芝茵更气了。 曲喆在屋顶找了一会儿，然后爬下来，告诉林芝茵：“别怕，是老鼠。” 他在屋顶上看到了几串小小的、密密麻麻的脚印，还有晒在屋顶上的菜干被吃掉了一点。 香肠和火腿因为晾在檐下，逃过一劫。 不过老鼠这玩意儿邪门得很，鬼精鬼精的。 要是不处理掉它们，估计香肠和火腿也迟早难逃一劫。 林芝茵小声地问：“听说有的老鼠会咬人，是真的吗？” 曲喆看了看她的脸色，知道她害怕，于是就安慰她：“没事，等会儿我筛完面粉要去一趟县城，到时候带点粘鼠板回来，老鼠准跑不了。” 林芝茵点点头，有点心有余悸。 她倒不是特别害怕老鼠，但是她害怕老鼠身上的细菌，都脏兮兮的。 老师说过，以前有种病叫“鼠疫”，就是老鼠这种东西带来的。 曲喆安慰她道：“没事没事，我到时候来想办法。总之，先洒点酒消消毒。” 林芝茵点了点头：“嗯。” 曲喆筛完了面粉，果真烫了点酒，热乎乎地洒在了她的房间周边，弥漫出一股酒香。 房间里的地板和家具也都用滚水烫过的抹布擦了一遍。 都已经打扫到这份上了，林芝茵干脆就给家里来了一个大扫除。 她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杂物全都分好类，把青石地板上粘的灰泥铲干净，用扫帚把房梁上的那些蜘蛛网全都扫干净，就连那些格子窗玻璃也都擦了一遍。 倒还真别说，他们还真在这屋子里的犄角旮旯找到了点老鼠踪迹。 全都是一粒粒的老鼠屎，臭烘烘的。 曲喆看着，突然想来一件事儿：“倒是有个零食，也叫‘老鼠屎’，其实……” “不准说！” 林芝茵没等他说完，就拿着扫帚把那些老鼠屎全都扫了出去。 打扫完卫生后，曲喆要去县城，问林芝茵还跟不跟他一道去。 林芝茵摇了摇头，他那摩托坐一次就够了，山路颠簸，坐久了屁股疼。 曲喆点点头：“那好，我先走啦。” 他走之前，林芝茵叫住他，她把之前折好的那些星星拿出来，让他送给他妹妹。 让他好好地哄一哄她。 “这个夜里会发光哦。” 林芝茵说。 曲喆犹豫了一下：“可这是你折了好久才折好的星星。” “没关系，你拿走嘛。” 林芝茵把星星塞给他。 “好歹试一试。” 曲喆走后，林芝茵就跟着外婆到地里锄草。 那些草只要一天没有人管，就能密密麻麻地在地头长出一大片。 林芝茵拔着拔着，发现草上有一只小蜗牛。 戳一戳，小蜗牛的触角就缩回去了。 还挺可爱的。 林芝茵玩够了，刚要把它放回菜叶子上。 外婆就伸手过来捏住它，扔到很远的地方去了。 “这种虫子也要扔掉，要吃菜叶子的。” 林芝茵点点头：“噢。” 她们锄草锄到一半，天空突然阴了下来，变得暗沉沉的。 浅灰色的云块很厚重地挂在天上，看起来沉甸甸的随时随地都要掉下来。 外婆就站起来，催着林芝茵说：“快走快走，一会儿要下雨了。” 林芝茵闻言，就赶紧拎着镰刀和篮子往田埂上走，除下来的草也在篮子里，没扔，外婆说可以给曲喆家养的兔子吃，留着就行。 她们一路往家小跑，快到门口的时候，就有雨滴答滴答地落下来了。 有一滴雨刚好滴在她的鼻子上，在她的眼前爆出来一个水花。 林芝茵眨了眨眼睛。 她到底是在雨下大之前，跑到三楼抢救了那些干菜干辣椒还有她晒了不久的荷叶。 至于挂着的香肠和火腿，都要用油布仔仔细细地包起来，免得被水雾浸潮。 等做完这一切，她才惬意地坐在天井的屋檐下，和外婆坐在一起，悠悠闲闲地看着大雨从天井里倒进来。 雨一开始是很小的，淅淅沥沥的，像是春蚕咬桑的声音。 后来就渐渐地大了起来，噼里啪啦的，像是竹筒倒豆子的声音。 林芝茵坐在天井里，撑着下巴看那些雨像串着透明珠子的项链一样从屋檐往下不断地滚。 她想到了之前低低飞着的红蜻蜓，那果然是一个要下雨的征兆。 因为没到午饭时间，外婆就坐在一边，抱着那个铁皮的曲奇饼干盒缝补一件樟脑味很重的衣裳。 林芝茵在一边给外婆打下手，穿个线递个剪刀之类的。 外婆缝补了一会儿衣服，有意无意地问她：“你昨天去曲喆家里打电话了是不是？” 林芝茵点了点头，大概是曲喆跟她说过了。 外婆继续缝衣服，缝了一会儿才接着开口。 “你妈妈……有没有说什么？” 林芝茵愣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 外婆刚才那段没有作反应是在等着她接着说下去。 结果她点了个头就没说下去了，她只好继续开口。 林芝茵说：“也没说什么，就问我过得好不好这样。” 她决定对那段爸妈吵架绝口不提。 外婆沉默了一阵：“就这样？” 林芝茵意识到外婆在问什么。 她在问妈妈有没有问她，但妈妈根本没提到外婆。 明明妈妈每年还给外婆汇钱来呢，结果临了临了，两个人似乎都憋着劲，谁都不先开口问谁。 林芝茵又想起来，大概昨天妈妈也是想要问问她关于外婆的情况的。 但是那个电话被突兀地挂断了。 林芝茵打算说点妈妈的好话，但是话到嘴边，却又不 18. 第 18 章 《一个夏天的故事》全本免费阅读 曲喆按着林芝茵的意思把那盒纸星星送给了妹妹。 妹妹果然消气了不少，也不是很生他的气了。 还说等胳膊好了之后，要快点回家玩。 “我要谢谢你。” 曲喆一边拿毛巾擦着脑袋一边说。 小猫也跟着他喵喵叫。 有样学样的。 林芝茵指了指这只橘黄色的小猫：“这就是你想出来的解决老鼠的办法？” 曲喆点点头：“是呀，养一只猫就行了，我从亲戚家抱来的，已经满月了。” 小猫因为藏在曲喆的衣服里，没怎么被淋湿。 它很快就在他身边打起了呼噜，舒展着粉嫩的小爪子，懒洋洋地在地上打起了滚。 林芝茵摸了摸它的脑袋，看着他又拿出来一叠粘鼠板。 “当然了，对付坏蛋，我们要双管齐下。” 他没说老鼠，他用了代称。 据说老鼠很聪明，听得懂人话，所以不能直接说。 然后是一大包新鲜的猪肝。 他听林芝茵上次提起麻辣炸猪肝，就买回来了一大包，说中午可以炸着吃。 还有一大包干玫瑰花。 是曲喆打了电话让朋友送过来的。 玫瑰花晒干了，散发出丝丝缕缕的幽香。 林芝茵接过来，很快就拿了几朵泡了一壶新的水。 玫瑰花在滚水的作用下被很快泡开，花瓣开得很散。 只是随着浸泡时间变长，花瓣上的红色也会慢慢地退下去。 林芝茵等玫瑰花水稍微凉了一点才喝了一口。 没什么味道，但是闻起来很香。 到时候加点老冰糖在水里就行了。 她也很喜欢。 最后的最后，曲喆掏出来一大把五颜六色的玻璃丝。 除了这把玻璃丝，他还摸出了之前从河蚌壳里掏出来的那几颗珍珠。 上面已经都打出了细细的洞。 他说这也是去县城请人打了洞的。 “这样，你可以把它们编成手链，戴在手上，我看很多女孩子都编这个。” 林芝茵见过，这个现在也很流行。 同学们都喜欢编，手上全都是五颜六色的玻璃丝，上面还串着色彩斑斓的小铃铛。 不过把铃铛换成珍珠，显然会更精致一点。 而且曲喆显然有点审美，他没买什么大红大绿的颜色，他买的是那种淡蓝淡绿的颜色，像海，又像天。 半透明的玻璃丝里面掺着银色的粉末碎屑，对着光一照，亮晶晶地反光。 特别精致，特别好看，很配白莹莹的珍珠。 林芝茵果然就要开始编这个手链，只是要串到第四颗珍珠的时候，原本在处理猪肝的外婆突然叫停了她。 外婆从她的房间里搬出她之前就见过的那个老式的木质首饰盒，在里面翻找了一阵，找出来一颗微微发黑的银铃铛。 这颗铃铛有指甲盖那么大，声音是那种泠泠的响，外壳上刻着很多花纹。 外婆说这颗铃铛是老银子打的，很久之前的老物件了，现在有些发黑了，不过林芝茵要是编到手链上去肯定好看。 曲喆在旁边说：“我看书上说，用点牙膏擦擦，铃铛就不发黑了。” 林芝茵依言试了试，果然如此，那颗铃铛果然又变得银亮亮的了。 她把这颗铃铛和那些珍珠编在了一起，最后外婆给她戴了上去，还给她打了一个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的结。 林芝茵看着手腕欣赏了半天，现在她晃一晃手腕，手腕上就有铃铛跟着她的动作响。 叮铃铃的，声音清脆。 林芝茵晃着手腕问曲喆：“好看吗？” 曲喆真心实意地夸她：“好看。” 林芝茵很高兴地笑了笑，然后去烧火。 烧火的时候，曲喆也坐过来，在一边烤火。 外面大雨滂沱，屋内灶火哔波。 交织在一起，听着就让人感到放松。 林芝茵问他要不要回去换件衣服，曲喆摇了摇头：“怪麻烦的，不换了。” “你当心感冒。”林芝茵说，“到时候躺在床上冒鼻涕泡泡。” “我身体好得很，才不会感冒的，倒是你，你在家里，还穿着雨衣出去淋雨玩，你当心要感冒。” “才不是淋雨，我去抓鱼了，不是那种小小小小小小小——小鱼，是那种大鱼，丢了要心疼的！” …… 两个人坐在灶前拌着嘴，没过一会儿小猫也爬过来，喵喵喵喵的，挤在了两个人的中间。 它烤着火，咕噜咕噜地打呼噜。 曲喆就盯着猫看：“我们是不是要给它起个名字呀？” 林芝茵问：“起什么名字好呢？” “它打呼噜这么响，不如就叫它摩托车。” 林芝茵噗嗤一声笑了起来：“谁家给猫起这个名字？” 他倒是会起，也就仗着小猫和兔子不会说话。 曲喆说：“你就说这个名字贴不贴切吧！” 还真别说，这个名字还真的挺贴切。 林芝茵觉得不错，就叫了它一声。 小猫什么也不懂，他们说什么它都跟着应。 叫了它几声摩托车，它就跟着应了。 曲喆很满意地揉揉它的脑袋：“你看，它都没意见，它也很喜欢。” 摩托车：“喵！” 中午吃饭的时候，外婆先切出来一块煮熟的酒盅大小的猪肝。 她没放调料，说放了调料盖住了猪肝本身的腥气，猫就不爱吃了。 然后把这块猪肝切碎了，用一团米饭拌了拌，淋上点猪油，做成猫饭，喊摩托车过去吃。 摩托车果然吃得很开心，毛绒绒的尾巴翘得高高的。 然后外婆把剩下的一大包猪肝取出来一半做成了麻辣炸猪肝，因为曲喆买得太多了，剩下一半打算晚上吃。 但是中午的这盘炸猪肝已经是满满当当的一大盆了，闻着鲜香麻辣的。 为了照顾林芝茵的口味，外婆少放了辣椒，还放了一点糖进去。 但是尝起来没有怪味道，反而很像外面卖的辣条。 总之很好吃就是了。 外婆夹着一块猪肝慢慢地嚼着，觉得味道还可以，又来问林芝茵：“好吃吗？” 林芝茵认真地点点头：“好吃，很好吃。” 而且是她现在可以接受的辣味，她很喜欢！ 外婆就说：“好吃你就多吃点，到时候开学了，我再炸一盒你带回去吃。” 林芝茵开心地用力点头：“好，谢谢外婆。” 倒是曲喆还在发愁：“那剩下的这些猪肝要在晚上全部炸掉吗？” 猪肝过了夜就不新鲜不好吃了啊。 外婆说：“谁让你买这么多？” 买那么大一包，他们一共才三个人。 倒是林芝茵皱着眉想了想，问他们：“那我们不如晚上吃猪肝粥吧？” “猪肝粥，那是什么东西？” “就是我们那边吃的一种粥，猪肝在粥里的口感嫩生生的，再洒点葱花，特别有味道。” 林芝茵征求他们的意见。 “我会做这个，你们吃吧？” 外婆没意见：“好嘛，你做我就吃嘛。” 曲喆还没来得及回答，林芝茵点住他的鼻子：“你是不是又要跑？” 曲喆陪着笑：“我不跑，我不跑，我这次留下来给你烧火。” 林芝茵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下午，大雨依旧倾盆而下。 收拾好锅灶的他们没事可做，就呆在天井的房檐下面望着天。 这个天气，什么活都不能干。 也就外婆还会点针线活，能缝缝补补。 但是林芝茵和曲喆对这个可是一窍不通。 “现在都有缝纫机了，手工活计不时兴了。”外婆一边穿针引线一边说，“我记得那个时候你妈妈结婚，陪了她一台蝴蝶的缝纫机。” 林芝茵知道这个，那台缝纫机还在家里。 不过因为弟弟调皮去玩，不小心让针扎穿了手指。 后来妈妈就把那台缝纫机收起来了。 外婆没再说话。 她低下头，继续缝补一块衣服上的破洞。 因为坐在天井里也很无聊，曲喆又问林芝茵去不去他家看电视。 林芝茵想了想，反正也没事做，就跟外婆说了一声，打算出门。 但是等临了了要出门的时候，她才尴尬地发现。 外婆家里就只有一件雨衣。 而他们有两个人。 她和曲喆面面相觑地对视了一会儿。 曲喆率先败下阵来，他的脸一路红到了脖子根。 “没事，反正我来的时候就淋过雨了，雨衣你穿着吧。” 林芝茵叫住了要往雨里冲的他：“你傻不傻呀，就淋着雨回去？我跟你说，淋雨淋多了要掉头发的！” 曲喆吓得抱住了脑袋，他的胳膊压得那些头发全都塌到光洁的额头上，看上去可怜兮兮的。 “啊，真的么？那我们要不然等雨停了再走。” 林芝茵抖开雨衣，示意他走过来：“干嘛这么麻烦，我们俩一人举着一头，就像打伞一样披着过去不就行了吗？” 这倒也 19. 第 19 章 《一个夏天的故事》全本免费阅读 曲喆生活的村子就这么点大，几百户人家都是清清楚楚知根知底的，他当然也能从大人那里知道些当年的内情。 无非就是林芝茵的妈妈当时铁了心要嫁给爸爸，还是远嫁，不管不顾的。 外公外婆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还是劝不动。 但是妈妈悄悄地收拾了行李跟爸爸半路跑了。 最后还是外公追上了她，老爷子沉默半晌，给了女儿一个装着钱的布包，说是给她傍身。 再然后，妈妈寄来的信上说她用那笔钱给自己买了一台缝纫机当陪嫁，蝴蝶牌的。 那封信邮递员前脚刚递给外婆，后脚就被她撕得粉碎。 邮递员被外婆的行为吓坏了，蹬着自行车跑出了好远的路。 妈妈的信还是会寄过来，只是频率越来越少。 而且只寄给外公一个人。 后来外公去世，不怎么识字的外婆才艰难地写了一封信给妈妈，让她回来参加葬礼。 算算时间，那个时候妈妈正怀着弟弟，根本没法过来。 外公去世之后，她们之间就彻底没了通讯。 妈妈再也没写信回来过。 不过没几年，座机就普及了起来。 现在家家户户现在可以打电话，再不济还有公用电话亭。 但就算通讯方式便利了，她们之间的沟通模式也没多便利。 妈妈后来还是会给家里汇款，然后干巴巴地问候几句，然后再挂断。 她知道外婆跟她没什么话讲，每次通电话都是速战速决。 林芝茵听到这里叹了一口气，然后眼巴巴地看向曲喆。 “她们是不是没法和好了？” 曲喆不知道怎么回答。 这个问题太难回答了。 他拍了拍她的背：“你困了，还是睡一会儿吧。” 林芝茵眨了眨困顿得快要睁不开的眼睛，不放心地嘱咐他。 “等下晚饭之前你要把我叫醒，我要给你们做猪肝粥的哦。” 曲喆说：“好好好，你先睡吧。” 下一秒，林芝茵已经歪在了他的手臂上。 呼吸变得悠远绵长。 曲喆低着头看看她，林芝茵已经睡着了。 长长的睫毛扑在他的手臂上，痒痒的。 他在原地僵着站了半晌，小心翼翼地把她手边快要被她推下去的杯子拿走了。 怕吵醒她，他拿个杯子跟做贼似的，轻手轻脚，小心翼翼的。 直到杯子终于进入安全地带，他才轻轻地长出了一口气。 等林芝茵睡醒之后，她才发现自己用脸给曲喆的胳膊压出了一片红印子。 但曲喆居然一声不吭地就给她压着了。 林芝茵简直哭笑不得。 “你可以直接叫醒我呀，你现在胳膊怎么样了？” 曲喆摸着自己的胳膊，小声地说：“像电视雪花屏。” 林芝茵一边帮他揉着他的胳膊，一边说。 “下次直接喊我，听到没有？” 曲喆就乖乖地点头。 “嗯。” 林芝茵晚上给他们做了生滚的猪肝粥。 虽然一直放在水里浸着保鲜，但始终不如刚买刚煮的鲜味足。 不过这已经够了，曲喆很惊讶地说：“没想到你做饭水平还不错嘛！” 粥是软糯的，猪肝是鲜嫩的，再加上葱花与一点火腿肉沫，这粥鲜得能吞掉舌头。 他们这边极少喝粥，曲喆觉得这粥简直太好喝了，还很适合病人喝。 “你能教我吗？我到时候就能给妹妹做了。” 林芝茵笑着点了点头。 “好啊。” “那就说定了。”曲喆说着伸出了小拇指，“我拜你为师，你可不要藏拙啊！” 林芝茵伸出手指勾住他的，晃了晃。 “好，我一定毫无保留！” 外面的雨还在不停地下。 山里没有路灯，只有零星的几盏人家灯火散落在无尽的夜色之中。 灯火憧憧，烟雨朦胧。 林芝茵目送着曲喆消失在夜色的山路上之后，她才关上门，转身回到楼上。 摩托车今天晚上吃了一大碗猪肝粥，吃得肚子圆溜溜，躺在灶间的稻草堆上舒服地打呼噜。 林芝茵摸了摸它的脑袋。然后才回到楼上。 下午她在曲喆那边睡了一觉，晚上反而睡不着了。 不过她听说睡不着的时候会数山羊催眠，虽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是可以试一试。 林芝茵就开始数山羊：“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 不知道为什么，数着数着，她还真的困了起来。 嘈杂的雨声噼里啪啦，渐渐地淹没了她的声音。 林芝茵躺在床上，雨声伴她入梦。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林芝茵感到眼前一黑，胸口沉闷得喘不上气，呼吸困难，仿佛在呼吸岩浆。 结果等她完全地睁开眼睛，才发现摩托车停在她的胸口。 看到她醒了，它高兴地喵呜了一声，拿脑袋过来蹭她。 林芝茵把它端到一边，才发现自己仍然起不太来。 头痛欲裂，脑袋里好像有一把锤子在开凿她的脑浆。 嗡嗡地响。 林芝茵反应了好一阵才意识到自己可能生病了。 这个猜测在她摸到自己滚烫的额头就更加确信了这一点。 外面的雨已经停了。 现在楼下的一举一动都能很清晰地通过木楼梯木地板传上来。 曲喆已经推开了家里的大门，跟外婆打招呼：“阿婆，茵茵还没醒吗？” 外婆说：“她平时都是这个点起，大概今天睡懒床了，等下叫她吧，你先过来帮我烧火。” “好。” 曲喆应了一声，进了厨房。 很快，卷粉的香味就袅袅地透了上来。 曲喆的嗓门也跟着喊了上来。 “茵茵，起床吃早饭啦！” 林芝茵想说什么，但是她的喉咙好痛，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就连身体也是软绵绵的，使不出一点力气。 倒是摩托车不停地在舔她的脸，焦急地喵喵叫。 曲喆在下面等了一会儿，也意识到不对劲。 他喊了一声：“我上来了啊。” 林芝茵听到他踩楼梯发出的吱呀吱呀的响。 很快，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 “你在里面吗？林芝茵？” “……在。” 林芝茵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声。 但她的声音哑得和鸭子一样，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曲喆敲了几遍门，始终没有等到回应，这才咳嗽了一声。 “我进来了啊。” 曲喆打开门，才发现林芝茵被高烧烧得脸都通红了。 他吓得赶紧走过来试了试林芝茵的体温，然后问她：“你还好吗？” “……嗯。” 林芝茵费力地挤出了一个字。 “你等着啊，我去叫村医来给你看病。” 他说着，起身出去了。 出门前，他还不忘了跟外婆说一声：“阿婆，茵茵生病了，我去喊村医过来。” 外婆就念叨着：“我就说不要去玩水嘛，不听。” 她颤巍巍地爬上楼来看林芝茵，还不忘了给她的脑袋上敷一条凉毛巾。 毛巾凉丝丝的，搭在滚烫的脑袋上，有点舒服。 林芝茵感觉自己好多了。 林芝茵睁不开眼，烧得迷迷糊糊的 20. 第 20 章 《一个夏天的故事》全本免费阅读 晚上的时候曲喆又过来看了她一次，她手背上的针已经被拔掉了，虽然头还是晕，但是已经不发烧了。 他用手背试了试她脑袋的温度，对此感到满意。 然后他端了碗粥给她：“你尝尝，我现在还不太做你那种猪肝粥，所以就只做了白粥。” 他在里面稍微放了点青菜，让林芝茵凑合着吃。 林芝茵尝了尝，觉得曲喆天赋异禀。 明明他们这儿不怎么喝粥，但他煮出来的粥还挺好喝的，软糯香甜，而且盐也放得很淡。 林芝茵夸了他的手艺，曲喆嘿嘿地笑：“那是的，以前我妹妹在家里的时候，都是我做饭。” 他一开始做饭也很难吃，后来因为妹妹太挑食了，他就开始改良口味。 口味一点一点地调试，这才变得好吃起来了。 林芝茵听着曲喆说他和妹妹相处的一点一滴，突然有点羡慕。 她和林志宇可能永远都达不到这种其乐融融的场景。 如果之前的场景再来一次，她说不定还会踹他一脚。 曲喆说：“那不是你的错，我有的时候也很想揍我妹妹，而且她还没有你弟弟那么皮呢。你弟弟就是该被好好地管一管。” 曲喆陪她聊了会儿天之后就要走了，因为他还要下去洗碗。 林芝茵就冲他挥了挥手：“拜拜啦，明天见。” 曲喆摸了摸鼻子：“明天我可能不会来。” 林芝茵就愣了一下：“啊，为什么？” 曲喆很老实地说。 “听阿婆说你们家明天来客人，我在的话，不太好。” 林芝茵追问道：“什么亲戚啊？” “好像是你舅舅，还有你舅妈。”曲喆说，“到时候阿婆会跟你说的嘛，不过你是病人，放心躺在床上休息就好啦。” 他说着，拉上了她的房间门。 “我走啦，拜拜。” 第二天，舅舅舅妈真的来了。 一道来的还有林芝茵的表妹。 她大概是八岁的年纪，和林志宇差不多大。 林芝茵听到这个年纪的小孩儿就觉得烦，干脆把被子盖上，继续养病好了。 她吊了两瓶盐水，又睡了一晚上，已经感觉好多了。 就是身上还有点发软，坐起来还是有点头晕。 现在这么躺着，也不算装病。 摩托车看到家里来了陌生人，吓得急急忙忙一大早就跑到了她的房间里，和她一起躲在被子底下，不见客。 但舅舅和舅妈听到了她来外婆家了，肯定是要上来看一看她的。 他们在门外敲了敲门，把那个小女孩拦在了门外：“莫吵莫吵，你姐姐生病了。” 然后等着小姑娘下去玩了之后，才进来看她。 一道进来的还有外婆，她向林芝茵介绍道：“这是你舅舅，这是你舅妈。” 又指着林芝茵对他们说：“这就是茵茵。” 林芝茵想要坐起来跟他们打招呼，被舅舅眼疾手快地摁住了。 他用手给林芝茵掖了掖被子：“你躺好嘛，莫乱动。” 林芝茵乖乖地应了一声：“谢谢舅舅。” 她悄悄地观察着舅舅，他和妈妈的眉眼之间果然是有几分相似的，笑起来就更像。 这让她对舅舅产生了几分亲切的好感。 舅舅用带着口音的普通话问她：“你妈妈怎么没跟你一起过来？” 林芝茵犹豫了一下，道：“妈妈要在家里照顾弟弟。” “你弟弟不是说也有七八岁了吗？”舅舅说，“一起带来玩几天也没关系吧？” 林芝茵心想，爷爷奶奶才不舍得他们的宝贝大孙子跑这么远呢。 舅舅叹着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想到了自己的妹妹。 他拿了个小红包塞给了林芝茵：“拿着。” 林芝茵惊讶地赶紧推拒：“不行不行……” 她很早之前就被教过，大人给的零花钱都是人情往来，她收了多少，大人就要送出去多少。 所以一旦收到手，要么拒绝，要么一定要立刻上交给大人。 “你拿着嘛。”舅舅不容置喙地塞到她的手里，“跟舅舅还客气什么？” 舅妈也在一边帮腔：“你拿着嘛，到底你才是第一次见舅舅。” 舅舅嘿嘿地笑了笑：“是第二次，我头一回见她的时候，翠仙给我寄了一张照片。” 照片上的妹妹抱着白白胖胖的小婴儿，冲镜头笑得很开心。 不过后来那张照片就找不到了，大概是和信一样，也被他妈撕掉了。 林芝茵的脸涨得通红，舅舅坚持，她才只好收下。 到时候让外婆给退回去就好了。 她这么想着，就笑了笑。 “谢谢舅舅。” 据舅舅说，他们现在是住在县城里，因为表妹要念书，住在这边不方便。 但他们会每个月都过来看望一次外婆。 这次听说林芝茵过来了，舅舅赶紧催着老婆女儿提前过来了，还买了一大堆好吃的东西。 林芝茵看了看，有些惊讶地发现有些零食硬硬脆脆，并不是外婆这个年纪能吃得动的。 舅舅就很不好意思地笑：“我给你妈妈准备的，以为她要来，结果她没来。” 他不太清楚林芝茵喜不喜欢吃这个。 “没事，可以吃着玩儿。” 林芝茵笑了笑：“谢谢舅舅。” 她看着那堆零食，又觉得怅然。 要是妈妈真的来了就好了。 中午是舅舅烧火，舅妈炒的菜，舅妈做饭的手艺比外婆还要好，他们还带来了好多鱼肉。 然后这就解释了林芝茵的另一个疑惑。 为什么曲喆钓上来的是小小小小鱼，但是天井缸里养的鱼都肥肥大大的。 原来那些鱼都是舅舅每个月买来养在这里的，让外婆有空就吃。 八岁的小表妹在天井里玩。 她穿着一层带着纱的裙子，现在这种纱似乎很流行，和蚊帐布是一个料子，很多洞洞眼，缝在裙子上，上面还有很多彩色的亮片作点缀。 她的脑门上还贴着那种亮晶晶的贴纸，是一颗红星星。 林芝茵见过林志宇也贴过，似乎低年级的老师们都喜欢把这个当做奖励。 小姑娘就在底下来回跑，哒哒哒哒的。 她看上去精气十足，活力旺盛，使不完的劲儿。 跑到一半，她似乎感觉到有人在看她，仰起头，发现是林芝茵。 于是她呲着牙冲她笑了起来，林芝茵看到她的门牙豁了两个黑漆漆的洞，看上去有点滑稽。 她慌忙收回视线，假装自己从没往天井里投过视线。 结果没过一会儿，她就听到一阵哒哒哒哒的脚步声冲了上来。 不是舅舅舅妈那种沉稳的脚步，也不是外婆那种颤巍巍慢悠悠的脚步，更不是曲喆那种三步并作两步的大跨步。 然后林芝茵就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了。 她的房门被拉开了一道小缝，紧接着，一颗毛绒绒的小脑袋小心翼翼地伸了进来。 林芝茵无奈地和她对上了视线。 于是她就捂着嘴巴嘻嘻地笑了起来。 林芝茵问她：“你笑什么呀？” 小姑娘眨巴眨巴眼睛，说：“爸爸妈妈说你是我姐姐。” 林芝茵说：“我是你的姐姐。” “但我以前没有见过你。”小姑娘说。 林芝茵说：“我从很远的城市过来的，之前没来过这里，所以我们是第一次见。” 小姑娘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我知道，我妈妈跟我讲过了。” 然后她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大白兔奶糖递给她。 “请你吃。” 小女孩挺大方，把兜里的库存全掏给她了。 林芝茵有些惊讶，但还是说了一声：“谢谢。” “不用客气。”小姑娘自我介绍道，“我叫娄婉。” 林芝茵说：“我叫林芝茵。” “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玩？”娄婉问她。 林芝茵有些糊涂了。 “我们”？这里哪来的“我们”？ 于是娄婉就从身后拿出来一个金头发的芭比娃娃，炫耀似的拿到她的面前：“爸爸买给我的！” 林芝茵哦了一声。 娄婉很认真地跟她说：“你要跟她打招呼，然后做自我介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