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齐怪谈》
第1章 吃鱼
天保十年,七月。
成安县。
乌云在半空之中翻滚着,世界阴沉且冷峻。
在烧焦的土地上,一棵枯木孤零零的站在道路边上,枯木之上的乌鸦,侧着头,幽幽的注视着前方。
一人站在道路边上,他浑身已被污泥所玷污,浑身漆黑,毛发混杂在一起,盖住了他的头,看不到五官,佝偻的躯体也看不出年纪。
干瘦且肮脏的身体就这么裸漏在外,浑身赤裸,根根肋骨几乎要破开腹部上的那层皮。
他的双腿不自然的移动着,朝着前方一点点的挪动,胯下萎缩的物什随着他的前进而晃动。
远处传来了沉重的马蹄声,地面微微抖动。
那人回过头。
有三匹高大健硕的战马驮载着它的主人,从道路上飞驰而来。
战马身上套着沉重的甲胄,一片片铁链编织而成,连马头都被套上了铁链,顶着一块扇形的铁。
随着战马的跑动,铁链发出沉重的碰撞声。
战马的主人,浑身同样套着重甲,头胄上顶着三根乌黑羽,脸上则是用面具来覆盖,铜色的面具,面具呈现出一个诡异的笑脸。
格外渗人。
双方遭遇,骑士手持环首刀,侧着身,做出了劈砍的姿势。
“扑哧!”
“噶~~~”
乌鸦发出了一声凌厉刺耳的啼叫,扑闪着翅膀一冲飞天。
骑士收了刀,消失在了道路上。
只留下了一具无头尸体,站在远处,从脖颈处无力的冒出血液,随即跪下,又重重倒下。
乌鸦飞过道路,诸多景色不断的在它眼眸里闪烁而过,最后映在它眼眸里的,是一条水势湍急的河流。
漳水。
一艘孤零零的渔船在浑浊不堪的漳水上卖力的挣扎着。
四五个大孩子站在渔船上,正在收回渔网。
水流湍急,水花不断的拍打着那艘破渔船,渔船发出阵阵呻吟,颠簸愈发严重。
孩子们却站的很稳当,他们大声叫嚷着什么。
漳水呈现出某种灰黄色,让人看不清河中的景象。
仿佛有难言的阴影从渔船四周经过,阵阵水花迸溅在渔船上。
孩子们吃力的将渔网拉了上来,收获不多,孩子们手忙脚乱的翻开淤泥,一条条小鱼翻动着身体,拍打着舱板,呆滞的灰眼眸冷冰冰的。
张二郎蹲在最中间,翻开淤泥,一把抓住一条大鱼。
他正要笑着说什么,忽然间,他的余光扫到了什么。
“啊!!”
他猛地将手里的鱼丢在了地上,惊恐的后退了两步,双脚瞬间失衡,朝着身后的漳水摔去。
众人皆被这变故吓到了,呆若木鸡。
一支强有力的大手抓住了张二郎的脖颈,那手很大,似乎能盖住二郎整张脸,那大手一把将他拽了上来。
被拽上来后,二郎跪在船板上,捂着自己的喉咙,大口喘着气。
他抬起头来,看到了刚刚救下他的人。
这人年纪不大,还不到二十岁。
他身材高大,一个人便占了三四人的位置,短衣鼓起,孔武有力,左手持渔叉,刀削似的脸庞,黢黑粗糙,渔船不断的摆动,而他却沉稳如山,立在船上,巍然不动。
此刻,他正低着头俯视着张二郎。
“怎么了?”
“桃子哥....鱼....那鱼....”
张二郎颤抖着指向了渔网。
刘桃子看了一眼渔网,开了口,“靠岸。”
孩子们非常的听话,赶忙都拿起了船桨,开始拼命朝着岸边行驶,只是这漳水死死拽着他们,不想让他们逃离。
众人划了许久,手忙脚乱,渔船终于到了岸边。
将渔船固定好,一群人迅速下了船。
刘桃子独自将渔网拽出来,用力的甩在了地面上。
张二郎小心翼翼的站在一旁,指认了那条大鱼,刘桃子拿起鱼,仔细的端详。
他一把从鱼嘴里揪出了什么。
一截弯曲的手指。
刘桃子将手指放在了一旁,继续在淤泥里翻找。
很快,战利品便被堆满了。
手指,耳朵,还有一颗被啃食了一半的人头,那人头很小,就比刘桃子的拳头稍微大一点。
“呕~~~”
周围的几个少年们再也忍不住了,他们弯腰呕吐了起来。
刘桃子不知翻找了多久,他站起身来,看向了左侧,那些被堆积起来的,人的残骸。
“二郎,渔船我们暂时就不用了,等你阿爷回来,就告诉他,暂时别打鱼了。”
“这鱼不能吃了。”
刘桃子开口说道。
张二郎点点头。
刘桃子示意了一下其余众人,便要离开。
张二郎忽然叫道:“桃子哥!这些鱼怎么办啊?!”
“埋了。”
“嘎~~~”
半空中传来了刺耳的乌鸦啼鸣。
刘桃子顿住,抬起头来,一只乌鸦盘旋着飞过。
远处传来了马蹄声,地面微微颤动了起来。
少年们大惊失色,纷纷后退了几步。
三位戴着诡异面具的骑士,纵着战马,从远处朝着他们这里飞奔而来。
当战马全力冲锋的时候,地动山摇,少年们想要躲开,只是双腿发软,连一步都迈不出去。
战马一路冲到了刘桃子的面前,骑士勒马,战马低着头,脸几乎贴在刘桃子的脸上。
战马所喷出的愤怒的呼吸,吹打着刘桃子的长发。
刘桃子与战马对视,一动不动。
战马腰边挂着的包裹里,有鲜血正在渗出。
骑士打量着面前的几个人,目光聚焦在他们的脖颈上,盘算着人头。
“γ?r q?r?qa!k??r?”
为首者看了下左边的人,开口说道。
孩子们对视了几眼,这是鲜卑话,他们听不懂。
刘桃子后退了一步,朝着他们低头,开口说道:“p?r??rg?n。”
三位骑士猛地盯向了刘桃子,为首者笑了起来,“国人?”
“汉人。”
“哦....你们是做什么的?”
“我们是附近的渔民,在此处打渔。”
骑士的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空地上,看到了那些渔网,以及一旁的战利品。
“收成不错啊,可为什么要将那些鱼丢在那里呢?”
“为什么不吃掉?”
张二郎迫不及待的回答道:“我们捞到了尸体!!”
骑士压根就没有看他,只是盯着面前的刘桃子。
刘桃子回答道:“这鱼似乎不是很干净。”
“不,这些鱼很干净。”
“这些鱼比那未出闺的处子都要干净。”
“你们吃了吧,吃了吧。”
骑士贴心的给出了建议。
刘桃子不曾言语。
为首者缓缓从腰间抽出了环首刀,垂在马侧,有血液从环首刀上滴落,绽放在漆黑的土地上。
刘桃子看着那笑脸面具,两个眼睛都是笑容的弧度,嘴巴同样是如此,看起来就是在哈哈大笑。
刘桃子转身,看向了众人,“还愣着做什么,将鱼都收起来....带回家去吃。”
众人哆嗦着,走到了渔网身边,用竹篓装起了这些鱼,他们的手抖动的很厉害,几次连鱼都拿不起来。
当他们将鱼都装进篓中后,刘桃子再次瞥了一眼三位骑士,这才领着众人离开了此处。
泥泞不堪的道路上,几个孩子赤脚前进。
张二郎抹着眼泪,忍不住抽泣了起来。
其余几个人也是如此,惊恐的眼睛里往外冒出泪水,却不敢停下脚步。
“桃子哥,我们是不是要死了?”
“死了会是怎么样的?”
“会疼吗?”
“慢慢走,不要跑,不要回头,就以现在这个速度。”
刘桃子平静的语气打消了他们的些许恐惧。
他们行走了许久,却没有人敢回头。
不知走了多久,终于来到了一处岔口,两旁是护路林,面前是三条道路。
刘桃子这才缓缓回过头来。
远处的高坡上,三位骑士纵马耸立。
即使隔着很远,刘桃子似乎也能看到他们那开怀大笑的面具。
刘桃子的左眼角抖了抖,眼里闪过一丝凶狠。
他带着众人走向了左边的小路。
“桃子哥....这是去野猪林的路?我们去哪啊?”
“稍后我会摔一跤,你们将鱼篓丢给我,然后直接走.....勿要回头,从石桥转头回家。”
“那你....”
“勿要管我,谁要是敢回头,敢回来....我就拿他去喂鱼。”
刘桃子说着,其余几个人也纷纷点头。
他们又走了许久,刘桃子一个踉跄,忽然摔在了地上,艰难的想要爬起来,几个小伙伴将鱼篓赶忙放在他的面前,快步离开了这里。
刘桃子喘着气,艰难的起身,朝着远处怒骂了几句,这才捡起了面前的鱼篓,将鱼篓挂在身上,用渔叉拄着地,一瘸一拐的朝着远处前进。
那渔叉也只是根被削尖的木棍而已。
刘桃子的速度很慢,不知走了多久,两旁的树林逐渐变得浓密,身后隐约传来马蹄声,那马蹄声似乎正在接近。
刘桃子终于停了下来,气喘吁吁的将鱼篓放在了面前,自己瘫坐在一旁,大口喘着气。
当他抬起头的时候,三个骑士已经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为首者的环首刀上的血液已经凝固了,其余两人也持着刀。
“为什么不吃鱼?”
“你还是觉得不干净??”
“我现在就吃。”
刘桃子狼狈的从周围捡起树枝,他将树枝堆了起来,又拿出了火石,将鱼摆放在了一旁。
三位骑士就这么看着精疲力竭的少年忙碌着。
刘桃子很快就生了火,他用木棍将鱼刺穿,随后坐在了火堆边,开始烤鱼。
他抬起头来,看向了面前的三位骑士。
“q??r??ima?a??n?”
为首者大笑,他从战马上缓缓爬了下来。
“好啊,你愿意招待,我是很乐意的。”
为首者一步一步走到了刘桃子的面前。
这一瞬间,刘桃子拔起了一旁的渔叉,一跃而起,用力丢去。
木棍发出了破空声,正面击中了骑士面具上的笑口。
“扑哧!!!”
血水喷射而出,骑士仰头倒下,渔叉就这么插在他的嘴上,尾部还在不断的嗡嗡作响。
ps:及七月,大诛元氏,自昭成已下并无遗焉。或父祖为王,或身常贵显,或兄弟强壮,皆斩东市。其婴儿投于空中,承之以矟。前后死者凡七百二十一人,悉投尸漳水,剖鱼多得爪甲,都下为之久不食鱼。——《北齐书·文宣本纪》
第2章 吃鱼,吃鱼
刘桃子转身朝着路边的密林冲去。
双腿迈的极大,裳下的大腿粗壮且有力,肌肉线条不断地颤抖着,他仿佛破开了面前的风,一头被那密林所吞噬。
两位骑士发出了愤怒的嘶吼声。
“k??rγay??n!!”
战马迈开了四肢,如狂风一般席卷了过去,道路上的落叶飞起,在半空之中被震成碎片。
两道飓风如此闯进了密林之中。
高大的树木以扭曲的姿势迎击,枝条和荆棘抽向了来犯者。
盔甲发出了一阵阵沉闷的声音,可随即,这枝条就被撞断,飓风冲散了面前的一切阻挡,无论是什么,都在战马的狂奔之中被碾压撞碎。
一人与两骑的距离在片刻之内就被拉短了。
骑士高高举起了手里的铁矛,在怒喝之中丢出。
铁矛飞出,带着破空声,刘桃子一个急转,铁矛咬住了他的胳膊,撕开了血肉,愣是将那小块肉咬了下来,继续飞出,钉在了前方的大树上,大树颤抖了起来,大片树叶抖落。
刘桃子继续狂奔,鲜血四溅,洒落大地,他不断的改变前进的方向,从一棵棵大树的缝隙里钻过。
他浑然没有方才那精疲力竭的模样,他对这里格外的熟悉,甚至都不必看着前方,从一开始方向就很明确。
战马却在一道道缝隙前停下,骑士勒马,从一旁绕道。
密林开始变得密集,树木扭曲的身影缠绕在一起,树木愈发高大,几乎盖住了天空,空气中弥漫着腐烂与新生的味道。
两位骑士在刘桃子的两侧狂奔前进,面具之下,是一双疯狂嗜血的双眼,死死盯着刘桃子。
在树木的影不断闪烁的缝隙里,那铁人铁马时不时的出现。
左侧的战马前蹄踩空,战马止不住四腿,驮载着骑士一头栽进了坑里。
右侧的骑士看着左侧的同袍忽然消失,急忙勒马,调转马头,前往救援。
这里有很多的陷阱。
左侧那位骑士的战马歪着头,几根木刺将它的鞍甲顶起,有一根木刺从它的脖颈冒出,它已经死了。
而它的主人,他的头扭曲成了一个可怕的角度,完全耷拉在他的脖颈处,他明明趴在战马之前,可面具却对着自己的战友。
全身的甲胄保护了他不被木刺所伤,可从战马上摔落,却让他摔断了脖子。
最后一位骑士,此刻也变得不安了起来。
就连他的战马,也开始磨擦起蹄子,发出不安的呼噜声。
骑士抬起头来,看向了周围。
四周早已没有了刘桃子的行踪。
密林之中格外的寂静。
他甚至能听到自己沉重的呼吸声。
忽然,远处传出了鸟雀的尖叫声,就看到一大群飞鸟腾跃而起。
骑士猛地看向了那个方向。
战马前进了几步,又不肯再向前。
远处又有什么怪叫了起来,叫声凄惨,骑士毛骨悚然,赶忙看向了那个方向,手里的环首刀微微抖动了起来。
他不知道四周还有多少类似的杀猪陷阱。
他小心翼翼的驱使着自己的战马,决定原路返回。
四周仿佛有什么黑影闪烁而过。
战马急躁不安,摇晃着头颅,愈发的暴躁。
骑士看着周围这浓密的密林,寻觅着踩踏和撞烂的痕迹,一点点的往回走。
“你怎么不追了?”
有人在骑士背后问道。
骑士汗毛竖立,愤怒的大吼了一声,举刀转身便砍。
只是,他的身后空无一物。
骑士的喘息声愈发的沉重,后背发凉。
忽然,骑士感觉手指温热,湿润。
他看向了自己的手,握着武器的手上一片猩红。
他抬起头来,对上了一双眼。
刘桃子满脸狰狞,他站在树干上,低着头,愤怒且粗暴的死死盯着身下的骑士。
下一刻,他飞了下来,整个人都挂在骑士身上,强大的力量使两人一同摔落在地。
骑士这沉重的甲胄将他固定在地面上,刘桃子趴在他的身上,他一只手压着对方的脖颈,右手举起手里的匕首,一把扎在了对方的笑眼之中。
骑士发出惨叫,拳头轰在刘桃子的身上。
刘桃子发狠,他疯狂的刺去,匕首在面具上留下了好几个痕迹,发出难听的摩擦声,随着匕首一次次的刺进,血液混杂着不知名的各种色彩的液体,从骑士的面具之中渗出。
终于,骑士不动了,刘桃子费力的将他的面具扯开。
那是个相当年轻的半大孩子,跟刘桃子差不多的年纪,一半的脸上眼泪与血液混在一起,右眼里满是恐惧,而左眼已经被戳烂。
刘桃子一把割开了他的喉咙,血液喷射而出,刘桃子的脸瞬间变得通红,恍若血人。
刘桃子拿起了他的环首刀,再次起身,看向了一旁的战马。
随着战马的哀鸣声,它拖着沉重的躯体重重落地。
刘桃子咬着牙,割开了自己的衣裳,将自己的左胳膊捆绑止血,随即,他踉踉跄跄的朝着密林外走去。
密林外的道路上,战马低着头,不断的用头推搡着自己的主人。
他的主人躺在地上,那渔叉高高立起。
当它在密林边发现刘桃子的身影时,它再次开始喷出愤怒的呼吸,朝着刘桃子狂奔而去。
环首刀发出破空声,战马的前蹄被砍断,战马重重的倒在了沟壑之中,战马不断的喷出浓雾,它的眼眸倒影之中,冰冷的环首刀被高高举起。
“噗嗤~~”
乌鸦落在了犹如尖刺般的枣树上,优雅的打理着自己的羽毛。
枣树之下,刘桃子正在费力的解下那些沉重甲胄,他咬着牙,颤抖着将甲胄扛起来,双腿都在哆嗦着。
他一步一步走向密林,每一步,都在地面上留下一个血污。
如此反复了几次,天色渐渐变得黑暗。
刘桃子终于背起了那具尸体,再次走向了密林。
轮到了那匹被扒干净的战马。
刘桃子几次上前,无论是推搡还是提拉,这战马纹丝不动,冰冷的眼眸注视着面前的刘桃子。
刘桃子放弃了,他站起身来,看向了自己手里的环首刀。
乌鸦激动的扑闪着翅膀,飞离了此处。
刘桃子瘫倒在了陷阱边。
他的周围摆放着甲胄,人和牲畜的尸体碎块。
他缓缓闭上了双眼,平稳的呼吸着。
一旁是空洞的眼眸,另一侧是被砍下来的马头,两者皆平静的注视着面前的凶手。
刘桃子从泥泞之中起身,他费力的将这些推进陷阱里,陷阱已经堆满了。
那年轻的面孔就如此看着他,刘桃子想了想,将鱼篓的鱼塞进了他的嘴里。
他警惕的看了看四周,快步离开了此处。
回到了道路上,刘桃子又开始掩盖这些血液和战斗的痕迹.....
从野猪林一路往前,能看到一条小溪,一个用石头堆积出来的简陋的桥。
刘桃子走进了溪水里,认认真真的洗刷了自己,清澈的溪水变得浑浊。
刘桃子看向了水面,自己的倒影正在怪异的晃动着。
他并没有过桥,而是沿着小溪朝着西边走去。
走了许久许久,终于看到了几个模糊的人影,再靠近了些,他们的模样就更加清晰了。
“桃子哥!!”
张二郎赶忙走上前,他打量着面前的刘桃子,松了一口气,“你没事便好,我们还以为.....”
“桃子哥,你是怎么跑出来的?我母常说,遇到这些面具骑士就要跑,不然就会被他们吃掉.....”
“桃子哥.....”
众人叽叽喳喳的叫着。
“今日的事情,对谁都不能说,否则,那些骑士就会追上来将我们吃掉。”
“那我母要是询问今日为何回家,又该说什么呢?”
“就说鱼不干净,不敢吃便是,勿要说什么骑士。”
他又看向了张二郎,“你今日就住在村子里吧,勿要回去了。”
“好。”
“都回去!”
刘桃子大手一挥,众人这才一窝蜂的散了。
这条小路通向他们的村落,但是刘桃子的房子并不在那个方向,他在周围转悠了几圈,随即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向了村口南侧的桃林。
通过这片茂密的桃林,便也看到了远处那简陋且孤零零的大院落。
刘桃子再次转悠了几圈,终于来到了那院落的后方。
他深吸了一口气,一个箭步爬上了院墙,翻身跳下。
他抬起头来,看向了前方。
一个骑士站在他家后院里。
全副武装。
脸上带着面具。
笑容。
ps:文宣受禅,多所创革。六坊之内徙者,更加简练,每一人必当百人,任其临阵必死,然后取之,谓:百保鲜卑。——《隋书·卷十九》
第3章 吃鱼,吃鱼,吃鱼(感谢四位盟主)
昏暗之中,桃树轻轻摆动着,拍打着墙壁。
而墙壁内,刘桃子正与面前的骑士对视。
刘桃子右脚撤了一步,右手握着渔叉,用尽全力投出。
骑士同时上前,渔叉划过骑士的面具,发出了难听的噪音,随即落在了地上。
而他已经抓住了刘桃子,他的身材高大,行动敏捷,骑士侧身,左脚伸出,全力一投。
刘桃子那伤痕累累的躯体飞出,重重的落在了地上。
随即,他一动不动。
骑士低着头,盯着刘桃子,走了几步,捡起了渔叉,摸了摸自己的面具。
他再次回到了刘桃子的身边,手持断裂的渔叉,对着地面狠狠插去。
..........
“桃子!”
“桃子你可勿要吓我啊!”
“桃子!!!”
耳边炸起了一声尖叫。
刘桃子猛地睁开了双眼,一把抓住了面前的手。
那是温暖且粗糙的手,摇曳的烛火照耀出刘张氏的身影。
她跪在榻边,左手端着碗,白净的脸上是两道泪痕,在烛火下,她的泪痕是那么的清晰,同样清晰的还有她眼里的无助与惊恐。
她哭着将刘桃子搂进了怀里。
“我儿啊。”
她似乎是想要将桃子按回自己的身体之中保护起来,刘桃子从未见过母亲这般用力的模样,双手死死抱着自己,刘桃子竟也不能动。
刘桃子那紧绷的身体舒缓。
“妈。”
听到这一声,刘张氏赶忙松开手,慌乱的擦掉了脸上的眼泪,“没弄疼你吧?”
“你这孩子,为何要翻后墙呢?看给你摔的....”
“摔得?”
刘桃子问道:“你看到我从院墙摔了下来?”
“不曾,就听到你掉落的身影,你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你知道那渔叉离你的头有多近吗!差一点你就...”
刘张氏抬起手来,似是要给桃子一耳光,迟疑了一会,又放下。
她的眼里闪烁着泪光,眼泪再次滑落。
她以恳求的态度的问道:“以后别再这样了,好吗?”
刘桃子的脸色也柔和了许多,他轻轻点头。
“嗯。”
刘张氏的脸上这才出现了笑容,她的脸跟这破旧的房屋一点都不般配,这房间很是狭窄,灰色的土墙上有几道裂痕,光线灰暗,屋内除却一张床榻,什么都没有。
而她的模样清秀,身材娇小,当她笑时,整个房间都亮了起来。
她端起了手里的碗,一手持木匕,温柔的往刘桃子嘴里递去汤水。
“别起身了,多吃点。”
刘桃子服从的张开了嘴,吃了几口。
下一刻,刘桃子就意识到了不对,他看了看碗,几块乳白的肉引入眼帘。
“这是?”
“刚刚给你做的新鲜鱼汤,趁热吃了吧。”
..................
刘张氏喂桃子吃完了鱼汤,交代了许多,离开了。
灭了烛火,屋内陷入彻底的漆黑,刘桃子听着自己那微弱的呼吸,过了许久,他缓缓爬起身来,摸索着走到门口。
半空之中挂着一轮凄凉的残月,并无星辰。
刘桃子眯着双眼,看着自家的院落。
这座破败的院落内,有三间小屋,父母住中间,刘桃子住左边,右边则是库房。
院落里满是灰白色的土,没有犬,没有鸡鸭,空空荡荡,有一棵早已枯萎的桃树,树边是个散发着腥臭味的漆黑的坑。
屋顶上反而是有笼,能听到里头传出各类鸟叫的声音。
刘桃子不慌不忙的朝着后院摸去,来到了熟悉的后墙边,地上插着渔叉,插的很深。
刘桃子甚至摸索到地面上那一条拖拽的痕迹。
黑暗之中,恶鸟急促的声音不知从哪边传来。
刘桃子沉默了许久,返回了屋子。
次日,天还不曾亮,刘桃子却已经起了身,他小心翼翼的走出了门。
提着崭新的渔叉,快步走出了院落。
昨晚似是下了雨,地面多是泥泞,家外的桃树林往外抖洒身上的雨珠。
刘桃子的步伐很快,大步走去,一往无前。
他穿过桃林,从小路沿溪前进,随后一头钻进了野猪林中。
很快,他就回到了那陷阱附近。
刘桃子低下头。
陷阱空荡荡,漆黑的土壤里找不到血色与血腥味。
它们的尸体都已经不见了,便是那些沉重的甲胄,腥臭的血迹,沿路上被折断的枝干,也是无影无踪。
林中的那些虫豸和恶鸟都不再发声了,寂静的诡异。
刘桃子站立了会,迈开大步,一路走到了道路上。
昨日厮杀的碎石路也是那么的干净,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在这死一般的寂静之中,刘桃子忽然感受到了一股寒意。
而不知为何,他竟想要发笑。
...........
当他再次回到家里的时候,刘张氏正在生火做饭。
桃子坐在了母亲的身边。
他皱着眉头,脸色冷峻。
“嘭!!!”
男人撞开了院门,粗暴的闯了进来,他扛着一只獐子,身上的短衣沾满了血液,腰间挂着大弓。
他大步走进了院里,将肩上的獐子丢在了枯木边的坑上。
他的眼窝是凹陷进去的,整个人就像一块冰冷干瘦的铁块,他看向了刘桃子,将锈迹斑斑的匕首丢在了他的面前。
刘张氏赶忙起身,“这次回来的这么早?”
男人没有理会她,疲惫的挥了挥手,走进了屋内。
刘桃子捡起了匕首,来到了獐子的身边,他蹲下来,面无表情且熟练的将面前的獐子剥皮抽筋拆骨。
獐子的血流进了坑里,坑瞬间变得通红,那红色格外的鲜艳浓稠。
不知什么时候,刘大坐在了主屋门口,伸出双腿,晒着太阳。
刘张氏做好了饭,一家三口聚在了院落里。
那血液的腥臭味丝毫不能影响刘大的食欲,他吃的很是粗鲁,恨不得将骨头都嚼碎了咽下去。
刘张氏就要斯文很多,小口小口的吃着。
刘桃子坐在刘大的身边,盯着他的左脸。
“你看甚?”
“你是从野猪林过来的?”
“这季节野猪林里能打到什么?”
气氛别样的沉默压抑。
吃好了饭菜,刘张氏收起了空碗,忙碌的离开了此处。
“我杀了人。”
“三个鲜卑骑士,连人带马。”
刘大板着脸,生铁般的脸上没有什么变化,他几乎从牙缝里吐出了声音。
“如果你不想让全家陪葬,就闭上你的臭嘴!永远忘记这件事!”
“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你爷!!”
刘大站起身来,整个人都开始泛红,犹如冶炼之时的生铁,他暴躁的扯开了衣领,能看到暴露出来的道道伤疤。
“破事!烂事!混账事!!“
“一刻都不让人安宁!”
“狗东西!狗东西!!”
他就像是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巨大的愤怒堆积在胸口,怒吼时双手挥舞,似是对谁出拳。
又撕扯着自己的胸口,想要把那愤怒都挖出来。
刘张氏跑来了。
“怎么?怎么了?”
她慌张的将比自己高出了一个头的桃子护在身后,将手里的包裹塞进了桃子的手里,“替我送去,快去,快去。”
她吃力的推了几把,桃子转身离开。
走出门,院落内的咆哮声渐渐减弱。
刘桃子扛着包裹,大步走在通往村庄的小路上。
道路两边竖起了一座座坟,四周长满了杂草。
坟包上陷出个孔,依稀能看到老鼠爬行的痕迹。
前方是孤零零的村庄。
最前头的两座院落,如今只剩下了残檐断壁,通体焦黑,烧断的门板靠着墙壁,从两间院落的中间走过,院内的老鼠尖叫着逃窜。
一条小路蜿蜒着向前,院落分布在小路的两旁。
大多都是废墟,也有少数保留下来的,能看到升起的炊烟。
村庄是那般的寂静,眺望过去,小路上看不到半个人影。
刘桃子在第四座院落前停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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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狼作为一个历史分类的萌新,很需要大家的支持,谢谢啦~~
第4章 猪、狗、吏
“嘭,嘭。”
桃子拍打着木门,木门发出了呻吟声。
一个老妇人走了出来。
老妇人穿着难以看清原本颜色的破衣裳,灰白色的头发乱糟糟的贴在脑门上,她的腰弯曲成一个很可怕的角度,刘桃子能清晰的看到她头上那未能被头发所覆盖的地方。
“是桃子来啦!”
“这是母亲让我送来的。”
刘桃子放下了包裹,从里头掏出了一根被肉包裹起来的骨头,递给了面前的老妇人。
老妇人颤颤巍巍的接过骨头。
“你见到你三哥吗?他说是要去修佛塔....修成了吗?”
“我不知道。”
老妇人愕了会,“好....你等我会。”
老妇人颤颤巍巍的走了回去,很快,她就再次回到了刘桃子的面前。
“这两颗鸡子,你带给你母亲。”
“中午做了饭,我让你三哥给你家送去。”
刘桃子点点头,拿了东西,转身离开。
老妇人站在门口,看着刘桃子的背影,直到他走远也不曾走动。
刘桃子来到了下一处院落。
妇人热情的将刘桃子请进了院内。
“是桃哥儿吗?”
“让他进来!”
内屋里传出了声音。
刘桃子拎着肉走进了昏暗的内屋,一位邋遢散发出浓浓恶臭味的男人躺在榻上,他挣扎着起身,只是他的膝盖下却没有小腿,也不知这样子是否能算得上是坐着。
男人的脸色纠结,眼里是说不出的愧疚。
“唉,这些年里,多亏了你们的接济,我这越来越不能下地了....”
“我母亲说,邻里之间,本该如此。”
“况且您也教了我鲜卑话,很管用。”
男人的脸上一凝,“见到鲜卑人了?”
“别靠近那些人....那些人凶的很,摘了你的头去领军功也是有的。”
男人忽然看向了一旁的妻子,神色变得暴躁,“你还愣着做甚?!饭呢?这么晚都不曾做好饭,让桃哥儿白等吗?”
“若不是桃哥儿送来的东西,家里都揭不开锅了,你让我怎么做好饭?!”
两人对吼了起来。
“我就不吃了,还有几家要去送。”
“吃一顿再走!!”
“下次吧。”
“你这孩子.....给孩子拿点....拿点...”
男人左右张望,手无措的摸索着,他终于绝望的笑了,“路上小心点。”
刘桃子再次走在了小路上。
此时终于能看到些人,有女人,老人,不曾长大的人,残疾的男人。
他们扛着各种各样的工具,热情的向桃子问候。
桃子也就不必前往他们家中了,将他们拦下,一一分发吃的。
直到走到村庄的最远处,刘桃子忽然停下了脚步,他缓缓看向了左边。
院落的大门紧闭,里头传出若有若无的哭泣声。
哭泣声很是幽怨。
刘桃子轻轻的靠近院落,然后,一脚踹出,木门遭受不得这般粗暴,碎裂倒塌。
院落内,一个四五岁的孩子正蹲在家门口,此刻傻傻的抬起头来,脸上是眼泪和鼻涕混成的一团污秽。
他身上披着一件极大的衣,将他整个人都套了进来,只露出了个头。
他的双眼都已经哭的红肿了,瑟瑟发抖。
刘桃子看了看周围,“你耶耶呢?”
“桃...桃子哥!”
看到熟人,小孩再次哭了起来。
“我耶耶昨儿天没亮就出去了,说去捡点东西吃,天黑后再回来。”
“可他,他,现在还没回.....我一个人害怕....”
他说着说着,又再次哭了起来。
“别哭了!”
小娃吓得赶忙捂住嘴,不敢发声,无声的抽泣。
刘桃子丢下了手里的包裹,“提上,跟我走,要敢再哭一声,拿你喂鱼。”
小娃提着衣,手忙脚乱的拿上了包裹,跟在了刘桃子的身后。
刘桃子这次是往回走的,而身后却多了个小尾巴。
“你走,你走开!!”
前方传出了一声呵斥。
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骨瘦如柴,光着脚,两根细竹竿般的腿插在泥泞之中。
她背着竹筐,竹筐很有分量,里头装满了署蓣,压得她直不起身,满身的泥泞。
站在中间的是一头肥硕的人,他浑身的肥肉,蒲扇大耳,脖颈上一道道的赘肉,他身边站着两只健硕的跟班。
那两个身材高大,挺着圆滚滚的肚子,一左一右,仰着头,面色凶狠。
“你生什么气?我就是想要买你的署蓣而已。”
“难道你不卖?”
“你还很机灵啊,昨晚下雨,今早你便上山采药,这都掺了水.....”
他说着话,伸手要去拿署蓣,可那手却又像是要碰到对方的脸。
一个护卫赶忙拽了下胖人,指了指远处的刘桃子。
在他们三人看向桃子的时候,少女快步从一旁离开,那胖人伸手想挡,可又缓缓收下。
他看向刘桃子,笑了起来,露出了漆黑的烂牙。
“桃哥儿.....你阿爷可还好?”
刘桃子没有回答,径直朝着他走去,也不放慢速度,就这么迎面撞上去。
男人慌乱,急忙避开,刘桃子就挨着他撞了过去,带着小尾巴,彻底消失在了远处。
左边的人愤怒的叫道:“猎户的儿子这般嚣张?我非宰了他!”
另一个附和道:“这狗日的,我现在就去捅了他。”
两人的声音犹如惊雷,霹雳作响。
胖子哼哼着,便是不说话的时候,他的鼻腔里也总是发出若有若无的哼哼声。
“再有一次,我非.....”
话还不曾说完,刘桃子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了他们面前,刘桃子快步朝着走来。
胖子收了声,左右两人脸色一白,后退了一步。
胖子再次露出了大烂牙。
“桃哥儿.....”
刘桃子开了口,“獐子皮,收不收?”
“收,收,我明日就派人....我亲自上门去取。”
“嗯。”
刘桃子转身再次离开。
等到他的身影再次消失在远处,左侧的男人骂道:“您看看,见到长辈都不曾问好?这天杀的小崽子.....”
“闭上嘴,给我滚!!”
...............
院落里,刘张氏看着面前狼吞虎咽的小家伙,眼里满是心疼。
“慢些吃,慢些吃....”
她轻轻抚摸着小家伙的头,看向了一旁的桃子。
“他家里?”
“张老丈昨日外出,到今日都不曾回来。”
“我看妈生火做饭也疲惫,不如让他来做杂事,每日给些吃的不饿死就成。”
刘张氏苦笑了起来,她缓缓看向了不远处的刘大。
刘大此刻正持着锤头修理着破损的家具。
刘大头也不抬的叫道:
“你看我做甚?!刘公都下了令,我还能如何?!”
刘张氏再次抚摸着小家伙的头,一声叹息。
天色渐渐暗淡。
撒了血的晚霞被黑夜所吞噬,屋顶上的鸟儿也不再啼鸣。
今晚无月。
漆黑的屋内,是彻彻底底的黑暗。
耳边依稀传来了悉悉索索的杂音,杂音不断的被放大,忽然间,远处传来了哭喊声。
桃子猛地坐起,摸索着从内屋走出来。
刘大早已站在了院落里,他一动不动,正聆听者什么。
刘张氏紧张的站在屋门口,手抓着门,小家伙则是坐在她的身后。
哭喊声,马蹄声,咆哮声交织在一起,远处闪烁着耀眼的火光。
那边正是村落的方向。
桃林之中也传出了马蹄声,越来越近,刘桃子刚要去库房,刘大便叫住了他。
“无碍....开大门。”
桃子打开了院门,刘张氏吩咐小家伙别出来,随即走出来关好了屋门。
很快,几个人就停在了家门,两个捉刀的卒骑着马,白天见过的胖人则是站在中间,满头大汗。
他挤出了一丝笑容。
“刘大,县中来人了....所有人都得去。”
“嗯。”
张成拿起了破旧的纸,看向了一旁的卒。
“刘大家三人,妻刘张氏,子桃子,都在这里了....”
“走吧。”
第5章 吏捉人
夜里的村落格外的明亮,四处都是点亮的火把。
几个官兵守在了入口,手持强弩。
有骑马的正在村落四处来回的奔波。
穿着官服的人则是大吼大叫着,指着那些紧闭着的大门,官兵们将人拖拽出来,无视他们的哭号。
村子里的人都被聚在了一起,整齐的排成了一队。
火把之下,是一张张惊恐的脸。
刘大站在了众人的最侧边,而刘张氏和桃子则是被几个同乡护在了最后,紧贴着墙壁。
一个留着茂密胡须的男人手持书册,在众人面前来回的踱步。
“一户一人!”
“今晚就启程!”
“逃亡者以亡人罪论处!”
他开始点名。
那小小的册子,就像是催命符。
“张盛户!”
“张盛户?!”
官吏大吼,他看向了面前的众人,“张盛家的人呢?都死完了不成?”
一旁的胖人谄媚的笑着,“使君英明,确实都死完了....”
官吏大怒,“那为何不曾销户?”
“已经禀告了,还没来得及删。”
官吏冷哼着看向了下一个。
“张大石户!”
老妪颤颤巍巍的走上前来,“在。”
“张李氏?”
“是我....使君啊,我的三个儿子,两个孙子,一个丈夫,都是被您带去了,他们都还好吗?您见过他们吗?”
官吏大手一挥,“准备东西,稍后出发。”
“好....去见他们,我去见他们。”
老妪颤颤巍巍的转身回家。
“张杜户!”
“使君!求您了!我还得奶孩子啊,孩子不到周岁,无人照看,哪里能跟我去吃这苦!”
“张不病户!”
“使君,放过我的孩子吧,我去,我去,我虽然不能走,但我的手还有力!”
“张承户!”
“苍天啊!!!”
“刘大户。”
整个喧嚣悲伤的场景都似乎顿了一下,众人纷纷看向了一侧。
刘大双手叉在胸口,站在最侧边,眼神格外的平静。
官吏惊讶的看着面前这个魁梧壮硕的汉子,“我过去怎么不曾见过你?”
胖人上前,低声在他耳边言语了几句,他说的很小声,可还是能隐约听到点什么。
“县令亲批的猎户....”
“杀过猛虎....”
“免役...”
官吏噢了一声。
他拿着书册往下看了看,“让他儿子去,现在就准备,稍后出发。”
刘大依旧是面无表情的站在原地,没有半点的动容。
刘张氏的脸却白了,她死死捏着儿子的手,手微微颤抖。
刘桃子轻轻扯开她的手,随即推开了面前的众人,走到了最前。
他直勾勾的看着那官吏,周边几个卒缓缓举起了弩。
弩矢上闪烁着幽幽寒光。
“我去不了。”
“你是谁?”
“他就是刘大家的儿子。”
“你阿爷免役,不是你全家都免役,回去准备!”
“我认字。”
“那又如何?”
“我已经报了县律学室,要参吏应试。”
官吏一顿,他眯起了双眼,再次打量着桃子,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随后继续看向了催命符,“张大强户!”
桃子回到了母亲的身边,刘张氏再次捏住他的手臂。
官吏愤怒的咆哮持续了整整一个时辰。
当天色逐渐泛白的时候,火把烧出渗人的冷光,一行骨瘦嶙峋的老弱病残,低着头,在官吏的催促谩骂之中踏上了未知的道路。
已经听不到什么哭声了,大家或许都哭累了,只有母亲怀里的婴儿还在不断的啼哭,使官吏愈发的烦躁,几次下令噤声。
骑马的卒从两旁飞过,马鞍边挂着刚摘下的新鲜头颅,一个白发苍苍的老翁。
官吏骑上了高头大马,看了眼刘大,目光最后又落在了桃子的身上,他咧嘴一笑,笑容颇为恐怖。
桃子以冷漠来回应他。
远去的人时不时回头,众人都聚在村口,只是呆滞的望着亲友远去的方向。
又有几个房屋空了下来,地面上的泥泞混杂着血。
天色亮起,村落里已是空荡荡的,鸟儿落在枝头窃窃私语,老鼠在院落内进进出出,村路上再也看不到一个人。
............
“他还会来的,他已经记住我了。”
“征役愈发频繁,这个月他们已经来了三次。”
“前两次都不曾来桃林,这次忽然到来,大概是有人看不惯,向他告发。”
桃子嚼碎了手里的饼,看向了一旁的母亲。
“明日,我就去县里。”
“县里.....”
刘张氏的脸上再次没有了血色,本就苍白的脸颊变得如霜雪覆面。
她的嘴唇微微颤抖了起来,“你知道城里有多凶险吗?”
“那比野猪林还要凶险万倍....我绝不允许。”
她看向了刘大,“夫君....”
刘大仰起头来,“他都决定好了,你还劝什么呢?他是商谈的语气吗?刘公下令了,怎敢劝谏?”
她的眼里写满了哀求,语气变得更加卑微,“夫君....”
“妈,无碍,我先前便考虑过了。”
“我会通过应试。”
“会保护好你。”
刘张氏低下头,默默流泪,一言不发。
刘大爬上了屋顶,继续逗弄他养的那些小鸟,乐此不疲。
刘张氏为桃子收拾着东西,认真的叮嘱着。
“明日张成进城,你就跟着他一同去.....一路上跟紧他,勿要离队。”
“没有过所不能进城,不能进食肆,不能住宿,若是被盘查,拿不出过所,就会被抓起来,村里只有张成手里有过所,你不要冒犯他。”
“出了家门,勿要跟生人言语,不要吃别人的东西,不要跟他人冲突,就走你的路,什么都不要管。”
“县里凶险,到了学室,就勿要出县学一步.....看好你的包裹,里头的东西别让外人看到....”
刘张氏说了很多很多。
说着说着,她又几次落泪。
“桃子啊,定要保护好你自己,这世间,除了你,我就别无他物了....”
“我知道了。”
“啾~~~”
鸟尖叫了一声,扑扇着翅膀,从屋顶一跃而起,消失在天边。
刘大跳起身来,对着那鸟破口大骂。
“贼鸟!贼鸟!”
“喂不熟的!”
“没人喂你,早晚饿死你个狗东西!!”
............
次日。
一匹马低头前进。
那是一匹很老的马。
乱糟糟的毛发稀疏,一张老皱的皮裹着骨头。
马蹄很是沉重。
每一次前进,都带着停顿,上坡的时候,马蹄都颤抖了起来。
“啪~~~”
马鞭炸响在马背上,老马耷拉着头,浑浊的眼眸里没有悲伤和痛苦。
“畜牲!!”
“啪~~~”
又一鞭下去,它终于开始晃动着头,做出很用力的模样来。
老马拉着一架车,看起来就是两个轮子上放了一块木板,木板上坐着张成。
对张成来说,跪坐实在不容易,他只能将双腿叉开,一个人就占据了全部的马车,从他的鼻息里依旧传出哼哼声。
两旁的护卫用腰带勒紧了腹部,往外挺起胸膛,要彰显出那壮硕的体魄。
他们时不时回头,以震耳欲聋的声音高吼:“快些!!!”
跟在他们身后的,是六双赤脚,那巨大的麻袋完全遮挡了他们的身体,只能看到那麻袋下移动的脚,看不到扛着麻袋的人。
刘桃子扛着渔叉,走在了最后。
道路的两旁是浓绿的杂草,能看到藏在其中的漆黑的骷髅和红的娇艳的花。
张成几次回头,看到走在最后的刘桃子,笑着招了招手,示意他上前。
刘桃子直勾勾的凝视着他的眼眸,一言不发。
张成转过头去,低声咒骂。
护卫靠近了他,“家主,他也不曾带货,何以要往县城去呢?”
张成咧起嘴来,大黄糙牙各不挨着。
“昨日你们不在,他说是要往县中应试呢.......”
“甚应试?”
“就是去县衙里当个小吏!”
护卫脸色肃穆,“那可不得了。”
“放甚么屁,就他这般屠户,杀人不眨眼的,还做吏?”
“在乡野还能耍横,到了县城,只怕他活不过三天!”
ps:八月,发丁匠三十余万营三台于邺下,因其旧基而高博之,大起宫室及游豫园。——《北齐书·文宣本纪》
第6章 头百钱(感谢两位盟主)
几人低声编排着。
前方是几个陡坡。
老马走的吃力,过了坡,有一个男人站在道路边上。
花色的长裙曳地,大袖翩翩,红绿色交织,标准的女装。
女装之里的却是一个肮脏的面孔,黑漆漆的脸,头发和胡须交织在一起,脸上没有表情,持着一柄发黑的短刀,看着这一行人。
张成的哼哼声都停滞了一下。
两个护卫握紧了手里的棍棒。
一行人从他身边走过,那人的头也是随着他们的移动而移动,双眼始终都盯在他们的身上。
“快些走,快些走。”
张成脸色苍白,对左右的护卫叮嘱着。
前头却又是一个坡。
张成正要挥起手里的长鞭,坡上又出现了一个男人。
从左侧又冒出了一个。
这三人的脸上没有表情,却同时朝着张成等人走来,站在了三个方向上。
他们没有说话,张成也没有说话。
沉默持续了很久,张成一个哆嗦。
“我这有些吃的.....我们人多。”
三人似乎什么都没有听到,缓缓围上来,死死盯着张成和那两个护卫.....不,他们只是盯着张成他们那圆滚滚的腹部。
他们的喉咙动了动,发出了吞咽声。
两个护卫吓到了,他们僵在了原地,抿着嘴,牙齿黏在一起,眼里闪烁着惊恐。
他们很想要做些什么,哪怕是叫嚷一声,只是此刻浑身发酸,瞬间失去了全部力气,动弹不得。
刘桃子同样看到了他们吞下口水。
他的左眼角抖了抖,眼里闪过一丝凶狠。
“嗖~~~”
一根渔叉破空飞出,渔叉正中女装男人的脖颈。
男人的喉咙被渔叉撕开,血液喷射而出,渔叉继续飞出,掉在了地上,男人的头耷拉在了一旁,仅有的皮肉将他的头与身体连着。
站在前头的男人刚听到声响,就听到了同伙倒地的声音。
一阵风吹来。
一人出现在了空中,面目传来了剧痛。
张成看到刘桃子狂奔而来,一跃而起,膝盖顶在了盗贼的脸上。
盗贼的脸炸开了花,红的,黑的,黄的,他惨叫着倒地。
刘桃子夺起了刀,向前一步。
“扑哧!”
第三个盗贼站在刘桃子的身后,用力的挥开了刀,刘桃子的衣裳被撕开,背上留下了一道浅红的痕迹。
刘桃子转过身来,从下而上的挥起手里的刀。
刀竖着破开了盗贼的腹部。
肠子混着内脏从伤口挤出头,有汁水唰的倒出去。
盗贼站立不稳,重重倒地。
刘桃子双手持刀,站在被膝击倒地的贼寇面前,往下一插。
那盗贼的胸口被扎烂。
他也不动了。
刘桃子持刀,看着那被开膛破肚的第三个贼寇大口呼吸着。
直到那贼寇不动了,刘桃子这才上前,再次往心口一刀。
马车上,张成一动不动,两个护卫更是如此,犹如三座泥塑。
“呕~~~”
张成终于干呕了起来。
他挣扎着从马车上下来,站在一旁开始呕吐,可除了一些水,什么都吐不出来。
刘桃子则是取出布帛来包裹自己后背的伤口。
等到刘桃子忙完,那两个护卫都不敢上前查看。
张成站在了刘桃子的面前,看了看那几个尸体。
“桃子......”
他的声音有些虚弱,可他眼睛里却重新有了狡黠。
“你看,这几颗头能不能送给我?”
“这都是群盗惯犯,一看就没少害人,我拿了送去官府,挂城头震慑一下有心做贼的畜生!”
“百钱。”
“一颗百钱。”
张成收起了笑容,欲言又止。
他的手在身上摸索了起来。
摸索了许久,他咬着牙,将三吊钱递给了刘桃子。
护卫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张成愤怒的吼道:“还愣着做甚?!砍头啊!”
“砍谁的头?”
“砍我的!来,来!”
张成伸出头,暴躁的骂着。
那两个护卫颤抖着将三颗人头砍下来,张成一顿忙活,一行人再次上路。
又过了几个高坡,护卫的恐惧也就散去了。
他们再次挺起了胸,偶尔将手里拎着的人头甩一甩,往后吼的声音再次震耳欲聋。
“快些!!都快些!!”
刘桃子依旧走在最后,一言不发。
成安县高大的城墙出现在了远处,灰白色的城墙令人望而生畏。
城门口站着二十余人,整齐的列在两旁。
这些人全副武装,膘肥体壮,在马车还没有靠近对方的时候,就有几张强弩对准了他们。
张成笑眯眯的下车,他走上前去。
“p?r??rg?n!”
他行礼问好,从衣袖里掏出了过所,他一一指着身边的侍卫,佃户,刘桃子,向那人解释着。
他又指着那几颗头颅,神色颇为得意,两位护卫也挺起了胸膛。
刘桃子看到张成往那甲士手里塞了什么。
甲士一一盘查,审视着每一个人,对比了起来,他最后看向了刘桃子手里的鱼叉。
“bar!”
刘桃子将鱼叉递给了对方,甲士拿着鱼叉,后退了几步,朝着城口呵了一声,门口的甲士让开了路。
张成走在最前头,笑着朝左右行礼,点头哈腰,频频点头。
一行人过了城门。
城门内是瓮城,在第二个城门再次接受盘查,这才算是进了城。
一条道路通往远方,道路两旁是各类的建筑。
只是,这条通往远处的道路上,并无一人。
两旁的建筑死寂,听不到里头传出半点声响。
一行人如此走在城内,这巨大的城池内,似乎就只有他们这一行人。
走到了一个岔路口,张成停了下来。
“你们就在这里等着....我要去趟县衙。”
“勿要乱跑,你们知道规矩的,过所在我手里,没有过所,被抓了便是死!”
张成的眼神尤其是在刘桃子的身上逗留了一下。
在这地界,手里没有鱼叉的桃子不足以让他惧怕。
他坐着车,带着两个护卫,一路朝着北边去了。
刘桃子扛着行囊,当即就要离开。
“桃哥儿!”
一人叫道。
佃户放下了麻袋,终于能看到他们的面容了。
皱皱巴巴的黑脸。
“你勿要乱走啊.....此处人少,是最安全的。”
“城内凶险,还是在这里等家主回来吧,城内人是敢杀人的。”
老佃户劝说了起来,其余二人点头附和。
“我有事要做。”
“你初次来城内,便是有事也不知路,怎么敢让你单独出去?等家主回来,问个清楚,你再去也不迟.....城内凶险.....”
“桃哥儿,你就听我们一句劝,等一会便好,我们还要去西市,家主也是不敢耽误的。”
他们的态度坚决,那干瘦的老头更是抓住了刘桃子的手臂。
“平日里多亏了你家的照看,怎么也得看好你,听我们的,勿要乱跑,没有过所,只要被卒拦住,那就是死.....”
刘桃子不再说话。
寂静的城池内,高大的建筑分布在左右,岔路口,只有四个人,静静的站立在岔口的最中间,一动不动。
太阳只顾着赶路,不知何时闯进了乌云之中,阴沉的世界变得更加冷峻。
“咔嚓。”
刘桃子手持干饼,嚼碎,吞咽。
饼的碎屑沾在他的嘴唇上,他用手指将碎屑挤进嘴里,几口就将一张干饼吃的干净。
他又拿起了水袋,仰头牛饮。
片刻之间,水袋空了一半。
刘桃子用手背擦了擦嘴,收起了水袋。
成安县的岔路口上,四个人依旧是孤零零的站立着。
距离张成离开已经有很久了,众人的影子不断的挪动位置,到最后,影子终于也不见了。
天色阴沉,眺望着远处,视野既清晰又凄冷。
三个农夫的脸色已经变得极为惊恐。
一种难言的恐惧从心口不断的涌出。
“要闭市了,闭市了....”
他们浑身颤抖着,“夜里宵禁,他没回来,没回来,入夜了,入夜了,我们要死了!”
“天呐.....”
老人呜咽着哭了起来。
在哭声之外,远处似乎又传来了轻轻的马蹄声,马蹄在道路上奏响出死亡渐进曲,三人几乎崩溃,身上散发出恶臭味。
ps:京兆府云阳县人蒋化明,为敦元暕充当脚夫,自凉州向北庭......过所不慎丢失,捉送官司.......交功曹司审讯。——《开元廿一年正月—二月西州都督府勘问蒋化明失过所事案卷残卷》
ps:非常感谢沉迷自走棋和关关公子的盟主,感谢支持!至于更新,我也很想多更,特想把后续的精彩部分统统拿出来,可新书要过推荐位,如果更新太快就会出现很多问题,就只能忍着,不过也别担心,一旦上架,我就会立刻恢复爆更狼形态!!!谢谢大家!
第7章 拉矢,问路
“走!”
刘桃子转身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跑去。
几个老农一愣,颤颤巍巍的背起了行囊,快步跟在了桃子的身后。
道路很是干净。
两旁各式的建筑缠绵在一起,只有这么一条道路通往陌生的远方,断然没有绕路的可能。
鸦雀无声,只能听到他们那沉重的脚步声。
索性的是,方才的马蹄声已经听不到了。
不知前进了多久,天色愈发的漆黑,两旁的建筑愈发的阴沉,马蹄声再次从身后响起。
“被追上了,被追上了....”
桃子停下脚步,看向了一旁。
左手边,一处院落的门口悬挂着一块木板,木板上是个“食”字。
“嘭,嘭。”
刘桃子轻轻叩门。
无人应答。
刘桃子展手为掌。
“嘭!嘭!”
门外依旧是静悄悄的。
刘桃子合手为拳。
“咚!!咚!!”
“来啦!来啦!”
里头终于传出了叫声,在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过后,木门缓缓被打开,只露出半个身形的口子,一人探出头来。
这人年纪不大,手持蜡,光溜溜的脸上满是痘印,一大一小的眼睛,此刻正瞪着刘桃子。
“何事?”
“吃饭。”
“已歇!”
那人收回头,就要合门,刘桃子双手抓住木门,猛地用力,那小厮直接被踉跄着拽出,撞在了刘桃子的胸口,捂着头怪叫了一声。
刘桃子大步闯进了院内,其余三人也一同跟上,桃子关上了门。
他几乎是以后背贴着门的,他一个人便能将整个门遮挡住。
响亮的马蹄声从门外响起,几个老农屏住了呼吸,一动不动,就连那小厮,此刻都不敢开口,场面一下子便被暂停了。
直到马蹄声远去,小厮这才抬起头来,跑到了刘桃子的面前,伸出头来,愤怒的质问道:“你要作甚?!”
“吃饭,住宿。”
“我们已经关门了!关门了!而且此处也不能住宿!出去!出去!”
小厮双手按在刘桃子的胸口,使出吃奶的劲,往外推去。
刘桃子低头凝视着他,一动不动,那小厮咬着牙,脸都憋红了。
“放肆!安敢对客人无礼?!”
有人叫着,小厮收了手。
一中年男人闪身出现在了刘桃子的面前,此人穿着罗缎长裳,束发戴冠,留着长须,相貌平平,却颇为儒雅。
此人文质彬彬的向刘桃子行礼,又看向了站在他左右的三位老农。
院内空荡荡的,只有两张案,左边有栅栏门,通往后院的溷藩,是锁着的。
“我管教不力,使这竖子冒犯了贵客,请诸位入屋。”
店家开口说道。
刘桃子看向了他的身后,迎面的内屋只有一个门。
此刻,门是敞开着,里头却一片漆黑,不曾点火烛。
“不敢称是甚么贵客,不过是乡下野人,与大户来易市,走散了,天色已黑,便想要在您这里留宿一晚。”
“我们只待在这院落里,明日天亮便走,您看成吗?”
店家笑呵呵的抚摸着胡须,“可有过所?”
“没有。”
“那只怕是不便借宿了。”
“我给钱,每人十钱,在院里待到天亮便走。”
店家客气的笑了笑,他说道:“我看阁下也不是个无礼之人,且听我言。”
“我这食肆,本就不能留客,阁下又无有过所,便是吃饭都不行,倘若是被人告发,岂不是要见官?”
“我是本分的人,不敢违背律法。”
“况且,我这家中有老有少,仅凭此肆糊口,就请阁下勿要为难吾等....还请见谅。”
刘桃子幽幽的看向了那道门,漆黑的内屋张开了嘴巴,择人而噬,窗口闪过黑影。
他低头看向了店家。
“那就劳烦店家将我抬出去。”
小厮气的跳脚,“你个无赖!真当我们好欺的吗?!”
店家的脸色阴沉了下来,他幽幽的看着刘桃子,一言不发。
刘桃子不以为然,转头吩咐道:“将东西放下来吧,今晚就在这院里歇了,明日再去寻他。”
三个老农放下了麻袋,怯生生的站在刘桃子的身后,低着头,自认理亏的他们是不敢与那两个人对视的。
刘桃子找了块平坦的地,捡了几块小石,将包裹作枕,倒头睡下。
三位老农就蜷缩在刘桃子的身边,只敢低头坐下来。
店家看着刘桃子倘若无人的躺下来,站立了许久,转身走进了内屋,那小厮也一同走了进去。
他们并没有关内屋的门。
天色已经深黑了,而从门口窥见的内屋更加漆黑,老佃户只觉得惊悚,仿佛有什么正在那黑暗里盯着自己。
外头传来马蹄声,伴随着尖叫和怒吼。
有时候,那马蹄声几乎就是在身边响起的,几人被吓得瑟瑟发抖,咬着牙,强忍着不发出声来。
刘桃子平躺在地上,呼呼大睡,鼾声如雷。
“桃哥儿?”
“桃哥儿~~”
老农压低了颤抖的声音。
“唔~唔?”
“低声些...低声些,有骑兵....”
“唔....”
刘桃子被摇醒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三位老农脸色憔悴,双眼通红,就这么蜷缩着坐在刘桃子的身边,背靠着院墙。
在这恐惧之中,三人一夜未眠。
刘桃子坐起身来,活动了下身体。
房屋的门不知什么时候关了起来,而院门则是敞开着的。
轰客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刘桃子收拾了包裹,从衣袖里掏出了钱,算了算,将四十钱放在了一旁的案上。
他带着几人就要外出,忽然停下,又走到了屋门前,还未叩门,店家便将门给打开了。
店家脸上的儒雅已经不复存在,同样的憔悴,眼眶红肿,满脸的恼怒。
“你勿要欺人太甚!!”
“你还想作甚?!”
“拉矢,问路。”
..................
一行人回到了道路上。
“我们是不是要回岔口再看看?”
老农问道。
刘桃子没有回答,只是朝着前方走去。
从这里往前走,空城终于不空。
两旁的建筑里冒出了炊烟。
有人急匆匆的走在路上,一转眼就消失不见。
行人似乎都很急,低着头,绝不张望,看到生人,就犹如碰到了猛兽,即刻远离。
刘桃子想要找个人来问路,却都碰不到。
远处,有几个人聚在一起,正低声说着什么。
刘桃子走上前,意识到有生人靠近,那几个人赶忙四散而去。
这是一根木柱,上头贴着告示。
刘桃子认认真真的将告示看完。
三个佃户认不得字,老农开口问道:“桃哥儿,这告示上写的是什么?”
“写的是我们不用找张成了。”
“啊?桃哥儿,你勿要唬我们,这县中告示里还能提到他不成?”
“告示上说,昨日县游徼领兵出击,击杀了一伙群寇,斩首六级,解决了路上的贼患。”
老农听闻,先是一乐,正要说些什么,却突然反应过来。
他的脸色惨白,忽然间就失去了全部血色。
“不会是.....”
“那我们.....”
昨晚他们还只是惊惧,而此刻,他们直接被抽走了灵魂,整个人都待在原地,一言不发。
“没有过所,不能进城,不能出城,无处住宿....”
他们所能想到的就只是这绝望的局面,甚至不敢妄想解决的办法。
刘桃子看向了远处,那边远远的能看到一座装饰不凡的府邸的屋檐。
“我去办个新的过所,先送你们出去,然后继续去办我的事。”
桃子说罢,便朝着那个方向去了。
三人只是一言不发的跟在他的身后,犹如无魂灵的傀儡。
刘桃子跟店家所询问的地方便是县衙和县学,而这里就是县衙。
县衙是一座单独的府邸,两边都不挨着其余建筑,占地极大,光是院门就有好几个,这些门都是敞开着的,如猛兽张开了嘴,等待着猎物走进去。
“你们便在此处等我,勿要走动。”
“我很快就回来。”
刘桃子大步走向了大门。
ps:是月,帝在城东马射,敕京师妇女悉赴观,不赴者罪以军法,七日乃止。——《北齐书·文宣本纪》
第8章 有出息的
门外无人。
一条狭窄的通道通往一条台阶。
刘桃子的脚刚刚迈进了通道,一旁就传出了咳嗽声。
一个又瘦又干的黝黑老头坐在左侧的小屋内,通过方方正正的窗盯着刘桃子。
老头浑身都没多少肉,瘦骨嶙峋。
“过所?”
老头慢条斯理的开了口。
“没有过所。”
老头摇晃着头,“那不得入内。”
“我是来办过所的,办好了便出来给你看。”
老头呆愣了片刻,他从一旁抽出了纸和笔,递给了桃子,“姓,名,差事,住址。”
刘桃子熟练的写好,交给了老头,老头一愣,看着那略显粗犷的笔迹,他点点头,算是放行了。
“进门左转,第一个房。”
“多谢。”
县衙内的通道都非常的狭窄,四通八达,每一条通道内都看不到人,静悄悄的,只是时不时能听到从入口传出的咳嗽声。
刘桃子在过第一个门后左转,走进了第一个房间。
房间内异常的简陋,比桃子家也好不到哪里去,只有一张案,两旁随意的摆放着些书册,很是杂乱。
案前,一个年轻人用拳头抵住脸,神色苦闷,眯着眼睛打盹。
听到脚步声,年轻人顿时惊醒,慌忙站起身来,就准备要附身行礼。
待看清楚来人,年轻人却是一脸的惊讶。
“你是?”
刘桃子看向了这位后生,他并没有桃子高,而长相却不错。
只见他肤色雪白,相貌干净,浑身都没有半点污渍,就连身上的衣裳,都散发出淡淡的香味,眼眸乌黑,又大又亮。
光看相貌,便知他跟桃子这般在污泥里打滚的泥腿子不是一路人。
“我是来办过所的。”
“啊,对,你是来办.....”
后生顿时有些手忙脚乱,他在案上翻找了起来。
寻找了片刻,他又停下来,额头已开始冒汗。
“今日县衙内没什么人,城外出了大事,都出去了,我这....你是来办过所?对吧?”
“过所....”
他张望了左右,不知所措。
刘桃子直勾勾的看着他,后生很是不自在,“你且等等,我去去就回。”
他小跑着从刘桃子身边走开,刘桃子孤身站在此处。
那人一路跑向了入口。
过了片刻,后生很是自信的回到了这里。
他从案下拿出了崭新的木牌,“姓名?”
“刘桃子。”
“可有字?”
“无字。”
“好,桃子.....这名好啊!投之以桃,报之以李!”
“你母亲或姓李?”
后生抬起头,看到一脸冷漠的刘桃子,赶忙笑着说道:“唐突了,休怪,休怪。”
“阁下是何处人士?”
“张村。”
“唔,张村....好地方啊,我刚来的时候曾去过一次,记得那里有大片桃林,恍若世外桃源,令人流连忘返,颇有陶公笔下之景,心生陶醉......”
那后生说着话,再次起身离开。
刘桃子抿了抿嘴,又等候了片刻,那人终于回来了。
他手持一片泛黄的竹简,“哈,找到了,张村刘大,猎户,妻张氏,子桃子.....”
他按着竹简上的形容,上下打量着面前的刘桃子。
“没问题,桃子兄,可以办过所。”
后生埋头书写了起来。
“桃子兄这次是来卖山货的吗?我儿时好猎,过去任职的时候,还曾跟着骑士们打过大虎,那大虎凶的.....”
这人哪怕是在办事的时候,那张嘴也不曾停下来。
完成之后,不知为何,他看起来比刘桃子都要激动,他很是庄重的将过所交给了刘桃子。
“办好了,你要的过所....桃子兄,这过所有两份,一份在我这里,这东西可不能借给别人,必须要本人使用,倘若要领人进出,就得挂此过所。”
“若是因为过所出了问题,无论是你还是随从,都是要追究你的过错的....对了,若是丢失了,也是重罪,得尽快禀告....”
“你以前不曾办过,这些怕是都不知道,你拿过所是要易市吗?”
“西市那边是比较适合.....”
刘桃子拿起了过所,转身就走。
后生伸出手来,还想要说些什么,刘桃子却已经迅速消失。
后生长叹了一声,再次坐在了原位,模样更加的苦涩。
而走出县衙的桃子同样是松了一口气。
那三个老农看到走出来的刘桃子,激动的直哆嗦。
“桃哥儿,你没事?”
“进去办个过所而已,自然无碍。”
“那我们.....”
“我送你们出城。”
一行人走在路上,不知为何,方才还仿佛失去了灵魂的三个人,此刻却重新有了活力。
跟在刘桃子的身后,他们喋喋不休,一路都在说话。
“桃哥儿是有出息的,打小我就知道这娃是有出息的,他尿的远啊!”
“那可是,他家的桃园长得多好啊!”
“刘大可是杀过大虎的....”
几个人说着不着边际的奉承话,一路跟着来到了城门口。
站在城门口,刘桃子认真的叮嘱道:“出城之后,一路直奔村里,勿要走漳河附近的小路,东西都丢掉.....”
“到家之后,且告知我母亲一声,就说我已成功入学就是。”
“好,好。”
几个人点着头,刘桃子给守城士卒查看了过所,告知了情况,那人认真记录下过所以及三人身份之后,就让士卒们让开了道路。
刘桃子站在原地,看着三人以诡异的步伐狼狈的走出城门。
他们想跑,又不敢跑,想回头,又不敢回头,无论是手脚,还是头跟身体,都完全不协调,忽然之间就忘记了走路。
直到三人的身影逐渐消失,桃子方才转身离开。
.............
烈日高照。
一人坐在胡床上,面前摆放着高案,就坐在一处大府邸的门口。
身边站着一人,弯曲着身体,满脸堆笑的挥动着手里的扇子。
那人敞开了衣领,忍不住咒骂着天气。
就在此刻,一道阴影忽然遮挡住了刺眼的光芒。
那人睁开了双眼,就看到一个身材高大的粗糙后生站在自己面前,低着头俯视着自己。
男人一惊,一旁的狗腿都忘记了挥扇。
刘桃子开口说道:“maγtal?rg?n。”
男人赶忙收拾了一下衣领,脸上带着和善的笑容,结结巴巴的回答道:“???r?......”
他整理了一下脑海里的词汇,“dug?....”
“我是来报名应试的。”
那人一愣,再次打量着刘桃子,不确定的问道:“汉人?”
“汉人。”
男人顿时松了一口气,脸色当即变得凶恶。
“你早说啊!吓我一跳!汉人还扯什么鲜卑话!”
他再次扯开了衣袖,整个人后仰,脸上流露出了浓浓的不屑,指着刘桃子训斥道:
“看看你这装扮,哪里还像是我汉家儿郎,衣冠不整的!”
一旁的狗腿子也是骂道:“给我也吓一跳,什么东西!汉家儿郎,还效仿起人家胡人来!”
听到这话,那主人瞪了他一眼,“混账东西!你想死不成?”
狗腿子意识到口误,赶忙低下头,收了声。
男人抬起头来,慵懒的打量着刘桃子。
“应试要先在县学治律,为期四十日,而后参与。”
“我知道。”
“六百钱。”
刘桃子一字一句的说道:“我去过县衙,陛下有恩赐,要三百钱。”
“那你就去县衙读啊!”
男人还不曾开口,一旁的狗腿再次叫道。
刘桃子点点头,“好,我再去县衙问问。”
“你....算了,三百就三百。”
那男人挥了挥手,让狗腿拿出了竹简,丢给了刘桃子,“姓名,住址,要跟过所无二。”
刘桃子填好了这些,将钱放在了一旁,那人又在竹简上盖了印,递给了桃子。
桃子拿着竹简就要往县学走。
“你去哪?”
那狗腿赶忙挡在他的面前。
他如驱赶苍蝇那般挥着手,“你的名还不曾通告给县学呢,明日,明日再来!”
“明日带上竹简过来就是!”
刘桃子深深的看了他们一眼,转身离开了此处。
直到他离开之后,那两个人都还不曾消气,还在不断的咒骂:
“什么东西,乡下野人,还配与我同姓刘?”
走在空旷的道路上,路人很少。
干瘦的路人呆滞的看着远处,一点一点的挪动着身体,不被沿路的景象所打扰。
刘桃子没有其他什么去处,因此——
“嘭,嘭,嘭~~”
食肆的大门再次抖起了身上的灰尘。
主人从门的缝隙里探出头,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他的话都在颤抖。
“你....你到底想要如何?”
桃子则是回以礼貌的表情。
“借宿,有过所。”
...............
刘桃子坐在了案前,他的面前摆满了各类的吃食,主人客客气气的坐在一旁。
“您看,咱过往也无什么仇恨,您这般的英雄豪杰,怎么非要为难我这老人家呢?”
“倘若您要留宿,我倒是知道一个不错的地方,从这里往前走,不过四百步,还有一家食肆,他们家的地可比我们大多了,饭菜也好,人还有钱.....”
“您看,这里是盘缠,也够您在那边饱食一顿.....”
刘桃子摇起头,拒绝了对方的好意。
“我不进屋,就在院落里休息。”
“若是有不长眼的无赖盗贼闯进来,你屋里的人不够用,我还能帮着你对付一二。”
店家的嘴唇抖动了许久。
“呵....”
“一群,疯子。”
ps:新书新风格,目前来说,可能会有些难懂,压抑,割裂,诸多缺点。
但是这真的是我想写的东西,或许这是我所理解的北朝末期,古怪,荒诞,割裂,莫名其妙.....不过很希望大家能给个机会,往后会一一为你们解惑,琐碎和割裂的诸多情节也会慢慢融合到一起,所有的压抑都在怒火之中爆发,这是我第一次写底层百姓的故事,希望能不辜负最初的用意,也不辜负喜欢的读者们。
第9章 老爷不做亏本的生意
“这是什么?”
“不知道....没见过啊!”
县学门前的两个小吏看着桃子手里的竹简,只是摇着头。
其中年长些的说道:
“这里用的是学牌,是个小竹牌,跟过所那般,不曾听过有什么竹简的.....”
他说完,不等桃子回答,便关上了门。
刘桃子冷着脸,站在了门外。
昨日那人迟迟不曾出现在此处,而要进去,那竹简却也没有任何的作用。
远处忽然传来了笑声。
昨日那男人,还是同样的装扮,不过似是喝醉了酒,摇摇晃晃的朝着此处走来。
年轻些的狗腿搀扶着他,表情颇为吃力。
两人来到了昨日的位置上,狗腿从桃子身边走过,看都不曾看他一眼,他给门内的小吏说了什么。
两人再次守在了原地,对桃子视而不见。
刘桃子缓缓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学牌给我。”
男人仰起头来,笑呵呵的看着刘桃子。
“你要应试?”
“县衙规定了,陛下有恩赐,要三百钱。”
“噗嗤~~”
狗腿捂着嘴,笑出声来,幸灾乐祸的看着刘桃子。
男人仰起头来,脸上写满了得意。
“我昨日已经给了你钱。”
“哦?我怎么不记得这件事?周颂,你昨日在此待了许久,可曾见过此人?”
“不曾!”
“看吧,我没见过你,我根本就不认识你。”
刘桃子举起了竹简。
“这竹简我也不知你是从哪里弄来的,反正不是我这里的,我这里都是竹牌,也不用什么印章。”
狗腿子再次发笑。
桃子不言。
男人扯了扯衣领,再次问道:“你到底办不办学牌?”
“若是不办,那就走开,勿要耽误我的事情,不然,我可是要拉你去县衙的!”
刘桃子的左眼角抖了抖,眼里闪过一丝凶狠。
那两人看到了这凶狠的眼神,笑容一凝,气氛顿时死寂。
刘桃子盯着面前这个男人,看了许久,转身离开了此处。
可他也并不曾走远,只是站在了街对面,从怀里掏出了饼,吃着饼,死死盯着这里。
男人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他的酒似乎也醒了。
“穷鬼....六百都掏不起,还想做吏嘞!我看去县衙掏粪还差不多!”
一旁的狗腿点着头。
“刘公,我看这契胡不太像是会善罢甘休的,要不要找人?”
“你且盯着这厮,看看他在何地落脚,倘若他再不依不饶,我就送他去个好地方。”
两人照常在此处办公。
一切如故,唯一不同的是,远处有一双眼睛,正死死的盯着自己。
这让刘公格外的不安,他也说不上为什么,只觉得如坐针毡,心里烦闷,有几次他都想要上前向对方咆哮嘶吼。
天还不曾黑,他就早早离开了此处。
走在路上,他都要时不时回头,确定身后无人。
这让平日里能言善语的狗腿子都变得沉默了,两人越靠越近。
冷风习习,男人只觉得手脚都有些冰凉。
心里隐隐有些后悔,却又不敢言语。
到了家,狗腿子还不曾开口,他就抢先闯进院内,将门锁紧,狗腿子脸色大变,看了看左右,转身就跑。
男人又将前院的大狗放出来,进了内屋,将内屋的门也锁的严实,这才敢入睡。
次日,那个烦人的家伙终于消失了。
男人松了一口气,想起昨晚的胆怯,他忍不住调侃自己,当真是越老越怯弱,居然会怕一个泥腿子?
在这城里,只要不是鲜卑人,只要不是高门,只要不是官员,只要不是贵族,只要不是富户,他谁都不怕!!
昨晚休息的不是很好,男人一直犯困。
狗腿交代了些昨日去打探的事情,他也不是很在意。
又是熬了一天,男人终于拖着精疲力竭的身体回到了府内。
锁好了门,男人瞬间精神了起来。
内屋里,男人脱光了衣裳,得意的看着左右的两个女人。
这俩女人都是他买来的,城外常常有泥腿子来卖儿女,有些时候,动用些权势,就能低价买到不错的女人。
等到玩腻了,可以跟人交换,或是卖去别的地方。
总之,刘老爷从不做亏本的生意。
这俩女人,他买来有一年多了,刚买的时候还很青涩,其中一个有了身孕,为了防止她难产死掉亏本,他将女人挂起来,用木槌打了一晚上,终于流了产。
如今,这两个女人都被他教好了,只要木槌在手,她们就如木偶般,绝不会反抗。
他平躺在床上,一手抓着精致的小木槌,伸开了双腿,眯上了双眼。
“来,给我揉揉。”
一张粗糙的大手伸向了刘老爷的脸,缓缓移动到了对方的脖颈处,轻轻的扣上。
随即,这张大手开始逐渐用力。
男人猛地睁开了双眼。
他看到一个蒙着脸的男人站在他的面前,那双眼睛,是那么的熟悉。
刘桃子的右手死死捏着对方的脖颈,在对方睁开双眼后,逐渐用力。
男人顿时窒息,他的脸上满是惊恐,他挣扎着用手里的木锤去殴打刘桃子。
只是这小木槌在桃子身上却发挥不出半点效果来。
刘桃子巍然不动,手不断的用力。
男人的木槌愈发的无力,脸色通红,双目圆睁,眼泪不断的从眼角滑落。
他想要说些什么,只是随着刘桃子的逐渐用力,他的挣扎愈发的无力。
在经历了许久的窒息之后,男人终于不动了,双目圆睁,布满血丝。
刘桃子却还是没有放手,他又如此捏了许久。
终于,刘桃子松开了手。
他迅速从一旁翻找了起来,找出了些钱,将钱收起来,瞥了那两个茫然呆滞的女子一眼,给她们丢了些钱,随后迅速消失在了黑影之中。
那俩女人只是呆滞的看着这一幕,一言不发。
木锤滚落到女人的面前,女人缓缓捡起了木锤,看向了一动不动的男人。
她举起木锤,对着男人的高丸,重重的一棍打去。
“噗嗤~~”
.....................
“就是在此处!”
“此处!”
狗腿走在前头,眼里闪烁着光芒。
他指着面前的一处食肆。
“就是此处!”
两个人站在他的身后,两人皆是膀大腰圆,穿着吏服,腰间佩着刀,对视了一眼,随即上前叩门。
店家笑呵呵的走出来,看着面前两人,热情的问候。
“是乞楼难君啊,贵客!贵客!”
“今日要吃些什么?”
店家说着话,赶忙让开了身位。
那留着浓密弯曲胡须的糙汉摇着头,“今日不是来吃饭的,你这里可是住了一个乡人?”
店家沉思了片刻,“哦,前些时日里来过一个乡人,有过所的,吃了饭便离开了。”
狗腿生气的说道:“不可能!我分明看到他在这里消失的,一定是住在了这家食肆!”
“周围哪里还有能住人的地方呢?”
“他们或许是同伙?”
糙汉瞥了他一眼,又看向了店家,轻笑着说道:“若是您不介意,我想进去看看。”
“啊,这是什么话,您能来,那是我们的荣幸啊!阿才!准备肉菜!!”
店家叫了起来,领着三人走进了院内。
那两人只是简单的看了看周围,便坐下来吃饭。
那店家也是好奇,倒着酒,“出了什么事?”
“县学一个助教被杀了,你也知道,这段时日里是不能出事的,我们可是焦头烂额.....”
“那何以到我这里来呢?”
糙汉瞥了一眼狗腿子,“他最早发现了尸体,随即向我们举报,说是知道何人动的手。”
店家哦了一声,没有再询问。
简单的吃了饭菜,糙汉四处看了看,随即就出了门。
狗腿有些着急。
“乞楼难公啊,那人姓刘,名我记不清了,记得是乡野之人,只要我们在周围的乡野里盘查一二,没准就能抓住这个凶手!”
“他很好认的,我记得他的模样!!”
狗腿喋喋不休的讲述了起来。
糙汉盯着他,脸上出现了和善的笑容。
“好啊。”
“这样吧,你先跟着我返回县衙,画出那人的相貌,然后就在城内发通缉,再派人去周围乡野打探,抓住这个人,怎么样?”
“好!”
糙汉笑了起来,“你这次可是要立功了!我记得你与刘公最亲近?”
“是啊,他老人家没有家室,视我如己出.....”
“好!那我们就为他老人家报仇雪恨!”
糙汉搂着狗腿离开了此处。
远处的巷口,一双眼睛正盯着他们。
傍晚。
县衙外,刘桃子与众人看起了县衙最新的木柱告示。
告示上的内容很是简单。
讲述了一个贼人与某位学吏的婢私通,被发现后杀人逃窜的事情。
所幸的是,贼人已经被抓获,也已经招认了自己的犯罪经过。
成安内的良善百姓们又可以高枕无忧了。
第10章 我是来自阳平的路去病
“我来办学牌。”
熟悉的案前,此时已经换了人。
这是个肥头大耳的男人,可他的肥胖却跟乡野里的张成截然不同。
他浑身白净,或是天热,他也扯开了自己的衣袖,露出了白花花的肉,竟有些粉嫩。
汗水流下,晶莹剔透。
他眯起了双眼,手持扇,笑起来格外的和善,慈祥。
他身边站着两个护卫,两人都格外的魁梧,身材壮硕,浓眉大眼,体格竟一点都不比桃子瘦小。
男人打量着面前的桃子,笑呵呵的问道:“汉人?是何出身啊?”
“乃前汉中山靖王之后。”
“噗~”
两旁的随从险些没忍住。
这胖人却没有发笑,他惊讶的问道:“那与安乐公岂不是本家?”
刘桃子抿了抿嘴,一时无言。
这人却很开心,他对左右说道:“足见当下文风之盛啊,过往,如些小吏都要强征,大不雅,今朝文治武功,方才得见此盛况!”
两人皆点着头,却不敢再笑了。
这人又问道:“那你家境如何啊?可能缴纳的起这三百钱?”
“需要我帮你吗?”
“钱足够。”
“好,那便好,我在县衙治经典,姓肥,若是有什么事,你便来寻我。”
男人大方的说着,收了钱,很利索的令下人办好了学牌,递给了刘桃子。
刘桃子行礼,领着学牌走向了县学。
那人痴痴的望着远去的桃子,目光上下游走在他的后背上,浑身愈发的炽热干燥。
“真好一个威猛少年......”
他身后的壮汉皱起眉头,粗犷的质问道:“肥公!您莫不是要变心了?”
“难道我们二人服侍的还不好吗?!”
听到他们的质问,路去病心虚的笑了笑,“怎么会呢?只是见到才俊,想要提拔一二。”
他再次偷偷看向了远去的后生。
目光幽幽。
那是饿狼看向羊羔的眼神。
这次,有了学牌,门口的吏终于不再阻拦。
他看着学牌,看了一眼远处的肥公,又深深的看了桃子一眼,示意他跟上自己。
府邸极大,道路四通八达,道路两旁绿树成荫,一条主路通往正对面的高大的内院,而大门是紧锁着的。
那里也不是刘桃子的目的地,老吏慢条斯理的带着刘桃子走过了几条小路,终于是停留在了一处位于最西角落的内院门外。
这里的门是敞开着的,院墙漆黑肮脏,只从气质上,比其余诸院便矮了一大截。
刘桃子看着面前这院落,眼神平静。
这就是崭新的一个起点。
“桃子兄!”
一人惊喜的从院内走出来,看到刘桃子的那一刻,他的双眼亮起了光芒。
看到此人,老吏后退了几步,“此人来学律。”
说完,老吏头也不回的匆匆离去。
此刻站在刘桃子面前的,正是前不久在县衙为他办理过所的那位官吏。
他很是熟络的拉住了刘桃子的手,“这就是缘啊!桃子兄!那日你怎么不早说是来求学的呢?我直接带你来就是了!”
“来,来,且进!”
他就这么拽着刘桃子的手,走进了内院之中。
一股恶臭迎面而来。
内院内无比的肮脏,地面上各类旧的和新的污垢交织在一起。
那种气味足以让刚进门的人在一瞬间窒息。
地面都几乎变成了黑色的。
院落中间是口井,三面都是排列的房屋,都是些很小的屋,跟刘桃子过去所住的差不多,有几个人从门口偷偷看向了新人,满脸的警惕。
“桃子兄,我姓路,双名去病,表字荣祖。”
“暂任....律学室令史。”
“先前啊,是前往县衙里帮忙照看,外头出了大事,很多人到现在还不曾回来,我真没想到还能与你再次相见!”
他热情的带着桃子来到了一处别屋,“你看,你就住在此处可好?”
“我们平日里就在此处住宿,吃饭,求学....稍后我把书找给你,你住这张床。”
“对了,每日都有固定的饭点,到时候会有人进院放食,你跟着去吃就是了。”
“律室这里有二十来人,都跟你一样,是准备当吏的.....”
这人一开口便说个没完,絮絮叨叨,那双嘴唇不断的碰撞,就没有停下来的时候。
“我们十日可以休一次,昨日我们刚休过,你得再等十日了,其余时候啊,你们是不能出院的。”
“倘若遇到有外人前来,上好门锁,勿要与那些人顶撞.....”
他正滔滔不绝的讲述着,外头忽有人叫起了他的名。
路去病依依不舍的看了一眼桃子,“桃子兄,我晚些再来!”
这人离开了,刘桃子顿时觉得耳边清净了不少。
这内屋很小,中间是过道,两面是两张床,另一张床整理的很干净,墙上还挂了柄短剑,再无其他。
桃子整理了自己的床,便坐了上去,从怀里掏出了饼,大口吃了起来。
院内格外的寂静,听不到什么读书声,从窗口能看到外头那空荡荡的院落。
院落在阳光下呈现出热浪,连光都变得模糊了。
桃子将水袋喝光,就躺在了床榻上,闭目养神。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院落内也变得暗淡,出现了悉悉索索的杂乱的脚步声。
“嘭!!”
一声巨响。
门被粗暴的撞开。
刘桃子迅速翻身,坐在床上,看向了门口。
一行人摇摇晃晃的走进了屋内,很快就堵住了整个屋,他们从不同角度俯视着床上的刘桃子。
为首者就站在刘桃子的面前,他低着头,眼神在刘桃子的身上,以及他一旁的包裹上来回的游走。
“尊师重道的道理,你或是不曾学过?”
“既前来求学,为何不来拜见诸多兄长呢?”
刘桃子从他们身上嗅出了浓浓的恶意与贪婪。
他并未开口。
几个人等了片刻,看他不回话,一人怒了,他扬起了巴掌,“岂敢这般无礼?!”
其余几人赶忙挡住他。
为首者再次开了口,“县学内是有规矩的,似你这般新来的,得拜见诸多兄长,通姓名,记众人名讳,往后早晚拜见.....”
“我大齐重道德礼仪,非礼仪不可治学,这也是教你如何为人.....你是哑了不成?”
刘桃子一直都不曾说话,为首者也有些生气。
桃子抬起头,冷漠的盯着为首者,那为首者都不太敢与他对视了。
“竟这般放肆!你这做人的道理是从你妈那里学来的吗?!”
为首者大声呵斥道。
刘桃子的左眼角抖了抖,眼里闪过一丝凶.....
“干什么?!”
外头忽然有人大叫。
堵在屋内的众人急忙腾出位来,路去病皱着眉头,怒气冲冲的走了进来。
“这么晚不回去读书,还聚在这里做甚?!”
“回去!都给我回去!!”
听到他的叫声,几个人也不敢反驳,只是瞪了一眼刘桃子,随即相继离开。
路去病就看着他们一一离开,等到他们走远,这才关上了门。
他将手里的书放在了一旁,随后看向了刘桃子。
“这帮人心狠手辣,我可是救了你一命!”
“那个带头的,是个契胡,我看他就不是来这里读书的,若不是我.....”
他嘀咕了几声,很是自然的坐在了刘桃子对面的床上。
“桃子兄,你也不要太担心,有我在,这些人是不敢生事的,他们也就差几天了,很快就要去应试了。”
“过去这小吏都是强征,不给俸禄,都没有人来担任,现在给俸禄,就有一群人来争夺,这世道。”
“过去不给俸禄?”
刘桃子开了口。
路去病点着头,“是啊,不只是小吏不给俸禄,就是官员都没有俸禄!还是得后魏孝文皇帝之后,官员们才有俸禄,至于吏员的俸禄,那是在文襄皇帝之后才有的。”
“文襄皇帝文治武功,可惜啊....竟被厨子所弑。”
“当今陛下更是非凡,过去啊,县衙和县学都不是如今这样,没人敢闹事,上下皆是贤良....”
路去病说着,眼里满是怀念,语气却变得沉重了起来。
“路令史。”
“嗯?”
“我要休息了。”
“好啊!”
路去病点着头,就爬上了对面的床。
迎着桃子的双眼,他解释道:“是这样的,其余学子都是四人一屋,我这是两人一屋,正好也没有其余住处,你就跟我住一起!往后我也能照看你一二.....”
刘桃子沉默了片刻,又问道:“路令史说先前城外出了事?”
“是啊,不过这件事是县衙机密,是不能告知外人的。”
“那便算了。”
“啊....这,无碍!我给你说,你可勿要外传啊!”
“这件事啊,说来话长!这都跟彭城县公元韶有关!”
“此人乃是后魏宗室,听闻陛下召见他,跟他询问:刘秀为什么能中兴汉室?”
“此人居然回答:是因为王莽没能将刘氏诛杀干净。”
“随后陛下就下令抓捕元氏族亲,从老到少,一个也不放过,带到漳河边,用长矛刺死他们,将他们的尸体丢进水里喂鱼.....”
“听闻有人跳水逃生,就派遣百余骑士去追查,结果有三位骑士在我们这里失去了联络.....”
“听闻陛下大怒,县令都已经跑去请罪了,县中官员都出去搜查了.....”
路去病说的正起劲,一旁却传来了打鼾声。
路去病迟疑了片刻,也只能乖乖的闭上了双眼。
虽已躺下,却还是在低声的说这些什么。
ps:路去病,阳平人也,风神疏朗,仪表瑰异。——《北史·循吏传》
第11章 刘野猪
“桃子兄!!”
刘桃子刚刚睁开了双眼,就看到了站在自己面前的路去病,他似乎等了许久。
“你们要发食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桃子起身,穿好了衣裳,跟着路去病走了出来。
路去病再次说起了昨晚不曾说完的事情。
一个巨大的木桶放在院落中间,那木桶不知有多久不曾洗刷,其中的味道定然不好闻。
守门的老吏就站在木桶边,为众人舀吃的。
众人排好了队,昨日那些人就站在最前头,趾高气扬。
其余众人,则是尽量远离他们,站在了后方。
这些人都很清瘦,眼神暗淡无光,安静的站在原地,似是在发呆。
刘桃子刚刚出来,那些人就看到了这个新人。
刘桃子冷漠的站在那些人的身后,路去病站在他的身边,喋喋不休。
昨日的为首者看了他一眼,笑着说道:“还以为这厮有多少能耐,原来也是只怯鸡!”
“为了躲开我们,甚至宁愿跟路喋喋住一起!”
一旁的狗腿很是不屑:“头钱价汉里哪有什么勇士?早晚有他落单的时候!”
终于轮到了刘桃子,从一旁取碗筷,木桶内装着饭汤....刘桃子甚至能看到漂在上头的杂叶。
刘桃子面无表情的要了一碗汤,而路去病却没有拿。
他似是有单独的饭菜。
不少人就在此处吃饭,也不顾什么礼仪,蹲在地上就吃。
吃完了,将碗筷还回去,就可以返回内屋了。
“我们可需要上课?”
当桃子问起的时候,路去病才想起自己昨日带来的书籍,他将这些书递给了刘桃子。
“你看,《麟趾新格》,也就是我们需要去学的....这本书,可是当初后魏孝静帝在天平年间.....”
“是自己学?”
刘桃子打断了他。
“对,是自己学,我们这里没有讲师,当然,若是有不懂的,你可以问我.....”
刘桃子许久未言。
交钱治学,就是给本书,然后关在院落内自学四十天?
“那我若是能在几天内看完,就可以跟前一批人一同参与应试?”
“怎么可能呢?这些就是要读完,也不可能只用几天啊,何况要通过应试,那可不容易.....”
“若是我能做到呢?”
“那也不成,有规定的,最少要治律足月,才能参与。”
刘桃子不再询问,拿起了书,坐在床上就看了起来。
他看的相当认真,一旁的路去病还在吹嘘着这部律法的先进之处。
他似乎知道很多东西。
光是参与著书的那些人员,他都能一一进行点评。
刘桃子看书看到了下一个饭点,而路去病也是说到了下一个饭点。
在县学里,他们一天吃两顿。
他们所吃的,大概是剩饭,桃子在木桶里甚至看到了被啃食过的肉,上面有清晰的咬痕。
可这一点都不会打消这些人的食欲,那几个契胡,甚至是抢着将这些肉块要过来。
为了这些被啃食过的肉而争执,险些动手。
看着这些人的吃相,就连老吏都是一脸的不屑。
“难怪就只能在律室求学,看看尔等的模样,其余学室的贵人们,那叫一个端庄,吃肉时连牙齿都不露!”
路去病坐在桃子的身边,看着狼吞虎咽的桃子,解释道:“县学其实是很大的,但是有姓氏的要求,一些学问,只能由大姓子弟来学,只有律室是谁都可以来的.....但律室子弟是不会受举荐的。”
“那路令史读的是什么学?”
“我?我治的当然是经学!”
路去病说起这件事,脸上满是得意,“桃子兄有所不知,我家是阳平大族,我先祖曾为贤人,后在两汉出将入臣,经学传家,延续至今近千年了.....”
“我不才,三年前受举荐,在邺城读过书,后在县中磨砺.....只是,得罪了些人,就只能在此处蹉跎时日了。”
狭小的房屋内,一人正兴奋的讲述着什么,喋喋不休。
而另外一人则是冷漠的坐在床上,手持泛黄的书籍,一言不发。
屋内没有蜡,天黑之后,就无法继续读书了。
院落内静悄悄的,偶尔能听到飞鸟扑扇翅膀的声音。
外头忽然传出了一声尖锐的惨叫。
刘桃子猛然起身。
他看向了院落外,从门外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哭泣声。
路去病也已起身,他蜷缩在黑暗之中,看不清脸色。
“桃子兄,勿要担心,不是我们学室的事情。”
“县学内还有女人?”
“或许是哪位学子的家眷.....”
路去病压低了声音,无奈的说道:“你就勿要理会了,就当什么都不曾听到。”
“我们学室外有林,常常有学子来嬉戏作乐,我刚来的时候便是出门吃了大亏......”
还不等他说完,刘桃子再次躺了下来。
听着一旁传来的打鼾声,路去病将被子一直拽到了耳边,蜷缩起来,双眼紧闭。
次日,桃子在打饭的时候,看到门外有几个人正在清扫地面。
地面上有几抹鲜红。
却没有人提到这件事。
桃子加快了自己的学习进度,几乎做到了书不离手的程度,路去病都不曾想过这个糙汉子竟是这般的好学。
“光背律法是没用的。”
路去病看着刻苦读书的桃子,忍不住说道:“小吏应试不是默写律法,是有规矩的。”
桃子抬头看向了他,“什么规矩?”
“这不能说....这是秘密。”
桃子低头继续看书。
路去病暗自坚持了片刻,最后无奈的说道:“算了,就给你说一说,你可勿要外传啊!”
“是这样的,会出八道题,三道是关于稽捕盗贼,三道是关于文书禀告,一道是礼仪,一道是武艺。”
“其实很简单,认字的基本都能去,只是这些年里,庙堂多发徭役,大兴土木,很多人都愿意为吏,有县衙给予俸禄,还不用外出徭役,故而参与的人越来越多.....”
“当今朝中啊,奸贼甚多,他们蛊惑陛下.....做了很多坏事。”
“要说陛下刚登基后的那些年,那是我大齐文治武功之巅峰啊,不过,当今太子为人宽厚,贤明之圣.....”
路去病很怀念过去,可他对未来同样也很期待。
几天之内,刘桃子对这个律学室也熟悉了。
此处是一个猪圈。
只要缴纳了三百钱,提供身份证明,谁都可以进来,此处没有讲师,十个挨着的破旧小屋里连一张完整的案都凑不出来。
这里没有溷藩,院里长满了杂草,是大家的共用露天溷藩,也不知有多久不曾收拾,从早到晚都弥漫着一股恶臭味,令人作呕。
每天都会有人拿着剩菜剩饭来喂食,众人蹲在地上,撅起屁股拱槽。
路去病这个令史,基本没有事去做,除非有新来的猪仔,他会去安排住宿。
也没有人在意猪圈里的情况,契胡抱团,压榨新来的猪仔,以礼仪之名,榨干他们从家里带来的最后一点东西。
院落的门是敞开着的,却没有人敢踏出一步。
偶尔有人来找路去病,那些人精致光亮,漂亮白净,来到此处,他们总是优雅的捂住鼻子,大发牢骚。
鄙夷这些猪仔没有尊严,不知道梳洗,不懂得干净,竟丢下宝贵的尊严去争夺剩饭。
阳光刺眼。
刘桃子箕坐在院落里。
从四周聚集的恶臭味几乎使人无法呼吸。
众人蹲在地上大快朵颐,丝毫不顾及那些。
前门大开。
正对面是一处林苑,男男女女嬉笑着追逐,若是追上了,便就在那里脱掉下裳,开始野合。
他们丝毫不介意被对面的那些人所看到。
人在享乐的时候,又岂会在意家猪在一旁观看呢?
众人不敢抬头去看,神色尴尬,只能低头,将注意力都放在手里的碗上。
刘桃子站起身来。
众人一顿,纷纷看向了他。
刘桃子快步朝着门口走去。
路去病注意到了这一点,他大叫了起来。
可不等他追上,刘桃子便走出了猪圈大门。
这一刻,对面林苑里的男男女女尖叫了起来,就看到有人提起了裤和裳,大叫着逃离了此处。
家猪不吓人。
野猪则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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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刘溷藩
“你欲何为?”
老吏怒气冲冲的站在学室门口,看着站在门外的刘桃子,咬牙切齿。
在他的身后,则是一个面色苍白的年轻后生,喘着粗气,指认了刘桃子。
“就是这个人,我们正在林苑内治学,此人就要上来袭击我们!”
“当真是坏坯!”
“这般人是如何能来县学的呢?”
刘桃子看到这人脸上抹着粉,此刻已经掉了大半,那双玉手指着自己的时候都在颤抖。
老吏此刻欲言又止。
他深深的看了一眼刘桃子,随即又看向了一旁的路去病。
“路令史....你便是如此照看律学室的?”
路去病的小脸苍白,一点都不比对面那个粉墨公子好多少。
“我出来寻东西。”
刘桃子开了口。
“寻什么?”
“我要一把锹,一桶水。”
粉墨公子尖叫道:“你冲撞了我们!”
“是我...让他去拿的。”
路去病开了口。
“非要将这厮轰出去!!”
那人依旧在高嚷。
门内的众人皆起身,看向了这边,一言不发。
而门外则是聚集了越来越多的人,对着这里指指点点,嬉戏作乐。
“叫嚷什么?!”
一人领着诸多仆从,大步走来,围观的众人一惊,纷纷行礼拜见。
肥宗宪皱着眉头,来到了此处,打量着周围的人,目光最后落在了刘桃子的身上。
“出了什么事?”
老吏低头说道:“肥博士,此人擅自出学室,扰乱县学.....”
还不等老吏说完,肥博士便咆哮了起来。
他的声音尖锐,“谁规定的不许出学室?!我怎就不知?”
老吏当即不再言语,肥宗宪看向了一旁的粉墨贵公子,看着他那娇弱的模样,眼里满是嫌弃与愤怒。
“该将你们这些人给赶出县学去!整日厮混,也不读书,是想让我给你的父亲写信吗?!”
那人顿时就怂了,后退了几步,同样不言语。
肥宗宪看向了刘桃子,眼神柔和了些。
“你要用心读书,勿要为这些人所扰,往后要是有人为难你,便来寻我!”
“县学之风,岂能如此?这是求学之地!”
“再有人敢不听从我的安排,我便直接将人交给县衙,以怠慢罪来行鞭刑!”
训完了众人,肥宗宪这才领着诸多仆从离开,桃子看到那些仆从们怀里抱着精致的盒子。
老吏看着他离开,这才看向了路去病,“路令史,您是已经犯下了一次过错的人,若是再有这样的情况,可就不只是贬职了....”
路去病低着头,没有说话。
老吏瞥了他一眼,正要离开,刘桃子却又上前一步。
“一把锹,一桶水。”
老吏没有理会他,挥了挥手,便领着那哭的梨花带雨的学子离开了此处。
直到他们离开,路去病这才松了一口气,他幽怨的看向了刘桃子。
“桃子兄....你害苦我也。”
“这律学室是不能出的.....”
“我看了新律和县学例,不曾看到这般规定。”
“这....”
路去病一时无言,条例那是拿来用的吗?
那就是拿来看的,若是五年前,或许还能按着条例去办,可如今......
他罕见的没有说话,匆匆离开。
没过多久,他就带来了桃子所需要的锹和木桶,不过木桶是空的。
猪圈内的众人还在惊疑不定的看着外头的情况。
自从他们进入县学之后,就不曾有人敢踏出猪圈一步,倒是有别人闯进这里来,狠狠奚落他们。
像今日这样的情况,他们还真的是头一次看到。
甚至都惊动了县学里的博士。
刘桃子扛起锹,熟练的走进了院内。
在众人的凝视之中,他脱掉了上衣,开始铲起土来。
桃子力大,一锹就能带起好多土,露出一个坑,他将遗落在各地的矢铲进坑里,再将土填平。
阳光照耀在那古铜色的健硕肌肤之上,不同的伤疤交错,密密麻麻的分布在那具身躯之上,汗水滴落,尘土飞起,又迅速被铲平。
众人都看呆了。
不知什么时候,几个人凑到了刘桃子的身边。
竟是那个契胡。
“一起来!”
他看向了左右的众人,“都愣着做什么?!一起来!”
“没锹就用手!”
一时间,又有七八个人上前,院落内的众人第一次彰显出了如此的斗志,齐心协力,他们认真的掩埋了猪圈里的每一处污秽。
刘桃子甚至在院墙边挖出了一个溷藩,他用一些杂物将三面围起来,敲敲打打,这是一个真正的溷藩。
天色渐渐漆黑。
院落内干干净净的,四处都被撒了水,一座崭新的溷藩出现在了墙边。
路去病惊愕的看着这一幕,不知所言。
契胡擦了擦肮脏的脸,忽然有些感动。
“我在此处待了三十多天.....”
“我......”
他看向了一旁的刘桃子,想要说些什么,刘桃子却大步离开了此处。
...........
刘桃子侧躺在床上,手里拿着书,认真阅读。
路去病坐在对面,上下打量着面前的男人。
“桃子兄....就为了一个溷藩,值得去得罪那些人吗?”
“我不喜欢闻着矢味吃饭。”
路去病笑了下,“我也不喜欢。”
“可这也只是暂时的,得罪了他们,你可能会被驱赶出去......肥公这个人....”
路去病沉默了下,还是咬着牙说道:“他风评不好,听闻还曾逼杀过几个人,赔了些钱,被贬到此处来。”
“不要跟他走的太近,他不是什么好人,他曾给我说.....”
路去病抿了抿嘴,还是不曾说得出口。
“太过肮脏,容易得病,容易死。”
桃子莫名其妙的回答了一句,继续读自己的书。
“这我倒是不曾听闻。”
路去病看向他的眼神愈发的明亮,甚至带着羡慕。
“桃子兄真是好胆魄啊。”
“我少时失去双亲,全凭几个长辈照看抚养,自幼胆怯,从不敢像你这般无法无天....我过去唯一一次勇敢做事,却还做错了,丢了职不说,还被放在此处,说是让我管理,其实什么都不用做。”
“我也没什么朋友,也不曾有什么人看得起我。”
“我此生大概也只能是困在此处,再无出路了.....我读过很多的书,可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去做,先前你办过所的时候,我就是去询问守门吏,才知道了具体的流程,可我明明知道具体的流程,我为什么还要去问呢?”
“那天我很开心,那是我第一次做成了一件事。”
“可他们都已经回来了,不需要我再过去,我就只能在此处.....整日无所事事....都怪这世道啊,竟使我一事无成....”
刘桃子终于看向了他。
“人若有志,没有东西可以困住他,你自己胆怯怕事,不敢去做,何以去怪罪其他?”
说完,刘桃子收起了书,闭眼休息。
路去病眼神呆滞,竟是沉默了下来。
这一晚,他什么都没有说。
这一夜,外头同样很是安静,再也听不到那若有若无的惨叫,或者是追逐的声音。
次日,老吏照常来喂食。
当他走进院内的时候,他险些以为自己是走错了路。
干干净净的院落,再也没有任何的恶臭味,地面上都被撒上了水,远处崭新的溷藩,那是众人的尊严。
他揉了揉双眼,“见鬼了.....”
众人早已排好了队。
老吏怎么看都觉得这些人似乎变得有些不同了,他们都洗刷了自己的身体,无论是院落内的,还是他们身上的,那种恶臭味已经消散了。
契胡特意腾出了面前的位置,看到刘桃子走出屋,他亲切的招手。
“桃子哥!这里!来这里!”
他身后的几个狗腿此刻也是满脸的笑容。
刘桃子只当是没看到他们,站到了队伍的最后。
众人打了饭,依旧是蹲在院落内吃。
可这次没有了那种恶臭味来作伴,吃的格外舒畅。
就在众人快吃完的时候,路去病从门外走了进来。
他手里抱着书籍,看着众人,欲言又止。
他纠结迟疑了很久,然后哆嗦着开了口。
“诸位~学子们!”
众人顿时看向了他。
路去病脸色涨红,抱着书的手轻轻颤抖。
“我想....我想,今日,组织诸位,一同读书,应试不只是背诵,还会有律法应用,诸位在这方面....是有不足的。”
“我,我可以为诸位讲解,若是诸位愿意,饭后,我可以组织一次讲学。”
律室内鸦雀无声。
众人愕然的看着面前的路去病。
有人嘴里的骨头都掉了出来。
不少人缓缓看向了刘桃子。
刘桃子放下了碗筷,“如此,便多谢路令史了。”
众人纷纷拜谢。
老吏瞪圆了双眼,他看了看这些猪仔,又看了看路去病,直到他离开的时候,都是三步一回头,满脸的不可置信。
众人拿来了书籍,一本正经的跪坐在了院里。
有人脱了衣,给路去病铺上,他就坐在衣上,手持《麟趾新格》,为众人讲解起了律法的实际应用。
他应该是有负责过小吏的应试,他甚至能说出很多过去考过的原题来。
有模有样,一一提问,而后解答。
这对这些猪仔们来说,简直就是意想不到的惊喜,众人头次如此认真的读书学习。
路去病不只是纯粹的讲述,他还会引用一些真正发生过的事情。
在讲解律法后,他又给大家讲解公文书的规格以及书写方式。
众人听的如痴如醉。
路去病越说越自信,说话本就是他的强项,他这么一开口,竟是足足说了一个多时辰,口干舌燥。
终于,当他停下来的时候,众人纷纷起身。
“多谢令史!”
路去病看着面前一颗颗低下来的脑袋,脸色愈发的红润,双眼都笑成了一道月牙。
“无碍,无碍,这就是我该做的....若是诸位觉得还可以,往后我可以常常讲学,讲到大家都学会为止!”
过去,众人看向路去病的眼神里总是带些轻慢与无礼。
而此刻,众人却是毕恭毕敬。
猪仔,也就变成了学子。
第13章 话痨兄
“桃子兄.....哈哈哈,我头次在学室讲学。”
“感觉这次没准备太多,说的不够好,看来我还是得好好准备,不能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没想到他们居然都爱听。”
“我还以为讲不下来。”
路去病格外的激动,他坐在桃子的对面,手舞足蹈的。
他又回到了从前的状态,说的很有激情,今日讲了那么久,他竟也不觉得累。
学室的全新变化,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
在几天之后,就已经开始有学子来围观了。
他们站在门外,有的干脆骑着自家的奴仆,从院墙外探出身体来看。
看着路去病绘声绘色的与众人讲述律法,他们忍不住哈哈大笑。
有人起哄道:“给他们讲述经典啊!讲经典!”
路去病的课却不是那么的利索了,支支吾吾,断断续续。
他时不时擦着额头的汗水,越说越是难堪。
好在,这些人的围观也只是几天而已,等到他们觉得失去了乐趣,也就没有人继续来此处了。
哪怕刘桃子将这里清扫的再干净,对那些人而言,这里依旧是猪圈,依旧是一群牛马所生活的地方。
肮脏与恶臭味是从牛马们的灵魂深处散发出来的,是清扫不掉的。
没有了这些浪荡子来打扰,教学格外的顺利。
律学室近五年来,这是头一次有老师来为他们进行讲解。
这些学子们过去都不熟悉,大家都是待在自己的屋内,很少与其他人来往交谈。
而如今,他们开始真的如同窗一般,在路去病的带动下,大家彼此告知了姓名,户籍。
相互之间也就熟络了起来。
十天的时间,转瞬即逝。
最早的那一批人,也就是契胡为首的那些人,是已经要去参与应试了。
契胡在离开之前,专门带着东西来到了桃子的屋里。
“桃子哥,今日我拿到了生徒牌,过几日便要在县学应试了。”
“我知桃子哥不喜我,我这次前来,是来向桃子哥道歉认错的。”
“过去若是有什么得罪了您的地方,便请哥宽恕了我,我是成安长大的,这么多年来,我从未见过如哥这般的人。”
“桃子哥便是不应试,也定是能做成大事的,不求桃子哥能提携,只求桃子哥不要在意我过去的无礼行为。”
契胡说着,又起身朝着桃子行了礼,恭恭敬敬的慢步退出了屋子。
这些最早一批的人都离开了,他们拿到了生徒的资格,可以正式参与应试了。
而其余学子们也都迎来了休期,只有一天。
不少学子们都决定不出门,虽然吃的是剩饭,可比起外头,还是县学内更加安全一些。
而刘桃子则是一早就开始收拾包裹。
路去病坐在对面,眼巴巴的看着忙碌起来的桃子。
“我亲戚朋友都在家乡,休息一天,要去那边也来不及,至少得三天才说的过去.....”
“我在此处也没什么认识的人,大家也不怎么待见我,一天无事做,也没有地方可以去。”
“每天都吃县学内的饭,说来都有些腻,想吃些麦饭什么的,也没有地方能吃.....”
“来成安这么久了,就只出去过一次,也不曾去各地转过,主要是没有个熟悉当地的人来带着。”
路去病的话里充满了各种暗示。
可刘桃子置之不理,他收拾好了包裹,背了起来,这才看向了路去病。
“那我便回了。”
“我...你若是方便.....”
不等路去病说完,桃子便已经走了出去。
路去病失落的坐在床上,摇着头长叹了一声。
忽然,桃子再度走了进来。
路去病的眼里满是惊喜。
“桃子兄!”
“书没拿。”
..............
刘桃子大步走在了县城的道路上,他的举止总是能引起路人的侧目。
在众人皆低着头,小心翼翼的赶路的时候,刘桃子这大开大合的步伐,格格不入。
他的步伐很大,很重,走起路来,每一步都能溅起灰尘,他就如一架三匹马所拉乘的马车,横冲直撞。
路去病得加快步伐频率才能跟得上他。
“桃子兄,你慢些!我,我,追不上!”
桃子还是带上了这位话痨兄。
两人一前一后的来到了城门口。
城门上挂着一排头颅。
他们将颅骨穿破,用绳索固定起来,将这些头颅悬挂在城门口,来往的人就从这些头颅之下经过。
桃子抬起头来,都是熟人。
张成终于瘦了下来,他的头已经烂了,尽管这些人做了防止腐烂的程序,可那头颅依旧是变得惨不忍睹。
两个护卫被挂在他的左右,继续保护着他的安全,还有那几个贼寇的,也随风摇晃。
路去病看着这恐怖的一幕,小脸苍白。
他们那空洞的眼神注视着从他们下方经过的每一个人,带着莫名的恶意。
出示了过所,那士卒也不做为难。
出了城,路去病逐渐忘记了城门口的恐怖,变得欢呼雀跃,如同跟着家中大人外出游玩的孩童。
他确实没有说谎,这还是他在数年里头次到城外去。
只是桃子的神色却变得冷酷了许多,走着路,目光却是不断的打量着远处。
桃子走的很快,他似是不会觉得疲惫,无论是多难走的道路,他都不会放缓速度,路去病本来有一肚子想要说的话,奈何,为了能跟上桃子,他着实没有力气再说什么了。
远处是熟悉的高坡,桃子略微放缓了步伐。
当两人走过了高坡,桃子停下了脚步。
高坡之下,站着密密麻麻的人。
他们光着脚,衣衫褴褛,不少人的身上只是挂着布帛,也有人赤裸着。
他们披头散发,浑身漆黑,深陷进去的腹部,双脚一点点的挪动着,眼神呆滞,丝毫没有注意到高坡之上的桃子。
桃子也数不清他们到底有多少人,此刻正麻木的朝着北边前进。
路去病的眼里闪过一丝怜悯。
“亡人。”
“徭役时跑掉的,不敢回家,也不能见官,只能四处跑,四处捡吃的。”
“到最后,也只能是互相吃,剩下几个最凶狠的,占山为寇,袭杀过路的人,变成吃人的兽。”
“想当初,陛下以仁安邦,减税赋,轻徭役,兴学校,整吏治,任用正直清廉之名臣。”
“讨伐外寇,安降内贼,大赦天下黎民,那时是何等的繁华......”
“可这些年里,陛下大修宫殿,又多建寺庙....徭役频繁,几收杂赋,光是三台宫殿,便征召了三十万民夫,各地不见壮男,仅剩老弱....”
“实在不该!实在不该啊!”
或是出了城,路去病的话也就大胆了很多。
桃子一言不发,只是深深的看着那些行尸走肉们。
直到他们走远了,桃子方才带着路去病继续前进。
走过了那片焦黑的土地,走过了枯木,在小路上左右转弯,在乌鸦的注视下,他们终于看到了一片桃林。
路去病很是激动,对文人墨客而言,桃林总是带着别样的蕴意。
他张望着这美丽的桃林,在心里酝酿着文人的雅兴,嘀咕着些不外人所知的诗文。
桃子家就藏在这密密的桃树之中。
在院落外,有个小娃娃,怀里抱着枯枝,吸着鼻涕,正在捡那些掉落的枯枝。
“桃子哥!”
他看到忽然出现的刘桃子,顿时后退了几步。
“桃子哥回来啦!!”
他大叫着冲回了院内。
正准备打招呼的路去病有些尴尬,“这是你家幼弟?”
“村子里捡的。”
“桃子!!!”
就听到一声呼唤。
刘张氏小跑着冲出了院落,她的步伐越来越快,几步要撞在刘桃子的身上。
刘张氏捏着桃子的手臂,又踮着脚捏着他的脸和头,上下打量,确定他没事,眼眶不由得再次湿润。
“你可知道我有多害怕?张成他们.....”
刘张氏这才注意到了一旁的路去病,赶忙收声。
路去病赶忙行了礼,“路去病拜见伯母!”
“来的匆忙,未能带来拜礼......”
刘张氏下意识的回礼,“既是我儿的好友,何必多礼?我也不知有客前来....小武,去将院门打开。”
路去病有些惊愕。
因为桃子的为人,路去病对这户人家有过很多的预测,他想过可能会是一个四肢宽大的“悍妇”,却怎么都没想到,桃子的母亲看起来如此的知礼得体,根本就不像是个农妇。
况且听这熟练的回答,怎么像是个大户人家出身呢?
他忍不住瞥了一眼桃子,那为何桃子就是这般的性格呢?
这两人站在一起都显得违和。
刘张氏将两人请进了院内。
他们也只能在大院里入座,刘张氏显然有很多话想要跟桃子说,只是因为有客人,她不好去讲。
而路去病也知道这个情况,他便以四处看看为由,准备离开院落,桃子却抓住了他。
“妈,此人是县学的令史。”
“我已进入县学内治律,十天一休,再过二十天,便能参与应试。”
刘张氏看向了路去病,路去病也赶忙清了清嗓子,“桃子在县学刻苦读书,无论是我还是他的同窗,都对他格外的喜爱.....”
刘张氏笑着点头,满脸的温柔。
“我家桃子打小就乖巧好学....就是少出门,有劳路令史照看。”
桃子的母亲,温柔似水,她做的饭更是好吃。
狼吞虎咽的路去病怎么都想不明白,桃子为什么会想要离开这里去什么狗屁县学吃泔水。
这般温柔慈祥的母亲,又如何能养育出桃子这样的人来?
“嘭!!!”
一声巨响,一头野猪被丢在了地上。
路去病吓得跳了起来,吃的饭都差点被吐了出来。
一个模样酷似桃子且比桃子大了一圈的壮汉走进了院内。
“不等我回来便开饭?!”
男人开了口,犹如咆哮的野兽。
路去病恍然大悟。
噢,原来如此。
第14章 勇气
“刘公此番锦衣还乡,可是已经实现了抱负?出人头地?”
刘大箕坐在案前,弯着身体,慈眉善目的,浑似一头黑熊。
他一脸嘲弄的看着桃子。
桃子没有回话,面无表情的啃着手里的大腿骨,他的牙口很好,那牙齿如钢刃,锋利的割开肉块,在嘴中切碎了,咽下去。
路去病却皱了皱眉头。
锦衣还乡?
刘大一口将肉汤吞下,摸了摸嘴角,骂道:“他妈的我就没听过当小吏来出人头地的!”
“你个傻子莫不是将吏当成了官?”
“什么是吏?那是为官做奴!你以为能领庙堂俸禄?能在庙堂册名?”
“这一去做吏,你这一生都是吏,除非是你断了手没了腿,不然你就当着吧!跑了就是亡民!”
“你要是急着去做奴,何必多此一举呢?我直接将你卖给那些骑士,披个绿头巾给他们抗兵器不好吗?我还能多挣一笔!”
听着刘大的谩骂,路去病清了清嗓子,作为大齐最没品级的小官员,他觉得是该开口扭转一下对方这错误的观念。
“其实也并非是如此,当今庙堂多提拔干吏,很多重臣都是小吏出身,若是做的出色,就能受到举荐.....”
“吃你的饭!!”
刘大猛地看向了他,没有半点的客气。
“善!”
路去病应了一声,低头开始吃饭。
在刘大继续宣泄怒火之前,桃子吃好了饭,便去找刘张氏了。
前院里,路去病跟刘大面对面坐着。
路去病此刻只觉得坐立不安,如坐针毡。
他偷偷抬起头来,正好看到直勾勾盯着自己的刘大。
他露出了一个极为难看的笑容。
桃子!快回来啊!!
刘大直勾勾的盯着面前的路去病,眼里全然没有半点惧怕,他抿了抿嘴,率先打开了话题。
“你杀过人吗?”
桃砸!!!!
.................
而此刻,桃子正在内屋里听着母亲的嘱咐。
刘张氏给桃子准备了一双新鞋,她就蹲在桃子的面前,比划着大小,“还好做的大了些,不然就穿不上了,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要多吃饭,可不能饿着....我给你准备了些吃的,你带上,也给你的同窗们分点。”
“你自幼就不爱说话,若是有人欺负你,就告诉你们的令史....抬脚....”
刘张氏起身,擦了擦额头的汗,看着桃子那合脚的新鞋,轻笑了起来。
“勿要担心我,也别生你阿爷的气,你走之后,他好几天都没说话.....你阿爷想出办法让你避徭役了,说是要带着你去射杀一头猛....”
“妈,勿要求他。”
“等我应试通过,我便带你离开。”
刘张氏沉默了许久,踮起脚尖,桃子乖巧的低下头,母亲在儿子的额头上吻了一口。
“去吧,别耽误了时日。”
“好。”
桃子从内屋出来,看了路去病一眼,就往外走,路去病如得解脱,赶忙起身,险些摔在地上,他又匆匆朝着刘大一拜,然后跑着跟上了桃子。
刘大只是坐在案前,盯着他们的背影,脸色阴晴不定,欲言又止。
只有一天的假期,道路也不算短,既见了一面,就得往回走了。
再次走在熟悉的道路上,路去病却压不住心里的好奇。
“桃子兄,你到底是何出身啊?祖上是何贤?”
“不知。”
“我觉得你绝非是庶民出身,你家或是中道没落的大族人家....你家人都颇知礼,甚至还能引经据典.....”
路去病正说着话,前头的桃子忽然停下,路去病收不住脚,直接撞在了他的身上。
他就恍若是撞在了一堵城墙之上,摔在地上,头晕目眩。
他正想要开口询问,地面却轻轻颤抖了起来。
就在此刻,桃子猛地抬起头来。
路去病迎着他的目光仰头看去。
一个奇怪的东西在半空之中飞过,像是鸟,却比路去病所知道的任何鸟都要大,这奇怪的鸟也不曾挥动翅膀,只是随风朝着远处飞行。
下一刻,一行骑士出现在了远处。
这些人全副武装,胯下的骏马都披着甲,骑士们带着诡异的面具,手持武器,从道路的尽头朝着这边冲锋而来。
这一刻,路去病只觉得自己有些窒息,他的双腿麻木,想要起身逃离,可浑身都不听他的指挥。
一双大手伸来,将路去病拽起,路去病腾空而起,落在了桃子的身后。
骑士冲锋而过,共计有三十余人。
战马冲锋而过,所带起的灰尘瞬间淹没了两人,路去病捂住了双眼,直到骑士们走远了,灰尘渐渐散去,才露出了两人的身影。
路去病狼狈的坐在地上,桃子站在道路边上,凝望着远去的骑士们。
路去病赶忙爬起来,咳嗽着擦了擦脸上的灰土。
“是鸢刑!”
他咬牙切齿的骂道:“这帮该死的小人!”
“那些小人教唆陛下,说古代有人能坐鸢飞天,陛下就找一些罪人,将他们绑在鸢上,从金风台往下丢,若是能飞出城,就赦免他们的罪行。”
“这也不知是从哪里丢出来的.....这般残忍的刑罚,就是出了城,只怕也没人能活着.....”
桃子却没有听他的唠叨,他看向了后方的那些骑士们。
骑士们调头了。
这些人的装扮对桃子来说还是很熟悉的,戴着相同的面具,缓缓朝着他们两人的方向逼近。
路去病不敢再唠叨了。
一人指着他们,“将这俩人杀了。”
路去病大惊,他赶忙从身上搜出过所,“我乃是县学的官!我是官员!”
那几个骑士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路逼近,不慌不忙的抽出了腰刀。
“天子脚下!安敢这般放肆!!”
路去病满脸通红,他指着面前的众人,“杀官造反,尔等就不怕天子怪罪吗?”
“造反?”
听到这句话,为首者终于有反应了,他变得愤怒了起来。
“造反的是你们!我有三个好手,就在这条路上丢了!是你们杀的!”
“荒谬!我们今日才出县学,且手无寸铁,如何能杀阁下的三位好手?莫非阁下的好手都是这般无能之人吗?”
听到路去病的质问,为首者冷笑了起来,他阴森森的说道:
“既然我找不出害我麾下的真凶,那我就在这周围杀人,总能杀了那些凶手,就是杀不掉他们,或许也能杀了他们的家人!让他们也知道失去挚爱是什么滋味!!”
“这十天里,我已经杀了不少人,可这些人不是我杀的,都是那些凶手害了他们!!”
“这贼人害人不浅!!”
路去病再也忍不住了,此刻的他,浑身都因愤怒而颤抖了起来。
这些时日里的遭遇不断的冲击着他的灵魂。
他指着这人吼道:“你杀不得真凶,就来杀害无辜百姓来泄愤?你个不当人子的狗贼!!”
“死在这般只能残害无辜良善的恶贼手里,当真是我的耻辱!!”
“无父无母的畜牲!!!”
他的手都在颤抖,声调都变得怪异,却还在怒骂不止。
这下,便是其余的骑士们,也开始纷纷拔刀。
为首者伸出手,制止了众人。
他盯着路去病看了许久,忽然仰头大笑。
“你是安成的官员.....你叫什么名字?”
“路去病!要杀便杀!!”
“倒是个御史之才。”
那人喃喃着,他勒马调头,迅速离开,骑士们收起了武器,纷纷跟在了他的身后,一同离开。
骑士们远去了,路去病却一动不动,还是保持着向对方咆哮的姿势。
他僵硬的瞥向了一旁。
“桃子兄~~”
“我动不了....”
................
“呕~~~”
桃子走在路上,一手搀扶着路去病,路去病几乎挂在了桃子的手臂上,他脸色苍白,时不时反胃呕吐。
他的状态很是糟糕,完全没有方才那当面呵斥数十骑士的英勇。
也不知吐了多少次,他的情况终于好了些,勉强能自己走路了。
“都怪那些小人,蛊惑陛下,蛊惑陛下....小人!畜牲!”
路去病虚弱的谩骂着,几乎骂了一路。
他本身就不知道多少脏话,骂来骂去也总是那么几句话。
桃子皱了皱眉头,这次,他似是听烦了。
“奸嫂辱母也是小人所教唆的吗?”
这一刻,路去病一个哆嗦,瞳孔放大,一动不动。
他的嘴唇微微颤抖着,他再也不敢多说什么了。
ps:太后尝在北宫,坐一小榻。帝时已醉,手自举床,后便坠落,颇有伤损。《北齐书》
及天保六年,文宣渐致昏狂,乃移居于高阳之宅而取其府库,曰:‘吾兄昔奸我妇,我今须报。’乃淫于后。《北史》
第15章 根源
这一路上,路去病很是安静,他们也不曾再碰到什么意外。
只是原先的城门被关上了,通往这里的道路都被围住了,他们需要换个城门进去。
回到县学的时候,天色已经变得更加灰暗。
本就阴沉沉的天空之中又增添了几道深黑,天空之下的世界,也在这色调之下变得冷峻起来。
两人坐在屋内,桃子背靠着墙,一手拿着书,一手拿着水袋。
路去病坐在他的对面,他的脸色不断的变幻着。
“这都怪那些鲜卑人......”
桃子缓缓抬起头来,看向了路去病。
路去病自顾自的说道:
“鲜卑人只懂得坐车骑马,哪里知道什么治理国家的道理呢?”
“他们无视人伦,道德沦丧,却还要蛊惑陛下,陛下明明是汉家儿郎,天命所在,这些人却说他是什么鲜卑出身,还取了个鲜卑贱名....”
“如那伪周,真正鲜卑,治国无能,沐猴而冠,声称有教仿汉,可绝非正朔!!”
“大齐定当定天下得一统,太子殿下聪慧夙成,宽厚仁德,温裕开朗,博览群书,定是我汉家之圣王!”
“朝中更有杨令公这样的大贤.....”
路去病说着说着,眼里再次亮起了光芒,他坚决的对桃子说道:“到那个时候,便是我们辅佐圣王,匡扶天下的时......”
“咯吱~~”
有人推开了门。
路去病只觉得毛骨悚然,浑身僵硬,竟是动弹不得。
开门的是老吏,他幽幽的看着路去病。
“叫你几次,怎么都不出来呢?来新人了.....”
“好。”
老吏转身离开。
路去病坐在原地,开始重重的呼吸,平稳了内心,他站起身来,又一个踉跄,稳住身体,走出门去。
院门外站着一个后生。
这后生跟路去病差不多的年纪,穿着洗的泛白的衣裳,他的胡子很短很浅,须反而很是茂盛,而髯又没有,这让他的脸看起来很是奇怪。
他微微仰起头来,打量着律学室。
老吏将他的学牌交给了路去病,转身离开。
路去病看了眼他的学牌,“寇流.....”
“是寇君啊,在下是县学令史,路姓,双名去病。”
“???r??rg?n。”
对方行礼说道。
路去病一愣,脸上的笑容略微僵硬。
这家伙纠正道:“我非寇姓,我姓若口引,乃是国人。”
路去病噢了一声,“a-k???r??irg??”
这一刻,对方汗流浃背,他就当作没听到,问道:“我们便是在此处求学吗?”
路去病看出了对方的窘迫,他点着头,回答道:“ir? arγa?ar。”
寇流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其实,我许久都不曾说鲜卑话,有些忘却了....”
“啊,原来如此。”
“那寇君便跟着我吧,我给你安排住的地方。”
..............
次日。
“我不姓寇,我姓若寇引~~~”
“桃子兄是没听到那人的语气!”
“鲜卑话都不知道几个,却最爱用鲜卑人的身份来显摆!”
“天天叫嚣着要恢复鲜卑姓!”
“天下动乱,就是因为这些人啊!”
路去病夸张的模仿着寇流的话,板着脸,严肃的开始了喋喋不休的批判。
桃子面无表情的坐在他的面前,手里拿着书,瞥了他一眼。
路去病似乎是给当下的一切问题都找出了一个根源来,鲜卑人。
可路去病这次却不敢大声去说了,他压低了声音,确保自己的声音只能被桃子所听到。
外头传来了脚步声。
路去病赶忙站起身来,“啊,饭来了,桃子兄。”
刘桃子收起了书,两人走出了内屋,旧的人已经离开了,新的人已经到来了。
众人聚集在院落里,频频向桃子和路去病点头。
那个寇流,也是混在众人之中,左右张望着。
路去病看向他的眼神有些不喜。
他低声对桃子说道:“那你们且先吃吧,我先走了,勿要跟那人起什么争执。”
老吏艰难的扛着木桶走进院落,脚步一个不稳,木桶上的几块菜掉落在了地上,老吏令人拿来水,洗了一下,便再次丢进木桶里。
众人早已排好队,直勾勾的看着那木桶,看到这一幕,也没有人觉得不满。
寇流并没有选择跟着众人排队,他站在不远处,双手放在后背,挺出不存在的腹部,不像是个学子,倒像是个博士。
没有人在意他,大家只是直勾勾的看着饭桶。
舀到了饭菜,便蹲在了一旁,开始狼吞虎咽。
看着狂吃的众人,寇流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可他还是一动不动。
等到众人都打好了饭,他终于走上前去。
“???r??rg?n!”
他大声的说出了鲜卑话。
老吏不悦的瞪了他一眼,粗暴的在桶底舀了点汁水,将碗塞进了对方,便侧过头不再看他。
寇流尴尬的看着他离开,又忍不住看向了其余众人。
众人吃的很快,狼吞虎咽的吃完,将碗还给老吏,转身离开。
等到众人几乎都离开了,寇流这才蹲在了地上。
两排牙齿剧烈的碰撞在一起,胡乱的咀嚼着嘴里的东西。
他蹲在院落的角落,将碗里的饭菜胡乱的塞进嘴里,手速极快,嘴里的还不曾咀嚼完,手便又送了一块进去。
吃完了菜,他捡起一块手指大小的骨头,认真的吸吮了起来,从上到下,从左到右,不断的吸吮着,他的牙齿不断的压榨着骨头,希望能从其中榨出点什么。
他又舀起水,往饭碗里倒,用手在碗里转了几圈,不让任何东西留在碗边,将碗举起来,一饮而尽。
他站在老吏的面前,揉了揉肚子,“老丈,我实在没吃饱,能不能再来一碗....我看桶里还剩下点....”
老吏根本不理会他,只是一把抢过他手里的碗,“下次早些吃完!”
他拿起了东西离开了院落。
寇流看着他离开,再次抚摸着干瘪的腹部。
而路去病走出了院落,朝着南侧一路走,走了近半里,就来到了一处干净的院落里。
此处放着六张案,三张案上已有人入座。
路去病笑着与他们行了礼,随即坐在了一旁。
当即便有小厮笑呵呵的跑上来,“路令史今日怎么来晚了?”
“昨日出了趟远门。”
“那今日想吃些什么?”
“还是跟往常一样,勿要太多,便饭就是。”
“好!”
小厮跑开。
路去病则是跟对面几个人攀谈了起来,他的嘴是闲不住的。
“荣祖....听闻你们学室来了个国人?”
一个肥头大耳的文士好奇的问道。
“回陆公,是这样的。”
那人听到称呼,皱起眉头。
“称步六孤公更妥。”
“唯.....步六孤公。”
“他何姓?”
“姓寇。”
“若口引?呵,难怪呢....这些小人.....”
那人嗤笑着,不再询问。
小厮先送来了些果子,都是一大早摘下来的,格外新鲜,身上还沾着水露。
路去病小心翼翼的吃了几颗果子,还不曾品尝好其中滋味,小厮就已经将热气腾腾的羊肉汤端了上来。
路去病夹起了一块羊肉,在面前几个放着不同调料的小碗里沾了沾,随即送进了嘴里,慢条斯理的品味了起来。
吃了几口肉,或是觉得腻,他又吃了几口茶。
有人笑着敬酒,他也拿起了一旁的酒盏,起身跟几个人回了礼,饮一小口酒水,润润口,去去腥。
“那路兄便继续吃着,今日的肉太柴,绝非羊羔...不好吃!”
有人起身,不悦的抱怨了几句,留下了满满当当的剩饭,转身离开。
路去病正吃着呢,忽然有人坐在了他的面前。
他抬起头来,惊讶的看着面前的陌生人。
这是个魁梧的汉子,相貌堂堂,浓眉大眼。
“路令史?”
“肥博士想要请您吃顿饭,谈一谈学室的事情。”
路去病的手一顿,下意识的看向了身边。
“肥博士找我什么事?”
那人的脸色有些不悦,“莫非您是不愿意前往?”
“我这就去。”
“好,就这些烂东西哪里是您能吃的,请上车吧,家主早已备好了佳肴!”
那人做出了一个邀请的姿势,脸上却是不怀好意的笑容。
第16章 十个美男子
马车开出了县学,沿着街一路往西。
道路愈发的平坦,两旁皆是阔气的大宅院。
马车从侧门直接开进了一处宅院里,护卫亲自扶持着路去病下车。
早已有专门的两个婢女等候在此处,两人朝着路去病甜甜一笑,便领着他走向了主院。
四处的亭台楼阁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有仆人跪在柱子边,用油认真的涂抹。
所经过的每一个拱门下都站着高大的汉子,有的牵着凶猛大狗,那大狗流着口水,朝着路去病作势扑咬,却被绳索遏制。
路去病是初次前来此处,宅院里的碎石路四通八达,视野被路边绿树遮挡,若无人带路,只怕是难以走出去。
走了许久许久,路去病终于被带到了肥宗宪的面前。
他背对着路去病,蹲在地上,如一个大桶。
“家主,路君到了。”
婢女甜甜的说道。
肥宗宪有些吃力的起身,笑着向路去病招手。
“来,来,快过来!”
路去病走到了他的身边,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去。
几张泛黄的纸很是随意的被丢在了地上。
字迹潦草,沾染了各种污秽。
路去病只是看了几眼,整个人便呆在原地。
“这些是.....”
“哈哈哈,喜欢吗?都是些书法大作,有二王的,有陆卫的,大多都是孤本.....都是我精心收集的。”
路去病浑身都颤抖了起来,额头再次冒起青筋。
“你,您....肥公,这怎么能随意丢放?!”
肥宗宪收起了笑意,他瞥了一眼这些珍贵的孤籍,“就只是些破纸和烂字而已。”
路去病咬牙切齿的说道:“肥公先前在城内外是如何‘精心收集’的,我也是有所耳闻,您既然不喜欢这些,又何必那么做?”
肥宗宪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你喜欢?”
“这样,你去挑两张吧,送你了。”
路去病痴痴的看了一眼那些宝物,眼神却在瞬间清醒,他摇着头。
“不必。”
肥宗宪哈哈一笑,随即亲切的拉着路去病的手到席上,吆喝众人准备上饭。
十余位仆从们端着饭菜一一走进来。
路去病面前的案有六尺长,仆从们所端来的饭菜几乎塞满了案上的每一个角落,各种各样的肉食,奇珍异宝,没有一样重复的,长案上都没有空缺。
在仆人们前仆后继的送饭之际,肥宗宪也开了口,“路君,按理来说,我们早就该多亲近了。”
“你来到县学也有了些时日....却一直都没有机会相聚。”
“在县学还习惯吗?”
路去病的态度算不上亲切,“尚好。”
“听闻近来律学室大变样,路君是用了什么办法?”
“他们好学。”
“可其中可有表现优异者呢?”
“没有。”
肥宗宪有些惊讶,“过去多听人说路君好言语,今日才知传言不实,路君是个寡言少语之人啊。”
他举起了酒盏,自饮了一口,“律学室有人才,这件事大家都已经知道了。”
“听说有个叫刘桃子的,出自良善人家,道德上佳,为人好学,大家都很喜欢他。”
“县学为国选贤,你也知道,我这里是有举荐名额的,我实在是不愿意错失如此人才。”
他拿出了一个书册,放在了一旁。
“我想将此人调出律学室,来学圣人大道。”
他的脸上忽然出现了猥琐的笑容,笑眯眯的问道:
“听闻此人与路君亲近,不知路君是否能割爱啊?”
路去病只觉得胆寒。
他严肃的说道:“传闻多不实,刘桃子此人,蛮横无理,出身低下,凶恶痴笨,只怕是不配跟着您学圣人大道。”
“哎,岂能这么说呢?便是出身不高,有名师辅佐,怎么就不能成就一番学业呢?”
“我这个人向来怜悯这些底层士子,我身边的弟子随从,没一个高出身的,我不在意这一点。”
路去病板着脸,一言不发。
肥宗宪满脸期待的看着他,又搓了搓手,“这样吧,我跟你换....我身边的好弟子多的是,其中不乏美男,便是不如桃子,我也可以多换一啊!”
“你要几个!此处并无外人,你直说便是!我用五个,不,十个美男换桃子!成吗?”
这一刻,路去病脸色通红,他站起身来,牙齿都在哆嗦。
“欺人太甚!!”
路去病转身便走。
肥宗宪同样站起身来,脸上凶狠,“路去病!找你商谈是给你颜面!你当真以为我奈何不了你吗?!”
“且等着吧!能不能当生徒还是我说了算!”
“你以为你能霸占他多久?!”
路去病已经远去,肥宗宪还在愤怒的跳脚。
..................
律学室内静悄悄的,外头的噪杂声也会停留在高墙边上,不愿意踏入这卑贱者之地。
路去病坐在桃子的对面,几次张开了嘴,却吐不出话来,支支吾吾的。
“要说便说。”
听到桃子的话,路去病很是严肃的盯着他。
“桃子,要不你还是退学回家吧。”
“为何?”
“那个肥宗宪....他...风评不好,你不知道,他这个人....”
路去病组织了下言语,“此人凶恶,名声极差。”
“他是邯郸大族出身,平日里不学无术,奢靡无度,身边聚集了一帮恶汉,先前公然派人去抢城内外的名作,收受贿赂,总之,此人无恶不作!”
“嗯。”
桃子依旧平静。
“最令人不齿的,是此人好狎!”
“当初他在邺城,就是因为与尊贵者而驱逐,实令人作呕!”
“自从这厮来到成安后,便四处作恶,但凡遇到他所喜欢的,就不择手段的去抢占,光是我知道的,便有三人被他所逼杀!”
“他们的父母还报了官,可县衙说他们是自杀,不予追究。”
“最后闹大了,就随意找了人顶罪,我就是因为这件事,才交恶了县令,被贬到此处来。”
路去病解释了许久,最后补上了一句话。
“现在,他又看上你了。”
路去病说完,看向了桃子。
桃子一脸的淡然,他再次点点头,“嗯。”
“所以,你还是退学吧,此人在成安多亲朋,我孤身一人,不是他的对手。”
“等你学成之后,需要县学为你开证,你才能前往应考,肥宗宪便负责这件事,他一定会趁机要挟你,若是你再不从,他可能就要用其他手段。”
“我想过了,你先回家,这些时日里就勿要出门,以后我再找人看看能否给你在乡里寻个差事,为你作证....”
路去病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
“你觉得呢?”
刘桃子的左眼角抖了抖,眼里闪过一丝凶狠。
他看了路去病一眼。
“谢谢。”
说完,他便转身躺在了床上,闭上了双眼。
路去病目瞪口呆,“桃子兄.....你.....”
“唉。”
“算了,再看看吧,倘若这厮真的要用手段,我就直接去找祭酒,祭酒乃城中名士.....谅他也不敢放肆。”
路去病还在自言自语,那边却已经传来了刘桃子的呼噜声。
路去病的内心有些复杂,可不知为何,却似乎又没有先前那般的担心了。
他也缓缓躺在了床上,脸色肃穆。
休息了片刻,起来吃过了午饭,路去病便再次为众人讲学。
众人都是毕恭毕敬的跪坐在院内,很认真的听讲,他们很是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
可也不是所有人都这样。
寇流就背靠着宿舍门,以一种很无礼的姿势站着,俯视着面前这一幕。
“嘿,有趣。”
“好玩。”
路去病瞥了一眼寇流,也不搭理他,只是讲述着律法和实践。
寇流看没人搭理他,也就回了自己的屋,不再出来。
讲学结束,众人纷纷起身拜谢。
路去病笑呵呵的回礼。
寇流不知何时也走出了屋门,直勾勾的看着路去病。
路去病皱着眉头,直接跟着桃子进了自己的屋。
刚进屋,他便忍不住了,对一旁的桃子抱怨道:“这厮就不是来求学的!非说要单独住一间,说什么自幼住习惯了....”
“他居然还想要贿赂我!”
“我非....”
“路令史!”
寇流走进屋内,打断了路去病。
“令史....还是那件事,我与人同住,真的睡不惯,您就帮帮忙.....”
“我还要休息,你先出去。”
“不是,您务必要帮忙.....我....”
他正说着,却是无意中跟桃子对上了视线。
桃子直勾勾的盯着他,眼里的不善是一点都不隐瞒。
寇流后退了一步,咽了咽口水。
“那我不打扰了....我自己与他们说....”
第17章 贼
天色渐渐漆黑。
刘桃子平躺在床榻上,双眼紧闭,一旁的路去病早已熟睡。
风轻轻吹过,拍打着木门,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
桃子猛地睁开了双眼,很是利索的起身,几步就走到了门口,窥视院落。
寂静的院落内,有一道黑影,贴着墙,蹑手蹑脚的前进着。
每走一步,都要下意识的张望左右。
在桃子的注视下,此人起跳,一把抓住了院墙,很是轻易的将自己举了上去,随后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桃子走出了门,看向了对方消失的方向。
寇流伸开双手,此刻正在院墙上小跑。
他的身姿犹如一只猫,双脚频率极快,在黑夜之中,又恍若一阵风。
遇到更高的院墙,他一个跳跃就能上去,还不会发出什么声音。
也不知跑了多久,他终于停下了脚步,熟练的挂在院墙上,打量着周围。
远处能看到摇曳的火把,以及大狗的叫声。
寇流皱起了眉头,他只好改变方向,蹑手蹑脚的爬到了西面,再翻下墙来。
尽管是深夜,可宅院里四处都是火光。
大狗更是极多。
寇流进入了那迷宫似的院落里,消失不见。
时间一点点的消逝,今夜的星光极亮。
“嗷!!!”
前院传出一声犬吠,片刻之间,各地的大狗都狂吠了起来。
有人惊呼了什么。
寇流狂奔而来,几乎是飞上了院墙,沿着前来的路线,在院墙上飞速前进。
噪杂声都被丢在了身后,他的身影消失在黑夜之中。
................
寇流再次翻进了律学室中,看了看周围,紧靠着墙壁,一点点的挪动,很快,他就来到了自己的屋前。
他背对着门,打量着左右,手缓缓推开了门,依旧是警惕的望着左右,身体一点点的后退。
就在此刻,他感觉到自己撞上了什么。
这一刻,寇流浑身僵硬,毛骨悚然。
一只大手忽然盖住了寇流的脸,那是张什么样的大手啊,寇流只觉得自己整张脸都被盖住,下一刻,他整个人就飞了起来,飞进了屋内。
寇流双手赶忙抓住那大手,想要掰开。
一个冰凉的东西却抵在了他的脖颈处。
寇流瞬间放弃了挣扎。
那大手缓缓松开,让寇流得以呼吸。
“贼?”
寇流知道这个声音,那个奇怪的高大汉人。
“放了我,给你钱。”
“来县学偷什么?”
“不是偷。”
寇流刚说完,那手似乎便又要用力了。
“我是拿回自己的东西!”
“放了我,我有钱,不然,你就是报官,也拿不到钱的。”
那人粗暴的将寇流翻过来,抓着他的脸,一把将他怼在了门上,手里的剑就抵在寇流的脖颈处。
寇流被迫仰起头,额头上满是细细的汗水。
桃子盯着他,上下审视着他。
他手里的剑愈发的用力,似乎下一刻就要捅穿寇流的脖颈。
“我没骗你!有人拿了我的东西,打伤了我的....亲人,我是来拿回东西的!”
“求你!饶了我吧!我还不能死!”
寇流紧闭双眼,浑身哆嗦。
下一刻,刘桃子松开了他,开了门,迅速消失。
寇流瘫坐在地上,发抖的手擦掉了额头的汗水。
.................
次日,路去病轻轻抚摸着通红的额头,对一旁的刘桃子抱怨着:
“我那短剑没挂牢,今早直接掉在了我的头上,还好没出鞘,不然怕是连命都要交代了,往后可再也不敢挂起来了....”
“嗯。”
“若是律学室内出了贼人,你会受到牵连吗?”
“啊?贼人?”
路去病看了看左右,压低了声音:“如实给你说吧,这些话你可不要外传....”
“本来是不能对外说的,其实我根本就不是负责律学室的,律学室根本就没人负责,甚至根本就没有律学室!”
“起初大家都是在一起读书的,只是后来被区别开.....我是因为无处安排,故而被丢到了这里。”
“别说贼人了,就是出了个反贼也与我无关,谁发学牌谁负责,要倒霉也是那肥猪倒霉!”
路去病兴致勃勃的说着,看他的神色,倒像是巴不得学子里出个反贼,将肥宗宪一同送进去诛族。
桃子哦了一声,没有说话。
桃子跟着众人排队要饭,路去病却是离开了。
桃子正站着,一人却缓缓凑了过来。
来人正是寇流。
此刻的他,却再也没有前几天的高高在上了,他的神色有些尴尬。
在桃子后紧跟着打饭,连老吏都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
吃饭时,他就蹲在了桃子的身边。
“兄长.....你为什么放过我啊?”
桃子只是大口吃着饭,根本不理会他。
寇流也埋头吃起了饭。
“无论如何,我都记住了,多谢。”
“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寇流很是严肃的说道。
桃子将饭吃的干干净净,随即站起身来,将饭碗还给了老吏,自己则转身离开,寇流只是看着他的背影。
“真是个奇怪的人啊......”
当路去病怒气冲冲的回到学室的时候,桃子还在读他的书。
路去病一屁股坐在了桃子的面前,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桃子,可能会有人来找你。”
“你既不愿意离开,那就当心些,万万不能与这些人出去。”
“你读书很认真,就剩下最后十五天,熬过去就是,多忍忍。”
“反正有我在这里......”
路去病今日的饭想来吃的不是那么有滋味。
让路去病感到厌恶的不只是肥猪的事情,还有学室里的那个鲜卑人。
“兄长,我这跟人换了些柰子,这奈子是人从家里带的,我尝了一颗,还不错,拿来给兄长尝尝....”
寇流笑吟吟的将些奈子放在了桃子的床上。
桃子不说话,寇流行了礼,便离开了。
路去病惊疑不定的看着这家伙离开。
“桃子兄!礼下与人,必有所求!”
“此人与你素不相识,忽然殷勤,定有图谋!”
路去病眯起了双眼,“他会不会是肥猪派来的人?肥猪本来就跟鲜卑人走的近....”
“不像。”
桃子终于是回了路去病一句。
路去病想的事情或是太多了,这使他心不在焉,哪怕是在讲学的时候,他都表现的有些异常。
这次他讲的不如前几次那般流畅,内容也变得有些难度。
学室众人坐在地上,愁眉苦脸,抓耳挠腮,当路去病无意识的增加难度后,这些人想要跟上就没那么容易了。
律学室的门是开着的。
除却天黑,其余时候都得开着。
谁也不知道这大门为什么非要开着,但从前是这样,因此如今也是这样。
有三个人出现在了学室的门外,他们刚出现时,学室众人就看到了他们。
路去病停止了讲学,起身朝后看去。
那三人迅速在人群里锁定了桃子,正要走过去,路去病却挡在了他们的面前。
“诸位来我律学室,有何贵干?”
这几个人,路去病都是认识的,在肥宗宪那边也见过。
为首的笑了笑,“我们是奉博士之令,来接一个学子,恭贺你们啊,有学子被博士看中,要给他讲圣人大道呢!”
路去病这几天,听到这圣人大道四个字便觉得有些刺耳。
他实在不明白,同为经学大族出身的一个人,明明学习了那么多的圣贤道理,是如何能一边说着道理一边做出些伤天害理的事情的。
“要提拔,就让祭酒下令吧,博士还管不到这里来。”
那人摇着头,“您也管不到这里啊,您只是临时被派来监管众人的,您忘了吗?”
“最重要的是.....人家要去,您也挡不住啊。”
他当即看向了桃子,“刘贤弟,天大好事,跟我走吧!”
“给我出去!!!”
路去病彻底怒了,他上前便要推搡面前的人,其余两人却一左一右围住了他。
为首者眯起了双眼,“路君......”
学室内的众人缓缓站起身来,他们看了桃子一眼,桃子微微点头。
不知是谁先开的头,他们竟是前前后后的步步朝着路去病的方向走去。
桃子依旧是坐在原位,一动不动。
而诸多学子们呆滞的移动着身体,一点点挪动,不知什么时候,就都站在了路去病的周围。
这些人干瘦,眼神怯弱,有的还在哆嗦,但他们确实围了上来,他们也确实有三十余人。
为首者瞥了一眼左右的众人,又看了一眼巍然不动的刘桃子。
“刘贤弟还是再想想吧,这般好机会,实不该错过。”
“我们走。”
他转身带着人离开了。
第18章 告发!
三人走出学室大门。
路去病与学子们一路跟到大门口,目送着他们离开。
远处享乐的士人们纷纷伸出脑袋,好奇的看着这边。
坐在原地的桃子开了口:“关上大门。”
寇流快步走上前,在外人那惊诧的眼神之中,闭上了学室的门。
当大门被关上的那一刻,众人在一瞬间就松懈了下来,脸上出现了笑意。
像是战胜了什么不可一世的强敌,他们彼此对视着,尽管浑身还在颤抖,却格外享受这初次体会到的滋味。
“路令史,继续吧。”
“好。”
路去病与众人再次回到了原位,他的语气比先前都要大了许多。
而坐在下方的众人,他们又活过来一点点,此刻,他们的眼睛能动了,视线彼此交集,用眼神来交换情绪。
整个课堂的氛围都有些燥热。
“拜谢老师!”
不知谁先开了口,在路去病宣布下课的时候,众人一同高呼拜谢。
路去病复杂的看着面前的这些人,什么都没说。
众人三三俩俩的聚在一起,桃子不喜热闹,独自回屋。
路去病则是离开了学室。
走出学室,路去病的脸色变得更加坚毅了些,仿佛做出了什么决定。
他一路朝着县学门口走去,速度极快,颇有些桃子大步向前的感觉,只可惜腿短了些,气势略微不足。
如此一路走到了门口,他看向守门老吏。
“王老丈,麻烦你给我准备一辆车。”
骡车在道路上晃晃悠悠的前进着,路去病干脆合上了双眼,异常的沉默。
车最后停靠在了肥宗宪的府门口,车夫是不敢再往里开的,他这车丑陋,恐污了肥宅。
路去病孤身站在了门口,叩门。
开门的奴仆显然是认识路去病的,对他的到来很是意外,却也没有无礼,客客气气的请路去病进来,随即派人去禀告肥宗宪。
很快,就有两个壮汉前来迎接。
宅院里看起来有些忙碌,便是那两个带路的壮汉,此刻也是频频打哈欠。
时不时有人牵着大狗从一旁跑过。
很快,路去病就被带到了昨日会见肥宗宪的阁楼前。
肥宗宪板着脸,也不起身,只是盯着路去病,想要看出他的来意。
路去病很是干脆的坐在了他的面前。
“肥公啊,今日派人闯我学室,是半点不给我颜面啊。”
肥宗宪一愣,“或是有什么误会?”
路去病看向了左右,“怎么也没喝的?”
肥宗宪的脸色有了变化,再次堆砌虚伪的笑容,“怎么做事的?!拿最好的酒来!”
“吃茶便是。”
“拿最好的茶来!!”
仆从们忙活了起来,肥宗宪笑着说道:“我是真心要与路君亲近的,说起来,其实我们两家是有旧的,我有个堂仲父,讳道之,他与您堂兄一同在邺求学,是很好的朋友!”
路去病却半仰起头,拙略的效仿着那些同事们。
“肥公哪里是想要与我亲近,不由分说便对我下令,这难道不是羞辱吗?”
“哎呀!!”
肥宗宪赶忙站起身来,浑身的肉都抖动了好几次。
他换上了热情洋溢的笑容,急忙坐在了路去病的身边,眼里满是愧疚。
“却是让路君误会了!我哪里是对君不敬呢?”
“我晚上设宴,向您请罪.....”
路去病也换上了笑容,“原来都是误会啊!”
“误会,都是误会!来人啊,上肉!将府内最好的乐师叫来!”
路去病却拦住他,“还是单独谈谈吧。”
“也好,也好。”
“路君,那刘桃子的事情......”
“刘桃子出身卑贱,面对这样的好机会,也未必不会同意,但是,这还是需要我点头。”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那路君的意思是?”
“我被丢到县学许久,一直都是在跟这些人打交道,没有出头的机会啊....每次想起这些,我便是无比的悲切.....”
肥宗宪一把抓住了路去病的手,“路君何其大才!岂能被困在律学室呢?这件事便交予我了,我定然全力相助!!”
仆从早已端来了好茶。
路去病抽出手,轻轻吃了一口茶,只是笑着,却不言语。
肥宗宪急了,“路君啊,你是信不过我吗?”
“肥公,不是信不过,您也知道,我曾得罪了县令.....只怕这件事不容易啊。”
路去病缓缓说道。
肥宗宪却摇着头,“那算不上得罪,只是路君过去太过直白,所谓忠言逆耳,这县学内的差事调动,还不至于惊动他,路君不必担心。”
路去病依旧没有说话。
气氛有些沉默。
肥宗宪终于忍不住了,“路君啊,你要如何才好呢?”
“肥公,不如您为我写封举荐信如何?”
“举荐信?”
“我知祭酒很器重您,我平日里没什么功劳,可治理律室,又提拔出了其中的贤才,难道不值得您的一封举荐信吗?”
肥宗宪大笑,“好,好!取笔来!”
肥宗宪摆出了驾驶,挥舞着手里的笔墨,此刻的他,终于是有些读过圣贤书的模样了。
他迅速将一封书信写好,递给了路去病。
书信的内容简单粗暴,很是干脆的说明了路去病提拔贤才,治理学室有功,希望祭酒能为他换个位置,让他专心圣学。
路去病收起了书信,脸上也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肥宗宪大喜,两人开始攀谈了起来。
从圣贤学问,谈论到当下的局势,说起庙堂里的诸公,两人都是一脸的仰慕。
直到路去病准备离开的时候,肥宗宪方才低声问道:“君看我收徒的事情.....”
“我明日就将刘桃子送来!”
“好,好,好!!”
肥宗宪开心的险些要跳了起来,手脚都有些不知所措。
他派人将路去病送到了门口,又安排马车,再三嘱咐仆从们照顾好他。
路去病坐在马车内,手紧紧捏着那书信,眼神坚毅。
马车停靠在了县学门口,本是要送他往律学室的,却被路去病所拒绝,在到县学之后,他便沿着小路一路朝着最南边走去。
走了许久许久,终于来到了一处小宅院前。
这宅院的墙壁很矮,比律学室都要矮上许多。
墙壁上挂着不知名的花草,绿油油的,一点都不难看,能听到从其中传出的鸡鸭之声。
路去病上前,轻轻叩了门。
不多时,门就被打开了。
开门的是一个中年男人,穿着朴素,留着短须,眼神温和,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
“哦?荣祖来啦?”
“快进来!”
路去病低头行礼,“拜见崔公。”
男人领着路去病走进了院落,院落里同样简陋,却很是干净,鸡鸭成群,四处啄食,院侧种着蔬菜。
“律学室的事情我可是听说了,好,好啊,当初我让你去律学室,就是想着你能改变那里的情况。”
“律学室的那些人,虽然出身卑微,但是都有报效庙堂的想法....对他们岂能轻视呢?”
路去病低着头,男人带着他坐在了一棵树下,席地而坐。
“你将来是能成大器的。”
男人看向路去病的眼神里满是欣慰。
“崔公,我这次来,是为了向您告发一件事。”
崔祭酒一愣,“告发?”
“本来不想当面对您说这些污言秽语,只是他欺人太甚,您看看这个。”
路去病将书信拿出来,递给了祭酒。
“肥宗宪企图霸占律学室的一个学子,公然说出什么以十个美男子换取的话!今日更是派人闯学室!”
“我便去找他,假意要以举荐信换那位学子,这就是他的亲笔信!”
“请祭酒为我律学室主持公道!”
崔祭酒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他认认真真的将书信看完,拿着书信的手都颤抖了起来。
“败类!畜牲!禽兽不如!!”
“他就是这么读圣贤书的?!”
“我!我!”
看着脸色铁青,初次在自己面前失态的祭酒,路去病心里格外愧疚,“祭酒,若非万不得已,我实在是.....”
“不,你做的很好,得亏是你,倘若是外人将这事捅出去,我岂不是要自杀谢罪?!”
“你先回去,这件事就别再管了,我自当处置!”
“唯!!!”
第19章 我已解决
一辆马车闯进了县学,一路飞驰,终于停靠在了祭酒家外。
肥宗宪气喘吁吁的跳下马车,快步撞进了院内。
崔谋就战在树荫下,仰起头来,双眼紧闭,一副名士姿态。
肥宗宪赶忙堆出了谄媚的笑容,快步走到了他的面前。
“拜.....”
“啪~~“
肥宗宪刚开了口,就感觉有什么碰到了自己的脸,他一个踉跄,眼冒金星,险些摔在地上。
他捂着火辣辣的脸,委屈的看着崔谋。
“你可知罪?”
“姐夫!!”
“你这是做什么啊?”
崔谋眼里满是凶狠,这是平日里绝对看不到的。
“你叫我什么?”
肥宗宪低下头,“祭酒。”
崔谋将手里的书信一把甩在了肥宗宪的脸上,“你且告诉我,这是什么?!”
书信掉在地上,肥宗宪甚至都没有捡起来看。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我对路喋喋掏心掏肺,他竟敢这般对我!我对他.....”
“闭嘴!!”
崔谋又训斥了一句,他咬着牙,死死盯着肥宗宪。
“我看你是不长记性啊,上次为了保你,家里付出了什么代价?都沦落到这般地步了,你还管不住你的臀吗?!”
“你府中人不够了?非要去欺辱这些学子们?”
“我警告你多少次了?!”
肥宗宪低着头,一言不发。
崔谋深吸了一口气,语气渐渐平静,“我看,你最好还是回家去吧,不然迟早要惹出天大的麻烦来。”
“姐夫!我!”
肥宗宪抬起头来,想要顶撞几句,可看着崔谋那冷冰冰的目光,他的声音便熄灭了。
他讨好着说道:“姐夫....你不能赶我走啊,若是我走了,谁来为您收集字画呢?”
“那些都是身外之物.....并不重要,这书信却很重要,谁知道你以后还能写出什么样的东西,要拉我下水。”
“姐夫,我再也不会了,我当时也怀疑路喋喋是想要诈我,可我就想万一是真的呢.....何况,他也闹不出事来,还有姐夫在.....”
崔谋长叹了一声。
“若是他拿着这书信到县衙里,那你还能活着吗?你来此处还不满半年,却有四人因你而死,这事能盖的住吗?!”
肥宗宪依旧不慌,他笑呵呵的说道:“姐夫,当初他刚来就得罪了县令,他去县衙?谁能理会他?再说了,以您跟县令的关系.....”
崔谋一顿,忽然看向了肥宗宪,示意他跟着自己进屋。
屋内同样的简陋,简单。
只是墙壁上挂着些字画,看起来颇为不凡。
两人面向而坐,崔谋缓缓说道:“步大汗休已经死了。”
“什么?!”
肥宗宪险些跳了起来。
他瞪圆了双眼,满脸的不可置信,“县令....县令怎么会?”
“有三个百保鲜卑在成安丢失的事情,你知道吧?”
“我知道.....”
“那三人都有些身份,是某些人安排进去的,结果三人同时失踪。”
“步大汗休前往邺城向陛下请罪.....陛下将他带到宫台之上,将他活生生锯成了三段,令人拿去祭祀丢失的骑士。”
崔谋的眼神里很明显的闪烁着恐惧,连声音都在颤抖。
肥宗宪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想起自己被揭发后的下场,他整个人都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气氛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过了许久,崔谋方才开了口。
“新来的县令,是郭元贞。”
肥宗宪不太确定的问道:“太原郭氏?”
“不错,郭征虏的儿子。”
“而最重要的是,他的妻出身弘农杨氏,杨愔之妹。”
肥宗宪的声音再次提高了一个程度,“杨遵彦的妹夫??”
下一刻,他直接哭了出来,“姐夫,这可怎么办啊?他家跟我们家可不对付啊,他要是知道这些事,被锯的就是我了!姐夫!!姐夫~~~”
看着崩溃哭泣的肥宗宪,崔谋反而缓了过来。
“闭嘴!哭什么?!”
“弘农杨如何?太原郭又如何?博陵崔便好欺吗?!”
肥宗宪捂住嘴,眼里满是惊恐。
崔谋再次叹息。
“可惜啊,那路去病风神疏朗,仪表瑰异,为人正直,仁义良善,此时却必须要除掉他了!”
“这都是因为你的过错!你不觉得羞愧吗?!”
肥宗宪低头不语。
“还有你看上的那个庶民,最好将两人同时除掉,再以杀官的罪名将那庶民的族人也除掉,如此稳妥。”
肥宗宪急忙说道:“这路去病对那人极为宠爱,先前便带着他一同出城,或许可以等到他们下次出城时动手!”
“不然呢?你还想要在城内谋杀一个官员不成?”
肥宗宪忽又自信了起来,“这件事便交给我吧,我安排四个好手,定会做的不留破绽,我过去也不曾失过手.....”
“不,不可大意。”
“路去病还是有些本事的,若是出了纰漏,父亲也保不住我们....你身边有多少可信之人?”
“额....有二十人,绝对可信!!”
“我再给你十人,今夜就会到你府里,你妥善安排,在他们下次出城之前,做好部署,要确保一切顺利......”
肥宗宪忽然想到了什么,他开口问道:“姐夫,若是姓郭的刚来,县里就又丢了一个官,那他是不是也要被锯?”
“这是你该考虑的事情?照办就是!!”
“唯!!!”
...................
学室的大门紧闭。
桃子坐在院落正中间,伸出双腿,惬意的享受着清风。
每到这个时候,屋内便闷的可怕,当初负责修建的人,应当是没有太考虑舒适性的,哪怕是开着门,也难以忍受那闷热。
不少学子们都聚集在学室外,以桃子为中心,分别站在各地,聊着天。
自从清扫了地面,关上了大门,学子们就变得惬意了不少。
有人拿出从家中带来的果子,最先送到桃子身边,随即又一一散发。
有人则是邀请大家往自家去坐一坐。
尽管是县学里地位最卑微的一批人,但他们的家境对比贫民来说还是不错的,毕竟想进这里需要认字。
至于县学提供的“猪食”,他们其实也不是那么在意,家境不错,却还没富裕到可以挑食的地步。
他们是暂时不会饿死的人而已。
“就是为了避开徭役。”
“先是打仗,然后是修佛塔,又是修宫殿,我要是不来,我家都得断后了.....”
“唉,好在陛下免了不少赋,不然我们村里怕是都没活人了。”
“那都是杨公的恩德!”
几个学子闲谈,居然还对天下事有些了解。
随后他们又聊起了应试的事情。
“若是能通过,往后我们就成了同僚,还得彼此多帮衬....”
“都是同窗,自然如此,到那个时候,还得桃子哥多来照顾我们!”
“那是!”
众人看向坐在最中间的那个男人,这人在学室内是如此显眼,跟谁都不一样,迅速就使众人信服。
他们也说不出使自己信服的到底是什么。
是他的勇气胆魄?还是他的雄壮身材?
无论如何,大家都有一个共识:这个男人很厉害。
学室门被推开,路去病快步走了进来,看到众人,他一愣,朝着大家笑了笑,快步走到了桃子的身边。
他坐下来,整个人都变得有些松懈,脸上难得的出现了笑意。
“事情我已经解决了!”
“你安心读书准备应试就是了,哈,这个肥猪,蠢笨如猪!”
“本来是不想告诉你的,你也勿要对外说!我直接将事情闹到了祭酒那里,祭酒是不会绕过他的!”
路去病的眼里满是喜色。
“要是能处置了这厮,也算是给过去被他所残害的那些人报仇雪恨了!”
桃子瞥了他一眼。
“祭酒是新上任的?”
“不是....我知道你什么意思,祭酒不是有心纵容他,祭酒是名士,平日里都是在宅院里读书,不怎么理会外头的事情,故而不知情,这次知道了,就一定不会饶了肥宗宪!”
看着信誓旦旦的路去病,桃子再次闭上了双眼,撇了撇嘴角。
“呵。”
第20章 就是现在
夜里静悄悄的,肥宅今日的火把竟没平日里那般多,暗淡了不少。
肥宗宪坐着,轻轻吃了一口茶,打量着面前的几个人。
“为什么让你们来,心里都知道吧?”
这几个人颇为壮硕,挺着肚子,留着鲜卑式的胡须,眼神凶悍。
“肥公放心吧,我们都知道,咱几个也不是雏。”
肥宗宪说道:“这次可不太一样,过往那些是贱民,杀了便杀了,这次可是官吏,闹不好,都得掉脑袋。”
那几个人神色不变。
“请您放心吧,已经有人交代过了。”
肥宗宪这才点了点头,笑着说道:“那我也就不多说了,你们暂时在我这休息,等时机成熟,我会派人安排妥当。”
“唯!”
几个人行了礼,前后离开。
等到他们离去,奴仆方敢上前。
“家主....家中好手也不少,何必用这些外人呢?若是泄露了大事,岂不麻烦?”
肥宗宪瞪了他一眼,“胡说八道!”
“你觉得姐夫派这些人是来帮我的?这不是来盯着我们办事的吗?”
“只怕这次办成了事,我也得被赶走了。”
“平日里让我收集字画时那般亲切,如今出了事,却急着赶走我......”
奴仆不敢多说,只是讪笑着辩护道:“祭酒或许是想保护家主。”
肥宗宪抬起头来,眼里满是悲痛。
“可惜啊,桃子何等壮士,我尚且不能与他结交,就要送他上路了,有这些人盯着,便是想要藏住他都不行。”
很快,他的眼神又变得凶狠了起来。
“这都怪那路去病!”
“妈的,我对他掏心掏肺,他竟敢去找姐夫告我!”
奴仆这下就敢接话了。
“家主且放心吧,我这次要放放他的血,看着他挣扎而死!”
肥宗宪狞笑着:“是要如此!”
“这次你领人前往,要多注意,万万不能为人发现,三十余人,还是太招摇,若是被鲜卑人看到,那就麻烦了。”
“只许你成功,倘若失败,你整个宗族都要跟着你去死....”
“家主,难道您还信不过我吗?三十余人啊,全副武装,还是突袭,别说是杀两个人了,就是屠个村都绰绰有余了!”
肥宗宪欣慰的点着头。
“好,好,等你凯旋,我定赐你美酒!”
奴仆告辞离开。
肥宗宪站在门口,望着远处,再次感慨:“可惜了啊.....”
“上好的货色。”
冷风吹过,吹散了肥宗宪的叹息,吹打着瓦片。
屋顶上,寇流将身子紧紧贴在瓦片上,额头上再次布满了细细的汗水。
这些人并没有刻意降低自己的声音。
寇流听的清楚,汗流浃背。
屋内没了声音,四处偶尔有亮光闪过,而寇流则是趴在这里,一动不动。
当冷风再次吹来,瓦片哗哗作响,却不见了那瓦上人。
夜色之下,只有一个黑影,飞檐走壁,留下一道残影。
“吱~~”
木门被推开。
下一刻,一只大手已经死死掐住了寇流的脖颈,连带着他的半张脸都被巴掌盖住。
“是我!是我!”
路去病从睡梦里惊醒,手忙脚乱的点灯。
他抬头一看。
桃子正掐着寇流的脖颈,寇流一身黑衣,被掐的面色通红。
“好啊!果然是你!肥猪派你前来杀我?!”
路去病大怒,赶忙拿出了放在床上的剑。
“我有大事要告知!”
桃子麻利的松开了手,寇流这才能顺畅的呼吸,他揉了揉脖颈,有些难受。
“你这狗贼!还有什么好说的!我现在便捉你见官!”
“我是来救你们的!肥宗宪要派人杀你们!”
“哈!终于承认了!”
桃子猛地看向了路去病,路去病一顿,收了声。
刘桃子这才看向了寇流,“什么事?”
“我今日去肥宗宪的府中,发现此人竟与祭酒勾结,他要召集三十余人,全副武装,袭杀你们二人!”
“一派胡言!”
路去病再次打断了他。
“崔祭酒是何等人物,怎么会与肥宗宪勾结?”
“这分明是肥宗宪的离间之计!”
“桃子,我们捉了他......”
刘桃子瞥了他一眼,摇摇头,“不必多说。”
“寇流....你便回去告知肥宗宪,勿要使什么伎俩,等着祭酒处罚便是。”
寇流瞪圆了双眼,“我不是肥宗宪派来的!他们真的要....”
他迎着桃子的目光,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闭上了嘴巴,没有再多说,转身离开。
路去病更加生气,“为什么要拦着我呢?”
“勿要插手了,也别去找祭酒了,就忙好你自己的事情。”
桃子说着话,再次躺在了床上。
路去病满脸的不可置信,“你是在怀疑祭酒???”
“你知道祭酒是什么人吗?博陵崔氏啊!他父亲乃是前中书令崔华阳!道德名士!”
“若非他父亲坐事除名,他怎么会在这里做什么祭酒?”
“他为人俭朴,有才学,待人宽厚,那是一等一的名士,你就因为这胡儿的一句话,就要怀疑这般人物??”
桃子平静的说道:“既是这般名士,又何必牵连他到这肮脏事?且等着他处置了肥宗宪再说。”
路去病还想要争执几句,桃子却已经闭上了双眼,使出了最熟悉的呼噜大法。
路去病只好躺了下来,嘴里却还在不断的嘟囔着。
过了片刻,路去病再次睡熟。
桃子起身,离开了此屋。
当刘桃子走进寇流的屋子时,寇流就坐在床上,等着他的到来。
“大兄。”
刘桃子坐在了他的对面。
“仔细说说。”
寇流将今日自己所听到的事情全部告知了桃子,没有一处遗漏。
刘桃子沉思了片刻,“你与肥宗宪有仇?”
寇流咬着牙,脸色狰狞,“这厮抢了我家的东西!我祖上留给我的东西,便这么被他抢走了!”
“那些东西,想必也是你祖上从别人手里抢的,这没什么。”
寇流一顿,“或许如此.....可那些都是我父亲最重视的东西,自从父亲逝世之后,母亲每日都要拿来看看,睹物思人。”
“这狗贼派了人,打伤了我的母亲,抢走了三张字画,我母亲整日以泪洗面,说是难以面对父亲。”
“无论如何,我都要拿回自己的东西,再趁机摘了他的脑袋!”
“还有那姓崔的,是他让肥宗宪为他抢夺字画的,这些时日里肥宗宪多次掠夺,我在他府内却什么都没找到。”
“原来,这都是在那祭酒的手里!!”
刘桃子再次问道:“既是如此,为什么不直接混进肥宗宪的府邸,却要来县学?”
寇流抿了抿嘴,苦涩的说道:“不只是字画,家中财物都被抢走了.....无法顶徭役。”
“好。”
刘桃子开了口,“你帮我弄把刀。”
“刀?你要刀做甚?你不是有剑吗?”
“那是路去病的剑,这件事,不必让他牵扯进来。”
寇流赶忙点头,“是,这厮与那肥宗宪等人没什么区别,都是一路人,根本信不过!”
可很快,他又变得为难。
“只是,这成安跟其余地方不同,别说是刀剑,便是割肉的匕首都不能带进城,我上哪里去弄刀呢?”
刘桃子眯起了双眼。
“我倒是知道一个地方,东城门往里走,第一家食肆,里头有三棵老树.....”
“我有点印象,似是有这么一个食肆,开了也有些年头了。”
“你是要我去那里拿厨刀?”
“不,拿杀人刀,砍头用的。”
“这家食肆的主人与我是旧友,他这里什么都有,我还知道他们藏武器的地方.....只是你要当心,那里好手也不少,勿要将自己给折了进去。”
“刘兄,这点你不用担心!混迹了这么多年,我还不曾失手过嘞!”
“只要那家食肆里有你说的东西,我就能给你带回来!”
“只是,你什么时候要?”
刘桃子抬起头,看了看星空。
“现在。”
第21章 雨夜
天刚刚亮,城内隐约有几道炊烟升起。
“坏了!坏了!”
小厮慌乱的闯进内屋,店家猛地起身,几个壮汉迅速从更里头钻出来,站在了屋内。
不等店主询问,小厮便急忙说道:“坏事了,家主,我们藏在溷藩的武器被找了出来!我数了数,丢了一柄刀!!您的刀!”
周围几个壮汉顿时慌了神,彼此对视了几眼,便要冲出去。
店主却拦住了他们。
他轻轻抚摸着胡须,陷入了沉思。
小厮再次问道:“是齐人发现了我们吗?”
店主白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你们且先在此处等候。”
“无论如何,都不许外出。”
他吩咐好了壮汉们,自己则是领着小厮走出了门,朝着溷藩的方向走去。
溷藩散发出浓浓的恶臭味,平日里,谁都不愿意靠近这里,而此刻,一堆刀剑散弩就随意被摆放在溷藩周围,零零散散的。
店主站立在此,许久不言,小厮却愈发的慌乱。
“是齐人想逼急我们,看我们与何人联络?是有人拿着去报官?”
店主没有回答,他知道都不是。
在他的脑海里,迅速出现了一个人,这个人在出现之后,他的身形便在脑海里开始不断的变大,店主几乎就笃定了是这个人。
就在前些时日,从乡野里来了个恶霸,那厮看起来便不对劲,还用过他们家的溷藩。
那到底是个什么人?
他看向了一旁的小厮,“刘桃子。”
“啊?!是那野人做的?!”
“这人不太对劲。”
“您不是查过他吗?”
“是查过,来自城外的小村子,猎户之子,简简单单.....”
“可我越想越是觉得不对......”
店主抿了抿嘴,“先不要急,事已至此,便是被发现了,也不过是为将军赴死而已!”
“这些年里,我们也算是有不少功劳,死而无憾。”
小厮也平静了下来,他点着头,“是这样的。”
“我们先在店里等候几日,看看变化......你先藏好这些武器。”
“这些年里,事情太过顺利,让我们都变得松懈了,往后不能再如此。”
“唯!!”
小厮上前去埋藏那些武器。
店主转身走出侧院,在前院拿起了一根打果的长杆,他将长杆摆在了果树上,从墙外能看出露头的尖尖。
一辆马车从远处的道路上飞奔而过。
一个农夫跳着粪埋头前进。
不久之后,鸽子扑闪着翅膀,告别了同伴,朝着城外飞去。
它飞跃了一座座的建筑,灵活的改变自己的轨迹,在半空中完成了一个又一个高难度的动作。
当各自舒展双翅,即将飞跃城墙的时候,一道破空声响起。
“嗖!!!”
鸽子的身体直接被箭矢贯穿,娇小的身躯笔直的从半空中落下。
一人弯下身来,从血肉之中找出了信件。
他浑身都披着甲,脸上带着面具,是桃子最熟悉的面具。
将小小的书信铺展开,上头却是一连串的鬼画符,难以看懂。
几个骑士分别站在左右,虎视眈眈。
“是韦孝宽的贼儿军!”
一个面具骑士愤怒的说道:“这畜牲只会用这般贼伎俩!却无其他本事!”
为首者一言不发,也看不出面具下的表情如何。
“已经是第三只了......城内定然是出了什么大事。”
..............
律学室。
“不孝与不睦同为不赦,可若是二者冲突,又该如何呢?”
“先前,阳平就有子辱父,其幼弟将其捆绑殴打....有人报官,该如何呢?”
众人陷入沉思。
“殴父者重罪。”
有人说道。
路去病摇着头。
“我不是要教你们该如何审判,这般大罪,不是我们能审判的。”
“作为吏,应知不赦亦有轻重,当时报官后,吏赶往当地,以不孝和不睦罪分别抓了兄弟二人,带回审判。”
“这竟使得围观众人惊怒,有士人训斥:何以抓捕孝义之人?”
“他们联名上书,参与抓捕的三位吏被罢免,连当地县丞也一同被贬.....”
路去病说出了很多细节,仿佛他就在当时的现场。
“故而,在行抓捕等事时,要多注意周边之人的反应,尤其是有众人围观之时,更要在意其情绪,不可违背民心,落下把柄。”
路去病说的都是些很简单的道理,可对没有任何经验的新人们来说,还是很有用处的。
大家听的都很是认真。
路去病觉得嗓子有些嘶哑了,抬头看了看时日,方才起身决定结束今日的课程。
众人再次拜谢。
路去病的心情着实不错,他看了看周围,走到了桃子的身边。
“哈,那厮知道其计策无用,便不肯打扰我们了!你看他今日都不曾出门!”
路去病看着寇流屋的方向。
“他也知道自己露馅了!”
刘桃子没有理会他,收起了书,转身便回到了屋内。
桃子平日里回屋,一般都是要读书的,可今日,他却罕见的将书放在一旁,闭上双眼开始睡觉。
路去病跟着他一同进屋,本来有很多话要与他说,可看到桃子这模样,他也只能憋在心里。
这么一憋,就是憋到了晚上。
路去病格外的惊诧,他从未见过桃子睡如此之久,有几次,他都忍不住想要伸出手探探鼻息。
可看着桃子的腹部缓缓起伏,他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有些害怕桃子。
桃子跟他父亲不同,不像他父亲那般火爆。
可大家都觉得桃子的脾气不好,尽管他向来少言寡语,总是很平静。
路去病的心情也变得有些不好,一肚子的话,竟无法倾诉!!
他就坐在一旁,眼巴巴的看着桃子,期待他能早点起来。
直到晚上,桃子起来了一次,如厕,随即再次躺下。
不知什么时候,外头刮起了大风。
狂风呼啸而过,刚刚建的溷藩也在风中发出阵阵呻吟。
这天气糟糕投了,却又很适合入眠。
在风声之中,路去病很快便睡熟。
桃子走出门,风声夹杂着细细的雨,清洗着他的身躯。
寇流早已等候多时,他从阴影之中走出来,将手里的包裹翻开,露出了其中的刀。
那柄刀看起来格外的普通,刀柄没有雕琢,刀身也没有多余的花纹。
“这绝对是宝刀,这刀刃,这份量!”
寇流赞叹着,将刀递给了桃子。
桃子侧拿刀。
“你是要去肥宗宪的府吗?我可以为你带路。”
“不必,你前几次去的时候,我已经记住路了。”
“啊??”
桃子转过身,侧拿刀,背对着他,走了几步,忽然停下,“回你的屋吧,就当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要说。”
寇流看着桃子的身子一步一步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回到了屋内,寇流却怎么都睡不着。
狂风大作,院落里传来劈里啪啦的声音。
忽有闪电闪烁,在一刹那的闪光之下,是寇流那略带惊恐的脸色。
雷声响彻天际。
大雨倾盆而下,寇流彻底睡不着了。
雷电时不时的刺穿天幕,天色不断的变更。
门外已经是雨水所形成的帘幕,看不清任何东西。
寇流缓缓躺在了床榻上。
他成功了吗?
若是失败了,自己会被一同问斩吗?
在繁琐的情绪交叠之中,寇流的意识渐渐模糊。
.................
“啊~~~”
路去病打了个哈欠,慵懒的伸着懒腰。
他坐起来,揉了揉双眼。
他看向了一旁,桃子睡得正熟。
“桃子兄!起来了!”
路去病叫道。
刘桃子缓缓睁开了双眼,坐起身来。
他终于换掉了原先那套衣裳,整个人看起来也是怪怪的,可路去病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劲。
路去病走出了门,外头格外清爽。
大雨已经停了,只是这院落里格外的泥泞,肮脏不堪,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
路去病皱起了眉头,嘀咕了起来,“最近这下雨也是愈发的频繁了,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学子们一一走出了屋门,老吏带着东西前来送饭,同样也是在抱怨。
就在此刻,从远处传来了沉重的马蹄声。
ps:孝宽深患之,乃遣谍人访获道恒手迹,令善学书者伪作道恒与孝宽书,论归款意,又为落烬,烧迹若火下书者,还令谍人送于琛营。——《周书·韦孝宽列传》
孝宽善于抚御,能得人心。所遣间谍入齐者,皆为尽力。亦有齐人得孝宽金货,遥通书疏。故齐动静,朝廷皆先知。时有主帅许盆,孝宽托以心膂,令守一戍。盆乃以城东入。孝宽怒,遣谍取之,俄而斩首而还。其能致物情如此。——《周书·韦孝宽列传》
第22章 南街屠夫
一个脸几乎被胡须所盖住的壮汉闯进了学室里。
路去病一愣。
他认识这个人,这是县中的贼捕掾,是个契胡,叫乞楼难或。
他身边还跟着些散吏和卒,皆持刃。
乞楼难或那卷曲的胡须实在太有辨识度,不少学子竟都认识他。
刚刚走出屋门的寇流,此刻更是被吓得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乞楼难或的眼神在他们之中搜寻着,浅绿色的眼眸恍若恶狼,令人胆寒。
在诸多学子之中,他锁定了自己的目标。
他的个头并不高,可相当的强壮,他也不在乎地面的泥泞,几步就走到了那人的面前。
他笑了起来。
“路君,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啊??”
学子们之中迅速产生了骚动,众人窃窃私语,桃子耷拉着脑袋,双目紧闭。
乞楼难或再次说道:“是这样的,夜里抓了个贼人,说是偷过您的东西,请您帮我们去辨认。”
路去病的脸色难看,却还是点点头。
“好。”
他看了一眼桃子,又看向了其余学子,“我去去就回。”
乞楼难或带着路去病踩着泥泞离开了此处,送饭的老吏颇为惊诧,却没敢多说什么。
律学室内静悄悄的,学子们一言不发。
气氛变得有些奇怪,越是不说话,这里便越是压抑,仿佛有什么压的他们喘不上气来。
刘桃子还是往常模样,大口吃着饭,喝着汤。
寇流不知什么时候就蹲在了他的身边。
他压低了声音。
“这是怎么回事?昨晚如何了?”
桃子一愣,“昨晚怎么了?”
寇流抿了抿嘴,却又不敢发作,只好低着头继续吃饭。
“让路喋喋替罪倒也不是坏事,反正这些狗日的也没一个好人.....”
桃子眯起双眼,依旧不理会他。
而在此刻,路去病已经坐在了车内,只是辆寻常的马车,乞楼难或就坐在他的对面,一旁还坐着个散吏。
路去病这才问道:“抓我是为了何事,不妨直说。”
“哈哈哈,就知道瞒不住您。”
“倒也不是抓路君,就是有件事想要问问。”
乞楼难或说着,从车窗看向了外头。
路去病注意到有士卒从道路上飞奔而过,整条街道上空无一人。
“路君与县学的肥博士不和?”
“确实不和。”
“那昨晚路君在何处呢?”
“在县学里睡觉。”
“可有人能作证?”
“律学室学子刘桃子便可作证。”
乞楼难或轻轻点着头,“那很好,很好。”
两人再无言语,马车一路来到了县衙外,乞楼难或带着路去病下了车,此处格外的喧嚣。
县衙各个大门打开,人来人往。
有人嚎啕大哭,被卒押着送进县衙内,有人则是被抬了出来,外头也聚集了不少人。
路去病几乎没见过县衙如此热闹的模样。
乞楼难或领着路去病走了进去,里头则更加热闹。
有几个人满脸的惊恐,正在一遍遍的讲述着情况。
“应当是有五个人!不!至少六个人!”
“皆使快刀!”
“那时我正在熟睡,听到惊呼声便冲了出来....”
路去病还不曾听完他的话,就被乞楼难或带着朝着更深处去了。
乞楼难一路将路去病带到了一处偏僻的屋前,拉着他的手,像是招待朋友那般将他带了进来。
此屋没有窗户,门也是格外的沉重,里头一片漆黑,阴冷潮湿,散发出阵阵血腥臭味,什么家具都没有,墙壁上挂着各类的铁链。
乞楼难让众人等在门外,又关上了门。
此刻,乞楼难松了一口气。
“路君,你勿要怪罪,我也是奉令而为。”
“县里出了大事,任何跟肥宗宪有关的人都得请过来谈话,这是必要的差事....我知道您不是贼寇,还请你勿要怪罪。”
“贼寇?”
路去病更加困惑了,“到底出了什么事?”
乞楼难点了烛,不知从哪里弄来了席子,邀请路去病坐下。
他扯了扯自己的头发,疲惫的说道:
“凌晨时分,有贼寇袭击了肥宗宪的府邸。”
“我是最先过去的。”
“啧,那场面当是忍不忍睹啊,也不知肥宗宪是招惹了什么人.....”
“那些贼寇真真是凶残恶毒,令人发指!”
“他们从南院翻墙而入,一路砍杀,沿路所遇到的大狗,护卫,家奴皆被残害,贼寇一路杀进了肥宗宪的寝内.....好在肥宗宪不是独自一人入睡,还有三个护卫。”
“有巡逻的骑士闯进来,方才吓退了贼寇们。”
“屋内的三个护卫为了救肥宗宪而被砍杀了.......肥宗宪挨了三刀,好在肉厚,没有当场丧命,赶忙送医。”
“人虽醒来,可他似乎被吓疯了,什么都问不出来,屎尿尽出....嘴里只念叨着‘人头’。”
路去病瞪圆了双眼,连嘴巴都是张开着的。
“这....怎么会....”
乞楼难苦笑着说道:“我倒是能理解他,您没去,是不知道那场面有多血腥,这些贼寇简直是丧尽天良!!!”
“那些被砍死的护卫随从,身上几乎都被砍烂了,他那不是杀人,简直就是在剁肉!”
“挡着贼寇道路的人,那都被剁成肉泥了....”
乞楼难从地上抓了一把泥,在路去病面前捏了捏。
“就是这样,那不像是贼寇,像是剁肉的屠夫!”
路去病面无人色,嘴唇青白,浑身都在微微颤抖。
“这些时日里的怪事当真是越来越多了,先是说城外有伙贼寇吃人,又说城内丢失了不少女子,又说有人私通官吏的婢,谋杀官吏,现在又出了这样的事情.....”
“府内共有三十八人,死了十九个,伤了一个,侧院那些人也就是运气好,不曾遇到贼寇,不然得死绝了....”
“我这算是做到头了!”
他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又看向了路去病。
“昨晚下了大雨,那些贼人又是忽然袭击,幸存的护卫不曾见过贼寇,骑士们也说不上贼人到底有多少,能杀这么多,最少也得是五个吧?
“我们也没找到什么证据线索....县衙里可是鸡飞狗跳!”
“这不,一大早就让我去抓人,所有跟肥宗宪有过节的可疑者都要抓来。”
“他家下人说路君与他有些过节,按理来说,应当押解过来审问,这里的情况你也看到了。”
乞楼难看了看周围。
“只是,我是知道路君为人的,当初县令不分青红皂白,非要将你赶出县衙的时候,我就很是愤恨!”
路去病此刻还陷入恍惚的情绪里,只是茫然的点着头。
“故而我特意前往,就是简单的询问几句,也好让你不受羞辱。”
“我最是敬佩路君这般的君子,倘若这次我丢了性命,还望路君能帮着照看我家人.....”
路去病此刻的脑子真的是很乱。
这位年轻人这一生都不曾经历过如此可怕的事情。
他在城内见过最黑暗的事情,也不过是县令暗示他们找人顶罪,在被自己质问后又将自己排挤出去的事情。
像这样半夜闯进别人府宅,血洗宅院,将人剁成肉泥的事情,他还真是闻所未闻。
两人正在攀谈,外头却传出了熟悉的声音。
“他在何处?怎敢上我县学来抓人?!”
听到这声音,乞楼难眉头一皱,嘴里嘀咕了一声,赶忙拉着路去病,走出了屋。
站在外头的正是崔谋。
几个官吏低着头站在他面前,任由他训斥。
这位平日里总是沉着冷静,平易近人的名士,此刻却无比的暴躁,看到路去病被带出来,他赶忙上前。
“荣祖?他们不曾为难你吧?”
路去病一愣,摇了摇头。
崔谋看向了乞楼难,乞楼难满脸堆笑,丝毫不敢怠慢。
“怎么敢为难崔公麾下的人呢?只是照例问话而已....”
“呵,你若是再敢踏进县学,哪条腿先进去的,我就砍了哪条腿!”
崔谋拉着路去病,迅速离开。
乞楼难依旧是笑着,不敢反驳。
等到两人离开,方才有散吏上前,“乞楼难公...他路喋喋有祭酒保着,咱又不是没人,何必放人呢?”
乞楼难勃然大怒,“混账东西?你怎么敢羞辱路君?!”
散吏低着头,心里很是委屈。
这外号不是您最先说的吗?
平日里您对他可是一脸不屑,怎么忽然就变了呢?
乞楼难却看着他们远去的方向,沉默不语。
三天前,他奉命去迎接新县令。
新县令见到他,问的第一句话是:县里有个干吏唤作路去病?
第23章 你最好可以解释
“荣祖啊,你没有将学堂里的丑事告知他们吧?”
马车内,崔谋亲切的拉着路去病的手,慈祥的问道。
路去病摇着头,“不曾。”
“肥宗宪家出了这样的变故,若是你直说,怕是要给你自己惹上麻烦。”
“出了这样的大事,若是牵连进去,怎么也是不好的。”
“再说了,若是传出去,我们县学可就颜面扫地了。”
“不说为好,不说为好。”
“就是这外头的事情,最好也不要给学子们说,免得出了骚乱。”
路去病呆滞的点着头。
看着他如此惧怕的模样,崔谋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将他送回了县学,告知门口的官吏,不许放任何人进来,随即又劝慰了路去病几句,便匆匆离开了。
独自坐在马车里,崔谋的脸上满是凶狠。
崔家有多少年没有遭受过这样的羞辱了。
别说是外姓,就是自己养的狗,都不能由外人处置。
无论是谁做的,自己都绝不饶恕!
至于路去病,必须要尽快除掉他。
他那张破嘴,根本藏不住事,若是不尽快除掉他,一定会惹出更大的麻烦来!
当马车停下来的时候,崔谋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的儒雅表情。
他平静的走下马车,此处正是肥宗宪的府邸。
府邸格外的热闹,有士卒进进出出,还有几个散吏正在攀谈。
看到是崔谋前来,众人纷纷行礼,也没有人敢阻拦他。
“唉,我县学内的博士竟遭受了这般杀戮....这些可恨的盗贼!!!”
崔谋咬着牙,眼眶通红,几乎落下泪来。
“崔公且放心吧,我们定会抓住贼人!”
“肥博士在何处?我去看看他。”
“就在府内。”
崔谋徒步走进了院落,他对这里格外的熟练,都不需要有人来带路。
刚刚走进来,他就闻到了一股恶臭味。
哪怕是有雨水刷了地,这股血腥味还是不曾消失,反而愈发的浓郁。
地面上有丝丝血肉,粘稠的贴在地面上,不远处有个人腿,就那么摆放在地上。
崔谋的脸色从愤怒渐渐变得惶恐。
越往里走,血迹和不曾清理的残骸便越是多了。
墙壁上有凝固的黑色血迹。
不远处,一个散吏正抱着人头研究。
他浑身都微微颤抖了起来,神色恍惚,刚走进后院,当即就有二人挡住了他。
崔谋瞬间清醒,他惊讶的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两个人。
他们两人都戴着面具,披着甲胄。
百保鲜卑??
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为首者从不远处走来来,就这么平静的看着崔谋。
“让他进来。”
为首者开了口,左右的骑士让开了道路。
“崔祭酒....是来看望肥宗宪的?”
“正是如此。”
“早听闻崔祭酒海内名士,不知能否同行?”
“好。”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在院落内。
崔谋并不知道面具下的人是谁,他对此也并不好奇。
他只是奇怪,肥宗宪的事情怎么会引来这些人呢?
那人开了口,他的声音嘶哑。
“崔祭酒,您知道昨晚来袭击肥宗宪的贼人有多少吗?”
“听闻是有五个。”
“不,一个人。”
“那些县吏愚蠢,那些护卫又贪生怕死,说不清情况....可这还是很好分辨的,行凶者只有一个人。”
崔谋瞪圆了双眼,“一个人??”
“我想知道,您是不是跟伪周有什么往来?”
这一刻,崔谋心口猛颤了一下,停下脚步,脸色涨红,“君何以辱人清白?!我怎么会做出这样的勾当....”
那骑士直勾勾的看着崔谋。
“崔公勿要多虑,行凶者乃是周人。”
“是韦孝宽麾下的贼儿军。”
“这从贼人所用的刀上也能看出来。”
“周人的刀,居然能被送到天子脚下来杀人......何其可恨啊!和其可恨!!”
那人的声调忽然提高,整个人都变得有些激动。
“昨日,我们就意识到这些贼儿军的异常,他们忽然藏了起来,就像是被发现了,然后,肥宗宪就遭遇了袭击。”
骑士顿了顿,“我们还发现,您特意派了些人前来,保护肥宗宪。”
“谈崩了?杀人灭口?”
“您,是不是可以为我们解释些什么?”
这一刻,崔谋脸色苍白,浑身瑟瑟发抖。
“不,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可以解释.......”
骑士点着头。
“您最好可以。”
.......................
“那县衙里人来人往的!”
“肥宗宪被吓疯了!”
此刻,律学室内,路去病正坐在刘桃子的身边,讲述着外头所发生的事情。
其余几个学子站在门口,听的一愣一愣的。
想让路去病保持秘密,显然是不太可能的。
他正讲述着外头所发生的血案,眼里满是肃穆。
寇流同样也站在门口,听着这些讲述,他的眼神却忍不住的飘向桃子。
这特么还是人吗??
路喋喋说不是一个人作案,难道桃子还有同伙??
这家伙该不会是传闻中那些堵住道路吃人的盗贼吧??
寇流是越想越怕。
刘桃子却面无表情的坐在一旁,听着路去病的讲述。
路去病说了许久许久,终于,他呼出一口气,“何等的残忍啊,这些贼寇.......”
众人沉默了片刻。
忽然有人说道:“肥博士的风评也不是那么好.....”
路去病一顿,“我也不喜欢肥宗宪....但是,杀人总归是不好的,他便是有罪,也得以律法来处置啊....似这般歹徒,毫无人性.....”
寇流急忙打断了他,“或许是肥博士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君勿要再说了....”
路去病很是严肃的说道:“那也应当以正确的方式处置啊,因私仇而杀人,还涉及无辜,这是人能做出来的事情吗?”
“我虽然与肥宗宪有仇,却也不会因为贼人的事情而开心!以不仁的手段去完成目的,不能称的上仁.....贼人理当被抓起来处死!”
寇流听的汗流浃背,悄悄后退了几步。
众人得知了事情的缘由,也都一一离开。
大家都在讨论着这件事,说的很是热闹。
路去病还不曾吃饭,暂时告别众人,前去食堂。
寇流却留在了桃子的身边。
“兄长,我从未见过你这般凶猛的人....肥宗宪虽没死,但是被活活吓疯,我也不愿意再寻仇了。”
“多谢你为我复仇....我定然会守口如瓶,我与那路喋喋不同,兄长勿要担忧!”
桃子从他的眼里看出了惧怕。
刘桃子点点头,寇流赶忙起身,再次朝着他一拜,逃一般的离开了。
路去病再次回来的时候,嗓子都有些嘶哑。
看得出,哪怕是在吃饭的时候,他的嘴巴也没有停下来过。
他坐在刘桃子的对面,忽然长叹了一声。
“这世道,当真是愈发的怪异。”
“肥宗宪得到了报应,我心里有些窃喜,可我觉得这样是不对的。”
“你说到底是什么人动的手呢?”
刘桃子平静的回答道:“或是被他逼杀的那些后生魂灵所为吧。”
路去病一下便接不上话了。
他躺在了床榻上,仰望着上头,自顾自的说道:
“县里怕是要出大事了。”
“我听他们说,来了个新县令。”
“这成安紧挨着邺城,天子脚下,京师重地,跟任何县城都不相同.....接连出了这么多的事情。”
“唉,何时能得太平呢?”
...................
风吹起了食肆的招牌。
一个风尘仆仆的行商站在食肆前,拍了拍面前的门。
他拍门的声音有些急促,似乎是带着什么节奏。
却并没有人开门。
行商没有离开,只是反复敲着门。
门忽然被打开了,那人刚走进来,小厮关上了门,几把强弩直接怼在了他的脸上。
行商赶忙伸出手来,“店家!自己人!自己人!”
院内站着几个粗糙的大汉,手持强弩,似乎下一刻就要动手射杀。
那店家站在正中间,抚摸着胡须,眼里满是凶光。
“我不是说不许联络吗?”
“事情紧急!不得不来!”
行商模样的人又说道:“您若是不信,可以杀了我,但是请听我说完!”
“你说。”
行商看了看周围,店家这才令人将他带进内屋里。
几个壮汉站在他们周围,有人在院内戒备。
行商这才开了口。
“县学的一个博士被袭击了,他被屠门了,亲随门客都几乎死绝了,他本人也被吓的疯癫了。”
店家嗤笑。
“你就是来说这件事?”
“不是,现在齐人怀疑,这件事是我们所做的,据说是有确凿的证据.....崔昂的儿子崔谋被抓,被怀疑与我们有联系。”
“什么证据??与我们有联系??”
店家一头雾水。
“老农并没说是什么证据,但是他让我带给您一个建议。”
“什么建议?”
“给他们送去更确凿的证据!”
ps:每次开书,我都希望能改变自己的风格,追求不同风格的写法,这次的风格跟以往风格的差异可能比较大,但是我一定会全力而为,也希望喜欢这种风格的兄弟们能多多支持,十分感谢!
第24章 珍宝
“桃子哥!”
“我们先回去了!”
“注意安全。”
“唯!!”
桃子的屋门大开,他五大三粗的坐在床上,有学子走进来,向他告别。
路去病怯生生的坐在一旁,无奈的看着这一幕。
十日一假。
桃子迎来了第二次的假日。
“假日还要来跟你告辞.....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县学祭酒呢。”
路去病喃喃道。
最后前来告辞的人是寇流。
这般炎热的天,他却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没有像他人那般衣冠不整,桃子的眼神在他身上游走了一番。
“兄长,那我便告辞了!”
寇流很是恭敬的朝着他行礼。
路去病冷笑着,“勿要假惺惺的,赶紧回去看看你家主子吧!”
寇流严肃的说道:“我与那肥宗宪并无什么关联,反而是路君极为推崇的崔祭酒——他是肥宗宪的姐夫。”
“肥宗宪这些时日里所抢的东西,都挂在祭酒的屋里。”
“路君虽迂腐蠢笨,而心性不算太恶,故而告知,望自重!”
他说完,再次朝着桃子点头,就要离开。
刘桃子忽然开了口。
“衙人四处追凶,倘若县学里有人失踪,或许会被怀疑稽捕。”
寇流浑身一顿,似是唔了一声,迅速离开。
路去病却想要上前抓他,“你休要胡说,你给我....”
寇流走的极快,也不停下来,看着远去的寇流,路去病显得有些暴躁。
“怎么可能呢?崔公出身名门,有美名,勤俭爱人....何况,崔公的妻根本就不是肥氏....”
“至于字画......他.......”
跟上次不同的是,他的语气越来越弱,声音越来越小。
寇流那严肃的模样,信誓旦旦的口吻,乃至很多容易被忽视的事情开始串联在他的脑海里。
桃子看着路去病的脸色不断的变幻,陷入了某种挣扎迟疑,最后,他终于颓废绝望的坐在了床榻上。
他仰起头来,一脸的绝望。
他呆呆的看着桃子。
“崔公勾结肥宗宪,想杀害我?他那天说的是真的?”
“是真的。”
“名门尚且如此.....”
路去病惨笑着。
“难道我大齐便找不出一个仁德正直的人来吗?”
刘桃子看着他,缓缓说道:“找的出来。”
.................
寇流快步走在路上,他是个老练的成安人无疑,走路很快,在赶路的同时还会注意周围,不会跟任何人靠近。
一旦发现有生人,就即刻改变方向,迅速拉远距离。
他又找回了飞檐走壁的感觉,步伐灵活且快,在巷道之中来回的穿梭着。
也不知走了多久,他终于停下来,气喘吁吁的看向了后方。
确定没有人跟着自己,他又绕了两圈,来到了城北的一处院落前。
这院落着实阔气,院墙高大,门上还能隐约看出刻写了什么。
只是,院墙大概是很久都不曾修补过,已经出现了缺口,那大门上也出现了几道巨大的裂缝。
他刚敲响了门,里头就传出了一个苍老的声音。
“谁啊?”
“妈,是我!”
随着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院门被缓缓打开。
开门的是个老妇人,佝偻着腰,头发灰白,一手持着拐杖,呆滞的看向前方。
“妈!”
寇流激动的抱住了母亲,脸紧紧贴着母亲的头发,眼眶也变得有些湿润。
老妇人伸出手来,摸索着寇流的脸。
寇流跟母亲进了院,关了门。
院内空荡,放眼望去,竟找不出一件摆件,灰白色的土地上,就连杂草都找不到。
“儿啊....不是在县学求学吗?怎么便回来了?”
老妇人颇为紧张。
“十日一休!”
老妇人这才点头,说话的时候,她的双眼也是直勾勾的看着前方,显然,她是看不到东西的。
寇流牵着她的手,跟着她返回了屋内。
屋内同样的破败,老旧,一股腐朽味久久无法散去。
“在县学里还好吗?讲师们喜欢你吗?同窗如何?”
“额,还好,讲师倒是不怎么喜欢我,但是同窗都不错,帮了我不少。”
“那便好,那便好,你的学业呢?学的进去吗?”
“妈,先别说这个了!”
寇流打断了母亲,他解下衣,从怀里取出了两张纸。
“您摸摸看!这是什么?!”
老妇人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来,将那泛黄的纸抓起来,反复的摸索。
“这是......”
“父亲留下的珍宝!”
“我帮您给拿回来了!”
“往后您再也....”
“嘶!”
寇流的话刚说了一半,老妇人便一把将手里的纸撕开。
“妈!!!”
“您这是做什么?!”
寇流赶忙将那书法抢回来,满脸的心痛,“这是真的!是真的!”
“您为何要....您这!!”
寇流格外的激动,正要质问,就看到老母亲的脸颊上出现了两道泪痕。
“你是觉得我老了,瞎了,不中用了,便这般欺骗我吗?”
“我没骗你....这是真的.....”
“你说要往县学,好好学习,重新做人,不再偷窃,可你前往县学,原来就是为了取这几张破纸?”
“我.....”
寇流一时间不知如何回复。
他只能擦拭着母亲的眼泪,“我是不忍看您心痛....这是父亲留给您的珍宝。”
“所以你便骗我?”
“我不是骗....律学室又有什么用处?!”
“您知道那是个什么地方吗?只要能证明身份,认字,谁都可以去,什么都不教,收了钱,便关在一处府内!”
“待满足月,还未必能过应试,过了应试,也是要受人欺辱,为官做奴,不能离开,永无出头之日.....”
寇流咬着牙,“难道这就是您希望我去做的?”
“总归是正道,比起偷盗他人财物如何?”
老母亲反问道。
“这算什么偷盗,我只是取来用....”
“啪!”
寇流的话都没说完,就挨了一耳光。
“是我这个老妪无用,你父亲逝世之后,哭瞎了双眼,也管不住你,让你变成了个贼儿!”
“便是为吏,那也是自食其力,对得起自己,你是想要一生为贼,再不回头了吗?”
寇流撕扯着自己的头发,痛苦的坐在了地上。
当他抬起头来的时候,眼里满是泪水。
“为贼是我所情愿的吗?”
“我难道不想要继承父亲的衣钵,振兴家族吗?难道不想成为一个受人尊重的人吗?”
“母亲要我去走正道。”
“可这世道!!!就这黑白不分的世道!!他有正道可走吗?”
听着儿子声音里的嘶哑与悲痛,老妇人颤颤巍巍的靠近了他几步,摸索着的找到了他的脸,轻轻为他擦去眼泪。
“我儿啊,你自幼孝顺,聪慧......你父亲对你寄以厚望。”
“我们不求你出人头地,也不求你振兴宗族,我和你父亲都一样,只求你能做个善人,勿做恶事。”
“这些年里,你所拿来的东西,我从未接受。”
“我宁愿饿死,也不会吃你偷来的东西。”
“世道不好,可我们自己,总得好好活着,有良心的活着......”
寇流默默哭泣,也不说话,只是委屈的看着前方。
老妪的脸上出现了些笑容,“我儿,用心读书吧,做吏便是苦了些,也比做贼要强。”
她轻轻抚摸着寇流的脸,又将儿子搂进了怀里。
“你父亲留给我的珍宝不是那些破纸.......是一个孝顺良善的好儿子。”
寇流在母亲的怀里痛哭失声。
................
刘桃子快步走在路上,路去病背着大包小包,气喘吁吁的跟在他的身后。
桃子这次回家,依旧是带上了话痨兄。
刘桃子走的实在太快,路去病为了跟上他,都几乎要跑了起来,整个人汗流浃背,汗水从发隙里流着,湿成了一团。
道路上依旧没什么行人,倒是有不少士卒和骑士。
刘桃子跟路去病的腰间都挂着牌,学牌与官牌。
这有效的阻止了那些人的骚扰。
当他们一路走到了东城门的时候,一人激动的站起身来。
“桃子哥!!”
第25章 三天
城门极为巨大。
便是让桃子找个高台上去,他也摸不到顶。
在巨大的城门的对比下,人就显得愈发渺小,哪怕桃子也是一样。
城门有一吏,专门负责记录进出者的过所。
那人就坐在门口,前头摆着案,案上有纸和笔。
此刻,这小吏激动的起身,看着面前的刘桃子。
这人的头发微卷,在阳光下有些发黄。
正是过去县学里的契胡,姚雄。
姚雄看到刘桃子,就像是遇到了亲人那般,激动的难以言语。
“桃子哥,我.....”
他刚开口,眼眶忽然泛红,眼泪滑落。
路去病格外惊诧。
这人在县学时不安分,领着众人欺辱新来的,跟桃子的关系也颇为恶劣。
怎么今日看到桃子,似是看到娘家人的妾,这般委屈悲伤呢?
刘桃子没有言语,他的眼神迅速扫过对方的身体。
姚雄手臂上露出肉的部分,能看到阵阵青红条痕,那是挨了鞭的痕迹。
“你们都还好吗?”
刘桃子开口问道。
姚雄神色纠结,只是点头,“还好,我们都通过了应试,如今各领了差事......”
“桃子哥何时应试啊?”
姚雄赶忙问道,他的眼里充满了期待。
“十日之后。”
姚雄笑了起来。
“好,我们等着桃子哥。”
他没有再多攀谈,重新坐下来,准备工作,镇守的鲜卑人查看了他们两人的过所,丢给姚雄来记录。
等到记录完成,刘桃子跟路去病一同离开此处。
姚雄只是呆呆的看着他们远去,眼里带着某种神色。
“?aqa?!!”
鲜卑人大骂了一声,姚雄浑身一颤,低下了头,慌乱的拿起笔。
...........
刘桃子走在城外。
他像是个老练的安城外野人,步伐大开大合,鹰隼般的眼神巡视着远处,警惕着一切危险。
道路上再没遇到什么盗贼或者亡民,可骑士却明显多了起来。
骑士狂奔而过,甚至都无暇理会沿路的人头。
这定是出了大事。
乌云从远处盖了过来,遮挡住了炽热的光,散发着热浪的世界忽然又变得真实,就像是被加了一道冷色彩的滤镜。
两人再次回到了熟悉的桃林。
桃子家的桃林长势确实不错。
路去病很喜欢这样的景观。
可两人靠近房的时候,隐隐约约的哭声从院落那边传来。
路去病一愣,转头刚看向桃子,桃子便飞了起来。
他一脚跳出,确实如飞起来一般,他狂奔起来,整个人恍如冲锋的战马,呼啸而过,地面上的枯枝烂叶飞起,他迅速消失在路去病的视野里。
“桃子兄!”
路去病高呼了一声,赶忙丢下了包裹,跑着追上去。
“嘭!!”
木门被撞开,刘桃子勉强停住身。
似是一阵狂风袭来。
院内方才还在哭泣的众人犹如被掐住了脖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刘张氏站在院内,几个妇人站在她身边,脸上满是泪痕。
刘张氏对儿子的到来并没有感到太意外,她示意了下内屋,“桃子来了....你先进屋休息会。”
“桃子兄!!!”
路去病气喘吁吁的跑进来,一个踉跄,站在桃子的身边,张开嘴,用力的呼吸着。
这段路跑来,他只觉得嗓子似乎都着了火,腹部也疼的厉害。
他抬起头来,看到众人,又赶忙行礼。
桃子皱起眉头,“出了什么事?”
刘张氏满脸的无奈,“张成的事情。”
她又看向了路去病,“路令史,乡有丧事,招待不周,令史可先与我儿进屋休息。”
听到这句话,那几个妇人似乎又活了过来,再次抽泣了起来。
看着她们哭的如此伤心,路去病长叹了一声,行礼说道:“节哀。”
桃子拉着他走进了屋里。
路去病听着外头的哭声,问道:“这位张公,是什么人啊?”
“是一个恶人,当地大户,里吏,平日里横行乡野,无恶不作。”
听到桃子的话,路去病瞪圆了双眼,“恶人???”
他小心翼翼的看了下外头,“那些是他的家眷?”
“不是,就是先前被他所欺辱的佃户从众。”
“那....那她们为何如此伤心??”
路去病满脸的茫然。
“她们皆没有户籍,为张成耕作,不在县衙名册,官吏要来,张成就藏好她们,不必服徭役.....张成也不会看着她们饿死,给她们勉强能站起来的粮食。”
“现在张成死了。”
路去病顿时沉默。
外头的哭声持续了许久,终于,那些人离开了。
刘桃子跟路去病走了出来,刘张氏满脸的憔悴与无奈。
看到儿子,她的脸上又重新有了笑容。
“桃子.....”
“方才颇为忙碌,还不曾做好饭菜....我这就去准备....”
“妈,不必,我们来时已吃过。”
路去病也是赶忙点头。
刘张氏却笑了起来,“是否吃过,我还看不出来吗?你们先聊.....”
“小武呢?”
“他去摘柴火了,很快就回来。”
刘桃子跟路去病坐在院落里,路去病忽然开口问道:“村里应当还有人能当里吏吧?”
“没了,除了我,倒是还有几个认字的,只是已经无法起身。”
“那就是要县衙委派....若是委派,或许就是我们律学室之人啊!”
“既是同窗,定然会多照看你的乡人!”
路去病的心情忽然又好了不少。
他觉得这新任的里吏大概率就是上一批去参与应试的那些人。
他正喋喋不休的说着自己的想法,小武吃力的走进了院里。
“妈!你看!我在桃林里捡了一大堆东西!!”
看着他拖来的大小包裹,路去病脸一红,“方才一丢,却是忘了拿了。”
这些都是路去病带给刘张氏和刘大的礼物。
第二次登门拜访,他觉得应当带点什么。
刘张氏也并没有拒绝他的好意。
刘张氏接过了这些,又让小武帮忙做饭。
“不是让你在附近捡柴火吗?怎么去了这么久?”
“村里很是热闹,听闻来了个新吏,正在记人名呢,保不准稍后就要过来....”
听到小武的话,路去病一愣,赶忙起身。
可看到桃子依旧坐着,他又缓缓坐下来。
“我们不去看看吗?”
“或许便是我们的熟人呢?”
桃子不说话,路去病也只好继续坐在这里,刘张氏很快就为他们做好了饭,其实也只是简单的肉汤。
捧着肉汤,路去病便不再啰嗦了,专心致志的吃着饭,将干饼掰碎,丢进肉汤,泡上会,再捡起来吃,那滋味着实不同。
路去病吃的津津有味,桃子也是连着吃了两大碗。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了叫声。
“可有人在??”
听到这个声音,路去病一愣,放下了手里的碗。
小武上前开门,门外站着一个魁梧壮汉,浅绿色的眼眸,神色憔悴。
路去病惊呆了。
“乞楼难君?!”
出现在门外的人,桃子也认识,就是那日将路去病带走的官吏。
此刻的他,全然没了先前的阔气,邋遢不堪。
乞楼难或看到路去病,同样惊讶。
“路君??你怎么会在这里?”
两人赶忙相见,路去病为刘桃子介绍道:“这是我从前的同僚,乞楼难君,是县衙里的贼捕掾.....”
他又指着刘桃子说道:“这是我在县学里的好友刘君,目前还在县学求学,他家便在这里。”
乞楼难苦涩的朝着桃子行礼相见。
“路君可勿要再说什么贼捕掾了。”
“我现在就只是张家村的里吏.....”
路去病一愣,“这是怎么回事?”
“抓贼不利....您勿要担心,我这还是好的。”
“衙内丞,主簿,录事史,主记室史,门下书佐,干,游徼,议生,功曹史就没一个躲开的,都被装进囚车押往邺城了。”
“就连县令,都被罢免,抓回邺城去了。”
“步大汗公被罢免了?”
听到路去病的话,乞楼难或瞥了他一眼,“步大汗公早就死了....路君还不知道?前几日来了个新县令,郭公。”
“他刚上任三天,就出了这样的事,被罢免了。”
“才三天啊......”
“三天......”
第26章 好日子
三人坐在院内。
乞楼难或也吃了一碗桃子家的肉汤,连连称赞。
路去病则是消化着从乞楼难或这里所得到的消息,又解释给一旁的桃子来听。
“郭公,唤作郭元贞,他的父亲乃是征虏将军郭庆礼,大父是后魏车骑将军文贞公!”
“出身名门,乃前魏名将郭淮弟郭亮之后。”
“前县令唤作步大汗休,契....匈奴人,他父亲是义阳郡公,后因战败失踪而罢爵。”
路去病意识到一旁的乞楼难或,言语没有太过直白。
乞楼难或压根就不在意这些,他吃的很香,发出很无礼的声音,嘴里还在嘀咕:
“本是可以留在县里做散吏的.....”
“结果此处缺里吏,就给我送来的,天杀的啊,早知道我当初就不....”
他呜咽着,没有明说,眼里却满是懊恼。
路去病此刻却别样的清醒,“其实,出了县城也不错。”
“县内频繁出现大事,先是丢了三位百保鲜卑,随后有人杀吏,如今更是有人闯进学官之府,残害十余条性命....自建国以来,这般恶行,闻所未闻啊。”
乞楼难或瞥了他一眼,想要说些什么,还是忍住了。
“倘若是外县小城,倒也罢了,这可是安成啊,挨着邺城,亦称京师!”
“庙堂定然会派遣重臣前来整顿......出了城,倒少了许多麻烦。”
听着路去病的话,乞楼难或陷入了沉思,眼眸里闪烁着别样的光芒。
“还是得想办法回到县城!”
乞楼难说了一句,又急忙看向路去病。
“路君勿要误会,我并非是贪图享乐,而是这乡野的麻烦比县城要大太多了。”
“先前有几十个鲜卑人在乡野里横行滥杀,这些人根本不在意律法,遇到我们,说杀也就杀了....我是怕撞在他们手里啊!”
乞楼难正说着,一旁的小武点着头,“是有,三天前跑来了两人,从李村跑来的,说是他们村遇到一群鲜卑人,叽里呱啦的,听不懂说什么,那些人看他们不回答,便杀人,还放了火。”
“挺骇人的。”
刘张氏不知什么时候上前,训斥道:“大人攀谈,你怎么能插嘴呢?”
拽着他就离开了前院。
院内的三人都沉默了下来。
路去病跟桃子的时日有限,得抓紧时日回去,免得被关在城外。
乞楼难还在热情的邀请他们多留些时日。
“我这有驴,可以借给路君,何以着急呢?”
“不必,不必,我骑走了驴,乞楼难君却是不便了。”
路去病又拉着他的手说道:“我这好友家,良善之户,此处乡里,民风淳朴,人皆向善,只望乞楼难君能多照看.....我定备好薄礼....”
乞楼难惊疑不定的看着他。
在他的印象里,这位话痨是不懂什么人情世故的,对同僚说话时总带着一种命令的口吻。
头脑简单,捧着书里的东西四处显摆。
久而久之,就没有同僚跟他亲近了。
他赶忙回答道:“路君何出此言?你我至交,这点事还要君备什么礼吗?路君且放心吧!”
桃子此刻正在屋内跟刘张氏告别。
“学室足月就能参与应试,这次回去之后,就可以准备应试了。”
“母亲且做好准备,我会谋个乡吏的差事。”
“距城越远越好。”
刘张氏只是叹息。
很快,两人就开始上路了。
冷风袭来,杂草皆被整齐的压住了身,几乎与地面齐平,露出了隐藏在杂草之中的破损骷髅。
路去病的表情格外的严肃。
“崔谋确实是要杀我们的。”
“他说的那位郭县令,跟杨公有亲,而杨公跟崔家不和,崔谋的父亲就是因为杨公而被罢免了官爵的。”
“这位新县令一来,肯定是要找办法来对付崔谋的,他怕我藏不住事。”
“呵,我确实也藏不住。”
“那胡儿没有说谎......他们准备在我们外出的时候动手,若是没有这次变故,我们就被埋在这些杂草之下了。”
“所以,桃子兄,是你在夜里闯进肥宗宪的府邸,杀了那么多人吗?”
路去病冷不丁的问道。
桃子还不曾张嘴,他又急忙说道:“算了,勿要告知我。”
“我藏不住事。”
两人继续朝着远处走去。
路去病感慨道:“这世道,良善淳朴的就受人欺辱,这是不对的.....”
“我过去只想等着世道好转,就能出去建功立业。”
“现在看来,要转变世道,还是得靠自己,便是崔谋这样有名望的人,都尚且如此,还有谁能靠得住呢?”
“我要用心做事,若我掌学室,我就要庇护三十学子,让他们能用心完成学业。”
“若我掌一县,便庇护一县百姓安居乐业,若我为御史,就不会任由国内有奸贼横行......”
“至死不悔。”
路去病看起来有些激动,他浑身都充满了斗志,整个人一改原先的颓废迷茫,眼神里闪烁着光芒。
“桃子兄,你呢?”
“你有什么样的志向?”
“做个乡吏,带我妈搬过去。”
路去病一愣,随即笑了起来,“好志向!若我母亲也活着,我也会这般做!”
当两人再次回到县城的时候,姚雄还在此处负责登记。
他看起来相当的疲惫。
此刻,他的身后有几个人正在攀谈,这些人服饰奢华,举止傲慢,路去病从未见过他们。
姚雄只是朝他们示意一下,却不敢攀谈。
目送两人进了城,姚雄坐在原地发呆。
天色不断的变换,夜色渐渐深了。
“契胡!就是你!换班!”
有守门的骑士呵斥,姚雄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双腿酸麻,起身的那一刻,就险些摔在地上。
他在这里坐了一整天,不曾休息,中间只是吃了些水,整个人都几乎虚脱。
可即便这样,他还得满脸讨好的向那些人点头,随即一瘸一拐的朝着县衙走去。
浑身都在发痛,每踏出一脚,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在高声讲述着自己的痛苦。
姚雄就这么走到了县衙。
县衙各个大门外,站满了陌生的鲜卑人。
他们全副武装,眼神凶狠,站在各个要道,盯着往来的众人。
姚雄这般的小吏是无法走正门进去的,他绕到了县衙左侧,从一处小门钻进了院内。
天色漆黑,可院落内却还有不少人,有人捂着腿,有人揉着头,有人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恶臭味滚滚袭来。
只有对面屋子的门口有火光,能勉强照亮一半的院落。
姚雄寻了处地方,尽可能舒服的趴下来。
他吃了几口饼,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这还不如学室呢。”
有人抱怨道。
姚雄一愣,想起了什么,看向左右,“你们知道我今日看到了谁吗?”
“谁啊?”
“桃子哥跟路令史!”
姚雄兴致勃勃的将今日在城门口看到他们二人的事情讲给众人,众人都听的欢喜。
“要是桃子哥在就好了。”
姚雄感慨道:“当初在律学室,我们也是受尽欺辱,院内恶臭难闻,老吏每次来送饭,都要臭骂不止,喋喋不休。”
“外头那些贵人们,时不时还会闯进来,以我们取乐,供他们嬉戏....各种凌辱,我们都得忍着。”
“路令史都劝不住他们。”
“可桃子哥一来,老吏收了声,外头那些贵人都不敢再进门,竟再也没受过欺辱。”
其余几个人也是点着头,似是怀念。
“此处却还不如那学室呢,做官的欺负我们,为兵的欺负我们,就是那老吏也欺负我们,将我们做牛做马,不给休息时日,饭菜都被抢去.....”
姚雄越说越是激动。
“还有十日,桃子哥就要来了!”
“我们能忍下这些,他可就未必了!”
“我们的好日子就要来了.......”
第27章 他们来了
“嚷甚么?!”
有人叫着,大步走进了院内,也不在意那几个累趴在地上的人,恨不得直接从他们头上踩过。
几人大摇大摆的走到了姚雄等人的面前。
“该你们俩去了!”
那两位正在跟姚雄攀谈的散吏急忙起身,“可我们才刚休息.....”
“县衙这般忙碌,贵人都不曾休息,你是哪个,敢说休息?!速去!!”
那两人不敢反驳,爬起身来,摇摇晃晃的从侧门走出去。
而那些老吏则是哼哼着走进了屋内。
两人从侧门出去,绕了一大圈,终于来到了县衙的后方。
这里有很多的甲士看守,这些人验过了两人的身份,就让他们进去了。
等他们进去,门便被关上。
这是一排排的房屋,甲士林立,几乎每走几步就有一个甲士站立着,警惕的看着周围。
从这些房屋前走过,能听到从里头传出的惨叫声。
第一间屋门大开。
能看到一人被挂了起来,此人露出白花花的肥肉,披头散发,浑身白里沾红,恶臭难闻。
一个年长蓄须的人端坐在主位,几个老吏站在一旁禀告情况:
“这厮大概是真的疯了,无论问他什么,都只说要吃桃子。”
“这几天已经喂了他几十颗桃子了,还是在嚷嚷要桃子!”
两小吏经过这里,头都不敢抬,只当作什么都不曾听到,迅速通过。
他们来到了最左侧的小屋里,有甲士领他们进去,有关上了门。
这里同样挂着一个人,两人就坐在了对方的面前。
夜已经很深了,负责行刑的鲜卑甲士也累了,他关上门后,将鞭条之类丢在一旁,自己背靠着墙壁打盹休息。
两吏却还得继续办事,一人负责问,一人负责记。
“姓名!!”
“肥仪.....”
“说吧!你们是如何与伪周联络的?”
“冤枉,冤枉....”
肥仪也不知被挂起来多久,他耷拉着头,身上满是血痕,声音也是有气无力。
哪怕是在伸冤,也做不到理直气壮。
两位小吏对视了一眼,负责审问的那个给了对方一棍。
肥仪闷哼了一声。
“你们家主最近都和什么人有来往?”
“不知。”
两人正在继续着审问工作,外头忽然传来了噪杂声。
就是那个靠着墙壁打盹的甲士,此刻也是清醒了过来。
两位小吏只是坐在原位,不敢动弹。
那甲士却不怕,他快步走到了门口,打开了门,探出头来。
“啪~~~”
迎面就是一鞭,甲士来不及躲闪。
“都说了不许关门!都给我准备好!!审!狠狠的审!!”
外头挥鞭的是一个官员,甲士不敢多说,急忙打起精神来。
一时间,整个院落内都传出各类叫嚷声,两个小吏也不敢停顿,嘶吼着审问。
从前院方向涌进来一群人,手持火把,院落内的甲士们更多了,整个院落也被照的通亮。
就看到有位瘦后生走进来。
此人不过二十岁的模样,相貌俊美,穿着极为不凡,一身的贵气,此刻,他身边跟着三四十人。
那些人大多年长,留着胡须,着官衣,可跟在年轻人身边,却是低头哈腰,满脸的谄媚。
就这么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走来,谁也不敢怠慢。
这年轻人带头走在最前,遇到鲜卑甲士,便激励几句,对周边的官员却视若无睹。
他就这么闯进了那两小吏所在的屋内。
看着被挂起来的肥仪,他下意识的捂住了鼻子。
“问出来了吗?”
他看向了那两吏。
两人此刻站在后生面前,只觉得站都站不稳,声音都在颤抖。
“回贵人,还不曾。”
那后生摇着头,“抓了这么多人,这些时日里一个都没死,没死他们怎么会怕呢?怎么会招呢?”
“不过都是些没爵位的汉人而已,打死几个也不要紧。”
“审问时要用点劲。”
他交代了几句,便领着那一大群人离开了此处,前往下一个屋。
两个小吏深吸了一口气,再次开始审问。
只是这一次,他们显然用了点劲。
随着木棍一次次的落下,肥仪的记忆也得到了很好的恢复。
他的嘴唇喃喃了起来。
“你说什么?!”
那小吏上前几步,将耳朵贴近他。
“家主...曾派我....找....律学室....刘桃子。”
肥仪说着话,嘴里不断冒着血。
那小吏听的清楚,后退了一步,眼里有些惊愕。
他跟另一人对视着,都没有说话。
甲士忍不住了,他大步走来,夺过小吏手里的木棍,“可曾交代了?!”
“不曾。”
听到小吏的回答,那甲士用木棍对着肥仪的脖颈直接捅去,肥仪的双眼圆睁,嘴里咳出血来,甲士又来了几次,肥仪直接便不动了。
当小吏前去禀告犯人被打死的时候,那个年轻人正站在院落里,向身边的人交代诸事。
“我来到此处已经有一整天了.....玩也玩腻了,我要回去睡觉。”
“我明日睁开眼睛,吃饭的时候,必须要看着所有伪周奸贼的头颅堆起来才有胃口。”
“倘若你们做不到,那我就把你们的头颅堆起来。”
后生笑呵呵的说出了令人惊悚的话。
而那几个官员完全不敢反驳,只是点着头。
“请大王放心,我们定然完成!!”
..............
律学室内,此刻却是哭声不断。
刘桃子坐在正中间,路去病正在劝慰着一个嚎啕大哭的学子。
“我父母都不在了,都不在了.....”
其余众人,沉默着站在周围。
这学子从回到学室后就开始嚎啕大哭。
这次的假期,却是他的噩梦。
按着他的说法,当他回到家里后,发现整个村落就没剩下多少人,大多数人都被杀了。
活下来的几个人也都跑了。
他找到一个幸存的远亲,那人说是官兵做的,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们也不知道。
路去病费力的将那位学子劝好,让人送他回去休息,又吩咐其余众人也都回去休息。
看到站在人群里的寇流,路去病的脸上还有些意外。
路去病跟桃子进了屋。
“我打听了下,说是在抓伪周奸细。”
“崔谋也失踪了,似乎他们认为肥宗宪与伪周有染,因为谈不拢,伪周决定杀人灭口。”
“我实在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认为这件事与伪周有关系。”
“县学里那些与肥宗宪关系亲近的,全部都被抓去了,至今没有任何消息。”
“城外还在四处杀人.....”
路去病揉了揉额头,满脸的痛苦。
“庙堂应当派遣重臣前来解决这些才是,为何到现在都不曾来呢?”
“庙堂重臣。”
刘桃子跟着说了这四个字,语气很是冷漠。
路去病忽又说道:“肥宗宪当初曾派人请你过去,又曾跟我见过两次.....只怕我们也会被抓起来审问。”
“桃子兄,若是真的有人来抓我们,你可千万不要杀....反抗。”
“我会想办法来度过难关的。”
桃子没有回答,只是干脆的躺在了床榻上。
一夜无言。
次日,路去病很早就起了身。
整个县学内人心惶惶,很多学子,甚至是讲师都已经离开了这里。
县学内变得空荡荡的,就跟这个城市一样,变成了鬼城。
过去那些在苑林里嬉戏的男男女女此刻也看不到了。
他们大概都是想着躲过这次风波,县学内的氛围格外的压抑,绝望。
但是这一切的风波根本传不到律学室来。
此刻的律学室甚至显得比平日里还要轻松不少,周围再也没有了打扰他们的贵公子,送饭的老吏哆哆嗦嗦,再也没有了平日叫嚷的劲。
他们甚至能偷偷出来走动了,几乎也碰不到人。
便是遇到人了,先跑的也是对方,根本就没有人再敢抓住他们大声质问了。
直到鲜卑甲士沉重的甲胄碰撞声与脚步声从远处响起,律学室的这种惬意方才被打破。
他们,来了。
第28章 一泡尿
“坏了。”
路去病听着外头的动静,脸色大变。
他严肃的看着一旁的桃子。
“桃子兄,事情非同小可。”
“既是牵连到了伪周,京师内死伤几十人....那就不是可以轻易放过去的。”
“我们先前又多次与肥宗宪来往,这件事是瞒不住的。”
“稍后见到他们,你勿要多言,我会跟他们辩论,若是要栽赃陷害,我也只能给家中大人写信了。”
“无论如何,你都要记住,这些时日里,我们不曾出学室,谁都不曾出去!”
路去病交代了几句。
他看起来很有底气,实际上,他的双腿已经开始抖动了。
牵扯到这种大事,别说他一个已经落魄的小家族,就是崔谋也扛不住。
但是他只能相信事情都有解决的办法,他现在更害怕刘桃子会反抗,直接跟前来抓捕的甲士们动手。
他深吸了一口气,压住内心的惶恐,令人开了门。
外头的道路上出现了大量的甲士。
这些甲士跟那些带面具的骑士还是不太一样的,他们不曾以面具覆盖脸庞,但是依旧是魁梧健壮,甲胄跟骑士也有区别,防护差了点,可活动性似乎更高。
路去病一愣,低声对身边的桃子说道:“这些是汉人,勇士。”
“陛下挑选鲜卑精锐组建百保鲜卑,又挑选汉人精锐称勇士。”
这些甲士没有理会律学室,他们排成了长阵,一路狂奔而来。
每走几步,就有一位甲士停留在原地,持矛戒备,其余甲士则继续前进。
很快,沿路上便都是甲士了,可谓是五步一岗。
律学室内众人是头次看到这般场面,吓得瑟瑟发抖。
刘桃子的眼神里也皆是狐疑。
路去病看着他们还在不断的涌进来,愈发的不安。
“派这么多人来??这是想要将县学的人全部抓了不成?”
也不知过了多久,律学室周围已经甲士再奔走了,他们都守在自己的位置上,看都不看路去病一眼。
就在众人左右张望的时候,有一人骑马赶来。
那人从骏马上跳下来,火速冲到了路去病等人的面前。
“是县学学子?”
路去病打量着面前的人,此人穿着官袍,相貌堂堂。
他赶忙行礼说道:“此处乃是律学室。”
那人一愣,“律学室?我问你是不是学子?”
“律学室也属县学,是学子,我是县衙的令史,我唤作路....”
“好了,卢令史,你现在就带着学子们,前往讲学大堂,在那里找一位高君,他会安排好诸事。”
“是路....”
路去病还不曾解释,那人就再次跳上了骏马,扬长而去。
路去病有些摸不着头脑,这情形,看起来不像是要抓人呀?
他也不敢不从,只好让大家排好队,随即领着大家走出了律学室。
学子们踏出律学室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
这到底是要做什么啊?
寇流此刻走在桃子身边,“兄长,不会是要屠县学吧?”
桃子摇了摇头。
寇流本来还想要多问几句,路去病却将桃子叫去了前头。
一路走去,路去病方才发现,这甲士所驻守的地方不只是律学室,而是整个县学!
所有的位置上,都有精锐的甲士驻守。
路去病惊呆了。
“这怕不是有千余甲士??”
“桃子兄!或是朝中派了重臣前来啊!”
学子们激动的看着周围,来到县学这么久,这是他们头次能正大光明的走在律学室之外,看看外头的景色。
县学的风光确实不错。
路去病将他们带到了县学的讲学大堂,这里是县学最中间的位置。
整个大堂都是挖凿而成的,是往下凹陷的圆形大坑,最中间有个高台,可以容纳百余人。
平日里,县学里若是发生辩论,辩论者就会上高台,其余人围绕着旁听。
此刻,大堂周围甲士林立,而学子却寥寥无几。
有个肥头大耳的官员,此刻正在大声训斥学内几个官吏,那几个人的头几乎都要陷到泥土里。
当那官员看到路去病这行人的时候,眼前一亮,急忙朝着路去病招手。
路去病快步走去。
“你们是什么人?”
“在下路去病,乃是县学令史,这些都是律学室的学子。”
听到回答,那官员的脸色顿时变得阴森森的,他看向了一旁的几个县学官吏。
“你们不是说县学里没有学子了吗?这些人不是人吗?”
那官吏汗流浃背,“回书曹,这些是律学室,是治律的.....不能举荐....”
“放你的狗屁!!来人啊,将这厮给我带出去,打的他屁股烂掉为止!”
那人一声令下,当即就有甲士上前,将那人拖了下去。
那胖书曹再次看向了路去病,脸色就好了不少。
“你来的正是时候,带着这些学子们,入座,坐的靠前些。”
路去病抿了抿嘴,低声说道:“律学室学子出身卑微,若是要坐前座,怕是唐突贵人...”
“无碍!”
“贵人向来豁达,不在意礼法!”
“那是否要先带他们换个衣裳,洗洗身子....”
“你这个人!!我都说了,不必!入座!!”
胖书曹恼了,路去病不敢再多说,领着诸多学子们入座。
当众人分批次坐下来,甚至坐在第一排的时候,学子们都觉得晕乎乎的。
他们居然坐在讲学大堂???
路去病却有些激动,他让桃子坐在自己身边,“果然是有大贵人要来!这是大贵人啊!!”
“成安距离邺城虽然近,却太多陋事,此番来个大员,若是能将奸贼清扫一空,改善当地的情况,我便是被抓被杀也无悔啊!!”
“荣祖,勿要忘了崔祭酒。”
刘桃子开口说道。
路去病顿时清醒,随即又摇摇头,“桃子兄,你有所不知,大齐虽有奸贼,可庙堂里的诸公,那是真有才干的,这些年里,庙堂也颁发了很多有利于百姓的政策。”
“便是这律学室,也是庙堂的仁政,除却大齐,谁的县学里能有庶民呢?”
桃子于是就没有多说。
越来越多的学子们出现在了这里,他们大多惶恐,不情不愿,却又不敢显露。
看着他们那委屈模样,律学室的众人只觉得舒畅。
胖书曹还在大吼大叫,“就是去外头抓人!也给我将学堂凑满!”
如此忙活了半个多时辰,大堂也差不多塞满了人。
众人都在等待着,一动不动。
烈日挂在半空,无情的照射底下的众人。
一股难言的臭味在人群之中散布,却无人起身训斥。
只有那个胖书曹,还在不断的跑来跑去,大吼大叫。
终于,胖书曹再次冲进来,“都准备好!来了!来了!”
路去病伸出脖子来看,远处出现了一行人马。
领头的是个年轻后生,身边跟着二十余人,这些人的官爵都不低,每一个都是能让县令跳起来迎接的级别,可此刻,他们却跟狗一样。
头几乎低到了裤裆,脸上的笑容别样的灿烂,就差将舌头伸出来。
年轻人快步走到了大堂,众人起身,行礼拜见,胖书曹引领着众人。
“拜见大王!!”
“拜见大王!!!”
众人行礼大叫,这一声,似乎也宣布了对方的身份。
那后生只是看着众人,也不回礼,他看了看,就随意找了处位子坐下,其余官员也只是站着,不敢坐下。
“开始吧。”
大王下了令,胖书曹气喘吁吁的走上了高台。
“开始讲学!!”
两个当地名士上了台,其中一人鼻青脸肿的,甚是不雅,他们坐在上位,缓缓开始讲述经学。
这两人都相当的卖力。
卖弄着自己的学识,用自以为高深的言语,故弄玄虚的讲述着一些自己都不愿意听的道理。
他们越说越是激动,自己都被自己所感动,眼里闪烁着精光。
而下方的大王却打起了哈欠,忽然,他站起身来,走了几步,走到大堂的侧边,背对着众人,解下裤子,撒了一泡尿。
ps:元年,封为高阳王,天保十年,迁尚书令,滑稽多智,不守礼法。———《北齐书·高阳王高湜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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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我大齐是有好人的
学堂内寂静无言。
上头的两位名士都不再那么的淡定。
大王抖了抖身体,穿上了裤子,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他们说完了吗?”
身边的官员赶忙点着头,“说完了,说完了。”
大王这才挥了挥手,当即就有人上台,将台上那两人给轰了下来。
他则是看了眼胖书曹,胖书曹快步走上台。
“诸位,先前有县学博士肥宗宪,勾结伪周,犯下谋逆大罪!”
“可那伪周岂是良善?到头来,还是要杀人灭口,最后保护肥宗宪,抓住凶手的,还是我们!”
“陛下向来重视成安,他特意赦免了你们,又派遣大王来彻查奸贼!”
“经过大王连夜彻查,已将城内外伪周奸细共九十四人全部抓获!查清了凶案的根本!”
“诸位往后要引以为戒,要认真学业,报效陛下,为辅国之良臣,不可自误!!”
他在上头说的很是大声,而大王坐在台下,声音也不小。
“别再劝我了,礼仪,礼仪,什么破礼仪?”
“都是汉人的规矩而已,哪里是我们这样的人需要去遵守的?”
“让你们多去抓点,就抓了九十多个,这能报上去请赏吗?稍后回去的路上再多抓些,凑个整数,兄长就喜欢整数!”
“这县学也是无趣,若非兄长叮嘱,让我重视教化,我是真的不愿意来.....”
他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声音会不会被周围的人所听到。
就如他所说的那样,他不在乎礼。
路去病的脸色铁青,他一直都看着大王的方向,甚至都没听进上头胖书曹在说些什么。
等到胖书曹说完,那大王蹦跳着起身,就像是得到了自由般,他头也不回的冲出了这里,身后一群人在追。
胖书曹也跟着离开了。
大堂众人还不敢动弹,等到甲士们开始撤退,这些人方才各自退去。
刘桃子推了推身边的路去病,路去病反应过来,领着大家离开。
走在回去的路上,路去病一言不发。
刘桃子开口问道:“方才那人是谁?”
路去病不假思索的回答道:“高阳王高湜。”
“神武帝有十五子,长子文襄帝,次子便是当今陛下,这位高阳王,乃是神武帝的第十一子。”
“你见过他?”
路去病摇摇头,“没见过,却听说过。”
“听人说,高阳王滑稽便辟,口齿伶俐,不守礼法,善阿谀,教唆陛下痛打诸王,故而被陛下所宠爱。”
“先前他的岳丈在道路上向他行礼,他不理会,陛下询问,他说:一个无官职的汉人,对他行礼做什么?”
“那他是什么官职?”
听到这句话,路去病终于停了下来,他看向桃子,露出了一个极为复杂的笑容。
“尚书令,月前刚刚升任,代替杨公。”
..............
众人回到律学室,还在激动的交换着方才的情绪。
今日所发生的事情,足以让他们吹嘘很久。
他们可是见到了一位货真价实的诸侯王,那可都是神仙人物。
至于诸侯王的举动,他们是不在乎的,对他们甚至都没有任何的冲击力。
路去病就不同了,他坐在院落里,神色有些呆滞。
他的脸色格外的复杂,全然没有先前的激动。
刘桃子忽然坐在了他的身边。
他瞥了一眼刘桃子。
“我们不用担心了,事情结束了,杀人真凶被抓了,城内外九十多人一同谋杀的,呵。”
事情圆满结束,可路去病却开心不起来。
“我真没想到会是这样,我倒是宁愿那些甲士冲进来,将我们俩抓起来,各自判决,将我们斩首.....可这,这算什么?”
刘桃子开口回答道:“这算是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路去病一愣,竟是笑了起来。
“有道理。”
他再次站起身来,“世道如此,不过,我却不会去效仿。”
他转身看向了众人。
“诸位,今日起,我们便要定下每日的讲学时日,除却律学之外,我还会讲述些其他的,例如局势,例如为人。”
“我稍后会去找人,将每日的吃饭时日固定下来,再跟县学索要些纸张和笔,墨等物。”
“我会想一切办法来教导诸位,而诸君也定要全力以赴,不可怠慢了学业!”
众人恍惚,对视了几眼,起身称唯。
路去病还真的就去做了。
当下的县学,可谓是一片混乱。
祭酒没了,崔谋到现在都没有下落,至于其他诸公,也是消失了大半,剩下的几个,还都刚刚挨过打,起不了身。
路去病还是有些身份的,他并非散吏,他是官,虽然级别小了点。
他先前只是不发作,故而老吏们也能嘲讽几句,可这家伙较真了,皱了眉,那些人就不敢轻视他了。
给学子们用的纸张笔墨,甚至是木案,各类的学业工具,路去病运了一车又一车。
路去病惊讶的发现,当他不再发笑,皱起眉头的时候,县学的众人,对待自己的态度就变得不同了。
就是送饭的老吏,老脸上也是挂满了笑容,一口一个路公。
学子们也开始进入了求学模式,他们非常的珍惜这种学习的机会。
而最令人惊讶的,还得是寇流。
这厮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自从休假之后,就开始拼命的学习。
他的功底极差,哪怕是在律学室,几乎也是垫底的存在,他认识字,但是认识的不多,写的就更是烂。
因此,想要跟上学习的进度,他就要付出更多的努力来。
有些时候,路去病甚至能看到他在院落里读书到看不见字为止。
路去病啧啧称奇。
“呵,这厮莫不是中了邪?”
路去病趴在门口,偷偷看着外头苦读的寇流。
“这厮到现在不肯跟我询问,遇到不懂的就跟其余人询问。”
“其实吧,他若是不装作什么鲜卑贵人,大家也会对他客气,毕竟同窗。”
“只是这厮对我还有些不满,还不肯求教于我。”
“这样背书可不是求学的方式,我还是得点拨他一下。”
路去病喋喋不休的说着,忽然又坐回了桃子的身边。
“桃子兄,这几日我做的如何?”
刘桃子抬头看了他一眼,“路令史做的大事,使律学室焕然一新。”
路去病的脸上满是喜色。
可他又急忙说道:“我们这里倒是越来越好,只是其余各学室出了问题,祭酒到如今不知所踪,学子也是少了大半,根本就没人管。”
“我听人说,不只是县学,县衙也是如此。”
“从县令到诸多县官,到现在也不曾上任,原先那些官员都是高阳王的属官,现在都跟着走了,县里无人主事.....”
肥宗宪的案件,直接将县里的官员们一锅端。
到如今,县衙里都没有人出来主持大事,只剩下一些不被重视的散吏们瑟瑟发抖。
路去病仰起头来,“但愿能来个不错的县令,便是不懂政务也罢,只要别是凶狠歹毒之人就好。”
“此番成安出了这么多事,朝中应当是会派遣要员前来接任。”
看着一脸憧憬的路去病,刘桃子只是幽幽的看着他。
路去病迎着桃子的目光,顿时也变得有些不自信。
“我大齐也不全是些暴官恶吏,也是有好人的......有好人的......”
...........................
一群甲士开道,迅速封锁了两边的道路。
又是熟悉的站场,甲士们几乎占领了整个县衙。
县衙门口更是有人清扫,撒了水,散吏们此刻六神无主,也不知该如何应对。
听闻是新县令要来了,可看这架势,这新县令的来头可一点都不小!
一辆马车从甲士中穿梭而来,当马车停下,一少年敏捷的从车内钻出来。
他是一身的武夫打扮,身材修长,似是勇猛。
可他那张脸,肌肤雪白如玉,双眼明亮深邃,高鼻梁,五官配合的极为恰当,只是细眉毛,让他看起来有些阴柔,似美妇人。
一时间,众人只是傻傻的望着他的脸,竟说不出话来。
他清了清嗓子,开了口。
他的声音清脆温柔。
“我是乐城县公高肃,字长恭。”
“在庙堂安排新县令之前,代行本地事。”
第30章 真的有?
樵夫背着柴,停在了食肆门口。
他轻轻叩门。
很快,小厮开了门,冷漠的审视他。
“要柴吗?”
“不是淋了雨的吧?搬进来。”
樵夫走进食肆,小厮关上了门,那人丢下身上的柴火,快步走进了内屋。
小厮就在院落内张望戒备。
店家与那人相见,又关上了屋门。
“说吧。”
樵夫皱着眉,“您还真没说错,这厮绝非那般普通!”
“我们的人刚到张家村,就被抓了起来。”
“什么??”
“张家村的里吏,是乞楼难或。”
“他?”
店家的脸色变得愈发肃穆。
“你继续说。”
“好在我们的人是以收药为名,他倒也没为难,就是索要了些钱。”
“可这村落人太少,若是过去打探,风险太大。”
“我们就找到了一个曾在张家村居住的人,他如今在河边打渔,搬离了村落。”
樵夫顿了顿,有些欣喜的说道:“我们还真的就挖出了点东西!!”
“哦?!你说!”
“刘大和刘桃子并非是张家村之人!!”
听到樵夫的话,店家脸上的笑容一凝,他冷漠的点着头。
“刘桃子原来不是‘张’家村的人啊,好,果然是挖出了重要的情报!!”
“店家勿要着急,我是说,他们跟张家村根本就没有关系,刘大之妻姓张,可她压根就不是张家村的人,八年前,他们忽然出现在这里。”
“至于他们是从哪里来的,就是村落里的人也不知道。”
“刘大这个人,神秘莫测,乡里人都怕他,他常常以打猎为由,消失很长时日,最长能消失数月,而每次回来都会带来不少猎物。”
“他性格暴躁,若是怒了,殴打其妻,殴打其子,无人敢制。”
“他不跟人攀谈,也不跟人接触,在村外桃林建了个屋,唯一的爱好便是好养鸟。”
“我让你打探的是刘桃子....不是刘大!”
店家有些生气,可他忽然又反应过来,“养鸟?”
樵夫有些激动,他炯炯有神的看着店家。
“似是同行啊。”
店家抿了抿嘴,又问道:“那刘桃子呢?”
“关于他的传闻也不少,据那渔夫所说,刘桃子似有痴病,刚刚来村落的时候,浑浑噩噩,时而胡言乱语,不似人话,却像蛮言。”
“乡人多惊惧,还曾报官要驱邪。”
“因此,后来每当他犯病,刘大就将他挂起来殴打,常常将他关在屋里,不许外出,如此治了五年,痴病方好.....不再言语了。”
“痴病??”
店家有些惊讶,“我还以为只有齐人的君王才有这般恶疾。”
“他母亲曾对人说,是年幼时坠马所致。”
店家合上了双眼,沉思了起来。
“店家,还要继续查探吗?”
“要,必须要查个清清楚楚。”
店家睁开双眼,眼里闪烁着莫名的光,“你知道在邺城执掌汉人勇士营的都督叫什么吗?”
“不知.....”
“他叫刘桃枝,大抵是过去那贺六浑的部下。”
“我们曾探查过这个人,却查不出任何东西来......查不出他的籍贯,生年,家室,住所,只知是苍头奴出身,此人总是莫名出现,又莫名消失。”
“甚至都没几个活人见过他,我们对他一无所知。”
樵夫激动的站起身来,“您的意思是.....”
“刘桃子就是那刘桃枝?!”
店家脸上的笑容再次凝固。
他沉吟了片刻,“那个渔夫不会泄露了这件事吧?”
“这您不必担心,他泄露不了的。”
“那就好,你且回去吧。”
樵夫低着头,离开了食肆,等到此人离开,店家将小厮叫来,吩咐道:“传令下去,让樵夫尽快回国,让他们派别人过来顶替。”
....................
律学室内,众人聚集在前院,坐在案前,手持书籍,交流攀谈。
众人神色认真,互相传授,竟真的有些县学学子的风范。
当然,路去病是熟悉那些学子的,他们是绝对不会如此的。
路去病站在不远处,看着认真攻读的众人,眼里闪过一丝落寞。
“可惜啊,就只能读律,不能读经典。”
“没什么可惜的,当下读经典的人很多,却没看到有什么作用。”
听到桃子的话,路去病赶忙摇头。
“可不能这么说,若是不治经典,那便什么都不懂,不知魏晋,更不知有汉.....”
“经典可不只是圣人文章,甲部录经书六艺,乙部录子书,含诸子,兵书,数术,方技,丙部录史书,丁部为诗赋。”
“这是当年的大名士荀勖所划分的。”
“而这些,都不是他们可以学的,难道不可惜吗?”
路去病正说着,门外忽然出现了一道身影,是送饭的老吏,他没敢进来,只是站在门外,着急的看着里头。
路去病瞥了他一眼,“桃子兄,我先过去一趟。”
路去病穿过诸多学子,快步走到了那人的面前。
“路公啊!”
“听闻来了位新祭酒!”
“正召集众人呢,您还是赶紧准备好....”
刘桃子看着匆匆离开的路去病,走了几步,坐在了寇流的身边。
“大兄。”
“那个食肆,你没有再去过吧?”
“没有,大兄,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不必多问。”
“往后你就安心在此求学,谋个出路,最好做个乡吏,带上你亲人,远离此处。”
“唯!!”
............
县学的官吏们都聚集在了门口。
人不多,算上散吏也不到二十人。
他们都穿上了自己最珍爱的衣裳,梳洗的干干净净,打扮的浑身透香,清清嗓子,做好迎接的准备。
看到路去病前来,有人笑着行礼拜见。
不知为何,这位过去很好欺负,散吏都可以怼他几句的老好人,如今渐渐变得有些肃穆。
这让众人都不敢再轻视他了,不说奉承,但也不敢再欺辱。
“成安屡发大事,听闻这位新县令是杨公亲自举荐的.....”
“不对,听闻不是县令,是以本官代行当地事,是位大贵人啊!”
“昨日前来成安,还不曾拜见诸豪左,却先来县学,此公大贤啊!”
“那是!杨公所举荐,能是中人吗?定然是贤德之士!”
从他们的攀谈之中,路去病方才得知,不是迎接新祭酒,是要迎接新上任的地方官。
众人对此格外的期待,聊着关于这位贵人的消息,眼里闪烁着别样的光芒。
若是在半个月前,或许路令史也会加入他们,期待这位庙堂所派来的大德。
可如今,路去病却没什么感觉了。
他沉默着站在不远处,脸色平静,毫无动容。
这些时日里,他已经见过了所谓名士,所谓贵人。
甚至,他对传闻里的贤德杨公都没什么期待了。
他学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传闻,那就只是传闻而已。
忽然间,外头传来了小吏的呼喊声,就有甲士鱼贯而入。
众人看着这排场,站的笔直,做好迎接的准备。
路去病冷漠的站在不远处,看着远处,终于,他看到了那新上任的贵人。
路去病一愣,眼里有些惊讶。
不只是他,其余诸多官吏,此刻也是目瞪口呆,脑海里一片空白。
一个美男子在众人的簇拥下走进了院内。
这是何等俊美的脸啊!
用何等言语可以形容呢?
路去病最先清醒过来,在心里默默想着:那肥猪要是还在,只怕要扑上去了吧?
美男子面带笑容,对众人的失礼视而不见。
他身边的属官却忍不住了,训斥道:“放肆!!何不拜见?!”
此刻,众人方才慌乱拜见。
“我是乐城县公高肃,代为行本地事。”
“成安这县学还真不小,难怪能滋养出这般多的贤才来。”
众人听到他的自称,大惊失色,几个人当即就要换跪拜礼了,其余几个也是吓得直哆嗦。
天哪!!竟是神武帝之孙!文襄帝之子!!
我们方才还那般无礼!
高长恭打量着面前惶恐不安的众人,打趣道:“我见到县内诸学贤尚且不曾慌乱,诸位又何以如此呢?莫不是怕我讨教学业吗?”
众人定心,连称不敢。
高长恭这才让他们领着自己参观县学。
走在路上,众人对这位贵人的评价是越来越高!
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和气,如此温柔的贵人,哪怕只是站在他身边,与他交谈几句,都令人这般陶醉。
便是保持着戒备心的路令史,此刻都有些动摇。
莫非真的有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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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路祭酒
“此处便是我们的讲学大堂!”
“您看,学子们平日里就是在此用饭。”
“此处是经学室....”
众人围绕在高长恭的身边,七嘴八舌的,争着抢着给他介绍县学的情况,平日里的礼仪之类都已丢到了脑后。
大家的态度都是相当的热情,低头弯腰,满脸堆笑,平日里高冷少言的他们,此刻的话怎么也停不下来。
只想着能被贵人所看中,从此一飞冲天。
唯独路去病,他跟在最后,平日里最为热情多舌的人,此刻神色冷漠,一言不发。
高长恭不露声色的瞥了一眼后方。
“县学里当下有多少官吏?有多少学子呢?”
听到他的询问,众人赶忙沉思了起来。
“有,有一个祭酒,然后,两个博士,讲师有七八个,哦....”
“有一十九官吏,一祭酒,二博士,一令史,五讲师,食吏四人,门吏三人,库吏三人。”
“有学子一百二十八人,主室共九十六人,律学室三十二人。”
还不等官吏们想明白,从后方传来了一人的声音。
众人一愣,随即满脸的懊恼。
我们怎么就没抽空背下来呢?
高长恭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打量着与众不同的路去病。
“你是?”
“属下路去病,字荣祖,任令史。”
“路君啊....县学里怎么还会有令史?”
“县衙所派,前来相助。”
“哦,那不知令史在县学里负责什么事呢?”
“执掌律学室。”
“原来如此,那县衙的吏数,路君或许也知道?”
“成安大县,按着大制,应有职吏八十八人,散吏二十六人。”
“至于现在还有多少,公可询问县吏,属下莫能知也。”
高长恭再次点着头,“我想要去律学室看看,不知能否带路?”
“唯。”
官吏们当即就忍不住了,他们赶忙挡在高长恭的面前。
“县公!那律学室乃卑贱之地,如何能委屈了您?您有所不知,在那里求学的都是庶民子弟,按理不受举荐,只能为散吏,不授职吏!”
高长恭的脸色顿时有了变化,他皱起了眉头,整个人都变得威武了起来。
“使政令达黎民的,难道是诸公吗?彼等既入县学,尔等怎敢轻视?!”
或许是方才的纵容,让这些人都将高长恭当作了当初的路去病,软弱好欺,当高长恭发作的时候,这些人方才想起彼此的身份来,赶忙请罪。
高长恭不理会他们,只是让路去病领路。
路去病不知这位到底是什么想法,却还是带着他朝着律学室走去。
众人跟在最后,沉默不语。
刚刚靠近律学室,高长恭便停下了脚步,示意众人停下。
律学室内传出了隐隐约约的嘈杂声。
这声音并不整齐,完全没有方才经学室那种异口同声读书的感觉,除却读书声外,还能听到争论声,嬉笑声。
官吏们幸灾乐祸的看着彼此。
高长恭在此处站立了许久,方才笑了起来。
“学子们切实求学,若是打扰,便是我的不对了。”
“路令史做的真好啊。”
“在新祭酒不曾到来之前,就由路令史来假祭酒,执掌县学。”
高长恭说着,也不进门,叫上属官,转身就离开了此处。
路去病满脸的茫然,一时间都忘了回答。
至于其他那些官吏们,此刻也是说不出话来,只是傻傻呆呆的将高长恭一路送出了门口。
高长恭走到马车前,回头看向路去病。
“贤才乃国之根本,路祭酒不可轻视啊。”
说完,他就钻进了车内,马车离开,甲士们急忙跟上。
众人呆呆的站在原地,直到马车走远,一动不动。
路去病觉得自己这些时日里也算是经过风浪的人,可此刻,他还是觉得不可置信,脑海里乱哄哄的。
这算是怎么回事??
陆讲师的头缓缓转向了路去病。
眼神不断的变幻,嘴角缓缓扬起,终于,他笑了。
“路公!恭贺!恭贺啊!”
路去病一愣,说道:“步六孤公,您比我年长,怎敢让您称公....”
讲师赶忙摇头,“路公何必如此疏远,称什么步六孤啊,您称我一声陆君便是!”
其余几个官吏此刻也是反应了过来。
“哎呀,早知路公英才,今日终于得到提拔!这是天大的喜事啊!”
“县学能有路公代为管理,那是吾等之荣幸!”
大家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看向路去病的眼神里充满了和善。
他们簇拥在路去病的左右,“路公此番被提拔,往后那前途不可限量啊!”
路去病的脸上却没什么笑容。
他看着周围的人,他们的笑容跟从前那些臭脸逐渐重叠。
“今日必须要宰杀牲畜来庆祝!对,对,弄些好酒!”
路去病严肃的说道:“县公来巡视,不是为了让我们吃肉喝酒,是为了让我们用心教学。”
陆讲师点着头,“还是您看的清楚,确实是这样的。”
“那我们是不是要去您那边谈一谈往后的教学事呢?”
“就在讲学大堂那里谈吧。”
“好!”
众人跟在路去病的左右,有人为他扇起风。
他们也算是贵人,可跟身为文襄帝之子的高长恭比起来,那就狗屁不是了。
高长恭很喜欢路去病,哪怕往后高长恭没有再提拔他,也绝对不会有人敢招惹路去病了。
只是简单的几句对话,路去病就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地位。
此刻的他,坐在上位,其余官吏们坐在周围。
他认真的讲述了起来。
这些话,是他很早之前就在说的!
是他一直都很想说的!
只是到如今,他们才愿意听自己说!
“县学的风气太过懒散,学子们随意进出,无视规矩,公然携带女眷,也不读书,整日游玩嬉戏!”
“首先就是要正学风,从今日起,进出必须禀告,不得携带女眷,怠慢学业,不重教化,无有道德者驱逐出学!”
“食堂里的浪费之事太多,讲师们和主室每日的饭菜太过奢华.....”
“讲师们要以身作则,不得酗酒,不得服散.....”
“要规范每日讲学的时日,内容,每二十日对学子们进行一次考核!”
“要........”
路去病喋喋不休,他的声音越来越大,官吏们很是认真的听着他的话,有人拿着笔来记录,眼神明亮,时不时点着头。
等到路去病说完了所有,众人赶忙称赞。
“说的好!太好了!”
“听了路公的教诲,实在令人茅塞顿开....”
路去病吩咐众人照办,这才准备返回律学室。
陆讲师再次拉着他,“路祭酒,律学室偏远,我看您还是住在祭酒室,至于律学室,我可以代为管教,怎么能让您亲历亲为呢?”
“您往后就要忙碌起来了,多操劳,哪里能分心到律学室?”
“不必!”
众人一路将路去病送到了律学室门口,路去病要求他们即刻回去执行,这些人方才告辞离去。
路去病深吸了一口气,推开律学室的门,走了进来。
律学室内,众人正在忙碌,看到忽然进来的路去病,众人皆寂静,看向他。
路去病挥挥手,“无碍,忙你们的。”
噪杂声再起,路去病快步走进了屋,站在了桃子的面前。
桃子放下手里的书,抬头看向他。
路去病的脸色格外的复杂,嘴角微微上扬,手时不时握紧,却又一言不发。
“出什么事了?”
“我当上祭酒了!”
路去病终于憋不住心里的笑意了,双眼弯成了月牙,嘴角咧起。
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刘桃子眯起了双眼,“新县令来了?”
“你绝对想不到是谁!不是县令,就是代为治理当地的,竟是文襄帝之子!!乐城县开国公,仪同三司,高肃高县公!”
“高长恭。”
刘桃子嘀咕了一句,脸色顿时缓和。
他再次低头看起了手里的书。
“恭贺路祭酒。”
“哈哈哈!好说!好说!刘学子,往后可要认真读书,遇到什么难事,便来找祭酒!”
“祭酒定然给你妥善安排!”
第32章 刘桃子
“饭点~~”
天色蒙蒙亮,敲锣声便惊动了整个律学室。
学子们惊慌失措的跑出来,便看到手持铜锣的老吏站在院门,朝着学室方向怪叫着。
寇流是最先冲出来的,他光着脚,身上只披着件外衣。
他看着这老吏,神色极为不悦。
“大清早的,您这是作甚?!”
老吏也不生气,笑呵呵的说道:“我是来领诸学子往食堂用饭的。”
“啊???”
寇流瞪圆了双眼。
学子们悉悉索索的走出来,面对此刻的局势,他们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直到路去病跟桃子出来的时候,老吏赶忙行礼拜见。
“拜见路祭酒!”
这一刻,律学室内鸦雀无声,学子们呆滞的看着路去病,刚才那老吏喊我们令史叫什么来着?
路去病回了礼,“不必多礼,为何要敲锣呢?”
“祭酒昨日的命令,我们回去认真钻研,今日起便开始推行,首先便是这饭食,往后县学诸学子,一同用饭,又因为食堂小,故而选择错开用饭时日。”
“不知祭酒意下如何?”
路去病想了想,“也好。”
“那就请诸位学子跟我来吧。”
老吏带领众人出了学室,学子们衣冠不整的跟在他的身后,呆若木鸡,只是僵硬的挪动着身体。
刘桃子跟路去病走在最后。
路去病浑身都充满了干劲,他身上燃烧着火焰,自信且强大。
他此刻喋喋不休的向路去病讲述着自己的治理计划。
他很想要做好这份工作。
学子们初次来到食堂,这里摆放着各种长案,饭菜早已被端到案上。
路去病前往查看,比起从前来说,确实要简单了很多,不再是那般的奢侈。
律学室众人惊愕的打量着周围,小心翼翼的坐在案前,望着面前的饭菜,都不敢伸手。
直到桃子坐下来,开始端起饭碗,大口吞咽,众人方才跟着吃。
这一切,简直如做梦一般!
学子们吃了一口淋了菜油的稻米,浑身一颤,随即便不断的往嘴里塞着。
老吏尴尬的站在远处,看着这些人的吃相愈发的粗狂,愈发的无礼,狼吞虎咽,眼眸里闪过一丝鄙夷。
卑贱之人,哪怕就是碰了大运,跟贵人坐在同样的地方吃饭,卑贱的本性还是藏不住,一眼就能被识破。
大家都是狼吞虎咽,像是怕别人会抢走这些似的。
片刻之内,他们便将饭菜吃的干干净净,连碗都被舔干净了。
老吏这才高声说道:“诸位需记住此时日,往后就来此处吃饭,吃完了就可以直接走。”
“那碗要送到谁手里呢?”
“留下就是了。”
“要怎么回去呢?”
“.....按原路返回就是了。”
学子们一一起身,食吏挺起圆滚滚的肚子,准备收拾碗筷。
“多谢!饭菜甚是可口!”
有学子朝着食吏附身行礼。
学子们一一行礼拜谢,从食吏身边经过。
食吏呆愣在原地,只是点着头,神色甚是复杂。
路去病也离开了,食吏开始收拾东西,老吏帮着收拾,他拿起这些碗筷,又长叹了一声。
“这世道,真不知以后还会见到什么事!”
“就是苦了我们,如今还要服侍这帮贱胚!”
食吏拿着碗筷,头也不抬的说道:“我看这些人也没传闻里那般粗俗,我在食堂多年,还是头次有人来拜谢.....”
..............
律学室众人走在回去的路上,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欢喜。
“哈哈哈,不曾想我们竟也有这么一天,能进此处来吃上一顿饱饭!”
“这饭菜,我活了二十余年,还不曾吃过这般好吃的饭菜嘞!”
“往后我们每日都能这般吃喝吗?”
路去病跟在最后,看着众人欢喜的模样,他也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众人一路走进了律学室,路去病让他们皆在前院坐下。
他清了清嗓子,“诸位,往后就不会有人再来欺辱你们了,可以在食堂吃饭,可以得到更多的学习时日,也可以出学室.....”
“只是,诸位还是要珍惜这般机会,要更加努力的学习。”
“从今日起,整个县学都要正学风,若有不思进取者,是要驱逐出学的。”
“诸位与其他学室的子弟不同,他们便是不学,还有其他出路,而诸位只能是通过学业来出人头地,万万不可效仿他们的作风。”
众人很认真的听着路去病讲述。
“我得去忙了,诸位勿要耽误时日,读书学习!”
众人急忙起身,“唯!!”
路去病满意的点着头,转身离开了此处。
寇流小心翼翼的坐在了刘桃子的身边,满脸的不可置信,“大兄,他怎么就成了祭酒?”
“不是都要以名士来担任吗?”
“怎么,你习惯吃猪食?”
“啊,我不是那个意思.....”
寇流咽了咽口水,又问道:“我平日里跟他不合,他这做了祭酒,不会将我驱逐出去吧?”
“不会。”
刘桃子不假思索的说道。
寇流也不言语了。
从这一天开始,县学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律学室所感受到的变化是最大的。
他们能正大光明的前往食堂,偶尔遇到其余学室的学子,他们也不再前来特意羞辱,只是远远绕过去。
最初他们还不曾随意进出学室,寇流是第一个外出的,他在学室外转悠了两圈,方才回来。
这般壮举顿时激励了其余学子们,他们终于也走了出去。
在学业上,如今他们有两位讲师,除却路去病外,还有位陆讲师。
这人据说是个鲜卑人,可他人非常的不错,相当的和气,面对出身卑微的众人,也不鄙夷,很是用心的为他们讲解律法。
这是众人做梦都不敢去想的场景。
................
张家村。
破败不堪的房屋彼此连接,不知从哪里传出妇人的哭嚎声。
有几个老人埋头赶路,一路上高呼着怪异的曲子。
乞楼难或坐在院内,听着外头的动静。
又有人死了。
根据当地的习俗,有人死去,就有亲属沿街叫魂。
可这里的百姓们很难找到健全的亲属,一般都是由同乡代替。
乞楼难或吃了一口酒,他抬起头来,仰望着天空。
乌云纠缠在一起,不断的翻滚着身躯。
乞楼难或再次叹息。
他还是更喜欢县城,到了正午,还能暖暖身子,不像乡野,总是阴沉沉的。
忽有人叩响了大门。
“进来!”
他高呼了一声,又吃了口酒,可乡野也有好处,能随意饮酒。
一个半大小子局促不安的开门走进来。
“七楼公.....”
“是乞楼难....算了,你是何人?有何事?”
“公,我唤作张二郎,我阿爷叫张大眼,是当地渔夫,三天前,我外出打渔,阿爷留在屋内休息,等我回来,他便没了踪影,直到现在,也没出现.....”
张二说着话,又抽泣了起来。
乞楼难或完全不意外。
有些时候丢了几个农户,这是很正常的。
人总是会发生各种意外,被猛兽叼走,被贼寇劫掠,被过路的贵人杀死,或失足摔进水里。
只要丢的不是三位鲜卑骑士,问题都不大。
“唔,我知道了。”
乞楼难或又吃了口酒,挥了挥手。
张二还想要说些什么,抿了抿嘴,转身离开。
他刚转身,乞楼难或却突然叫住了他,“且慢....你说多久之前?”
“三天之前。”
乞楼难或放下了酒袋。
“三天前....收药采药的....”
乞楼难或踉跄着起身,模样变得肃穆起来,“你带我过去。”
“好!好!”
张二郎满怀期待的将乞楼难或带到了自家附近,乞楼难或就在周围搜寻了起来。
可惜,最近天气多变,此处又多雨,根本就没有任何的足迹,没有什么东西。
忽然间,乞楼难或注意到了什么,他赶忙趴下来,盯着什么看。
“驴粪.....”
乞楼难或沉思了起来。
鬼鬼祟祟的草药商,似是在打探周围的情况。
消失的渔夫,远离村落。
他脑海里又迅速出现了些对话。
“乞楼难公,是我啊,张成,张家村的,您不记得了吗?我这次斩杀了三个贼寇....”
“乞楼难公啊,那人姓刘,名我记不清了,记得是乡野之人....”
“我分明看到他在这里消失的,一定是住在了这家食肆!”
“我说!我说!家主最近跟律学室的路去病有争执!他们在争夺一个叫刘桃的学子.....”
“这是我在县学里的好友刘君,目前还在县学求学,他家便在这里。”
“那三位骑士!是沿着漳水去追寻贼寇的,却没了踪影,你们是干什么吃的?!沿漳水给我找!!”
一时间,乞楼难或只觉得脑海里一片混乱。
这一切似乎有什么联系。
“刘,桃,子。”
第33章 活路
太阳刚刚冒出头来,光芒还有些湿冷。
县城内静悄悄的,有几道炊烟升起。
老吏打开了县衙大门,正准备清扫街道,就看到一人站在县衙门外。
老吏一愣,“乞楼难公??”
略微弯曲的胡须,浅绿色的眼眸,站在门外的正是那乞楼难或。
此刻的他,看起来风尘仆仆,格外的憔悴,可眼里却闪烁着精光。
“许老丈,哈哈,许久不见,可还硬朗?这是我特意从乡里给你带的大鱼!”
乞楼难笑着将手里的大鱼递给了许老吏。
许老吏的老脸上布满了笑容,他推辞了几下,方才接过那大鱼。
“您何必如此客气呢!”
乞楼难或是从前的职吏,主抓盗贼的,论地位那比许老吏这种门吏要高出不少。
可乞楼难在县衙的人望很不错,他看起来粗狂,却是个极为细心的,跟谁都相处的不错,好友极多。
这次县衙内职吏几乎全军覆没,而他还能保全性命,这就看出他的本事了。
许老吏很是客气的问道:“乞楼难公前来是为了什么事呢?可要我帮忙?”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重新盘查了村中户籍,想要及时前来给户曹掾史干禀告,不知县中职吏可曾上任?”
老吏长叹了一声。
“还没有呢,别说是职吏了,便是县令、县丞、县主簿、县录事史也都是空着。”
“啊?”
乞楼难惊诧的问道:“到如今都不曾上任?那县里的事情.....”
许老吏看了看周围,低声说道:“乃是乐城县开国公,仪同三司高公。”
乞楼难目瞪口呆,点着头,“难怪呢,我说这县衙附近怎么这般多甲士....那岂不是苦了你们?”
许老吏点着头,“谁说不是呢?过去遇到事还能上报,现在报给谁呢?报给高公吗?”
“就是县令来了,都不敢说能随意拜见高公.....何况是我们这些卑贱之人呢?”
乞楼难苦笑着,“那我这村中户籍也找不出人可以禀告了?”
许老吏再次说道:“无碍,公且回去,等那户曹干到了,老夫便派人告知你一声。”
“哎呀,如此便多谢许老丈了!”
“不必多礼,只是,乞楼难公啊,这里吏不是长久之计,还是得想办法来城里啊....”
“哎,我又何尝不想呢?只是过去诸多好友,此刻都不在....求情都不知要找谁....”
“找何君啊!”
乞楼难一愣,“何阿难?可他不是被抓.....”
“没有,他戴罪立功了,听闻是缉贼时出了大力,如今就在城内,是要升了,可能要补个官呢!”
乞楼难皱了皱眉,“原来如此....好,我现在就去找他问问!”
“多谢许老丈了!”
“不必多礼!”
乞楼难转身离开此处,朝着何阿难的府邸赶去。
这人是他的好友之一,过去跟他同样是县里职吏,他家在当地算不上大族,但也很有势力。
他家在城西,靠近西城门,是个很普普通通的宅院。
而何阿难看到乞楼难的时候,相当的激动,他几乎是冲了出来,热情的拉着好友的手,高呼着让家里人准备饭菜。
“太好了,太好了,我可是一直都想派人找你的!”
“快坐,快坐。”
乞楼难客气的坐在了一旁,“我是来县衙禀告村事的,听县中人说你已安然无恙,我便急忙跟他们辞别,前来找你。”
“啊,好你个乞楼难,若是他人不告知,你便不来看我吗?”
“今日你就勿要离开了,留在我家里吃酒!”
“我那村里还有诸事,酒改日再吃....”
两人寒暄了片刻,乞楼难方才问道:“你是怎么出来的?”
何阿难摇着头,“走运而已,被一本家贵人看重,就饶过了我。”
“你离开县城后,城里发生了很多事情。”
他吃了一口酒,苦涩的说道:“你走之后,庙堂派遣高阳王来探查这些事。”
“那高阳王,当真不愧是国之大贤,英明神武。”
“只用了两天,他就破了案。”
“原来是那崔谋勾结伪周,指使肥宗宪跟伪周联络,后分赃不均,伪周杀人灭口,人证物证俱全.....对了,先前那三位鲜卑人也是他们杀的。”
“他们收买了漳水边一个村落的人,叫什么李村的,袭杀了那三位骑士。”
“高阳王的麾下还发现了崔谋跟伪周来往的大量书信,私藏的伪周钱币,用以杀人的武器,肥宗宪家幸存的门客们也都承认了这些事。”
“听闻高阳王因为这件事而受到了陛下的夸赞赏赐。”
“崔家是个什么情况,我不知道,只听贵人说,崔谋当夜就被切成了两半,一半挂在邺城墙头,一半丢进了伪周境内,听闻那伪周还给他收敛尸体,隆重安葬....我也不知真假。”
乞楼难打了个哆嗦,打断了对方。
“何君就勿要再说了,骇杀我也!”
“我本来还想来找你求个提拔,如今看来,我那村虽然小,倒也比县城要安宁的多。”
何阿难笑了起来,“你我挚交,便是你不寻我,我也不会忘了你。”
“只是如今县里颇为混乱,还不是时候,我自己也朝不保夕....你先回那张家村,等我消息。”
“我在此处,也就你一个好友了,往后更得多多来往啊,一旦有机会,我会立刻派人去找你....”
看着何阿难这真诚的脸,乞楼难颇为感动,只是道了声谢。
尽管对方再三挽留,乞楼难还是决定返回。
何阿难一路将对方送到了门口,站在门口看着他离开。
乞楼难牵驴的身影在远处一点点的消失,何阿难脸上的笑容也是随着他的消失而消失。
直到最后,他的脸色变得极为冷峻。
乞楼难同样如此,他低着头,大步赶路,脸色肃穆。
“啪!”
走了几步,乞楼难忽然又给了自己一耳光。
毛驴都被吓到了,闪躲着头。
“坏了呀,坏了呀。”
乞楼难嘴里嘀咕着,眼里充斥着恐惧。
自己昨日到底是发了什么疯才会去跟着那渔夫的儿子去调查呢?
报官?
向县衙告发高阳王栽赃陷害?告发皇帝昏庸,有眼无珠??
可若是藏着,若让桃子那凶人知道了,自己还不得被灭口??
那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屠夫啊!!
乞楼难只觉得头更疼了。
他浑浑噩噩的出了县城,骑上了驴,朝着村落的方向行驶而去。
难道要跑吗?
可作为吏,若是跑了,那可就是亡人了.....无处容身。
将那小渔夫干掉??
那不是会更加引起那屠夫的怀疑吗?
乞楼难晃晃悠悠的骑着驴,在小道上行驶着,两旁的冷风不断的吹来,吹平了那些杂草,四周格外的寂静,鸦雀无声。
乞楼难忽然勒住了驴,他警惕的看向了左右。
“什么人?!”
就看到前后各跳出两个人来,四人从前后围住了乞楼难,这四人穿着朴素,只是蒙了面,手持大弓。
乞楼难看着这一幕,当即长叹了一声。
“诸位朋友,我是城内小吏,身上没什么钱财,若是死了,还有人追查,不妨就饶了我?”
“乞楼难公怎么也会服软?”
对方忽然开了口,乞楼难只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他眯起了双眼。
“不知是哪位朋友?我还能有活路吗?”
“哈哈哈,乞楼难公,是我。”
那蒙面者一把扯开了脸上的布帛,露出了真面目。
乞楼难一愣,“是王君啊.....”
站在他面前的人,乃是城中一个富户,姓王名阜,在城里有些产业,平日里住在东城门附近的一处食肆里。
王阜,也就是店家,此刻毕恭毕敬的朝着乞楼难行了礼。
“乞楼难公,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想要与您详谈,这般拦截,只是为了防备小人,绝对没有要谋害您的想法。”
“可否能移步与我一叙?”
“善。”
第34章 英雄天子
驴子低着头,一把将杂草拽下来,然后开始了咀嚼,咀嚼声很响。
在驴子身边,几个男人席地而坐,四周绿树成荫,空气清香,当真是宴会的好地方。
王阜笑呵呵的为乞楼难倒了些酒。
他自己拿起了酒盏,行了礼,一饮而尽。
乞楼难也不迟疑,跟着一饮而尽。
“王君,您有什么事,便直说吧,我村里还有些事。”
“啊,好,那我便直说。”
“乞楼难君,按理来说,我不该与您直接相见,想必您也看出来了,我是周人。”
乞楼难点点头。
“可我们认识已经很久了,我想了许久,还是决定亲自前来,与您坦诚相见。”
王阜再次给对方倒了酒。
“您有武艺,有谋略,胆大细心,可谓干吏!在这些年里,您立下了无数功劳,城内盗贼见到您都直哆嗦。”
“我是极为敬仰尊重您的。”
“只是,我个人觉得,您这样的人,在齐是得不到什么提拔的。”
“您没有好的出身,这伪齐跟周不同,在周唯才是论,只要是有才能的人,就一定能得到提拔,可在齐,却是重鲜卑,轻视其余族类。”
“您在这里做的再多,做的再好,没有贵人提拔,又能如何呢?”
“如成安的两位县令,还有那么多的职吏,他们做错了什么呢?勤勤恳恳,最后却落的如此下场!”
“便是做官到杨愔那般地步又如何?高洋谑称他为杨大肚,让他递厕筹,用马鞭将他抽得血流满背!几次将他丢进棺材里要活埋!”
“哪里会有什么出路呢?”
王阜越说越是激动,声音也越是大。
“我实在是为您感到不公!您为齐做了那么多事,可又得到了什么样的回报呢?”
“两年前,您的妻被迫出城去看高洋骑射,就再也不曾回来,难道你心里还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我并非有意羞辱您,只是那高洋淫邪,邺城宗室上公且不能护住自己的家眷!何况是您呢?”
王阜猛地起身,看向了一旁的蒙面者。
那人快步走上前,将一个包裹直接倒在了乞楼难的面前。
随着唰唰的声音,金灿灿的各类黄金制品就这么在乞楼难面前堆成了一团。
在阳光下,这些黄金制品闪闪发光,乞楼难满脸的呆滞。
“乞楼难公,这东贼还值得你如此卖力吗?身为官吏,连发妻都保不住,遭受各种羞辱,时不时就要无辜丧命!”
“立下功劳也得不到赏赐提拔,整日担惊受怕!”
“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
“公何不弃暗投明,来成就一番大事业呢?”
乞楼难看着面前这金灿灿的小金堆,又看向了王阜。
“王君这是要收买我啊.....”
“非也,非也,您这般的贤才,岂是用这些铜臭物能收买的?这只是我们的些许心意,若您愿意弃暗投明,将军定有重赏!”
乞楼难没有说话,保持了沉默。
王阜继续说道:“今日,我解了蒙面来见您,就足以表明我的心意了,无论您是否答应,我都不会加害于您。”
“便是您现在去报了官,我也绝无怨言。”
“丈夫生不五鼎食,死即五鼎烹耳!”
“今日我豁出命来与您坦诚相见,不知乞楼难君是否也愿意跟我去做一番大事业呢?!”
乞楼难拿起面前的酒盏,大口大口的吃起酒来。
等吃完,他将嘴角随意一擦。
“说吧,要我做什么?”
“其实也不会要您多做什么。”
“您只需要帮着照看我们所派去的人,让他们在张村做些小事就好。”
………
很快,乞楼难就骑着驴子离开了。
而他身边却多了两个护卫,扛着大行囊,低着头走在乞楼难的身边,相当的吃力。
小厮站在店家的身边,看着他们走远。
“家主,此人能信得过嘛?”
“赌一把.....倘若真的是他,我们能挟持他的家眷....那真是天大的功劳,若是不成,不过一死而已。”
小厮点着头。
走在路上,乞楼难一言不发,身后跟着的两位“护卫”同样沉默。
“我要如何称呼两位呢?”
“主人既然买下了我们,那您要怎么称呼都是可以的。”
“嗯.....既是兄弟二人,那就叫大郎二郎。”
“是。”
穿过了小路,村落缓缓出现在了远处。
漆黑的残檐断壁耸立在两旁,往远处眺望,却见不到半个人影。
乞楼难就这么一路走到了自己的府前,下了驴,在两人的簇拥下走进了屋内。
整个张村都静悄悄的,甚至连一声犬吠都听不着。
天色渐渐漆黑,整个村落一点点的被黑暗所覆盖。
桃林深处,更加的昏暗,幽静。
宅院内,火把挂在墙壁上,发射出微弱的光芒。
刘张氏坐在院落里,正用力的舂米。
这是在准备明日的饭,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甚是幸苦。
不知何时,院落里出现了两道身影,缓缓朝着背对着他们的刘张氏靠近。
冷风吹起,火把再次摇晃扭曲。
刘张氏停下了舂米的手,缓缓回头。
阴影之中,站着两个人影,他们将手里的物什一丢,那东西就滚落到了刘张氏的面前。
是两颗血淋淋的人头。
“主母,这两生人夜探桃林,已经被我们给杀了。”
刘张氏盯着那两颗人头,看了许久,随即长叹了一声。
“唉,当初就说勿要给孩子取这个名,他不听,犟种!!俩人都是!!”
“你们俩也是,不想着生擒,怎么就给杀了?”
“这俩人都是死士,无法生擒。”
听到回答,刘张氏挥了挥手,“且拿去处理了吧.....我只是个妇道人家,这种事不必跟我说。”
两人低头,缓缓后退,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桃林之中依旧寂静,只是人影闪烁,有尘土飞扬,惊起了飞鸟,偶有凄厉的啼叫。
渐渐的,桃林又变得平静了,一切如旧。
那一棵棵桃树长得极为高大,枝繁叶茂,彼此交织,当冷风吹来,枝叶发出声响,整齐而响亮。
村里人说的不错,这桃林的长势确实很好。
天色渐渐泛白,一只鸟从桃林之中飞起,扑闪着翅膀,朝着远处飞去。
飞鸟的眼眸里,闪过了桃林,道路,城池,房屋。
最后,一道无比高大的城墙呈现在它的眼眸里。
一个高大的甲士,全副武装,戴着面具,他的一只脚踩在箭垛上,一只手高高伸出。
鸟儿径直飞落在了他的手掌之中。
鸟儿在那只大手之中啄食麦,而甲士则是拿下了它脚踝处的书信,又往地上撒了一些麦,鸟儿赶忙飞到地上啄食。
甲士翻开书信,看了几眼,随即撕的粉碎。
他转身,看向了前方。
城墙之内,是连绵不绝的宫殿群,巍峨壮丽,金碧辉煌。
琉璃瓦在阳光下闪烁,绘着吉祥图案,翡翠翠螭镶嵌在连绵的宫墙之间,散发出绿光,诸多别院连接,琼楼玉宇,碧瓦红柱,壮观异常。
甲士埋着头,快步走下了城墙,走在了精致的道上,两旁时不时就能碰到全副武装的甲士。
如此穿过了一条条蜿蜒的道路,又开始登一条长长的台阶。
甲士一路都是低着头,不去看两旁的景象。
有四位武士奋力打开了那道巨大的殿门。
殿内竟是漆黑的,所有窗口紧闭,一股腐败的臭味迎面而来,令人不适。
远处闪烁着模糊的光芒,勉强能指明方向。
甲士便循着那方向缓缓前进。
“啊!!!!”
远处传来惨嚎声,甲士不曾放慢脚步,他逐步靠近了模糊的光。
在殿的正中心,雕刻着金龙的大柱上挂了火把,隐约照亮了周围。
甲士看到一人正背对着自己,蹲在地上。
那人披散着头发,身上什么都没穿,就这么裸着,他蹲在地上,也不知在做着什么,忽然间,他停了下来,猛地转头。
那是一张何等可怕的脸,双目圆睁,布满了血丝,脸上沾染着血污,嘴角咧起,露出森森白牙。
“哈哈哈哈~~~”
那人猛地跳起来,怪笑着便冲了过来。
那张可怖的脸逐渐放大!
甲士浑身一颤。
那人跑到甲士面前,将手里的一团血肉一把丢在甲士的头上。
男人方才蹲着的地方,躺着一个....不全的人,四分五裂。
甲士颤抖着开了口。
“陛下.....有勇士禀告,伪周奸细又开始在京师周围活动了。”
裸体男人一愣,瞬间换上了肃穆的脸。
“那是自然,我那蠢弟弟只懂得栽赃陷害,随意找了些百姓来顶罪……周人当然是会更加的放肆了。”
男人双手后背,抬起头来,倘若他不是裸着的,倘若他身上不是有血污,倘若这里没那么阴沉的话,还是能看出那种帝王威仪的。
只见他一本正经的说道:
“这些狗日的就等着我死了,他们好蛊惑我那不成器的竖子,为祸天下!!”
“这样的奸贼被栽赃,敲打敲打也就罢了……但是,朕身为天子!岂能被西贼所耻笑??”
“桃枝!你亲自带人去!”
“将事情查清楚,将那些奸细给朕送过来.....嘿嘿嘿....”
“唯!”
ps:每醉,辄手杀人,以为戏乐。所杀者多令支解,或焚之于火,或投之于水。———《资治通鉴》
ps:刚开书就碰上感冒了,低烧了好几天,耳朵嗡嗡响,无精打采,若有错别字诸位多海涵,定会修改。
第35章 奢侈的理想
天色逐渐昏暗。
路去病满脸疲惫的走在回学室路上,沿路所遇到的学子们纷纷行礼拜见。
他只能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来,跟这些人回礼。
走进了屋内,他终于不再伪装,愁眉苦脸的坐在了床上,顿时泄气。
“累啊....没想到,管理一个县学竟是这般困难。”
“难怪过去那些祭酒都喜欢钻进别院里不出门呢!”
“有些事,不理会还好,一旦要理会,那麻烦就越来越多了。”
听着路去病的抱怨,刘桃子放下了手里的书,“明日就可以领牌?”
路去病看向了他,“足月就可以参与应试,若是你想足月就应试,明日确实可以离开县学。”
“可你真的要现在就去吗?”
“你也可以等满四十日啊,多准备上十日,不是很好吗?”
路去病严肃的解释道:“县中诸事,散吏可没有受到什么波及,名额是有限的,这次的应试定然会非常激烈....”
“你我虽是好友,可在这种事上,我是不能帮你的,你确定明日就离开县学吗?”
刘桃子点着头。
“明日就走。”
路去病忽然沉默了下来。
“好吧,你也有自己的想法,我就不劝阻了。”
“桃子兄,你想吃点酒吗?”
“不吃。”
“也好,别耽误明日的事情.....”
“那这样吧,我虽不能帮你开口,但是却能帮你再复习一二。”
“我过去也曾见过应试,知道他们考什么。”
路去病拿起了一旁的书,“我就先替他们考考你,若是未能通过,你就再多留十日,如何?”
“好。”
“一言为定!”
.............
次日。
天色还不曾明亮,如披着一层浅黑色的丝绸缎。
半空之中能看到孤星闪烁。
风吹起落叶,落叶经过了几次旋转,翻过律学室的墙,轻轻落地。
前院里,有四人站在正中间,其余学子站在周围,安静的旁观。
路去病手持生牌,满脸肃穆的向他们逐一发放。
刘桃子站在正中,人高马大的,左右之人都下意识的拉开了些距离。
路去病将表明‘毕业生’身份的生牌递给了他。
他的脸色颇为复杂,却又什么都没说。
将四人的生牌发完,路去病肃穆的看着他们。
“再过两日,你们就能前往县衙参与应试了。”
“愿诸位都能通过应试,不负这数十日的艰辛。”
“等通过了应试,也希望诸位能做个好吏,以良善待人,勿要做出有失道德的事情。”
路去病朝着他们微微一拜。
四人回礼。
刘桃子拿起东西便要离开。
“桃子哥!”
当即有人开了口。
周围的学子们赶忙走上前,围在桃子的身边,眼里多为不舍。
县学跟外头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哪怕当下的县学里已经没剩下什么老人,可桃子的壮举代代相传。
他亲自动手,建了个溷藩。
从那天开始,学室的情况就变得不同了。
向来忍气吞声的律学室抬起头来,捏紧了拳头,再也没有人敢闯进学室逼他们脱衣献舞了。
再也没有人敢将他们做马,玩什么“人马竹枪”的游戏了。
当下的局面,一切来自反抗。
老生们对新人们说起这个人,称他为律学室之肝胆。
可现在,这颗强壮的肝胆要离开了。
除却不舍,众人的心里还都有些惶恐。
这如梦般美好的生活,不会随着肝胆的离开而消逝吧?
刘桃子看了眼众人,“且用心读书。”
“唯!”
刘桃子再次往外走,路去病跟在他的身边,其余三位要离开的学子跟在他们身后。
律学室众人一路跟随,将桃子送到了县学门口。
路去病挥着手,“好了,且都回去读书吧!他又不是一去不回!”
新祭酒下了令,众人不敢不从。
路去病却跟着桃子出了门,两人朝着东城门走去。
“桃子兄啊,你我相识的时日虽短,可我早已将你视为挚友。”
“我平生从未见过你这般勇猛之人,有你在身边,也壮了我的胆魄。”
“如今你要离开县学,我心里当真是不舍啊....”
路去病的话断断续续的,前言不搭后语,不似他平日里能言善语的风格。
桃子始终不言语,只是听着他的唠叨。
两人就这么走到了东城门,路去病终于停下了脚步,他眺望着远处。
“桃子兄,就此暂别,往后若有时日,便来县学看看我。”
刘桃子轻轻点头。
“对了,县衙那里的情况很是复杂,那跟县学完全不同。”
“你要当乡吏,那也得是乡野缺人,从县散吏里征召才行,不然就得在县衙候命。”
“县中官员倒是好说,跟你没有什么交集......主要是那些职吏,这些人凶狠跋扈,杀人不用刀,有的是办法来折腾新人。”
“你定要当心,不可鲁莽,可不能再.....唉,反正你多加小心,别得罪了他们。”
说起县衙,路去病忧心忡忡,在他看来,县衙那阴沉可怖的氛围是极难能容纳桃子这般人的。
他正说着话,桃子却抬头来,望着上方,一言不发。
路去病的视线随着桃子看向了上方。
冷风吹来,城门上挂着的一颗颗头颅随风摇摆。
从城门的一侧到另外一侧,此刻竟是挂满了头颅。
足足有十几颗人头。
路去病也被这血腥一幕弄得说不出话来。
还不等他开口感慨,桃子便快步走出了城门。
桃子认出了那些人头里的一个,那个食肆的小厮。
.................
走出了城门,桃子迈开大步,朝着家的方向前进。
他的速度比以往还要快了不少。
若路喋喋还在,那是绝对追不上的。
道路上空荡无人,整个世界都是别样的寂静,时而有恶鸟发声,从天空掠过。
杂草生长的颇为凶猛,一度占领了官道,道路上坑坑洼洼,两旁时而能看到被人丢下的杂物。
桃子走的是小路,这条路是很少有人敢走的。
猛兽出没,盗贼横行。
两旁树木的枝叶纠缠在一起,盖在了小路上头,两旁的灌木丛里时不时传来各种响动。
随着桃子大步经过,灌木丛里不知惊出多少兽。
忽然间,桃子停下脚步,他一个大跳,落在左侧的灌木丛边,伸出手来,一把从灌木丛里抓出个人来。
桃子的手直接盖在了对方的头上,几乎是将对方直接给拔出来的。
“哎哟!”
那人吃痛,“桃子哥!是我!是我!”
刘桃子看清了来人,这才放手。
张二郎捂着头,“桃子哥险些将我的头给揪下来.....”
“你在此处做什么?”
张二郎顿时警觉,他看了看周围,“桃子哥,我是特意来等你的,小武说你今日要回来,一大早我就藏在此处.....”
刘桃子皱了皱眉,拉着张二郎钻进了密林之中。
“出了什么事?”
“几天前,我阿爷丢了。”
桃子一愣,沉默不言。
张二郎继续说道:“跟我妈,还有我大哥一样,都是一人在家,然后便找不见了。”
“我先前怀疑是那个绿眼的胡吏做的,就特意去找他。”
“似乎不是他。”
“他跟着我去了我家,还四处查找,找出了些驴粪来。”
“桃子哥,我似是闯祸了。”
张二郎瞥了眼桃子,怯生生的说道:“他问我上个月初二在做甚....我说不记得了。”
“他还问了些别的,问你是什么时候离开家去县学的.....虽没明说,可我看他的意思,像是要对桃子哥不利!”
“所以我就盯着他!看他去了次县城,回来时带了两个健仆!”
“但到次日,那两人就不见了。“
“那胡吏也就极少出门,总是喝的烂醉。”
“可有外人再次前来?”
“不曾。”
刘桃子眯起双眼,沉吟了起来。
张二郎更加慌张了,他哆嗦着说道:“桃子哥,我真不是有意的......”
一只大手再次盖住了他的头,桃子揉了揉他的头。
“无碍。”
“二郎,你今年多大?”
“我不记得了,应当是不到二十。”
“你大哥与我同岁,你今年还不满十五。”
张二郎愕然,“原来如此。”
“二郎,你想当里吏吗?”
“啊?我不认字,也能做吏吗?”
“学着也不难,或者,你有别的想法?往后你想要做什么?”
听到桃子的询问,张二郎瞬间愣住了。
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似乎也从不曾有人问过他这个问题。
想做什么?
出船,打渔,拿鱼跟人换些吃的....换不掉的想办法存起来?
“我不知道.....”
“我想....我想不失踪。”
“别像我阿爷阿妈大哥那般就好.......”
第36章 第二条绳索
小武骑着竹马,正在院落里一遍遍的奔跑。
他的爷爷自从那天消失之后,便再也不曾出现。
可是小武并没有太过悲伤。
因为这样的事情实在是常见,最初几次还会哭的很厉害,到了后来,也就习惯了。
他偶尔会想,或许他们此刻都已经聚在一起了呢?
他也很喜欢如今的家,现在的阿母对他就如亲生母亲那般疼爱。
刘张氏正坐在一旁,对着阳光,引线穿针,缝缝补补。
“妈。”
院里两人抬起头来。
就看到刘桃子站在门口,桃子手持鱼叉,背光之中看不清他的脸色,他站在那里,恍若巨人。
“桃子!”
刘张氏赶忙起身,她将手里的东西放下,快步走到了桃子的面前,桃子顺从的低下头。
“回来了....路令史呢?他怎么没来?”
“他有事。”
“进来,饿了吧?我早就给你备好了吃的,你一直没来,怕是都凉了....小武,去打些水来!”
刘桃子坐在院落里,狼吞虎咽的吃着饭。
刘张氏笑吟吟的坐在一旁,边看着儿子吃饭,边缝补着手里的衣裳。
她很喜欢看桃子吃饭,这孩子打小便是好胃口。
桃子很快将饭菜横扫干净,抬起头来,看向了刘张氏。
“妈,我拿到了应试的资格,我谋个乡吏的位置,你跟着我走吧。”
刘张氏沉默了片刻,“那你阿爷怎么办?”
“他不曾在意过这个家,我们又何必在意他呢?”
刘张氏没有说话,只是再次长叹。
“你阿爷只是暴躁了些,他也有自己的苦衷。”
“桃子,听我的话,勿要再这般犟了,听我的,跟你阿父低头,服软....好吗?”
“桃子哥!”
忽有人在门外呼喊了起来。
刘张氏收了声,刘桃子起身,快步走到了门口。
张二郎站在门外,看到桃子出来,低声说道:“他此刻就在家里,独自一人,烂醉如泥。”
桃子点了点头,转身回来,拿起了鱼叉,又看向了刘张氏。
“妈,我去去就回。”
桃子快步离开了家,张二郎跑着跟在他的身后。
刘张氏闭上了双眼,满脸的无奈。
.....................
“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
张成的宅院在村里是最好,也是最大的。
乞楼难就坐在院落里,手持酒袋,满脸通红,大声哼着曲,自娱自乐。
忽然,一人跳进了院落里。
乞楼难停止了歌唱,仰起头来,看向了面前的男人。
桃子手持鱼叉,一脸平静的站在他的面前。
乞楼难又吃了一口苦酒。
“你来了啊。”
“我来了。”
乞楼难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
“我何其不幸,何其无辜?!明明什么都没做,就招惹上这般麻烦,全无半点活路!”
“张成吃佃户,你吃张成,那自然也有人吃你,天理循环,没什么无辜的。”
“那你呢?你又是谁的食物?”
桃子漠然的回答道:“尚不可知也。”
“他是我的。”
第三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乞楼难一愣,“什么....”
他刚要回头,就有绳索飞出,套住了乞楼难的脖颈,乞楼难朝后扬起,有人抵着他的后背,双手发力,乞楼难痛苦的捂住脖颈,片刻之间,乞楼难便不动了。
刘桃子看着那黑影从乞楼难的身后出现,用绳套住乞楼难的脖颈,随即将其拉杀。
动作一气呵成,干脆利落,全无半点多余。
那人踩过乞楼难的尸体,走到了桃子的面前。
他全副武装,戴着笑脸面具,身材高大魁梧,桃子曾见过这个骑士,就在自家的后院里。
骑士丢掉了手里的绳索,缓缓拔出了佩刀。
下一刻,两人大步朝彼此冲去,骑士的刀劈向了桃子的头,而桃子的鱼叉则是刺向了对方的眼。
“嘭~”
下一刻,骑士的刀转变角度,劈断了桃子的鱼叉。
桃子却已经撞进了骑士的怀里,一肘重重砸在了铁胄上。
骑士明显摇晃,在这般距离,他只好丢了刀,双手抱着桃子,将他下压,一膝砸中桃子的胸口。
桃子闷哼,却抱住他的大腿,再次往前猛冲,骑士就这么被他冲翻。
两人就这般扭打在地面上,卷起尘土飞扬,骑士趁机将桃子打翻,迅速起身,冲到原地,捡起了刀。
而桃子则是双手持裂成两半的鱼叉。
两人再次对峙,骑士气喘吁吁。
“阿爷.....你老了。”
桃子开口说道。
骑士伸出手,缓缓取下了面具。
面具之下,正是刘大的脸。
“呵,只是我披着甲胄,又刀下留情而已。”
刘大轻轻喘着气,看向了一旁血泊之中的乞楼难,“麻烦是一个接着一个,刘公莫非就不觉得羞愧吗?”
“就因你的胡作非为,一个安乐祥和的家便被你毁掉了.....你对得起你阿母吗?”
“安乐祥和?”
刘桃子反问了一句,又平静的说道:“从小到大,每次你回家,家里便没有安乐祥和,你总是大吼大叫,将所有的愤怒都往我们身上宣泄。”
“若是一句话说的你不喜,便对我们拳打脚踢。”
“将阿母打伤,将我赶进野猪林....”
“哪里有什么安乐祥和的家?”
刘大听闻,勃然大怒,他的脸色通红,整个人都变得极为暴躁。
“狼心狗肺的东西!!”
“若是没了我,你们能活过一天吗?”
“你们能活着,能说话,能吃饭,能跑进城里杀人......都得感谢我的恩德才是!!”
“你知道乃公为了你们做了多少事?经历了些什么?”
“那我们又做错了什么,便因为你生养了我们,便要被你这般欺辱吗?”
听到桃子的质问,刘大愤怒的将手里的刀对准了桃子。
“我是夫!”
“我是父!!”
“莫说打骂,便是杀了你们,我也不算是有罪过!”
“这他妈的叫天!经!地!义!”
“倒是你,教唆你阿母离开我,妄图反抗我,无视我的教诲,如今还拿着鱼叉来指着我!!忤逆!不孝!”
“你这他妈的叫天!理!不!容!”
刘大咆哮着,完全不顾外人是否会听到,他再次看向了桃子。
“现在,给我丢下你手里的鱼叉,跟着我离开这里,听我的话.....一切如旧,你可以继续跟着你妈过安稳的生活。”
“如若不然,我就亲手宰了你这不孝的东西,免得给我招惹更多的麻烦!”
刘桃子闻言,怒目圆睁。
这是他第一次表现出如此明显的愤怒来,他的脸色通红,怒火在他双眼之中熊熊燃烧。
在这一刻,他跟刘大似乎更像了。
“我与阿母并非是你养的狗!”
“你喜了哄几句,怒了便打!”
“我们是人!”
“去他妈的天经地义,管他妈的天理不容!”
“我生来自由,活得坦荡,受不得半点鸟委屈,有人打我,我便还手,有人杀我,我便挥刀!”
刘大瞪圆了双眼,发出一声怪叫。
“哈,好,我且看看你如何挥刀.....”
“够了。”
门被推开,刘张氏走了进来,又对门外的张二郎和小武说道:“勿要让他人靠近。”
那两人点点头。
刘张氏关上了门,走到了两人的身边。
刘大依旧愤怒,“都怪你,看你养出的这个不孝子!!这般猖狂放肆.....”
“好了,夫君....勿要动怒。”
刘张氏握住了刘大的手,温柔的说道:“且都怪我,对他太过宠溺,你勿要怪罪他。”
刘大暴躁的神色缓和了些,他收起刀,想要说些什么,欲言又止。
“我去跟他说。”
刘张氏看向了桃子,“桃子,且跟我来。”
母子两人朝着后院的方向走去。
走了许久,两人皆一言不发。
“桃子,有些事,本是很早就该告诉你的。”
“其实,你父亲不叫刘大,他叫刘桃枝......本是军中的苍头奴,后来与我成了家,有了你。”
“你父亲立下了不少的战功,逐渐得到皇帝的信任,得到提拔,只是,邺城实在是危险,尤其是我们这些女眷,朝不保夕....”
“因此,我们就偷偷搬到了这里,这里距邺城不远,且又荒凉,不引人注目,我们在此上册户籍,当了猎户,过安生日子。”
“想着倘若哪天邺城出了事,你父亲能及时脱身,我们一家人也能安然无恙。”
“你也勿要怪你父亲,他过去也并非是如此,只是后来他所经历的事情,实在可怕,他的脾气愈发古怪,愈发暴躁,方才如此喜怒无常.....”
“桃子,跟着我们走吧,我们再去找个安全的地方,换个身份,安稳的过日子.......”
ps:文襄帝时,有吴士,双盲,妙于声。文襄帝历试之,闻刘桃枝声曰:“有所系属,然当大富贵。王侯将相,多死其手。譬如鹰犬,为人所使。”———《北史·卷七十七》
第37章 有事要做
“这天下,哪里还有什么安全的地方?”
“从下到上,人人皆是朝不保夕。“
刘桃子说道。
刘张氏一愣,“桃子,你不明白,此处确实不能待了,韦...有个很厉害的周人已经盯上了这里!”
“你勿要鲁莽任性!!”
桃子转过身来,看向了刘张氏,他的眼神是少有的温柔。
“妈,你先走吧。”
“我还有些事不曾做完。”
“桃子....”
“等我做完了,我就去找你。”
刘张氏还想要说些什么,看着桃子那明亮的眼神,刘张氏收了声,脸上划过两道眼泪。
桃子很是认真的帮着她擦掉了眼泪。
“走,先回家。”
刘张氏哽咽了下,拉着桃子往回走。
院落里,已经看不到刘大的身影了,就连乞楼难的尸体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似乎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母子两人走出了宅院,二郎跟小武正蹲在地上,热情且投入的玩着骨拐,早已将刘张氏的吩咐抛之脑后。
刘张氏笑骂道:“你们便是这般盯着路的?”
两人这才爬起来,可怜巴巴的站在刘张氏面前。
小武低声辩解道:“根本就没人....”
“走!”
张二郎跟他们告了别,执意返回。
村里的小路别样的寂静,成群结队的硕鼠挨家挨户的串门,或抬起头来,以某种阴险的眼神盯着路过的几个人,全然不会惧怕人。
尽管太阳还不曾落下,小村子却显得别样的阴沉,枯萎的枝干与残檐断壁融为一体,死气沉沉。
三人很快来到了桃林,这里倒是生机勃勃,刘张氏走的很慢,她是很喜欢这片桃林的。
她说起了从不会提起的旧事。
“我年少曾染上了疾病,有巫说是有恶鬼缠身,应用桃木辟邪杀鬼。”
“我阿父就令人在府邸内外种满了桃树。”
“那时我家就如桃林一般。”
小武忽然开口问道:“那岂不是每天都有桃子吃?”
刘张氏轻笑了起来。
“再往后,高王打进邺城,我父归顺,宴请高王部下,我就遇到了另外一棵可以辟邪的桃木。”
她浅笑的时候,脸颊上会出现小酒窝。
“我是最喜欢桃子的。”
她抬头望着四周的桃树,眼里满是不舍。
三人惬意的穿过桃林,回到屋内的时候,刘大早已坐在院落里,人高马大,穿着平日里的衣裳,等候着他们。
“怎么才来?饿杀我也!!”
刘张氏做了一顿极为丰盛的饭菜,平日里,也就是过元旦,人日这样大节的时候才会吃的。
四人也不进屋,就坐在院内吃,小武恨不得将头埋进碗里。
刘大也收敛了暴躁的脾气,吃了些酒,跟刘张氏有说有笑的聊着。
一家人其乐融融,就连桃子,脸色都比寻常要温和了不少。
夜深了。
众人要回去休息,刘大正揪着小武的耳朵训斥着什么。
刘张氏则是拉着桃子的手。
“桃子....平日里我不喊你,你就不知道要吃饭,往后要多吃,你还在长身体....”
“夜里勿要外出,天气要凉了,不能生了病。”
“勿要跟恶人结交,勿要跟着恶人去做坏事.....”
“路令史是个好人,遇到事情先问问他.....”
刘张氏说着话,眼泪再次滑落。
桃子的嘴唇几次抖动,“好。”
大家各自回到屋内,桃子刚刚回到自己的屋里,就感觉到门口传来的异响。
“从今日起,这里便没有什么猎户刘大了。”
“你与我也便没有了干系。”
“你是要做官,是要杀人,是要造反,都与我无关。”
“若是战场相遇,我绝不再留情。”
门外传来了低沉的声音。
刘桃子只是平静的看着门外,他开了口:
“保重。”
门外顿时寂静。
这一夜,格外的漫长。
次日,桃子睁开了双眼,走出门来。
院落里一片狼藉,屋门敞开,寂静无人,院内只剩下了一张案,上头摆放着一个碗,里头还留有吃的。
桃子浑身一颤,却还是走到了案前,拿起了碗,大口吃了起来。
吃完了饭菜,桃子独自坐在院内,一动不动。
“桃子哥?”
门外忽然传来了叫声。
张二郎惊诧的从半掩的大门缝隙里看向了院落里,不知该不该进来。
“进来吧。”
张二郎这才走进了院内,看着这杂乱的院落,他瞪圆了双眼,呆滞的看着周围。
“桃子哥,这是.....出了什么事?”
刘桃子平静的回答道:“我父母也丢了。”
“哦。”
张二郎小心翼翼的坐在了桃子的身边。
“桃子哥,你也勿要太难过。”
“最初是会有点伤心,想哭,但是饿一天便好了,不会再想。”
“当初我大哥被吏带走,消失不见,我哭了整整两天。”
“后来我跟阿爷去打渔,回来后不见了阿妈,我哭了半天....我阿爷揍了我几顿,就不敢哭了。”
“然后我阿爷也不见了,我便没哭。”
“我有些时候就会想,或许他们此刻都已经在一起了....”
张二郎正说着,忽然想起什么,他跳起身来,赶忙问道:“对了!小武呢?他也丢了吗?”
桃子点点头。
“我的骨拐啊!!他昨日借了去,说是要玩一天的!!!”
张二郎顿时悲痛欲绝。
桃子也不管他,再次在院落里四处翻寻,在整个宅院里,唯有库房的门是关着的,当桃子走进去,便看到了些挂起来的尸骸,是动物的。
地上还堆了不少麦。
桃子看向了二郎,“二郎,且去将村里能走的都叫过来。”
“让他们来此处。”
“好!”
张二郎赶忙跑着去。
桃子在此处坐了许久,终于,外头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音,很快,二十余人便出现在了桃子的面前。
村里人越来越少,便是这些还剩下的,不是老人,便是孩子。
“桃哥儿!出了什么事?!”
有老翁持着锄头,满脸的紧张,其余众人,也都持着棍,叉,斧。
桃子再次瞥了眼张二郎。
“诸位勿要惊慌,并非是什么大事,我阿爷带着我妈回趟娘家。”
“我又要往县里任职,往后怕是无法常常相见。”
他指了指那库房,“那里还剩下些肉,麦。”
“诸位可以先拿回家里,藏起来,先用着,等我下次从城里回来,会再带些过来。”
“这桃林里的果实,诸位也可以享用,不必过问。”
听着桃子的话,村里众人一时无言。
那白发老翁丢下了锄头,“这让我们如何能收,如何能收。”
“是啊,本来就受了你家这般的恩德,却一直都不能报答.....”
“无碍,且拿去吧,也顺路给那几家不能外出的拿点。”
桃子就站在一旁,看着他们费力的将食物背上,嘴里拜着谢,一一将粮食拿走。
张二郎偷偷看了眼桃子,“桃子哥,我也能拿点吗?”
“你就不用拿了,稍后,跟着我走就是。”
“啊?好.....”
宅院里终于空了,无论是库房还是院落,桃子将那张案和碗也送给了那些人,反正,他往后也用不上了。
老翁在离别之前,再三告诉他,定然会守着桃子的家,不让盗贼前来。
桃子对此道了一声谢。
桃子在屋内发现了几个包裹,里头满是各种各样的衣裳,还有鞋履。
这些都是刘张氏提前给他准备的。
桃子也不曾再告别乡人,叫上张二郎,便出了桃林。
通往县城的小路上,刘桃子大步前进,而他身后则是跟着一堆包裹。
没错,那就是一堆包裹,包裹下长了双腿,正吃力的跟在桃子的身后。
张二郎扛着那些包裹,累的气喘吁吁。
桃子哥说要带着他去县城的时候,他心里还格外激动,他从未去过县城,对那里充满了好奇。
但是桃子哥将这些包裹丢到他身上的时候,他心里的激动便被磨灭了。
“桃子哥!慢些走!慢些走!”
“我跟不上啦~~”
第38章 应试
桃子扛起包裹,那依旧没能影响他前进的速度,张二郎几乎是小跑着跟在他的身边。
“桃子哥,他们说城里人好吃人是真的吗?”
“或许吧。”
“去县城我们住在哪里?”
“你住律学室。”
“律学室是什么地方?”
“求学为吏的地方。”
“若是求了学,当了吏,是不是就不会跟乡里人那般无端消失了?”
“不好说。”
小路上依旧安静,只是地面上有诸多马蹄印,偶尔还能看到新鲜的发着热气的马粪。
骑士们几乎不喜欢走这样的小路,他们更喜欢纵马在官道飞驰,此处出现马蹄印,也算罕见。
两人竟然就这么一路走到了东城门,一路上没有猛兽,更无盗贼,一切都平静的有些怪异。
东城门口依旧空荡。
出示了过所,骑士又要搜查包裹。
刘桃子将包裹放在一旁,一一打开,里头只是些换洗的新衣,新鞋。
骑士眼前一亮,伸手便要拿。
一只大手即刻扣住了他的手腕。
鲜卑人大怒,他的脸色凶狠可怖,当他抬起头来的时候,却看到了一张更加渗人的脸。
桃子此刻直勾勾的盯着那鲜卑人,两人对视。
对视的这一刻,鲜卑人只觉得寒毛竖立,毛骨悚然,仿佛一瞬间回到了久别的沙场。
“兄长!!”
就听得一声高呼,一位小个子从城门里跑出来,着吏衣,他赶忙从怀里掏出了些什么,塞进那骑士的手里。
“这是我自家兄长,县学出身!”
“您勿要动怒,勿要动怒....这是我的aqa!”
“城中的bitig??n!”
此人手忙脚乱的比划解释,又赶忙看向了刘桃子。
“兄长,且松手,且松手。”
小个子分开了两人,他让张二郎拿起包裹,朝着骑士再三点头,方才拉着两人便进了城。
骑士收了东西,嘀咕了几句,痛苦的揉了揉手腕,转身看向了外头。
小个子擦了擦额头的汗,记录了桃子的过所,又低声说道:“兄长,可不敢跟这些鲜卑人有什么争执啊,县衙都管不了他们....”
“您就多忍忍,多忍忍。”
刘桃子认得这小个子,这是他当初在律学室的同窗,应当是比他早十日离开的。
此人姓田,却想不起他的名,只记得此人善言语,在律学室内跟众人相处的都不错,偶尔还会点评一下大事。
这人登记完成,又问道:“兄长今日便要去参与应试吧?”
“嗯。”
“那便好,那便好.....那我们晚上在县衙再聚!”
这人笑着说道。
刘桃子点点头,领着张二郎继续走在县城里。
而张二郎好奇的打量着周围。
这里跟他所幻想的城市有些不同,只是房屋更大,道路同样的泥泞,四周同样的破败,无人,寂静,死气沉沉。
走在这里跟走在村子里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桃子哥,方才那人我怎么不曾见过?他为何要喊你兄长呢?”
“不知。”
“我不喜此人,他看起来...不像是好人,感觉要害人似的。”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了县学门口。
熟悉的木案前,依旧有位吏,负责发放学牌。
“哎?你不是律学室的吗?”
那吏认得桃子,“你不去县衙参加应试,来县学做甚?”
“办学牌,给他。”
吏打量着一旁的张二郎,张二郎放下了包裹,朝着那人嘿嘿傻笑。
“桃子兄!!”
忽有人叫着,就看到一人从县学门口跑出来,步伐极快,急匆匆的走到了桃子的身边,嘴角咧开。
吏赶忙行礼拜见,路去病笑着回了礼,随即抓起桃子的手。
“刚走过门口,隐约看到一黑罴立于墙外,张牙舞爪,这出来一看,果真是你啊!”
路去病看了眼他身边的二郎。
“这是来办学牌的?”
他即刻从袖里掏出钱,递给那吏,“他的钱算我的,尽快记录.....”
小吏吓坏了,“岂敢,岂敢,我自己垫着就是....”
“无碍,你这整日在外,也是疲惫,若有多出的,便是买些果子吃!”
“多谢祭酒!!”
张二郎有些惊诧的看着这位热情的贵人,神色有些惧怕。
刘桃子指向了他。
张二郎深吸了一口气,赶忙挺起胸膛,准备好被桃子哥介绍给贵人。
“他身上这些是我的包裹,先放你屋。”
“好。”
路去病也很是干脆,“这里交给我,你快去县衙吧,这时辰也快到了,勿要耽误了.....”
刘桃子点头,转身就离开了此处。
路去病则是笑吟吟的领着一脸茫然的张二郎走进了县学之内。
........
县学距离县衙并非很远。
桃子也并非是初次走这条路,只是这一次,这条路上处处都是甲士,没走几步便要被拦下搜身。
持着表明身份的县生牌,桃子耗费了半个时辰,方才到达了目的地。
桃子刚刚走到门口,就有一老吏叫住了他。
许老吏上下打量着他,“我记得你.....过所丢了?”
“不是,来参加应试。”
“哦,当吏的.....不在此处,从这里绕,侧面有个小门,进去在里头等着就是了。”
许老吏贴心的为他指了路。
刘桃子沿着院墙一路往东,绕到了另外一面,终于看到了老吏所说的小门,门是虚掩着的。
刘桃子大步上前,推开门,走了进去。
这是座搭着外墙修建的小院,内饰颇为简陋,只有几张石案,坑坑洼洼,院内还有七八人,皆沉默不语。
“桃子哥!”
律学室的几个老熟人看到了刘桃子,激动的走上前来,围绕在他的身边。
远处的那几个则是陌生人,此刻狐疑的打量着他们。
“不是说治律足月才能应试吗?这些人又是怎么回事?”
有同窗低声问道。
“或是从前治过律,又或许是花了些钱.....”
他们交换着想法,刘桃子却不太在意这些。
他们来的比桃子早很多,他们对接下来的应试,那是充满了期待的。
这些时日里,路去病可谓是花费心思的教导他们,让众人都有了不错的长进,至少在律学上,他们有很大的信心。
可路去病也一直都在强调应试的难度,这弄得大家既是期待,又是害怕。
两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在漫长的等待之中又不断的被放大。
等了许久,终于,一个中年人从里门走了出来,手里抓着些什么,晃晃悠悠的走到了众人的面前。
有眼尖的已经开始带头行礼了。
这男人一脸的疲惫,看都不曾看这些人,他只是示意这些人靠上来,然后将手里的东西胡乱的塞给他们。
“就是这些,现在就可以写了。”
学子茫然的看着手里的空白纸张,“这要写什么?”
那男人顿时怒了。
“我怎么知道要写什么?负责这些事的人都不在!爱写什么就是什么!!”
他挥了挥手,暴躁的转身回到了里屋。
学子们看着手里的白纸,又对视了几眼,满是茫然,不知所措。
刘桃子找了处案坐下,在纸张上写了姓名籍贯,随即又将律法的名例篇写了些,就停了手。
这是次不同寻常的考核,没有监督,没有时限,甚至都没有试题。
众人都写了些什么,大多数人都是默写了些律法,也有别出心裁的,写出了自己往日的好人好事,来表现自己那高尚的道德修养。
大家很快就写完,至少将白纸写满了,场面再次陷入了沉默之中。
律学室的那几人看起来有些失落。
他们准备了那么久,可到头来,却只是要在纸张上胡乱写点什么?
众人等了许久,也不曾有人进来收卷。
蝉鸣声一次次的响起,在这空旷的院落里,几乎也没有可以遮阳的地方。
众人大汗淋漓,蝉鸣声变得格外刺耳,烦躁的情绪笼罩了众人。
烈日渐渐落下,天色又一点点变得阴沉,漆黑。
终于,同窗坐不住了,几个人看向了桃子。
“桃子哥...现在怎么办?“
桃子一直都在闭目养神,此刻,他站起身来,朝着对面那里屋走去,众人一动不动,且都只是看着他。
桃子推开了里屋的门,方才那男人埋身在纸堆之中,惊愕的抬起头来。
“你?什么事?”
“写好了。”
男人一愣,这才反应过来,“哦,应试。”
他站起身来,走出里屋,让众人将写好的纸交给自己,他又挥着手。
“好,好,你们通过了,都通过了,往西院找何行僧听差,他那里会分发衣裳,吏牌,另安排住宿,饭菜.....”
“恭贺你们。”
男人抓起那些纸张,敷衍的说着,转身又走进了里屋,关上了门。
院落内空荡荡。
只有一群刚刚通过选拔的底层散吏们,他们失魂落魄的站在这里,完全没有成功通过应试的那种喜悦。
“唉......”
第39章 奴隶
刚踏进南院,一股熟悉的臭味便迎面扑来。
律学室的老人们对这股臭味是格外熟悉的。
通往南院的门很小,似乎就是在院墙上挖出了个小口子,桃子这般身形的人,得低着头,侧着身才能钻进去。
钻进门之后,是一个类似瓮城般的“瓮院”,还是被墙壁所围绕的一个小宅院,有三扇门,分别通往不同的方向。
只是此刻,翁院的地上堆满了人,有的趴着,有的躺着,有的背靠着墙,众人状若死尸,一动不动。
新来的小吏们着实被这场面给吓了一跳。
“桃子哥!!”
就看到一个“尸体”忽然复活,挣扎着起身,几个踉跄,稳住了身体,一瘸一拐的走到了刘桃子的面前。
“姚雄?!”
其余几个同窗认出了他,惊诧的开口。
面前这个便是当初在律学室横行霸道的姚雄。
只是,他的变化极大。
他整个人似乎都缩水了,原先他就不胖,可还能算是有肉,此刻,他只剩下了骨架。
脸颊凹陷,颧骨愈发凸出,眼神暗淡,发须凌乱。
众人如何都无法将那位横行霸道的姚雄与面前这个能说话的一堆骨头联系起来。
“桃子哥。”
姚雄再次开口,声音里却带着哭腔,还不曾说出半句话,眼泪却已经先下来了。
听到这个熟悉的称呼,又陆续有几个人爬起来,彼此搀扶着。
刘桃子逐一打量着面前这些人。
同窗忍不住了,“这是出什么事了?大家为何都变成了这般?”
姚雄刚要解释。
“尔等作甚?!!”
一个尖锐且刺耳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姚雄浑身一颤,眼里闪过惊恐,下意识便要趴在地上,桃子一把拽住了他。
桃子抬起头,看向了远处。
一人粗暴的推开了门,恶狠狠的盯着众人。
这家伙年纪不大,或许也就二十岁出头的模样。
身材矮小,瘦弱,穿着不合身的黑吏服,走路的姿势极为的不协调,显得怪异,有种做作的模样。
这让众人想起了经学室的哪像弟子,但是跟经学室的众人比起来,这位的娇柔做作不太自然,有些可以模仿的成分。
他的腰间缠绕着鞭子,围着腰缠了几圈,更是不伦不类。
他那阴险的眼神审视着面前众人,最后又落在了桃子的身上,翻了个大白眼,一只手捂着鼻。
“如今还真是什么人都收。”
“尔等便是新来的吏?”
一人走上前,“正是,我们刚通过....”
“勿要靠近我!!离远些!!”
那人赶忙尖叫了起来。
小吏一愣,尴尬的后退了几步。
那人的眼里满是鄙夷,“尔等就不知要沐浴清洗吗?”
“我叫何行僧,南院有二十六散吏,以我为首。”
众人再次行礼,称何公。
他瞥了一眼站在桃子边上的姚雄,“诸位,别觉得自己过了应试,到了此处,便能威风起来了。”
“诸位只是通过了应试,且算不得是吏。”
“散吏二十六,乃是庙堂之制,不得变更,当今县衙散吏够数,除非是散吏升任,留下空缺,否则,诸位便要在此处待命了。”
“不过,诸位也勿要担心,在这里,你们有吃有喝,也能为上公效力。”
何行僧说着,忽然叫了声。
“努尔夏!!”
就看到一个皮肤黝黑,卷曲头发,浑身湿漉漉的家伙从内屋跑了出来,一路跑到何行僧的身边,满脸的谄笑。
“何公!有何吩咐?”
“来新人了,给他们讲一讲做事的道理。”
何行僧说完,打了个哈欠,转身便离开了。
当何行僧离开的那一刻,努尔夏的腰便直起来了,这家伙的脸色也变得狰狞。
“妈的!大晚上才过来,这么点路,你们是爬过来的吗?”
“公,我们....”
“闭嘴!!”
他咆哮着说道:“你们只需要记住一件事,闭上嘴巴,不许说话!”
“无论让你们去做什么,无论去哪里,都不许开口,不许询问,只管照办,做的事,也不许跟他人说!!”
“谁若是敢不从,呵,尔等也是读过律法的,违背上吏者,鞭二十!再犯者,杖六十!屡犯而不改者,斩!!”
姚雄浑身一颤,下意识摸了摸身上的鞭痕。
“何公宽厚仁慈!还愿意教导你们,尔等当感恩戴德才是!!”
“另外,何公喜干净,那边有井,都给我常常梳洗!”
这人吼完,再次打了个哈欠,转身回去了。
院内静悄悄的,方才那几个新来的,此刻一动不动,整个人仿佛都僵硬了。
刘桃子将姚雄拉到了一旁,两人一同坐下,其余几个律学室的也是爬到了他们的身边。
刘桃子看了看他们,“其余人呢?”
“不在了。”
姚雄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只是摇摇头。
众人皆沉默不言。
氛围远比律学室时还要令人窒息。
“嘭!!”
有人推开了院门,就看到一散吏,趾高气扬的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浑浑噩噩的“散隶”。
散吏大步走去,也不管地上躺着的那些人,直接走进了对面的门里。
至于那两位,仿佛散架了般,直接摔在地上,就不愿意动弹了。
又过了片刻,又一人从里门走出来,看向众人,指了下姚雄。
“你,你来替我,带上两人,前往南城门听差。”
姚雄挣扎着起身,抿了抿嘴,却只是低头行了礼,他看向了其余众人,众人的眼神里皆有躲闪和祈求。
姚雄甚是无奈,桃子站起身来,又拉上了一旁的同窗。
“我们去。”
姚雄领着他们离开了此处。
走在路上,姚雄终于开了口。
“他们都死了,累杀。”
“死了,便再召一批就是。”
姚雄的眼里满是绝望,“此处没有出路,都只是在这里等死而已。”
“所有的事情都是我们在办,且不给休息的时日,每日的饭菜还不如那律学室.....有半点不从,便是一顿毒打。”
“就是什么都不做,也躲不过,那何行僧若是心烦,便来院里找事,随意殴打羞辱.....”
“没有俸禄,什么都没有,桃子哥,这不是做吏,这是做隶....我们是来给这些散吏做奴隶的。”
“前几天,有人想要跑,以亡人罪斩首了。”
“我曾质问何行僧,他说:死了便死了,不值一提,死了再找些人代替就是。”
这话让一旁的同窗心惊胆战,“桃子哥,这跟路祭酒说的,不太一样啊......”
“要找他吗?”
刘桃子的左眼角抖了抖,眼里闪过一丝凶狠。
“不必。”
三人不再言语,继续前进。
到达南城门。
夜里是不许出门的,更别提是城门了,根本不需要记录过所。
而他们来这里,是为了核实今日的过所登记情况。
过所的登记会有四份,瓮城和内城,两份出门的,两份进门的。
而他们要做的,就是比对这些过所,确保没有问题。
大齐的诸多政策,相当的完善,没有什么漏洞,过所上会表明要去的地方,而目的地那里也会有登记,最后一比对,就知道谁去了哪里,如今在哪里。
姚雄给他们讲述着工作的办法,刘桃子却开了口。
“你可曾进过里屋?”
“进过....”
姚雄明显不太想回忆进里门的那段经历。
刘桃子却再次问道:“那你知道何行僧住在哪个屋里吗?”
姚雄浑身一颤,惊愕的看向了他。
“桃子哥,县衙内外,皆是甲士,守备森严,衙内有贵人.....”
“他住在哪里?”
“他喜欢干净,住在最左侧的房内,就他自己一个人住.....”
刘桃子点点头,他拍了拍姚雄的肩膀。
“我过去不喜你,我不喜欢仗势欺人。”
“往后,勿要再这般了。”
姚雄还是有些懵。
“哥,你到底要做甚?”
“什么都不做。”
众人忙了一个多时辰,将这些事情做好,随即又往县衙走。
天色已经格外的昏暗,几乎看不清道路。
冷风呼啸而过,姚雄在风中摇摇晃晃,似乎随时都会倒下。
同窗扶着他,一步一步回到了县衙里。
桃子抬起头来,看了看天色。
月色正好。
第40章 名额
院落里传出呼噜声。
众人熟睡。
一个背靠着内墙的身影缓缓在阴影之中缓缓起身。
就看到黑影跳起,双手竟能直接抓住内墙,敏捷的将自己拽上去。
他从另一边翻下来的时候,双手始终将他牢牢的固定在墙上,也不曾发出半点声响。
..........
何行僧最近的心情是相当的不错。
当年,他刚通过应试的时候,心里着实开心。
以为能施展抱负,能成为城内人见人怕的上吏。
可事情跟他所想的不同,通过应试的吏,那只是候补吏,散吏的名额是固定的,根本轮不到他。
他便开始被各种羞辱,成为散吏的奴隶,受尽了折磨。
好在,他还有个叔父,他叔父为他撑腰,总算是将他抬到散吏的位置上。
到后来,他叔父因祸得福,又获得了升迁的机会。
他也逆天改命,一跃成为了散吏之首,他的内心很是激动,当下职吏还有诸多空缺,等到叔父上位,自己便会升上去。
这职吏跟散吏可不同。
有休假,能待在自己的家里,按时来县衙候令就是。
这些时日里,他将过去折磨自己的散吏们收拾的服服帖帖的,又将自己所遭受的十倍百倍的还给了那些新的候补吏。
哪怕是在梦里,他也在幻想着自己成为人上人,跟那些真正的贵人们一同游山玩水,吟诗作对.....
“举杯敬诸贤,复饮颂圣言....”
“多谢,多谢,哈哈...”
何行僧低声说着梦话,忽然间,他惊醒了。
睁开双眼,便看到一个黑影。
“噗。”
有什么重物狠狠砸在何行僧的喉咙,这一刻,剧烈的疼痛让何行僧几乎抓狂。
他想要嘶吼,可更剧烈的疼痛传来,他险些晕厥过去。
随后便是第二下,这次是命中他的太阳穴。
何行僧不动了。
刘桃子将他拽起来,何行僧这般小鸡崽,桃子一只手就可以将他抓起来。
桃子将他夹在腋下,迅速消失在了屋内。
夜色下,一个黑影正在院墙上缓缓前进,桃子压低了身体,他此刻夹着人,无法像寇流那般狂奔。
县衙内外,处处都能看到巡逻的甲士,这更是加大了难度。
桃子走的很是缓慢,县衙四周都是甲士,且不与外墙相连。
在两伙甲士交接离开的空隙,桃子跳下院墙,狂奔而去,一个跳跃,便挂在了对面的院墙上,用力将自己提上来。
..............
何行僧缓缓睁开了双眼,喉咙处传来的疼痛让他无法言语。
周围无比的漆黑,他也看不到什么。
只是,一股剧烈的恶臭味迎面而来,让何行僧险些再次晕厥。
他的眼里满是惊恐,看向了抓住自己的人。
那人正打量着周围。
何行僧不知道他是谁,也不知道这里是哪里,他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想要开口询问,可他根本说不出话来,喉咙处的疼痛还在加剧。
他只是呜咽着,想要表达自己的想法。
桃子缓缓看向了他,这家伙醒的倒是很快。
“散吏的唯一要求.....不许说话。”
桃子抓住他的喉咙,将他缓缓举起来,随即看了看下方。
何行僧终于意识到了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溷藩。
桃子的手开始逐渐用力,何行僧的脸色痛苦,双腿乱蹬,奋力反抗。
随着桃子用力,何行僧的脸色变得愈发狰狞,双目圆睁,口鼻出血,犹如恶鬼。
他愤恨的盯着桃子,最后,他再也不挣扎了。
桃子将他倒过来,一把丢下。
“噗通。”
他那娇小的身体,轻易的从空隙里穿过,掉进粪坑。
桃子看着他掉下,又从周围拿来杂物,将上头整整齐齐的铺满。
他这才用撕下来的布帛擦了擦手,转身离开。
...........
天色已经没有原先那般深黑,隐约能看到些棱廓,似乎便要亮了。
桃子从原路翻进了小院,贴着墙壁,再次缓缓坐下来。
“桃子哥!”
桃子转过头,就看到一人也紧贴着墙,眼神里闪烁着光芒,正盯着桃子。
桃子认得此人。
这便是今日在城门口所相遇的那人,姓田。
他此刻激动的看着刘桃子,压低了声音,“我回来后就找您,怎么也找不到.....我就知道您是不会忍耐的!”
“您去了哪里??是去内院杀了何行僧吗?!”
刘桃子的左眼角抖了抖.....对方一把抓住刘桃子的手。
“桃子哥.....”
他甚是激动,抓着桃子的手都在发抖,声音都在发颤。
“这胡人皇帝昏庸残暴,夺我江山,群臣为虎作伥,百姓民不聊生....桃子哥领着我们去起事吧!”
“我家里还有些钱财....可以拉拢些好手....听闻县衙里来了个贵人,我们便挟持了他,以他的名义清君侧!杀了高...呜。”
这人的话还不曾说完,桃子就捂住了他的嘴。
桃子的眼里第一次出现了愕然的神色。
纵然是见多识广的桃子,此刻也是有些不淡定。
那人一点都不怕,看向桃子的眼神火热。
“睡觉。”
桃子开了口,随即放开手,坐了下来。
那人却再次低声说道:“好,兄长且先休息,兄长,我去打些水来,您清洗一下....”
桃子闭上了双眼,那人跑去,弄来了桶水,放在桃子身边,又递来布帛。
天色渐渐明亮。
众人都累坏了,至今也没有一个起身的。
.............
“他妈的!何行僧呢?!何行僧呢?!”
一人怒吼着冲进了里院,这人正是给桃子等人操办应试考核的那人,神色疲惫,双眼通红。
他手持长鞭,气势汹汹。
里院里的诸多散吏当即被惊醒,纷纷跑出来。
努尔夏最先出现在他面前,还不曾开口,男人的鞭子就落在了他的身上。
“啪~~~”
努尔夏只敢受着,男人又肆意挥鞭,周围几个散吏被打的生疼,却没一个敢反抗的。
“我问你!他人呢?!这个狗东西!!仗着何阿难的势,敢他妈的藐视我?!”
努尔夏赶忙说道:“曹公勿要动怒,何公他日夜操劳,或许是病了,不曾及时拜见,我这就去找他....”
“呸!”
那人直接将唾沫吐在努尔夏的身上,“什么东西也配称公?!去给我将那狗东西叫来!!!”
努尔夏不敢耽误,转身就跑进了何行僧的屋内。
过了片刻,他又走了出来。
他整个人都几乎要哭了出来,“曹公,曹公,他不见了,不在屋内....”
“不见了?!”
男人更加暴躁,手里的鞭子再次挥舞,发出阵阵破空声,散吏们整齐的站在他面前,怕的要命,却一动不动。
“狗日的,私自离开县衙,何阿难也保不住他!”
“我回去就发通缉,亡人罪,斩首!!”
努尔夏眼神惊恐,“曹公,这...他昨夜不曾外出,今早也不曾...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男人冷笑着,“跑了,或是死了....无碍,没了便没了,不值一提,没了再找人代替就是。”
他用鞭指着努尔夏,“你来接替他的事情,跟我走!”
努尔夏一愣,随即狂喜。
“多谢曹公!!多谢曹公!!”
他满脸堆笑,早已将什么何行僧抛掷脑后,跟在曹公身边离开了此处。
诸多散吏茫然的看着这一幕,不知所措。
过了许久,努尔夏再次回来,这人抬起头来,眼神里已经有了倨傲。
有散吏在心里甚是不屑,蠕蠕人之后而已。
努尔夏看着众人,出示了手里的纸张,“这是今日的诸多安排,诸位的分工都在我这里....”
他宣读了今日的诸多差事,分配了时日,众人各自领命。
在弄好这里的事情后,他大步的走出了内院,来到了前院。
他一脚将趴在门前的候补吏踹醒。
“都起来!!都给我起来!!”
“妈的,贵人都不敢休息,尔等却还敢继续在这里睡觉?!”
“今日起,我便是散吏之首了,我可跟那何行僧不同!!谁再敢怠慢,我便直接处死!!”
“你!!那个蠢物!低头!!”
努尔夏指着刘桃子嘶吼了起来。
刘桃子低下头。
他的左眼角抖了抖,眼里闪过一丝凶狠。
第41章 不忍
“你,你,你们两个且跟我来。”
一位散吏在人群里张望了一圈,选出了刘桃子跟姚雄。
候补吏皆低着头,眼里满是不安,一个个如被迫卖身的妓,任人挑选。
而散吏们就从这些人里挑选,挑出一个或者两个满意的,将他们带走。
那位姓田的反贼此刻正低头弯腰的站在努尔夏的身边,满脸的谄媚讨好,逗得那努尔夏是哈哈大笑。
散吏让桃子跟着姚雄在门口等着,自己便走进了别院。
当他回来时,牵着一头驴,怀里还抱着两把刀。
他让两人分各拿上一把。
这位散吏年纪较大,脸上满是皱纹,又黑又矮,留着短胡须,颇为沧桑。
他再次看向了两人,语气也不是那么的恶劣。
“我姓张。”
“今日你们便随我外出,前往诸乡野,可能要很晚才能回来。”
“本来是想借三头驴,可他们不许,只给了一头,你们也勿要怪罪。”
“这城外的情况,我也不用多说,总之,要多加小心。”
他说了几句,便骑上了驴,桃子跟姚雄跟在他的身后,晃晃悠悠的朝着城门出发。
这老吏始终是低着头,眼神呆滞,一言不发。
刘桃子此刻开了口。
他低声问道:“府里那个姓田的,是什么人?”
姚雄一愣,这才回答道:“那厮叫田子礼,他不是什么善茬,出身富户,家里有不少钱财。”
“这厮到县衙之后,四处行贿,阿谀谄媚,便不再遭受欺辱。”
“他也不跟我们来往,只顾着讨好……那些人。”
老吏骑着驴,似是根本听不到他们的攀谈,只是埋头前进。
姚雄又说起了其余几个人的情况。
姚雄早已没有了当初的那种灵气,哪怕在说话的时候,他的声音也是没有波动的。
整个城市此刻还被笼罩在淡淡的雾气之中,通往城门的道路上,寂静无人。
便是模糊看到了人,等到走近,那人也不见了。
雾之中的成安,看起来更像是鬼城了。
来到了城门口,几个恶鬼般的骑士从雾里钻了出来。
老吏给他们展示了吏牌。
在登记之后,得以放行。
走出了城门的那一刻,僵硬迟缓的老吏猛的惊醒。
他的双眼放大,开始不安的戒备着,打量着周围。
雾气散去了,远处变得清晰可见。
姚雄也变得紧张了起来。
三人缓缓走在路上。
老吏相当的有经验,时而走官道,时而走小路,有些道路,是桃子都不知道的。
如此走了许久,远处出现了一个村庄。
这村庄比张村要大的多,站在远处,能看到那道道炊烟。
村落门口,有两个小娃正在捡柴,忽然间,他们抬起头来,看到前来的三人,丢下手里的柴,转身便跑。
老吏依旧是满脸的警惕。
他们就这么走进了村里,家家户户的门都是紧闭着的。
老吏没有再前进,逗留在此处。
很快,就有几个人笑着跑过来。
为首的那人,圆滚滚的身材,跟那张成极为相似,他看到老吏,很是热情。
“张君!!”
老吏翻身下驴,不冷不热的跟那人寒暄了几句。
“我这次来,是为了宣读一个很重要的命令。”
“陛下有令:天下凡是冒姓元的,或因不良目的改姓元的,无论是几代之前改的,都必须要改回原先的姓。”
老吏从怀里掏出了纸,大声的宣读上头的内容。
那里吏毕恭毕敬的听着。
老吏说完,方才问道:“你们村里似是有五个元姓?”
里吏沉默了片刻,“我和三个儿子,一个孙子。”
“那便让这五人即刻改姓,如若不从,即刻斩首。”
里吏慌了,赶忙说道:“即刻就改,改,改…..”
他赶忙请几个人进屋,老吏不为所动,只是拿出了纸,让里吏进行登记。
里吏拿着笔的手都在颤抖,他让仆从趴在地上,令人将一块板放在仆从背上,再将纸放在板上,这一套相当的熟练。
他拿着笔在纸张上书写了起来,又令人叫来自己的儿子。
桃子跟姚雄就坐在了不远处,喝着水,吃着饼。
“桃子哥,我们跑吧。”
姚雄吞了一口水,眼里久违的出现了些波动。
“我全家都已经死光了,没有什么怕的,难得出城,又是这么一个老吏。”
“县衙内只有死路一条,牛马尚且有可以休息的时日,而我们没有,日夜操劳,不休不眠,迟早都要死。”
“以前只听说徭役能累杀人,没想到这做吏也可以…..桃子哥,走吗?”
姚雄直勾勾的看着桃子,眼里满是期待。
这次外出的机会,对他来说实在难得,何况又有桃子哥为伍,跑出去后,就是当贼寇,也不会饿死。
刘桃子喝完了水,又几口将饼吃进去。
”为什么遇到问题,大家都想要跑呢?”
“能跑到哪里去?何处可得太平?”
姚雄浑身颤抖着,“哥,不跑要留下来等死吗?”
桃子撇了他一眼,“有人要杀你,除了跑和等死,便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姚雄皱起眉头,眼里缓缓出现了一丝杀意。
他盯着远处的老吏,低声说道:“杀了他。”
“你杀他做甚,是他要杀你吗?”
姚雄再次咬着牙,“何行僧,我要杀了他。”
刘桃子又吃了口饼,“那你怕是来不及了。”
“我非要杀…..嗯??”
姚雄看向一旁的刘桃子,瞪圆了双眼,“难道桃子哥已经将他给…..这怎么可能?你昨晚方才询问他的住所…..”
姚雄的声音越来越小,他仿佛意识到了什么。
“难怪今天是努尔夏出来告知……”
他再次转头看向了桃子。
桃子已经吃饱喝足,他站起身来,活动了下身体。
“起来吧,该去下个村庄了。”
那散吏做好这里的事情,再次上了他的驴,领着两人走在路上。
“唉,这本都是职吏该做的事情,奈何,衙内的职吏还没补上,上吏很是忙碌。”
老吏忽然开了口,自言自语的说着。
“等职吏齐全,那就不会像如今这般劳累了,当然,你们也就有机会来补散吏了。”
桃子率先开口打断了他,“君不必多言,我们不会跑的。”
老吏露出了一个非常不自然的笑容,他似乎早就忘记了该如何笑。
“那就好,那就好,尤其是你们两位,身材高大,体格壮硕,说不好就能被上吏看重,一飞冲天,过去有个叫乞楼难,便是如此……”
“其实你们有吃有喝,已经很不错了。”
“我想……”
老吏刚想说些什么,便停了下来。
远处的路口,出现了一个人,披着破布,骨瘦如柴,晃晃悠悠的前进着。
而在他之后,又出现了几个人,相同的模样。
他们呆滞的看向了三人,他们身后不断有人出现。
这是大量的亡人。
老吏看到他们手里持着木棍,有人拿着石块。
双方对视,一动不动。
老吏低声说道:“勿要轻举…….”
“啊!!!!”
姚雄发出了愤怒的咆哮,他拔出了佩刀,双眼通红,朝着那些人冲了上去。
“杀!!杀了你们!!”
他的脸色狰狞,整个人几乎疯魔。
这一刻,对面的那些亡人慌了,他们的眼里也出现了波动,转身就跑。
姚雄大吼着追了上去。
桃子不知什么时候从身后抱住了他,姚雄看着那些跑掉的亡人,依旧是挥砍着手里的刀。
“杀!!杀!!”
姚雄大吼着,声音里带着哭腔。
…………..
三人继续走在路上,姚雄很是平静,似乎什么都不曾发生。
桃子持着两把刀,走在最后,老吏再也不说话了,只是低着头。
他们来到了一个全新的村庄,再次引的众人逃窜,孩童哭泣。
当地的里吏将村民们叫出来,迎接他们。
骨瘦如柴的老人和孩子茫然的站在那里,听着张君讲述着他们也听不明白的话,瑟瑟发抖。
桃子缓缓闭上了双眼。
ps:八月,诏诸军民或有父祖改姓冒入元氏,或假托携认,忘称姓元者,不问世数远近,悉听改复本姓。——《北齐书·文宣本纪》
第42章 此院食人否?
当三人回到县衙的时候,天色已经漆黑。
张君疲惫的下了驴,从桃子手里拿了刀,疲惫不堪的朝着里屋走去。
刚刚走进去,便与那努尔夏撞在了一起。
努尔夏皱起眉头,眼里满是凶恶。
“你这老狗,一出去便是一整天!还带着两个人去!”
“你一天不偷懒便要死是吗?”
他的口水几乎喷在了那老吏的脸上。
老吏脸色平静,一动不动。
这老吏没有家眷,没有靠山,他在这里当散吏已经很久了。
几乎没有人看得起他,也没有人善待他。
老吏解释道:“努公,我去了九个村庄,彼此都不近,不曾耽误片刻,一直都在赶路…….”
“放屁!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手段,老狗,再有下次,我必将你挂起来打!”
“滚!”
努尔夏再次怒骂,老吏不曾反驳,只是当作听不到,继续前进。
努尔夏又在周围张望了起来,他很快就走出了里院,看向了外头的几个人。
“你!你去将里院打扫了!”
“还有你,勿要躺着!给我起来!!”
“你去把我屋里的粪桶给我倒了!”
他四处下达命令,几乎不饶过任何一个人。
早已精疲力尽的众人挣扎着起身,忙碌了一整天的他们,到此刻也无法休息。
“一帮狗东西,一天到晚就知道躺着!”
努尔夏谩骂了几句,转身进屋。
此刻,田子礼却出现在了桃子的身边,眼神满是火热。
“桃子哥……”
刘桃子背靠着墙,不搭理他,他就坐在了桃子的身边。
“桃子哥,我知道你不相信我。”
“早在县学的时候,我就知道,您不是一般人。”
“那时我就想要找你,可是又怕被路令史给知道了。”
他很是亲切的说着,而刘桃子却闭着双眼,根本不理会。
田子礼有些沮丧,他沉默了会,说道:“这样吧,桃子哥,明日,我给你看个东西。”
“看完,你什么都知道了…不然,我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的。”
田子礼呢喃了几句,便起身离开了。
夜色越发的漆黑了,跟昨日不同,今日的夜里,甚至都看不到月亮。
整个天空一片漆黑,什么都没有。
外院不许点火,伸手不见五指。
桃子缓缓睁开了双眼。
………….
次日。
“他妈的!!他妈的!!”
“反了!都反了!!”
曹姓官吏咆哮着冲进了里院。
县衙内等级分明,能被称为官的,只有县令和县丞。
县令是看县城的大小,大县五品,小县七品,至于丞,那就是九品的最卑微的小官了。
可即使是九品的官,在县衙内也是谁都得罪不起的存在。
毕竟,人家是官。
而往下的就是那些有实权的职吏,他们普遍有自己的分工,负责县衙里的某些工作。
最地下的就是散吏,这些人没有本职差事,只是辅助职吏,哪里需要便往哪里跑。
这位曹公,便是负责县内外吏员的吏曹史。
按理来说,散吏首每日都要来拜见吏曹史,从他这里领取今日要辅助的诸多差事。
可是现在,两天了!!两天都没有人来找他!
本就忙碌的曹公愤怒到了极点。
他冲到此处,咬着牙,挥舞着手里的鞭子,声音如雷。
一时间,整个内院的吏都跑了出来,纷纷行礼拜见。
“努尔夏呢?!他人呢?!”
曹公质问道。
众人低头不语。
“你去找他!!”
他下了令,一个小吏赶忙跑进了努尔夏的屋。
很快,那小吏走了出来,他的脸色格外惊恐,浑身发抖。
“回禀曹公,他,他也不见了……”
曹公一愣,眼里满是惊诧,“什么叫消失了?”
“你们这散吏院会吃人不成?!两天丢了两个人?!再过一个月,你们是不是都要丢了?!”
听到他的质问,众人脸色惊恐,彼此对视。
曹公皱起了眉头,沉吟了起来。
“算了,现在诸事繁忙,不能耽误。”
他猛地看向了那个小吏。
“你!你来当吏首!”
那小吏脸色大变,他猛地跪在了地上,叩首。
“曹公!!我何德何能!我无法胜任!”
“请您安排他人!”
“狗东西!!”
曹公挥鞭,鞭子狠狠落在对方的后背上,皮肉绽开。
小吏闷哼了一声,还在不断的求饶。
曹公看向了另一人,“你来担任!”
“求您了!!饶了我吧!!我不敢!!”
那人当即也跪在了地上。
曹公脸都要气歪了,他咬着牙,“我需要一个吏首,否则,我就把你们都给砍了!”
“就你!你来担任!”
曹公随意指了一个人,而那人,正是昨日带着桃子外出的张姓吏。
他看起来有些茫然,可看着曹公那愤恨的眼神,他却不敢拒绝。
曹公将他叫了去,众人留在原地,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莫不是有鬼?”
“谁知道呢,昨晚还好好的,也不曾有人进出,怎么就无影无踪了呢?”
“见鬼了,见鬼了……”
众人都极为惶恐。
当张吏回来的时候,众人赶忙上前拜见。
张吏看着众人,一时无言。
他在县衙干了一辈子,都不曾得到过升迁,没想到,这第一次升迁,便是要命的升迁。
而张吏却不信鬼,倘若真的有鬼,那死的也不该是什么何行僧和努尔夏。
他先是吩咐了今日的差事,随即,他赶忙向众人行礼。
“诸位,老夫此生,从不曾谋害过任何人,兢兢业业,跟谁都没有仇怨。”
“倘若老夫有什么得罪了大家的地方,请诸公直言,我定然改正啊…..”
听到他的话,众人对视了几眼,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张吏安排了工作,然后走出了门,来到了外院。
众人还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他清了清嗓子,看向了众人,几个人挣扎着起身。
张吏的脸上出现了僵硬的笑容。
“诸位,我是今日的…..我现在是散吏首。”
“平日里当真是苦了诸位,往后我会少安排些事情,诸位也可以多休息。”
“若是觉得有什么不妥,诸位可以告知我。”
听到他的话,候补吏们目瞪口呆。
他们在这里待了这么久,还是头次从这些散吏嘴里听到人话。
这是怎么回事?
姓何的呢?那个蠕蠕人呢?
看着惊愕的众人,张吏继续说道:“现在散吏出现了两个空缺位…..”
他看向了众人,“田子礼,刘桃子,你们两人可愿意补进来?”
一时间,外院里静悄悄的。
候补吏,候补吏,他们几乎都忘记了,自己是可以候补为吏的。
田子礼很是激动,他赶忙起身,“多谢张公!!”
刘桃子站起身来,点了点头。
张吏这才看向了其余众人,“诸位,散吏的名额并非是一成不变的,若有人做的好,就可以补上来,做不好,就得去当候补。”
“只希望大家能用心做事…..”
“你们两人且跟着我来。”
张吏朝着刘桃子说着,转身走进内院,刘桃子跟田子礼跟在了他们的身后。
姚雄站在人群之中,眼里闪烁着光芒,他看向了律学室的几个同窗,彼此对视,眼里皆有喜色。
不愧是桃子哥啊。
刚来县衙第二天就拿到了名额。
往后,就有人能护着我们了。
张吏给他们发放了吏牌,新衣服,安排了房间,两人住在一起。
田子礼很是激动,他往张吏衣袖里塞了不少东西。
张吏很没有经验,神色尴尬。
“田君,你先在门外等一下,我有事跟刘君说。”
田子礼赶忙出去,张吏一把抓住了桃子的手。
“刘君!出事了,衙内两位吏首,都消失了,忽然就消失……”
张吏看起来非常的害怕,他死死抓着桃子的手。
“本来曹公只让我补田子礼,可我加上了你,只求你一件事。”
“今晚,你就待在我身边,陪我一夜,我实在是不敢独自住,你身材魁梧,强壮,我给你弄把刀来,你就保护我一晚上,好吗?”
“我从不曾害过人,我真的…..”
“行吗?”
第43章 新散吏
内院里点满了火把。
夜色下,火把不断的摇曳着,地面上的黑影也随之扭曲,一阵风吹来,黑影似是跳起了古怪神秘的舞蹈。
刘桃子背靠着大门,怀里抱着腰刀。
此刻,他正盯着地面上那被火把所照射出的黑影,黑影为他而献舞,躁动不安。
里院格外的安静,在那一排屋里,不知有多少人正蜷缩在床榻上瑟瑟发抖。
这是一个难眠的夜。
害怕的不只是张吏,在此处的散吏同样害怕。
张吏盖着被,蜷缩在角落里,半眯着双眼,即使困乏,却怎么也睡不着。
迷迷糊糊之中,似是从前方传来了脚步声。
张吏惊醒,他猛地睁开了双眼。
他惊恐的抬起头来。
刘桃子站在他的面前。
张吏浑身都哆嗦了起来,嘴唇似是粘在了一起,根本张不开。
他缓缓的闭上了双眼,整张脸都在抖动。
“张君。”
“天要亮了。”
桃子开了口,张吏再次睁开双眼,他爬起来,看向了门。
“天亮了?”
“还没,可快了。”
张吏松了一口气,他看向了桃子,“老夫方才可是被君吓到了....”
“让刘君守了一夜,唉,多谢,多谢!”
张吏说着,开始转身换新衣裳,却又开口问道:“这一夜还算太平吧?刘兄可曾看到什么恶鬼?”
刘桃子眼神森然,“我不怕鬼。”
张吏换上了衣裳,他点着头,“我想也是,桃最能辟邪杀鬼,若真有恶鬼,也该是怕刘君才是。”
他走到了门口,“我得去曹公那边听令了,刘兄昨日忙碌,今日可以休息。”
他也不等桃子回答,转身匆匆离开了此处。
天还没完全亮起,内院的众人就已经蹑手蹑脚的走了出来,他们狐疑的看向了张吏的府邸,彼此对视。
“你们说,他还在吗?”
“不好说....不好说。”
就在他们激烈攀谈的时候,通往中院的道路上传来了脚步声,众人赶忙收了声。
张吏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大家的表情颇为精彩,有人惊诧,有人失落。
他带来了今日的工作,让众人出来听令。
桃子此刻也是从他的屋里走了出来,看到抱着刀的桃子,众人恍然大悟。
田子礼赶忙走到了桃子的身边,一同站着。
张吏说道:“诸位也知道,我们少了两个人,因此,便让候补吏田子礼和刘桃子来接替。”
“往后大家便是同事了。”
田子礼笑着与众人行礼,不少散吏都笑着回礼。
大家对田子礼的态度还是不错的,可见这厮平日里也没少花钱。
张吏随即开始公布今日的差事。
差事虽然不少,却远达不到累杀众人的地步,而先前出现那样的情况,完全就是因为前两位的不当人。
他们分配工作很不合理,同时纵容散吏们欺辱候补吏。
本该是散吏带着候补吏去做的事情,却变成了候补吏代替散吏去做,于是乎,诸事都压在了候补吏的身上。
张吏分配好了差事,又提醒道:“诸位,曹公有令,有职吏向他告知,称散吏不尽责,只派遣新候补,导致做事不利。”
“还望诸位能略微节制,若是惹出什么大事,只怕曹公是要问罪的。”
众人还是没有说话。
就在此刻,一人忽然开口说道:“张君!这好办!”
那人伸出手来,笑着说道:“昨日我在武库清点,伤了手,您就准我休一天吧,让候补代替,如此有名有实,曹公想来也不会怪罪。”
又有人附和道:“是啊,我也是偶感风寒.....”
众人在看到张吏完好无损之后,很快就恢复到了原先的模样。
他们压根就不将面前这个向来懦弱的老头放在眼里。
张吏再次开了口,“不是名的事,是新人缺乏经验,还是得有诸位来带领啊.....”
“就是因为他们缺乏经验,才要让他们多做啊,不给他们锻炼的机会,他们又如何能成长呢?”
“张君!就按我说的办了!”
那人再次打断了张吏。
一时间,众人噪杂的攀谈起来,张吏望着众人,神色僵硬。
“你的手伤了?”
忽然,一句质问打断了这嘈杂。
那声音尖锐的散吏抬起头来,看着站在面前的桃子,眼里很是不屑。
“这有你什么事?”
“那只手?伤的严重吗?”
桃子再次问道。
那人一愣,看向了左右,戏谑的举起了右手,挑衅般的问道:“要不要让你看看?”
桃子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在他惊愕的注视下,桃子将他的右手往下一掰。
“咔嚓。”
随着清脆的响声,他的手腕呈现出了一个夸张的弧度。
“啊!!!”
那人高呼。
桃子松开了手,那人痛苦的跪在地上。
周围几个人的眼里闪过惊惧,赶忙后退了几步。
张吏惊愕的看着这一幕,眼角不由得抖了抖。
刘桃子平静的看向了张吏,“张君,他的手确实伤了,怕是做不成事了,可以暂时让他候补。”
张吏抿了抿嘴,“.....好.....”
“那他的名额让谁来代替?”
“姚雄.....”
“好。”
刘桃子一把拎起了那个还在惨叫的家伙,如提着小鸡。
他快步走到了门口,将大门推开。
候补吏们听到开门声,便当即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
抬起头一看,站在门口的是刘桃子。
律学室出身的众人都惊呆了。
什么情况??
今日的吏首是桃子哥??
刘桃子狠狠的将手里的吏丢了出去,那吏摔在地上,还在痛苦的嘶吼着。
“吏,是要做事的。”
“做的好,就能进内院,做不好,就得去外院。”
“此处不是享福的地方。”
“姚雄,你过来。”
姚雄茫然的看着这一幕,呆滞的走到了桃子的身边,桃子抓着他,迅速将他给带进内院。
一时间,整个内外院里都是静悄悄的。
姚雄站在此处,茫然的看着周围,他至今都没搞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散吏们的眼里充满了愤怒和仇视,可他们却不敢开口。
张吏深吸了一口气,“别耽误了事,都去忙吧。”
散吏们不再反驳,顺从的离开了此处。
“刘兄,你今日便留下来休息吧。”
张吏交代了一句,又领着姚雄去领吏牌和衣裳。
田子礼走到了桃子的身边,他看向桃子的眼神里闪烁着星星。
“桃子哥.....你.....”
他收了声,仿佛下了什么决定,“桃子哥,我先去忙,晚上再与你说。”
姚雄很快也回来了,换上了不合身的新衣服,呆滞的看着桃子。
“哥,我补上来了??”
“去办事!”
“唯!!!”
..............
今日的散吏们,格外的沉默,也没有再让候补吏代替自己外出办事。
办起事来,也是相当的认真。
姚雄一觉醒来,便成为了散吏,到如今还不太清醒,可做事却相当的认真。
也不知为何,明明昨晚还累的半死,整个人都已经崩溃,可今日,姚雄却觉得浑身都充满了干劲。
他不是那么的累了。
明明这一日,他还是要外出办事,同样的事情,却是不同的感觉。
县衙有令,要彻查城内外的人口。
整个散吏们几乎都被派出去做这件事了。
姚雄此刻领着两位候补吏,正在跟里吏询问这里的情况。
“六十二户,对吧?不需要再更改?这可不能出错.....”
“没错,您可以一一清点,我是最近才核实过的,每户人家的情况都有写....”
留着白胡子的里吏为他解释着。
姚雄很快就离开了此处。
里吏一路将他送到了村外,看着他们彻底消失,他方才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白胡子里吏刚刚转身,就看到一人背着大獐子,直勾勾的盯着自己。
里吏一顿,“吓我一跳....孙虎,你这是打猎回来了?”
男人点着头,又看向了远处,“县吏来了?”
“散吏而已,说是要彻查户籍,不知是不是又要徭役了....唉,你还不如不回来呢....此处多徭役。”
里吏说着,双手背后,摇头晃脑的离开了此处。
男人背着猎物,走向了不远处的密林。
猎户跟农户不同,他们往往会住在村落之外,常常跟着猎物迁徙。
男人走进了密林之中的宅院里,猛地丢下了手里的獐子。
“小武!!给它放血!!”
第44章 历史
小武手持利刃,瑟瑟发抖。
“孙虎”坐在一旁,不断的训斥。
“你怕什么?!连给死物放血的胆子都没有?!”
“给我放血,再将它的皮剥下来!否则,我就给你放血!!”
“孙张氏”从里屋里端出了碗,孙虎拿起碗,一饮而尽。
他看向了孙张氏,不悦的说道:“这竖子比刘公还无能嘞!”
孙张氏叹息着,“小武年纪还小,算了.....”
“什么算了?!必须要做!!”
孙虎愤怒的看向了小武,“给我动手!!!”
孙张氏低着头,没有再劝。
孙虎盯着小武,又吃了一碗水,问道:“卿,我们住在这里,稳妥吗?”
孙张氏抬起头来,“韦孝宽不会想到我们还敢待在成安,当下成安的周人又最少,待在此处,稳妥。”
“那桃子呢?周人肯定会对他继续动手的!”
“以桃子的性格,注定无法躲藏在山林之中过隐居的日子,强行将他留下来,反而不好。”
“原本,我们在明,敌人在暗。”
“此刻,桃子被推到了更明亮处,夫君只需要等着,等着那些暗处的飞蛾去扑火.....”
孙虎还是有些暴躁,“早知道就让他进勇士营了,在县里当个散吏,将我的脸都给丢尽了。”
“夫君得罪的人太多,处境又异常的凶险,若是他跟随夫君.....只怕不妥。”
孙虎没有再说话,两人都沉默了下来。
小武跪坐在獐子身边,一边哭泣着,一边割开猎物的喉咙,鲜血喷射,几乎将小武染红。
小武哭的更加厉害了。
.....................
县衙,南院。
众人返回县衙后,几乎都已经累到了极点,纷纷坐下来休息。
县衙提供两餐,饭菜比起律学室还要差,麦饼很硬,不知放了几天,偶尔有些粟,也都散发着难闻的味道。
散吏和候补吏所吃的并没有什么不同。
几个散吏回到了此处,对视了几眼,便悄悄离开。
他们顺着通往中院的路一直走,途中几次被甲士所拦下,好在他们都能证明自己的身份,得以继续前进。
他们就这么一路来到了一处单独的宅院前,对视了几眼,下定了决心,走了进去。
这处院落属于曹公,他此刻正在书房里,埋头书写着什么。
当这四个人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曹公仰头发笑。
“好,好,这吏首是会办事的,都过来吧!”
四人还来不及开口,便被曹公抓了壮丁,曹公给他们交代了差事,他们倒也不抱怨,认真的做了起来。
曹公难得的从事情里抽出身来,吃了口热茶,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闭目养神。
那四人一直做到了很晚,办好了事,一一递交给曹公。
曹公看着这些,脸上也出现了和蔼的笑容。
“非常好,不错,良吏也。”
为首者鼓足了勇气,“曹公!我们是来告状的!”
这一刻,曹公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
“告什么?”
“新吏首横行霸道,指使候补吏殴打散吏,行凶做恶,又肆意提拔候补吏,提拔自己的亲信,他的亲信可以在院内休息,我们这些不愿意顺从的却被派出去做事.....”
“我们怀疑前两位吏首也是他派人谋害的.....”
“那人强壮,他刚来,便丢了俩人,哪里有这么巧的事?”
其余几个人点着头,纷纷开始说起各自的怀疑和不安。
曹公眯起了双眼,“你们的意思是.....散吏院治理的不好,有诸多乱象?”
为首者慌了,“曹公,并非是您治理的不好,是吏首的问题.....”
“好,我知道了,我会派人去解决的。”
几个人赶忙起身,再次拜谢,对曹公感激涕零。
“多谢曹公!多谢曹公!”
他们走在路上,脸上满是喜色。
“这狗日的,侥幸当了个首,便这般对待我们,这次非要让他好看!”
“呵,还有那个候补的,看曹公不打断他的腿!!”
他们得意洋洋的回到了院内,低声说了几句,各自回屋。
而此刻,田子礼正站在门口,看着那些人的举动,他冷笑着回到了刘桃子的身边。
这两人在一个屋。
“桃子哥,这些人准是去曹公那边告发吏首了。”
田子礼满脸的不屑,“这些人是自寻死路啊。”
刘桃子看向了他,“两位吏首消失不见,他不会派人去查吗?”
田子礼咧嘴笑了起来,“桃子哥,这你就不知道了,县里如今有很多空缺位,而想要升上来,是要看政绩的。”
“曹公负责诸吏,没有任何事情发生,那就是他的政绩.....况且,我们这些散吏,在上头人的眼里,不过是奴隶而已,死了再招一批就是。”
“他根本不会公布这件事,除非是他的敌人要害他,否则丢了便丢了。”
田子礼清了清嗓子,又说道:“何况,当下没有几个人是敢查案的。”
“桃子哥或许不知道,过去有个叫乞楼难的匈奴人,这厮为人聪慧,很会探案,当时他负责追查一个大案,有三个小吏在城外失踪。”
“他查着查着,差点就将他自己给查没了,县令将他挂起来毒打,打了两天两夜,贵人消了气,才将他放掉,而其余跟随他的散吏,没一个活下来的。”
“从那之后,谁都不敢再查案了,怕找不出凶手,又怕找出凶手。”
“故而要是有人报官,便将那人杀了,上下平安,无事发生.....偶尔杀几个良人来冒充贼寇,当作自己的政绩。”
田子礼很是平静的说着话。
“这世道,呵,奸贼横行......”
他的眼里闪过一丝悲伤,就此沉默了下来。
或许他是想起了什么事。
刘桃子再次开了口,“你平日里花钱太多,财不露白,勿要再这般了,会给你招来祸患。”
田子礼猛地看向了他,“桃子哥,我不怕!”
“我必须要升官,才能接触到那个贵人,我要干大事!!”
刘桃子当即摇头,“这些话勿要对我说。”
田子礼沉默了片刻,他再次抬起头来,“桃子哥,我有个东西想拿给你看。”
“嗯?”
田子礼将手伸进了怀里,声音都在颤抖。
“这东西是要命的东西,却也是我最宝贵的东西,桃子哥看过了,便知道我的想法了。”
他缓缓从怀里掏出了一本书来。
这本书没有皮,又脏又破,还有很多的污痕。
田子礼轻轻的抚摸着这本书,而后小心翼翼的将书送到了桃子的手里。
桃子低下头来,打量着手里的书。
“这是什么?”
“历史。”
田子礼脸色通红,他激动的说道:“前朝太延五年,太武帝命崔浩参著作事,续修国史,崔浩详细的编写了鲜卑人的所有事情!!”
“因为这本书,导致崔浩被诛了五族,他的亲近,联姻,几乎全部被诛族。”
“兄长,你看看这本书就知道了!”
“鲜卑人其实就是胡人!!他们跟契胡没有区别!!在他们之前,我们才是中原之主!他们本来就跟蠕蠕一般,不过是成功入主的蠕蠕人而已,在他们入寇之前,我们还有晋,魏,汉......”
“那些都是汉人的王朝,是讲道德的,皇帝不会乱杀人,官员是守规矩的,百姓们都讲道德....那时的鲜卑人还需要给我们朝贡!”
“我第一次得知的时候,便在心里发誓,定要将这些胡人驱赶出去,让天下太平!”
“这些胡人不许我们读经典,就是怕我们知道真相!他们怕被我们驱赶出去!”
“而路去病那种能读经典的人,他们都是鲜卑人的狗!!”
“他们只想着自己,根本不在意天下,根本不愿意将真相告知其余人!!”
“兄长!!你看看吧!!”
“我说的都是真的!!!”
田子礼的双眼通红,整个人都因激动而颤抖。
刘桃子沉默了许久,他再次看向了手里的书。
“历史。”
ps:河清三年三月,群盗田子礼等数十人谋劫浟为主,诈称使者,径向浟第,至内室,称敕牵浟上马,临以白刃,欲引向南殿,浟大呼不从,遂遇害,时年三十二,朝野痛惜焉。———《北齐书·传高祖十一王》
第45章 自救
“桃子哥,我都查清楚了.....”
“那高肃平日里就住在后院,通往后院的道路有三个。”
“三个道路都有大量的甲士持弩把守,难以潜入。”
“我们可以装作有事禀告,单独见面,到时候挟持了他,以他的名义下令,收复城内甲士.....”
田子礼讲述着自己的想法。
刘桃子摇摇头,他将手里的书籍递还给了田子礼,“且好好存着吧。”
“还不到时候。”
他没有再多说,躺在了床榻上,闭上了双眼。
田子礼摸索着手里的残卷,他并没有太失望,眼里闪烁着光芒,低声呢喃。
一夜无言。
次日,张吏准时起身,提前来到了曹公的住处。
“进来吧!”
曹公将张吏叫进来,交代了不少的事情。
张吏认真记下了他的话。
交代好了这些事情,曹公挥了挥手,就要让他离开。
张吏刚刚起身,曹公却突然叫住他。
“对了.....昨日来了几个人,嗯,四个人,这四人,你解决掉。”
“我当你是刚担任吏首,不知规矩,且饶恕你,若是再有这样的情况.....我可不饶你。”
还不等张吏多说什么,曹公便挥了挥手,将他赶了出去。
走出了府,张吏的神色略微的呆滞,他就这么僵硬的回到了散吏院。
散吏们早已聚集在院落,都等着他的到来。
姚雄跟田子礼分别站在刘桃子的左右,其余诸多散吏都不敢往这个方向多看一眼。
张吏来到此处,看向了众人,却没有说话。
那几个小吏彼此对视,幸灾乐祸。
“这厮定是被曹公给训斥了,这差事他干不了几天。”
张吏还是强行打起精神来,又将今日要做的事情委派了下去。
今日还是以户籍的事情为重,同时还要负责接待的事情。
张吏将众人分成了两批。
众人领命,准备吃了饭就上路。
张吏却忧心忡忡的坐在众人之中,一言不发。
“张公,可是有贵人要来?是要去迎接谁呢?”
田子礼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张吏的身边,笑着询问道。
张吏摇着头,“我不知道。”
田子礼看着满脸愁容的张吏,有些狐疑的问道:“出了什么事?”
张吏张开了嘴,欲言又止。
他忽然站起身来,看了一眼桃子,“刘兄.....请跟我进屋,我有事告知。”
刘桃子竟真的站起身来,两人一同走进了屋里,田子礼起身,赶忙走到了门口,便堵着门口坐了下来。
“刘兄!!我实在不知要怎么办!”
“曹公要我除掉四人,我不知是哪四人,更不知要如何除掉,我从不曾做过这样的事情啊!”
“你是要我帮忙杀了这四个人?”
“不是!不是....怎么能杀人呢....”
“那你想做什么?”
“我不知道。”
张吏喃喃道:“我一直都只是做着自己的事情,从不得罪别人,甚至都不曾跟人攀谈,我不适合当吏首.....”
“我与曹公说,举荐你来当吏首,成吗?”
刘桃子平静的看着他,反问道:“举荐?”
张吏一顿,又赶忙摇头,“不成,不成,如此会激怒了曹公。”
“其实张君还是希望我出手杀了这几个人。”
刘桃子开口说道:“只是你不愿意说出来。”
“张君知道这四个人是谁,张君什么都知道......只是你想着,我会同情你个白发老翁,或被你的许诺打动,在你什么都没说,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便杀掉那四个人。”
张吏的脸色惨白,“并非如....”
“人不自救!熟人救之?!”
“天难佑也!!”
刘桃子严肃的说着,随即转身离开。
田子礼赶忙让开道路,刘桃子回到了原地,继续吃饼。
张吏很快也走了出来,他低着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院内众人,根本就不在意他,那几个人聚在一起,还在低声讲述着什么,时不时发笑。
吃好了饭,陆续有人要离开。
“站住!!”
张吏忽然开了口。
还有些嘈杂的前院顿时寂静,众人抬起头来,看向了他。
张吏抬起头来,指着那四个人,“尔等四人,当初谄媚何,努,赴差不勤,办事不利,多以候补代替,对他们羞辱殴打,又克扣分发给候补吏的粮,至今不知悔改!!”
“鞭五十!!贬为候补!!”
众人瞪圆了双眼。
张老头疯了??
姚雄嘴里咬着饼,惊愕的看着这一幕,认真的看戏。
“啪!”
忽然,他感觉头一疼,嘴里的饼差点落在地上,他捂着头,看向了一旁的桃子。
刘桃子收起了巴掌,“愣着做什么,还不按着吏首说的做?”
姚雄反应过来,他赶忙跳起来,朝着那几个人就扑了过去。
“你岂敢!我要找曹.....”
那人的话都没说完,姚雄就是一脚踹中他的脑门,那人直接倒地,姚雄又将另一人压倒,解下他的腰带就要反绑他的手。
田子礼也反应过来,他也急忙上前,其余两人已经起身开始跑了,田子礼追上了一个,将他扑倒,开始捆绑。
“抓住他!”
田子礼指着最后一人说道,当即就有人将他给推倒。
田子礼跟姚雄将这四个家伙反绑,姚雄又跟张吏要了鞭,将他们脱了下裳。
“妈的!!”
“啪!!!”
姚雄平日里没少受这几个人的欺辱,他似是将自己的全部愤怒与委屈都注入到了手里的鞭上,当长鞭在那几个人的后背响起时,皮肉绽开,血肉模糊,他们开始大声惨叫。
姚雄将他们整齐的排成了一排,对着四个光溜溜的屁股,愤怒的挥舞着手里的长鞭。
一声声的惨叫与求饶声响起。
张吏就站在不远处,他的额头布满了青筋,此刻,似是有什么捶打着他的太阳穴,不断的起伏,耳边轰鸣作响。
他的脸色通红,浑身火热且僵硬,大腿微微颤抖。
姚雄跟田子礼轮换着挥鞭,两人都累了,就让其余人来代替。
这些散吏们再也不敢多说什么,看向张吏的眼神都变得有些不对了。
他们甚至比姚雄还要卖力,丝毫不留情。
那四人早已昏迷不醒,被打的一动不动。
姚雄拖着两人,田子礼拖着两人,两人一前一后的出现在了外院。
候补吏们早已聚集在此处,他们都已经吃过饭了,方才的惨叫声,他们是听的清楚,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当姚雄走出来的时候,众人再次哗然。
他妈的!今日走出来的是姚雄?!
姚雄和田子礼将那四人丢进了候补吏之中,张吏紧跟其后,他走出来,看向了众人。
“你,你....还有你,你,你们四个,跟我来。”
张吏从众人里挑选了四位。
候补吏们根本搞不懂这几天所发生的事情,其中有些人来到此处已经快一年了,却从未有过补位的机会。
可这几天里,竟是一股气的补了七个人。
要知道,名额方才二十六个啊。
新上来的四个人里,有三个都是律学室出身。
这下,散里之中顿时有了六位律学室之人,田子礼的眼里闪烁着光芒。
他们这些人完全能在散吏院里形成一股势力,若是往后能再进一步,可能整个县的吏,都是他们的人......
“好了,办妥了,诸位且去忙吧,勿要耽误了事。”
张吏说着,众人行礼称是,纷纷转身离开。
张吏这才看向了桃子,他那僵硬的老脸上,再次出现了一抹笑容,虽然这笑容依旧是很别扭,怪异。
张吏叫上了桃子和田子礼,又叫了七个个候补吏,十人一同前往城外。
走在路上,张吏不断的叮嘱道:“听闻是有县官要来,到了之后,听话办事,千万不要言语,看都不要看,有些贵人性格古怪,便是多看了一眼,都会惹出事来。”
众人称是。
这十人就这么来到了西城门,早有几个职吏在此处等着。
第46章 报效君王
“呵,这散吏们来的还挺早.....不错,不错。”
一人抚摸着胡须,瞥了眼张吏等人,眼里满是戏谑。
曹公就站在此人的对面,不动声色的说道:“散吏事多,不像何公这般清闲,自然不能及时前来。”
那人不再说话。
曹公将张吏叫到了身边,“清扫这里的道路,准备饲料,要最好的.....”
确实是有官员要来。
可散吏们前来此处,并非是要一同去拜见新官员,他们是来做杂务的。
清扫道路,驱赶闲杂,安排老翁,搬运东西,给贵人的马匹准备饲料,总之来说,就是听令跑腿,需要做什么就做什么,跟奴仆无二。
众人都忙碌了起来,张吏给搬来了胡床,几位职吏就坐在胡床上,距离官员到来还有些时日。
田子礼骑着马,不断的往返,报告官员的具体到达时日。
桃子则是负责搬运重物。
众人都在忙碌。
几个白发苍苍的老翁拄着拐杖,站在不远处,散吏正在教他们往后该如何呼喊,如何迎接。
老头们颤颤巍巍的,看向散吏的眼神略微惧怕,顺从的点着头,背诵着迎接时要说的内容。
烈日一点点的爬上来,刺眼的光笼罩了城门口。
几个职吏口干舌燥,连着喝了几次水。
如此过了一个多时辰,田子礼再次纵马飞奔而来。
“到了,到了,贵人即刻就到!”
职吏们赶忙起身,让人撤走了胡床,往城墙边上一蹲,解决了私人问题,随即用清水漱口,再以香粉拍打身体。
等候了片刻,一辆马车出现在了远处,有四个强壮的仆从徒步跟在马车前后。
还有两个武士骑着骏马,护在马车两旁。
职吏们赶忙低下头来,散吏们是不能靠近的,他们站在更远处。
马车停靠下来,一个年轻人从马车里钻了出来。
他一亮相,众人便是眼前一亮。
这后生模样干净,穿着整齐,可谓是相貌堂堂。
他的视线越过了面前的几个小吏,看向了他们身后的城池。
他的眼里当即闪过些失望。
“不如邺城。”
几个职吏只当是听不见,赶忙走上前来,“拜见成安尉!”
后生这才瞥向了面前几个小吏,他没有回话,转身钻进了马车。
奴仆再次驾车,几个职吏都有些尴尬。
马车从他们身边经过,职吏们急忙跟上了马车,曹公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叫来了张吏。
“让那些老翁回去,将东西都撤了。”
“回去派人清扫县衙各地,便是溷藩都给我擦得生亮,不得有半点臭味.....”
还不等张吏开口,那曹公便跑着冲向了马车。
张吏等人站在远处,看着那些职吏们如狗一般跟在马车左右,在远处消失的无影无踪。
田子礼的眼神戏谑,他摇摇头,什么都没说。
张吏留下了几个散吏负责这里的事情,自己则是带着其余人往县衙跑。
“这尉看来出身不低.....”
田子礼开口说道。
张吏开口说道:“天下只有清都七处设尉.....能在此处为尉的,出身都不会太低。”
“那他几品?”
“正九品。”
“这么低??”
“不低了.....寻常县长才不过正八品,县令正七品,大县令正六品,唯独邺,临漳,和我们成安的三处县令,方是从五品。”
张吏不愧是老资格,对这些事情都格外的清楚,田子礼反而是初次知道这些。
.................
县衙里,新县尉正四处张望,一群职吏跟在他的身后,曹公正在热情的为他解释着周围。
他张望着周围,在院里找了处干净的台阶,便坐了下来。
几个人赶忙站在他的面前。
“我姓高。”
县尉开了口。
这一刻,几个职吏脸色一白,头埋得更深了。
“我唤作高珣,渤海高氏,乃忠武公之族侄!!”
听到这句话,几个职吏反而松了一口气。
曹公眼神闪烁,竟是直勾勾的看了对方一眼,有些失态。
高珣当即皱眉,“你这是做什么?!”
曹公连忙行礼说道:“还望高县尉勿要怪罪,属下平生最是仰慕忠武公,得知是忠武家子弟,不由得失神....”
高珣的脸色顿时好了许多,显然,这番话让他很是受用。
“我赦免你的罪了,你叫什么名字?任什么职?”
“属下姓曹,贱名天大,字伯巨,任吏曹史,辅诸吏事。”
“属下常因姓与忠武公的名讳相似而欣喜.....”
“曹伯巨,你这个人不错。”
高珣点着头,眼里有些赞许,其余几个职吏欲言又止。
“曹伯巨留下来,其余人都回去。”
他开了口,其余几个人也不敢反对,再次行礼,恶狠狠的瞥了曹公一眼,转身便离开了。
曹伯巨满脸堆笑,弯着腰站在高珣的身边。
高珣压低了声音,“曹君,我问你,高县公平日住在哪里?”
曹伯巨一愣,“这是不会让我们知道的,高县公多忙碌,只怕是在邺与成安往返,我们也见不到他。”
高珣点点头,别说是这些小吏,就是他自己,跟高长恭的地位相差也极大,那不是想见就能见的。
不过,迟早是有机会的。
高珣仰起头来,“我听闻,此处治安不利,贼寇极多,我既奉命前来,就要彻查匪患,让内外的贼人都知道,高忠武的族侄到了此处!!”
“我问你,城内有多少兵?”
曹伯巨回答道:“汉军有一幢,鲜卑军有一队。”
“那我问你,这一幢,是多少人?”
曹伯巨的眼里闪过一丝茫然,他还是很老实的回答道:“五百人,一队是百人队。”
“哦,六百人,怎么这么少?”
“高公,这已经不少了.....”
“那就让这六百人做好准备,跟着我出城讨贼!”
高珣站起身来,活动了下身体。
曹伯巨赶忙起身,“高公,讨伐贼寇这样的事情,要先盘查四处,先知晓贼寇的位置和动向.....况且,您刚来就要讨伐贼寇,怕是对您有不利。”
“你什么意思?!”
“高公勿要动怒,我是因为仰慕您,故而说实话,您当下是官,并非是将,将要升迁,需要人头,可官却不需要。”
“为官的政绩,是靠无事发生,您掌治安,城内外没有一个贼寇,那才是您的政绩....”
高珣勃然大怒,“我当你是个良吏,不成想,竟是这般奸恶!”
“庙堂以我为县尉,便是让我杀贼,将此处治好,我岂能因为私人的利益而轻视国事呢?”
“你给我出去!!”
曹伯巨赶忙请罪,“高公,请您勿要动怒,属下再也不敢犯了.....况且,您就是要出城,也不能带六百人啊。”
“成安有八处城门,都需要士卒来镇守,除却城门,还有县衙,武库,粮库,马厩.....诸多地方,都需要士卒,岂能都带走呢?”
高珣的怒气消了,“那我带上五百人?”
“这....光是城门,最少就要两百人.....”
“那就带上三百人!你勿要再说,给我的出征做好准备!”
曹伯巨的嘴唇抖动了几下。
“唯。”
县衙里顿时就乱了起来,无论职吏还是散吏,都是在四处奔波。
有的去粮库,有的去马厩,有的去武库,整个城内都能看到吏骑着骏马四处狂奔。
百姓们纷纷躲进了屋内,锁上了门。
本就冷清的城池变得更加死寂。
披着甲胄的高珣在县衙门口骑上了高大的战马,曹伯巨为他牵马。
他一把将缰绳夺走,不屑的看着曹伯巨。
“不需要你牵马,你这个人心里没有社稷,更不知忠君的道理,应当将姓改掉!”
他随即看向了远处,神色肃穆,“我一直都在等待着报效君王的机会,便是今日了!”
“出发!!!”
第47章 送我一程
高大的城门敞开,恍若凶兽张开血盆大口,等待着猎物进入。
两旁的甲士便是怪物那一颗颗的獠牙,用以咀嚼,将生肉嚼碎。
何阿难站在城门下,抬起头来,城门口挂满了头颅。
头颅随风飘扬,密密麻麻的,已数不清到底有多少颗。
其中有白发苍苍的老者,有沾染了血污的妇人,甚至还有半大的孩子。
他们的脸色麻木,无喜无悲,只是默默注视着这个吃人的世界,等待着它的毁灭。
“何公。”
门口的小吏看着他,神色不安。
何阿难瞥向了他,开口问道:“这就是县尉讨伐的贼寇?”
小吏抬起头来,看着那排排人头,他的脸色难看,“是城外的贼寇。”
“嗯,原来如此。”
何阿难说着,语气很是生硬。
小吏没敢说话,何阿难刚刚升任县游徼,负责稽查盗贼。
然后,成安就出了数十个盗贼,其头颅都挂满了城墙,群盗大案。
他知道何公此刻的心情定然很恶劣。
在京城县城外出现了数十人的群盗,这不是当地治安官的政绩......这特么是灭顶之灾。
何公这刚坐下的位置还没捂热,怕是就要起身走人了。
天色已深。
何阿难拖着狼狈的身躯,满脸愁容的回了家。
几个奴仆赶忙上前,何阿难只是挥了挥手,不理会他们,直接钻进了书房里。
坐在书房里,他再次长叹。
本以为有贵人扶持,能以功劳补上县尉,没想到啊,最后就只是落个游徼,若只是游徼也就罢了,还遇到这么个县尉。
县尉前来此处方才四五天,惹出的麻烦却足以让何阿难丢命了。
这位渤海高氏出身的县尉,又蠢又坏!!
总是往自己脸上贴金,却又狗屁不通,说什么高氏嫡出,嫡出的能来这里当区区九品官?
简直荒唐!!
他的眼里闪过一丝愤怒,将一旁的书狠狠砸在了地上。
窗边忽有黑影闪过。
何阿难一颤,猛地取下了墙上的剑,对准了外头,“谁?!”
外头没有声音。
“吱~~”
门被推开。
从阴影之中,一个佝偻的老者走了进来。
何阿难没有说话,只是冷冷的盯着对方。
那佝偻的人进了门,就缓缓直起了身子,整个人都舒展开。
他抬起头来,与何阿难对视。
何阿难收了剑,快步走到门口,关上了门。
“你疯了?!安敢来我府上?!”
他质问道。
此刻,站在何阿难面前的,正是桃子的老熟人,店家王阜。
王阜看起来跟从前完全不同了,脸型都发生了变化,短短时日里便消瘦了很多。
杂乱的头发和胡须让他几乎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何公,不必担心,没有人看到我。”
“我已经是个死人了,就是有人看到,也不要紧。”
何阿难很是愤怒,却又不敢发泄,“无论如何你也不该来我这里!!”
王阜满脸的无奈,“城外有个疯子领着几百人的军队乱杀人。”
“若非我躲闪及时,早就被抓住砍了头。”
“你们这齐人便没有不癫的?”
何阿难没有说话,他的脸色阴沉,直勾勾的看着王阜,“当初口口声声说愿意为将军而死,现在为了活着却来我这里,想要暴露我,坏了大事.....”
“天下还有比你更可恶的小人吗?”
王阜脸色平静,他坐在了一旁的小胡床上,抬头看着何阿难。
“我不怕死,我早就死了。”
“我只是为了完成将军的命令,方才继续待在此处。”
何阿难坐在了他的面前,开口说道:“我看到他了,他就在县衙,散吏院。”
“刘桃子?不,现在他不是最重要的,原本重要的是刘桃枝,可如今看来,刘桃枝根本不在意他这个儿子,只带走了他的妻。”
“那刘桃子对我们的作用便没有那么大了。”
“那你还为什么不去死?”
王阜平静的说道:“刘桃子的事情,会有别人来办,我的目标是高肃。”
“我需要你帮忙,我要他的具体行踪。”
何阿难瞪着双眼,惊呼了一声。
“哈,你要高肃的行踪?我帮你去问问他?”
“我看你才疯了,那高肃的行踪是你想要就能得到的?”
“别说是我了,就是那新来的疯子,他都不配跟高肃见面,跟我们打交道的都是高肃的随从家奴!”
“再说了,县衙内外负责保护他的甲士,比县兵都要多!”
“高肃到底在哪里,会来哪里,根本就没有人知道!”
听到对方的话,王阜笑了笑。
“所以我才来找你啊.......你就当送我一程,同事多年,你不一直都盼着我去死吗?”
“你会有办法的,对吧?”
“农夫.......”
.................
次日。
县衙,西后院。
高珣站在屋里,轻轻的抚摸着面前沾染了血液的甲胄,神色温柔。
“这甲胄跟随我征战多年......”
他猛地看向了身边的何阿难,眼里满是倨傲,“可此处的贼寇,当真是不堪一击!”
“我杀进贼寇之中,左右劈砍,竟是没有一回合之敌!!都没能碰到我的甲胄!”
何阿难站在他的身边,低着头,眼神极为明亮。
“高公神武,无人能敌!”
高珣听闻,忍不住放声大笑。
“实不相瞒,自幼,我就被人说有族叔之遗风!”
“我族叔被人比作项籍,马槊绝世,天下无敌!!我亦自幼习武,效仿他的为人!”
“我今年一十九岁,可在渤海,便已经找不出对手了,无论是什么武士,都在我手里撑不过一回合!”
何阿难点着头,“早听闻高公勇猛无敌。”
“我们这成安县,也是尚武的,县尉这般勇猛,定能得到上下的敬佩。”
高珣一愣,随即看向了何阿难。
“你是县里是什么差事来着?”
“游徼。”
“干什么的?”
“主抓巡察缉捕。”
“唔,那你麾下定有好手吧?”
“那是自然,此处乃京城重地,属下左右之人,皆是勇猛壮士。”
高珣眼前一亮,“好!好!你将这些好手叫来,与我切磋武艺,若是能胜我,我赏....千钱!”
“高公,您天下无敌,我身边之人,虽有些武艺,却不足以能跟您较量。”
“怕是不妥。”
“无碍!!你就给我找来便是!”
“若是不从,我就治你的罪!!”
“唯。”
高珣欣慰的点着头,赞许的看着他,“你是个良吏,你可勿要效仿那姓曹的.....”
“定然不会。”
...........
“今日食肉!!”
食吏带着好吃的到达里院,高呼了起来,众人纷纷起身,面带笑容。
大家领了吃的,各自坐下来,张吏吩咐道:“给外院也送去些。”
“唯。”
众人忙碌了起来,有说有笑,氛围比从前要好了太多。
事实证明,一个合格的统帅对一个整体所带来的作用是巨大的。
当初何行僧当差的时候,政务混乱,分配不公,无论是散吏或是候补,皆是累的半死,可谓是“一将无能,累杀三军”。
张吏却与他不同,张吏懂得如何分配差事,同时他也会亲自承担其中最危险最重要的事情。
散吏院的情况顿时好转,张吏不会克扣大家的伙食,更不会纵容溜须拍马之徒“偷懒摸鱼”,如今大家对这位吏首是实打实的认可了。
张吏坐在人群之中,被簇拥到最中间,脸上洋溢着笑容。
“从今日启,县衙每五日都会提供一顿肉食,还有蔬菜瓜果,县衙已经派人跟县里大户联系,要固定购买.....”
“多谢张公!”
“你谢我作甚....我哪有这能耐,还得是高县公,县公不愧是县公,这都是他当初的安排,只是现在方才得以施行。”
那小吏笑着说道:“还是得谢张公,若还是从前那人,这肉和菜岂能落在我们嘴里?怕不是都被他变卖了出去?”
张吏笑着摇头。
“你们这些人......”
第48章 天下无敌
“哼,哼。”
被捆绑了蹄子的猪奋力的挣扎着,细小的眼眸里满是惊恐。
它发出阵阵哼哼声,用力的想要挣脱。
桃子半跪在它的身边,挥了挥手里的长刀,即刻,他将长刀刺向了面前的猪,长刀一直刺到了心口,猪发出惨叫,血液喷射而出。
桃子冷静的用木盆接血。
从始至终,他的脸色都格外的平静,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正在做饭的食吏都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
这厮当吏之前莫不是杀猪的?
怎么这般熟练?
刘桃子又准备泡水刮毛。
今日,刘桃子被分配到食吏这里来当差。
成安县,有职吏八十八人,便是做饭的食吏,那也是属于职吏,就是有自己的差事,不需要打下手的。
有些时候,食堂太过忙碌,就需要散吏前往帮忙。
刘桃子也不与这些人攀谈,在做好了自己的差事后,就要跟着其余几个散吏离开。
那食吏拦住他们,笑着给他们递了指头大小的肥肉,作为答谢。
众人朝着散吏院走去。
刘桃子已经确定了自己在散吏们之中的地位。
散吏们之中的律学室子弟越来越多,这些人几乎都是以桃子为核心。
而张吏对桃子又极为的客气,加上桃子本身不俗的震慑力,众人已是不敢再轻视他们了。
几个散吏跟在桃子的身后,沉默不语。
可当他们来到了南院的时候,却看到一群人聚在一起,场面有些混乱。
桃子来到了此处,推开了面前的几个人,走到了最前头。
一个人躺在地上,浑身都被染红,衣衫褴褛,血肉模糊,都看不出相貌来了。
他嘴里还在不断的溢血,整个人一颤一颤的。
田子礼看着刚刚回来的刘桃子。
“桃子哥.....他刚被送回来。”
众人站在那人的身边,眼眸里满是悲哀。
张吏同样皱着眉头,一言不发。
直到那人不动了,张吏长叹了一声,“送回他家里吧.,.....”
他在自己身上摸索了许久,摸索出些钱,“给他家里人送去,我....我就不去了。”
那人的尸体很快就不见了,可地面上的血污却留了下来。
小吏们很快就忘记了这件事,继续有说有笑。
最近这几年,死亡已是司空见惯的事情。
刘桃子不知何时坐在了张吏的身,似是要听他的解释。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让我派个能吃苦的去游徼那边,我就让他去了,方才送回来的时候就是如此。”
“游徼麾下的骑吏送来的,也不肯多说。”
“唉,这都是命啊。”
张吏摇着头,“你也勿要纠结,吃些东西,去休息吧。”
“能活一天是一天......”
............
次日,张吏依旧是跪坐在曹伯巨的面前,低着头听着他安排差事。
“你再派个能吃苦的散吏,往游徼那边....”
张吏猛地抬起头来,“曹公,我昨日派往游徼身边的人,死了,是被人打死的。”
曹伯巨惊愕的看着他,“所以呢?”
“怎么了?”
“我只是想知道,到底是为什么....”
“这是你该管的事情吗?!”
曹伯巨当即变了脸色,“你以为自己是谁?吏曹史吗?!”
“属下不敢。”
“那就别屁话,让你派就派。”
“唯.....”
张吏回到了里院的时候,众人早已等候着他,眼巴巴的看着他,等待着他的命令。
张吏打量着面前的众人,还是开了口。
“县衙要设宴,食吏那边缺人.....”
“你们几个,且去狱小史那边听差,要押运几个人....”
他的眼神看向了刘桃子,随即又跳过他,到他身后的人身上。
“你去游徼那边。”
“刘兄,田君,你们跟我走,得去武库。”
张吏做好了部署,众人各地叫上候补,匆匆离开。
走在路上,张吏忧心忡忡,又忍不住安慰自己,偶然事件而已,还能天天死人不成?
以前又不是没发生过。
刘桃子跟田子礼大步走在张吏的身后。
这两人如今是室友,田子礼还是在想方设法的给桃子灌输造反的想法。
田子礼无比的怀念曾经的中原,曾经的故国,例如他脑海里那个强大的可以驱使鲜卑人为奴的晋。
可在外人面前,他却几乎不会显露出这样的本性,对谁都客客气气的,跟众人相处的极好。
走在路上,张吏交代了起来,“若是涉及到如武库这样的事情,勿要多问,让做什么便做什么,最好连话都不要说。”
很难想象,在这些年里,这位老吏为了活着而学会了多少东西。
他看起来也不像是个很聪明的人,可对城内外的诸多规矩,他记得门清。
武库跟县衙的距离并不远,是个单独的大府,周围有简陋的哨塔,院墙外又设了拒马,有甲士来回的巡逻。
当他们走进去的时候,武库吏正叫嚷着什么,看到他们,赶忙招手。
“来的好!武库里的军械跟清单上的对不上,要重新比对,你们自己分工,开始清算....”
“要清点军械?好。”
张吏点着头,就吩咐麾下两人帮着做事。
武库的诸吏员看起来都很是忙碌,皆低着头,一个屋一个屋的进,一件一件的算,持笔的手都在颤抖。
田子礼看着那屋里堆满的强弩,眼神几乎要冒出火来。
周围那些巡视的全副武装的甲士让他冷静了下来。
他跟桃子走进了屋里,开始清点武器。
两人做了许久,“这些吏平日里往外卖军械,如今要用了,发现数目对不上.....”
田子礼低声说着。
刘桃子瞥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
“就是我买的。”
刘桃子一顿,再次看向了田子礼。
“桃子哥,你放心吧,这样的买卖都是不见面的,他不知道我是谁,我也不知道他是谁.....”
共有十余人,在武库里清算了整整一天,几次比对,中间只是吃了些饼,喝了些水。
等到晚上,几次核对的结果已经出来,武库吏的额头上挂满了汗水。
他看着手里的清算结果,脸色铁青,嘴唇都在发抖。
“我.....”
他的话还没说完,嘴一歪,竟是直接仰头栽到了地上。
这当即引起了骚动,张吏趁着混乱,找准时候,递交了比对结果,领着桃子两人迅速离开。
走在路上,张吏还在不断的叮嘱他们。
“今日就当什么都没听到,什么也没看到。”
“庙堂的册封令应当都下来了,新官到来,定然会有更多的麻烦。”
“这几天,能找到事情外出,就不要待在县衙里。”
“县丞和县尉,那几乎都是要吵的,他们一开吵,倒霉的便是我们。”
“县尉通常是功将子弟来担任,而县丞通常是报读经学的人来担任.....他们到达后,会各自提拔自己的心腹出任要职。”
“我们绝不能卷进去,这职吏的委任,不需要庙堂,他们自己便能决定,勿要想着要一飞冲天,被一人看重,就会被另一人打压.....”
“最好就是远离他们,不接触这些,做事的时候要慢些,勿要太勤快.....”
张吏很是努力的将自己的生存经验灌输给身后两人。
只可惜,他身后这两人,对这些极为宝贵的经验,却不是那么的在意。
他们一路来到了县衙,刚走到门口,就看到两个人站在门外,来回的徘徊着。
看到此人,张吏大吃一惊,赶忙行礼拜见。
“路公。”
那人的眼神迅速锁定了桃子,快步走上前来,一把拉住他的手。
“桃子兄!”
“你上任了怎么也不来县学告知我一声呢?”
“我可是等了你很多天了,你一直都不曾前来,包裹放在我那,你也不来取....”
他的语速飞快,一边给桃子说着话,一边又能给张吏回礼。
张吏惊愕的看着他们,“原来刘君是路公的好友啊.....难怪这般出众。”
路去病笑了下,寒暄了几句,“桃子,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
此刻,忽从门内传出了惊呼声。
嘈杂声响起,几个人同时看向了散吏院的方向。
“我这里还有事,你先回县学,我改日再去找你。”
第49章 猛士
风轻轻吹过,风之中夹杂着众人的叹息。
诸散吏们站在院落里,皆看着躺在地上的人。
此刻,躺在地面上的,便是今日被张吏派往游徼身边的那人。
他方才被送回来,同样的血肉模糊,整个人一动不动。
他甚至比上一位更惨烈,他被送来的时候就已经断了气。
众人围在他的身边,脸色铁青。
有人担忧,有人愤怒,有人惊惧。
他们看向张吏的眼神都有些不对。
“张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已经是第二个人了,他们到底是去了哪里?!”
有人忍不住开了口。
其余几个人也都等着张吏的解释。
张吏惶恐不安,他喃喃道:“我不知,真不知,曹公让我派人往游徼那里听令,我真不知道会是如此.....”
众人皆低着头,一言不发。
这次,没等张吏开口,就有人来处理尸体了。
众人不再看张吏,也没人再质问什么。
张吏茫然的站在原地,看着众人渐渐散去。
跟前几天的那种亲近与尊重不同,此刻,他所能感受到的,只是惧怕与愤恨。
张吏呆滞的坐在了原地,看着有人拖走尸体,看着地面上的那抹血色。
刘桃子再次坐在了他的身边。
张吏看了他一眼,眼神格外的复杂。
“我真的没有害人.....不是我,我不知道。”
刘桃子没有理会他。
众人吃了饭,便各自回屋。
原先融洽的氛围,在此时荡然无存,吏院又再次回到了从前的那种感觉。
不安的情绪笼罩着每一个人,未知的恐怖在心中滋生,生与死不明确的明日带着巨大的压迫感。
张吏独自在院落里坐了很久。
不知不觉,月亮已经挂在了半空,张吏挣扎着起身,忽然,他走向了桃子的屋。
当他推开门,手持烛火,走进屋内的时候,田子礼赶忙坐起身来,桃子却是双眼紧闭。
“我真的没有做谋害同僚的事情。”
“我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我都是听从他们的安排。”
“我这辈子,兢兢业业,从不曾害过人.....”
刘桃子猛地睁开了双眼,张吏一顿,被吓得几乎不敢开口。
“我知道了,不必怕我。”
“倘若明日,姓曹的让你再派人前往游徼处,就让我去。”
刘桃子说完,便闭上了双眼。
张吏呆愣的站在原地,不知待了多久,转身离开了此处。
站在院落里,他下意识的抬起头来。
夜幕低垂,星光点点,像是无数颗珍珠撒落在黑色的布匹,又在布帛上绣制出精致的花纹。
张吏的瞳孔逐渐放大。
他似是第一次看到夜色。
“好看。”
............
曹伯巨坐在纸堆之中,翻看着手里的内容,满脸的疲惫。
他瞥了一眼跪坐在面前的张吏。
原先,他是有些看不上这老吏的,这厮虽然有资历,但是太过怯弱,这么多年了,一点长进都没有,根本不足以成大事。
但是如今看来,反而是这般怯弱的人,更适合提拔上来,他很听话,不敢反抗,是绝好的奴隶———标准的泥腿子。
反而是何行僧那样见过些世面,有人撑腰的,对自己不是那么的顺从。
他开了口,吩咐了今日所要办的事情。
“城墙有了破损,需要派人去查看。”
“狱房那边需要几个人去帮着审贼.....”
曹伯巨说完了今日的差事,张吏站起身来,正要行礼拜谢。
“哦,对了,派一个能吃苦的去游徼身边。”
张吏浑身一颤,他点了点头。
当他呆滞的回到了散吏院的时候,众人早已等候着他,跟先前不同,众人都不敢跟他对视,有几个人看向他,眼里也全是惧怕和不安。
他们都非常的害怕。
张吏开了口,“今日主要是城墙和狱房缺人.....”
他为众人分配了差事,大家只是领命,不敢多言语。
越是往下说,众人越是紧张不安,尤其是那些没分配到差事的人。
“诸位勿要担心,游徼那边不必派人了,倒是曹公那需要个整理文册的,可有人要前往?”
众人没敢发笑,却也松了一口气。
“曹公那边,我便自己去了,其余几位,就去县马厩那边听差吧。”
等到张吏说完,众人纷纷起身,逃一般的要离开此处。
刘桃子跟田子礼也站起身来,张吏看向了他们,张开了嘴,却没有说话。
等到众人离开之后,张吏也离开了这里。
走在县衙里,他沉默不语,脑海里闪烁着无数的想法。
他抬起头来,面前是游徼的屋,里头能听到好几个人的声音。
张吏就站在了此处,他站了许久,终于,他推开门,走了进去。
“什么事?”
一个高大的年轻骑吏挡住了他。
“散吏,奉命来找游徼。”
那骑吏一愣,上下打量着面前的老吏,“哦.....跟我来。”
张吏跟在那人的身后,却是离开了此处,张吏有些惊讶的发现,目的地居然是后院。
一般来说,只有县令,丞,尉,主簿四人才有资格在这里办公。
骑吏将他带到了这里,也不言语,示意他站在这里,转身就离开了。
张吏站在此处,一动也不敢动。
他浑身都在瑟瑟发抖,额头不断的冒着汗。
也不知煎熬了多久,终于,有人开了里门,粗暴的将他拽了进来。
那人是县尉的奴仆,看起来凶神恶煞。
“我且给你说,稍后,你要是敢伤了家主一丝毫毛,你的家人,你的朋友,你认识的人,全部都得死!”
“一个都不能留下!”
“聪明点就陪家主好好耍!若是哄得他开心了,便有赏赐!”
那人说着,一把将张吏推进了大堂里。
大堂之内,高珣穿着黑色的劲装,戴着武士冠,手持长剑,他本就高大,再有这般装备,看起来当真是威武,英武。
看到张吏,他眼前一亮,挥着手里的长剑,甩出了几个漂亮的剑花。
“我等你许久了!且来吧!”
张吏顿时吓成了筛子。
“我...我....我....”
“我不会武。”
看到如此紧张的张吏,高珣笑了起来,“你勿要害怕,若你不是我的对手,你我切磋,点到为止,不会伤你性命。”
张吏还不曾言语,那奴仆就将一把短剑递给了他。
张吏抓都抓不稳,短剑掉落在地上。
高珣大怒,“捡起来!”
张吏慌乱的捡起了短剑,他再次开口,“高公,老夫今年已过花甲,平生从不曾用过剑.....”
高珣摇着头,“那廉颇八十了还能出征,那黄忠花甲还能斩将,你这年龄又算什么?”
“那我....那我....”
“且来吧,我会手下留情的!”
张吏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余地,点了点头,“好。”
“开始!!”
奴仆叫道。
张吏识趣的丢掉了短剑,高珣大喝了一声,手里的长剑砍向了张吏。
“噗嗤~”
长剑劈进了张吏的肩膀,高珣抽出剑,张吏惨叫着倒在地上。
高珣再次举起剑,朝着张吏的头劈来。
张吏慌忙的躲开,迅速爬起来,惊恐的看着对方,“高公,我认输!我认输!”
高珣怪叫着,持剑冲了过来。
他又是横着一挥,张吏的衣裳被割开,一股剧痛从胸前传来。
张吏转身便跑,高珣追在他的身后,一剑,又一剑,张吏只觉得背后生疼。
“家主无敌!!”
“家主勇猛!!”
“家主天下无敌!!”
奴仆高声喝彩,声嘶力竭。
高珣听到叫声,更加的激动,此刻,正在逃窜的张吏猛地停下,高珣撞上了他,两人一同倒地。
高珣大怒,张吏却死死抱着他,高珣只好用拳来继续攻击。
张吏挨了一记又一记的拳头。
他的意识已经开始随着出血而模糊了。
我这一生....做了什么?
父母的脸,我已是记不清了。
年少时被抓来为吏,从此就活在这里。
每天,只是活着,努力的活着,活着.....可我活着,活着是为了什么?
张吏猛地抱住高珣的脖颈,将他往下压,嘴巴张开,咬住了对方的耳朵,随着他猛地甩动头颅,高珣的耳朵直接被他撕断。
“啊!!!!!”
高珣痛苦的嚎叫,他推开了张吏,痛苦的捂住耳朵。
张吏爬起来,捡起地上的短剑。
奴仆愤怒的咆哮着,“我要诛了你的.....”
张吏挥出了短剑,奴仆的脸被削开,半张脸耷拉下来,他惨叫了起来,转身就跑。
张吏摇摇晃晃的看向了高珣。
“疼!!我疼!!”
高珣捂着耳朵痛哭了起来,张吏踉跄着走到他面前,猛地劈出了长剑,长剑劈中了高珣的肩膀。
高珣惨叫着跳起来,转身就跑。
张吏追在了他的身后,手里的剑不断的挥砍,却总是落空,高珣一个踉跄,摔在了台阶上,张吏追上来,对着他的面门,又是一剑,高珣用手去挡,他的手腕直接被砍了下来。
“妈妈~~~~”
“救我!!!”
...................
奴仆捂着脸,领着一群全副武装的奴仆手持武器冲进了院里。
在门口,张吏正用力的一次次挥动手里的剑,他的动作僵硬且呆滞。
他就这么砍着面前的一堆碎肉。
他抬起头来,看向了诸多的奴仆。
“吼~~~~”
他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嘶吼,嘴里喷射着血水。
他站在那里。
已是恶鬼。
第50章 县丞
奴仆们对视了一眼,脸色惊惧。
他们绝没有从前的那种嚣张狠辣,这些全副武装,高大威猛的奴仆,此刻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张吏猛地朝他们杀了过去。
奴仆们只觉得寒毛竖立,不知谁开的头,转身便跑。
这些人鬼哭狼嚎,一路求救,四散而逃。
有个倒霉的被绊了下,摔在地上,刚要起身,后背就已挨了几剑,他大叫着,跳起身来,狂奔而去。
跑出了几步,忽然一个抽搐,倒在地上,便不动了。
整个后院乱成了一团,这惊动了镇守的甲士。
片刻之内,就有数十甲士从各处云集,这些人总算是没有逃走,一个甲士被背后将张吏撞翻在地,其余几个甲士轻易扑上来,将他捆绑生擒。
奴仆们却还在跑,甲士向他们下令,让他们停下。
奴仆不管不顾,直到甲士挥刀,好快的刀,只是一闪而过,一人的头颅便随之飞起,身首分离,失去了头颅的身体麻木的前进了几步,随即倒地。
其余众人方才吓得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甲士们高呼了起来,四处都有人跑动,县衙从不曾乱成这般模样。
“怎么了?怎么了?”
曹公尖叫着从不远处冲过来,看着那些趴在地上的奴仆,又看着越聚越多的甲士。
“趴下!”
甲士举起手里的刀。
“在下是吏曹....”
“啪~~”
曹公的话都不曾说完,那甲士便用刀背在他脑门上磕了一下。
随着声响,曹公捂着额头,血液从指间滑落。
“趴下!”
甲士再次下令,曹公不敢多说了,以一种毫无尊严的姿势趴在地上。
何阿难此刻正坐在院落里,门外站着两个年轻后生。
他小心翼翼的吃着茶,面前有个以黑布盖起来的方方正正的东西。
就在此刻,忽听到外头传来了惊呼声,还有那急促的步伐。
何阿难猛地站起身来,一把掀开了面前的黑布,里头是个笼子,他将笼子打开,取出了里头的信鸽。
随着他用力一抛,那鸽子便直接冲进了天空。
他又将手伸进去,再次一抛,又是一只。
何阿难看着那一只只鸽子逐渐消失在远处,随即赶忙将笼子带进了屋。
片刻之后,他就回到了院里,开了门。
两个年轻人惶恐的看着外头,不知所措,“你们且在这里守着,我过去看看........”
...............
“给我追!!”
街道上,一行人正在纵马狂奔,他们的骏马不曾披甲,就是他们本身,也都是穿着劲衣,不披甲,只是脸上依旧戴着面具,不以真面目示人。
为首者抬头来,看着那飞在半空之中的鸽子,他掏出弓来,对准那鸽子,连着几次发射。
终于,那鸽子被射中,摔在了不远处。
可其余的那些,却已经消失的看不清了。
为首者勒马跳下,快步走到了那碎肉跟前,在碎肉里翻了翻,却什么书信都不曾看到。
为首者转身看向了县衙的方向。
“妈的!是从县衙飞出来的!”
“县衙里有贼儿军!!”
“贼儿军!!!”
...................
就在不远处的街道上,一人扛着粪桶,低头前进,他仰起头来,看着鸽子迅速越过天际。
他如此前进了一段距离,忽然转身走进了一处屋内,从里关上门。
“店家。”
此人开了口。
王阜缓缓从里屋走出来,此刻的他,换上了原先的装扮,走出门后,同样的望向了天边。
“高肃要来了?”
“对。”
挑粪的开口也不将粪桶放下,继续说道:“农夫曾说,只要信鸽飞起,那便是高肃要前来县衙。”
“可以在县衙外设伏刺杀。”
“只是县衙内外有诸多甲士,这些人都是高肃的精锐,不好对付。”
“且县衙外诸多道路,都有人把控,倘若是高肃前来,便是官牌吏牌,也不管用。”
挑粪的平静的看着王阜,“这我也帮不了你,你得自己想办法解决。”
王阜点着头,“我知道,大家都有自己的差事.....但是,何阿难这鸽子一飞,他自己便是难以保全了。”
挑粪的摇头,“这你不必去理会。”
“成安出了群盗案,他这个新游徼铁定不能脱身,怎么都得死,倒不如为将军而死。”
王阜一顿。
“做好你的事情,勿要辜负了将军,辜负了诸多同僚。”
挑粪的说着,便将粪桶放在一旁,将手伸出去,他从几支弩矢丢在了王阜的面前。
那几支弩矢臭不可闻,浑身肮脏。
“拿着用吧,只要伤了,就一定死。”
王阜毕恭毕敬的朝着挑粪者行了大礼。
他又转身,朝着县衙的方向行了大礼。
“定不辜负!!”
...............
当刘桃子跟几个散吏返回县衙附近的时候,当即就被甲士给拦住了。
这些甲士气势汹汹,刀剑已经出鞘。
田子礼赶忙上前“交涉”,几个甲士终于收起了刀剑。
“县尉.....”
田子礼跟他们攀谈了几句,随即点头哈腰的返回。
他示意了下桃子等人,随即低着头走向了散吏院,不远处还能听到甲士们的咆哮声。
“桃子哥,出大事了!”
“他们说县尉被刺杀了,县衙里的人都被看管,只许进,不许出。”
“当下也没有人出来管事,直接由高肃的侍卫来接管.....”
刘桃子皱起了眉头。
姚雄却是大惊失色,“县尉能在县衙里被刺杀??这怎么可能呢?外头这么多的甲士,谁能进来?”
他瞥了一眼身边的桃子,又摇着头:就是桃子哥也不行啊!
县衙里走十步就是一个甲士,还都是高肃带来的精锐,拿着弩的,谁能潜入进去将住在最里头的县尉弄死??
田子礼脸色通红,忍不住说道:“若真是这样,那真是天下无敌的猛士啊!”
他们走进了南院,候补吏和散吏们都在外院,此刻皆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院里站满了甲士,他们围绕了一圈,手持强弩,看到走进来的几个人,便示意他们坐下来。
田子礼等几人缓缓坐在了人群里,在座的众人皆低着头。
众人一言不发,只是低着头,很多人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甲士冲进来,将他们驱赶到了后院,将他们控制住。
田子礼几次想要上前交涉,可交涉失败。
这些县衙里的精锐,很难被钱财所收买。
众人就这么坐在原地,看着时间一点点的流逝,众人脸色苍白,眼里满是惧怕和绝望。
有人只是默默流泪,在心里一次次的祈求着上苍开眼。
而就在此时,有人从外头快步闯了进来。
那是各胡人,有着跟乞楼难一样的碧绿色眼眸,他打量着面前的众人。
很是干脆的下达了命令。
“都杀了。”
众人脸色苍白,呆若木鸡。
甲士们纷纷举起强弩,桃子的身体前倾,便要扑出去。
“住手!!!!”
外头传出了一声怒吼,就看到一人冲进了院内。
他身后还跟着不少人。
看到此人,桃子也停止了动作,众人也似乎看到了救星,有人甚至哭出了声来。
场面变得有些混乱,来人冲进院里,目光迅速在众人身上搜寻,随即松了一口气。
那胡人转头看向了来人。
这是个年轻人,长得极为清秀,此刻眉头紧皱,有些气势。
他身后跟着些甲士,皆低着头。
胡人示意众人停下来,肆无忌惮的打量着他。
“你是什么人?”
路去病此刻站在他的面前,气势非凡,他抬起头来,从怀里掏出了一封纸张,用力铺开。
“这是庙堂的册封!!”
“我是新任县丞!路去病!!”
“都给我住手!!”
ps:新书的成绩不是很好,可能是风格变化太大了吧,但是我自己写着很爽.....越写越想写,感觉这些年里写了那么多书,这本的创作热情大概是最大的,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51章 等待
那胡人哦了一声。
又指了指面前那些散吏,“散吏刺杀县尉,该诛。”
“且不说散吏们是否真的参与了这件事,哪怕真是他们做的,你又有什么资格来杀县中吏呢?”
“高县公平日里便是这么教你做事的吗?”
那胡人满脸的不在意,“我只是奉命保护县公,当下县衙里有贼,对县公可能不利,我得清除。”
路去病再次举起手里的册封书,“我来负责县衙内的诸事,我已临时调动县兵,不需要你来插手县内事!”
胡人侍卫嗤笑,他正要说些什么,一旁的甲士忽然上前,在他耳边低声言语了几句。
胡人一愣,再次看向了路去病,脸上的不屑当即不见了。
“好,既是路公下令,我也不敢不从,我们走。”
他下了令,甲士们纷纷跟上了他,迅速离开南院。
走在路上,那胡人侧头看向那甲士,问道:“你确定是他?”
“是他,绝对没错,县公提拔他的时候,我就在县公身边,在回来时,县公还跟诸公夸赞此人....说往后可以重用此人.....”
胡人侍卫摸了摸头,“坏了,但愿这厮不会向县公告状吧.....”
“你现在就派人加强沿路的戒备,县公要回来了.....”
当诸多甲士离开之后,散吏们松了一口气,他们瘫坐在地上,从人群里传出难闻的味道,也不知是谁尿了裤子。
路去病的脸色非常的肃穆,他看着面前的众人。
“都起来吧。”
众人手忙脚乱的爬起来,还有人在慌乱之中摔倒。
众人看向面前的路去病,眼里却满是惧怕。
县丞。
跟县尉并列的县中巨头,有正式品级的官员。
尽管他跟县尉都只是九品,是最底层的官员,可他是受庙堂正式册封的官员,在没有县令的时候,他便是此处的主宰。
面对一个能随意决定自己生死的人,没有人会不害怕。
便是大职吏,在他面前也只是如狗一般,能被他随意撤掉,随意安排,更何况是他们这些散吏,其中差距,不是一般的大。
“桃子兄,你跟我来。”
新县丞开了口,众人瞪圆了双眼,只有律学室的众人,此刻分外的激动。
如田子礼,姚雄这些人,激动的难以言语。
新县丞啊!!
我们要发达啦!
刘桃子却还是很平静,他站起身来,走到了路去病的身边,路去病这才看向了众人。
“诸位都勿要害怕,且在府内休息,勿要外出走动。”
他劝慰了几句。
“唯!!”
众人行礼听令。
路去病这才带着桃子离开了此处。
走在路上,路去病开口说道:“昨日我前来,就是要给你说这件事。”
“庙堂的册封令被人送来了,要我跟县公禀告任职,县学里还有一堆事没做完,我就没急着赴任。”
“没想到啊,竟是出了这样的大事。”
“我就该早点上任的!!”
路去病看起来颇为愧疚。
两人就这么一路来到了后院,那些甲士们似是得到了什么命令,查都不曾查,直接放行。
来到后院,就看到那堆碎肉,几个奴仆正跪在碎肉前,看到来人,急忙嚎啕大哭。
路去病脸色一白,强忍着呕吐。
“县尉被杀了,听闻是个散吏做的。”
“跟这些人问不出什么来,你应当知道是为什么?”
桃子的眉头缓缓皱起。
“这两天,姓曹的让吏首派人去游徼处,去的人都死了。”
路去病一愣,似是想到了什么,对身边的甲士说道:“去将曹吏曹史跟何游徼带过来。”
这些都是县兵。
平日里是归县尉管的,但是如今县尉身体不太好,又无县令,那县丞就可以成为他们暂时的统帅。
两人等了片刻,那甲士就将人给抓过来了。
当他们看到站在面前的路去病时,神色还有些茫然,甲士大声高呼:“既已见丞,为何不行礼?!”
一个县就如一个国,县令是国君,国君身边有管军事的太尉,有掌民事的丞相。
听到这句话,曹伯巨跟何阿难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曹伯巨当场跪在了地上,“属下拜见路公!!”
何阿难紧随其后。
曹伯巨当即哭了出来,“路公饶命啊,是我治理不当,才使麾下出现这般的事情!”
“我并非是贼人同谋!”
路去病严厉的质问道:“你先前派吏往游徼处是做什么?他们为何消失了?!”
曹伯巨一愣,停止了哭泣,看向了一旁的何阿难。
“路公,小人卑微,只是听从何公的命令,实在不知情。”
路去病缓缓看向了何阿难。
何阿难的脸上却几乎没什么惧怕,他看起来甚至有些轻松。
“县尉要找人比试,让我派人前往,前几个人,都被他所砍杀了。”
“这次,应当是被反杀了。”
“比试???”
路去病瞪圆了双眼,他想过很多种可能,唯独没想过这个,他的嘴唇颤抖着,他此刻真的很想大声说些什么。
可面对如此荒唐,如此荒谬,如此....卑劣的事情,他发现自己说什么都是无力的。
路去病的脸色不断的变幻,愤怒,怜悯,悲哀。
最后,他的脸色阴沉了下来。
“那他死的好,死的该。“
众人皆低着头,谁也不敢接他的这句话。
刘桃子却开了口,“张吏首呢?”
路去病反应过来,赶忙看向了甲士,“行刺者呢?”
“被关在了里屋,有甲士盯着他。”
“带我过去!”
路去病跟刘桃子急匆匆的走到了里屋跟前,几个侍卫守在这里,看到路去病,他们很是痛快的放行。
这态度比对待高珣这个县尉都友善。
在先前,高珣试着跟这些高肃的亲信拉近关系,却遭受了无视。
当两人走进里屋的时候,张吏躺在地上,被捆绑起来,呼吸虚弱。
桃子走到了张吏的身边,单膝跪下,摸了摸他的脉象。
就在此刻,张吏艰难的睁开了双眼。
他看到了一旁的刘桃子。
“我说了让我去,公为何要自己前往呢?”
“我从不曾害过人.....”
“他要杀我.....”
“我知道了,公是个善人,从不曾害过人,公还是个勇士,为县衙除害。”
“公且再忍耐片刻,勿要合眼,县丞已经赦免了你的罪.....”
刘桃子说着,又看向了路去病。
“县衙有医师?”
路去病这才反应过来,“速去将县医师叫来!给他松绑!”
几乎没有人敢质疑路去病,无论他下达什么样的命令。
众人各自忙碌,桃子正低声跟张吏说着什么。
路去病呆愣的看着桃子,他从不曾见过桃子这般模样,自从跟桃子相识以来,桃子向来是冷漠的,是冷酷的,冷冰冰的对待每一个人。
而此刻,他却看到了一个不太桃子的桃子,他看到桃子的脸色略显得温柔,眼神也不再那么的凌厉。
医师急匆匆的赶到,也不敢多问,开始为躺在地上的张吏医治。
为他处理伤口,止血,喂药。
他的动作很粗暴,完全就是一副随军医的架势。
“桃子,且跟着我去拜见高县公吧,县里出了这样的大事,他肯定会亲自前来。”
路去病抿了抿嘴,“我会求他饶恕了此人。”
“他只是被动的还击而已,不能以不赦罪来定夺。”
桃子也开了口。
“他无罪。”
路去病叫上了他,又吩咐医师想办法保全张吏的性命,随即赶忙前往县衙之外。
走出了县衙大门,远处的道路早已戒严。
每个巷口都有甲士把守,这一路延申到了城门口,道路上更加的空荡,不可能有什么行人。
路去病眺望着远处,心里却想着该如何为张吏求情。
桃子站在他的身后,目光深邃。
胡人侍卫站在门前,正在跟几个甲士攀谈。
而在对面的屋顶上,王阜平躺着,手里抱着强弩,一动不动。
大家都在等待。
第52章 按律当斩
道路上寂静无声。
路去病站在县衙门口,眺望着远处,胡人侍卫笑呵呵的走上前来。
“路公,我控制县衙,清除贼寇,也是为了县公的安危......阁下是不知这保护贵人有多困难。”
“为了能保护县公,我是不顾生死的,连自己的生死都不顾,也顾不上他人的。”
路去病只是看着他,也不说话。
就在此刻,远处出现了一众骑兵。
这些人皆是轻骑,戴着面具,风驰电掣,卷起一阵风,侍卫也不再说话,看向了这些人。
屋顶上的王阜翻身,依旧是紧贴着屋顶,探出头来,却又即刻收回。
一行人迅速冲到了众人的面前,为首者也不下马,只是冷冷的看着面前几个人。
“谁是管事的?”
那人开了口,他的声音冷漠,使人不寒而栗。
侍卫很是识趣的后退了几步,让路去病顶在了最前头。
路去病朝着那人行了礼,“我是县丞路去病。”
“嗯,调动县兵,即刻将县内诸吏全部捆绑起来,进行关押。”
那人冷冰冰的下了令。
路去病一愣,他再次抬起头来,“君是什么人?是奉了什么令而来的?!”
骑士直勾勾的盯着他。
“乃奉陛下之令办事!还需要给你看诏令吗?!”
“确实需要。”
骑士闻言,勃然大怒,他拿下了马鞭,朝着路去病迎头便是抽去。
“啪!”
刘桃子伸出手来,死死拉住了马鞭。
那人还不曾反应过来,桃子一拉,骑士竟是飞出去,重重的摔在地上。
其余几个骑士纷纷拔刀。
县兵们也匆忙举起了长矛。
那骑士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扶正了脸上的面具,颤抖着拔出了刀,看向了面前将自己摔落的贼人。
“我入你。”
骑士说了三个字,就看到了面前的人。
骑士的话戛然而止。
因戴着面具,众人根本看不到骑士面具下的脸。
众人只是看到骑士呆在了原地,他不说话,也不动手,只是直勾勾的看着刘桃子,一动不动。
气氛忽然陷入了沉默。
骑士缓缓收了刀,又沉默了许久。
他终于看向了一旁的路去病,“方才县衙里有周人的飞鸽,我奉命来彻查成安内外的奸细,我怀疑县衙里有周人的细作。”
路去病挠了挠头,他现在心里着实很乱。
这些时日里,成安出了好多事。
“这些事情,公可以向县公禀告,当下县公亲掌成安,如此大事,我是做不了主的。”
“县公很快就会回来。”
骑士不再言语,他再次上了马,领着骑士们到了对面,安静的等候了起来。
路去病低声对桃子说道:“桃子兄,我看此人很是古怪啊....方才那般的暴躁,现在又是如此....”
桃子并没有说话。
这里再次安静了下来。
直到第二次的马蹄声响起,众人纷纷看向了道路那头。
一群骑士正朝着这里冲锋而来。
终于不再是那同色骏马拉乘的奢华马车了。
王阜抬起头来,手持强弩,对准了远处的诸多骑士。
高长恭骑着骏马,前后左右皆是骑兵。
这一行人移动的极快,王阜的视线不断的转动,脸色愈发的凝重,不曾射击。
就在此刻,骑士们停下来,分别散到两旁,高长恭骑着骏马,脸色急切。
“什么人?!”
戴着面具的骑士在张望时看到了屋顶上的王阜。
众人纷纷抬头看去。
便是高长恭也不例外。
王阜浑身一颤,手里的强弩当即开始射击。
在众人抬头的那一刻,桃子一把抓住身边的胡人侍卫,将他用力的朝高长恭丢去!
胡人侍卫就这么飞了出去,直接撞上了高长恭,使他摔下马。
同时,弩矢射中了那侍卫。
这是连发弩,弩矢连着射出,战马轰然倒下,侍卫身上插了好几根弩矢。
骑士们跳下马,用身体围在高长恭的身边,面具骑士从背后取出弓,一箭便将屋顶上的王阜射倒。
场面失控,众人高呼着,大喊大叫。
骑士们朝此处聚集,有人包围对面的屋。
“住手!!!”
一人高呼,喧闹的场面瞬间寂静。
高长恭一把推开了护着自己的骑士,从人群里钻出来,他抬头看向了屋顶的方向。
“各自守在自己的位置上,不得轻举妄动,你们几个,上楼去看看。”
他开始下达命令,原本焦躁的众人看到他平安无事,这才平静下来,几个人爬上屋顶,大声的说道:“县公!!他已死了!被射中了脖子!”
“嗯。”
“是否要彻查周围民居?”
“不必。”
高长恭低下头,看向了地面。
他最心爱的战马躺在地上,一动不动,高长恭走上前,却没有理会战马,他将手贴在了那胡人侍卫的脖颈处。
没能感受到脉搏。
高长恭收了手,神色黯然,长叹了一声。
“先为他收尸。”
他领着周围那些惊魂不定的众人,转身走进了县衙。
他走在最前头,其余众人跟着他,如此一路走到了主院,他坐在了平日里县令的位置上,让众人左右入座。
路去病就坐在了距离他最近的位置上,桃子站在他的身后。
众人脸色惶恐,还不能从方才的惊吓里走出来,出了这么多的事情,他们都不知该先说什么了。
高长恭坐在上位,看着左右的众人。
“先说县尉的事情吧,出了什么事?”
一人即刻起身,一头跪在高长恭面前,当即哭了起来。
“县公!!我家主死的惨啊!他被一个散吏所刺杀了!!”
“我家主出身渤海高氏,乃是忠武公的族侄,他一直都想要拜见您,可没等到您....”
听着他的哭泣,高长恭却看向了路去病。
“路县丞?你来说吧。”
路去病站起身来,“这位高县尉,来到成安之后,便以杀贼的名义四处滥杀无辜......”
“回到县衙,为了展现自己的勇武,他又让何阿难,曹伯巨等人为他找散吏,与他捉对厮杀,供他取乐。”
“他连着杀死了两位散吏,这第三位散吏,是个花甲老者,也遭受他的毒手,不得以还手,将其杀死。”
路去病说完,那奴仆便叫了起来,“栽赃诬陷!!!”
高长恭看向了他,眼神冰冷,那奴仆当即就不敢言语了。
高长恭缓缓开了口:
“若是如此,那死的好,死的该。”
奴仆一颤,却不敢反驳了。
高长恭又将何阿难等人叫来对质,众人也都证明了路去病的话。
他最后下令将杀人者送过来。
两个人抬着浑身被包扎的张吏来到了此处,张吏无法起身,也不太能言语。
路去病赶忙开口说道:“高县公!杀人者是被逼无奈方才动的手,他完全是为了保护自己,罪过皆在那高珣,请您饶恕了他。”
高长恭坐在上位,俊美的脸上满是肃穆。
“国有律法,一切都得按着律法来操办,即使是出于无奈,杀官亦是大罪,不能不处置!”
路去病脸色当即涨红,“高县公!县尉杀人的时候,可不曾有人说什么律法?!”
当即有骑士训斥道:“不得无礼!!”
路去病咬着牙,“我向来敬重律法,更是敬重县公,只是这律法颇为不公,县尉杀人时无人讲律法,被反杀了却开始讲甚么律法了?!”
“我不明白这是什么狗屁道理!!”
高长恭皱着眉头,“将路去病赶出去,让他在外头等候。”
路去病大怒,被几个人拖拽着往外走,嘴里还在骂:“一丘之貉!!狼狈为奸!!我当真是错看了你!”
刘桃子若有所思,站在原地,并没有跟着离开。
高长恭低头看向了张吏,“你虽是被迫还手,可杀官这种事,必须要从重处罚!我看你满头白发,你多大岁数?!”
张吏的嘴唇抖动着,“花甲....”
“多大??”
高长恭再次问道。
刘桃子几步走到张吏身边,低着头聆听,随即起身。
“回县公,他说八十有二。”
高长恭哦了一声,他点着头,“杀官乃是重罪,理当当街斩首,但是罪人年过八十,按着我大齐的律法,不满十岁的孩童跟八十岁以上的老者不能处以死刑,可改判。”
“我问你,你可认字?”
张吏的嘴唇再次颤抖。
刘桃子说道:“回县公,他说认字。”
“好,既然认字,那就判你去散吏院服徭役!去当一辈子的吏!!”
第53章 升官
“曹伯巨,你本是负责县中吏员调动及分工事,理当保护属下才是,岂能协助凶手来谋害他们呢?”
“县公!我是真不知情啊!况且,上官之令,我岂敢不从呢?!”
“麾下散吏两人身死,你还不知情?上官下令,你不知道向我禀告?”
高长恭开口问道。
曹伯巨低下头,再也不敢反驳了。
“现在判你五年的徒刑,你可认罪?”
“属下....认罪。”
高长恭又看向了何阿难,“至于你,在明确知道县尉要杀人的事情后还派两人去他府里,导致两位散吏身亡。”
“我判你绞刑。”
“你可认罪?”
何阿难点着头,“属下认罪,但是属下有绝密的消息,若是告知县公,不知能否减刑?”
“哦?”
“你且言之。”
何阿难看了看左右,这才站起身来,朝着高长恭的身边走去,高长恭身后的两位武士刚要上前,高长恭便摇头示意不必。
何阿难走到了高长恭的身边,将头贴近他,低声说道:“县公,今日所要行刺你的人....”
“便是我!!!”
何阿难从衣袖里甩出了把匕首,朝着高长恭的脖颈刺去。
高长恭后仰,伸出手便抓住了对方的手腕,他再一掰,何阿难惨叫着,匕首从他手里掉落。
高长恭依旧是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两位武士上前,将何阿难按在了地上。
高长恭摇着头,“带下去吧。”
便在这个时候,面具骑士走上前来,朝着高长恭行礼,“县公,我们奉命来调查成安的奸细,先前发现县衙里有飞鸽.....如今看来,何阿难或许便是奸细之一,不知能否将他交给我们来处置呢?”
高长恭看向了他,脸色却有些不善,“勇士营?”
骑士一顿,高长恭不悦的说道:“等有了诏令,再来跟我要人吧。”
“你们可以走了。”
骑士急忙说道:“县公,这些年里,邺,成安,临漳三县,混进了大量的伪周奸细,这县衙里,只怕不只是一个奸细。”
“最好能逐一审问识别.....”
“我知道你们的作风,勿要瞒我。”
“什么逐一审问识别,落在你们手里的,就没有一个能活的,你想要屠杀我麾下的吏吗?!”
听到高长恭的质问,骑士不再言语,行了礼,转身离开。
高长恭目送他们离开,又看向了身边的属吏。
“你去盯着他们,帮他们调查行刺案,勿要让他们滥杀无辜,杀良冒功。”
“唯。”
那人领命离开,高长恭看向了面前的众人,他的神色肃穆。
“往后,我就要待在此处办公,不将这里治好,我便哪里都不去。”
“诸位当全力以赴,用心辅佐。”
“唯!!!”
高长恭终于看向了桃子,“你去将路去病叫进来,其余人可以先回去了。”
当刘桃子将路去病带进来的时候,堂内只有高长恭以及他的贴身侍卫。
路去病显然是知道了对张吏的处置结果。
此刻的他,像是犯了错的孩子,手足无措,脸色通红,都不敢与高长恭对视。
“高县公,属下胡言乱语,对您无礼,请您治我的罪......”
高长恭瞥了眼路去病,“路君方才可是骂的舒畅?若是没骂够,趁着左右无人,可以再骂几句.....”
“属下不敢!!”
“呵,还不敢,方才若是无人阻拦,我看路君便要冲上来殴我。”
看着路去病的头都快埋进地里,高长恭方才正色道:“我知你正直,只是你这性子太过急躁,若不能改正,只怕会给你招来大祸。”
“属下受教!”
高长恭这才看向了桃子,他的眼里充满了赞许。
“这是路君的属下?好一个猛士啊!”
“不知唤作什么?”
路去病急忙介绍道:“这是我的好友,姓刘,名桃子,尚无字,过去曾在律学室就读,如今是县衙的散吏。”
高长恭一愣,眼里出现些许的哀伤。
他低声喃喃道:“园有桃,其实之肴,心之忧矣,我歌且谣....”
“不知我者,谓我士也骄,彼人是哉,子曰何其?”
路去病抬头,继续唱道:“心之忧矣,其谁知之!其谁知之!盖亦勿思.....”
高长恭反应过来,脸上的悲色迅速消失,他笑着看向桃子,“谁说没有人知道呢?方才桃子便知道我的想法,可是帮了我大忙啊。”
“桃子,你家里可有老师要为你取字?”
“无有。”
“那我便给你取个字,如何?”
“好。”
“我就给你取个字唤作‘知之’,你觉得如何?”
“好。”
高长恭笑了起来,“好,知之,你这次救了我一命,我甚是感激,你想要什么样的报答呢?”
路去病笑着看向了桃子,等着桃子婉拒,桃子却开了口。
“我想升官。”
路去病一愣,瞪圆了双眼,他清了清嗓子,赶忙说道:“县公,桃子兄的意思是,他想要施展自己的抱负,为陛下效力.....”
高长恭大笑。
“无碍,无碍,想升官有什么不对呢?我也想要升官啊,只是不敢像他这般说出来而已。”
高长恭看向了桃子。
“以你的才能,担任县尉是绰绰有余,可惜,这县丞跟县尉,都是要庙堂册封的....我不能自己安排。”
“我倒是可以举荐你,只是不知庙堂是否会采用。”
他沉吟了片刻,方才看向了路去病,“方才那个行刺的是县游徼?”
路去病点点头,“是这样的。”
“这县中吏我还是能安排的,这样吧,我先升你当个游徼,若是你还能立下功劳,我就亲自到邺,为你谋个县尉,如何?”
刘桃子朝着高长恭行礼,“多谢县公。”
高长恭当即为刘桃子写了任命书,让左右送他去上任,领取相应的衣,牌。
又单独留下了路去病。
当桃子离开之后,高长恭单独与路去病商谈起了县里的情况。
..............
“张公,你怎么样?”
“张公,我们都听说了,你....多谢!”
张吏有气无力的躺在自己的床榻上,散吏们几乎挤满了整个屋子。
他们的脸色很是复杂,有的惊诧,有的崇拜,有的感动。
当得知是张吏杀了县尉的时候,众人是不敢相信的。
那位怯弱,老实,和善的张公??
他能杀掉县尉??
他为什么要杀县尉呢?
当张吏被送来,同时告知了县中事的时候,众人方才明白了。
张吏竟是为了保护大家,方才选择亲自前往,并且除掉了这个害人的狗东西!
张吏想要说些什么,可实在是没有力气。
田子礼开口说道:“诸位,还是不要缠着张公了,先出去吧,让张公好好休息。”
众人这才一同离开,走到了院里,他们还是忍不住谈论这件事。
“张公真猛士!”
“是啊,我们先前还那般对他.....”
众人正在攀谈,通往中院的门忽然被推开,众人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们惊惧的看向了大门。
一个贵人开门走了进来。
这贵人披着黑色的胥衣,衣袖和裤腿都是紧扣的,方便骑马和挥刀,腰间佩戴着牛皮缝制的大腰带,方便其随时抽出来打人。
腰间佩戴着刀,另一边挂着吏牌。
他身材高大,眼神冷酷,如此穿着,站在那里,实令人胆寒。
“桃子哥???”
田子礼惊呆了。
“桃子哥!你升官了!”
姚雄赶忙跑到了他的身边,原先还寂静的众人,此刻也是惊呼了起来,纷纷走到刘桃子的身边。
刘桃子打量着面前的众人。
“张公呢?”
“他在里屋休息.....”
“嗯,我现在是县中游徼,倘若院里出了事,可直接过去找我。“
“田子礼,姚雄,你们俩跟我走。”
第54章 一步一步一步
三人走出了院,听着从南院里传出的笑声,姚雄也忍不住仰起头来。
他再也不是从前那呆滞虚脱的模样了,他的嘴角都几乎上扬到了耳边,眼里满是喜色。
“哥啊,你这升的也太快了,候补吏,散吏,现在便是游徼了。”
“再过几天,你怕不是都要升县令了?”
桃子没有回答,田子礼的眼里充满了期待。
姚雄忽又问道:“哥啊,说来这游徼是做什么的?我还从不曾在他那边做过事嘞。”
田子礼回答道:“游徼负责的事情不少。”
“巡查县乡,捉拿盗贼,处置案件,运送犯人,保护上官,若是有战时,还得跟着县尉守城出征!”
姚雄瞪圆了双眼,“好差事,天大的好差事!”
刘桃子带着他们来到了一处宅院,推开门,走了进去。
宅院内非常的干净,两旁摆放着各类的杂物,其中有各类的军械,枷锁,反正都是抓贼运贼的工具。
远处还有个木桩,牵着四匹老马,此刻正埋头进食。
三面都是屋,屋门高大,窗口大开,透彻且亮堂,比南院的环境不知好了多少倍。
田子礼还好,姚雄却是连连惊呼。
他开心的几乎要跳了起来。
“往后桃子哥便住在此处??”
“不是我,是我们。”
刘桃子看向了他们,“前任游徼涉嫌谋反,他的属下都被抓走了。”
田子礼的眼角抖了抖。
刘桃子继续说道:“他们说我可以招一个贼捕掾,一个骑吏,一个法曹掾,你们都会骑马对吧?”
田子礼没有太惊讶,只是朝着刘桃子行了礼,“属下能骑。”
而姚雄,此刻却一动不动,浑身僵硬。
忽然,他跪在了桃子的面前,叩着首,声音都在发颤,“哥!你的大恩大德,我当以死来报.....”
“起来吧。”
桃子伸出手来,一把将他拽起。
“好好做事,若是做不好,那我可是要换人的。”
“唯!!”
............
姚雄穿着全新的衣裳,站在田子礼的面前,他忍不住转了几圈,又摸索着那腰带,他的衣裳比刘桃子的要破旧些,可他却喜欢的紧。
“我已有五六年不曾穿新衣了!”
姚雄激动的看着田子礼,再次展示了自己的衣裳,“如何啊?”
两人坐在屋里,屋里有单独的两个房间,有舒适的床榻,各类洗漱的东西应有尽有,很多东西是姚雄见都不曾见过的。
田子礼笑呵呵的看着姚雄,点着头,“不错,好看。”
他也换上了同样的衣裳。
姚雄这才坐在了田子礼的身边,小心翼翼的,生怕将身上的衣裳给弄脏。
“田兄,往后我们便是同僚了,一同为刘公效力!”
“我这人没什么本事,就是少时在外放牧,会些射术,其余的本事不值一提,若有不懂得,我就问你,还望你勿要怪罪....”
“怎么会呢,都是为刘公效力,必当有问必答。”
姚雄抿了抿嘴,忽然问道:“刘公不是能招三人吗?可我们才两人啊,怎么还有一个空缺呢?”
田子礼笑了笑,“刘公或是有自己的安排吧。”
姚雄点点头。
姚雄很快就回了自己的房间,今晚他应当会睡的不错。
而田子礼却没有入睡,等到姚雄那边传来鼾声,他便起身,前往刘桃子所在的最中间的屋子。
刘桃子还不曾入睡,田子礼行礼拜见,随即坐在了他的身边。
“刘公.....”
听到这句称呼,刘桃子的脸色有些不自然,“还是用故称吧。”
“兄长。”
田子礼改了口,“当下正是起事的好机会啊!”
“您如今被那高肃看重,又能携带武器在县衙内走动,南院里律学室出身的学子有近十人。”
“这些人里有六位汉人,我们可以收他们的心,姚雄是不能用的,他是契胡,非我族类,不堪重用!”
“我们就领着那六人绑了高肃,以他的名义起事,攻打邺城.....”
刘桃子只是平静的看着他,一直等到他说完。
“然后呢?”
“啊?”
“打下邺城,继续说。”
“然后....然后就成了。”
“成了什么?”
“重振我汉家江山,到时候,大兄便做皇帝!国号为汉.....”
刘桃子开了口,“成安有兵五百,县公有三百护卫,八百人,加上强征的民壮,凑齐三四千,以三四千人去攻打有数万精锐的邺城,拿下邺城后还要去应对晋阳真正精锐的反扑。”
他看向了田子礼,“你是这个意思吧?”
“我....这.....”
“你为什么想要造反?”
“为什么要造反??大兄,就这世道,暴君恶臣,鱼肉天下,使民不聊生,吾等皆被当作畜牲来对待,难道还不该起事吗?”
“我看不是,你想要起事,只是为了干大事,扬名立万,倒是跟百姓没什么干系。”
田子礼猛地站起身来,双眼通红,“我全家人都死在了这些畜牲的手里!从我七十岁的大父,到我六岁的阿妹,这天下所有在乎我的人都死了!”
“他们纵火烧了我的家,抢走了我家的产业,最后却说是意外起火!!”
“我不要什么扬名立万,我要杀光这些畜牲,我要拯救天下百姓!!”
“我要杀了这些.....”
刘桃子只是平静的看着他宣泄满腔怒火。
田子礼嘶吼着,眼泪却不断的掉落,说到最后,他再也说不出话来,失声痛哭。
刘桃子再次开了口。
“好志向。”
“曾有个人告诉我,若他为祭酒,便庇护一县学子,让他们能完成学业。”
“若他能掌一县,就庇护一县百姓安居乐业。”
“拯救天下苍生的话,谁都能说.....可是要做,就没那么容易了。”
“你想要拯救天下苍生,不妨先试着救救成安的百姓。”
“或许能救下几个即将要家破人亡的孩子,让他们免受你同样的苦。”
田子礼抬起头来,正要开口。
“嘭。”
有人撞开了门,就看到姚雄穿着新衣,手持腰刀,满脸的紧张。
“哥!出了什么事?!我听到有吼声!”
..............
次日,刘桃子刚刚走出门,就看到一人站在门口。
正是路去病,看到桃子出来,他招了招手。
“走吧。”
桃子也没多问,直接跟上了他。
“给我准备的吃的太多了,我一个人也吃不完,你且陪我吃一些,明日就让他们少做。”
路去病边走边说,两人朝着他的住所走去。
“本是该住后院的,但是县公住在那边,我就住在北院了,我们倒是离得很近。”
“昨日啊,你真不该开口要官的,倘若县公以为你挟恩图报,岂不是不好?”
两人走进了路去病的宅院,当真是好大一处宅院,比刘桃子所住的还要大了三倍不止,几个属吏低着头,满脸堆笑的站在门口。
看到两人进来,就急忙开始准备,手忙脚乱的,便是不忙,也得让路去病看到自己很忙。
两人就坐在了前院,此处极为宽敞,道路都是碎石铺的,四周种着各类的树,沿着走廊两侧都有花。
“昨日县公跟我详细询问了成安的情况,往后他就不走了,要治理好成安。”
“县学那边你也不要担心,听闻是来了个名....额,不错的人。”
路去病吃着热汤,很是认真的说道:“能有县公这样的人来执掌县城,这是成安上下众人的幸事。”
“我要想办法改变县里的情况,辅佐县公,庇护一县子民。”
“桃子兄.....”
路去病压低了声音,眼里满是恳求。
“往后你就是游徼了,若是遇到什么事,记得用律法来解决....”
“可勿要再干杀人的勾当啊!!”
第55章 卑贱
乌云凝聚在半空,阳光却又极为的刺眼,撕开了乌云,将光芒投射到地面上。
寇流仰起头来,看到乌云被阳光撕开,分散到各处,乌云周围都围绕着耀眼的光。
寇流一口吞掉手里的饼,看向了对面。
两个甲士正站在门口,早有学子在门口排起了队。
寇流擦了擦手,赶忙上前排队。
他也完成了学室的足月教学,准备进入县衙为吏。
排队的人并不多,只有六人。
而其中四个人都是律学室出来的。
寇流等人在此等候了许久,甲士终于开了门,盘查了他们的生牌,示意他们进去。
当他们走进里院的时候,几张案摆放在地上,案上放着纸张与笔墨,两位小吏分别站在两旁。
众人一一入座。
“考核时日一个时辰,不许言语,不许抄袭,到点之后,无论是否写完都要停下来,违背者遭杖刑。”
小吏为众人讲述了考试的规矩和流程。
寇流深吸了一口气,拿起笔,看向了面前的试题。
看到试题,寇流一愣,这试题怎么跟路祭酒讲过的那么相似呢??
他下意识的抬起头来,却发现几个同窗都在彼此对视。
显然,大家都有这样的想法。
小吏赶忙呵斥,寇流急忙低下头来。
他开始回忆着路去病所讲述的那些知识,这些时日里,他是很用工,很努力的。
他赶忙拿起了笔,就要答题。
此刻,从里门传来了脚步声,众人抬头,就看到一穿着吏袍的男人大步闯了进来。
此人留着非常茂盛的胡须,胡须几乎都凝结成了团,比他的脸庞还要大。
他走进来,审视着众人,忽开了口,“新吏之中,可有国人?”
寇流茫然的站起身来。
看到寇流,那人眼前一亮,赶忙问道:“你叫什么?”
“草民寇流。”
“若口引流?”
“是的.....”
“好的,你是国人,不必参与考核,你通过了,且与我来!”
那人招了招手,示意寇流跟上自己。
寇流站在原地,整个人都有些僵硬。
被如此对待,寇流并没有感受到任何的荣幸,他的脸色通红,同窗们看向他的眼神似乎很是复杂,他不敢与这些人对视。
他喃喃道:“多谢公,我还是想参与应试.....”
“都说了你不用!快过来!!”
那人再次说着,语气却已有些不善。
寇流僵硬的挪动着自己的身体,他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到那人身边的,总之,身后的那些目光似乎要刺穿了自己,他只能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那人领着寇流离开了此处。
两位小吏对视了一眼,随即对众人说道:“诸位若不是什么胡...鲜卑人,那便勿要张望了,且继续吧。”
“我姓土难,暂任县衙录事史。”
那人走在路上,对着寇流介绍了自己的身份,又继续说道:“当下这县衙里,到处都是汉人和契胡,是找不出几个鲜卑儿郎了。”
“你来的正是时候,当下县衙正需要职吏,军中是我们说了算,可这衙内事,总也不能都让给这些汉人契胡吧?”
他抿了抿嘴,“若口引流,我现在没办法给你提拔上来。”
“但是,机会有很多....我直接将你安排到散吏之中,不必担任候补,到时候,你就帮我盯着,多看着他们。”
他停下了脚步,看向了寇流,眼里满是和善。
“散吏平时会前往各处帮忙,到时候,你就上点心。”
“县中的这些职吏,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你混迹在他们周围,最好能找到些实证,找不到也不要紧......口述也成。”
寇流依旧很是茫然,“我不明白。”
土难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悦,却又强忍着说道:“无碍,反正不是坏事,你就盯着他们,必要的时候能站出来就是。”
“我们同为国人,更要互相扶持,知道了吗?“
他也不等寇流回答,就直接将一块吏牌递给了他。
“去吧,对面那个院就是,要好好干,县里就缺少国人,往后定能得到提拔。”
他笑着拍了拍寇流的肩膀,寇流茫然的转身离开。
等到寇流离开,这人从怀里揪出了布帛,一脸嫌弃的擦拭了方才拍打寇流肩膀的手,鄙夷的瞪了一眼,“卑贱的若口引.....”
................
寇流走进南院,当即就有小吏挡在了他的面前。
那小吏打量着寇流的穿着。
“不知有何贵干?”
寇流拿出了方才土难给他的吏牌,小吏愣了一下。
“这是.....你....君且跟我来吧。”
小吏一时间不知如何应对,叫上寇流,便朝着不远处的屋走去。
走进了里屋,便闻到一股散不去的药味。
这味道很是浓烈,寇流却并没有展现出什么异常,脸色如故。
走近了些,他看到一老人躺在床榻上。
此人伤势颇重,浑身都缠着布帛,尚且无法起身,可听到脚步声,那人便开了口,“是赵君吗?”
那小吏赶忙说道:“张公,是我.....”
他看了眼寇流,又赶忙走上前,在张吏耳边低声言语了起来。
张吏点了点头,“让他靠近些吧。”
小吏赶忙将寇流叫来,寇流正要行礼,对方却开口说道:“不必如此。”
“你的吏牌是土难公给的?”
“是的。”
“你是国人?”
“是.....”
“我知道了。”
他看向了一旁的小吏,“让他进散吏吧,名额这里,把我的名额给他就是,让我去当候补吏。”
那赵姓小吏赶忙说道:“这如何能行呢?”
“不如将....”
“勿要多言,我这也做不了事,占着名额做甚,便是当了候补吏,我还不是躺在这里....就给他吧。”
小吏长叹了一声,没有再反驳,“多谢张公,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那小吏带着寇流走出了这里,又说道:“我便是这里的吏首,是负责交代差事的。”
“有什么事便可以对我说....”
小吏给寇流安排了住所,吩咐了几句,就离开了,寇流看着手里的吏牌,只觉得心烦意乱,在屋里坐不住,他便出去观望。
院里很是干净,几个散吏有说有笑的聊着天。
过了许久,听到门外传来声音,那几个散吏赶忙起身,寇流看到方才与自己一同应试的学子们走进了院里。
外院同样整齐干净,铺设了很多床榻,还摆放了不少的东西。
众人纷纷起身,前来恭贺这些新吏,老散吏们给他们讲述里外的情况,给他们传授经验。
寇流就坐在远处,孤零零的看着他们。
众人的眼神也会扫过他,但很快就挪开,哪怕是那些同窗,也是如此。
双方之间忽然就出现了一道无形的隔阂。
寇流看着那些新人兴高采烈的被带着观看院里的情况,后又聚在一起吃饭,氛围跟律学室没什么区别,一团和气。
只是,这一次,他却无法再次融进这种友好惬意的氛围之中了。
笑声洋溢在院落里,而这一切似乎都与寇流没了什么干系。
“哎。”
忽有人叫道。
寇流抬起头来,便看到了一个凶神恶煞的家伙,那人穿着黑色的吏服,戴着腰刀,头发微卷,眼神凶恶。
寇流猛地跳起身来,转头就要跑,忽想起自己已经放弃了老本行,这才停下脚,尴尬的行礼。
“你就是寇流?”
“我便是。”
“跟我来,游徼要见你。”
寇流心里一颤,却还是顺从的跟上了他,有几个吏朝着那胡吏挥手,“正是饭时,不来吃点?”
“不了,在办正事!“
他们一路朝着北院走去,戒备愈发的森严,寇流的心也是愈发的惶恐不安。
自己莫不是牵扯到了什么县衙内斗之中?
胡吏将他带到了一处宅院,示意了下里头,随即持刀站在门口。
寇流深吸了一口气,赶忙走进去,低头便拜。
“属下寇流拜见游徼公!!!”
“哦....起来吧。”
“嗯???”
第56章 北齐风格
“兄长?!”
寇流抬起头来,却是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刘桃子就坐在不远处,人高马大,直勾勾的盯着他。
寇流懵了。
他知道刘桃子进了县衙,可也不知道他在何处当差。
他不是才通过应试吗?怎么就成了游徼?
刘桃子面前摆放着案,有不少吃的,桃子拿起了一根羊腿,咬下一块肉,边吃边说道:“就是我。”
“兄长,你怎么....怎么会.....”
“且勿要说我,还是先说说你吧。”
“你好大的本事,刚进县衙,便搭上了贵人?”
寇流满脸的无奈,他连忙解释道:“兄长,我根本就不认识那人。”
“认不认识都不要紧。”
刘桃子再次看向他,“我这还缺个贼捕掾,你来不来?”
寇流瞪圆了双眼,他浑身颤抖了片刻,猛地朝着刘桃子行礼拜见,“兄长对我有大恩!我早已立下誓言,当以死来报!!”
“好,起来吧。”
“田君,你带着他去领衣裳。”
寇流再次出现在桃子面前的时候,已经是换上了吏员同款的衣裳,到现在,他还是有些晕乎乎的,自从踏进县衙后的诸事进展都与他所想的完全不同,简直是走向了一个另类的方向。
门外那人也走了进来,三人站在桃子面前。
姚雄笑着看向了寇流,“你也是律学室出来的?”
“正是,兄长难道....”
“不错,我也是律学室出身的,只是我走的时候,你应当还不曾来。”
姚雄跟他说了几句,田子礼一言不发,他对这个鲜卑人没什么好感。
这都是他将来要消灭的目标。
刘桃子将饭菜吃的干干净净,哪怕是碗底都舔干净,他这才站起身来,双手抓着腰带,整个人看起来格外威武。
“出县衙!巡视!”
姚雄赶忙跑上去,解了缰绳,将老马给刘桃子牵过来。
桃子这里有四匹老马,正好一人一匹。
在县衙内是不许骑马的,众人牵着马,走在路上,桃子走在最前,田子礼跟在他身后,姚雄跟寇流走在最后。
“兄长,何必招这个....外人呢?”
田子礼有些不理解。
刘桃子却开了口,“此人有些本事,擅长贼寇诸事,当贼捕掾再合适不过。”
田子礼也不知道这人到底有什么本事,但是刘桃子都这么说了,他也只能忍着。
走在最后的寇流看着自己身上的衣裳,心里却很是复杂。
还有比这更离奇的事情吗?
自己一个从业七年的老贼,竟是穿上了贼捕掾的衣裳,当了抓贼之人。
光是余光扫到自己身上的衣裳,寇流都觉得有些不安。
姚雄却正向他卖弄着自己前不久才从田子礼那里学到的知识。
“我们三人,分工不同。”
“我是个骑吏,主要负责动手,你是负责缉拿追捕的,田兄是负责办案的。”
“我会些射术.....”
他们一行走出了县衙,刘桃子翻身上马,其余三人也纷纷上马。
“走!!”
刘桃子高呵了一声,骑着骏马狂奔而去,其余三人跟上了他,四人四马开始在街道上狂奔。
迎面的风不断的吹动着桃子的头发,他的衣裳也变得鼓鼓的,整个人犹如冲锋的战将,激烈的马蹄声在巷道之中响起。
刘桃子策马狂奔,一路都在打量着周围的情况。
城内的道路很是寂静,便是有行人,在发现他们之后,也会急忙躲开,避免与他们接触。
县衙的官员能轻易决定小吏的生死,而这些小吏,哪怕只是散吏院里的那些人,也能轻易决定城里这些百姓的生死。
刘桃子带着三人,穿过了一条又一条街道,不断的改变方向,他们在城内来回的飞奔,一路上尘土滚滚。
如此转了几圈,他们又从西城门出了城,开始沿着官道在城外继续巡视。
游徼里的这个游字,就展示出了这个职位的特点。
游徼平日里最主要的工作,就是巡逻县乡。
桃子的马蹄踩在了成安内外的每一处土地上,他埋着头,对着迎面袭来的风,老马高高跃起马蹄,他几乎是飞在地面上。
那三人什么都没说,只是紧跟着桃子,随着速度越来越快,这三人的脸色也变得有些激动。
好像他们不是什么小吏,而是跟着将军冲锋的真正骑士。
等到天色漆黑,四人方才返回县衙。
他们牵着马,走向北院。
田子礼的脸色却不是很好看。
“兄长.....我觉得,我们还是不要外出巡视为好。”
桃子还没有回话,姚雄却赶忙问道:“为甚??”
“骑着大马在城内外狂奔,无人敢阻挡,这多豪横啊!多少人做梦都不敢想!”
“这身衣裳,骑着快马,简直威风!”
田子礼却皱着眉头,一脸悲怆的说道:“百姓们看到我们,如同见到恶鬼,避之不及,我们今日纵马,就只是在不断的惊吓百姓,除此之外,就没有任何作用。”
“我觉得,待在这院里不外出,才能起到一点作用,能让百姓们安宁。”
姚雄也低下了头,讪讪道:“如你这么说的,倒是直接关了县衙大门,让官吏们都不许外出好了。”
寇流却深有同感,“田君说的对。”
刘桃子忽然停下了脚步,他转过身来,脸色很是肃穆。
“这是诸君的差事,诸君若是不能办,想要躲起来,不妨回南院。”
田子礼赶忙低头,“属下不敢。”
众人各自回了屋,姚雄热情的拉着寇流,给他讲述起桃子在县衙里的非凡“战绩”。
可三人的心情却都有些沉重。
连带着此处的氛围都有些压抑。
次日,他们聚在前院再次吃饭。
谁都没有说话,匆匆吃完了饭,刘桃子起身,再次领着三人牵马离开。
这次外出,这些人却没什么激动可言了。
出了县衙,他们还是照例开始在城内巡视。
桃子依旧是冲锋在最前,猛地转过一个街道。
在院落门前的树上,绑着三条狗,此刻,狗正在狂吠不止,看起来极为的暴躁。
一人正站在路边,对着地上俩个人疯狂的殴打。
拳打脚踢。
那俩个人,一大一小,只是蜷缩在门前,双手护着头,狼狈不堪。
桃子勒马。
低头看向了这边。
行凶的那人又踹了一脚,这才笑吟吟的抬起头来,看向了桃子。
这人穿的人模狗样,留着短胡须,仰起头来,跟桃子对视。
他很是随意的行了礼。
“让上吏见笑了。”
桃子看向了那俩人,他们此刻爬起身来,满身的伤,看到几个骑马的吏,脸色煞白,瘫坐在地上,大的抱着小的,那娃娃吓得哭了出来。
明明方才挨打都不曾哭。
那人看到他们的模样,再次高呼道:“狗日的!乃公要买你们的狗,还敢坐地起价,还敢强卖勒索?!”
“现在有上吏在这里,你们倒是给我说呀!!”
年纪大些的人,肤色黝黑,此刻鼻子流着血,他紧紧抱着怀里的娃,那娃也不过十岁出头的样子,相貌跟那人酷似,蜷缩在大人的怀里,只是哭着。
“公....您拿走吧,拿走吧,我们不要钱了,不要了。”
听到这句话,那孩子哭的更是大声。
“出了什么事?”
桃子开口问道。
那人赶忙接话,“上吏,是这样的,他们两人.....”
“没问你。”
桃子打断了他,看向了那父子,“怎么了?”
那大人一颤,赶忙哆嗦着说道:“无事,无事,就如这位公所说的,是我们不长眼,跟他要钱.....都是我们不对!请上吏饶命!饶命!”
桃子看向那三条狗,“这是你们的?”
“是......”
“你既是要人家的狗,就得给人家钱,如此公平。”
听到桃子的话,那富人瞪圆了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桃子,“上吏,不知我如何得罪了您....”
“我不认识你,也不曾得罪,只是拿人家的东西,得给钱。”
富人的脸色变得狰狞,他再次看向了那两人,“我不要了。”
“不要也得给钱,殴打他人,罚千钱。”
那人看桃子的脸色,不再说话,转身走进了屋里,很快又走了出来,将一些钱丢给了那父子俩。
那父子俩根本不敢要,富人恶狠狠的说道:“我知道你们的住所....且给我等....”
“哎!”
他听到有人开口,当他抬起头来的时候,就看到有东西飞来,他下意识的接住了。
定睛一看,是把腰刀,不曾出鞘。
“噗嗤。”
下一刻,刀光闪过,他便看到自己的身体站在自己的面前,还不曾反应过来,他的身体就喷射着血液倒在了地上。
姚雄看着自己空荡荡的刀鞘,又看向了桃子。
不远处的父子俩此刻被吓傻了,神色呆滞。
桃子将手里的刀丢给了姚雄。
“夺吏刀,欲杀人,按律法杀之。”
“你们俩可以回去了,若是有人寻仇,便来找我,我每日都会在城内巡视。”
第57章 山魈公
静谧的街道上,传来了清脆的马蹄声。
百姓们躲在家里,瑟瑟发抖。
高大的吏骑着老马,眼神阴冷,杀气腾腾,胯下马的腰部挂着血淋淋的人头,头颅瞪圆了双眼,死不瞑目。
似是很可怖,却又不令人意外。
刘桃子继续巡视。
姚雄欲言又止。
他很想要问问桃子哥为什么直接动手杀人,甚至是用栽赃这样的手段。
可再想想,好像也没什么不对。
大齐向来如此,栽赃陷害,杀良冒功,挂着人头去巡视,那都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只是桃子哥做同样的事情,怎么就有些怪呢??
...........
那一大一小两人哆嗦着解了狗绳,他们的手抖动的很是厉害,尝试了几次,才将绳索解开。
随后,他们赶忙逃离了此处。
他们的速度很快,不敢回头,也不敢休息。
如此一路冲到了自己的家,那是县中的一处里,里门敞开着,寂静无人。
父子俩冲进了自家院落,赶忙关上了门,绑好了狗,躲进了屋里,顿时瘫坐在地上,相拥而泣。
两人都吓坏了。
父子俩哭了许久,方才停下来。
“今日当真是侥幸,往后可再也去不得外头了。”
“那人被当街杀死,他的亲友岂肯罢休呢?”
年长者一脸的愁容,他们这般贫苦百姓,哪里能承受的住来自富裕人家的报复?
“阿爷,那位山魈公不是说可以找他庇护吗?”
“山魈公??”
娃娃抬起头来,很是认真的说道:“阿爷!爷爷生前给我说过嘞,有个怪物叫山魈,身材庞大,力大无穷,生死虎豹,会伪装,能吃人!我看那杀人的吏,比阿爷还高出几个头,他肯定是山魈伪装的!”
年长者苦笑了起来,揉了揉他的头。
官吏哪有什么好的呢?想来也只是狗咬狗,他们彼此看不惯而已。
他似是下定了什么主意。
“小行,你想不想你的舅父啊?”
........................
等到了晚上,桃子一行人终于回到了县衙里。
甲士看到刘桃子马鞍上挂着的头颅,那是一点都不惊讶,一脸平静的放行。
看门的许吏笑呵呵的看着他们,开口说道:“刘公啊,巡视城内外的事情,让骑吏领着散吏或县兵去就是了。”
“哪有游徼亲自去巡视的?岂不是丢了份?”
桃子没有理会他,只是将头颅丢给了一旁的田子礼,“拿去告知录事史。”
随即,他与其他人走向了北院。
田子礼带着头颅前往拜见录事史。
土难看着被放在面前的头颅,平静的看向了田子礼。
“杀贼啊.....你知道规矩吧?”
田子礼笑呵呵的往他的衣袖里塞了些什么。
土难掂掂分量,随即点着头,“既是抓捕贼寇有功,且将实情告知.....”
土难记录下了游徼这次的功劳,让田子礼留下头颅,让他离开。
等到田子礼离开之后,土难的脸色方才变得阴冷。
游徼这个位置,本该是自己的。
..............
三人坐在院落里吃着饭,寇流小心翼翼的说道:“兄长....就这么把人给杀了,是不是有些不妥?若是被人知道了....”
刘桃子吃着肉,“知道了如何?”
“不会....责罚你吗?”
“这县里想要取代兄长的人可不少.....我刚来的时候,那个土难便让我盯着众人,说什么往后作证。”
“我看他就没按什么好心。”
桃子缓缓说道:“杀良冒功,在这里不算是罪行。”
“话是这么说,可我们岂能与他们一样呢?”
“他们能做得,我们也能做得。”
寇流沮丧得低下了头,喃喃道:“算了,反正是个恶人。”
姚雄吞下了肉,抬头问道:“兄长,往后每日我们都要这般巡视吗?”
“除非是有人来报官,或有别的事情,否则便是日日如此。”
“那什么时候才会有人报官呢?这么巡视,别说是马了,便是我都吃不消了.....”
田子礼大步从门外走进来,正好听到姚雄的话,“报官?怎么会有人来报官呢?”
他坐在了姚雄的身边,看向了桃子,“兄长,已经告知土难了,他记下了。”
“好。”
姚雄赶忙问道:“为何无人报官?”
“倘若是你,你出了什么事,你敢来县衙报官吗?”
姚雄沉吟了片刻,“不敢!”
“就是这个道理。”
......................
冷风徐徐,可阻挡不住那烈日,散吏们便坐在阴凉处,吃着东西,聊着天。
新来的散吏们对当下的差事格外的满意。
“在来之前,还曾听闻诸多谣言,说是不能为吏。”
“如今看来,传闻只是传闻啊,虽然苦了些,却没什么不好的。”
新人笑呵呵的说着,坐在他身边的几个老吏却变得有些不自然,想要说些什么,到最后也只是摇摇头。
散吏院的氛围相当的不错,众人友好相处,彼此配合,老人提携新人。
在这里的每个人都很友善。
就在此刻,一行人忽然来到了此处,为首者身后跟着几个职吏,几个甲士,有八九个人,浩浩荡荡。
诸散吏赶忙起身行礼。
路去病笑着朝他们点点头,示意他们坐下来,自己却径直走向了最里头的屋。
赵吏赶忙起身为他带路。
路去病走进了屋,张吏就躺在床榻上,此刻的他,情况比从前又好了不少,已经能将头抬起头来了。
路去病笑着坐在了他的身边,“张公,可是好了些?”
这些时日里,路去病已经来看望了两次。
这或许也是县衙里的职吏们对散吏也开始变得友善的原因。
张吏的脸上满是感动。
“路公.....老夫何德何能啊。”
“勿要这般言语,我给你送了些药来,这都是高县公所赐下的。”
张吏老泪纵横。
“老丈要尽快好起来啊,县衙里还缺个吏曹史呢,等你好起来了,便由你来出任。”
“老夫....”
张吏是什么都说不出来了,跟着路去病一同进来的那些人,此刻也是感动的落泪,便是没有眼泪,也得揉眼睛。
张吏此刻想起了什么,他顿了顿,“路公,我有些话,想要单独与您说。”
路去病大手一挥,众人便离开了。
等到众人离去,张吏这才开口说道:“路公啊,县中诸吏,您是不是都已经任命了?”
“是啊,就留了个吏曹史,不过那是留给你的。”
“不好,这不妥啊。”
路去病有些惊愕,“为何不妥啊?县中职吏空缺严重,诸事都无法操办,不委任这些人,要如何办事呢?”
张吏说道:“路公啊,这些话我本来不该说,只是您对我恩重如山,不敢不说。”
“县中的丞与尉,向来是士人跟功将....算了,我直说吧,向来是由士人跟贵人来担任的。”
“老夫在县里多年,就不曾见过和睦相处的丞和尉。”
“当下新尉还不曾前来,您却已经将职吏都安排妥当....不留下任何位置,如此一来,新尉就会认为您是要架空他,他会想办法将权力再夺回来。”
路去病皱着眉头,“自古以来,丞管民政,尉管兵事,我跟他有什么好争夺的?”
“话是如此,可无论是丞,还是尉,都可以插手县中事,而职吏是谁的人,那这个方面的事情就归谁管.....”
路去病坐在张吏的身边,听着这些话,脸色不断的变幻。
他的眉头紧皱,又缓缓的舒展开。
“好的,我知道了,多谢老丈。”
“不过,我从未有过争权夺利的想法,所做的事情,都只是恪守本职而已。”
“再说了,城内有高公坐镇,便是贵人,也该有所收敛才是。”
张吏点点头,“但愿如此。”
“不过,您还是要多些心思,既是您所安排的人,就要让他们谨慎行事,哪怕事不成,也不要留下什么把柄....否则便被人所用,用来对付您。”
路去病又嘱咐了几句,方才离开了此处。
那赵姓小吏将他送走,又回到了张吏的身边,准备帮他喂药。
他忍不住说道:“常常听人说起古代的贤臣,却从未见过,如今看到路公方才知道古代的贤臣是什么样的!”
“他这般好的人,只是太过良善,怕为小人所欺啊。”
张吏笑了笑,“路公君子,而他身后那位刘公,可不是好说话的.....况且还有我们这些人,倘若有小人为难他,大不了我们以命换命,反正我们的命不值钱.....”
正在喂药的小吏浑身一颤,忽又点点头,“是啊......”
第58章 农夫,工匠
“狗日的,欺人太甚!!”
王木匠怒气冲冲的撞开了大门,将屋里的两人吓了一跳。
娃娃看着木匠,高呼了声舅父,便冲进了对方的怀里。
木匠先是惊诧,随即大喜,粗壮的双手将娃娃抓起来,用满脸胡须的脸狠狠蹭了蹭娃娃的头。
“小行!怎么?又闯祸了?”
他这个外甥,年幼时失去了妈,他阿爷是个憨厚的老实人,有些时候,不忍心自己管教孩子,就将孩子送到木匠这里,让王木匠帮着教育。
尽管这位舅父严厉,偶尔还会对他动手,可小行却非常的崇拜自家这位舅父,他的那双手很是巧妙,从小到大,他总是能做出些很好玩的东西送给自己。
此刻,他却摇着头,“不曾,不曾,只是想念舅父。”
那老农模样的人欲言又止。
王木匠看出了他有话要说,便将娃娃放下来,“你先在院里玩,勿要跑出去,我与你阿爷说会话!”
“舅父,我可以玩那边的木槌吗?”
“可以,勿要伤了你自己!”
王木匠拉着男人走进了屋,又端了水来给他,两人就这么坐下来。
“唉,收成不好,纳了粮,存粮就不够我们吃了.....”
老农长叹了一声,眼里满是悲伤。
“所以今早我就带着小行,想要将家里的大狗拉去西市卖掉....换些吃的。”
“路上碰到个人,说要将狗买下来,却只要给一钱.....”
听到老农的话,木匠勃然大怒,他下意识要摸向自己的锤子,“那人呢?他在什么地方?没天理了!!”
木匠的声音粗暴且响亮。
老农赶忙拉住他,“且听我说完,听我说完.....”
老农说道:“我拿到了钱,路过几个吏,将那人给杀了。”
“杀得好!!”
“唉,你不知道啊,那人曾指着我说,知道我的住所....我怕他亲友来找我寻仇啊!”
听到老农的话,木匠若有所思的点着头,“这帮人向来欺软怕硬,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所以我就想,暂时将孩子放在你这里.....你先帮着照看....”
“不如你也搬过来!”
“唉,这田里还有很多事,无碍,你不必担心我....只要能帮着照看下孩子就好,我谢过你了....”
“你这是什么话!他是你儿子,便不是我至亲了吗?!”
木匠说着,却想起什么,叹息了一声,伸出了自己的手,扯开衣服,让对方看清楚。
只见他小臂上处处都是鞭痕,老农大惊失色,“你这是怎么....”
木匠愤怒的说道:“还不是姓陆的那户狗东西!我们四个人,用了半年多的时日,给他们打了一整套家具,塞满了他们的宅院,结果到现在,却不愿意付钱......”
“他也不是没钱,他们家的狗吃的都比我们好,可就是不肯给钱,硬说我们做的不好,有瑕疵。”
“我今日便与他家说,若是看不上,就将东西还给我们,那厮便用鞭子来打我。”
“我这里也不是太平,小行暂住些时日可以,若是我这出了事,我会派人将他送回去。”
老农的脸色更苦了。
他皱着眉头,一道道的沟壑出现在他那黝黑的脸上,皱巴巴的脸几是没有水分,就如那干旱而裂开的大地一般。
“都不好过.....”
尽管匠人也有自己的麻烦,可老农还是将孩子留在了此处,总比自己那边要安全些。
小行倒是很开心,一点也没觉得舍不得阿爷,缠着舅父要玩具。
王木匠抡起锤,敲敲打打的开始为娃娃做“木车”,每当他高举锤子的时候,小行能清晰的看到他手臂上的伤痕。
“舅父,买你东西的人也不愿意给钱吗?”
“是啊。”
“舅父,我倒是有个办法!”
“什么办法啊?”
“您不妨去报官好了!”
木匠一顿,随即看向娃娃,“你这崽子是想早些送走我,好继承我的大锤?”
“那些官吏跟那些恶人是一伙的,甚至比他们还要恶,找这些人来帮忙?那不是寻死吗?”
“可山魈公不一样啊!他知道我们的事情,就罚那个人,那人说要报复,他就将那人给杀了!”
“山魈公???”
“休要胡言乱语!看好喽,我这手艺可就要你来继承!!”
...............
如此过去了几天,百姓们也渐渐熟悉了街道上那清脆的马蹄声。
说来也古怪,他们并非没见过巡街的,可那都是一人骑马,其余人跑着跟随,像这般四人骑马巡街的,他们还是头次看到。
况且,这行人几乎每天都会在固定的时候出现,将整个县城内外都跑上一遍,才肯回去休息。
模样凶狠的吏带着他的爪牙,飞奔往返,他的马上时不时就会挂着各种血淋淋的头颅,着实吓人。
这一天,木匠嘱咐好娃娃勿要出门,安心留在家里,又藏了根锉刀在衣袖里,以防不测,这才出了门。
他低着头走在街上,迎面传来了清脆的马蹄声,木匠大惊失色,左右无处躲藏,只好跳到靠近一旁宅院墙壁的地方,低着头,不敢看,等到马蹄声渐渐消失,他才抬起头来。
看着那四人远去,木匠擦了擦汗,又若有所思。
他如此走了许久,终于来到了一处豪华的宅院门口,早有几个人等着他。
“王哥!!”
几个人急忙上前打招呼,王木匠点着头,扯了扯自己的腰带,快步走上前,开始叩门。
奴仆一脸鄙夷的开了门,示意他们跟上自己,继续朝着内院走去。
当他们走进了后院,一个头发花白,穿着锦绣的老人正读着书,几个匠人一同行礼拜见。
老人严肃的看向了他们,“王黑皮,西房的柜子,你打的不好,矮了太多,不甚好看,你得再给我重新打一套出来。”
“陆公,打几套我都可以,只是这费用,您是不是给结一下?我们兄弟几个忙活了许久,到现在也没拿到,家里实在是没什么吃的了....您看....”
听到这句话,老人的脸色大变,皱起眉头,一旁的奴仆当即呵斥:“狗东西!你怎么跟家主说话的,我家主看你们几个可怜,让你们打些东西,这是你们的福气!!”
“是,是,可这人总得吃了饭才能做事啊,您说呢?”
“好,好,你这狗东西,我看你....”
“好了。”
老人打断了奴仆,随即说道:“也勿要为难他们了,给他们拿些吃的吧。”
奴仆赶忙低头行礼,“家主仁慈!”
王木匠眉头紧锁,“陆公,我们是来乞食的吗?!”
“大胆!!来人啊!将这厮给我打出去!”
老人终于忍不住了,勃然大怒,发号施令。
几个奴仆上前,便抓住了木匠,木匠更加愤怒,此刻,他猛地想起了什么,叫道:“好!好!你将我打出去,我这就去县衙报官!我要告你!”
听到这句话,几个匠人都被吓了一跳。
奴仆更是差点被笑死,他正要开口,就看到自家的老爷猛地跳起来。
“且慢。”
奴仆都懵了,他是头次看到自家老爷如此模样的。
老人赶忙收起了不安,露出了笑容,“何必闹到这个地步呢?我的大儿子就在县里当差,在县学里当讲师,你要告发我,岂不是让他为难?”
“二生,给他们拿些钱,黑皮,我这些年对你也是不错.....”
老人既是恐吓,又是怀柔,说了许久,这才让奴仆将几个匠人送出门。
“家主,您这是怎么了?以往都是我们拉着他们去见官的,如今怎么还怕他们报官呢?”
“你不懂....县里出了个疯子,领着人乱杀无辜,专门祸害良善,倘若这几个去报给了他,岂不是麻烦?你们几个也给我收敛些,勿要被那疯子盯上...别急,有的是机会收拾这几个泥腿子。”
“敢跟我要钱....呵,我要他们的命!!”
几个匠人走出了门,王木匠的眼神变得坚毅。
“诸位兄弟,报官!得报官!这老狗是个小心眼的,今日得罪了他,他用些小钱来糊弄我们,往后定然会被报复!我看他方才很是惧怕,或许这县里真有让他怕的!”
“兄长!这如何能行啊,那县吏都是吃人的恶鬼.....”
“呵,我无父无母无妻无子,怕甚么恶鬼?!就是我姊家那小行,诸位,倘若我出了事,还请你们能多照看一二.....”
“唯!!”
第59章 莽撞胡
“姚君啊。”
姚雄刚跨进县衙的大门,看门的许老吏就将他给拦了下来。
这家伙是个老资格,跟张吏不分上下,六十来岁的年纪,混的倒是比张吏要好很多,在县衙里有不少的朋友。
姚雄看向他,“什么事?”
许老吏示意他靠近些,压低了声音,问道:“你们家游徼,在乡野可有妻子啊?”
姚雄瞪圆了双眼,“我家游徼尚且还不曾立冠,哪里来的什么妻子!”
“这可说不准,乡野之人,成家极早,我便见过十三岁当阿爷的!”
姚雄摇着头,“我家游徼尚且不曾成家。”
许老吏忽然笑了起来,眼里亮着光芒,“我听人说,他家里父母都已不在了是吗?”
“大概是吧,不曾听他说起,也不曾见他回去过.....”
“那可太好了!!”
许老吏更加的激动,姚雄一愣,大怒,一把掐住了对方的喉咙,许老吏本来还笑着,却瞬间无法呼吸,脸色铁青。
“你个老狗?你说什么?!再说一次让我听听?!”
“放...放了我...我不是....快....”
许老吏感觉自己都要被生生掐死,姚雄这才松开手,老吏捂着喉咙,惊恐的看着姚雄。
这简直就是个疯子!
“你个莽撞胡!我是想把自家孙女嫁给他!你想杀我吗?”
姚雄上下打量着面前的许老吏,重重的哼了一声,“便你这长相,比那府里的寇流都要难看!你家孙女也能配我家游徼?”
许老吏大怒,他几乎跳了起来,“我家孙女贤惠美丽,想迎娶我家孙女的人都排到了城外!你个莽撞胡!早晚把你.....”
他正要说,就看到不远处一人正大声吆喝着什么,便停下来听。
“我来报官!我来报官!”
一高大汉子正呼喊着,想要往这里走,而两个甲士死死按着他,不让他走动,眼看甲士就要抽刀杀人,许老吏不忍,还是推了姚雄一把。
“来报官的,不是你们的事吗?”
姚雄一愣,赶忙回头,“谁要报官?!”
...............
“桃子哥!!桃子哥!!”
“有人报官!有人报官啊!!”
姚雄尖叫着冲进了北院的游徼院。
田子礼正在跟桃子说着什么,听到他的话,刘桃子还不曾言语,田子礼却猛地跳起身来,瞪圆了双眼。
“报官??还真有不怕死的?”
刘桃子忽看向了他,田子礼自知失言,赶忙低头。
就连在远处喂马的寇流也忍不住跑了过来。
这年头,在成安里还有人敢报官?某不是哪家大户让县衙帮着抓逃奴?
“还愣着做什么?进来!”
姚雄对着外头叫道,王木匠僵硬的走进了院里。
王木匠生性胆大,曾两次前往徭役,全身而返,在这成安的匠人之中,也是有些名声的,这次前来,又是豁出姓名,可尽管如此,当他真正走进这里的时候,还是掩饰不住内心的惧怕。
县衙里的氛围格外的阴森可怕,处处都能看到持兵的甲士,以那种凶恶的眼神来窥探着自己,似乎下一刻就要扑上来。
远处时不时还能听到哭嚎声,这便使人更加的惧怕。
王木匠被带到了桃子的面前,田子礼和寇流都在打量着面前这位不怕死的奇人。
县衙在过去还是发挥出了不少作用来的,只是近五年里,县衙在百姓的心里大概是与地狱划上了等号,阴森可怕,有去无回,诸多传闻不断的发酵,再也没有人敢进来了,更别说是报官。
王木匠也不敢抬头去看,只是慌乱的行礼。
“草民王黑皮,前来报官。”
“且说吧,出了什么事,要告什么人。”
刘桃子开了口。
王木匠支支吾吾的将自己为陆家打造家具,可对方一直不给钱,又多次殴打自己和伙伴,并且用小钱来糊弄的事情都通通说了出来。
也不知是为什么,他越说越说爽快,越是利索,不再磕磕巴巴,说道气头,他忍不住骂起来,“这老狗不当人,还说我们做的不好,要让我们赔钱!哪有为人做事还要给人钱的道理呢?!”
听着他的谩骂,周围几个人都陷入了沉思。
刘桃子缓缓站起身来,“出发。”
“办案。”
................
“咚,咚,咚!”
暴躁的叩门声响起,奴仆极为愤怒,“来了!来了!勿要再敲了!”
他猛地打开了门,“何以不知礼数.....”
“啪!!!”
他的话还不曾说完,迎面就是一个大耳光,这巴掌正好抽在他的脸上,奴仆连着转了三圈,一头栽倒。
姚雄收了巴掌,笑呵呵的打开了门,站在一旁,看向了刘桃子,“桃子哥,可以进来了!”
刘桃子沉默了片刻,“下次问完话再打。”
“唯!!”
刘桃子一行人闯进了院里,这当即惊动了各地的奴仆,院里的奴婢们四处奔走,高呼大喊,很快,一个老头被扶持着,颤颤巍巍的走了出来。
这人看起来上了岁数,满头白发,穿着很是朴素,拄着拐杖,佝偻着身体,眼神浑浊。
他站在此处,浑浑噩噩的看着众人,抖着头问道:“出了什么事?”
“你休要装模作样!你....我报官了!结清我的工钱!”
王木匠看到他这模样,气的直跳脚,话都说不利索。
看着王木匠,那老翁又茫然的伸出耳朵,问道:“你说什么?我听不清啊....你要什么?”
一旁的奴仆赶忙解释道:“诸位上吏,我家主年过古稀,不太清醒,若有事,可以等少家主回来再说。”
刘桃子看向了一旁的姚雄。
姚雄看向了桃子。
两人对视了会,姚雄猛地反应过来,“哦!哦!”
就看到他上前一步,抡起了手臂。
“啪!!!”
重重的一记耳光抡圆了打在那老翁的脸上,那老翁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眼前冒出星星来,耳朵传来了嗡嗡声,脑海一片空白,若非一旁的人扶着,怕是要直接倒地,他晃晃悠悠的,整个人都已经懵了。
刘桃子又开了口,“还不曾清醒。”
“哦,哦!”
姚雄再次反应过来,又抬起了手。
“别打了!别打了!老夫清醒了,清醒了!!”
原先还神志不清的老翁瞬间清醒,他的腰直了起来,眼神明亮,整个人的气质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再也没有方才那即将入土的感觉。
他的眼神格外的惊恐,方才那耳光真的是丝毫不留力,若不是他身体还算健朗,怕不是要直接交代在这里了。
这都是什么疯子啊,老夫都快到免死的年纪了,这都打??
刘桃子冷笑了起来,“清醒了最好,那王黑皮状告你的内容,你是认不认?”
老翁下意识就想要解释,可看着一旁目露凶光的契胡,他当即改了口,“我认,认了!是老夫的不对,没能按时给与他们工钱,老夫现在就补上。”
“什么补上,你耽误了他们的时日,这都不算钱吗?”
“我不是强盗,我是大齐的官吏,一切都得按着律法来办,克扣他人工钱,按着律法,要罚原先工钱的三倍,补偿期间的时日损失,另外,你还派人殴打了他们,打人罚一千。”
“你共计要陪这五人一万钱。”
刘桃子熟练的给对方说出了大齐律法,老翁只是点着头,“好,好,我赔!”
他们正说着,忽有人从外走了进来,一路叫嚷着,快步走到了刘桃子的面前,他一愣,随即笑着说道:“
刘君,许久不见,可还无恙啊?”
来人正是县学的陆讲师。
刘桃子瞥了他一眼,不曾说话。
陆讲师很是尴尬,他笑着说道:“我与路县丞乃是老友.....这是我家,这位便是家父....”
刘桃子点着头,“原来是官吏之家。”
“知法犯法,罪加一等,两万钱。”
第60章 等死吧你
“刘公慢走”
陆家的几个人满脸堆笑的跟在刘桃子的左右,一路将他送出了门口。
王黑皮茫然的抱着怀里的包裹,尚且没能反应过来。
刘桃子在门口停下来,转过身,上下审视着面前的府邸,他开口说道:“倘若往后让我知道这几个匠人出了什么事”
他没有明说,而是深深的看向了陆讲师。
陆讲师嘴唇发白,强行堆出笑容来,“刘公且放心!绝对不会,绝对不会”
刘桃子点了点头,领着人,渐渐消失在了街道上。
陆讲师哆嗦着关上了门。
带着老父亲回到了里屋,刚回来,那老翁就让奴仆们都离去。
“没天理了!!这狗贼!疯子!癫子!”
“他居然让那个契胡打我!老夫从不曾受过这般羞辱!!”
老翁怒气冲冲,他一把抓住儿子的手,“你堂堂丈夫,岂能看着老夫受辱而无动于衷呢?”
“阿爷啊,您要我怎么做啊您是不知道啊!”
陆讲师摇着头,满脸无奈的解释道:“他是那路去病的姘头!两人过去在律学室,住在同一个房间,亲密无间!”
“那路去病又被高县公看重,担任县丞,若是得罪了刘桃子,那是要被路去病报复的!”
“那便任由他刘桃子这般欺辱我们吗?”
“阿爷勿要着急,总有机会,总会有机会的”
陆讲师看向了外头,眯起了双眼。
桃子等人走出了一段距离,这才停下来。
桃子牵着马,看向了一旁的王黑皮。
“你回去将钱分给众人”
“田君,你跟着他一起去,做下记录。”
刘桃子吩咐着,“另外,告诉那些匠人,让他们勿要害怕,若是有人要对他们出手,就来找我,平日里,我便在城内巡视。”
“嘭。”
刘桃子的话还不曾说完,王木匠猛地跪在了桃子的面前。
他紧紧抱着怀里的包裹,“多谢刘公!!多谢刘公!!”
“不必。”
刘桃子回了话,转身上马,迅速消失在了远处。
田子礼看着远去的刘桃子,又看着依旧保持着行礼姿势的木匠,许久都说不出话来。
县衙里的风带着某种味道,总是有股腥味,难以消散。
有知情的老吏称:这是因为有一任的县令喜欢将犯人脱光捆绑在县衙,看着他们一点点的死掉。
哪怕是死掉之后,他也不许别人来收尸。
尸体一点点的在此腐烂,被啃食,浸入泥土,从那之后,县衙里便总是有股味道。
路去病怒气冲冲的朝着北院走去,甲士和小吏跟在他的身后,小跑着跟随。
他闯进游徼府,随即看向了身后的众人,“就在此处等着吧,勿要进来了!”
众人守在门口,路去病走了进去,看到正在喂马的寇流。
寇流行了礼,赶忙去喊刘桃子。
“进来吧!”
路去病拉着刚出屋门的桃子的手,将他重新带回了屋内。
路去病很是随意的坐了下来,看向了刘桃子,“桃子!县衙里的小人何其多啊!”
“有人居然向县公告发你!说你杀良冒功,滥杀无辜!”
路去病很是生气,“这些奸贼是把你当成了什么人?!你岂是会杀良冒功的人?”
“县公将我叫来,说了这件事,唉,县公虽然英明,可若是有奸贼几次去陷害,只怕也会心生怀疑啊!”
刘桃子平静的坐在他的面前,一不发。
路去病还要说些什么,可忽然一顿,收了声。
他沉吟了片刻,忽开口问道:“县公为什么要给我说这件事呢?”
“他是想让我将话带给你?是让我小心行事,还是让你当心县衙里的奸贼?”
路去病方才很是生气,没有想太多,可说着说着,他就意识到了其中的关键。
还不等路去病多说什么,外头便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桃子哥!!出事了!!”
就看到姚雄慌里慌张的冲了进来,看到路去病也在,又急忙行礼拜见。
“出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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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罪犯
刘桃子骑着骏马,领着左右,飞奔在街道上。
偶尔看到几个人,无论是挑粪的,还是扛着锄头的,都会将东西放下来,朝着这几个骑士行礼拜见。
至于那些穿着奢侈,锦衣玉食的人,在这个时间点就再也不敢出门了。
他们一路飞驰,桃子始终审视着自己的左右,这一路上,再也不是空无一人,可桃子不回礼,也不去多看他们,只是赶着路,继续巡视。
一路冲到了城墙边上,门口上挂满了头颅,随风飘扬。
有雇佣贼人打死百姓的头,有霸占他人妻的头,有走在路上觉得饿就闯进民居抢别人家羊的头。
反正都不是什么好头。
他们被整齐的挂起来,同样的注视着进出城池的众人,头颅的眼神里满是惊惧和痛苦,被挂起来之后,他们与其他头颅也就没了什么区别。
门口的甲士让开了路,看着这几个骑士飞奔而去。
而小吏则是赶忙起身行礼。
直到这几人离去,县兵忽然回头,看向了小吏,示意他靠近些。
“这便是县衙里的山魈公?”
“啊是刘公,刘游徼。”
那县兵皱着眉头,忍不住抱怨道:“这人可凶的很昨日他闯进县校场,愣是将我们俩弟兄给捉去了,谁都不敢阻拦。”
“这么多年,还是头次看到有人敢闯进我们兵营里抓人的。”
小吏只是笑着,不敢接话。
桃子冲出了县城,继续狂奔,此刻,跟在他身后的就只有寇流,另一个骑士乃是散吏,桃子就让人给他马来骑。
田子礼跟姚雄都留在了县衙。
寇流此刻紧紧跟在桃子的身后,眼神明亮。
他并非是自愿来当什么吏的,他在成安厮混了许久,对很多事情都非常的清楚。
只是碍于母亲的期待,他被迫前来县衙。
自从来到县衙之后,他就一直跟着桃子,他几乎都找不出时日去陪母亲,中间也只是见了两次。
如此繁忙,可寇流并没有觉得劳累。
相反,他的生活愈发的充满激情。
他发现自己竟有些喜欢当吏,当那些人跪拜感谢自己的时候,当那些恶人哭着求饶的时候,他心里总是无比的舒畅。
自家桃子哥并非“良吏”,百姓们之中会有些传下来的老故事,里头记载了很多良吏的事情。
故事里的良吏都是明察秋毫的,那双眼很是厉害,一眼就能知道谁好谁坏,惩治恶人,拯救百姓。
而桃子哥,大概是算不上良吏的,他栽赃陷害,殴打恐吓,动用私刑。
他派遣姚雄,当街就将一个恶霸拉出来,脱下裤子,施行宫刑,那人险些疼死。
他几乎不会去找证据,当两个县兵仰起头来,满脸淫邪的跟桃子哥索要证据,让死去的女子出来指证的时候,桃子哥两刀给他们断了头。
罪名是他们贩卖自己的军械,而且很可能是被伪周奸细买去了,毕竟,在被捉来之后,他们的“武器”确实丢了。
寇流读过律法。
大齐早已废除了宫刑这般残忍的刑罚,阉恶霸,这属于用私刑。
而其余的做法,也都是威胁恐吓,栽赃陷害,这怎么看,他都更像是传闻故事中的酷吏,最恶的酷吏。
可就是这酷吏,在十余日里,就让整个县城变了个样。
恶霸吓得瑟瑟发抖,富人匆忙结清欠款,贵人不敢轻易外出,县兵不敢故意拦下女子盘问。
道路上的百姓们都变多了。
寇流正想着,前头的桃子却猛地勒马,老马发出嘶鸣声,举起前蹄,又落下,溅起一片泥土。
寇流跟另外一人也赶忙勒马。
他往前看去,却是看到了一群亡人。
他们占据了道路的中间位置,呆滞的前进着,发现骑士,他们也便停下,寇流数了数,大概有三四十。
寇流跟散吏连忙抽出刀来。
尽管对方人多,可寇流并不惧怕,别说自己这边有桃子哥这般的凶悍之人,就是单独遇到,有胯下的马,就不必怕什么亡人。
他纵马上前,低声对桃子说道:“兄长,迅速冲锋,杀掉几个,其余就会不战而溃。”
刘桃子平静的看着面前的众人,他的眼眸里呈现出这些人的身影来,麻木的脸上没有生机,绝望的眼眸里参杂了一丝哀求。
“可曾吃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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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新县尉
天保十年,九月。
成安的天空依旧是阴沉的,尽管没有乌云,可也不明亮,似是往白色的染缸里撒了些泥,泥又散开,让天空并不干净清澈。
高大的城墙外,有人正忙碌着。
路去病站在门口,穿着整齐,双手背后,眺望着远处。
几个小吏苦着脸,站在他的周围,正苦苦劝说,只是路去病并不理会。
刘桃子双手抓着腰带,站在不远处,极为雄壮。
“路公啊,您亲自前来,这不像是迎接,这会被认为是示威!”
“您就等着他来拜见您,这是最好的”
路去病身边有老成的吏企图教这位县丞做事。
今日,新县尉即将到达,而路去病选择亲自前往迎接,这使众人惊诧。
并非是所有的县城都有尉,大多城池都只是以游徼来负责治安,仅有邺城周围的七个地方,有正式的尉,故而也被称七部尉。
而这七个地方的丞跟尉,总是有些合不来。
士大夫跟勋贵们总是不和的。
当下聚集在路去病身边的这些人,都希望能避免跟县尉产生更大的冲突。
而路去病如今决定要亲自来迎接县尉,这让众人觉得不妥,他们怕县尉将路去病的行为当成是对自己的挑衅。
路去病不为所动。
“你们且忙自己的事情就是了。”
“桃刘游徼,你且过来。“
刘桃子几步走到了路去病的身边,路去病依旧是盯着远处,缓缓开口说道:
“县尉来了。”
“这些时日里,我劝了你好几次,让你勿要做个酷吏,现在可好,你这些时日里做的事情,倘若县尉要问罪,就是我也护不住了”
路去病此刻只觉得头疼。
过去桃子都是偷偷杀人,当上游徼之后,便开始正大光明的杀人,杀的那叫一个亮堂,当家施行宫刑这样的行为,简直比齐吏还像是齐吏!
看着自己的好兄弟完美的融入了县衙作风,路去病是急不可耐,他几次找桃子,劝说桃子勿要再如此,可这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现在可好,这位新县尉大概率不会跟自己相处的太好,而游徼偏偏又是直接归对方管辖的。
只要对方翻旧账,就桃子做的这些事,足以拉出去处死了。
桃子一脸平静的站在他的身边,“县里好了许多。”
“你都下这狠手了,能不好吗??”
路去病满脸的无奈,“我不敢说你做的对还是错,或许城里还真就缺你这样的酷烈手段,但是,现在的问题是,怎么保全你呢?”
刘桃子不是很在意这个问题,“县尉杀不了我。”
路去病浑身一颤,猛地抓着刘桃子的手,浑身都在哆嗦。
“桃子啊!!我可求你了!别杀了!别杀了!!”
“死的人够多了,这要再死一个,庙堂怕是要真的派大军前来城内血洗了”
路去病很怕县尉问罪桃子,但他怕的不是县尉会杀死桃子,而是怕被问罪的桃子直接干掉县尉。
他正说着话,寇流骑着快马出现在不远处,“到了!到了!!”
路去病放开了桃子的手,不再多说了。
远处出现了一行骑士,这次的县尉,并非是坐车赶来的。
他的出行方式跟高珣截然不同,高珣所携带的人大多强壮,衣裳整齐,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
而这次,远处出现的那些骑士们,并不高,有着很明显的罗圈腿,眼睛一大一小,佝偻着背,留着几乎剃光的头发,没有胡须。
桃子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眼神锐利。
他们就这么来到了路去病的面前,迅速分到两旁,露出了最里头的骑士。
那人大概四十余岁,他有着很明显的银钩鼻,细细的眼睛,眉毛却没多少,乍一看,还是有些骇人。
他的双臂很长,骑术也不错,很是轻松的跳下骏马,笑着走到了路去病的面前。
刘桃子注意到,他走路时一瘸一拐的,左腿似是不便。
“是路公吧?果然是年少有为啊,不似我们这些老东西”
他站在路去病面前,低着头,露出森森白牙,不知为何,路去病却后退了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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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什么刘公
肥硕的老鼠穿行在道路上,忽然停下,抬起头来,打量着面前的动静。
这是一处村落,一人背着行囊,正跟其余众人道别。
“勿要送了,无碍的,若是没能回来,还望诸位能多帮衬我那弟弟”
那人朝着众人行了礼,随后离开了。
他走在泥泞之中,埋着头,心事重重的模样。
刚刚走出了村子大门,迎面就险些与一人撞上。
那人赶忙避开,抬头打量着面前的壮汉,“是孙君啊,这是狩猎回来?”
孙虎面无表情的点点头,正要离开,忽又停下,“你这是去哪里?”
“我准备去县城。”
那人咬着牙,眼神很是坚毅,“我的草药被抢去了,我准备去报官。”
“孙虎”很是惊愕,“报官??”
那人反应过来,赶忙笑着说道:“孙君还不知道呢,县里新上任了一位刘公,我在东市的时候,听到很多人都说起他来。”
“他四处帮着百姓们出头,处置了很多的坏人,还帮着不少人拿回了各类赔偿。”
“大家都说他是真正好官!!”
“我就指着那些草药糊口不能就这么被人抢了去,我得去找这位刘公,听闻他总在城内外巡视,我想去官道拦他”
“孙君,那我便继续赶路了!”
那人朝着孙虎再次行礼,目光愈发的坚毅,快步朝着远处的道路走去。
只剩下一个“孙虎”,愣在原地,目瞪口呆。
“他妈的什么玩意”
刘桃子骑着老马,再次奔驰在道路上,尘土飞扬。
有人从院墙或院门探出头来。
“那位便是山魈公!!”
“哇,果真高大!!”
刘桃子只用了十余天,就在成安打响了自己的名声,或是因为太过另类,他的事迹传播的很快,只是短短时日内,很多人都知道县衙里出了个好官!
而这又实在是太罕见。
关于桃子的传闻越来越多,有人说他是吃人的,有人说他腋下长了眼睛,有人说他被恶鬼附身。
无一例外的,百姓们将他描绘成了一个很恐怖的形象,似是只有这样比恶鬼还要恐怖的人,才能为他们压得住那些寻常的恶鬼。
他们对桃子又是惧怕,又是推崇。
刘桃子还是会亲自巡视,从城内外到各处乡野,他的马上常常会挂上一两颗人头,陪着他走完这一趟道路。
而并非所有看向他的目光都是推崇的。
刘桃子飞奔而过,一旁的阁楼里,满是凶恶的,厌恶的,惊惧的窥探。
四人坐在阁楼内,盯着外头。
这四人都是县里有名的富贵人家,其中就有陆讲师。
他们看着桃子消失在远处,咬着牙,彼此对视了一眼。
“土难公没有了消息。”
“只怕是被这狗贼给害了。”
“唉。”
他们再次坐了下来,愁容满面。
“不能再让他这般肆无忌惮了必须要想办法来除掉他!”
“他这扰的县城不宁,那些奸贼都打着他的名号,四处作恶!”
有人悲痛的说道:“我本买了些田地,可最近,有数十個刁民竟说要找他报官,勒索于我,我不敢不给”
“我侄儿多好的人啊,就因为与邻居家的妻多攀谈了几句,就被诬告,被那酷吏折磨,惨死!!”
几人彼此诉苦,到最后,委屈的落下眼泪。
“再这般下去,这县里的百姓们还有活路吗?奸贼横行,必须要想个办法啊!!”
听到他们的话,陆讲师抚摸着胡须,“本以为县尉到来之后,会惩治他这样的奸贼没想到,这位县尉如此怯弱。”
“已经有太多人死在了他的手里,而我们几个”
陆讲师看向了他们,“痛恨我们的贼人也不少,过去就想要对我们不利,倘若这些人要借刘桃子的势,向他诬告我们的行为,我们还能有活路吗?”
众人点着头,“陆公,您读书最多,何不想个办法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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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骐骥有良种
县衙。
后院再往里走一些,便全都是甲士了。
这些如虎似狼的甲士们堆满了整个后院,有明哨,有暗岗,有巡视的,有登高的,总之,整个后院被保护的极好。
长孙一瘸一拐的朝着里头走去,有甲士挡住他,拿了他腰间的佩剑。
又往前走了几步,有甲士拦住他,搜了他的身,确保没有携带武器。
如此走了许久,终于是来到了高县公暂时居住的屋。
这是过去县令所居住的,占地虽不大,但是内部装饰精美,便是寻常的一扇窗,那木沿都雕刻着各类的祥兽,带着各种美好的寓意。
长孙走进了屋里,高长恭正坐在榻上,手持一本泛黄的书籍,读的津津有味。
长孙行礼拜见。
高长恭放下了手里的书,笑着问道:“君便是元迦叶?”
“属下是长孙迦叶。”
高长恭一愣,方才说道:“唔,让改了,让改了,险些忘却了,你这册书上的姓还不曾变”
高长恭从一旁取出纸来,又提笔,在那纸上涂涂改改。
“如此便好了,我替你改掉了,少许多麻烦。”
“多谢县公。”
高长恭打量着他,“君是晋阳人?”
“上党人。”
“唔,那应当许久不曾回过家吧且坐过来吧。”
长孙拜谢,又靠近了些。
高长恭的脸色略微变得凝重,“你可知道庙堂为何要我前来此处?”
“实不知也。”
“成安距离邺城,来往不过半日,可这里的情况却很不好,有人杀骑士,有人杀官吏,奸细极多。”
“城内的官吏已经被庙堂彻底更换了一次,从县令到吏曹史,一个都没留下。”
“庙堂让我前来,就是希望我能改变此处的情况,彻底消灭这里的贼寇,奸贼,好让京师太平。”
长孙的脸色肃穆,“属下明白了。”
“属下定全力效从,谨遵县公之令!”
高长恭笑了笑,“嗯,你能明白就好,我如今正在操办大事。”
“这成安城外,荒废的耕地实在太多,而农户却找不出多少来,我准备彻查这里的户籍,再次丈量耕地,赦免隶臣,亡人”
高长恭忽有些感慨。
“天子脚下户籍跟耕地的数量都不明确,这百姓几乎都成了奴隶,为他人耕作,耕地都莫名消失,税收全无成何体统?!”
他猛地看向了长孙,“在我要做大事的时候,不希望受到任何影响,你明白嘛?”
“属下明白!”
长孙一瘸一拐的从县公这里离开。
他就这么一路回到了自己的住所,他这里显得格外冷清,县衙里的一切权力,几乎都在路去病手里了。
上下的职吏都是他所提拔上来的,大家都会去他那里禀告,会听从他的吩咐。
而这位长孙公,就只是独自待在府里,陪着他的就只有那几個跟来的奴仆。
长孙坐在院内,沉思了片刻,方才看向了一旁的奴仆。
“你去将那刘游徼叫过来。”
奴仆点点头,随即离开。
长孙眯起了双眼,若有所思的模样。
他如此等了许久,奴仆终于将刘桃子给带到了他的面前。
长孙露出了笑容,“刘游徼,好壮士,且坐过来吧。”
刘桃子也丝毫不见外,往前一步,愣是直接坐在了长孙的对面,低着头,面对面,直勾勾的看着他。
这下,却是轮到长孙略微往后仰,不与他对视。
“额也可以再往后坐坐,游徼体大,坐的太近,说话不便。”
刘桃子后退了些,长孙满意的点着头。
“我来到县衙之后,听闻了不少关于刘游徼的事情,听闻刘游徼在县里有好大名声,众人皆怕伱,是这样的吗?”
“嗯。”
这家伙倒是一点都不谦虚。
长孙抿了抿嘴,顿了下,这对话并没有按着他所想的那般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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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驱虎吞狼
曹府今日格外的热闹。
奴仆们来回的走动,侧院里能听到磨刀声。
众人都非常的忙碌,这是因为家主要设宴招待客人。
曹老翁换了身衣裳,锦绣华衣,拄着拐杖,拐杖也格外的精致,上头被雕成了虎头的形状。
曹老翁吩咐着众人做事,他不许任何人闲下来,他过去曾在县里担任吏,后来上了年纪,找了关系便退下来。
可即使如此,他还是压不住心里那想要管人的渴望,平日里什么事都要自己吩咐,对奴仆们指手画脚,闲着便去看着自家佃户,教他们如何耕作,就是王木匠都不喜欢到他们家做工,主要就是这老翁喜欢管着他,教他怎么去做木匠活。
“都被闲着!说你呢!你站着做甚?!去看看哪里需要帮忙!”
曹老翁说着话,忽然停下来,看向了内屋。
此刻,陆讲师正跟一人坐在内屋,那人低着头,包裹的严严实实。
“记住了我的话吗?”
“记住了,偷偷离开,不让任何人看到,明日去县衙门口哭诉,找刘游徼,告高慕容广醉酒奸淫我家的女儿,逼杀了她。”
“嗯还有呢?”
“还有就是咬死了慕容广奸淫之事,倘若是有慕容家的使者来提审,就改口说是被刘桃子所指使,帮着他栽赃立威。”
陆讲师满脸的笑容,他点着头,“好,好,如此最好。”
“你勿要担心,你儿子的事情我已经安排妥当,你安心去做,倘若你出了事,我会护着伱全家人。”
那人赶忙行礼,诚恳的说道:“这些年里多蒙您的照顾,让我的儿子得以出人头地,大恩大德,定以死相报!”
“嗯,我也希望你能理解,刘桃子这个人,是成安的祸害,你儿子的事情,若是被他知道,也是要死人的此时除掉他,对谁都好。”
“我明白!!”
陆讲师看向了一旁的心腹,心腹将此人从小门带出去。
陆讲师清了清嗓子,满脸堆笑的来到了前院,与那位曹老翁相遇。
曹老翁的眉头紧皱,看起来很是不安。
“陆讲师,我看要不还是算了且不说那桃子有人撑腰,就是这慕容广若是得罪了他,那比得罪了刘桃子还要吓人啊。”
“要不就请他吃个饭,让他往后多照顾我们,以他的威来震慑刘桃子”
陆讲师的脸色铁青,“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想要躲避吗?”
“慕容广凭什么为了一顿饭而去得罪县公?只有他被抓了,他家里的大人才会出面,跟县公交涉。”
“况且,我都已经安排妥当了,女子,告状的人,都已经准备好,等慕容广吃醉了,便将那女子送给他,明日就等着结果”
“可若是慕容广因此而怨恨我们呢?”
“只要今日的宴席能让他吃好,喝好,玩好,那他就是怪罪,也不会怪到我们头上还有我呢,不必担心。”
陆讲师劝慰了几句,曹老翁终于服软,“好吧,就如你所。”
众人再次忙碌了起来,两人就站在院落里等着。
其余两位也来到了此处,他们一同等候。
过了许久,客人还是不曾到来,就在陆讲师都有些担心的时候,一辆简陋的马车终于出现在了他们院落前。
一個高大却非常消瘦的年轻人从马车里钻了出来,他身后跟着六个人,都是些健仆。
陆讲师赶忙走上前,行了礼,“拜见慕容公!”
那年轻人有些呆滞的看向陆讲师,他的双眼通红,皮肤又极白,白到了病态的地步,能看到那分布的血管。
穿着很是寻常,没有特别的奢华。
他的眼神略微的呆滞,不是很灵光。
“你是陆占善?“
“是我!慕容公!同在一个城内,却是许久都不曾相见,今日特意邀请您前来”
陆讲师正说着,慕容广却看向了老翁,“你是谁?”
“草民曹浑何,拜见慕容公!”
慕容广没有说话,陆讲师赶忙为他介绍在场的众人。
“这些人都是城内的良善人家,得知我与您相识,就想要设宴,没想到您能来”
“你说有好酒?”
“有,有的,都是成安里最好的酒!”
慕容广没有再说话,直接走了进去,众人赶忙跟上了他,两个家奴站在门口,抓着腰间的刀,其余四个则是跟在最后。
他们一路来到了内屋,摆放着各类的佳肴,慕容广站在此处,审视着面前的饭菜,看了一圈。
“美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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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认罪
风吹来,使得院门轻轻摇摆,发出了间断的呻吟声。
地面上还残留着血迹,一直通往了府邸的最深处,一眼望不到头。
刘桃子站在院落门口,姚雄,寇流,田子礼三人分别站在他的身后,三人皆持刀,如炸毛的狸猫,警惕的望着左右。
刘桃子的目光随着那血迹一路朝着最深处延申,脸色格外的平静。
“走。“
刘桃子大步走进了院内,其余三人急忙跟上了他。
刚走进来,他们便嗅到了一股难闻的气味。
令人作呕的味道,三人也算是经历过大事的,可此刻也只是单手捂住鼻子,这味道都有些刺眼了。
桃子不为所动。
走进去,便看到有两个人的尸体。
刀是从脖颈处劈砍的,头差点被砍断,挂在躯干上。
再往里走,便看到了半截子人,是个老翁,只有半截身体,保持着前进的姿势。
当桃子推开了门。
一群裸露的尸体被堆放在了一起。
大概有七八个人,被人特意堆到了一起,都光着,血肉交织。
寇流险些吐了出来。
桃子却在四处搜寻了起来。
几個人僵硬的站在原地,完全不知道该要做什么。
风再次吹来,带着古怪的声音,三人寒毛竖立,持刀的手都因为太用力而变了色。
“姚雄,寇流,你们二人留在此处保护现场。”
“田子礼跟我走。”
刘桃子对这三人向来直呼其名,而三人也不曾觉得有什么不妥。
寇流脸色一白,正要开口,姚雄便一把拽住他,“勿要怕,死人有什么好怕的?活人才可怕嘞!”
“我不是怕谁怕啦?!”
寇流强行打起精神来,嘴唇发白,却还是站在原地。
刘桃子带着田子礼离开,田子礼摇着头,不屑的说道:“愚昧的鲜卑人最是信奉鬼神。”
“你不信吗?”
刘桃子骑上了青狮,转头问道。
“不信。”
“倘若真有鬼神,邺城怕是要变成空城了。”
田子礼也骑上了骏马,两人纵马朝着县衙飞奔而去。
当两人来到了县衙门口的时候,许老吏笑呵呵的上前,准备搭话,而刘桃子却是快步从他面前走开,完全不给他开口的机会。
他们很快就来到了北院,守门的甲士拿过桃子手里的缰绳,放了行。
桃子走进了院里,路去病正在院落里坐着等他们。
看到刘桃子等几个人,路去病赶忙起身,“怎么回事?出了什么事?”
“巡逻的县兵发现了浑身是血的陆讲师,将他带回了县衙,可他一不发,什么都问不出来,我就带着人去了他所在的府邸,曹府。”
“我发现有人屠了曹府,死了十三个人。”
“我让姚雄跟寇流在那边守着。”
路去病听闻,浑身都颤抖了起来。
“十三个人?”
他的嘴唇颤抖了许久,却说不出半个字来。
看着僵硬的路去病,刘桃子却开了口,“路君勿要担心,我现在就去问问陆占善,看他是个什么说法。”
“好”
陆讲师坐在游徼府的侧屋内,这里是刘桃子专门空出来接待报官者的地方。
有几个散吏正在院里忙碌着。
过去游徼府很是空闲,召集散吏,也只是用以外出巡视,让他们跟在身后一起跑,彰显下县衙的实力。
而如今的游徼府却是忙碌了起来,要记录已处理的案件,要进行总结,这都需要散吏来帮忙。
县衙里有八十八位职吏名额,这数字听起来不少,但是将他们散在一个县城,那着实就不够看了。
刘桃子走进来,众人赶忙起身行礼,有散吏上前禀告:“游徼公,那人还是不曾开口。”
刘桃子点点头,他领着田子礼走进了那屋里。
陆占善坐在屋里,身上的血迹都已经凝固,有医者为他处理了身上的伤口。
他低着头,眼神呆滞,直到听到开门声,方才惊了一下,赶忙看向了前方。
刘桃子站在他的面前,正审视着他,眼里带着莫名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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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第五位宾客
烛火摇曳,将几个人的身影照的扭曲。
长孙迦叶坐在上位,脸色阴沉,在烛火的照耀下,他的脸不断的变幻,似是恶鬼。
“陆老头指证自己的儿子,谋杀众人。”
“陆占善到现在为止,竟还不曾开口说话。”
“县城之内,最是富裕的地方,有一十三人横死在宴席之中,有一个人受伤逃出。”
“可我们竟是不知是何人所为??”
长孙迦叶看向了一旁的刘桃子,满脸的不可置信,“我们在战场都能知道谁是谁杀的,你们这是什么地方??”
初次从军中返回地方的长孙,此刻当真是无法理解。
这还是天子脚下嘛??
刘桃子一脸的平静,他说道:“我派人四处打探过了。”
“他们这次宴会,很是隐秘,不曾告知他人,那曹老翁家还有其余家奴,分在各地,可他们都不知道他们家主这次设宴的事情。”
“他府内那些都是他最亲近的心腹,而这些人全部都死了,包括他的两个孙子,儿媳,妻。”
“他府里有三人是外来的,是来赴宴的。”
“除却陆占善外的其余两人也都死了。”
“我问过他们的家属,据他们的家人说,他们外出之前只说有事去曹府,不曾告知其他。”
“而从宴席的配备来看,应当还有一位客人,也便是第五位客人,而此人却消失不见。”
长孙当即红了眼,“刘游徼,你且将那陆占善的阿爷一并送到我的屋里,我当初也曾审讯过蠕蠕人,突厥人有些手艺,那陆占善能忍,我不信他阿爷也能忍!!”
此刻,长孙面前坐着四位小吏,除却刘桃子,其余几個人都变了脸色。
县书干看了看周围,低声说道:“长孙公,我觉得,既然有人认了罪,其实就没必要去查这什么第五位宾客。”
“就以陆占善杀人来结案,是最妥当的。”
长孙皱起了眉头,“你想劝我去糊弄高县公?!”
县书干吓得一个哆嗦,“岂敢!”
“只是,这如何能算是糊弄呢?刘游徼称有第五人在场,可实证呢?不过是猜想而已。”
“有五个酒盏,五个空碗,那就一定会有五个客人嘛?”
“相反,陆占善的父亲可是指证了他作案,陆占善若不是凶手,他为什么不去指证真正的凶手呢?说不出话来,他便是有巨大嫌疑的!”
“我认为,可以审问陆占善,但是要审问他为何杀人,不是审问那第五个人。”
这位书干语速极快,给长孙都说愣了。
又有主记室史说道:“长孙公,我也觉得王书干说的很对这追查案件,其实就是要找个凶手而已,若是一直追查,怕是不妥。”
又有人点头附和。
这些都是县衙老吏,对他们来说,真凶不重要,查案不重要,甚至结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要如何保全自己的性命。
本来死的那些就不是什么小人物,何况里头还涉及到一个陆占善都不敢轻易泄露的存在。
这还查什么案?赶紧想办法保命吧!
众人都是这个想法,长孙板着脸,一不发。
“知之留下,其余人离开。”
诸吏纷纷起身,没有半点的不悦,各个都像是得了解脱,很是敏捷的离开了这里。
长孙看着这些人逃走,脸色更差了。
他看向了刘桃子,刘桃子此刻眯着双眼,有种心不在焉的感觉。
长孙很是不悦,“游徼!何以如此怠慢?”
“难不成是怕了这第五位宾客?”
刘桃子看向他,轻轻摇头。
“我不怕。”
“可游徼看起来却不是那么上心啊”
“本就不是甚好人,死便死了。”
长孙抿了抿嘴,惊愕的问道:“你说什么?”
“这些人迟早死于非命,死了也没什么可惜的。”
刘桃子再次开口说道,长孙忍不住了,他站起身来,一瘸一拐的来回走动,怒火中烧。
“你是游徼!是地方的官吏!无论死的是谁,是你喜欢的还是伱厌恶的,你都得去查明!!”
“这是你的职责,不然你有什么颜面吃庙堂的俸禄?!”
“属下是吏,不食庙堂俸禄。”
“我”
“你!!”
长孙的嘴都差点歪了,他快步走到了桃子的面前,仰起头来,肃穆的盯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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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真诚
屋内静悄悄的。
路去病眉头紧锁,一不发。
“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还没人知道,寇流是刚刚回来禀告的。”
“怎么会是他们呢?他们跟这些人能有什么交际?”
“他们不像是要掩藏的样子,或许不用我们多想,他们就会自己跳出来。”
路去病不敢再耽误了,他赶忙站起身来,“你去找县尉,让他停下所有的事情,不要再追查,我现在就去找县公!!”
刘桃子点点头。
路去病急匆匆的离开了。
寇流等到他离开,这才开口说道:“这几个狗贼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倒是那慕容家,常常救济城内百姓,先前蝗灾,慕容增就曾亲自在西城施粥,我也曾吃过他家的粟”
他看着刘桃子,“我看,大概是慕容家为民除害,不值得我们再去探查。”
刘桃子眯起了双眼,幽幽的说道:“小兽食人,大兽也食人。”
“只是他们食人的方式不同而已。”
寇流听的一头雾水,并不是很明白。
“我得去县尉身边”
“至于你,你先去告知各城门的弟兄们,倘若有持慕容家过所外出的,就派人来及时告知。”
“等你吩咐完后,就去他们府上探查。”
“唯。”
寇流转身离开,刘桃子走到了门口,叫来了田子礼,又吩咐道:“你留守在府中,若有人来报官,就迎接到院里,勿要因为这些肮脏事而影响了游徼府的诸事。”
“唯。”
当刘桃子来到了长孙公身边的时候,陆占善正被挂在横梁上,长孙公挥舞着手里的鞭子,发出了阵阵破空声。
刘桃子的忽然到来,确实破坏了对方的雅兴。
陆占善看起来极为害怕,可即便如此,他还是闭着双眼,咬着牙,没有半点要服软的意思。
“你来做什么?我不是让伱去探查”
“前来汇报。”
“这么快??”
长孙收起了鞭子,桃子走上前,将探查的内容告知了长孙。
“慕容??”
长孙大吃一惊,他的脸色又迅速变得难看,抬头看向了陆占善。
“我知道了。”
“是县公要推行的大事想将他逼走?可他们就不怕被反杀吗?”
路去病一路小跑,终于是跑到了高长恭的住所前,正要进去,就被两个甲士给挡住了。
“我有要事要禀告!!”
“让他进来。”
里头传来了高长恭的声音,甲士方才让开。
路去病急匆匆的走进来,“县公,我”
高长恭笑吟吟的坐在上位,打断了他的话,“荣祖,勿要着急,先见过客人。”
路去病一愣,随即看向了一旁。
高长恭左手边坐着两个人。
一人年轻,长得很高,可皮肤却如雪一般的白,看起来有些病怏怏的,此刻乖巧的坐在一旁,低着头。
而另外一人年长些,又黑又矮,留着山羊胡,脸上满是和善的笑容。
两人一高一矮,一白一黑,就这么坐在那里。
看到路去病进来,那矮個子先起身,笑着行礼拜见,“慕容增拜见路公!”
那个高个子也是朝着路去病点头行礼,“拜见路公。”
矮个子很是热情,“庙堂想要提拔贤才来治成安,我家少主在朝中担任黄门,就向贵人举荐了您,没想到,您真的当上了县丞,当真是可喜可贺!”
路去病此刻一动不动,脑海里格外的混乱。
慕容家的自己过来了?
什么东西?谁举荐我??
“且坐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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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孰美
高长恭缓缓放下了手里的书信,俊俏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愠怒。
“下手竟如此之快!”
路去病坐在他的身边,他还是有些茫然。
“高县公,难道不是您举荐的我?”
高长恭收起了怒气,看向了他。
“我刚担任官职,还不曾来得及举荐任何人。”
“他应该没有骗你,就是他们家举荐的你。”
路去病更是迷茫,呆滞的坐在原位。
“城里熟读经学的本就不多,你出身名门,你家里长辈或许与他们有旧。”
高长恭说着,忽又打趣道:“不过,你这位大族出身的官员,没能劝谏我去推行仁政,反而是帮着我放纵酷吏,与民争利,看来他们对你很是失望啊。”
路去病的脸色在那一刻变得坚决。
“刘桃子不曾做错,县公也不曾做错。”
“哦?”
“倘若是在半年之前,我会大声训斥刘桃子这样的酷吏,会豁出命来与他争斗,更会阻拦县公去做什么赦免亡人隶臣,重归耕地的行为,因为这些都不符合律法制度。”
“可现在,我却觉得,只遵守律法和制度,是无法治理好天下的。”
“桃子用酷烈的手段,但是从那之后,如陆占善这样的人就不敢轻易欺辱百姓了,成安街道上的百姓都多了很多,他们不用担心自己走在路上就被人砍掉头颅。”
“您尝试着要赦免城外的亡人,赦免城内的隶臣,将无主地分发给他们,这是违背了制度,纵容那些人逃徭役,纵容那些犯法的恶人,但是,我见过了城外的亡人,他们如死尸一般,走投无路,直到吃人的地步。”
“这几年里,徭役愈发的频繁,百姓们被迫成了亡人,隶臣,他们的耕地产业被人占有,甚至本身都被人所占用。”
“故而,我不求什么重贤尚明,什么仁政德治,我只求这成安的百姓,能过得好一些,无论是城里的,还是城外的。”
高长恭看向路去病的眼神很是温和,明亮。
“倘若大齐官员都如伱这般”
高长恭很快就收住了这句话,他再次将心思放在了手里的书信上。
“慕容家这是想将我赶走,我上任之后,成安不但没平息,反而出现了更大的案件,原因还是我任用酷吏。”
“这件事传到尚书台之后,只怕我的位置就保不住了,他们倒是不敢免我为白身,大概会让我换个地方为官。”
路去病皱起了眉头,“或许可以给尚书台上表,澄清这里的情况?”
高长恭忍不住笑了起来。
“荣祖,为什么这件事发生后尚书台就会想要让我走呢?”
“因为成安出了事”
“不,是因为我的想法对他们不利啊,你觉得尚书台里的官员是什么人呢?他们是那些流浪在外的亡人?是那些任人宰割的庶民?还是如慕容家这般的人呢?”
路去病脸色大变,“那就想办法来解决。”
“那要怎么解决呢?杀掉刘桃子,然后向庙堂忏悔,说我不该用酷吏,往后改正?”
高长恭嗤笑,他摇着头,“我做不出这样的混帐事,我也不会改正。”
路去病又说道:“庙堂里不全是奸贼,也有贤良,可以上书给他们,让他们来想办法。”
“我觉得,可以直接上书给杨公,让他来帮忙。”
高长恭欲又止。
“路君,你这几天也累了,还是先回去休息吧。”
“反正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明日再论也不迟。”
路去病晃晃悠悠的从屋里走出来,天色已经黑了,漆黑的夜里看不到半颗星辰,黑的天空又不是黑的发亮,就像是带着污渍,黑的有些脏。
路去病仰望着天色,从事发到现在,他都不曾合过眼。
此刻,他有种深深的疲倦,眼神迷离,总是不由得合眼,又强行打起精神来,还不能休息!
他就这么闯到了游徼府。
刘桃子以及爪牙们此刻就坐在院里,似是商谈什么,看到路去病到来,那几人便不说了。
路去病吃力的坐在了刘桃子的身边,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桃子慕容家的人来见县公了。”
他赶忙将县公那里所发生的事情告知了众人。
姚雄听完,脸都快扭曲了。
“奴仆行凶??”
“这不是糊弄娃娃吗?县公能信他这一套吗?”
路去病摇着头,“总之,这些事情先勿要传出去。”
“桃子兄,你也要多注意些,我看那叫慕容增的,实在阴险,可万万不能再落下什么把柄”
路去病交代好了这些,便浑浑噩噩的离开了。
四個人坐在院落里,沉默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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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眼疾手快
当古怪的夹子音从门外传来的时候,杨愔只觉得胆寒。
他猛地看向了门口。
一个黝黑的汉子歪斜的站在门口,他披着一件女装,这不是穿着,就是披在了上身,这女装甚是不合身,根本就不能系上扣子,只能是袒胸露乳。
汉子就只是披了这么一件女装,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穿,一切都暴露在杨愔的面前。
他脸上还化了妆,浓浓的妆。
本就丑陋的脸因为这装扮变得更加骇人,那漆黑的身体跟明亮的女装完全不搭配,还有那厚厚的护心毛。
杨愔反应极快,连忙行礼拜见。
“臣杨愔拜见陛下!!”
高洋却还是保持着那个姿势,一脸含情脉脉的看着杨愔,不理会他的拜见。
杨愔深吸了一口气,赶忙说道:“陛下美甚!”
“骗人!!”
高洋勃然大怒,可一瞬间,他的脸色又很是悲伤,“薛嫔之美,姿色万千,难以喻,可是她不在了。”
高洋满脸的怀念,他推开了跪在面前的杨愔,坐在了上位。
一个高大的甲士,带着面具,站在门口,直勾勾的盯着杨愔。
而在甲士的身边,还有一人,身材高大,穿官袍,笑呵呵的看着杨愔。
高洋坐在杨愔的位置上,随意的翻开面前的纸张,又随意的丢到一旁。
杨愔还是保持着行礼的模样,一动也不敢动。
“这是什么?”
高洋忽拿起了面前的文书,这一刻,他的脸色凝重,整個人又充满了天子威仪。
杨愔才敢抬起头来,“陛下,这是成安的调动事。”
“哦,陆杳?陆子彰的弟弟?”
“是他的儿子”
“儿子跟弟弟有什么区别嘛?!”
杨愔的嘴唇抖了抖,没有说话。
高洋低下头来,沉思了片刻,方才伤感的说道:“成安朕的三个骑士丢在那里了。”
“他们在哪里?”
听到这句话,杨愔一头雾水,“臣不知也!”
“桃枝!取朕马鞭!”
那甲士当即将手里的马鞭递给了高洋,高洋用马鞭狠狠往杨愔背上打去,“杨大肚!杨大肚!这点事都不知道?长这么大的肚子有什么用?!”
几马鞭打下来,杨愔的后背已是血肉模糊,可他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朕听人说,当下是:主昏于上,政清于下你给朕说说看,是怎么个昏法?是怎么个清法?”
“臣,臣,臣”
“下令给高肃,让他交出杀害朕三位骑士的凶手来!”
“啊?陛下,那是伪周”
还不等杨愔说完,高洋就已经跳了起来,笑呵呵的往外走,走到了门口,他忽然停下来,一把抽出了甲士腰间的匕首。
他看着手里的匕首,缓缓转过头来,幽幽的盯着杨愔的大肚子。
“朕想剖开你肚子,看看里头装的是什么”
高洋缓缓朝着杨愔走去,杨愔惊恐,竟不能动。
这一刻,那位相貌平平的大臣猛地伸出手来,闪电般的从高洋手里抢过了匕首。
“哈哈哈,这是陛下跟爱臣开玩笑呢!”
高洋一愣,随即看向了他,忽然一同发笑。
两人笑了许久,高洋方才看向了刘桃枝,“你给朕准备好车,朕要那种露天的,不要裹起来的,你们也勿要再驱赶城内的百姓了,让百姓们都来瞻仰瞻仰朕的美体有什么不好?”
高洋说着话,缓缓消失在远处。
杨愔猛地泄气,竟是瘫坐在地上,那大臣赶忙将他扶起来,顺手还把了把脉。
“杨公啊您这日夜操劳,身体是有些遭不住了,往后勿要久坐,每半个时辰,便出来转一转,多走走,另外,可以多些吃牛羊瘦肉,少吃些粟麦”
杨愔抬起头来,看着面前的老臣,“多谢崔仆射”
崔季舒笑了笑,迅速转身离开。
杨愔爬起身来,再次整理好了面前的诸多文书,他翻出高长恭的那封来,重新拿出笔,想要写点什么。
沉思了许久,他还是收起了笔。
一字不改。
成安。
县衙内静悄悄的,从昨日开始,整个县衙都变得有些寂静,不如平日里那般喧嚣。
散吏院内,诸吏都在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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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调兵
“县,县,县公。”
方才还格外自信的张吏,此刻坐在高长恭面前,却是瑟瑟发抖,话都说不利索。
高长恭倒是不在意,他笑呵呵的看着张吏,很是关心他的身体状况。
“卑贱之吏,不敢使县公操心,因县公之恩德,身体已好了许多。”
“那便好。”
高长恭点着头,又问道:“你有什么要教我的呢?”
张吏的脸都白了,“不敢。”
刘桃子此刻开了口,“县公,方才张公前来找我,说是有办法可以让县公留下来。”
“哦?留下来?留在哪里?”
“自然是成安。”
“可我也不曾决定要走啊?”
刘桃子只是看着他,不曾开口,高长恭坚持了会,便摇头苦笑,“路君这个人啊,什么都好,便是这张嘴”
他随即看向了张吏,温柔的说道:“张公勿要惶恐,我并非是什么恶人,倘若你有办法可以应对,不妨如实告知。”
张吏的嘴唇哆嗦着回答道:“县公,属下知道您聪慧达听,乃是有大才学之人,本不该在您面前信口开河,只是有些微不足道的想法,若是能对您有半点作用,那我便死而无憾了。”
刘桃子示意麾下几个人外出守门,自己则是留下来继续听。
张吏在刘桃子面前还行,可在高长恭面前就实在是紧张。
主要还是双方的身份差距实在太太太大。
“县公,我听人说了大概,当下,慕容家弹劾您的奏表,可是到了庙堂?”
“应该是到了。”
“那会到谁的手里呢?”
“这不好说,大概是杨公等人吧。”
“那结果对您定然不利?”
“绝对不利,慕容家与他们有旧,有交情,而我刚刚外放,朝野上下,并无什么好友,便是宗室,也不甚亲近。”
“杨公等贤对我不够了解,若是得知有酷吏横行,定会认为我急功近利,暴躁好杀,而成安是帝城,他们定会将我调离远方,安排一稳重内敛之人前来接任。”
“那命令何时能到?”
“邺城到此处不足半日的路程,不是明日,便是后日。”
两人一问一答,说的极快,而张吏渐渐的也就不哆嗦了。
“县公果真聪慧,虽年少,却对诸事看的清楚,属下想要知道,县公准备如何应对呢?”
高长恭张开了嘴,迟疑了片刻,又摇着头,“庙堂下达诏令,我根本无法应对,我在庙堂没有朋友,本身的官爵也不够高,只是有个宗室的身份,却也不跟掌权宗室亲近,若是违背诏令,必死无疑。”
听到这番话,张吏看向高长恭的眼神竟柔和了不少。
“县公想来还不曾到立冠之年?”
高长恭点点头,“确实如此。”
张吏说道:“县公虽看的透彻,而行事太过拘束,故而觉得没有应对之法门,实际上,应该拘束的是慕容家才是。”
“倘若您不想要离开成安,除却陛下,是没有人可以逼您离开的。”
“哦?”
高长恭有些惊讶,张吏又说道:“属下不曾去过庙堂,却是在县衙待了很久,知道一些粗浅的道理。”
“庙堂要调您离开,一是因为您的想法和想要施行的政策可能会冒犯当地大族,他们既是想保全大族,又是维护成安之和睦。”
“二是因为对您不够了解,认为您年轻暴躁,生怕您会惹出更大的麻烦来。”
“这第一点,其实最好解决,县公现在便可以前往慕容家,跟他们把酒欢,与他们家主少主书信,表达善意,希望往后能得到他们的协助,治好成安。”
“若是他们能将弹劾您的奏表递到杨公那里,那他们也可以将保全您的奏表递给杨公。”
“而解决了这第一点,第二点也就不必多虑,诸贤发现您并非是暴躁之人,懂得改正,就会改变对您的看法。”
“您不必担心,哪怕是郡公之家,哪怕是大齐丞相,若是能跟您和善相处,那就绝对不会与您结仇,您的姓便足以让他们忌惮。”
“最后,您只要诛杀酷吏,表明自己的态度,就可以留在成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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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君子与小人
全副武装的甲士们快步从校场冲出来。
刘桃子骑着青狮,手持虎符,站在门口,看着甲士们在自己面前聚集。
鲜卑人是最先聚集起来,甲胄碰撞,披坚执锐,在战鼓声响起的那一刻,他们便从各自的营帐里跑出来,迅速列阵。
骑士牵着高大的战马,弓弩手侧身抱着武器,刀盾手将大盾立在地上。
旌旗飘扬,甲士们目视前方,杀气腾腾。
汉士卒集合的速度要慢一些,还在奔跑。
刘桃子收起了虎符,“走!后续跟上!!”
他掉转马头,转身冲出了此处,甲士们迅速跟上了他。
姚雄,田子礼,寇流三人跟在刘桃子的身后,他们看着后方那快步跑动的甲士们,神色各异。
刘桃子领着军队到达县衙门口,高长恭披上了甲胄,左右皆有甲士护卫。
甲士们初次看到了这位统帅。
下一刻,甲士有些骚动,便是几个军官,也有些茫然。
高长恭高是很高,却不是很有武将的风范。
主要就是他的相貌,实在太过阴柔,没有什么胡须,更谈不上什么威风霸气,看起来便是一个人畜无害的美妇人。
哪怕是披了甲胄,也是如此。
“唰。”
刘桃子猛地拔出佩刀来,这声音使周围几个军官当即闭上了嘴,转过身开始审视甲士,让他们恢复正常。
高长恭骑上了骏马,正要出发,路去病却不知什么时候跑到了高长恭的身边来。
他衣冠不整,头发都不曾收拾,看起来乱糟糟的,他赶忙拉住了高长恭的缰绳。
“县公!不可鲁莽!不可鲁莽啊!”
“荣祖,你给我让开!”
“县公!不可啊!您要领着县兵去袭击一位郡公之家?!这若是被庙堂得知,必有大祸啊!”
“不得不做!”
看到高长恭如此坚决,路去病跟寇流要了马,脸色坚决,“那便让我跟随您吧。”
高长恭一声令下,众人朝着慕容家的方向狂奔而去。
慕容府占地极大,坐落在成安的东北角。
几乎半個东北角都是他们家的,连绵不绝的建筑群,大小各异的宅院,最外头是大奴们所居住的院,往里些是些旁支,要到最里头,才是慕容俨父子俩的宅院,不过因为他们两人都不在,这里院通常是空下来的。
从外头来看,慕容府并不奢华,他的院墙不高大,只是寻常的墙,这些院墙也没有连起来,一切都只是普普通通的民居,说是慕容府,其实说慕容里或者慕容乡更合适。
诸多宅院都是以里院为核心而建立的,在这里居住的都是与慕容家有关的众人。
慕容家的亲近远亲,以及他们的家属,奴仆门客,以及他们的家属,武士老卒,以及他们的家属浩浩荡荡,大概也有近万人的规模。
故而,当高长恭领着县兵刚靠近东北角的时候,就被当地人所注意到了。
家家户户都开始忙碌了起来。
那一条条狭隘的街道上,能看到闪烁不断的人影。
道路上空荡荡的,远处的屋顶上却能看到有人站立,不怀好意的打量着这边。
在前院,慕容增跟慕容广正在玩投壶。
慕容增手持箭矢,用力丢出,箭矢没中,却是落在了挺远的地方。
慕容广笑了起来,“增伯这技法是越发的不如从前了。”
“是啊,老了,不如从前了。”
两人正说着,忽有骑士从外闯进来,迅速跳下马,走到了慕容增的身边,低声说了什么。
慕容增轻笑了起来。
“年轻后生,果真是沉不住气啊。”
“这位县公着实不错,就是太年少,心思简单,想法质朴,若是再长几岁,只怕就得将公子的头送给他来请罪了。”
慕容广听着他的话,也不生气,只是傻笑着。
“我出去迎接贵客,君子便可在此处等我。”
慕容增提了提腰带,整了整冠,随即满脸堆笑的大步朝着大门走去。
他们两人所在的地方,便是里院的护卫院,所谓的护卫院,就如皇宫外的城墙那般,这道护卫院将里院包裹起来,形成瓮城,而这里的武士老卒也是最多的。
高长恭此刻来到了这外院的大门前。
整个外院,就只有两处大门,一左一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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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难杀
“县公,我们府里不会有这样的东西还望您明察。”
“这府或许并没有你所说的那般干净。”
高长恭幽幽的看着远处,“我是不会离开的,我会上奏庙堂,这里的事情尚且没有查清楚,凶案的真相不明朗。”
“你慕容家做了恶,为我所知,故而故意杀人,而后栽赃陷害,只是为了扰成安太平,好逼我离开。”
“我会将这些如实上奏,请求庙堂勿要听信你家里的什么奏表。”
慕容增的脸上依旧是没有什么不悦或者愤怒,他苦笑着摇头。
“我家与县公无冤无仇,县公何必咄咄相逼呢?”
“我家向来待人友善,从不曾与任何人结仇,如今县公领着军队杀进我府里,我们也丝毫不敢抵抗。”
“倘若您不解气,想要杀了我们泄愤,我也不敢多说。”
“我只是一个家奴,家里君子倒是勉强能算是慕容家人,其余人都是些奴仆家臣而已,任由您宰杀,绝无怨”
慕容增略微探出头来,闭上了双眼,做出了等死的姿势。
高长恭胸口的火烧的更加旺盛了。
就在他即将开口的时候,路去病却先开了口。
“慕容公,是您在咄咄逼人啊。”
“说什么奴仆发疯,自相残杀,可死者的伤口大多一致,就是同一伙人所为,至于那个人证,他如今就在慕容府吧?”
“慕容家让他说什么,他就得说什么,或许是有人想要栽赃慕容家,可那些人绝对是慕容家所杀的。”
“你们连七岁的孩童都不放过这是为了什么?是怕县公赦免亡人,导致他们夺回自己的桑田吗?是怕县公赦免隶臣,让他们拿回自己的授田,脱离你们吗?”
“是怕县公丈量耕地,发现那些没有记录在册的无主公田?还是怕县公彻查商籍,发现两市里那些从不缴纳税赋的商贾?”
“是怕县公发现东村外的牧场吗?!是怕被发现刘家村的矿场吗?!”
“是怕被发现牢狱里的罪隶都出现在这些地方吗?!”
“是怕被发现死去的那四家富户的产业都换了主人吗?!”
路去病的声音越来越大,语气愈发的急促。
终于,慕容增变了脸色。
一直保持着笑容的他,此刻再也笑不出来,脸上有了明显的愠怒,“你他妈的血口喷人”
“啪!”
只听的一声破空响。
马鞭重重的落在慕容增的脸上,慕容增一个踉跄,捂着脸,血从他的指间流出,他抬起头来。
高长恭收起了马鞭,冷酷的说道:“辱骂官员,当挨鞭刑。”
慕容增挨了这一下,反而是清醒了过来,脸上的怒气消失,“多谢县公赐鞭!路君,是我犯浑,请您饶恕!”
路去病冷笑着,“伱以为你府里有多干净?”
“你以为自家做的完美无瑕,无人能知?这成安之中,谁家不知你们做的好事?“
“慕容家,善人啊,遇到灾害,施粥救人,一碗麦,就能换来大片桑田,再大发慈悲,留下这些人来为自己耕作,让他们活下来,让他们领取授田,耕地不知翻了多少倍,真是天大的善人啊!!”
慕容增笑了起来,他拍着手,“路君说的好!”
“就您方才所说的这些情况,确实不少见,就我自己知道的,阳平有一個大族!!路氏,其先辈曾担伏波将军,奉车都尉等诸职,后有多人出任太守,刺史,代代有官爵!”
“他们家在阳平的作为,竟与路君所说的分毫不差!!”
“莫不是路君耳闻目濡吗?!”
路去病的脸上没有半点的异样。
“若阳平路氏有这样的行为,那该由阳平的官员来处置,那里不归成安管,我只管成安事”
“好说,好说!”
慕容增点着头,眼里带着莫名的笑意。
高长恭再次开了口,“你还是多想想你家的情况吧,路君所说的这些,我都会如实禀告。”
“另外,你家发现了好几具尸骸,在查清楚之前,不许你们家里人外出。”
“长孙县尉!“
“属下在!”
“你即刻领人,将城东各处的岔路口都守住,此处从今日开始戒严,不许进出。”
“唯!!”
慕容增没有说话,平静的看着他们。
高长恭抓紧了缰绳,不再等着众人,转身离开。
刘桃子则是下令鸣金收兵,让姚雄等人带着从这里发现的尸骸离开,长孙则是带着其余军队开始在周围布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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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铁证
“不可。”
张吏摇着头,他认真的看着刘桃子,“刘公,此无用之举!”
“且不说他们有多难杀,便是真能杀了他们,又有什么用呢?”
“慕容增不过是他们的老家奴,慕容广也并非是什么重要人物。”
“他们死了,局势不会有任何的改变。”
“这样的敌人,是不能通过杀来解决的,若是要通过杀来解决,就得将整个慕容家全部杀掉,一个不留,如此才能解决。”
姚雄瞪圆了双眼,他不可置信的说道:“平日里看着张公颇为和善,不曾想,这一开口居然就想要杀人满门,这慕容家算上奴仆门客之类的,也得有个三千人吧?岂能都杀完?”
“不止。”
“那如何能杀的干净呢?”
“一個灭族的罪行就可以解决了。”
“这般规模的大族,朋友固然多,但敌人也绝对不会少。”
刘桃子坐在上位,听着麾下爪牙们的商议,眉头紧皱,他是初次碰到有点难杀的敌人。
可张吏这么一说,他似乎又是有了想法。
“好,雄,你送张公回去休息。”
“子礼,你继续坐镇游徼府,事无大小,不可耽误游徼差事。”
“寇,你就勿要再去盯他们府了,明日陪我外出巡视。”
“唯!!”
众人行礼称是。
夜色已经很深了。
而县丞之屋却是灯火通明,在深夜里,这种光芒有为刺眼。
路去病肃穆的坐在案前,正在埋头书写。
高长恭刚刚到来的时候,就曾下令要核实城内外的户口,路去病正在认真的比对着结果,大量的空缺令人触目惊心,在短短四年的时日里,成安的户籍数呈现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锐减。
当下大齐施行均田制。
这是前朝魏孝文皇帝改革时定下的,主要内容就是一个字,给田。
百姓到了十五岁,庙堂便授予四十亩露田,女的授二十亩,这耕地不允许买卖,不能变多,不能变少,等老了不能耕作了或者死了就得退给庙堂。
而家传的耕地,叫桑业,死了可以留给儿子,但是最高限额二十亩,多的庙堂就给你收了,少的庙堂会给你补。
而大齐继承了前朝的该项制度,因此大齐的耕地数量以及户籍都是非常明朗的,两者在一定程度上是挂钩的。
可是这些年里,这项制度被破坏的愈发明显,大量的国有耕地落在百姓手里,最后又回到了地主的手里,他们用各种办法将自耕农变成佃户,就给与自耕农的授田变成自己的耕地
路去病只是略微对比,就已经发现了账面上的不对等,这些年里,成安的人口在锐减,可是庙堂手里的公田,也就是拿来授给百姓们的耕地并没有增加,反而也跟着减少。
这公田不在百姓手里,也不在官衙手里,那他妈的是在谁的手里呢?
路去病如此忙到了天亮,天刚刚亮,他便派人去召集诸吏,前来协助自己进行彻查。
得先查明消失的人口,然后查清当初授予他们的耕地位置,再收回那些无主的授田,紧接着赦免亡人,由县衙出面重新进行授田。
路去病脑海里已经有了一套清晰的流程。
他绝对不会向什么恶人低头。
他热血沸腾。
律学室。
“诸位,再见!”
学子们彼此行礼,笑着道别。
尽管在律学室求学的日子还算开心,可他们也很怀念自己的家里人。
律学室内干净整齐,摆放着许多的案,还有些榻,是可以坐下来进行辩论的,挨着院墙种下了些树,只是都很娇小,不知能否长大。
张二郎背起了包裹,跟众人行了礼,转身离开了此处。
县学里的道路平坦且整齐,他家乡是没有这种路的,偶尔遇到几个排场阔气的经学生,张二郎也匆忙躲开。
这些经学生虽然不敢明着欺负他们,可碰到了,终究是少不了几句嘲讽和争执。
还是躲开最好。
一路走到了门口,守门的老吏开了门,便到了城里。
城里时不时能看到些低头赶路的人,有些食肆开了门,有小厮站在门口,左右搜寻着外来之人,本地人是不会去食肆吃饭的。
有人牵着牛,那牛一动不动,气的那人直跳脚。
有几个脚夫打扮的人,拉着车,沿路低声吆喝,“收粪喽”
“收粪喽”
这路上的人似是多了些,可这跟张二郎却没什么关系,他一路来到城门口,出示了过所,那小吏再三比对,终于点头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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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祥瑞气
“这能挖的出来吗??”
张二郎眨巴着眼睛,看了看手里的锹,又看了看面前的桃子哥。
那胡人笑了起来,“你还没挖,怎知道挖不挖得出来呢?”
“流,勿要多,继续吧。”
桃树极为高大,遮天蔽日,繁茂的枝叶彼此交织,纵然外头依旧酷热,可走进林中,便是一阵清凉,湿润。
脚下的泥土尚且是带着水汽的,散发出特有的芬香,从密林之中不间断的传出虫鸣声,张二郎是很喜欢这片桃林的,哪怕是在没有果子的季节里,二郎都喜欢待在这边桃林之中。
他往手心吐了口水,握紧了手里的锹,便开始了铲土。
他不愿意伤了树根,便是在稍离桃树的地方开始挖的。
一锹下去,便是更加湿润的泥土,似是要渗出水来,这不奇怪,此处距离漳水也不远。
又挖了几下,便能看到各类的长虫。
忽然间,二郎注意到了什么,一个踉跄,险些摔在地上。
“骨骨骨头!”
一旁的寇流探出头来,幸灾乐祸的看向了二郎。
他倒也不是有什么恶意,就是觉得自己所经历过的惊吓被他人再次经历一次,挺好玩的。
“这,这”
寇流随意的挥了挥手,“勿要在意,多挖几次便习惯了,继续吧!”
二郎不敢多,继续挖掘了起来。
这片桃林,似是没有二郎过去所想的那般惬意,想起自己年幼时玩累了,便跟着大哥睡在桃林里,他便觉得毛骨悚然。
原先那湿漉漉的,带着勃勃生机的桃林,此刻在二郎的眼里,是怎么看怎么觉得诡异可怕。
远处那树干上的花纹,像一个个笑脸,二郎汗流浃背,险些连铁锹都握不住。
如此忙碌了许久,烈日缓缓落下,二郎是饿的头晕眼花。
寇流丢下了手里的家伙什,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走到了桃子的身边,“大兄,没找见,是埋在此处吗?”
刘桃子看向了周围。
桃林里出现了坑坑洼洼的洞穴,他们找到了很多的尸体,多的都有些离谱。
按着寇流的想法,这不是什么桃林,这简直就是個乱葬岗。
想到这片桃林是大兄家的,寇流就不敢去看身边的大兄了。
吓人啊。
桃子平静的注视着面前的桃林,思索了起来。
按理来说,那些甲胄,人,马,都应当是埋葬在此处的。
难不成他没有埋在这里?
或是还在野猪林?
若是在野猪林,那可麻烦了,那里不像是桃林,不是随便就能找到的。
寇流赶忙说道:“大兄,无碍,您先去吃饭,我继续挖,今日便是将这里挖穿,我也得将东西给找到!”
“算了,吃饭。”
刘桃子转身离开,寇流叫上了二郎,两人跟在他的左右。
这是寇流初次来到桃子的家,他好奇的打量着周围,直到看到了那地面上的黑色污迹,他肯定,这是专门用来放血的。
寇流一颤,便不敢再多看了。
桃子这次回乡,带了些吃的,多数都发给了同乡,留下一点够他们几个吃一顿。
“二郎,学业如何了?”
三人吃着饭,刘桃子开口问道。
寇流忽然想起,“对,我在律学室曾见过你!”
张二郎一愣,也想起了这位胡人,“想起来了,你便是路公曾说的那个蠢鲜卑”
寇流脸色一黑。
二郎又赶忙看向了桃子,“桃子哥,我这还在背字那里都是认字的,就我一个连自家名都不会写。”
“每次的考核都是最后一名,怕是难以通过应试。”
“无碍,县衙也不是什么好去处,你适合待在乡野,等你足月,便回来担任里吏吧。”
“唯!”
刘桃子没有再开口,其余两人也就不敢说话。
三人正在吃着,就看到老翁急匆匆的走进了院内,“桃哥儿,不好了,出事了!”
“从村西那边来了几个吏,正四处搜寻,捉人”
“什么?来这里抓人?!”
寇流赶忙站起身来,“他们在何处?!”
刘桃子示意他坐下来,“无碍,我去看看便是,你们俩继续吃吧,吃完了记得收拾一下,家母不喜脏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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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何需铁证
县衙门前,人来人往。
官吏们从诸门进进出出,极为热闹。
县衙已经有很久不曾如此繁忙过,几乎没有空闲下来的人。
便是看门的许老吏,此刻也是满头大汗。
“游徼公来了?”
“今日巡视怎么耽误了这么久?莫不是出了事?”
许老吏看到进门的刘桃子,眼前一亮,赶忙上前寒暄。
刘桃子却不理会他,只是快步走进了县衙。
许老吏一脸无奈的站在原地,朝着他再次叫道:“游徼公,等您有了闲,我们再聊!”
两人急匆匆的走进游徼府,田子礼正在侧屋跟一报案人聊着,姚雄在院里喂马。
他赶忙上前来迎接。
“桃子哥,张公在里屋等您许久了。”
刘桃子快步走进了里屋,姚雄牵着青狮,不解的看向一旁的寇流。
“你们这是去了哪里?怎么用了这么久?”
“去找东西。”
“找到了吗?”
刘桃子走进里屋,张吏正坐在床榻边,低头吃着药,看到桃子,他就要起身行礼,刘桃子将他按了下去,随即坐在了他的面前。
“我没找到。”
张吏有些茫然,“刘公没找到什么?”
“没找到诛族的罪证。”
听到他的话,张吏的眼角挑了挑,沉吟了片刻,随即收到:“刘公诛族的罪证并不难找。”
“哦?”
“我来找您,就是为了这件事。”
“刘公可是想要找出些铁证来,让慕容家无法反驳?”
“是这样的。”
“其实不必如此,有证据,他们就能通过自己的朋友来推翻,若是刘公要找诛族的证据,那就得找看不见的证据才行啊。”
刘桃子皱了皱眉头,“什么意思?”
“当下的大齐,其实有很多可以要命的东西,想要活着,就得记住这些,避开这些,但我想,如慕容家这样的大户人家,应当是不会太在意这些的我有个小人的办法,不知刘公?”
“但讲无妨。”
张公看了看周围,又靠近了桃子,在桃子的耳边低声说了起来。
刘桃子听着张吏说完,脸色有些复杂。
“能有效?”
“属下不敢确保这么做是否有效,但若是能将此事做成,短时日内就能知道是否有效了”
“这件事倒是不难办。”
刘桃子再次说道:“只是,我不希望别人知道这件事。”
张吏吃力的坐直了身体,“请刘公放心,属下唯刘公之令是从。”
刘桃子缓缓点头。
姚雄正在逗着青狮,就看到刘桃子从内屋冲出来,速度极快,他一把抢过了缰绳。
“雄,你先带张公回去休息,晚些再将他带过来。”
“流,你去做我安排的事情。”
“我有事外出,稍后便回来。”
“唯!”
一处普普通通的院落内,一个娃娃一手拿着一个木人,正在聚精会神的打斗。
两個木人雕刻的惟妙惟肖,一个是骑士,一个是甲士。
娃娃嘴里为他们配音,使他们打的难解难分。
“哇!”
“唔!”
娃娃玩的正起劲,忽听到脚步声,猛地转头,便看到了高大的刘桃子。
娃娃吓得跳了起来,“山魈公!!勿要食我!!”
刘桃子看着他,“谁赢了?”
“啊?”
“那骑士跟甲士?”
“哦,骑士赢了”
“好,你舅父呢?”
“他在屋里山魈公要食我舅父吗?”
两人正聊着,王黑皮赶忙从内屋走出来,手里抓着锤子,看到站在院里的桃子,他赶忙收起了东西,“刘公!!”
“我有事找你帮忙,你现在有空吗?”
“刘公对我恩重如山,勿要再说这样的话刘公能找我帮忙,那是我的荣幸!刘公,请进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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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人情
“我并非是要违抗庙堂的命令。”
“一来,我身体抱恙,无法轻易离开。”
“二来,最近城里刚刚发生了一起凶案,昨日,我在城东慕容家里找到了几具尸体,县衙官吏至今还在确定他们的身份,事情不曾解决,我不敢轻易离开。”
“我会写信将这些事情告知杨公的,请路君勿要担心。”
高长恭缓缓说着。
听到对方的解释,路青的脸色好了许多,他点着头,“原来如此。”
随即他又问道:“那城东慕容家当下是否还安全呢?”
高长恭眯起了双眼,“自然是安全的,怎么,君与慕容家有交情?”
“哦,倒也没什么交情,只是我这次前来成安之前,高阳王特意吩咐我,让我代替他前往慕容府里看看情况,听闻高阳王与慕容郡公颇有交情。”
高长恭沉默了片刻,“原来如此。”
“若是县公允许,我还想在离开前能去趟慕容家,完成高阳王的嘱托。”
“好,君自便。”
两人寒暄了片刻,路青这才低着头走出了后院。
刚刚走出来,他便碰到了等候在此处的路去病。
两人对视了一眼,路去病再次行礼,“堂叔父”
面对路去病,路青的态度却截然不同,他仰起头来,态度很是生硬。
“怎么,你要在此处迎接我?”
“叔父请跟我来。”
路去病毕恭毕敬的领着路青回到了自己的府里,走进了县丞府,路青左右张望着,眼里多是不屑。
“九品。”
他打量着周围,几步走到了路去病的位置,一屁股坐下来,路去病只是站在他的面前。
“路去病”
路青开口直呼其名,“这些年里,我对你抱有极大的期待。”
“送你去读经学,给你找老师,送你去挣功整个家族对你都算是仁至义尽了。”
“哪怕是伱现在这个位置,也是我们跟慕容家谈出来的结果。”
“可你呢非但不懂得感恩,却一次一次又一次的令我失望,令宗族失望。”
路去病皱起了眉头,一不发。
“送你去读经学,你跟那些士子们过不去,给你找老师,你跟名士过不去,送你去边塞,你说不愿意偷功让你来县衙,你非要得罪县令如今让你做了个县丞,你就敢对慕容家出手了??”
“你可知我们两家的关系?!”
“宗族子弟里,就不曾有过你这般离经叛道的东西!!”
路青的脸色很是凶悍,“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给我去劝谏县公,让他离开成安,再去给慕容家道歉。”
“若是能做到这些,我会想办法给你要個小县长,你本来就没什么大志向,做个七品官浑噩一生倒也般配。”
“若是你再敢违抗,我就再也不认你这个人到时候,你就会知道你到底有多大本事了。”
路去病随即开了口,“堂叔,慕容家之所为,绝非君子之行,他们抢占庙堂的公田,逼迫百姓放弃自己的授田,成为他们的奴仆,他们霸占了成安两市,城外的牧场矿场”
“若是有人不愿意服从,他们就派人杀害,纵火通过各种办法来霸占垄断。”
“您岂能要我向这样的家族低头呢?”
“胡说八道!!”
路青大怒,“公田授田,皆在名册,岂能被人所占据?况且,慕容家增添之土地,定为桑田,桑田可易市,这是花了钱的,有什么不妥?至于佃户,百姓们活不下去了,慕容家发善心,给他们活路,这是坏事吗?”
“就算你的栽赃是真的,郡公之家违法,那也是得由三公出面来问责,你一个区区九品,便是给人郡公提鞋端矢都不配,有什么资格在这里信口开河?”
“你年幼时失去父母,是宗族将你抚养长大,给你饭吃,给你书读,为你铺路,让你到了今日的地步,你不思报答,却还想要害了我们家吗?这些年里,你都读了什么书?竟做的这般忘恩负义!!”
路去病的脸色肃穆,“叔父,我年少时,您曾教诲我们,说我们的先祖是以军功博取出路,几代太守,都是恪尽职守,以正直良善为根本,让我们勿要丢了先祖的颜面。”
“我这些年里,从未做过违背良心的事情,一直都记得您的教诲。”
“因此,我也绝对不会跟小人同流合污。”
“至于您问我这些年里所读的书,我读了很多的史书,我发现,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当初司马家当街弑杀曹髦,他们的族人也遭受了屠戮,后有元氏屠戮前宗室,如今也落得同样下场!”
“作恶的人,是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哪怕显赫一时,也定然会有遭受报应的那一天。”
“请叔父勿要执迷不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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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黑兽黑身黑足
“哈哈。”
路青尴尬的笑了笑。
他没想到这个鲁莽的家伙并不好糊弄。
实际上,对京城周边的贵人们来说,藏匿家眷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事。
具体的原因,路青也不敢多想。
不只是他,谁都不敢多想,路青当然也不敢捅破了,若是将这种事闹出来,只怕他即刻就要成为京城贵人之公敌了。
“我并非是来恐吓刘游徼的,我只是来告知你这件事,总之,要怎么办,还是游徼自己说了算。”
路青站起身来,游徼这个身份,对他来说实在是不值一提,若不是慕容家告知了对方的身份,路青是看都不会多看这人一眼的。
反正话已经带到。
他站起身来,揉了揉双眼,“今日我就在县衙隔壁的驿站休息倘若游徼改变了想法,随时可以来找我。”
说完,他站起身,打着哈欠,离开了这里。
等到他离开之后,姚雄等几人赶忙进来。
“桃子哥!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事只是恐吓了我几句。”
姚雄大怒,“狗日的,早晚宰了他!”
寇流却有些不理解,“这人看起来像是天使,他怎么会来恐吓兄长呢?这”
“肯定是那个叫慕容什么的老狗提前告知他了呗!对那老狗来说,整個县衙,就我们桃子哥最是难缠!”
姚雄跟寇流正说着话,路去病匆匆走了进来。
“桃子,听闻那使君来了你这里?他说了什么?”
姚雄跟寇流当即就不敢说话了。
桃子摇着头,“没说什么,只是恐吓了几句。”
路去病长叹了一声,很是无奈的坐在了一旁。
“桃子兄那人是我的堂叔父。”
“啊?”
姚雄惊呼了一声,“那不是很好吗?君直接告诉他,让他帮着我们不就好了吗?”
路去病苦笑了起来,“他跟慕容家有交情,方才还劝说我不要对付慕容家呢。”
“还有,慕容家找了高阳王来压高县公,那高阳王跟县公不对付,平日里最喜欢折腾宗室,此人站在慕容家那边这放眼望去,全部都是敌人啊!”
路去病基本上是没有什么保密观念的,他坐在这里,嘴唇不断的动,愣是将一些最高级的情报通通告知了众人。
姚雄和寇流都惊呆了。
“高阳王?就是那个讲台上撒尿的?”
寇流对那人还有些印象。
“就是他。”
路去病看着刘桃子,眼里满是疲惫。
“桃子兄,这下可怎么办啊杨公帮他们,高阳王帮他们,就连我自己的家人都帮他们所有人都是敌人,谁来帮我们呢?”
“莫非我们真是失道者?”
刘桃子平静的说道:“路君勿要多想,且回去休息吧,或许明日,就有答案了。”
路去病疲惫不堪的离开了此处。
寇流看着都有些心疼,“路公这几日是真的繁忙,他几乎彻查了整个县的耕地和户籍逐一对比。”
就在他们交谈的时候,田子礼匆匆走了进来。
他警惕的看了看周围,随即将东西递给了面前的桃子。
“雄,你去将张公抬过来。”
“好嘞!”
片刻之后,四个人聚集在了桃子的面前。
桃子坐在上位,张吏坐在他的左手边,田子礼坐在他之后,右手边则是姚雄跟寇流。
刘桃子拿起了手里的东西。
那是一张染了色的面具,整体黝黑,有绑绳,可以结实的套在脸上。
面具整体是一个龇牙咧嘴的龙头,看起来很是精致。
“这是什么?”
姚雄率先开口询问。
刘桃子没有回答,反而是看向了寇流。
“流,看看能不能戴的上。”
寇流接过面具,在姚雄的帮助下戴好,随即抖动了几下,很是结实,没有掉落。
“很好,今晚,我要你用泥将身体都染黑,再穿上你那黑色的夜行衣,带上面具,前往城东。”
“啊?还要去慕容家吗?”
寇流有些担忧的说道:“兄长,那慕容家戒备森严,越往里走,人就越多还都是些老卒,难以潜入”
“我知道,你不必进后院,就在整个东南范围里活动,让守在要道的甲士,生活在那里的慕容家人看到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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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亡高者黑衣
第79章亡高者黑衣
天色蒙蒙亮,院外传来清脆的鸟鸣声。
路青穿戴整齐,走出了院落。
几个甲士跟随在他的身后。
路青今晚睡得很不错,在邺城的时候,他很少能睡得如此香甜。
今日就得离开成安,返回邺城复命了,而在复命之前,他还得去一趟慕容家,全当是表明自己的立场。
在众人的簇拥下,路青的马车朝着城东缓缓行驶而去。
道路上尚且没什么行人,地面上坑坑洼注,积累了些污水,马车的车轮碾过那坑洼,使路青也不由得晃动起来,如此行驶了许久,终是来到了城东处。
刚刚靠近这里,路青便听到了阵阵的嘈杂声。
他从马车内走下来,远处聚集着三三俩俩的甲士,都是县中武装,只是这些人看起来魂不守舍,哪怕是有马车靠近了,他们也不管不顾,反而是自说自话。1路青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就在此刻,终于有人上前挡住了他们的车架。
此处禁止进出!”
路青身边的甲士当即亮明了身份,那县兵急忙前往察告。
片刻之后,长孙迦叶便一瘸一拐的出现在了路青的面前。
长孙行了礼,“便是贵使,也得先问过县公
路青打量着面前这位瘸腿县尉,这县尉的脸色极为糟糕,他的脸色灰白,眼眶浮肿,发须都是乱糟糟的,眼神飘忽不定,这让路青很是不喜。
这堂堂七部尉,就这么个德性
难怪这县兵都是如此懒散无序,毫无军纪可。
”你不必派人过问,我昨日已经问过,县公是应允的。
长孙僵硬的让开了路,让路青等人通过。
当他们的马车靠近了内院的时候,慕容增等人前来迎接。
慕容增对待路青是极为的客气,这种客气并不像是对高长恭那样的假客气,他几乎是以大礼叩拜在路青的面前,这也让路青很是受用。“哈哈哈,你我两家交情极深,何必多礼呢”
路青将他与一旁的慕容广扶起来,慕容增却赶忙说道”少家主曾对我说,路公乃是他的挚友,若是见到您,就得以最高的礼节来迎接,要像见到他那样对待,岂敢总慢呢慕容广也是赶忙说道“我们已经清扫了府邸,宰杀了牲畜,就等您入宴”3他们就当着外头那些县兵的面,热情的寒暄着,随即一同走进了内院。
慕容增先是带着这位贵客参观了下他们家的府邸,府内有着各种奇珍异草,还有些稀奇的野兽,都是外头所找不见的,慕容增始终弯着腰,毕恭毕敬的跟在路青的身后。
路青如此参观了院落,便又在大堂内赴宴。
慕容家的几个子弟早已在这里等候,这些都是属于远亲,论地位还没有慕容增高,不过开口一句一个路公,极尽阿谀谄媚之事,让路青更是受用。[1宴会着实热闹。
路青作为客人,却是坐在了上位,募容增跟慕容广执意坐在他的左右。
按着慕容增的话来说,这就是按着少主的话,以最高礼节来对待。
这城里的事情啊,你们就不用担心了。“
“县公不会再对你们出手的。”
路青乐呵呵的说着,慕容增只是低头道谢。
“路公,如此可真是将县公得罪死了……。他不会乱来吧”
慕容广不知想起了什么,眼里闪过了一丝不自然。
慕容增赶忙说道“勿要胡说!”
路青笑着说道“君子勿要担心,那县公跟其余宗室不同,他是个善人,是不会乱杀滥杀的。”14慕容增又开口说道“君子,你且去外头陪路公的属吏们吃些酒!”
慕容广赶忙起身,离开了此处。
慕容增这才笑着解释道“我家这位君子,自幼不好读书,让您见笑了…”1”不,其实他担心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就是有高阳王压着县公,即便本性良善,那毕竟也是高家之人,现在这局势,你们可是将他彻底得罪了,现在还好说,可往后啊。慕容增笑了起来,“我们已经想好了,明日或后日,我家少主就会返回成安,到时候,他会想办法来弥补的”他的视线忽然扫向了走远的慕容广,“总有东西能让县公息怒的。”
“那便好。”
路青却不愿意继续多说这方面的事情,他随意说道“这城东的诸多县兵,想来也会撤走了…”慕容增一愣,随即说道“说起这县兵来,昨晚却发生了一件怪事。”
“哦
“怪事”……
县衙里,路去病急匆匆的往前冲去,几个属吏小跑着跟在他的身后。
路去病一头撞进了后院,站在门口的甲士都傻了眼,手放在刀柄上,对视了一眼,还是松了手。”县公!!”
正在戴头冠的高长恭看着闯进来的路去病,也是苦笑了起来,“路君。…何时如此慌张啊”1路去病瞪圆了双眼,满脸的紧张,“昨日,城东出了事!”
“哦”
“长孙县尉派人来报,在昨夜,有一黑首,黑躯,黑足的龙头怪物,在城东现身,极为古怪,众人皆不敢靠近,那怪物口出人,令众人离去,随即跳进慕容家井中,化作黑龙。
高长恭茫然的看着路去病,不只是他,就是为他收拾冠的奴仆,此刻都瞪圆了双眼。”无稽之谈。”
高长恭摇了摇头,“长孙县尉是太疲惫了。
“绝非有假!不只是长孙公,还有那些县兵,慕容家的那些人,也都看到了这头怪物!””县兵们吓得当场逃了几个,被长孙公给杀了。”
高长恭皱起了眉头,陷入了苦思。
他正想要问问有多少人知道这件事,可看着路去病,他就不想问了,路君既然知道了,那不知道这件事的人应当就没多少了。
“县公,现在城里闹得沸沸扬扬,说是有好贼要对付慕容家,迫使慕容家的黑衣龙王出来庇护。…。越说越是离谱,都说是您故意迫害他们,方才引起了这头怪物出来,庇护慕容家。”
“慕容家的那些奴仆都开始搞祭祀了…。”
高长恭有些坐不住了,“来人啊,备马!”
慕容府内。
路青持盏的手抖动了起来。
在一瞬间,他的脸色变得惊恐,嘴唇都在无意识的抖动。慕容增还沉浸在自己的故事里,“我是被人叫醒后,就过去看了,却没看到什么怪物,那井也看了,不过就是有淤泥而已。”4”这类的事情,多是以讹传讹,只是我自己的麾下都信誓旦旦的说看到了神兽,说是先祖之灵庇佑,今日还有几个人劝我祭祀。…。简直莫名其妙。”5此刻,路青的身体颤抖的更加厉害了。
他几乎是抖成了筛子。[2他的异样终于引起了慕容增的注意,“路公怎么了!莫不是身体不适!”4路青抖动着,双手吃力的顶着地面,哆嗉着站起身来,他的双腿都有些发软,他缓缓朝着外头走去,慕容增大吃一惊,正要上前搀扶,却被路青赶忙推开。[6路青越走越快,众人皆惊愕。
路公!到底怎么了!”
路公,方才还好好的,这是为何啊”
路青只当什么都听不到,他就这么一路走到了门口,叫上了自己的甲士和属吏,哆嗦着爬上了马车,随即迅速离开。
慕容增站在门口,看着这古怪的场面,眉头紧锁,脸色极为难看,现在他也反应过来了,昨晚的那个怪物之事,怕是非同小可,远没有他所想的那么简单。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路青此刻坐在马车里,还是满脸的惊恐,他蜷缩在车里,嘴中念念有词。
“亡高者黑衣…”
“黑衣做天子”
“亡高者黑衣。…。”
“黑衣做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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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高洋的小游戏
第80章高洋的小游戏
我还是不明白。”
姚雄正拿着桶,给青狮喂食。
他看着一旁给白牙梳毛的田子礼,问道“那么强盛的慕容家,让寇流化个妆去跳舞便能除掉吗”
田子礼赶忙瞪了他一眼,“少说些!”
姚雄缩了缩身子,看了看周围,“你勿要担心,我不会对外说,我又不是路县丞,我就是好奇而已。”
田子礼慢悠悠的梳毛,开口说道“你要是问慕容家黑龙的事情,我倒是知道一些。”“听闻当初高王还在的时候,曾有术士对他说亡高者黑衣。”
这便让高王再也不敢去见僧侣,觉得他们着黑衣,对自己不利。“到如今这位陛下的时候,这情况是愈演愈烈,陛下非常的相信这些东西,他曾询问左右,天底下什么最黑左右便告诉他漆最黑。”他恍然大悟,便将高王的第七子,也就是自己的弟弟给抓起来杀了。”
“啊“
姚雄瞪圆了双眼。
“至于龙首,那天路君说的你也听到了,慕容家有黑龙庇护,和龙殿。
“这真的有用嘛“别的事情,那位或许不在意,可这样的事情嘛,保不准他的军队就已经在路上了。”4姚雄一阵后怕,“原来还有这么多讲究,我看那张公平日里笑呵呵的,很是怯弱,不曾想,竟是一肚子的坏水!”
想要活下来,自然就得记住诸多的避讳,知道什么不能做,要说这些,成安估计也没几个人能比得上他张公的。”
“连我都是后来才想明白的。”
两人正聊着,外头忽传来了嘈杂声,就听到人高呼,甚至还能听到马蹄声。
两人赶忙收了声,快步走到了门口。
“出了什么事!”
田子礼赶忙询问。
”不知道!说是让我们都守在县衙里,勿要外出!!”
高长恭此刻骑着骏马,狂奔而出,路去病跟在他的身后,在一众骑士的簇拥下,正朝着城东的方向狂奔而去。
此刻的高长恭,愁容满面,握着缰绳的手都不是那么的自然。
他一不发,只是纵马狂奔。
路去病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同样忧心忡忡的跟在他的身后。
还不曾靠近城东,他们便看到了那冲天的火光。
往里走,就有骑士挡住了他们。
高长恭等人告知了身份,最后却只有高长恭与路去病得以继续前进,其余人都被留在了半路上。
沿街都被戒备,处处都是骑士,半个城池都被骑士所占据,这规模比当初高阳王到来的架势要大了十倍不止。
到达城东,一股难闻的血腥味混杂着烧焦的味道,令人作呕。
高长恭跟路去病下了马,高长恭低声说道“勿要语,勿要语,勿要语。”
他连着说了三遍。
路去病张开了嘴,正要回答,又即刻闭上嘴,点点头
两人低着头,小跑着往里头走去。
有血迹从排水渠里流出,腥臭而醒目。
不远处的屋子门都是敞开着的,一具具尸体就随意摆放在那里。
他们被带到了高洋车架前。
四周有骑士形成了一个凹字阵’,将皇帝的车架护在最中间。
有几具尸体此刻就摆放在马车前,不全的尸体,高洋笑呵呵的坐在尸体前,正在玩“连线”游戏,这头跟那个身体连线,然后这个腿跟那个身体连线,他似是想试试还有多少种排列法。(
他玩的很是开心,乐此不疲。
高长恭瞥了一眼,清楚的认出了皇帝手里的那颗脑袋。
慕容增。
慕容增被砍下来的头颅上还挂着惊恐的神色,双目圆睁,死不瞑目。一旁还躺着一人,那是唯一的活人,慕容广,或许他此刻巴不得自己已经死了。
只见他的嘴里不断的涌出血来,发出鸣咽声,脸上血肉模糊,也看不出哪里健全哪里不健全,只能从衣服上认出他的身份来。他就这么躺在地上,时不时的抽搐,高洋偶尔也拿他玩“拼图”游戏。
“臣代成安令高肃拜见陛下!!”
“臣成安县丞路去病拜见陛下!!”
两人同时行礼拜见。
在整个成安,能有资格称臣的官员就只有高长恭,路去病,以及长孙迦叶这几个人。
听到声音,高洋抬起头来,饶有兴致的看向了高长恭。
他却没看多久,便再次看向了那骑士们。
”给我找快点!不找到那黑龙,朕就不离开成安!!
那慕容就都死了多少年了,他家的黑龙居然还没死!”2又有一批骑士朝着诸府冲了进去。
城东的府邸杂乱无章,并非是沿着道路修建,而是以内院为核心,往外扩散的,想要从这里找东西,着实不容易。
高长恭跟路去病保持着行礼的姿势。
高洋也没有让他们起身的意思,继续玩起了自己的小游戏,终于,在遭受了惨无人道的折磨之后,慕容广彻底不动了。
看着小玩具们都不动了,高洋似乎也是腻了,终于抬起头来,嫌弃的甩了甩手,“长恭啊,你过来。高长恭急忙起身,快步走到了高洋的身边,“陛下!”
高洋一把搂住了他的脖颈,高长恭低着头,那血迹直接被抹在他的身上,他也只能是忍受着。
“长恭,慕容家的黑龙跑出来了,你为何不告诉朕呢
“朕是你的叔父啊,你为何要瞒着朕呢”
这是路去病第一次看到皇帝。
他从未想过,皇帝会是如此模样。
他依旧是裸着身体,尽管当下还有冷风吹袭,他也丝毫不在乎,就是光着,他的头发也是杂乱的,相貌丑陋,看起来便有些凶悍,尤其是跟被他搂住的高长恭来比较,他的丑陋就更加明确了。
他此刻陷入了沉思,不知在想着什么。
而高长恭的眼里却出现了惧怕。
在高长恭还很年幼的时候,叔父还不是这样的,那时的他总是披着甲,看起来格外的强壮,他一只手就能将高长恭举起来,用生硬的胡子来逗弄后辈们玩。
那时,总是能听到别人称赞他,说他是如何的勇猛,这个月又取得了多少战绩,说他打的周围的胡人抱头鼠窜,打的那字文黑獭痛哭流涕。
那时的叔父,还是高长恭心目中的英雄。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叔父忽然就变得有些不同了。
他的性格和为人都越来越怪,越来越怪,到现在,已经变得完全认不出来,也根本猜不到他心里的想法。
叔父,我并不相信这鬼神之论,因此不曾禀告。
听到这声叔父,高洋搂住高长恭脖颈的手稍稍松了些。
“得相信,得相信,知道了吗”
“知道了…”
”这样吧,倘若一个时辰内,骑士们能从这里找出黑龙,让朕杀了它,朕就赦免了你。”1”若是找不出来,那朕就杀了你。”
“如何”
高长恭的嘴唇抖了抖,没有说话。
路去病猛地站起身来,“陛下!!”
高长恭急忙叫道“我与自家叔父说话,哪有你个小汉官开口的份!来人啊,将这厮给我带出去,堵住他的嘴,看着他!!”
有骑士看向了高洋,看到高洋并没有开口,骑士便直接上前,抓住路去病,捂住他的嘴,直接带了下去。1高洋没有说话,只是笑呵呵的看着远处。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远处的火光却不见少,有骑士拉着车走出来,车上载满了尸体。
高洋一动不动,只是看着那边,站着累了,便坐下来,却还是直勾勾的看着远处。
也不知等了多久,骑士们终于将尸体也都拉了出来。
整个城东似乎都没有活着的东西了。
“找到了吗”
“黑龙呢”
“陛下,我们将城东都翻烂了,也不曾找到什么黑龙。
高洋猛地看向了一旁的高长恭,狞笑着,缓缓举起了手里的长刀。
高长恭绝望的闭上了双眼。
啪!”
长刀横着在高长恭的头上拍了下。
高长恭睁开双眼,却看到高洋笑得前仰后翻,“看你这怂样,就你怂包小子还能当成安令”2他的脸色又很快变得肃穆起来,笑声戛然而止,他用刀拍了拍高长恭的脸,眼神冷。”你这般胆怯,岂不是要丢了我家的颜面太子是这样,你也是如此。
都像是个汉儿,毫无血性可。”
“杀人,很简单,抡起刀,砍下去…勿要再当个软蛋,丢了你阿爷和爷爷的颜面!“
回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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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成了
第81章成了!
马低着头,吃力的拖着车。
车身红黑相间,各种各样的尸体被堆积到车上,有的甚至形成了小山,随着马车的晃动,有肉块从车上掉落。
鲜血逐渐聚集在车的边缘处,随着马车的前进而酒落出了一道血痕,这条血痕拖得很长,一路看不到尽头。
前后有骑士晃晃悠悠的前进着,有些骑士的长矛上插着人头。
一颗颗人头被长矛立起,显得格外惊悚。
马车撒着血水,一路朝着远处行驶而去。
门口的甲士们看着眼前一幕,早已抖成了筛子。
运输尸体的马车是一车又一车,光是出城门,就用了半个多时辰。隔着老远,还能听到疯天子那歇斯底里的狂笑声。
高长恭一路走到了城门口,与那些甲士们一同站在城门边,恭送皇帝凯旋回朝。车上的明明都是高长恭的敌人,可当看到这般血淋淋的一幕时,高长恭心里都没有多少的爽快,他只觉得莫名的悲凉。没有审判,没有询问,甚至都没有语,骑士们就这么冲了进来,然后便将整个慕容家都给屠了。面对如此伟力,慕容家的护卫们也起不到半点作用,他们死比其他人更快。
从老到少,从男到女,无论是高贵的慕容家亲属,还是卑贱的慕容家奴仆,一视同仁,见面便被杀,没有其余任何选择。4城东成了无人区,或者说,是无生命区,再也没有活着的东西留在那里了,或许活着的只有那条井里的黑龙,倘若它真的存在的话。当最后两个骑士趾高气扬的挥舞着长矛的头颅,驱使着战马快步从城门口离开的时候,高长恭一个踉跄,险些捧在地上。两边的甲士赶忙扶着他。
高长恭摇摇头,“无碍,放开吧。”
他又站了起来,眺望着远处,目送骑士们离开。
他从一旁的甲士手里拿过了经绳,迅速上马,转身离开了此处。
当他迅速朝着城里飞奔而去的时候,他的护卫们急忙跟上。
他们纵马回到了县衙,在县衙门口,有两个甲士正按着路去病,他的嘴也被堵上了,正在地上挣扎,高长恭快步走上前,看到高长恭,路去病便不再挣扎了,高长恭将他嘴里的布帛取出,又将他身上的绳索解开。
“路君,让你受罪了,都是我的过错。”2
高长恭后退了一步,随即朝着路去病行礼。
路去病赶忙避开,不受他的礼,“县公勿要如此…。我知道您是在救我
高长恭站起身来,“不,都是我的过错。
他的眼神同样锐利。
”倘若我当时能多些果断,不再迟疑,领兵杀了那些元凶,那便不会有如今这样的事情。”陛下将整个城东都给屠了,无论老幼。”
“这都是因为我不够果敢。”
听到高长恭的话,路去病有些惊讶,他看着面前的高长恭,对方看起来似乎变得跟从前不太一样。县公…”
”好了,既然已经发生,便是后悔也无用,路君,你现在就去安抚好县衙众人,让县里尽快恢复秩序。
高长恭下了令。
高长恭在得知皇帝前来的时候就下了令,让众人待在县衙,不许外出。
自家那位叔父喜怒无常,好杀人,最好是谁都不要见。
“兄长,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姚雄有些坐不住了。
他看向了坐在上位的刘桃子,“难道是庙堂派了人”
刘桃子半眯着双眼,似是在休息,什么都不说。
姚雄又看向了寇流,“你那身东西,弄干净了吧
”当然,我都已经烧毁了,你不必担心。
田子礼脸色复杂,低头不语。
就在此刻,外头忽传来脚步声。
众人都不敢再语,纷纷看向了门口。
路去病一头撞进来,眼神迅速锁定了桃子。
“出大事了!!”
姚雄赶忙上前,将路去病带过来,又扶着他坐下,众人都没意识到,这位大齐正式官员此刻竟是坐在桃子的左手边,可路去病本人似乎都不在意这个。[3”路公,外头到底出了什么事您讲讲吧!”
路去病清了清嗓子,开始说起了外头的事情。1
路去病这个人,在讲故事方面还是挺有才能的,便是平平无奇的事情,从他嘴里讲出来都别有一番滋味,何况是如今这般大事,被他说起来那就更是精彩了。6众人皆看着他的嘴,听着他讲述今日所发生的事情。
“好啊!!”
姚雄拍手叫道。
“这狗日的慕容家,终于是死干净了,他们家那老狗跟那小狗也活不成了吧”路去病此刻却摇着头,“可惜了。”
”慕容家虽然有过错,却不至于诛族…况且慕容那公有德操,有战功,就这般被波及,还有他家那些奴仆,大概也不全都是该杀的恶人。”路去病的话刚说了一半,田子礼便毫不客气的打断了他。
“路公当然是不知这些一斗米’的厉害之处。路去病一愣,在他的印象里,桃子麾下一堆莽撞人,可唯独田子礼是最和气的,对谁都客气,跟县衙众人的关系最好,怎么今日也变得这般莽撞可路去病并非是一个爱计较的人,他问道“何谓一斗米呢”
“慕容家这些奴仆,在路公等诸贤面前,那可是乖巧听话,顶从良善,实打实的忠仆良随,可他们出了府,到我们面前,可就不同了,各个就牙咧嘴,无恶不作,比那慕容家几个主子还要可恨!”
“至于这一斗米,过去慕容家施粥的时候,这些奴仆仗着自己施粥的权力,刻意为难百姓,若是谁家能献出自己的要,女儿,陪这些人一晚,就能多得一斗米,到后来,他们拿着自家的粮食前往城外,用一斗米来换一夜滋味。
故而城里人都称他们为一斗米’。”
路去病眨着眼,“我还真不知道这些。
“这样的事情还有许多,这只是其中一种称呼而已,他们死的并不冤,至于他们的家人,既然能陪着享福,那也该陪着遭罪才是。”。路公何必要怜悯这些人呢!便是那家主,这么多人聚在他的麾下作恶,他难道便一点都不知情””烂事都丢给自己的远亲来做,自己只当是不知道,倘若事情被发现了,那就抛弃他们,继续做一个有美名的君子田子礼的脸上满是不屑。
刘桃子开口说道“荣祖,你勿要在意,子礼的家人便是被慕容家的奴仆所害,故而如此。
路去病还是头次知道这件事,他惊诧的看着田子礼,“君原先为何不说呢
”这有什么好说的。…况且,我虽然厌恶慕容家,却也明白道理!…天下作恶的不只是他们一家,若是要怪罪”田子礼的声音越来越低,他没有说完。
路去病再次长叹。
他站起身来,”桃子兄,长孙县尉身体有些不适,县兵们也有些躁动不安,你代替他先看着些县兵,勿要让他们起什么动乱。…我还得去安抚其余诸吏,尽快让县城恢复平静。”
路去病匆匆离开。
姚雄等到路去病离开,终于开始发笑。
“桃子哥!成了!”
“那狗日的被诛族了!”
“这张老翁果真是有些本事啊!”
田子礼却挥了挥手,“你们俩先去门口守着,我有很重要的事情与兄长说。”
姚雄跟寇流对视了一眼,却还是迅速起身,走到了门口。
田子礼背对着他们,低声对桃子说道“兄长,慕容家有几个奴仆,守在李村,我曾派人跟他们买过些东西。…。那些人极为器张,根本也不避开外人,东西直接放在自己家1里。
”当下真是好时候,那些人如今若是没死那就是跑了,绝对不敢再逗留的!…东西应该也带不走,要不要我派人给拿走“嗯”
刘桃子瞥向了他,“你是什么意思”
田子礼后退了几步,忽然跪在了刘桃子面前,对他行了大礼。
”兄长…不,明公!我想追随您,辅佐您!”我虽然不才,可身边有十余个兄弟,皆是过命的交情,可以为您做任何事情,我家里还有些钱财,也愿意都拿出来献给您,我愿意为您鞍前马后,跟着您成就一番大业!”远处的姚雄跟寇流看着田子礼忽然跪下来,都有些懵
“他这是怎么了”
“应当是在拜谢兄长为他报了大仇吧。”
ps啊,献祭几本书来冲波首订。
《千年世家从商鞅变法开始崛起》,我倒是写过群像几代人的书,但是头次知道有极长时间线的家族文。
《反清1850》,不必多说,反清复明!!
《lo1电竟圈第一魅魔》,是我的一位老读者写的,我本人倒是不怎么看电竞文。
《这个大夫有点凶》,是个医术文,写这个类型的应该都非常专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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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童谣
太阳缓缓升起。
照亮了半个成安。
成安内静悄悄的,随着几声犬吠,有炊烟缓缓升起。
“铛~~”
有散吏敲打金锣,扯起嗓子大叫“县衙有令!赦免全县亡人!””县衙有令,赦免全县亡人!”
两个吏一前一后的走在路上,一人敲打着锣,一人手持木板,晃晃悠悠的走在街道上,正大声的叫嚷着。
他们就这么一路吆喝,百姓们警觉的堵着大门,小心翼翼的看着门外。
小娃娃从门缝看着这些小吏走过,他大喜过望。
”舅父!舅父!他们说要赦免了亡人!”
”那表哥是不是就不用躲了”
干里皮坐在府内,正将木板放在腿上,不断的打磨,听到妹娃的话,他脸上满是不属,“呵,这些狗日的什么时候说话算过数说是赦免,其实就是要骗过来而已。”过去又不是没有过,倘若真的去找他们,就被他们抓起来处死,当作政绩。”
“都多少年了,还是没点新意,老一套的骗术!”4
王铁皮骂骂咧咧的,继续弄着手里的活。(1
城内的吏很多,不只是方才那二人,各地都有散吏沿路高呼。
又有小吏骑着骏马出了城,他们要前往各地,传达县衙的新令。
成安内外很多地方都竖起了木牌,上头讲述了县衙的新政,同时也在城门等多地安排了专门的吏,用以接待那些前来的亡人。
今日一早,高长恭便召集了县衙的几个职吏,他并没有再纠结慕容家的事情,他决定完成自己很早就想要去做的事情,县衙全体开始发力。
高长恭派人收回慕容家的耕地,教免他家的佃户,同时也赦免了城内外的隶臣以及亡人,决定为他们授田,让他们投入到当地的农业生产之中。
整个成安的官吏们都非常的忙碌,包括刘桃子,此刻也是忙着要维持秩序,大量的亡人和隶臣即将出现在城内外,有官吏担心这会影响治安。
桃子需要带着人往各个乡村,跟当地负责治安的官吏联络,确保这些人不会杀死前来禀告身份的亡人,同时也得防备贼寇以自首的名义来做劫掠之事。
此处虽然是天子脚下,可贼寇并不少。
如今,刘桃子面前就站着十三位贼寇。
刘桃子骑着青狮,青狮个头极大,浑身的肌肉都彰显出它的彪悍,而高大的桃子骑着它,便让桃子显得愈发威风了。
此刻,他就在一处村落的废墟前,这是一处很早就被废弃的村子,坐落在一处交叉口旁,漆黑的土地上是几块烧焦的残垣,能藏人,向来是游微巡逻的重点排查地点。
田子礼,姚雄两人骑着马,跟在他的身后。
当这十余人跳出来挡住道路的时候,姚雄几乎要扑杀上去,还是田子礼挡住了他。
田子礼下了马,赶忙对这些人叫道“还不拜见刘公!”
众人赶忙朝着刘桃子行了大礼。
“吾等拜见刘公!!”
田子礼赶忙说道”主公,这些便是我的弟兄们,他们本都是城内的良人,为人本分,都是遭受了各种不公,故而逃离了县城。…。他们也绝对不会劫掠百姓,都是去抢那些慕容家的狗腿”
田子礼赶忙一一为刘桃子介绍他们,在介绍的时候,他甚至会介绍对方的父亲和祖父,以此来向桃子表明,他们原先都是良家子弟。1当然,田子礼也会将他们的不幸告知刘桃子。
刘桃子一一看过他们,田子礼这才说道”挑子哥,这次庙掌救免亡人,我便想让他们都去张村自首,往后就可以落户在张村,往后您若是有什么吩响,他们也能及时去执行。”
姚雄站在一旁,还保持着握刀的姿势,整个人都惊呆了。
田兄竟是个强盗头子5
…
高长恭看着手里的政略书,脸上喜气洋洋。
尽管这些时日里出了不少事,可至少自己的目的是达到了。
在铲除了慕容家这个最大的拦路虎之后,一切事情都变得那般顺利,再也没有什么阳力了,慕容家光是记录在侧的耕地,矿产,牧场就让成安县发了大财,况且还有那些不在记录下的产业。
原先还束手束脚,没什么钱财,后库空虚的成安,此刻俨然化身为狗大户
县衙有了钱,还有了大量的公田,很快就会有大量的亡人来投,可能还会有远处的亡人得知消息前来投奔,到时候,成安的户籍就能出现爆发性的增长,
高长恭幻想着成安美好的未来,眼睛都快眯成了月牙
这是他初次当官,尽管犯下了很多过失,可同样也学会了不少东西。
自己定要治好成安。
高长恭正在思考着下一步的方案,就看到路去病低着头走了进来,他的脸色颇为复杂。
“路君来了!”
“且坐。
高长恭让路去病坐在自己的身边,赶忙开口问道“如何了今日的成果如何啊”路去病抬头看了看高长恭,迟疑了会,“今日有十五个亡人前来自首。”高长恭脸上的笑容一凝,“十五个”
是啊县里来了两个,其余十三人都是在乡野自首的。直接找了刘游徼。”2高长恭倒也没有泄气,他好奇的问道“刘游徼在成安的民望很高”路去病点点头。
“非常高,他先前为民除害,为人所知,在这些时日里,游徽府也一直没闲下来,田子礼那边一直都有报官的人,也在尽心解决。“城中童谣曰贼行凶,山公,食恶贼,镇邪凶。”
高长恭瞪圆了双眼,“竟到了这种地步吗”
他又笑了起来,“好,你去将山公请过来!”
“我有事吩咐!”
街道上的散吏已经没有了踪影。
道路上格外的寂静,从远处缓缓传来了马蹄声。
这马蹄声虽然响亮,却并不急促,听到马蹄声,百姓们便急忙躲避,能在城里纵马的,除却官吏,便只有那些豪强,总之,都不会是什么善人。1刘桃子骑着骏马,速度不快不慢,他警了眼身边的姚雄。
姚雄深吸了一口气。
”县衙有令!!赦免亡人!!”
“县衙有令!!赦免亡人!!”
这家伙的嗓门极大,两人就这么一路走了过去。
他们没有敲锣,也没有用官衙的那种声调,他们沿着平日里巡视的街道,战马优雅的舞动着蹄子,带着某种节奏,不急不慢的前进着。
娃娃从门缝里看着外头的场景,忽然跑着冲进了屋里。
“舅父!舅父!县衙赦免亡人…。”
“我听到了!”
王黑皮一脸的不悦,他蹲在地上,敲敲打打,手里也不停下来,“不是给你说了吗不能相信“喊话的那人是山魈公身边的鬼差,山公自己也在…”4
王黑皮一顿,停止了手里的锤子,抬头看向他,“刘公”1
他放下手里的东西,快步走到了门口,偷偷一看,那远去的人还真的是刘游徽。
此刻,王黑皮大喜过望。
”娃儿啊,快,快,带上你的东西,我先送你回家…我还有事要做,或许晚上,你就能与你表哥见面了!”3“表哥!”
娃娃眼前一亮,欢呼雀跃。
王木匠带着娃娃回到了他自己的家,他家里并没有人,如此等了许久,老农终于是满脸疲惫的回到了家,看到他们两人,老农的脸上也出现了笑容。
当木匠将事情告知的时候,老农却有些笑不出来了。
“黑皮啊这官衙前几次不都是这样吗说是赦免,可抓起来便杀,还有说分田,却将桑田当作授田收回,你怎么还能相信呢”那刘游徽可不同,他不是这样的歹人!别忘了,他可还救过你呢!老农抿了抿嘴,也不好反驳。
“唉,但愿如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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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结巴
第83章结巴
城门外,一张案前坐着两位小吏。0
两人百般无赖的坐在这里,打着哈欠,眼里满是困意。
他们坐在这里已经许久了,是奉命来接收那些前来自首的亡人的。
在到来之前,职吏吩咐了许多,让他们要谨慎行事,让他们认真对待,甚至还要求他们说话尽量和气些,勿要惊吓到那些亡人。
他们做了很多的准备,可上任后才发现,根本就没那个必要。
压根就不会有人来自首,重新回归官府的治下。
对此,这些小吏们其实也早有预测,毕竟他们并非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过去也曾干过,骗那些人前来,杀了他们当功劳每次县里贵人少了功劳,就会用这一招。
这些因为种种不能明说的原因而离开官府,丢失身份的人,怎么可能因为一句话就跑过来自首呢
可这些话,他们是不能给上位者说的。
他们既然想去做,那执行就是了,何必多呢
就在两人快要睡着的时候,有人站在了他们的面前,
小吏赶忙抬头,站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瘦小的后生,满脸的污泥,衣衫褴褛,胡须脏乱。
小吏下意识的摸向了腰间,“尔欲何为!”
“我是亡人…”
小吏这才反应过来,他探出头看向了远处,竟发现有人正朝着这边走来,三三俩俩,后续似乎还有更多。
小吏都惊呆了。
还真的有人敢来啊
他急忙拿起了笔,“好,姓名”
“王冲。”
”县公!成了!成了!
路去病一脸狂喜的冲进了高长恭的屋内。
高长恭正在写着什么,看到路去病,眼里也满是喜色,”怎么成了”
”果真成了!还是得让桃子兄来办这件事!”
”方才几个城门派人告知,开始有亡人前来自首,光是西城门,当下就已经接收了八十四个亡人,数量还在增加。…。可以准备进行授宅授田了”1“好啊!
高长恭也是忍不住拍手。
“城内的事情,你也要多上心。”
他指了指面前的文书。
我准备将这些事情上奏给庙堂。
高长恭的脸色很是肃穆,他说道”成安亦帝城也,此番动作极大,容易引起周边惶恐。…。那杨公虽与我不熟,但他是个大能臣,若是他能帮忙,就不怕引起其他什么麻烦了。路去病此刻却相当冷静,“只怕是不会,看到您的奏表,他只会更加急切的想要将您轰走。”“哦我以为路君是最敬爱杨公的
“我确实很敬重杨相,他素有道德,为人清廉,这些年里,他一直都在行仁政,施法补救庙堂过失。””当初陛下下令要修建宫殿,征召了三十万民夫,杨公便赶忙下令,救免徭役各地的田税,又下令甲士护送完成徭役的民夫返回故乡,救下了很多人。”“他还提拔了很多的贤才,不顾其出身,不以自己的好恶,他所提拔的这些人,大多清廉,正直,足以执牧各方。”“朝中之政,他亦能操办妥当,春耕秋收,不曾耽误,若非他,只怕早已天下大乱。”“只是,杨相虽能臣,却绝非是有胆魄的直臣,陛下所为不合法度,他身为宰相,不想着劝谏,却帮着陛下行凶,我知道他常常押送囚犯给陛下,以供陛下虐杀取乐。”3“他也绝对没有胆魄来帮着县公在帝城周围大展身手,他向来求稳,如今成安出了这样的大事,我想他会更加急切的要将您轰走。高长恭点着头,对着路去病称赞连连,“路君大有进步啊,过去路君只是个直臣,有胆魄,却缺乏见识和才能,如今却是不同了,路君有御史之才也。”“不过,无论杨公怎么想,还是得将书信和奏表送到他的府上去,一味的顾全大局,容忍退让,这样是无法治理好天下的。…1“但愿杨公能理解我的做法吧。
邺城。
漆黑的大殿里,唯有甲士手里的火把才能照亮些地方。
殿内潮湿且腥臭。
本该是神圣雄伟的大殿,此刻却显得阴气森森,透露出一股鬼气来。(2那一根根园柱上都染了漆黑的血,散发出恶臭味道。
地面上似乎还有什么东西在蠕动着,令人不寒而栗。
高洋坐在上位,早已是喝的烂醉如泥。
群臣哆嗦着坐在两旁,直勾勾的看着面前的酒水和肉,不敢下咽。
在两方群臣的中间,则是堆放着一堆人头,那些人头被堆积成了小山的模样,也就是京观。2面对如此血淋淋的一幕,高洋却食欲大增,一口撕下手里的大腿骨的肉,又往嘴里灌着酒。[3“啊!!!”
“啊~~~”
在京观之前,一人被脱去了衣裳,浑身赤裸,被按在地上,两个甲士抡起大棒,正在对他进行杖刑。
一棍又一棍落下,那人的身上出现了一道又一道伤口,疼的他高声惨叫。
而此人,正是高阳王高湜。
看着高湜挨打,群臣皆低着头,没有一个人上前劝速。
杨愔坐在最前头,他悄悄的用肘碰了碰坐在他身边的少年郎。
坐在杨愔身边的少年,穿着与其余众人皆然不同,他的年纪大概只有十四五岁,长得瘦小,此刻只是低着头,沉默不语,被杨愔碰了几下,他这才抬起头来,看向了杨愔。
杨愔看了看挨打的高湜,又看向了皇帝。
少年郎却低下了头,浑身瑟瑟发抖。1
杨愔的眼里闪过一丝忧惧,他又用肘子碰了碰少年郎。
少年郎哆嗦着,缓缓起身,在众人的注视下走出来,朝着高洋行了礼
陛,陛,陛下,请,请您饶恕了高,高。”
高洋将手里的酒盏狠狠丢向他,酒盏险些砸中少年,就捧在他的面前,酒水溅了少年一身,少年被吓得呆若木鸡,一动不动。[3”还陛,陛,陛下呢!!你有几个陛下!”
高洋勃然大怒。
此刻,又一人走上前来,朝着高洋行了礼,此人也不过二十多岁,却是身材高大,双眼明亮,相貌堂堂,极有威仪,”陛下,高阳王一时不查,请您饶怨他的罪行,若是再继续杖刑,只怕他便要死在此处了。”
高洋打了个嗝,醉醺醺的挥了挥手,“别打了!”
甲士终于收了手,高湜哭着叫道“多谢陛下!多谢六哥!高洋又指了指跪在他面前的少年,而目光却是看向了跪在一旁的年轻人,”演啊,往后你做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要杀了这个小结巴!!”6高演浑身一颤,吓得赶忙顿首,一不发。
群臣皆沉默,陛下发疯说疯话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故而高洋说什么他们都不会觉得惊讶。
可唯独,杨愔此刻的脸色却极为难看。
他看着那呆滞的少年,又看向了那顿首的年轻人,他那原先宽厚的脸色忽变得不善,眼神里充满了愤怒。
”桃枝!!桃枝!!”
“扶朕回去”
高洋醉醺醺的说着,一甲士赶忙前来,扶着高洋,晃晃悠悠的走出了这里。
“臣等恭送陛下!!”
众人保持着行礼的姿势,直到高洋离开。
高演抬起头来,看向了跪在一旁,一动不动的少年,他依旧是保持着方才的模样,就连眼睛都不眨
高演看着他这怪异的模样,摇头叹息,轻声叫道“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太子高殷一动不动,浑身僵硬,犹如死人。
他刚朝着太子伸出手来,就有一双大手将太子猛地拽起,太子起身,也随之惊醒。1高演抬起头来,发现拽起太子的正是宰相杨愔。
杨愔低头俯视着他,高演平静的仰头与他对视。
“常山王。”
“杨公。”
ps后文宣登金凤台,召太子使手刃囚。太子侧然有难色,再三不断其首。文宣怒,亲以马鞭撞太子三下,由是气悸语吃,精神时复昏扰——《北齐书·帝纪第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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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传闻
第84章传闻
杨愔刚刚回到院里,管家便赶忙上前。0
“家主,有人从成安前来,带了乐城县公的书信,非说要当面交给您,一直都在等着您。”杨愔没有说话,只是示意管家脱掉自己身上的衣裳,管家不敢用力,缓缓为他解衣,而杨愔却忍不住倒吸冷气,随着衣裳脱落,他身上的一道道血痕暴露无遗那衣裳几乎是黏在了伤口上,当衣裳被解下来的时候,伤口再次被撕裂,再次流血。管家看的极为心疼。
“这是为何,这又是为何啊。…公堂堂宰相,竟是被这般鞭打…”
杨愔只是摇着头。
”无碍休要多。
管家将衣裳完全脱下,杨愔浑身都被血所染红。
杨愔的神色凝重,“陛下的饭虽越来越小了…便是酒也吃不了太多。”1管家眼前一亮,浑身颤抖了一下,不曾接茬。
太子心底良善,宽厚仁德,温裕开朗,不类其诸长,若是能辅佐太子,定能大治天下。”杨愔说着话,眼里却闪烁着期待的光芒,这番神色,却是与当初的路去病一一样。
“只要…”
他压低了声音,说了几句,管家也不曾听清楚。
“拿新衣裳来,再将那位信使给我叫过来。”
杨愔换上了新的衣裳,便在侧堂里接见了这位来自成安的信使。
信使出现在杨愔面前,赶忙行礼拜见,杨愔打量着他,这人留着古怪的胡须,看起来不像是汉人,杨愔的脸色沉下去了些,”不知县公何以违抗命令”“莫非是这庙堂制令管不住宗室吗”
当杨愔发怒的时候,气势顿时便不同了,尽管他在高洋面前毫无尊严,被各种羞辱毒打,但毕竟还是大齐宰相,天下政令皆出于他手,并非是无权傀儡。
他倒是不愿意跟高长恭闹得太僵,可若是这位县公太过放肆,那杨也会适当的让他长点记性。
他面前这胡人果真有些害怕,他毕恭毕敬的将书信递给了杨愔,“属下只是奉命将书信交给杨相,其余的事情,实在是不知。
杨愔没有继续为难这个小人物,他拿起书信,随意拆开,便看了起来。
如此看了片刻,杨愔的脸色方才有些缓和。
“好,事情我都知道了…取我笔来。”
杨愔跟管家要了笔和纸,当场书写了起来,写好,就让管家交给这信使。“你带回去交给县公就可以了。”
“帷!!”
寇流急忙起身,拿着书信急匆匆的离开。
当对方离开之后,杨愔方才露出了些笑容来,“这位乐城县公,倒是不错…并非是那种嚣张跋扈的宗室子弟。’管家一愣,“您先前不是还说此人暴躁好杀,急功近利,实宗室之风,不可使之近帝城吗”
”急躁不假,却并非是好杀残暴之人,从他的书信来看,他是想治好安成的,起码想办好事,这就很难得了,假以时日,或许能成为太子身边的能臣。”
“那便让他留在成安”
“不可。
杨愔的态度非常的坚决,“京师本就动乱,需要的是稳重老成之人,这位县公做事太过,对大局不利,还是得让他再磨砺些时日。”“我所任免的陆查,为人老成,良善宽厚,让他前去安抚百姓,治理内外。可胜任。”。
寇流骑着快马,朝着成安方向狂奔而去,
想起方才的场景,他心里还有些发怵。
可随之又有些窃喜,谁能想到呢自己这般的人,有朝一日,也能跟宰相见面,放在从前,自己是做梦都不敢去想。
从邺城到成安的这条道路,并不是很平静。
远处总是能看到野狗,他们摇晃着尾巴,聚集在道路上,舔舐着地面。
这条道路上,能看到深深的几道痕迹,发黑发臭。
在发现有骑士的时候,野狗匆忙跑开了,它们躲藏在灌木丛里,探出头来,凶狠的露出牙齿,威胁路人勿要近寇流狂奔而过,竟还有野狗试着去追赶,追赶了些路,便停下来,开始狂吠。
寇流如此赶路许久,终于靠近了成安县城。
刚刚靠近县城,他便被人海所包围了。
一群饥肠辘辘,行尸走肉般的人,他们无神恍惚,颠颤巍巍的朝着县城的赶去。
寇流放眼望去,却是数不清他们的数目来,从天边到眼前,似都是麻木的人。
在县城门口,早已是乱成了一团。
城门外人山人海,还是那样的麻木的等死的人,他们围着城门,一人一人的靠近,他们熙熙攘攘。城门外,有七八个吏,正在手忙脚乱的为他们恢复身份,县兵们站在不远处,手持武器,盯着这些十倍于自己的亡人,手心里满是冷汗。”一个一个来!”
“排好队!”
有食吏挑着担,-一为这些人分发麦饼,一旁还放着水桶,那些亡人拿起饼,狼吞虎咽,几乎要将自己的手也一并吃下去。
偶尔传来哭嚎声,抽泣声。
寇流不敢再冲,不断的拉扯缰绳,从人群里钻出来,到达城门口,县兵都认识他,也不盘查,迅速放行寇流继续奔驰在道路上,沿街的行人纷纷退到了两旁,让出了主道,寇流就从那些人之中飞奔而过。有些认识他的,甚至朝着他行礼拜见。
远处的食肆大门敞开,小厮端着饭菜站在门口,卖力的吆喝揽客。
寇流一路冲到了县衙,跳下马来,急忙走进去。
县衙依旧很是忙碌,几乎看不到闲着的人。
寇流一路来到了路去病的住所,将书信递给了路去病,这才离开。
当寇流回到了游徼府的时候,姚雄并不在府内,游徼公跟田子礼正在跟几个乡吏训话。
“倘若谁再敢乡中欺民…。
寇流谁都没有打扰,他很是自觉的将马带到了马厩,将饲料放在手心,让战马来吃。
看着战马埋头进食,寇流的脸上挂满了笑容。
他笑得格外灿烂……
县衙后院。
高长恭拉着张吏的手,嘴角挂着笑容。“张公大才啊,这一招,便让亡民都跑来成安了,此事能成,公当首功!”张吏哪里敢受这样的评价,吓得想要缩回手,却被高长恭死死拉住,只能是低声说道“不敢,不敢,这都是因为县公的功劳“这施粥放粮果真能让各地的亡民都过来!我怎么就不曾想到呢”
“县公。…亡人流离失所,饥肠辘辘,若是能让他们吃顿饱饭,便真是被抓去杀了,他们也心甘情愿故而县衙在城外发粮,他们便都愿意来了。””不过,县公,这办法有利有弊,便是粮食,就耗费巨大…。
高长恭大手一挥,“张公,粮食的问题您不必担心,当下的县衙可不比从前,富裕的很!”张吏苦笑着说道”属下知道…可是,县公,这县衙的粮食再多,也总有吃完的那天,而各地的亡民,他们若是得知这里的情况,定会源源不断的前来。“亡民太多,就会使地方动乱,天子脚下,容易被弹劾,何况,倘若有一天不能再发粮了,而城外的亡民又出现了聚集的情况,只怕会出更大的麻烦高长恭点着头,“我知道了…我会想办法的。”
两人正说着,路去病走了进来。
“县公,杨公的书信!”
高长恭急忙起身,拿过了书信,迫不及待的翻开。
他看了片刻,脸色有些失望,将书信递给了路去病。
“这……县公,是给你的书信。”
“无碍,你看就是了。
路去病这才看了起来,看了片刻,便摇着头,“果然与我所想的一样,还是要赶您走。
“唉事情才刚刚起步。
路君,杨公让我不要担心成安的事情,说是安排了贤人来接替,若是做不好,就一定会给我个交代。…这位贤人,陆杳县令,你认得吗”1”不曾见过面,却听说过他的名声,听闻此公清廉,宽厚爱人,从不与人结怨,对待庶民都极为和气,深得庙堂诸公喜爱。”1“传闻毕竟只是传闻。…还是要见见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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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县令与吏
第85章县令与吏
光秃秃的土坡耸立在道路的两旁。0
两个后生站在土坡上,两人皆穿着短装,头戴武弁,腰间围着牛皮带,有诸条玉石挂饰,两人手持大弓,皆做瞄准的姿势。有四个奴仆打扮的人站在他们俩人身后,身上背着箭囊,满脸堆笑
“嗖~~”
”嗖~~”
两人的箭矢几乎是同时射出。
”中了!”
一人惊喜的叫着,赶忙收弓,另一人却不认,“是我射中的!“兄长岂能要赖明明是我射中的!”
“呵,就凭你的射术倘若是你射中的,我便背着你回城,若不是,你那匹青里霜便归了我,如何”不要,倘若是我射中的,兄长那只大犬就归我!”
两人谁也不让着谁。
个头矮些的后生嘀咕道“阿爷昨日才跟你说,让你多读孝经,知道和睦的道理呢,你怎么就不知让着我些”
“嘿,便只让我读吗你怎么不知道让着你兄长呢
其兄长指了指一旁的奴仆,“阿丁,你去将猎物带过来,不许动手脚,我非要夺了这小子的宝驹不可!那弟弟也是冷哼了一声,“阿丁,速去速回,我非要抢了他的大犬不可!”看着斗气的兄弟俩,奴仆摇头苦笑了起来。
“遵命。”
奴仆赶忙骑上了骏马,冲下土坡。
烈日高照,即便已是秋时,这烈日却没有收起多少光与热。
灰白色的地面上,翻滚着阵阵热浪,隐约呈现出重影来。
有两人彼此搀扶着,有气无力的在道路上前进。
他们的衣裳很是破烂,露出了好几个洞,脚上也没有鞋,就这么踩在炽热的地面上,钻心的疼痛从脚心传来,却不能让他们产生任何表情。
他们只是直勾勾的看着远处,一点点的挪动着身体。
这两人的年纪都不是很大,甚至还没有胡须,其中一人还算是清醒,另一人便浑浑噩噩,几乎靠着另外一人才能前进。
“兄长,再坚持会…成安发放吃的…很快就到了。
“嗯”
另外一人轻轻出声,算是对他的回应。
“千万不要睡着了…就差几步路了,那边有吃的,还会授田授宅,就快到了…”“我们连冬天都熬过去了…还有什么熬不过去的,兄长,你再坚持一下””
开口那人的嘴唇泛白,龟裂,可依旧在喋喋不休的说着话。
“嗖,嗖。”
两道声音响起。
“噗嗤。
箭矢直接贯穿了被搀扶之人的后背,另外一根箭矢则是插在地上。1那人惨叫着,压着弟弟一同倒下。
两人摔在地上,弟弟赶忙起身,看着兄长背后那箭矢,浑身都抖动了起来,“兄长!!兄长!!
就在他惊恐交加的时候,从一旁传来了马蹄声。
他拾起头来,就看到一匹骏马从土坡上飞奔而来,那是个相当强壮的人,就看到他挥起马鞭,重重一下,弟弟被抽翻在地,皮开肉绽。那人跳下马来,将地上的人抓起来,放在了马上,又在周围搜寻,找到了那根箭矢。他苦笑了起来,“二少主这次又得哭了”
他摇着头,将那支箭矢也插在了那人的身上,那人发出一声痛呼,奴仆骑上了骏马,迅速朝着高坡上飞奔而区。
只留下那弟弟倒在地上,痛苦的嘶吼哭泣,歇斯底里。
奴仆纵马绕了一圈,冲上了土坡,随即将那人丢在了兄弟俩的面前。“同时射中,都射中了…”
年纪大些的冷哼了一声,“你这老狗,莫不是又动了手脚这般距离,就他还能射中”“仆岂敢或许二少主是有长进了。
年纪小些的得意的抬起头来,“说的不错!你以为你一直都能赢我吗
他伸出手来,一旁的奴仆即刻为他递上了新的箭矢。
他挑了挑眉头,“怎么样敢不敢再比一次”
“比便比,还有一只猎物,看我们谁能射中
就在此时,忽有奴仆开了口。
”少主,似是有人来了。
两人停止了争执,一同看向了路口,
就看到在远处出现了一行人马,有几个骑士正跟在一辆马车周围,正在道路上缓缓前进弟弟很是不悦,“有那么多的路不走,偏偏走小路,搅我雅兴,看我不射他一箭!”兄长极为不悦,“放肆!”
“我家以道德立世,诗书传家,岂能造次休要胡乱语!”
“我们便等他们离开吧。”……
那辆马车一路来到了方才那猎物的身边,然后停了下来。
”陆公,是个亡民,似是受了伤。”
骑士对着马车说道。
一人从马车里走了出来,此人的年纪在四十岁左右,留着漂亮的胡须,神态端庄,眼神清,温文尔雅。[1他抬头看向了不远处嚎啕大哭的少年,顿了顿,“问问他,出了什么事。
那骑土急忙上前,询问了些什么,随即回到了这人的身边,”陆公,他说自己带着其兄长投成安自首,刚走到这里,便被高坡上的人所射杀,还纵马下来抢走了他的兄长
什么”
陆杳有些惊诧,他随着骑士所指的方向,看向了土坡,果真看到了几个人。1他当即皱起眉头,“去将那些人叫下来。
骑士纵马赶去,很快,那几个人就出现在了陆查的面前,朝着陆查行礼拜见。
陆查打量着面前这两个少年,“你们是什么人在这里做什么
年长些的后生赶忙回答道“回贵人,我们是临漳和氏子弟,今日休假,便前来此处为民除害,射杀亡人贼寇。”2陆查皱起了眉头,”和氏是仪州刺史和安的族人吗”
正是如此!”
”和刺史为人聪慧,恭政尽职,怎么会有你们这样的族人呢为民除害这两人算是什么害他们是要往成安自首的,你们怎么能草芥人命!”“我看你们俩也是兄弟,怎么忍心让他人的兄弟分离,当着弟弟的面去射杀其兄长“我非要修书一封,问问你们家的长辈到底是如何教导子嗣的。
这两人的脸上终于出现了惧怕,两人对视了一眼,赶忙跪在了陆查的面前。”请贵人饶恕!我们再也不敢了!”
”我们不知道他们是要往县衙归顺的亡人,只当是射杀贼寇,为民除害。…请您绕了我们一次,我们绝不再犯。”两人不断的求饶,苦苦哀求。
陆杏看着远处那早已昏厥的亡民,又看看面前这俩狗患子,他握紧了手,此刻很想要说些什么,手颤抖了许久,到最后,无奈的松开,长叹了一声,”好吧,你们且先起身。
就在此时,远处忽传来了响亮的马蹄声。
就看到一匹格外巨大的战马飞奔而来,那战马通体青色,体格极为庞大,而骑着骏马的那人,同样高大,却是一身皂吏的打扮,他身后还跟着一行人。
当那匹战马出现的时候,兄弟两人便移不开双眼了,直勾勾的看着那战马。
那皂吏一路冲到了他们的身边,翻身跳下战马,动作流利,他几步走到了众人的面前,骑士们赶忙举起武器,他猛地伸出手来,趁着奴仆还没反应过来,便抢走了他怀里的箭囊
他抽出了箭矢,认真的端详了起来。
兄弟俩对这无礼的皂吏都很是愤怒,眼神却又离不开青狮。
壮汉看向了面前的人,“这是你的箭矢”
“是我的。”
少年回答,又指着一旁的战马,“这是”
这一刻,陆查下意识的感觉不对劲,他看到面前的壮汉左眼跳了跳,眼神变得格外凶狠,下一刻,刀光闪过。
一颗人头飞了出去,径直掉进了陆查的怀里。
陆查低下头,跟怀里的人头对视了一眼,一个哆嗦,将人头丢了下去。
“啊!!”
那兄长刚喊叫,那壮汉又是一刀。
其余几个奴仆急忙抽出武器,壮汉身后那几个人却扑上来,刀光闪烁,几个奴仆瞬间倒地。
陆杏身边的那些骑士们都惊呆了,他们握着武器的手都在发抖,小心翼翼的后退了几步。
陆查深吸了一口气。
“你你们是什么人”
“你跟这些人认识”
“不认识只是看他们滥杀,叫来训斥”
“那便走你的路,这几个都是通缉要犯!”
陆查舔了舔嘴唇,看向了左右,他的声音都在发抖。
”我们走”
ps武平中,(陆查)为寇所围,经百余曰…城中多疫疠,死者过半,人无异心,遇疾卒,及城陷,陈将吴明彻以香有善政,吏人所怀,启陈主,还其尸,家累贤物无所犯——《北史·列传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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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 下马威
第86下马威
骑士们一不发,他们甚至都不敢回头。
气氛格外的压抑,他们生怕会听到从身后传来的马蹄声,握着武器的手早已发白,手不断的哆嗦着。
他们倒不是没见过杀人的,只是没见过杀的这么凶的,话还不曾说几句,便全部砍了脑袋,一刀一个头,这谁不怕
陆杏此刻抿着嘴,如此前进了许久。
他终于开了口,“他们在身后吗”
一直都跟在马车身边的骑士,他并没有像其余骑士那般披甲,他穿着很朴素的衣裳,有些文人姿态。他偷偷回头看了一眼,远处,几个骑士正盯着他们的方向,杀气腾腾,这一刻,男人头皮发麻。“还跟着还跟着。“
陆杏心口一颤,“这可如何是好倘若现在全速冲锋,能在他们之前冲进成安县里吗”“不能啊距离成安县城还有些距离,这些悍匪有快马,倘若惊动了他们,定被贼寇所害。陆查很是不甘,“天子脚下…怎么会有这样的歹人”
“陆公,我看他们都穿着吏服,莫不是成安之吏倘若您能亮明身份…”不妥,谁知道他们知道我的身份后会不会杀人灭口呢
“继续前进吧。
他们如此又走了许久,道路两旁的灌木丛里传出了一声声的虫鸣,烈日依旧挂在半空之中,众人的影子皆被拉得很长,不知为何,这世间过得当真是缓慢,他们只是低着头赶路,那虫鸣声让他们更加心烦意乱。
那男人再次悄悄回头。
在很远的地方,那几个凶人正眺望着他们的方向,一动不动。
男人的眼里满是绝望。
“陆公…。他们还在跟着我们
男人再次往前看,却赶忙叫停了马车。
陆香赶忙问道“又出了什么事”
“亡人…好多亡人,我们被亡人给包围了!!”
陆查赶忙从马车上走下来,“京师之中,能有…”
他的话语还不曾说完,他便愣住了,放眼望去,前方似乎都被亡人给占据了,处处都是那些行尸走肉般的人,密密麻麻,陆查忽然想到用一个词来形容他们。
蚁贼。
陆查从未见过如此多的亡人,也不知他们是从哪里来的,有几个亡人似是发现了他们的马车
此刻,竟是直勾勾的看着他们的骏马,眼里似是闪烁着绿光。
陆杏看着这一幕,他整个人都惊呆了,
他知道成安正在安抚亡人,可怎么会有这么多亡人
难不成整个大齐的亡民都聚集在这里了嘛
有几个人僵硬的转过身体,直面陆查等人,随即,他们缓缓挪动身体,朝着陆查等人逼迫而来。
就是连他们胯下的马都感受到了来自这些尸体”的恶意,骏马嘶鸣。
越来越多的亡人发现了他们,纷纷停下身来。
与此同时,从身后传来了马蹄声。
那伙恶贼终于也不再掩饰,开始狂奔而来
陆查仰头长叹。
他看了看周围,轻声说道“我年纪已经大了,跑不开,你们尚且年轻,赶快骑马逃离吧。陆杳身边的那男人急了,“陆公,我扶您上马,您先走,我们替您拦着!”“前有狼,后有虎,不必为我送了性命,你们走吧。
“若是跑出去,勿要去县城,不然会被抓起来问罪,也勿要做贼寇伤人,直接回老家,我兄长不会责怪你们的。那几个骑士对视了一眼,咬着牙说道“陆公对我们皆有思德,岂能逃离!!愿随陆公赴死!!”马蹄声已经响在耳边,众人皆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气氛悲壮。
那头青色巨马忽然停下,高高扬起前蹄,吓掉了骑士手里的刀。
那壮汉看向了那些亡人,“尔等欲何为!!”
壮汉的声音极为洪亮,犹如雷鸣,陆杏都为之一振。
亡人停下了,仰头看着他,“要饭吃。
“继续往前走!到成安便有吃的!”
”走!!!”
那人再次大吼。
亡人只是呆滞的看着他,一动不动,完全没有动作。
当陆杳看到那人眼角跳起的时候,他心里就猜到了结果。
大马一个突进,刀光闪过,亡人的头颅高高飞起,那家伙身边的几个人一点不怕,还想要冲杀,壮汉又挥了几次刀,又是几颗头颅飞起,血液喷射。
陆杳这次后退了几步,免得那人头再次落在自己的怀里。
“都给我走!!”
那人再次高呼,浑身染血,形若恶鬼,亡人胆寒,不敢停留,转过身,继续前进。陆杳松了一口气,他看着这位壮汉,“这位。”
壮汉看向了他,毫不客气的打断了他的话,“雄,将这群不知死活的蠢物带到官道上去!””路上盯着些,勿要让行人伤了亡民,也勿要让亡民伤了行人。”
“唯!!”
当壮汉骑着骏马带着其余人离开之后,这里就只剩下了一个身材高大,头发微卷,碧眼珠的胡人。
那胡人示意这些人跟上自己,随即便主动离开了这道路。
众人皆看向了陆查,陆杳点点头,大家这才跟随。
陆香这次却没有进马车,他也选择骑马,他打量着在前头带路的胡人,忽开口问道“这位君子,可是成安之吏”“是啊,我是成安的骑吏。
“原来如此…那方才那位公”
“哦,他是游徼。
陆杳笑了起来。
姚雄猛地回头,不善的盯着他,“你在笑话我兄长吗”
”岂敢,岂敢,只是我从未见过如此游徽,当真是勇猛啊。”
听到这人吹捧刘桃子,姚雄大喜,他得意的说道”那是自然,长孙公麾下的四个猛士,加起来都不是我兄长的对手!”“这四个人,可都是从边塞回来的,据说一个能打十个蠕蠕,我兄长起码能一人打四十个蠕蠕!”“原来如此
陆杳此刻跟姚雄搭着话,不动声色的询问一些城里的消息。
“这位游徼公莫不是本地大户
“那是自然,我兄长不大,谁敢说自己大”
他们聊着,终于是来到了大道上,这里的亡人便是少了许多,也能看到些行人,不像方才那般的凶险。
姚雄也不多说,挥了挥手,便纵马离开了。
陆查身边的男人此刻眯起了双眼,“陆公,看来这成安的大户,甚是蛮横啊,您这般穿着,又有骑士随行,谁人看不出您的官身来”而这成安的诸吏,竟是不管不问,像是根本就不在乎您的身份。”
”这说不通啊,我看,或许这根本就不是巧合,或许就是前来给我们示威的!”“城里大户若是无人撑腰,绝对不敢有这样的胆量,不是县丞,便是县尉,也可能是。听着这男人的分析,陆查忍不住看向了他,“县公已经要去别处赴任了,怎么可能会是他呢男人摇着头,“陆公,县公可也是宗室出身,勿要忘了,邺城里的宗室都是什么德性,他们想做什么,谁能想的明白谁能猜得透”
陆杳皱着眉头,“也不都是如此。
“不是他便是县丞了”
这人从衣袖里拿出了纸张,翻看了片刻,“这位县丞是阳平路氏出身,经学进仕,多次被调任罢免,是不久之前才升任县丞的。
“至于县尉,他没有必要来给您示威,他负责的事情跟咱们也不沾边…人是负责京城治安的。
他们一行人终于来到了成安城外,而四周早已被亡民所占据,人山人海,犹如流寇攻城,实在吓人。
陆查抿了抿嘴,忧心忡忡。
“不太好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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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 后悔
第87后悔
几颗头颅被一根绳子串起来,就像是佛珠那般,田子礼提在手里,随着他的走动,头颅互相碰撞,闷闷作响。田子礼将几根人头串放在了一旁,这才轻笑着说道“杀了六个贼寇。”
录事史看了看这些人头,有些惊讶,”看来不像是亡人啊”
“不是亡人,不知道是什么身份,竟敢射杀百姓,遇到我们还想要行凶,便被砍杀了。”录事史笑了笑,“原来如此…好,我这就记下,劳烦田君再想详细情况告知。”
田子礼一边叙述当时的经过,录事史一边记录。
做完了这些,田子礼朝着对方行礼,正要离开,忽然又折返回来,从怀里往外掏东西。录事史大惊失色,“田君!不可!不可!现在可跟过去不同”
田子礼轻笑着,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盒子,“您勿要误会,并非是要向您行贿,先前听人说,您的父亲生了病,颇为虚弱,不能起身。…。我将这件事告知了游微公,游徽公便取出了这珍藏许久的黄精,也不多,只有这一盒,说是让我交给您。“
他将东西强行塞到了对方的手里。
录事史惊愕的看着手里的木盒,“这实在珍贵,岂敢要游徼公的东西”您这是什么话虽然不是同期,可我们都是律学室出身的,便不说学室,那也算是同乡,您便拿着吧,若是需要名医,可随时与我说,游微公能帮您联系。录事史哆嗦着朝着田子礼行礼,“多谢!多谢!我定会找时日拜访游徼公,当面致谢。”
“小事一桩,不必如此,您继续忙。
田子礼笑着回了礼,转身离开了此处。
走在路上,田子礼对众人都很是客气,见到人便要寒暄几句,众人也很是恭敬。
很快,田子礼就回到了游徼府,刘桃子跟寇流正在埋头吃饭。
他们吃的很快。
“兄长,已经办妥了”
“吃饭,稍后还得去忙。
“好。”
田子礼赶忙坐在了一旁,急忙开吃,这几天县衙的工作实在是繁忙,大家都很忙,大量的亡人聚集,使得成安本就不高的治安水平变得更加不堪。城内城外,皆是诸多麻烦事,县中更都有些不够用了,县兵们也被派出去了。田子礼吃着饭,嘴里的话却没有停下来,“兄长,录事史可能会抽空前来拜见您。“为何”
“他的阿爷病了,我以兄长的名义给他送了黄精,他两年前便从律学室出来,因为记性很好,办事认真而被提拔,倘若他来拜见兄长,兄长可要记得黄精等事。”
“嗯。”
“兄长,我还想跟你请个半日的假,我想要去趟临。”
“为何”
“听闻临漳有个师、姓猪、乃是名医马公的弟子,在临漳开学诊断,很有名声、我想请此人前来成安。,具尉经过先前的惊吓,这些时日里身体一直不好,若是此人能开些药,或许能有好转。”
“好,注意安全。
“唯!!”
寇流管了一眼田子礼,他跟田子礼的关系不是很好,若是没有姚雄在,他们就很少攀谈,最近,这家伙有些六奋,整日上蹿下跳的,很是殷勤,他也不明白这是为什么,难道就是因为兄长帮他报了仇
田子礼此刻却是精神奕奕,自家主公虽然勇武刚猛,却是不擅长交际,也不怎么去笼络众人。
而他却愿意为主公代劳,当下在成安之中地位最高的成安人,便是刘游徼。
县衙里的众人本就该围绕在游微的身边,以兄长的名望,以自己的手段,迟早让整个县城都改姓刘!
田子礼吃完了饭,便告辞离开。
刘桃子则是跟寇流安排今日的差事,寇流得领着县兵前往各乡野巡视,防止亡民劫村。
他正说着,忽有小吏进来禀告。
“游徼公,县丞请您即刻前往县衙大门…
“嗯。
刘桃子又继续吩咐了寇流几句,这才起身跟着小吏离开了此处
当刘桃子来到了县衙门口的时候,路去病已经等候他许久了。
路喋喋已经成熟了很多,再也不像从前那样活蹦乱跳,藏不住情绪了,他拉住刘桃子的手,低声说道“新县令来了…。县尉身体不适,县公让我们俩去将人给接回来。”县兵就交给你了,定要保护好县令,勿要使人冲撞了他。”
县令等官员们的安保工作也是由游微来负责的,刘桃子没有多问,当即接管了驻守在此处的县兵,让他们跟着自己一同前往迎接。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走出了城门。
看到诸多甲兵,城门口的亡人很是惊惧,赶忙避让,若非刘桃子及时呵斥,只怕就要造成极大的混乱。
看到这场景,便是路去病都隐隐有些不安。
似乎有些太多了…
”让开!”
“都让开!!”
就听到有人叫着,几个壮仆最先从亡民堆里走出来,硬生生弄出了路来,随即就看到一个男人护着一个富贵模样的人从中走了出来。看到面前的诸多官吏,那男人便忍不住了,率先走上前,“路县丞是哪位!”路去病走上前,行了礼,“正是在下。”
”你就是这般迎接使君的!以亡民为仪仗!”
”甚至都不曾开道…。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那人此刻想起路上所发生的种种,气的半死,指着路去病便要谩骂。
刘桃子缓缓站在了路去病的身后,男人的视线碰到了他,声音然而止。
路去病看向了那个富贵模样的人,走上前,行礼拜见。
“属下成安丞路去病拜见陆公!”
”并非是我有意总慢,是县里杂事太多,公派人送来的书信,刚刚才到我的手里,群吏大多忙碌,实在不能安排众人前来,这亡人聚在城门,也没办法清场扫街。”陆香摇摇头,“这里的情况我也看到了,陆君不必解释,且带我去拜见县公吧。
路去病这才起身,赶忙让甲士们让出路来,又亲自扶着陆查上了车,在刘桃子等人的簇拥下,他们朝着县衙赶去。
“陆公,我真不是有意总慢,县里八十八位职吏,日夜忙碌,根本没有休息的机会,这城东本就混乱,如今更是有大量的亡民归顺,所有的地方都需要人。
“就是如今护送我们的这几位,稍后到了县衙后也得赶忙来城门口维持治安,根本就没有闲下来的机会
路去病满脸的诚恳,开始解释起事情的原委来。
陆杳一开始还边笑边听,可很快,他就意识到了不对,这家伙怎么不带停的呢
路去病大概是真的想要给陆查解释清楚情况,不让这位县令多想,于是乎,他就这么说了一路,到了县衙,他扶着对方下来,嘴也不曾停下来,这一说便是说到了后院门口到达县公住所的时候,路去病停了下来,陆查擦了擦额头的汗,脸色惊疑不定。
他身边那位谋士,此刻也是目瞪口呆。
这县城里都是群什么鸟人…
“成安令陆查,拜见乐城县公!”
陆查朝着高长恭毕恭毕敬的行礼,高长恭赶忙上前扶起他,态度很是和蔼,“我早就听说过您的名声。…本来我是不愿意离开的,就担心这城里的事情在我离开后就半途而废,全功尽毁,但是杨相给我书信,说是要让您来担任县令,还要为您作担保,我便同意离去了。”
“您也知道,陛下对此处向来看重,前不久才亲自前来,看了看城里的情况,吩咐我要好好治理。
“既然杨相都能作担保,可见公是真正的贤才,我也可以安心的将大事交给您来做…您肯定不会让我,杨相,还有陛下失望吧
陆杳的表情略微呆滞。
在这一刻,他忽然开始后悔前来此处为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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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可别犯错啊
第88可别犯错啊
陆杳从高长恭身边走出来的时候,尚且还有些迷糊。
高长恭很是温和的说了些让他毛骨悚然的话。
将这些话聚集起来,其实也就是一句话做不好就去死。
陆杏是真的没想到,这成安的水会如此之深,一个看不出城府的县丞,一个装病不来见自己的县尉,一个亮起獠牙却是满脸堆笑的前县令,哦,还有个杀人不眨眼的恶棍游缴。
这开局是陆杏平生从未遇到过的。
路去病领着陆查走出来,“县令,衙内的诸多官吏已经在大堂聚集,是不是要见上一面
”好。……不会耽误他们做事吧
”不会,我都已经安排好了。
路去病带着县令到达了大堂,县衙大堂,这里是平日里县令召集众人宣读要事的地方,地方空旷,能容纳很多人。
陆查坐在了上位,路去病坐在了左手边,而那个谋士坐在了右手边。
陆查低下头来,在他面前,此刻坐着六十多位职吏,人数不少,若是算上散吏,乡吏,以及里吏,县兵军官等等,那数量会更多不愧是大县。
路去病起身,“这位便是成安令陆公!
他为众人介绍了这位新主官,官吏们赶忙起身,异口同声的行礼拜见。
陆杳点着头,眼神却在人群之中搜寻,如此找了一圈,也没看到想要找到的那位游徽。
陆查倒也不是很在意,在路去病为他介绍了几个重要的职吏后,陆查也是清了清嗓子,说起了些官话,也就是鼓励一下众人,要求他们饹尽职守,勤勉踏实之类的话。
陆查正说着,远处的堂门忽然被推开。
就看到妹雄推开了门,站在门口,刘桃子随即大步走了进来,寇流跟在他的身后,刘桃子领着两人大踏步朝着前方走去,他挺直了肩膀,一手抓着腰带、眼神凌厉,大步走去,一时间,堂内小吏纷纷朝着他的方向低头行礼。
陆查的话就此中断,刘桃子就这么肆无忌惮的走到了最前头,朝着陆查行了礼,随即坐在了最前头当他坐下来之后,群吏方才抬头。
姚雄跟寇流分别坐在他左右,看到上头的人,姚雄很是惊讶,正低声跟身边人说着什么。
路去病笑着对陆查说道”这位便是县中游微,姓刘名桃子,字知之…他为人勇武,刚正不阿,良善仁厚,上任之后,惩治奸贼,保护良善,深受城里百姓爱载,诸吏也很敬重他
陆杏看着直勾勾盯着自己的刘桃子,僵硬的笑了起来,“看得出来看得出来。”“刘知之”
“这字取得倒是古怪,绕口,也不见什么寓意”
一旁的谋士忽然开了口。
有小吏低声对桃子说道“兄长,县令方才任此人为县主簿。”
刘桃子还不曾说话,路去病却先说道“这是县公亲自为游微取的字。
主簿本来还想说些什么,此刻一顿,泄了气,“其实再想想,也别有些寓意,朗朗上口,不错。…这字真不错。
陆杳也不再多说什么了,吩咐众人办好事,便领着主转身离开了此处。
路去病笑呵呵的送走了他们,随即下令让诸吏们离开。
众人跟桃子道了别,这才-一离开。
刘桃子几步走到了路去病的身边,一同看向了县令的背影。
路去病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我看方才那位主簿有些怕你,现在忽又硬气,你是不是得罪他了”“路上出了点事。”
“难怪呢县令看你的眼神都不对劲。”
“你觉得这个人如何”
“不知道。
“你先去忙吧,晚点记得去后院,县公有事要咐。”
“好。
与此同时,钱主簿正跟在陆查的身边,脸色不悦,喋喋不休。
“您看到了吧,这便是下马威!绝对是有县公撑腰的,不然他一个区区九品,哪里敢与您作对呢””这县城所图不小,他这是勾结了成安的大户,想要行架空之事啊!两人一路回到了自己的住所,刚刚走进来,那主便关上了门,赶忙坐在了县令的面前。陆公,要不我们还是撤吧。
“城外亡民聚集,城内大户逞凶,丞尉不良,又有宗室干涉。…这里的事情太过凶险,依我看,还是想办法离开较好。””岂能如此!”
陆杳皱起了眉头,他严肃的说道“杨相信任我,让我前来此处,我若是就这么跑了,杨相会怎么想”
我家里长辈又怎么想往后我还以什么面目去见人呢”
主簿沉吟了片刻,他揪弄着自己的胡须,“既然不能离去,那就想办法将大权收回,您堂堂五品,莫说什么县丞,便是那太守刺史,都不敢在您面前放肆,等到县公走了,有的是机会来收回大权。”
“只是这个路去病,城府极深,看起来浑身破绽,却又令人无法训斥,着实不好对付。
“或许可以从他身边的那些爪牙下手。”
陆杳无奈的瞥了主簿一眼,”杨相派我来是为了安抚当地,不是让我来跟这些人作对,你就勿要多想了,先熟悉当地吧,你明日就带着人去各地转一转,将内外的情况弄清楚…其他事情,不必着急,可以慢慢解决。”
天色已深,阵阵冷风吹过。
后院里灯火通明。
高长恭坐在上位,路去病,长孙迦叶,刘桃子等众人分别坐在他的左右。
众人面前都摆放着酒水跟美食。
高长恭看着众人,眼里多有些不舍。
”新县令也到了,我明日就要启程离开了…我与诸位相处的时日虽然不多,却倍感亲切,早已将诸位当作了自己的亲信。路去病轻轻擦拭着眼泪,他开口说道“吾等也不愿意离开县公,县公是我这些年里所见过的最贤明的主官。”其余几个人也是点着头。
高长恭认真的说道”诸位也勿要担心,我虽然要走,可还是会时刻留心这里的情况,倘若遇到了什么事,可以派人告知我。
他看向了一旁的张吏,”若是觉得直接给我写信不妥,也可以给张公写信,他往后会陪在我身边。…他又看向路去病,开始嘱咐,“荣祖,你为人刚正,却是刚烈太过,不知道隐忍,此处是天子脚下,如此行为,会给你招来大祸,定要当心。他又看向了长孙迦叶,“长孙县尉,您是从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将领,岂能惧怕鬼怪呢”
长孙脸色苍白,勉强点着头,高长恭长叹,又说道”这段时日里,县内外都不会很太平,正是需要您的时候,希望您能早些痊愈吧。
到最后,高长恭这才看向了刘桃子,他的眼里有些愧疚。”知之啊,当初我曾答应为你求官,表你为七部尉的奏表到了庙堂,便没有任何回信了,我在朝中没有什么朋友虽是开府,可属吏也都由庙堂应允才可。“你在庙堂里的名声。…。唉,我会想办法的。”
刘桃子摇了摇头,”多谢县公,既然不行,不必强求。
“不成,我说到便要做到,你这个官身,我定为你谋取!只是,你要再等些时日。
宴会继续,众人吃喝玩乐,刘桃子冷酷的坐在原地,跟身边众人都有些格格不入,路去病坐在他的身边,生怕他因为任免的事情而不悦,便为他解释”桃子兄,这吏跟官,皆然不同,大齐的官员几乎都是经学出身,或是功勋之后,倘若你是官身,要再进一步,那都是好办,但是从吏到官。…这确实难啊。’“你勿要太在意,总会有办法的
路去病说着,忽想起什么,又提醒道“你是成安人,在成安只能做吏,不能做官,你可千万别想着人为的弄出官职空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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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熟人所赠
第89熟人所赠
兄长,人来了。”
田子礼推开了门,让出身位来,就有一人走了进来。
屋内几个人停止了密谋,抬头一看,除却桃子,姚雄跟寇流皆是被吓了一跳。
只见一个相貌极为丑陋的人站在门口,此人的脸上坑坑洼洼的,牙齿外露,左眼大,右眼小,就这相貌,便足以吓得成安里的孩子们不敢啼哭。
姚雄惊愕了片刻,随即又转头看了看身边的寇流,脸色忽然变得柔和。
“如此看你倒是顺眼些”
”你说什么!”
”休要胡乱语!”
田子礼制止了两人,随即笑着拉着这丑人走到了桃子的面前,指着桃子说道“这位便是我的兄长,成安游徼刘公。那丑人仰起头来,竟还有些自负,朝着刘桃子行了礼,“拜见刘游徼。”
看到他这副态度,姚雄当即就要起身,刘桃子却示意他坐下来。
”公善医术”
“我自幼跟随马公学习医术,颇有造诣,不知叫我前来,是为了给谁看病啊我这收费可不少,来成安是一个价,只是赶路的价,治病又是一个价。…
姚雄勃然大怒。
“我也告诉你,在我们这里,治好是一个价,治不好又是一个价,倘若治不好,我便把你丢进锅里煮喽!”那人半点不怕,“好说,好说。”
田子礼无奈的说道“兄长,此人唤作禇兼得,乃是临最有名气的医师。
他几步走到了桃子的身边,压低了声音,“兄长,倘若是吏,我还可以代往,只是县尉这里,还是得您亲自去一趟。”
“这县兵虑符都在他的手里,便是不起事,只是做些寻常事,能调动县兵就会有极大的帮助,何况、那具令来者不善,县承与我们亲近,他肯定会拉拢县慰,必须要让两人和
睦,才能使县令无法坏事。”
“我知道了。”
刘桃子点点头,田子礼本来准备继续劝说,可听到这话,却是笑了。
自家兄长虽然看起来冷酷,却还是很听劝的。
刘桃子站起身来,示意那医师跟上自己,便快步离开了此处。
田子礼笑吟吟的看着他们离开,随即又看向了姚雄和寇流,他无奈的摇着头,“你们俩啊。…何时才能成为有用之人呢“谁说我们无用,县尉得病,还不是因为我那天大吼大叫,还有寇流装神弄鬼…。”“闭嘴。
田子礼训斥了一声,警惕得看着左右,“这件事,你最好忘掉,要是再听你提起,我便让兄长将你赶走。姚雄冷哼了一声,“赶走我在学室跟桃子哥相识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呢!”几个人对视了一眼,不欢而散。
桃子带着禇兼得往县尉的住所走去,两人一不发,也不交谈。
禇兼得时不时打量着刘桃子,啧啧称奇。
桃子禀告之后,门口的奴仆很快就放行了。
桃子领着那医师走进了屋内,长孙县尉一瘸一拐的走了出来,迎接两人
禇兼得一愣,盯着面前的瘸子,看了片刻,摇起头来,“这我治不好。”
“不是治腿。”
刘桃子向一头雾水的长孙行礼,说道“这是我从临漳找来的名医,县尉近些日子里身体不佳,便想让他看看。”长孙恍然大悟,“哎呀,这点小事,竟还劳烦你从临漳寻人
长孙的脸色并不是很好,看起来有些疲倦,在看管慕容府之前,他的身体就不是很好,而在遇到黑龙事后的第二天,他就开始病重,总是乏力,难以入眠,愈发的虚弱刘桃子看向了一旁的丑人,“那便劳烦你了。”
禇兼得点点头,刘桃子再次朝着县尉行礼,随后转身就走,毫不停留。
县尉本还想说些什么,嘴都没张开,刘桃子就已经出去了,长孙苦笑了起来,这算是对自己示好吗这也太生硬了吧
他对这医师还是很客气的,尤其是在看到这医师的奇异相貌之后,他很相信这些,两人坐下来,禇兼得开始询问病情。
长孙说起了自己的情况,也不曾忘记那天黑龙的事情。
褚兼得便上前把脉,又看了看他的舌头,几乎将他浑身摸索了一遍。
褚兼得沉吟了片刻,忽开口说道“不好,长孙公,您并非是得了病,您这是被恶龙缠身了!”
“啊!!”
长孙大惊失色,“难怪难怪我一做梦便梦到那怪物。…原来是被缠身了,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禇兼得仰起头来,”您不必担心,贫道自幼跟着马公学道术,也懂得些治鬼神之法门,这恶龙不过是残留,若是两百年前,我还会怕它,只是现在,完全不必在意!”我现在就为您施法驱逐!”
长孙抿了抿嘴,“可我信佛。
褚兼得愣了一下,脱掉了身上的衣裳,随即反着披在了自己身上,那衣裳竟成了黑色的,”其实我也跟着马公学过佛法,这诵经驱鬼的法门,也知道一些,既然您信佛,那我便为您诵读佛经,送这恶龙超度,如何”
”好。…好。”
“长孙公,您现在躺下来睡觉便可,我在一旁守着,今日定诛恶龙。
就看到禇兼得从包裹里取出了诸多的法器,他让长孙躺下来,开始低声呢起了佛经。
长孙县尉躺在床上,很快,便打起了呼噜。
褚兼得却没有停止念经,一直低声念叨着。
次日,天蒙蒙亮,长孙便拉着褚兼得来到了刘桃子的屋里。
”哈哈哈,活佛!活佛啊!!”
“那恶龙果真是被您超度了!!”
长孙拉着他的手,将他带进了游徽府内,刘桃子等人赶忙上前。
长孙激动的上前抓住刘桃子的手,“此番可要多谢你了,多亏了你找的这位活佛,佛法当真是高强!我已痊愈了!”“啊”
姚雄惊愕的看向了一旁的寇流,两人对视了一眼,一头雾水。
不是医师活佛是个什么意思
长孙对此人赞赏有加,夸赞了许久,又对桃子道谢了好几句,这才转身离开。
褚兼得得意的站在他们面前,嘴角撒起。
田子礼有些好奇,“这是怎么回事县尉这是什么病
“什么病他根本就没病!他那脉搏强壮的跟头牛似的,他就是惧怕鬼神,自己吓晚自己而已,不敢睡觉,导致乏力虚弱而已,我随意编造了个理由,说为他驱鬼,他便好起来
褚兼得说完,又补充道“不过,这医疗费我还是要收的。田子礼赶忙对桃子低声说道“兄长,我看此人了得,多有才干,这城内外亡人聚集,人一多,就容易滋生疾病,县里的医师,竟是些庸人,不如留下他好子了…禇兼得似是听到了他的话,他不屑的说道“留下我我在临漳有好大的宅院,妻妾成群,前来求我治病的人数不胜数,王公贵族都有,我留在这小小的成安做什么呢刘桃子看向了一旁的寇流,寇流点点头,转身走进屋里,很快,就带着一个包裹走出来,将那沉甸甸的包裹递给了禇兼得。
褚兼得低头偷偷看了一眼,光芒四射。他迅速盖起来,仰起头来,脸色极为肃稳,“我当初跟随马公学习的时候,也曾听他说要济世救人,有仁慈之心。…刘公如此看得起我,那我便留在这成安了!”姚雄很是好奇,“那你的妻妾,你的宅院怎么办”
“那些都是身外之物…。所以,我很早就主动舍弃了。
”我看你根本就没有吧……”
刘桃子叫上了田子礼,两人一同往内屋走去,”子礼,我这里还有些钱财,今日便交给你,也不能总是让你出钱。”田子礼笑呵呵的,”不必,兄长,我虽已破家,阿爷当初却给我藏了不少东西,我这里钱够用,您不必担心这个问题”刘桃子不可置否,将他带进内屋,从木箱里取出了几个包裹,铺在了田子礼的面前,当刘桃子打开包裹的时候,闪闪金光让田子礼脸上的笑容都凝固了。
他惊愕的拿起面前的黄金珠宝,不可置信的看着刘桃子,“兄长,您该不会是去挖了。
“勿要乱想,这些都是我当初在张村捡到的。
“是一个开食肆的熟人托别人送给我的。
ps马嗣明,河内野王人也,少博综经方,为人诊脉。……杨愔患背肿,嗣明以练石涂之,便差,因此大为杨愔所重——《北齐书·方伎列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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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礼仪
第90章礼仪
通往远处的道路上长满了杂草,骏马的蹄子落下,踩碎了暴露出一半的骷髅骨头,虫蚁惊慌失措,赶忙逃走浩浩荡荡的近百骑士正护送着高长恭行驶在这条道路上
纵是官道,两旁却没有护路林,空荡且萧瑟,只是连绵不绝的灌木,此刻似是要枯萎了,发黄稀疏,能看到灌木丛之下那一双双亮着光的眼睛,嘴角流着口水。
放眼望去,漫长的道路再无他人。
高长恭骑着骏马,注视着远方,沿路所见到的场景,让他只觉得悲凉。
当他们走上了一处高坡的时候,远处出现了一行人马。
有数十人,挡在路中间。
他们并非是贼寇,同样骑着战马,披着甲胃,神色肃然。
有一人骑在一个甲士身上,那甲士弯着身,将那人扛在自己的背上,一动不动。高长恭让骑士们停下来,自己纵马快步向前,很快,他就来到了那伙人的跟前,下了马,高长恭行礼拜见“高长恭拜见高阳王。
此刻,骑着甲士,或者是趴在甲士身上的高阳王高湜,恶狠狠的盯着高长恭。”总算是让我堵住了你小子!”
”因为你小子的缘故,竟使我受了杖刑,这要怎么算呢!”
“叔父,您受杖刑是因为与慕容家私下联络,这与我有什么关系呢
听到高长恭的话,高湜却嘶吼道“什么他妈的黑龙,什么他妈的怪物,不就是你搞出来的!你以为这能骗得过我”
你这小子好歹毒的心啊,是想要将我一并杀死吗”
“我非要替大哥好好管教一下你!!”
高湜低下头,看着胯下的甲士,“靠近点!我够不着他!”
甲士朝着高长恭的方向走了几步,高湜高高挥起了长鞭,朝着高长恭落下。“啪!”
高湜惊愕的瞪大了双眼,在他的眼眸里,映射出了满脸怒色的高长恭,
高长恭站起身来,单手抓住了那抽向自己的长鞭,眼神冷酷。
高湜惊呆了,这些年里,仗着有二哥的恩宠,高湜在宗室里横行霸道,最喜欢的就是让二哥对其余宗室施行杖刑,而他自己也喜欢鞭挞这些亲人们。
当然,像几个厉害的哥哥他是不敢去欺负的,只能是欺负下好欺负的几个,高长恭在他眼里,便一直就属于好欺负的那个。
大哥早就不在了,而高长恭的母亲出身卑微,是个底层汉人,故而他那几个兄长也不跟他亲善。…故而欺负起来毫无压力。
可现在,这小子竟敢反抗自己
“高阳王,我奉陛下之令,前往肆州,还望大王勿要阻拦,否则,我便不客气了。”“好,好,我倒要看你怎么不客气,我是你的叔父。”
高阳王的话还不曾说完,高长恭手一拉,高阳王指手不及,竟是直接被捧在地上,那个背着他的甲士赶忙上前扶他,身后的那些人也是纷纷拔刀。
高长恭这边的骑士们也赶忙抽刀,似乎下一刻就要开杀。
“住手!!”
高阳王爬起来,大声制止了自己的摩下,他再次看向了高长恭,”你这小子,我是听说你要上任了,特意前来送你,你怎么能打我呢“难道你就不知道礼仪人伦吗!”
高长恭眼角一跳,“叔父不是最豁达吗总是说不在意汉人礼法,此刻怎么也说起汉人一般的话了”高湜捉了抿嘴,终于,他干笑了起来,“说的好,不愧是我的侄儿。…我方才就是与你开个玩笑,本来还担心你镇不住地方,如今看来,你也长大了,我很是欣慰啊。“都让开,送高县公上路!
甲士们对视了几眼,缓缓让出了道路。
高长恭回身骑上了马,朝着高湜随意行了礼,“叔父,告辞。”
他领着骑士们从他面前直接走过,看都不看一眼。
高湜就这么看着高长恭离开,脸上带着笑容,等到他们离开,高湜脸上的笑容消失,变得格外凶残“这小胡儿莫不是疯了…。竟敢如此对我!”
“来舜!”
一甲士赶忙走到了高湜的身边,“大王。
“你现在就去成安。…。那边聚集了那么多的亡人,若是出了事,我这位犹子岂不是要受牵连你去帮帮他。”甲士一愣,“大王是要我真的帮他,还是…”
”蠢物!蠢物!来,来,我先帮帮你,让你知道怎么去帮。
看到高湜从一旁拿起了长刀,那甲士急忙行礼,“大王!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田子礼此刻站在南城,正跟一人讨价还价。
”三万钱,不能再低了。
不可啊,我这宅院破旧,已经很多年都不曾住人了,四处漏风,光是修缮就要大一笔钱,您随便给个几千便是了站在田子礼面前的男人,有三十余岁,穿着还算不错,留着长胡须,脸色愁苦。”不可,这般大的宅院,我若是给你几千,那不是成抢了嘛就听我的,给你三万!”“您对我有大恩德,我这些年里被拖欠的钱财,都是您帮着要回来的,便是送您了又如何呢”“岂能如此另外,帮你要回钱的是游徼公,我是奉令而为,你便是要感恩,也得感谢游徼公才是。“草民记下了。”
“那就这么说定了,三万,不讲价。
田子礼说着,“钱我会派人给你送去,到时候你便再将钥匙给我,就这么说定了。
田子礼说完,转身便离开了此处。
商贾赶忙行礼,恭送他离开。
一旁的小厮上前,“当真怪事,头次见到有人这样讲价。”
商贾忍不住喃喃道“这就是好官啊,倘若天下的官吏都是如此,那该有多好啊”田子礼快步返回县衙,向桃子禀告了诸事。
“兄长,我在城南,城西各购置了两套宅院,一套宅院占地二亩,另外一套共计耗费”桃子开口说道“钱既给了你,你拿去用就是了,不必禀告。”
那不成,兄长,无论做什么事,都得依着章程啊。”
“我是想要在城里收购四套宅院,像禇兼得这样的人,就可以安排到这些地方住下,往后就作为我们自己的府邸,您也不能一直都在县衙。…另外,我还准备雇佣些匠人,买些木料和砖瓦,送到张村去,在张村外修建一道村墙,抵御贼寇和猛兽,另外积些吃的。
“我听闻安阳的砖瓦最是便宜,一块比成安还便宜了两钱,我想派人去那里买些过来。”刘桃子轻轻点着头。
“我还派了些人到亡民之中”
田子礼正要讲些别的事情,就被忽然到来的小吏所打断。
“游徼公,县令召见。”
当刘桃子赶到后院的时候,众人早已聚集在此处,共有七人,路去病跟长孙正站在一起闲聊,而录事史,主记室史,门下书佐,县干等四位职吏站在一起,还有一位主簿,也就是那位跟着县令前来的谋士,他单独站着。
刘桃子刚刚到达,那几个职吏便赶忙行礼拜见。
“游徼公,多谢您送来的黄精,家父用了此药,已有好转。”
录事史行礼说着,其余几人也是问候寒暄。
”知之!快过来!!”
长孙县尉挥着手,大叫着,职吏们赶忙让开了路,不敢再围着桃子,桃子快步走到了他们两人的面前。
长孙迦叶拉着桃子的手,笑着对路去病说道”桃子找来的那活佛,佛法着实高深,可惜当初这腿挨箭的时候不曾遇到他,不然,让他诵经,说不定这腿也能保全了。…。
路去病沉吟了起来,他对此还是抱有怀疑的态度。
长孙说着,忽然压低了声音,”可要当心这位县令,,那个姓钱的今早找到我,说了些怪话,都是些勾心斗角的汉…小人语!如今县公已经离开了,保不准这厮就要向我们发难。”
“这也就是在成安,倘若在晋阳,呵呵…我随意找几个兵就给他拉到街上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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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下令与执行
第91章下令与执行
“诸位。
“亡民的事情,必须要解决了。”
陆查坐在上位,看着面前的县衙核心人员,忧心忡忡的说起了当下最大的问题。
主簿在县城里进行了考察工作,可查着查着,主簿便发现,目前该解决的不是县丞和他的爪牙,而是城内外这些吓人的亡民。
高长恭的行为,在陆查看来,简直是丧心病狂的。陆奋开口说道“就是这几天,城里就已经接纳了超过一万人的亡民,城外还源源不断的有亡民前来…。如此多亡民聚集在成安,但凡其中有一个有异心的,那可就坏了。”长孙仰起头来,开口说道“县令不必惧怕,我座下尚且有一幢精骑,全副武装,成安周围还有诸多校场,勿要说几万亡民,就是十万,也绝不能攻破成安。””我不担心他们能破城,我所担心的,是他们聚集起来作乱,若是他们作乱,无论能不能镇压下去,庙堂都会问罪,到时候,就只能以死来谢罪了…长孙尉可明白这个道理
长孙迦叶一愣,随即看向了路去病。路去病开口说道“我知道您所担心的事情,当初县公也想过这些,故而我们一直都很上心。“成安目前粮食是不缺的,可以授予的耕地也足够,只要我们不拖延,接纳二三万亡民,不会出什么大问题。”陆查又说道“便是如此,人群一旦聚集,就会滋生出许多的问题,疾病,劫掠,偷窃,当下是这么多的亡民,往后越聚越多,耕地和粮食总是有限的,若是有一天成安的粮食不够了,公田也分完了,那该怎么办呢”
“当下的亡民都是来自清都各地,其余地方的亡民,就是想要过来,也会被沿途关津所阻拦截杀,无法前来,清都各地的亡民数量不会超过三万,使君不必担心,我们都是计算核实过的。”
路去病回答道。
陆杳抿了抿嘴,“路君啊,县中户籍增加,当然是好事,可是,也不该如此豪赌啊…便是要接纳,也该设立一个数额,以一千,一千的进行接纳,分成三年,如此最是稳妥,哪能一次性接纳如此多的亡民”
“此处乃是帝城,可不是什么边陲,从邺城往来者极多,这些亡人是安分守己的人吗有杀人躲罪的,有徭役逃脱的,甚至可能有周人的细作,你们也不做识别,就这么将他们放在成安各地,难道就一点也不怕吗”
路去病的脸色很是肃穆”陆公,这些人游荡在外,无食,无衣,无住所,若是庙堂不接纳他们,他们就只能是死,或者是去吃人。“正如您所说的,这里是清都,我们接纳了他们,往后清都不就安全了”
“若是拖延时日,按着一定数额来接纳,每天都会有人死掉,等三年之后,这二三万亡人,还能剩下多少
路去病的反问,让陆查说不出话来。
钱主簿赶忙说道“这能怪谁呢早知今日,当初不跑,不躲不就好了吗他们杀人躲罪,死在外头也是应得的。路去病看向了他,“或许其中真有杀人躲罪的,但是,就我知道的,大多数,都是受不了徭役之苦而逃脱的。“逃徭役也是重罪!!”
“不!!”
“推行频繁的徭役,逼迫百姓们无休止的建庙造塔,运石修殿,凿山雕像,不给百姓活路的,才是重罪!!!”路去病的声音极为洪亮,钱主簿脸色苍白,他指着路去病,“你,你,你你…县令,此人胆大包天,竟腹议陛下”他确实是吓坏了,路去病这句话几乎就是指着皇帝来骂了。
路去病却训斥道”你怎么敢腹议陛下!我所说的是那些蛊惑陛下如此行事的小人,你竟敢说是陛下不爱惜民力,滥发徭役!
“我,我,我我没有!!”
一瞬间,钱主簿都被吓成了太子。
“好了。”陆杏开口打断了两人,他的脸色肃穆,在高长恭离开之后,他终于收起了笑容,略微的展现出自己一县之主的姿态来。他迟疑了一下,而后继续说道”路县丞说的虽然有些道理,但太过冒险,我以为不妥,既已经接纳了一万人,便再给你五千名额,其余亡民,便派人…送走,勿要令其聚集在城外了。”
路去病还想要说些什么,陆查又补充道“这是我的命令。”
”诸位可以执行了。”
钱主簿冷笑着,“诸位勿要愣在这里,该拜谢接令了。
路去病的脸色很是难看,却还是无奈的低头。
“唯。
县令挥了挥手,让他们离开。
众人走出县衙,脸色各异,路去病最是愤怒,“城内的粮食本来就足够,耕地也不少,明明可以接纳所有人,为何偏要如此呢”
录室史低声说道“路公,低声些,他能听到。“听到便听到,城外还有一万余人,只接纳一半,其余一半呢赶走,要赶去哪里赶去邺城吗!”录室史再次劝说道“路君怕是有所不知,过去对这些亡民,都是要出动游微去讨伐诛杀的,这位县令还算是仁厚,只是让赶走,不曾要大开杀戒。”“这些人毕竟是庙堂的罪人,路公消消气…”
“路丞~~~”
钱主簿竟是追了出来,他大摇大摆的走到了路去病等人的面前,这才开口说道“您勿要再任性,您是成安之丞,做事要多考虑县城。”你所说的道理,我们也都明白,亡民是很可怜,这都是近些年的一些恶政所引起的,可他们可怜,就得让成安百姓来承担后果吗这么多罪犯安排到城内外,谁敢说他们一定会痛改前非”
“往后这成安的百姓还能安心吗处处都是罪犯,偷窃杀人,弄得成安大乱,这就是您所想要看到的吗”怎么能如此自私呢”
路去病笑了笑,“成安百姓不怕什么亡人,这些亡人都是他们的亲戚,是他们的亲人…”
先前在成安四处杀人,烧杀劫掠的,使成安不治的,可不是这些亡人。“过去哪有什么不治,我翻看了成安的诸多文书,在您上任之前,成安可是几年都不曾有报官喊冤的,是非常安全的城池。”听到主簿的话,路去病却笑了起来,转身便离开。
众人皆跟在他的身后,一并离开。
只留下一个主簿,眯起双眼看着他们的背影。
众人一路来到了县丞院,路去病带着他们走进了自己的大堂,大家各自坐下,长孙有些尴尬的坐在一旁,挠了挠头,他对亡民的事情其实没那么上心,他不太在意这些,如今参与进来,大概只是因为跟路去病等人相处的不错。
路去病看着左右的诸多职吏,“接下来要怎么办呢”
众人不曾开口,却都看向了桃子。
路去病也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向了桃子,“桃子兄,要怎么办呢
刘桃子缓缓开了口。
”命令是他下的。”
“可事情是我们做的。
“他要五千亡民,那就给他报个五千亡民,便是招了五万,那也是五千。”
他看向了左右的职吏们,”诸位要互相对照文书,统一送到县承这里,让他进行修改编写,再送到县令那里,倘若他派人亲自询问,你们也都知道该怎么去说。”
众人点点头,“吾等明白。”
路去病却有些迟疑,“这么做若是被他发现了”
“那就让他下命令来抓人。
“抓人的命令是他下的。
“抓人的还是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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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教唆
第92章教唆
成安城外,亮起了一堆堆的篝火。
亡民围坐在篝火前,烤着身体,一不发。
从城墙上看去,似乎城外片片的鬼火,鬼火四周坐着一群一动不动的人,也不开口说话,只是直勾勾的看着鬼火,这场景有些瘆人,城墙的县兵都赶忙移开了视线。
风吹起篝火,火焰摇曳,在火焰的照耀下,亡民那一张张惨白的脸变得更加吓人。
可如今,他们的眼神总算不是最初的那般呆滞无神,他们也会时不时看看城门口,等着明日发粮。
有几个县兵正拖着尸体,从他们身边经过,众人却没多少触动。
时不时还是有人会死在这里,他们本就病入膏育,纵然在这里能吃上东西,也避免不了死亡的到来。
篝火前,一人面目黝黑,浑身泥泞,看起来却并不瘦弱。
他伸出手,在篝火上烤了烤手,开口说道“我们能活着,还是得感谢刘游微啊。”身边的几个亡民依旧呆滞,似是没有听到他的话。
他又继续说道“就是那位时常骑着高头大马,前来巡视的上吏,他便是刘游。“听闻,这接纳亡民,就是他所提出来的,他处置了很多的奸贼,让县城有了粮食可以接纳亡民。他还会在路上巡逻,保护沿路的亡人,若是有人滥杀无辜,他就会去制止。”
“实在是我们的恩人…
“待在这里,就再也不怕有人欺辱了,若是有人再想谋害我们,就等那个骑青色大马的游徼公出现,给他诉苦
那人低声说了起来,众人似是听到了,有几个人看向他。
而类似的情况,却是出现在了很多的篝火前,大概。…有十三个火边,都有人在说着同样的话。
在第七座篝火前,一人清了清嗓子,正要开口,就看到对面的人率先出了声。
我听闻官府是要将我们全部杀掉……。
一时间,众人纷纷看向了他,这句话的效果比吹捧游徽要大得多。
来不及开口的那个人都惊呆了。
就听到对面那人继续说道”听闻原先被安置的人,都已经被偷偷杀死,那个叫高长恭的,他想要彻底杀掉清都各地的所有亡民,就想出了这个毒计。””他们先将我们骗来,然后在给我们的粮食里投毒,不然他们怎么会如此好心呢看那几个人,不就是吃完饭就死了吗”听到此人的话,人群忽有些躁动。
天色蒙蒙亮,就有一人站在了县衙门口。
县衙外驻守在各个要道上的甲士终于不见了,随着高长恭的离开,县衙的防御终于跟从前一样,寻常百姓也能靠近。
这人看着紧闭的县衙大门,急得团团转。
“岐~~~
大门发出呻吟声,许老头推开了门,手里端着木盆,一抬头,就看到了面前的生人。许老头一愣,随即狐疑的问道“来报官的”
“不是,我是田公家中的下人,他家里出点了事,我前来告。”
“哦,田子礼家的”
“对的,劳烦老丈放行”
“你这私事,不能放行,我可以帮你去告知一声,你就在这里等着吧。
许老头将手里的木盆交给那人,示意他帮自己倒一下,随即走进了院里,很快,田子礼便急匆匆的走了出来,看到此人,眼角一顿,那人将木盆还给了许老头,田子礼拉着他走向了对面。
许老头好奇的看着他们,嘴里嘀咕了几句,继续忙起了自己的事情。
”你怎么来了出了什么事”
那人赶忙说道“大哥,出了大事,昨夜,我按着您的吩咐,正准备给众人讲述主公的恩德,谁知道,忽然冒出人来”他将昨日对面那人的语都告知了田子礼。
田子礼越听,脸色便越是凝重。
听他说完,田子礼点着头,”好,我知道了…你先回去继续盯着那人,看看他是否还有同伙,告诉其余众人,盯着他们“我这就回去票告主公!”
“唯!!”
田子礼连忙往县衙走去,许老头忽然挡在了他的面前,“你家里丢了什么东西是进贼了吗”“嗯啊。…没丢什么,就是他找不见,以为是丢了东西呢,无碍,无碍。”
田子礼敷衍了几句,转身就要进去,忽然停下来,从怀里掏出了些钱,递给了许老头,“多谢老丈及时告知!“哎!你这是何必。”
许老丈说着话,笑眯眯的看着对方走进去。
送走了田子礼,他便拿着扫帚,开始清扫县衙大门外的街道,正扫着,就有个男人挑着空桶快步走来,许老头赶忙叫住了对方。”哎!你,你个挑粪的还敢从前门进去真不怕冲撞了贵人走侧门!”
“跟我来。”
此刻,田子礼正站在刘桃子身边,讲述着外头所发生的事情。
刘桃子瞥了他一眼,“你派人去亡民里吹捧我…”
“然后发现有人在挑动亡民作乱”
是啊,兄长,四郎亲眼所见!”
田子礼赶忙分析了起来,“会是县令吗他想故意搞破坏”
“不可能,现在亡人起事,第一个倒霉的就是他。
那会是什么人呢这样做会对谁有利呢
田子礼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他忽然拍了下大腿,“兄长,四郎的原话是那个叫高长恭的。”
”这或是针对高县公的阴谋是他的仇人所为”
刘桃子的脸色无比的凝重,“叫上人!走!”
而在此刻,城门口的几个吏惊愕的望着这些亡人,他们身边的马车上,堆满了各类的木桶,而面前的这些亡人,竟是没有再像昨日那般浑身颤抖着的扑上来,他们似是在低语着什么,看向自己的眼神满是警惕和不安。
“你们愣着做什么发粮了!!”
那吏大声说道。
有人想要上前,却被同伴拉住。
“有毒。”
”有毒。谁吃谁死!
人群里传出低语声,小吏惊呆了,他赶忙站上了马车,“是谁说的!谁说的!”人群却变得躁动起来,亡民们彼此推搡着,有人似是大叫着什么,眼看局势不对,门口的甲士们高呼了起来,他们急忙举起了手里的强弩,堵在了城门口。城墙上的县兵们纷纷靠前,弓警对准了那些亡人。
有鲜卑士兵正在嘶吼着什么。
这却加剧了当下的冲突,亡民更加的惶恐,远处的亡民甚至开始逃散。
就在这个时候,从城里传来了激烈的马蹄声。
片刻之后,一头青色大马载着它的主人出现在了这里,大马高高扬起前蹄,发出嘶鸣声,刘桃子俯视着这城门外的亡人。”没有人想要杀了你们!!!”
刘桃子似是用了全力,他的怒吼声回响在城门外。
“将吃的给我!!
他大叫了一声,一旁的吏赶忙将干饼递给了他。
刘桃子举起了手里的干饼,迎着众人的目光,一口嚼碎,随即吞下。
“无毒!!!”
他再次怒吼。
亡人们惊愕的看着他,一动不动。
刘桃子看向了左右,姚雄跟寇流领着县兵们鱼贯而出。
“有奸贼混在了你们之中,想要挑拨你们来对抗庙堂!!现在,都给我蹲下来!!!”“蹲下!!!”
桃子再次高呼,并且抽出刀来,几个靠前的连忙蹲下,这带动了其余的亡人,众人纷纷蹲下,县兵们则是迅速冲进人群里,分别控制各地的人群。“四郎!”
“你去找出那几个奸贼。,…
刘桃子开了口,就看到一人从亡人中起身,一把扑到了身边的人,“兄长!!他在这里!!就是这个人!!”人群里的桃子人马忽然行动,分别扑向了几个人,将他们死死按在地上。
县兵们顿时有了目标,赶忙上前,配合他们制服了那几个人,共计有五个人。
桃子示意姚雄将这些人带走,随即再次看向了众人。
“我是县中游徼!!我指着这漳水发誓!!只要尔等遵守律法,配合诸吏,便要护尔等周全,绝不使人加害!!”“若违背此誓,令漳水淹了我祖坟!!”
亡人惊愕的看着那位骑着高头大马的上吏,忽有人想起了昨日火前依稀听到的名字人群里再出传出了众人的呢喃声。
“刘游微。…”
“刘游徼…。”
“刘游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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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你去除掉桃子
第93章你去除掉桃子
”你们继续接纳,争取在这几天内完成!”
刘桃子向一旁的小吏下达了命令,他又吩咐田子礼看好这里,勿要再起什么动乱,吩咐好了这些,他方才纵马转身返回县衙。
县衙牢狱内,那五个人被分别挂在了不同的牢房里。
这里便是当初用以关押肥府众人的地方,屋内依旧是潮湿可怖,点点血迹,总是散发出夹杂着血腥味的湿气,令人不适。
当桃子回到这里的时候,狱小史赶忙前来迎接。
“游徼公我从未见过这般嚣张的贼人,从押送进来到现在,他们依旧在破口大骂,根本就不将我们放在眼里
狱小史姓王,同样是律学室出身。
他此刻颇为恼怒,无论是谁,被带到他这里,那都会变成怯鸡,瑟瑟发抖,哭泣求饶,他就不曾见过如此狂徒,竟敢对着自己破口大骂,对那些刑具都不屑一顾。刘桃子点点头,“你且在门口守着,勿要让他人近。”
“唯!!”
狱小史守在了门口。
刘桃子快步走了进来。
当他走进那潮湿的屋内,便看到了被挂起来的那人,他的嘴巴还被堵上了,只怕是因骂的太难听。
桃子上前,扯下了对方嘴里的布帛。
那人当即叫了起来,“识趣的,现在就放我离开!!再敢拖延,便血洗了你整个县衙!!”“你是什么人”
“我是你爷!!”
“嘭。
桃子一拳击中对方的腹部,那人只觉得自己的腹部似是被人打穿,他直接窒息,呼吸急促,干呕了几下,吐也吐不出来,再说不出半句话。“你是什么人”
那人吃力的抬起头来,看向桃子的眼神是那般的凶恶,“我非诛你全家。桃子拔出刀来,一手抓着他的头发,将那人的头往前拽,露出了他的后脖颈“你要做什么!”
“噗嗤!”
桃子一刀砍下,竟是将他的头摘了下来。
血液从脖颈处喷射,染红了桃子的半边身。
桃子拎着人头,手持刀,走进了第二间房内。
他上前,用沾染了血污的手扯开了对方嘴里的布帛,开了口。
“你是什么人”
这人却不敢再骂了,他盯着桃子手里的人头,咽了咽口水,惊惧的看着桃子,“你竟下死手,你可知我们是什么人…””我不知道,所以才要问,你是什么人”
“我要见县令!”
桃子点点头,丢下了手里的人头,伸出手抓住他的头发,开始往前拽。就在此刻,狱小史快步走了进来,“游微公,路丞来了…就在门外。桃子仍然抓着那人的头发不放,“请他进来吧。”
“唯!”
很快,路去病就出现在了桃子面前,看着地上的人头,又看着桃子手里那人,他赶忙上前,“松开,快松开。还不曾审,你怎么能杀人呢
他拉扯了几下,终于让桃子松了手。
”这是怎么了说是有人教唆城外的亡民造反怎么回事
路去病很是紧张,刘桃子示意身边的人,“我也不知道,这刚开始问。”“我已经派人告知了县令,他很快就要来…。”
桃子皱了皱眉头。
“你告诉他做甚
“城外发生这么大的事情,根本瞒不住,还不如尽早告知。
路去病看向了一旁的贼人,“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那人的眼神里满是惊恐,“你勿要让这癫子靠近我!!”
“那你且告知我,你到底是什么人,否则,我现在便离开!”
“勿要走!!”
“我叫高处忧,被他杀的这个人叫高来舜。…”
他们正在说着,外头却有不速之客到达,钱主簿正要走进狱院,狱小史便挡在了他的面前。“敢问公是去哪里”
“我去哪里还要跟你禀告嘛让开!!”
”游徼有令,不许任何人靠近。”
“游徼你用游徽来压我
钱主簿大怒,他上前推搡狱小史,想要强行闯进来,可狱小史死死堵在门口,他竟是推不动。”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啊!!”
就在他在这里大呼小叫的时候,县令快步走了过来,他身后跟着诸多职吏跟甲士,狱小史令身后的小吏进府告知,自己急忙让开了道路,在一旁跪拜。钱主簿险些要给他一脚,“你怎么不继续挡着路了!”
陆杏到达这里,却没有心情理会这种事,他让众人等在门外,带着钱主便走进了牢院里。
刘桃子跟路去病早已出来迎接。
看着半个身子染了红的刘桃子,无论是陆杏还是钱主簿,此刻都格外不安,陆杏赶忙问道”城外出了什么事可有伤亡
听到这句话,路去病眼里的不悦消散了些,“唯有伤亡。
”那就好。…。那是出了什么事”
路去病赶忙将城外所发生的事情告知了县令,陆查听闻,却是起了眉头。“姓高”
陆杏走进了第二间房,亮明了身份,“我是成安令陆查,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想要作乱!”众人站在他的左右,皆盯着那人。
高处忧看了眼桃子,随即看向了陆查,“你便是县令”
“速速为我解绑!”
”你是何人我在问你,为何要作乱
“我不曾作乱,我是来…是来探查亡民之中是否混进了奸贼,随即便被你们给抓了起来!””你们这些人奸恶,不顾是非,胡乱抓人!!我非要上奏庙堂,治你们的罪!”听到这番话,陆查脸色大变。
他似是意识到了什么,不再语。
看到众人皆沉默,高处忧反而是不再惧怕了,”“识相的便放了我,就当什么都不知道,我也就当什么都不曾发生!“都想想自己的家人吧………。得罪了我家主人,便只有诛族的下场!!”
钱主簿缓缓走上前来,“陆公,既然没有伤亡,不如就。
不可!”
路去病严肃的说道”贼持刀杀人,就因为人没死,他便无罪嘛今日若非制止及时,城外大动乱,当真不知要死多少人!必须要严惩,无论他背后是谁,敢领着亡人在城外作便是死罪,谁也护不住!!”乱,
陆杳的眼里满是纠结。
就在他陷入迟疑的时候,高处忧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我是高阳王府中护卫!!谁敢杀我!!!”
此刻,他终是表明了身份。
果然,这话一出,陆查的脸色就更加难看了。
“放…”
陆杏刚开了口,就看到一旁游徼脸上的异色,他瞪圆了双眼,赶忙改口,“勿要杀。“噗嗤!!!”
只见佩刀一闪而过,高处忧的头就这么掉了下来,一路滚落到了陆查的脚下。
血液喷射而出,溅了陆查一身。
“人
陆杏此刻方才念完最后一个字。
钱主簿哆嗦着指向了刘桃子,“来人啊,抓住他!抓住他!!反了,这是反了!”
刘桃子从地上捡起了人头,平静的看着陆查,”陆县令,此贼冒充高阳王护卫,在城外意图谋反,罪大恶极,若不能及时杀死,恐伤了高阳王名声。”
陆查几次张开了嘴,他看了看身边的路去病,又看了看刘桃子,转身便走。
陆查越走越快,步伐越来越大,在他身后,则是传出了一个又一个凄惨的叫声,求饶声,哭声。钱主簿听着身后的声音,双腿都不知是怎么踩在地上的,柔软无力,他是小跑着,才能跟上面前的县令。“我们看错了。”
陆杳瞥了步跟在身边的主簿,此刻终于开了口。
“县衙里带头做主的不是路去病。”
“是那个游徼刘桃子。”
“给你三天的时间,想办法除掉他。
“啊我”
不是让你杀了他,罢免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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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事发二合一章
第94章事发(二合一章)
一道刺眼的光径直的穿破了乌云,撒向了成安县。
道路上阳光明媚。
城墙的阴影与光芒彼此撕裂,男人呆滞的向前走了几步。
“姓名。
小吏问道。
男人回忆起了片刻,他的嘴唇微微颤抖,“破多罗安。
“可是成安籍贯”
“是。
“谁家子弟”
“城南铁匠破多罗浑的儿子”
小吏向一旁叫了声,当即有人翻找出一堆户籍资料,小吏从资料里迅速找出了那户人家。“破多罗浑,妻王氏。”
“长子破多罗喜,已逝,销。
“次子破多罗乐,已逝,销。
“三子破多罗平,已逝,销。
“四子破多罗安,天保九年徭役夜逃,销。”
小吏抬起头来,打量着面前的家伙,随即拿起笔来,书写了几句,将一块表明身份的身牌交给了他,“可以回家了。”男人看着手里的牌,站立了许久,“多谢。”
男人走进了城里。
城里人来人往,着实热闹,刚走进来,便有人挡在他的面前,“要住宿嘛我们那里能借宿,一晚只要五钱,倘若暂且没钱,可以赊账。”“我们这里招瓦匠,一日两餐,包住,工钱日结!”
“要三个马夫!”
男人只当是听不到,继续前进,走过了城墙的阴影处,便站在了耀眼的白光之下,男人也不由得伸出手来,遮挡住双眼。
这条熟悉的道路依旧不曾有什么变化,一行人聚集在城门口,正在卖力的吆喝着。
道路两边,时不时传来喧嚣声,大狗趴在门口,朝外吐着舌头,待男人近,便狂了起来。
院里走出一人,拉着大狗往里走,尴尬的向男人点头示好。
从小巷口冲出几个孩子,骑着竹子做的马,嘴里高呼
“贼行凶,山魈公!
“食恶贼,镇邪凶!
孩子一路冲过来,险些撞上沿路过来的驴车。
车的主人大骂,“谁家的孩子啊,也不看着路!
驴车上满是各类的瓜果,载的满满当当,那几个孩子的眼都看直了,只是望着那瓜果走不动。
男人在自己的怀里摸索了许久。
他从怀里摸出了几枚脏兮兮的钱,弯下腰来,朝着那些孩子示意了几下。
孩子们却不敢靠近,只是警惕的看着他。
”买瓜果吃。”
他说着,将钱放在了地上。
这些亡民大多是有钱的,只是,失去身份之后,钱便也失去了作用。驴车上的主人看着他走远,赶忙将地上的钱捡起来,抬头看向那些孩子们,他笑着从车上取下几个梨,”来,来,一个人拿一个!!”男人一路走到了最熟悉的巷口。
几个破旧的老院彼此挨着,形成了一个很小的十字路,男人站在门口,望着面前破旧的府邸,双腿哆嗦,心口是说不出的烦闷。
他伸出手来,却是不敢敲响面前的门。
尽管在梦里,他曾无数次的返回这里。
门被缓缓推开。
一个小老妪哆嗦着从院里走出来,手里端着盆,看到外头的高大人影,她浑身一颤,“我没钱。没钱
那人巍然不动。
老妇人缓缓拾起头来。
男人的眼泪划过了脸庞。
“妈。…”
一行人骑着骏马,走在成安的街道。
所过之处,皆有百姓行礼拜见。
姚雄看向了桃子,“桃子哥,当下成安太平,往后巡视这样的小事就让我来办好了。”“您就留在县衙里,防着那姓钱的。”
刘桃子没有说话,他犹如一头猛虎,左右巡视着自己的领地,那双冷酷的眼神里,却是倒映出一张张洋溢着笑容的热情脸庞寇流也是茫然的看着周围,喃喃道“这成安简直就是换个了模样。…多少年都不曾见过这般热闹的成安了。姚雄咧嘴笑了起来,“这城里最大的恶人被诛了族,再小点的四个恶人被这个最大的恶人给干掉了,其余的小恶人不是被兄长杀了便是吓得不敢出门,那自然就是换了个样!
大小恶人皆伏诛,成安太平!”“那主簿还他妈的担心亡民作恶呢!真正的恶人作恶的时候,却不见他们敢上前阻止,也就欺负欺负这些亡民。”寇流说道”其实这位新县令也不坏…他昨日还不从邺城请来了十来个医师,安排在县衙,预防疫病,很少有官员会如此关心民政。姚雄瞪圆了大眼,“你到底是哪边的!”
“那主簿这几天可一直都盯着我们呢,今天还赖在游微府里,说是彻查过去的卷宗,那就是冲着兄长来的,你还为他们说话”我只是说他不算太坏…”
”他们不会真的查出点什么来吧”
听到寇流的话,姚雄忍不住哈哈大笑,“不怕他查,就怕他查到了晚上吓得睡不着!!
而此刻,钱主簿正坐在游徽府内,翻阅着面前的卷宗,田子礼平静的坐在他的面前。
钱主簿翻看了许久,随即皱起了眉头,”卷宗有些问题,很多案件都只有你们几个人的口证,还是些杀人大案,按理来说,到了击杀罪犯的地步,必须要有至少三个毫无关系的人作证…。你们这半个月里,就杀了六十多个人,这简直是…荒唐!!”田子礼并没有慌乱。
”我家游微有大功,勇武,可以说是县衙之中最有能力的吏了,不知县令为何非要对付他呢”钱主簿一愣,随即放下了手里的卷宗。
“我知道游徼的才能,也见过他的勇武,只是,只能是如此了。…你家游微愿意就此低头,对县令听计从,完全臣服嘛田子礼平静的说道“倘若县令能一心为民,行仁政善策,有何不可”
钱主簿笑了笑,“就是这个道理啊,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做臣子的,还要去考虑主君的命令是否可以执行吗要治理一个地方,若是连对麾下完全的掌握都做不到,那还谈什么治理呢”
“县令为人宽厚,仁义,游徼为人勇武,刚猛,我并没有对游徼的不敬之意,只是,为我主也!
田子礼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钱主簿这才起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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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衙大堂。
钱主簿手持文书,正高声朗诵。
“成安县游徼刘桃子,别典诏狱,酷滥非人,即查凶,无问事之大小,拷掠过度,无据而致死者,前后百数。…县令陆杳坐在上位,刘桃子就坐在诸吏之中,随着钱主的讲述,诸吏大惊,大堂内顿时噪杂了起来。他们彼此张望了起来,姚雄等几个亲信此刻更是满脸的恼怒。
刘桃子倒是不为所动,只是看着对方讲述。
钱主簿啰里啰唆的说了很长一段话,总结起来,其实也就是一句话刘桃子是个酷吏到最后,他下达了陆查的命令。
“罢免其吏身,游微府诸吏皆奏免。
众人哗然。
当即,就有录事史起身,开口质问道“钱主簿,不知游微公犯下了什么过错要被罢免呢
钱主簿抿了抿嘴,“方才所说的,都是他的罪行。
”我只听到您在上头胡乱语,却没听到什么罪行。”
”你,你也一并被罢免了!”
钱主簿毫不留情,县吏根本就没有庙堂的编制,领的是县衙俸禄,县令就是他们的君主,能随意的提拔和罢免,不需要请示任何人。主簿,不如将我也一并给罢免了。”
路去病缓缓站起身来,他的眼神冷酷,直勾勾的盯着钱主簿,钱主簿看向了县令。陆杳开口说道“若是路县丞不愿意再做官,可以向我上表辞呈,我可以上奏庙堂,请求批准。荒唐,简直荒唐,有功者要被驱赶,无能者却信口开河!”
长孙尉不知何时也站起身来,再也不隐藏脸上的凶狠,恶狠狠的说着。
群吏纷纷起身,片刻之后,陆查面前便是一大群人,皆是怒目而视,剑拔弩张。诸位是想要谋反吗”
钱主簿忠心耿耿的挡在了县令的面前,警惕的望着众人。
我们走!”路去病拉起一旁的刘桃子,转身就往外走,其余众人纷纷跟上他,很快,大堂里便是空荡荡的,没一个人留下来,就是门口的甲士,此刻也是故意别过头去,不看这位县令。陆查看着众人离开,幽幽的看向了钱主簿。
子义,这就是你想到的办法”
”当着众人的面前直接无端罢免游徼,令众人与我公开反目”
钱主簿脸色凝重,”公勿要急躁,县衙大小事都被彼所执掌,根本找不出什么确实的罪证,如今能凭借的只有您的身份,只能是以大势来压制彼。”“如今众人公开反目,可这些人也并非都是一心一意的,总有人会愿意归顺,只要安抚好第一个来归顺的人,分化其众,就能使其失权。…””您是成安之主,还能为这些小吏和下官所挟持不成”
”众人之中,唯独需要担心的,就是长孙迦叶。
“这是个彻头彻尾的鲜卑蛮胡,鲜卑人多桀骜,殴打汉官也是常常发生的,而且还不会受到什么惩罚,庙堂对他们很是偏袒。…只要叮住他,其余人不足为虑。”听到钱主簿骂起鲜卑胡,陆杏欲又止。
钱主簿又继续说道
”若是逼的急了,我可以去找高阳王,那刘桃子杀了他的属下。”
“不可!”
陆查皱起眉头,“刘桃子固然要驱赶,可绝不能去勾结宗室,这宗室争斗,本就不是地方官能参与的,何况,那高阳王绝非是什么善人,让他来成安,那是引虎入室,不知要祸害多少人呢!再也不要说什么找高阳王之类的话!也不要有这样的想法!”
“属下记住了。”
陆查忽想起了什么,问道“那几个人的尸体送去了高阳王府上是怎么说的”
高阳王不在邺城,听闻是跟着陛下去了晋阳。”
“晋阳”
”说是陛下身体不适,领着诸多宗室去了晋阳修养。”
“原来如此。”
新
长孙迦叶的府邸此刻格外的热闹,众人聚集在这里,长孙县尉令人拿出了最好的美酒,款待众人。
众人从大堂出来之后,长孙公便邀请众人到他府上吃酒。
他亲自为众人倒酒,根本就不在意彼此身份上的差距,弄得那几个小吏诚惶诚恐路去病忧心忡忡的坐在一旁,长孙却笑着说道“怕甚么,路君只管吃酒,我只当他的话是放屁!”
他亲自跟刘桃子吃了酒,拉着桃子的手,亲切的说道“你啊,就是生错地方了,俏若是在晋阳那边,哪里轮得到这些懦夫开口说话,那都是咱武人的天下,什么县令,都是扯惹怒了我们,就拉到路上一顿打,然后逃回校场,谁都不能拿我们如何,倘若我再年轻三十岁,我非打烂他的头!”淡,姚雄赶忙问道“殴打官员不是重罪吗”
“呵,六州大都督麾下,军户才是主,官员手里没兵他算个什么官
路去病吃了一口苦酒,内心竟是有些茫然。
就在不久之前,他还是个坚定的杨派官员。
他对长孙这般的鲜卑人极为痛恨,认为他们是祸乱天下的根本,更不认同他们对官员们的羞辱和谩骂,总觉得大齐的动乱是因为这些鲜卑军户。
可这些时日里,他看到了很多的东西。
他看到了道貌岸然,表里不一的名士。
看到了所谓不在意礼法,却是小肚鸡肠,内心凶恶的宗室。
看到了那赤身裸体,形若疯魔的皇帝。
当下这位县令,若是早些时日,路去病定会对他无比的敬爱,可如今,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甚至就是庙堂里的杨公。
他自己也说不出为什么,只是觉得,似乎这些人也没有自己所想的那么好。
便是长孙迦叶这样的人都死完了,大齐上下都是杨,陆这样的人,那这江山能变得更好吗百姓们能活得更好吗
成安当下变了模样,可这绝不是因为杨,陆这样的人的出现,只是因为桃子几乎杀尽了城里的恶人。
路去病陷入了沉思,对过往的想法和观念开始了反思和解剖。
长孙县尉此刻却像是吃醉了酒,严格来说,他跟县令并不在同一个体系里。
大齐的县尉跟过去的县尉不同,长孙县尉,应该称为长孙七部尉更妥当,整个大齐只有七个县尉,负责京城周围七个县城,拱卫邺城。
他是大齐七个负责京师治安的校尉之一,而非地方军事力量的头头,品级比路去病还高两级。
路去病是从九品上,他是九品上。
当然,寻常县城也不会安排一幢鲜卑去镇守………一般是任用寻常的外军。
此刻,长孙拉着刘桃子的手,笑着说道”你勿要担心,有你这样的游徽,我是放心的,不是有了诏令就是县令,得有人服从才算是县令。“我们往后都不理会他,看他还能不能坐的住!”
“若是有人偷偷归顺,受了他的好意,我就想办法安排些送命的差事,那陆查是个善人,我又不是。”长孙放大了声音,似是有意说给众人听的。
接下来的几天,刘桃子依旧是在巡视各地,路去病依旧是在忙着安顿亡民。
城外的亡民已经没有剩下多少人,而这次大赦免,也是有效的改变了县城的风气,百姓们,开始有点相信官府了。
当一头头恶鬼被诛杀干净之后,成安很是自然的变回了一个正常的县城。
在原先鬼气森森的街道上,嬉笑跑动的孩童们驱赶了那种死气,热闹的两市里有商贾大声叫卖,时常能看到有小贩挑起担走在街道上,鬼城再次被人所占据。
便是那些混吃等死的小吏们,在看到县城的变化之后,心里也有了莫名的感觉。
这一日,城门大开,进出的人各自排成了队。
只听的有马蹄声响起,暴躁的骑士挥舞手里的长鞭,驱赶面前的百姓,在骑士的怒喝下,众人纷纷让路,眼里满是惊恐。
几个骑士冲到了城门口,一贵人仰起头来,小更急忙上前来拜见。
那人低着头,从手里丢出了过所,“持相同过所的人,是否进过城
小吏拿起过所看,发现上头写着“临漳,和氏。”
小吏抿了抿嘴,看向了面前的贵人,神色有些不对劲。
贵人看出了小吏那古怪的脸色,手里的马鞭几乎怼在了他的脸上,”如实回答!他们如今在何处!
小吏缓缓拾起头来。
贵人一愣,随着他的目光抬起头。
城门上,挂着一长排的头颅,他们眼神紧闭,随着冷风而轻轻摆动。
贵人张大了嘴巴,他的目光最后锁定在了两颗人头之上,下一刻,他大哭
”老二!!老三!!”
”我的弟弟啊!!”
“这是谁干得!
“给我拿下来!!”
贵人嘶吼着,他所带来的骑士们赶忙下了马,从县兵那里拿到了梯子,县兵将两颗首级给取了下来。那两颗头颅此刻都缩了水,看起来是做过处理了,贵人伸出手来,想要抚摸,他浑身都在颤抖着,他猛地转头看向了县衙的方向,”啊!!!”他发疯般的骑上了骏马,其余众人纷纷上马,一行人就这么朝着县衙的方向狂奔而去。他们就这么沿路横冲直撞,路上的百姓们惊呼,赶忙抓住孩子们,狼狈的逃回了屋内。小贩们趴在路边,紧靠着墙,不忘了护着自己的货物,瑟发抖。一行人就这么冲到了县衙门口。
“陆查!!你给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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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和士开二合一
第95章和士开(二合一)
县衙内一片骚乱。
有十余骑竟闯进了县衙,一路朝着后院飞奔而去,沿路的小吏惊呼,甲士急忙举起了长矛。
陆杳听到外头的慌乱动静,衣冠不整的冲出了内屋。
”怎么了”
刚走出来,就看到自己主簿正躺在地上,几个甲士对他拳打脚踢,还有一人恶狠狠的站在主簿身边,凶神恶煞。那人看到陆查,快步走上前来,不等陆查反应过来,便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袖,“你就是陆查!””我就是!你是什么人!想要谋反吗!”
陆杳很是严厉的训斥道。
陆杳并不认识面前这个人,此人很高,却比较清瘦,三四十岁的模样,长得颇为俊美,只是此刻,他的脸色无比的狰狞凶残这人笑了起来,他的笑声犹如恶鸟一般,令人毛骨悚然。
“我谋反”
我的两个弟弟的头颅,被你挂在城墙上示众…你还我弟弟的命来!
他伸出手就要抓住陆杳的脖颈。
陆杳大惊,“来人啊!!”
甲士们赶忙冲进来,那些跟着此人进来的骑士竟是一点都不怕,他们将钱主簿打的几乎起不了身,随即看向了这些甲士们。“haqan”
其中一人开了口。
听到这话,那几个县兵大惊,连忙停下了脚步,彼此对视了一眼,竟不敢再向前。钱主簿吃力的爬起来,“闯进县衙!殴打官员!造反!这是造反!”
“来,杀了我!!”
他叫着,便往那持刀的鲜卑人身上撞去。
那贵人手快,一把抓住钱主簿,将他摔倒在地,钱主脸上满是伤痕,眼睛都睁不开,嘴里却高呼着”造反!杀官!造反!!””我不是造反,我是要陆县令给个交代。”
此人用脚将钱主簿踩在了脚下,随即看向了陆查,从怀里掏出了官牌。
“我是长广王麾下,开府行参军事!我叫和士开!我有两个弟弟,为人本分,和善淳朴,他们在国子监读书,闲暇时日来成安狩猎,竟是丢了性命!首级还被挂在城门口示众!!”
“陆查!!你为何要杀我胞弟!”
此刻,陆杳恍然大悟,是和氏的人。
下一刻,陆查皱起了眉头,脸色肃穆,”你那两个弟弟,占据道路,杀人取乐,竟杀害了我成安四个百姓,官吏前来捉拿,他们还想要行凶杀人,故而被杀…。“放屁!!”
和士开大怒,他叫道“我的弟弟皆是好学仁德之人,分明是你们这些狗贼陷害!!”
他再次走到了陆查的身边,这次却是扯住了对方的衣襟,“说实话!我弟弟是怎么死的!”“你为何要杀他们!”
他咄咄逼人,就这么推搡着堂堂县令,陆杏被他逼的步步后退,最后几乎是贴靠在墙壁前。
钱主簿躺在地上,有气无力,看着县令受辱,他再次挣扎着要起身,那几个骑士却直接将他再次踹翻。
他躺在地上,看着门外那几个不敢上前的甲士。
”去…去找刘游徼,刘游徼!!”
和士开压根就没有理会钱主簿,他将陆香贴在墙壁上,眼神是说不出的狰狞,“为何!”陆杳丝毫不惧,愤怒的盯着他的双眼,“你的弟弟们杀人取乐,被杀也是罪有应得,皆是因为你们管教不严,家风不仁…”和士开笑着,他将陆查的头撞在了墙上,压低了声音。
”你想怎么补偿”
”我死了两个弟弟,他们价值多少”
“你得给我个交代。…否则,我就带你去见大王,大王会将你切成一片一片,喂他的大狗,还有你的族人,一个都不会落下你信吗”你想要什么交代…”
“代郡步六孤氏…哦,不对,现在是洛阳陆氏,补偿对你们来说,不是什么问题吧
陆杳看到此人那棕色的眼眸里闪烁出狼一般的贪婪与凶狠。
他的脸上再也看不到什么失去弟弟的痛苦,陆查甚至看出了些欣喜和得意。
他正准备用两个弟弟的性命换一个好的价钱。
和士开并非是汉人,他的先祖是来自西域的胡人,是来中原的胡商,后来迎要了当地人,改素和姓为和姓,成为了当地的大家,到了和士开的父亲,都已经做官做到了刺史。
陆杳对他家的底细门清,心里忽然想到不愧是胡商之后。
就在此刻,从大堂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门口的甲士被人推开,就看到刘桃子快步走进了大堂里,他看了眼倒在地上的主簿,又看了看被贴在墙上的县令,目光最后落在了和士开的身上。鲜卑骑士看到刘桃子,先是后退了几步,随即骂道“?aqan!!”
”嘭~~
刘桃子一脚踹中那骑士的胸口,鲜卑人随即飞去,撞翻了他身后的人,两人同时摔在地上。
其余几个鲜卑人大惊失色,赶忙拔刀。
”住手!!”
和士开转过头,制止了这几个人,他眯着双眼,打量着身后的刘桃子,从他的脚一直看到了他的头。“想来这就是砍下我弟弟头颅的凶人吧”
“陆公,你麾下倒是有好酷吏!
和士开说着,却并不理会刘桃子,他再次看向了陆查,“陆公,这酷吏能逼退我,却不能逼退我家大王
“放手。
刘桃子开了口。
和士开当即松开了面前的陆查,笑着后退了几步。
他只是看着陆查,“陆公,可要好好想清楚啊,在我家大王从晋阳回来之前,我需要一个交代。…一个便好。
他边说边退,一路走到了门口,这才示意几个骑士跟上自己,匆匆离开。
刘桃子上前,将狼狈不堪的陆查给扶起来。
甲士们也是赶忙将钱主簿给扶起来,钱主簿的眼眶依旧是红肿的,他眯着双眼,从缝隙里看着刘桃子。
“刘游徼,不能让他们带走那人头
刘桃子看向了一旁的姚雄,“你带人去将那两颗头夺回来,若是不给,便杀了。“唯!!”
陆查赶忙吩咐道“不可杀,不可杀!”
姚雄却已经走出去了,陆杳看着一旁的刘桃子,无奈的长叹了一声,神色却有些尴尬。
“刘游微,这和士开是长广王的心腹,心腹里的心腹,两人形影不离,五年前,这两人。…狎戏过度,在邺城都有了传闻,连陛下都得知了,陛下认为和士开轻浮,就将他流放出去,不许长广王与他往来。”
“可后来,长广王再三哭诉,哀求,陛下无奈,又将他召回京城了。
“若是此人死在成安,长广王非率大军来屠城不可
两人正说着,路去病急匆匆的走了进来,“出了什么事!有人强闯县衙!”
他进来,看到那狼狈不堪的县令,又看到鼻青脸肿的主簿,随即看向了桃子,“你这是陆杳赶忙清了清嗓子,“这不是知之干的,是一个恶人所为,知之来的及时,将那几个人给赶走了。”“啊”
路去病有些茫然。
陆查清了清嗓子,“先让众人回去,荣祖,知之,子义,你们三人留下。
路去病赶忙让众人各自回去,这里就只剩下了他们四个人,陆杏坐在了上位,看着面前的众人。
“先前,和氏子弟在我县内作乱,官吏前去抓捕,竟敢反抗,故而被杀,这件事,大家都该记住。
众人点点头。陆查又说道”今日,和士开此獠,公然强闯县衙,袭击官员,跟我索要钱财补偿!”“我平日里与人为善,不愿树敌,可也懂得些为人的道理,更不可能为这般恶贼所欺!!”我要写奏表,将这件事告知给杨公!!
“诸君接令,和士开此人,从今日起,再不许他进我成安地界,将此事告知各地门吏,乡吏!倘若他再来强闯,便可擒获,押送至杨公府上!!”这一刻,众人起身,朝着陆杏大拜。
“唯!!”
相府。
夜色下,宰相的屋依旧是灯火通明。
窗上倒影出男人健硕的躯体来,却伴随着阵阵惨叫声。
杨愔平躺在床榻上,上半身是裸着的,有一老翁站在他的身边,正小心翼的往他背上涂抹药膏。
杨愔的后背伤痕累累,常年被马鞭抽打,让他遭受了极大的伤痛,当老翁涂抹膏药的时候,杨愔也是忍不住发出了低吼声。
声音从屋内传开,在整个后院里飘荡,巡逻的甲士听闻,浑身一颤,低下头来,快步通行。
老翁为杨愔披上了衣裳,扶着他起来。
杨愔坐起身来,后背隐隐传来烧灼感,他强行挤出笑容来,看向一旁的老翁,“马公,多谢,多谢。
老翁摇摇头,收拾了自己的药囊。
“杨相啊。”
“您这后背,是再也不能受伤了,若继续如此,只怕您迟早要瘫痪。若是无法抵抗,不如就躲着”杨愔脸色暗淡,“如何能躲得开呢
他又笑了笑,“这不是还有您吗无碍!”
马嗣明咧嘴笑着,“老夫只怕是不能再为您看病啦。”
”哦马公莫不是要离开邺城
“不是要离开县城,只是我这大限已至,怕是出不了这个月啊。”杨愔大惊,“何出此”
“到岁数啦,我这一直都为他人看病,自己的情况,倒也算是心知肚明,知道了也无用,难医己啊!”“往后,您得多加小心,我在外头倒是有几个不成器的弟子,若是您需要用医,可以将他们叫来,虽不如我,却也得我半成。”多谢马公。”
杨愔送走一脸洒脱得马嗣明,心里却愈发的沉重,他长叹了一声,再次坐下来准备办公。
拿起奏表,刚看了几眼,杨愔的脸色便极为难看。
怎么又是成安!
长广王府下的和士开
当下陛下的身体愈发恶劣,太子虽然仁厚,却实在年少,常山王高演,长广王高湛等人威望极高,深得国内勋贵的支持,而又对皇位虎视眈眈。
陛下竟还对高演说什么“夺便夺,勿要杀”的狗屁话!
太子继承大统,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岂能容忍这些宗王放肆!
太子聪慧,博学,仁厚。
想起往后的事情,杨愔便觉得后背都不疼了,浑身都充满了劲,他赶忙提笔,书写了起来。
写好之后,他叫来了奴仆。
“将这书信送到长广王面前,记住,要亲手交给他!”
“唯!”
eeesssssssss
天保十年,十月。
天色逐渐明亮,光芒洒在城外,悉悉索索的人声响起,随着小贩的走动声,一副朴实宁静的城镇画面缓缓展开。
一辆马车从城门口行驶而入,一个高大的健仆赶着车,不急不慢的走在路上。
沿路的喧闹声越来越大。
马车却始终平静,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终于停靠在了一处府前。
奴仆下了车,敲了敲门。
一人狐疑的开了门,看着外头的奴仆,“有何贵干”
“刘游徼可在府中”
奴仆轻声问道。
那人更加警惕了,“我不认识什么刘游徼…。”
“我们并无恶意,劳烦您为我们找来刘游微,我们有很重要的事情找他。”
那人抿了抿嘴,锁上了门,随即快步离开了此处。
马车和奴仆就在此处等候了起来,不知等了多久,刘桃子轻骑朝着这里飞奔而来,他在马车前勒马,打量着面前的陌生人。
“你找我”
奴仆看了眼马车,低声说道“好桃者在车内,请入府相见。
刘桃子一颤,赶忙看向了一旁的姚雄,“雄,你守在门口,不许任何人进来。”“唯!!”
刘桃子下马,亲自开了门,那奴仆驾车走进了府内,姚雄好奇的看了一眼,便守在了门口。
马车进入府内,停下来,刘张氏牵着小武从马车里走了出来。
“妈。”
刘桃子当即跪拜在了母亲的面前。
刘张氏只是一把抱住了儿子,她笑着,可脸上分明带着泪痕。
“我的儿……我的儿。…”
刘桃子便是跪着,似乎也比刘张氏要高,刘张氏摸索着他的头发,他的脸,好久才放开。
刘桃子又看向了一旁的小武,“小武。
“兄长!”
小武赶忙行了礼。
刘张氏的眼里满是道不出的温柔,“我家大郎有出息了,这些时日里,常常听人念叨山公,整个清都都知道成安出了个好吃人的山公!“你阿爷啊,整天都在念叨你,说你四处招惹麻烦”
”你过得还好吗可有人欺负你
刘张氏再次见到儿子,似是变成了路去病,有着说不完的话要说。
“妈,我过得很好没有人欺负我。
刘张氏笑着微微点头,“那就好,当初我就知道,我儿子是有出息的,肯定能做出一番大事来。”“果然,这成安都变了样,我已很久不曾看到成安如此热闹宁静。”
刘张氏抿了抿嘴,这才跟桃子对视,”桃子,成安已经大治,陆公也绝非是奸恶之人,你要做的事情,也都做完了,辞掉吏身,跟着我离开吧。”
刘桃子没有说话。
刘张氏又说道“我儿有所不知,要出大事了…接下来会有一场天大风波,无论是谁,只要涉及其中,那便是九死一生。“我并非是轻视你,我知道我儿有多大的本事。”
“只是,既然你想要做的事情做好了,那就没有必要再去牵扯到更危险的事情之中了,这一次,就是你阿爷,只怕也不敢说能保全好自己,你跟着我离开。等到事情平静,你再想要做什么,我也不会拦着你。”
听到刘张氏的话,刘桃子微微仰起头来,又摇起了头。
”妈。”
“来不及了。”
“什么”
“如今的我,并非是孤身一人,我在这里有很多的友人,有很多人都仰仗我…若是我离开,恶贼定然反扑,他们会死的。
“那就带上他们一起走。
“母亲,我不想走。”
刘张氏满脸的焦急,“到底为何你要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你…我实在不明白,你到底想要做什么“最初,我只是想做个吏,能护着母亲…后来,我发现还有很多人都无力保护亲人,因此,我决定庇护他们,杀掉那些逞凶的恶人。”
“现在,我想改变这个天下。我想杀尽整个天下的恶人,还社稷百姓一个朗朗乾坤。
刘张氏惊呆了,“天下的恶人,是你能杀的完的吗”
”便先杀着,有一个杀一个,有两个杀一双,我杀一个,良善人家便能多活几家,我杀十个,这百姓就能多活百户。””就如这成安,我杀了三个月,如今,也不兴盛起来了吗”
“你这。”
刘张氏那美艳的脸上满是错愕,她实在不知该说什么。
就在此刻,姚雄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桃子哥!!有外官来找你!!”
刘桃子迅速起身,吩咐奴仆带着母亲跟小武进屋,自己则是外出开门。
当桃子开了门,就看到几个陌生的官吏骑着骏马,站在门外,态度甚是倨傲。“你便是成安吏刘桃子”
“正是。”
”这是你的册封书,特进成安吏刘桃子为黎阳县丞,五日之内必须赴任!!”
那官吏随手将东西丢给了刘桃子,招呼左右之众,谈笑着纵马离去。
s、啊、成绩不是很好,不过,早有心理准备,也就没那么难受,激情还不曾退散、目继续写吧、说不定就能后来居上呢便是不能后来居上,也算是增加了新的写法不是
就算是学会了新的写作技巧。
对了,往后就不发短四章了,直接发二合一的两大章好了,这样说不定均订还能再涨一涨。…哈哈!我好机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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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刘县丞
第96章刘县丞
姚雄惊呆了。
“兄长,你这是当官了”
桃子收起了文书,“先勿要告知他人,继续守着。
姚雄点头,脸色却是格外的激动,眼里闪烁着莫名的光,站在门口,竟是笑了起来。
傻笑了片刻,他又觉得如此模样甚是不妥,赶忙摆出一副肃穆的样子来。
刘桃子重新回到了院里,将文书递给了刘张氏。
“这怎么可能呢!”
刘张氏此刻都很是惊讶,她反复观看着手里的文书,“怎么会忽然提拔你做官”
“是不是他做的”
“不可能…你阿爷不会管你的任何事情,他,他的处境有些特殊,无论是派人帮你,还是暗中提拔,或者是恶意打压,都只会害了你。…只有当作你不存在,对你不理不问,只当没这个人,你们俩方才安全。”
桃子接道”他是向来如此。
刘张氏苦笑着摇头,“你阿爷也并非是厌恶你他也是有苦衷,算了,暂且不提你阿爷。”她再次看向了手里的书信,“县公在朝中无半点根基,能帮你升迁,却不能帮你从吏晋升到官,这两者是截然不同的事情。
“而近期朝野虽多事发生,可是那些大人物,也不会在意你这个小游。”
“而你在朝中又没有什么靠山…”
“你得罪的人不少,可大多人都没能力干涉官员提拔,能影响到提拔的势力之中…。黑龙案牵扯的人想对付的是高县公,和家那个想对付的是陆查,骑土案的仇视对象是高阳王,高珣案也是高县公,高阳王挑唆案的对象是陆查。”
听着母亲一字一句的说着这些县衙里很多人都不知道的机密,刘桃子的眼里终于出现了些错愕。刘张氏逐一分析,忽然问道“桃子啊,当今这位陆县令,是不是常常欺负你”
”先前是有些不和,后来这几天,便没有了。
“那便是他了,他想掌控县城,而对你无能为力,既然不能罢免你,不能驱逐你,不能伤害你。…。那就只能将你送走。”“陆杏本姓步六孤,他家族势力极为庞大,他的大哥陆卬,生前曾执掌吏部,在吏部的人脉极广,这提拔吏民任官之事,还是能做到的。刘桃子点点头,“原来如此。”
刘张氏迟疑了片刻,“这对你也不算是坏事,接下来的大动乱,陆春肯定是无法脱身的…。成安距离邺城实在太近,太近,反而黎阳不错…。甚是太平。不远处的奴仆忽然走了过来,看了看天色,刘张氏意识到了什么,赶忙站起身来。“桃子…我得走了。”
她再次拉住了桃子的手,“做事勿要急躁,杀能止恶,却不愈根本…你勿要担心我,我这次得出趟远门,本想带着你一起走的。
“唉,罢了,我儿已经长大,有了自己的志向,我身为母亲,岂能去阻拦呢
“桃子,你要多加小心,定要按时吃饭,天也要冷了,多穿些衣裳。”
她看向了马车,小武跟奴仆急忙从马车上抱下来了很多包表。
“我给你做了些衣裳,还有鞋”
刘张氏的语速极快,她说了很多,将东西放在之后,又很是不舍得抱了桃子一次,她不自然的转过头,不让桃子看到自己眼里的泪花,”那我便走了。她再次走进了马车内,小武则是再次向桃子行礼
“兄长勿要担心阿母,我会照顾好她的!”
奴仆驾驶着马车,再次晃晃悠悠的走出了院落,姚雄惊愕的看着马车走远,刚回头,就看到桃子站在自己面前,姚雄也是吓了一跳。“桃子哥,你走路怎么都没声音啊”
“走,去县衙。”
两棵苍老的桑树并肩立在县衙院内,它们的树干粗壮而强劲,如沧桑的守望者,这些年里,人来人往,岁月在他们的皮肤上刻下很多皱纹,他们始终耸立在此处,见证了无数的衰亡兴盛。
在他们的注视下,小吏们正忙碌的工作,门口有人进进出出。
两个散吏手持大剪,正有说有笑的帮老树修去杂枝,风吹来,桑树发出沙沙响声,四周在轻响声中变得更加平和。
两人两骑迅速冲到了县衙前,他们跳下马来,打破了原先的宁静。
“刘游徼!!”
众人纷纷行礼。
刘桃子让姚雄牵着两匹马返回游微府,自己则是快步朝着北院县丞住所赶去。
路去病此刻正在跟钱主簿进行拉扯。
钱主演此刻头上还绑着布帛,他的伤势还是挺严重的,只是他顾不得养伤,毕竟县令麾下能做事的就只有他一个人。可以拿出一成粮食来,我并非是不关心各地的情况,只是也得多想想本地的情况。”
“当下的收成可不多,粮价已经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整个河北都缺粮不只是这几个邻县。
路去病严肃的说着。
钱主簿摇着头,“您勿要以为我不知道,城门口都没剩下多少亡人了,县城所接纳的数额早已超过了五千人吧我只是不愿意多说而已,这次邻县借粮,其实也是解决亡民的一种手段各地有了粮食,就能安置好亡民,我们这里的压力便也减弱了。”
“我不是吝啬,不是愿意借粮给诸邻县,只是,这借出去的粮食,有多少能落在灾民手里,有多少能用以安置亡民”只怕是用以弥补贡粮保他们的官职,若有剩下的,也不知进了谁家的粮仓。”钱主簿苦笑了起来,“总不能让邻县给我们交代用途吧还能派人去盯着他们不成”
两人正在拉扯,刘桃子快步走了进来。看到桃子,路去病大喜,顿时仰起头来,连气势都壮大了几分,“桃子兄,你来的正好,来,坐!”钱主簿赶忙起身,向刘桃子微微行礼,“多谢游徼,您派去的那位禇医师,当真了得,我已好了许多。”刘桃子点点头,随即坐在了一旁。
路去病赶忙为他解释了起来,“临漳,武安,临水等三县向我们借粮,今年,各地的收成都非常不好,他们似是连贡粮都交不出了,县吏的俸禄也拿不出来,灾荒很是严重。“县令想拿出三成粮食借给三县,可我觉得,这些粮食借出去,只怕是用不到正途上…钱主簿很是无奈,“路公啊,若是没有清都尹示意,他们哪里敢来借啊,县令便想装作好人这是不得已而为之,您怎么就不懂呢路去病却很是硬气,“那就让清都尹下令,征成安之粮供诸县!”
钱主簿本想说点重话,可看着一旁的刘桃子,他还是无奈的闭上了嘴。
路去病看到钱主簿不再与自己争执,这才看向了桃子,“桃子兄,你匆匆赶来,莫不是出了什么事”刘桃子从怀里拿出了册封书,递给了路去病。
看到熟悉的文书,路去病茫然的接过,看了几眼,随即大喜,“好啊!!这莫不是县公之功!”他赶忙看向了一旁的钱主簿,“哈哈,从今往后,桃子便再也不是吏了,是官了!你再也罢免不得了!!”钱主簿有些尴尬,眼里却没有什么惊讶,平静的笑了起来。
刘桃子看向他,“这是县令之功吧
钱主簿一愣,眼里这才闪过惊色,他迟疑了片刻,随即讪笑了起来,“当初要罢免游微公,结果弄得众人愤恨,陆公的命令都出不了大门了,就想着想办法将游微给送到别处去
了。
“没想到,竟是这般迅速。”
”看来陆公出力不少啊。”
钱主簿面带笑容,也不说话,心里却暗想谁说不是呢为了送走你这瘟神,县令可是下了血本,连已经逝世的兄长的同僚好友都给找到了,苦苦相求,简直比对自己子弟都要上心
不过,总算都结束了。
桃子是成安人,是不能在成安当官的,只要当了官,就得离开家乡,前往别处,这是庙堂的诏令,他又不能拒绝。当初跑官太多,因此皇帝在各县衙放了大棒,若是有官员要跑,或者拒绝任命,就直接杖杀。”恭贺刘县丞!”
钱主簿离开的时候,依旧是笑吟吟的行礼贺喜。
路去病看着离开的钱主簿,忽然就没有方才那般欣喜了,他再次看了看手里的文书。原来是为了赶你走啊。”
也是难为他们了,能想出这样的办法来。
刘桃子没有说话,两人就这么坐了许久。
“荣祖,我离开之后,成安的事情便交给你了。”路去病的脸色当即变得肃穆,”你且放心吧…你一旦离开,这城里的奸贼只怕就会纷纷冒头,我会亲自砍下他们的头颅,挂在城门之上!”刘桃子一愣,缓缓看向了他,路去病也看向了他。
“成安难得有了如今的气象,我绝不会让人坏了这太平。
路去病的眼神无比的坚决,竟透露出腾腾杀气。
这确实是难得的事情,刘桃子的嘴角微微上扬,“好。
只是在片刻之后,刘桃子升官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县衙。
众人议论纷纷,县衙里十分热闹。
游徼府内,刘桃子的诸多爪牙齐聚一堂,也是在商谈这件事。
姚雄此刻极为开心,嘴巴几乎就没有合上过,一直都在发出古怪的笑声。
寇流却低着头,看起来有些忧愁。
田子礼则是抚摸着短须,分析起当下的局面。
“这当然是好事。””从游微到县丞,虽只是走了一步,可这一步,是最难走的,想要做吏,只需要县官点头就可以,但是想要做官,那就奇难无比。””首先要中正选拔,若不是高门,没有当官的父祖,那就是白谈,便是被中正提拔,还得参与应试问策…有上、中上、中、下四等,中上以上方可为官。””就是要进国子监,也得有显赫的出身,否则还不能入学。
”当下兄长被庙堂直接任命,这实在是天大的好事,从今往后,兄长名列在朝册,将拥有官田,食皇帝体禄,便是犯了罪,除非陛下有令,也没有人敢在私下里处置。
“只是,成安是兄长的家乡,此番外出赴任,也得留心成安之事。田子礼看向了刘桃子,“兄长,得留下些人手在成安,为兄长盯着这里的情况。庙堂限我五日之内前往赴任,诸位先去准备吧。”
刘桃子站起身来,众人赶忙起身称是。
寇流穿着吏服,快步走在路上,到达自家小巷,所遇到的几个人,也是热情的上前寒暄。
在不久之前,这些人看向寇流的眼神还非常的警惕,都觉得他是个贼儿,不肯亲近。
此刻,他在邻居们之中的风评却完全不同了。
他笑着跟几个邻居点头回礼,随即推开门,走进了自家的院落,此刻,他的脸上却看不出多少喜悦了。
院落依旧破旧,老妪正在小心翼翼的将洗好的衣裳挂起来,老妇人看不到东西,而听力出色,听到响动,“阿流,是你吗
“妈。
寇流快步走到了母亲的身边,帮着她将衣裳挂起,“我不是说了吗这些事等我回来让我做就是了,若是摔了怎么办“无碍,我虽然看不到,还不至于做不了这些事。”
两人挂好衣裳,老母亲拿出了饭菜,两人就坐在前院里吃了起来,默默无。老妇人皱了皱眉头,“阿流,是不是县衙里出了事阿”
“啊…。不曾啊。
”原先你回家,都是给我夸你们的游徽,赞不绝口,今日怎么却不提了”我。…”
寇流低着头,又瞥了眼母亲,笑着说道“无碍只是我们那游徼要被调走了。“哦调走”
“是啊,要去黎阳当官啦!”
老妇人笑了起来,“真真天大好事,我当这庙堂无道,看来,倒也不是没有好人,还知道要提拔良善嘞!”寇流不语。
“那你怎么一点都不开心呢”
“啊我。游徼要走了,我心里多是舍不得。”
”舍不得那游徽成了官,就可以带着自己的亲近一同赴任,这吏是他自己能决定的,难道还会丢下你们自己离开吗
“他要带上其余人,可能是要落下我了。
“又骗我!!”
老妇人将手里的碗狠狠摔在案上,她怒气冲冲的说道”你这竖子,莫不是怕我这个老妪死在这里,才不敢跟着游微离开用这谎来诓我!“我。…妈,这不是。””
“什么不是”
“你过去为贼,我每日都以泪洗面,觉得对不起你的阿爷。…如今,你总算是走上正道,跟着刘游徼,做了不少事。”“我偶尔出门,都听人夸赞你,说你浪子回头…我心里是何等的欣慰啊!”“倘若因为我的缘故,让你无法再跟随游徼,那我倒还不如死在这里,怎好拖累你呢听着母亲的话,寇流再也忍不住,他无奈的落泪,“母亲,我怎么能丢下你离开呢。老妇人伸出手来,摸索着儿子的脸,“这不是丢下,我儿是去做好事,办大事,我就是现在死了,也能瞑目何况只是分离之苦”
“勿要担心我,这有邻舍照看,当初你数月不在家,我也不曾有事。…你只管做好你的事情,跟着那位刘公,去办大事!多行善事!为我积善积德!
“唯!!”
当寇流离开家,再次回到县衙的时候,刘桃子却不在此处。
他此刻正在长孙迦叶的屋里,长孙迦叶对刘桃子颇为不舍和惋惜。
“可惜了,你不该当什么县丞,应该去晋阳那边当个裨将军,那也是九品,关津尉也行啊”“我是汉人,怕是去不成。”
长孙大笑,他示意桃子靠近自己,然后低声说道“那边的军户啊,也不都是鲜卑,什么汉人,匈奴人,就是说不出名字的各类契胡,反正什么人都有都是给自己取个鲜卑
名,摇身一变,就成了鲜卑兵。”“他们聚集起来整日谩骂庙堂里的诸多大臣,说他们是怯弱汉官,结果一查祖上,嘿,这些兵头祖上都不是鲜卑,反而是那些当官的,都是鲜卑改了姓。“再偷偷告诉你一件事,我祖上本姓公孙,是辽西大族出身,后来跟随魏昭成皇帝立下了功劳,赐姓拓跋,而后改姓元,现在又给我改成长孙了…反而是那个陆查,他祖上是真正鲜卑,叫步六孤干的,是部落首领!”
长孙迦叶说着,却又忍不住为自己的话笑出声来。
他看到刘桃子没有跟着自己笑,笑了会便停下来,又认真的说道”不过,还是要恭资你,往后,我们便是同僚了,反正这里是你的家,你还是会常回来的,等你回来的时候,勿要忘了来见我。”
“若是有什么事,也可以派人告知。”
“多谢长孙县尉。”……
众人聚集在县衙门口,诸吏依依不舍的站在他们的身边,除却县令,几乎都到齐了。
刘桃子牵着青狮,平静的看着他们,田子礼则是一一跟他们道别。
路去病长叹了一声,再次走出来,看向了左右,“诸位且都回去吧,县衙里还有不少事。刘县丞往后又不是不来了,我送他就是了。众人不敢反驳,录事史朝着刘桃子行了大礼,“恭送刘公!”
其余众人纷纷行礼,“恭送刘公!”
刘桃子也没有急着上马,就这么牵着马,一路朝着城门口走去,路去病跟在他的身边。
田子礼,寇流,姚雄,褚兼德等四人跟在他的身后。
”流,你先去接你的母亲。”
刘桃子忽然开了口。
寇流大惊,“兄长,黎阳遥远”
”不是让你接到黎阳去,且送到张村吧,在那里,有人照看她,比城内要安全许多,子礼已经为你在张村准备好了宅院。
寇流看向了一旁的田子礼,赶忙行礼拜谢。
田子礼的脸色有些不自然,“我们汉人是讲孝道的。这只是因为孝道而已。
路去病将他们送到了城门口,刘桃子刚刚上了马,就看到一群人乌泱泱的往这里走来,城门口的小吏都被吓到了。
为首者是王黑皮,他身边站着很多人,有木匠,有农夫,有商贾。
他们赶忙朝着刘桃子行礼大拜。
“刘公大恩,此生不敢忘。只望刘公一路平安,上天庇之。
刘桃子高高举起了马鞭,
”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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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驾崩
第97章驾崩
傍晚,夕阳西下,漳水被染上了一层金红色的霞光,美得让人心醉。
在漳水不远处,小小的村落却格外的热闹。
有几个人正蹲在路口,手持瓦砖,认真的涂抹,铺设,那原先形同虚设的村墙,此刻被一点点修缮,在匠人身边,蹲着几个孩子,好奇的看着他们做工。
村里不算太热闹,却是有人烟,一道道炊烟升起,偶传来大人的训斥,孩童的哭闹。
有犬吠声从南边响起,鸡鸭在西头觅食。
张二郎低着头,站在刘桃子的身边,几个人站在高处,眺望着面前这宁静的小村落。
张二郎已顺利从律学室毕业,完成学业之后,他并没有来参与吏应试,反而是主动要求担任里吏。
像乡里和里吏,通常都是要以本地人来担任的,举一人,张二郎各方面的条件都符合要求,何况上头还有人担保,自是很顺利的就成为了张家村的里吏。
“我会留下几个人来帮你,你要照顾好众人。
多跟年长者请教问题,勿要自作主张………”
刘桃子吩咐了几句,张二郎称是。
等到刘桃子说完,田子礼又上前,笑呵呵的拉着张二郎,跟他讲述起了以后要做的事情。寇流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朝着刘桃子行礼拜谢,“多谢刘公!我母亲已经安置好了。”
“嗯,那便好。”
“赶路还需要几天…既是都安排好了,那便快些上路吧。
众人皆上了马,共计有八人,从张村离开,一路飞奔,赶到了官道上,放眼望去,官道笔直的通往了未知的远方。
忽传来了恶鸟尖锐的啼鸣声,刘桃子抬头看去,却又看到几只鸽子扑闪着翅膀,在半空之中划过了一道优美的痕迹,随即迅速消失在了半空之中。
鸽子飞过一道道丘壑和丛林,耕地和民居,终于,它来到了自己的目的地。
晋阳。
整个城池都如一座威武的长满了尖刺的军事堡垒,城墙并不高大,却是非常的厚实,几个士卒并肩走在城墙上,也不觉得狭窄,在粗犷的城墙上,甲士们显得格外娇小,四处都是弩车,披着甲的武士们分布在所有能看到的地方。
哪怕是行宫,也是彰显出巨大且粗糙的风格,犹一头头的凶兽。
行宫内,甲士低着头,手持书信,绕过了一条条走廊,从一个又一个甲士身边穿行而过,终于,他来到了一处殿前。
殿里传出了莫名的哼哼声,那声音时大时小,甲士都愣住了。
甲士不敢叩门,又不敢离开,就站在这里听着那声音。
”什么人!”
声音忽然停止,有人开口询问道。
甲士的声音都在颤抖,“大王……。有杨相的书信,是给您的”
“坏我雅兴!!”
屋内忽然传出粗暴的吼声。
甲士吓得赶忙跪在门前,“大王饶命啊!我并非是有意…”
“来人啊!!”
”大王~~~”
里头传出悉悉索索的声音,很快,就有人开了门。
和士开披着一件长袍,长袍之下,是赤裸的身体,那物什就这么晃悠着,甲士抬头便能看到。和士开脸色红润,低着头,温和的看着甲士,“将书信拿来吧。”
甲士哆嗦着将书信递给了他,和士开笑了笑,“你勿要惧怕,大王是与你说笑呢,往后记得勿要站在门口偷听。”甲士急忙拜谢,这才逃离了此处。
和士开关上了门,转过身,看向了里头的长广王高湛。
高湛是高欢第九个儿子。
他此刻坐在上位,他的仪表俊美奇伟,格外的端庄肃穆,单论相貌,竟是比高长恭也差不了多少。
他的眉毛很浓,眼睛又大,炯炯有神,看起来便令人心生好感。
只可惜…此刻他是裸着的,这种暴露与他那端庄的脸格格不入,竟显得万分诡异。
和士开很是随意的打开了书信,看了几眼,随后竟是哭了起来。
高湛大吃一惊,赶忙看向他,“卿哭什么呢”
“大王,我的两个弟弟先前被人在成安打死了…”
高湛听闻,不屑的挥了挥手,“不过是兄弟而已,又不是儿子,何必愁苦呢像我那三哥高浚,与我兄弟,还不是屡屡与我为难,也就是二哥先杀了他,否则,我也迟早要砍杀了他。
“大王,我先前不愿意让这样的小事打扰到您,可这杨相书信,竟是训斥责问您这件事,还要您杀了身边的小人。…。看到他如此羞辱您,而我又无能为力,便如此痛哭。
和士开哭着的将书信递给了面前的高湛。
高湛接过书信,看了几眼。“哪里有你说的那么过分。…杨相只是说你的兄弟是自取其祸,不能怪陆香,让我管教好身边人…。那自然得我来管教。”听到高湛的话,和士开赶忙改了口,“大王说的对,是我误解了杨相的意思,只是您管教下人向来严厉,杨相为什么还要这么说呢”高湛摇着头,“勿要理会这些了,你且继续吧!
“唯!!”
和士开赶忙跪下来。
“大王!!”
门外忽然又传来了叫声,高湛暴怒,他猛地跳起身来,“又是哪个!又是哪个!!”外头的声音明显弱了些,“大王,常山王请您即刻前往他的殿中。”听到常山王的名字,高湛竟瞬间冷静了下来。
他赶忙披上了衣裳,“好,你回去告诉六哥,我这就去。
此刻,在常山王的殿内。
年轻的常山王高演坐在上位,脸色凝重,左右皆是他的亲近。
常山王同样的俊美,他的脸型硬朗,令人看着就心生敬意,额头上有一处浅浅的伤疤,让他看起来更加威严。高欢相貌极为出色,故而他的子嗣后人,各个都是绝美的人,除却当今陛下高洋。高演清了清嗓子,看向了左右,问道“今日,我又做错了什么事情呢”
左右听到他的询问,竟是一点也不惊讶。
墓僚王晞起身,“大王,您曾多次劝速陛下勿要动怒殴人,而今日却多次用马鞭殴打摩下,这实在是不该。听到这句话,高演点着头,“你说的很对啊。”
他看向了左右,嘱咐道“往后若是我动怒要打人,记得要提醒我。
高演常常会召集众人,让他们说出自己的不足和过错,并且加以改正,同时也会自发的反省自己的过错。
就在众人说着话的时候,高湛终于被甲士带了进来,他身后还跟着和士开。
高湛步伐虚浮,脸色通红,古怪的走到了高演的面前,行礼拜见
“湛,当下陛下病重,太子年幼,诸事落在我们身上,这种时候,可不能再放纵娱乐,要承担重任才是。”“唯。”
高演的目光随后落在了他身后的和士开身上,“就是你闯进成安县衙,殴打了成安令”和士开一愣,赶忙跪在了高演的面前,“大王!!属下只是去询问案件的情况,怎么敢对成安令无礼呢”“你只是外王的宠臣而已,岂敢对五品大臣无礼!”
“来人啊,带出去,行杖刑!”
高港急了,赶忙起身,“六哥!!看在我的面上,就烧恕了他吧,是我让他去的!六哥,他弟弟死在了成安,他因此动怒,难道是不该的吗若是我死在了成安,兄长难道能冷静的下来”
听到他的话,高演迟疑了下,“算了,饶了你这一次,往后要是再敢放肆,我非杀了你。”“多谢常山王!!”
和士开吓得直哆嗦。
高演令众人离开,让弟弟上前来,握住他的手,语重心长的说道“”湛啊,你为人聪慧,有谋略,为什么要跟这样的小人混迹在一起呢你难道就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高湛低着头,摸了摸鼻子,“兄长,我知道他是什么为人,可您不知道他的滋味。…兄长,不如今晚你也过来,你一试就。…”“你他妈的畜生!!”
“我的马鞭呢!”
高演暴跳如雷,跳起身就要拿马鞭,高湛赶忙躲开,“兄长!!你先前反省过,不能再动怒打人…”“大王!!”
甲士的惊呼声打断了屋内的闹剧。
高演举起马鞭,高湛躲在案下,两人此刻皆看向了闯进来的甲士
甲士此刻哆嗦着,脸上都没了血色,“陛下,陛下他陛下
高演愣住了,他的嘴唇哆嗦了几下,便冲了出去,高湛急忙跟在了他的身后。
两人就这么一路狂奔,沿路的甲士纷纷跪拜,无人阻拦,如此一路冲进了最后方的大殿内。
大殿内很是漆黑,天子不喜欢灯火。
只有在最里头的床榻边,有几个甲士,手持火把,勉强的弄出些光芒来。
高演跟高湛匆匆来到了此处,就听到了轻轻的抽泣声。
太子高殷跪在床榻边,哭着抹眼泪。
高洋躺在床榻上,此刻的他,依旧是披头散发的疯癫模样,只是身形更加的清瘦,那一排排的肋骨清晰可见,头更是犹如骷髅,似是将一层皮套在了骨头上。
高演双眼通红,他赶忙跪在了高洋的身边,轻轻抓住他的手。
“陛下…”
“陛下!!”
高洋缓缓睁开了双眼。
他的眼神竟是难得的平静,并没有平日里的癫狂,眼神清激,看着熟悉的眼神,高演浑身一颤,当即落泪,“兄长。
高洋打量着面前的弟弟,眼睛盯着高演额头上那处明显的伤疤。
“还疼吗”
”兄长不疼。”
听着一旁断断续续的哭声,高洋皱了皱眉头,吃力的看向了太子高殷,随即再次看向高演,眼里透过一丝恳求。“夺便夺,勿要杀。”
高演浑身一颤,没有回话。
高洋也不逼他,舔了舔干咳的嘴唇,有气无力的说道“所有的丧事,一律从简,虽说古代的服丧制度是三年,但是汉文帝的作法,也算是过去的制度之一,我决定效仿,丧月的期限便为三十六天,宗室,百官,朝廷内外就且以公事为重,早些除丧。”
高洋说完,缓缓闭上了双眼,片刻之后,便再无呼吸。
“天子崩了!!!”
内臣高呼了起来,太子的哭声更加大声。
高湛跪在地上,双眼却直勾勾的看着太子,眼神凶狠。
高演站在灵位前,他擦去了眼泪,随即看向了一旁的太子,他走上前,将太子扶起来。
高殷依旧是在痛哭不止。
高演摸了摸他的头,“太子,有臣在此,不必惧怕。
他看向了一旁的弟弟高湛,“且迅速派人将事情告知邺城,让群臣前来晋阳,一同拥护太子在晋阳登基。
黎阳。
几个职吏正站在门口,大声的呼喊着什么-
群散吏低着头,模样憔悴,正在忙碌着。
有人搬着物品,有人骑马往返,还有人正在教几个白发苍苍的老者,告知他们稍后要如何迎接县丞。
此情此景,都是分外的眼熟。
几个职吏站在最前头,彼此对视了一眼。
“这位新县丞,可不是什么善茬,听闻是直接由庙堂任命的,这是有大靠山…”“哪又如何便是再大的靠山,做事的还是我们…。他又不是黎阳人。”
几个职吏聚在一起,正议论着这位凭空出现的新丞。
道路很是破旧,坑坑洼洼,还积了水,散吏们几乎是跪在地上清理起来。
而他们身后的城墙,矮小且破,明晃晃的能看到几个巨大的缺口。
职吏清了清嗓子,问道“行乞的都赶走了吧”
“早就打出去了,一个都没剩下,你就放心吧。
众人正说着话,忽有吏骑马冲来,禀告道“县丞到了!到了!”
职吏有些惊愕,抬头看了看天色,“这么快
就在此刻,远处出现了一行人马,皆是骑着骏马,为首之人,着实高大,骑着一头巨大的青马,卷起滚滚尘士,朝着这里飞奔而来,而他身后,则是跟着诸多的骑士,看起来皆不善,人高马大,腰佩长刀。
看到这一幕,职吏们大惊失色,有人低声说道“难难不成是晋阳来的”
这一行人迅速出现在了诸吏的面前。
“拜见县丞公!!”
众人纷纷行李跪拜,就是远处几个老翁,此刻也是吃力的行礼。
刘桃子骑着大马,看着面前这些满脸红润的职吏,又看了看那些衣衫褴褛的散吏,最后则是看向了他们身上那矮小的城墙。
城门内外有些兵士,并没有披甲,看起来也相当的瘦弱,甚至有几个半大的孩子。
姚雄直勾勾的看着那些老翁和散吏,忽看向了一旁的田子礼,两人心有灵犀的进行了一次眼神交流。
寇流却摸不着头脑。
“我是县丞刘桃子,字知之。”刘桃子开了口,田子礼上前,向众人出示了文书,众人再次行礼,“拜见刘公!!”几个老翁正要上前,刘桃子便纵马进了城,骑士们纷纷跟上,职吏急忙吩咐散吏将老翁送回去,自己快步跟随在刘桃子等人的身后。众人冲进了县城,城内的道路同样是泥泞难行的,两旁的建筑大多矮小老破,建筑群明显不像成安那般的连贯,房屋也不是挨着的,都留着不少的空隙,这黎阳显然没有成安那般的规模,无论是占地还是人口,光是从外貌上来说,这里就像是成安的乡镇,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姚雄的眼神里满是失望,对那县衙也没抱有什么期待。
当他们来到了城市最中心的时候,却是惊讶的发现,廷衙并不破旧,这是城里最阔绰的建筑了,高大的身姿在县城里也是格格不入,不只是高大,那墙壁都是精心修缮过的,又新又美,墙壁上调式着各种各样的奇首,连绵不绝,大门是刚刚刷过漆的,崭新且高大。
在县衙门口,总算是能看到两位甲士,全副武装,颇为威严。
就在此刻,远处出现了一行人马,皆是骑着骏马,为首之人,着实高大,骑着一头巨大的青马,卷起滚滚尘士,朝着这里飞奔而来,而他身后,则是跟着诸多的骑士,看起来皆不善,人高马大,腰佩长刀。
看到这一幕,职吏们大惊失色,有人低声说道“难难不成是晋阳来的”
这一行人迅速出现在了诸吏的面前。
“拜见县丞公!!”
众人纷纷行李跪拜,就是远处几个老翁,此刻也是吃力的行礼。
刘桃子骑着大马,看着面前这些满脸红润的职吏,又看了看那些衣衫褴褛的散吏,最后则是看向了他们身上那矮小的城墙。
城门内外有些兵士,并没有披甲,看起来也相当的瘦弱,甚至有几个半大的孩子。
姚雄直勾勾的看着那些老翁和散吏,忽看向了一旁的田子礼,两人心有灵犀的进行了一次眼神交流。
寇流却摸不着头脑。
“我是县丞刘桃子,字知之。
刘桃子开了口,田子礼上前,向众人出示了文书,众人再次行礼,“拜见刘公!!”
几个老翁正要上前,刘桃子便纵马进了城,骑士们纷纷跟上,职吏急忙吩咐散吏将老翁送回去,自己快步跟随在刘桃子等人的身后。
众人冲进了县城,城内的道路同样是泥泞难行的,两旁的建筑大多矮小老破,建筑群明显不像成安那般的连贯,房屋也不是挨着的,都留着不少的空隙,这黎阳显然没有成安
那般的规模,无论是占地还是人口,光是从外貌上来说,这里就像是成安的乡镇,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姚雄的眼神里满是失望,对那县衙也没抱有什么期待。
当他们夹到了城市最中心的时候,却是惊讶的发现,廷衙并不破旧,这是城里最阔绰的建筑了,高大的身姿在县城里也是格格不入,不只是高大,那靖壁都是精心修缮过的。
又新又美,墙壁上调式着各种各样的奇首,连绵不绝,大门是刚刚刷过漆的,崭新且高大。
在县衙门口,总算是能看到两位甲士,全副武装,颇为威严。
职吏喘着气,终于追到了刘桃子的身边,他上前挡在了刘桃子的面前,“县丞,县丞,走错了,走错了!”这是郡衙!不是县衙!”
“对面那个才是县衙!
职吏指向了对方,一个残破不堪的破旧小院引入眼帘,姚雄看了看左手边的高大府邸,又看了看对面的小府邸,喃喃道“这是他妈的什么情况”职吏急忙解释道“县丞公,黎阳县是黎阳郡的治所,太守,都丞,都尉都在此处办公,另外,郡中诸吏也是在此处。”“这郡官住的倒是好,怎么这县衙就不修缮呢”
”这”
几个职吏低着头,也不语。
刘桃子等人转身,便准备进那破旧的县衙,刚刚走到了门口,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了叫嚷声。
众人纷纷侧目。
从远处走来一群人,他们皆穿着黑色的衣裳,手里拿着奇怪的乐器,用力晃动着手里的乐器,嘴里大声叫嚷着些谁都听不懂的语,他们皆坐在大凳,前后共计有四个民夫吃力的扛着大凳,让他们坐的稳当。
每一个人的屁股下,都有四个民夫,满头大汗,弯着腰,扛着大凳,一步一步的前进着。
在两旁,还有骑士簇拥,手里拿着瓶,用柳条侵泡,随即拿来酒水。
那些坐在大凳上的人,各个身材肥胖,肥头大耳的,他们相貌古怪,头发奇特,腔调更是怪异。他们齐声发出诵念声,被诸民夫扛着,从两衙门口经过,也不停下来行礼。“这些都是城里的僧侣。”
职吏开口解释道。
“他们这是在做法驱鬼,这几个月里。…城里出了个恶鬼,闹得沸沸扬扬,百姓深感不安,为了给民除害,太守就请了崇光寺的高人来做法驱鬼
“恶鬼…”
刘桃子低声说着,眼神幽幽的看向了远去的那些口诵佛经的胡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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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新官上任
第98章新官上任
“~~~”
尖锐响亮的鸡鸣声撕开了黑夜,黎明降至。
刘桃子换上了自己的崭新官服,这套官服依旧是黑色的。在前魏时庙堂定下了五色的官服,要求按着品级统一穿着,可到了大齐,便是“衣皆玄上下”,并没有明显的区分。可这套官服跟从前那套游微服皆然不同,游微服是短衣,包括下裳也是紧短的,盖住挥的上方,袖口紧缩,需用系带扣住,冠为武弁,带着较为浓烈的武官气息和游牧味道。现在这身官服,却是大袖衫,下有胯褶,腰分为两层,外层的大衣,形似披风,内层的短衣,纺织精美,绣有各类猛善,大袖里套着细袖,带上红白笼冠,光看外衣,如貌晋之狂士,若再看里搭,又带点游牧之粗狂,腰间的佩刀也换成了长剑,着实威风凛凛,与过去哉然不同。
姚雄等人早已守在门口,看到刘桃子大步走出来,几个人惊得目瞪口呆。
这样的衣裳,他们倒也不是没有见过,那路去病就常常如此穿着。
可刘桃子穿上这身服饰,那真的是截然不同,本就身材高大,相貌威武,搭配这一身,不像是个九品县丞,倒有点一品的大将军录尚书事的风范。姚雄赶忙开口说道“兄长威武不凡!”
田子礼却没有心情听这厮拍马屁,他赶忙拉着一人走到了刘桃子身边,笑着说道”兄长,李录事史天不曾亮就在这里等着了,说是要带着我们去拜见县令,而后再召见群吏。
这位黎阳录事史唤作李骏,昨日带头来迎接刘桃子的便是此人,
此人三十岁左右的年纪,相貌平平,眼神闪烁,脸上堆笑,一个标准的大齐县吏他赶忙奉承道“刘公当真好威仪!好相貌!属下见之,如见天人…”
田子礼笑着打断他,“我家县丞公可不爱听奉承之啊!”
“哪里是奉承,都是属下的心里话…”
李骏跟田子礼说着,显然,经过了这一晚上,田子礼跟县中的几个吏已经有了些交际,谈不上交情,却是对彼此有了一定的了解。
李骏赶忙令人开路,点头哈腰的跟在刘桃子面前,为他带路。
“刘公啊…。稍后见了县令,可万万要当心语。
“县令此人…性格古怪,乖张,吾等平日里去拜见,都是小心翼翼,不敢得罪分毫,倘若得罪了他,便是一顿毒打。李骏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又看向了众人,“诸位往后在后院,也得多加小心,勿要触怒了此人。”听到这些话,姚雄当即冷笑了起来。
又是他妈的一个狗官。
寇流同样义愤填膺,脸色难看。
田子礼却眯起了双眼,只是轻笑着。
李骏带着几个人走了百余步,就绕到了一处宅院前,这宅院看起来极为的破旧,跟整个县衙的风格完美契合。
宅院的院墙都出现了破损,门口甚至长出了杂草。
一个老卒站在门口,抱着怀里的长矛打盹。
李骏看到,不由得大怒,赶忙走上前,一把推醒了这老卒,“我昨晚便说县丞要来,你这老。这厮岂敢总慢!
老卒看向对方的眼神满是惊恐,跪在地上连连请罪。
李骏的脸上出现了一抹凶狠,又即刻消失,他笑着回到了刘桃子的面前,“刘公,是我管教不力,请您勿要怪罪。他指了指面前这破旧的宅院,“县令便住在这里…他脾气古怪,唉,得县丞自己进去了。”刘桃子让众人留在这里,自己则是一把推开了院门,声音极为粗暴,李骏都忍不住颤了一下。刘桃子走进院里,却看到院里同样格外的萧瑟,处处都长满了杂草,各处堆放着杂物,如果李骏不说,没有人会觉得这里是县令的住所,只当是堆积杂物的库房。刘桃子走到了对面的屋前,拍了拍门。
“谁”
一人开口问道。
“县丞。”
门缓缓被推开,一个穿着寻常,神色邋遢的男人打开门。
这男人看起来也不过三十岁左右,只是胡须杂乱,脸色苍白,神色确实有些古怪。
男人上下打量起面前的刘桃子,眼里带着警惕,“你是新县丞”
“足。”
“可是应试秀才出身
“不是。”
“嘭!”
男人毫不迟疑的关上了门,力道极大,灰尘都被他震起,门几乎要砸在刘桃子的脸上,刘桃子纹丝不动,站立了片刻,转身走出来。
李骏看他出来,赶忙上前,“刘公,县令没有为难您吧
“没有。”
“那就好,那就好。”
李骏无奈的长叹了一声,“唉,刘公,且跟着我去大堂召见诸吏吧。
黎阳县的大堂,略显得寒酸,几根园木柱子,都是明晃晃的有着几道缺口,地面看起来有些肮脏,洗也洗不干净。
姚雄等人却不再意外了,县令不在,刘桃子便坐在了上位。
李骏等人坐在下方,懒懒散散的,共有十几人。
田子礼皱了皱眉头,已然不悦。
“李君,新丞前来,便是有再多事,诸吏也当聚齐才是,这十二三人,莫不是轻视我主
李骏赶忙起身,对刘桃子说道“刘公,绝不敢轻视您啊。”
“我们这县衙,当下便是算上散吏,也不过十七人啊。”
”什么!”
田子礼猛地起身,他说道“黎阳中县,应当有职吏五十三人,散吏十二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骏脸色苍白,浑身瑟瑟发抖,“绝不敢欺骗您,县衙里是真的没人了。”
“说清楚!!”田子礼看向了姚雄,姚雄赶忙起身,将手放在了腰间的刀柄上,李骏当即便跪在了地上,“刘公!田君!饶命啊!”“在两年前,城里是有田君所说的数额,可这两年里,收成不好,粮食不足,县库空空如也,贡粮都缴纳不起。……更别说是诸吏的体禄了,没有粮食糊口,诸吏不是被饿杀,便是逃走…就是县衙里的散吏,我们都要从牢狱内抓人来充当,平日里还得上枷锁,免得其逃走
李骏哭诉着县里的情况,姚雄等人瞪圆了双眼。
这县吏都能被饿死还得带着枷锁来干活
这他妈的是什么鬼地方
田子礼却皱起眉头,“这黎阳乃是产粮大县,土地肥沃,颇为知名,这两年又不曾有天灾,怎么会如此缺粮”李骏的嘴唇颤抖了几下,“我也不知县令都不知道。”
他缓缓闭上了双眼,低下头来,却是不肯再说话。
刘桃子看向了那些散吏们,果然,那些人各个骨瘦如柴,脸颊凹陷,双目无神,而其余职吏,脸色也不是很好。
姚雄等人也忽然明白了为何黎阳县衙为何看起来如此的破败不堪,原来是因为穷。
刘桃子没有再耽误时日,转身就离开了此处,众人匆忙跟上。
在桃子等人离开之后,李骏这才爬起来,令人带着那些散吏回去,此刻,他身边只剩下了四人。“如何”
“喜怒不形于色,不好说啊。
”我看他绝非汉人,应该是个匈奴契胡,你看那绿眼的,分明就是契胡无疑,还有个留奇怪胡须的,那绝对是个鲜卑人!”“我曾看过巡逻的鲜卑骑士,留的就是他那样的胡须跟头发,奇丑无比。”
“对,还有那个长得吓人的!说是医师,我看就是鲜卑巫医!只有胡人才随身带着巫医呢!”“我看还是跟赵公说一说,让赵公直接出面好了,这般胡人,大多性格古怪,哪句话得罪了,保不准就要血洗县衙啊!”李骏咬着牙,沉吟了片刻,“好,我去拜见赵公。”
刘桃子等人返回了自己的住所。
众人分别在他左右坐下。
“子礼,说说情况。”
田子礼急忙起身,“黎阳县令姓石名曜,字白曜,安憙人…据说是经学应试起家的官员。
”他的风评在县衙很差,说是此人长期待在破旧小院里,不肯外出,整日在院里睡觉,根本不理会县衙的政务,甚至连个主簿都没有安排。”“另外,李骏等人还说,此人性格乖张,好殴打下吏,喜怒无常,无法与人亲近…嗯,他们虽然没有明说,但是都暗指这县库粮食不足是因为这个县令,他不在意农耕之事,还常常派遣自己的心腹封闭粮库,不许他人查收,私自定夺数额…
田子礼还不曾说完,姚雄便忍不住了,“好狗官,连县吏都被他饿杀,这城内百姓又该是何等的悲惨啊
田子礼却没有理会他,他抬头看向了刘桃子。
“兄长,是不是有些不对劲”
刘桃子点点头。
姚雄却一脸茫然,“有什么不对劲的”
田子礼瞥了他一眼,随即说道”倘若是你,你在成安,路县丞被换了,来了个新丞,你们素未谋面,你敢给他的亲信说陆查的坏话吗”姚雄代入进去一想,赶忙摇头,“不敢,官与官亲近,吏算个什么,指不定哪天就被卖了”连你这个蠢胡都不会做的事情,李骏这般看起来精明的人,为什么要做呢”姚雄皱着眉头,没有回答。
寇流沉思了片刻,试探着说道“难道他们才是恶人县令是好人
田子礼撒了撤嘴,对这俩货再也不抱有什么希望,他看向了刘桃子,“兄长,我们刚刚来到黎阳,对上下的情况都不甚了解,也不能急着下判断。
“当下最好是能四处走走,看看黎阳上下内外的情况,等明白了情况,才能分得出敌我。
刘桃子点点头,当即开始了安排。
”子礼,你继续在县衙里走动,跟这些人多联络,多攀谈。
”雄,你即刻前往县兵校场,去跟那边的士卒骑官认识认识。
流,你且回屋睡觉。
”兼得,你看看周围哪里的府邸合适,我给你开个堂,往后无事的时候,你也可以坐堂看诊。”众人都有了任务,各自离开。
刘桃子当然也没有闲着,他叫上了两位好手,骑着大马,晃晃悠悠的从县衙大门走了出去。
青狮迈开大步,它的蹄声清脆作响,刘桃子则是打量着左右,如当初担任游时那样,目光凌冽。
黎阳的建筑大多矮小破旧,道路同样如此,但是放眼望去,却是能看到活人,不像当初的成安那般是个鬼城。
偶有行人路过,看到这骑着大马的官员,自是急忙躲避。
而在每一个交叉口,则都是有十余人,眼巴巴的看着左右,这些人大多都是些老人,白发苍苍,眼神浑浊。看到有骑马的,这些人非但不怕,反而是连滚带爬的走上前来,“官爷!收了我吧!我什么事都能做!我吃的也不多!”“我会打铁!!”
“官爷,我一日吃一顿就好”
这些人衣衫褴楼,破裂的衣裳里能看到排排肋骨,刘桃子所带来的骑士赶忙上前,阻挡他们,这些人吓得连连后退,刘桃子看向了一旁的骑士,”给些钱。
骑士一愣,随即点头。
刘桃子继续往前走,黎阳处处都能看到些无家可归的人,他们就蹲在各个交叉口,或是躺在路边,或是蹲在食肆前。
有的是不健全的人,有的是老人,还有几个病快快的孩子。
可若是再往前走,来到了黎阳城南,情况就变得有些不同了。
这里的道路颇为平坦,建筑也开始变得高大起来,显然,如成安城东那般,这黎阳城南也是富贵人家的住所。沿路反正是看不到什么行乞者的,在最中间,能看到一处高大的佛塔,那是全城最高的建筑。越是往里走,所能看到的僧侣便多了起来,这些僧侣手持棍棒刀兵,看到官人,也根本不怵,只是埋头走自己的路,他们留着胡须,看起来便强壮凶狠,完全没有点和善模样。
刘桃子与他们擦肩而过,这些人甚至不曾多看桃子一眼。
他们继续前进,如此走了许久,终于,刘桃子停了下来。
走到了最南,也就是那佛塔跟前,便看到一道精致的院墙,这墙金碧辉煌,所用的瓦砖都不同寻常,倒是有点跟郡守府看齐的感觉了,。
这院墙还没有修建完成,能看到有千余人,都是些青壮,此刻正裸着上身,运砖上瓦,和泥涂抹,浩浩荡荡,着实比徭役还要热闹。
刘桃子等人刚刚靠近,就被一行人所拦下。
这些人皆穿着黑衣,短头发,手持刀剑棍棒,高大强壮,他们挡在了刘桃子等人的面前,一个碧眼的胡僧打量着面前的刘桃子。“佛门净地,外人莫要靠近。”
骑士大怒,“岂敢对县丞无礼!”
听到这句话,那僧侣竟没有半点惧怕,他仰起头来,“县丞又如何此佛门净地,除非监院邀请,否则谁都不能靠近。”骑士们缓缓拔出刀来,都看向了刘桃子,只要桃子一声令下,他们就要砍下面前这颗头颅来。刘桃子此刻却仰起头来,打量着远处那高大的佛塔,他都不曾多看面前这胡僧一眼。
“我说你
胡僧怒了,上前一步,刚开了口,刘桃子缓缓低下头,与他对视
这一刻,胡僧毛骨悚然,就像是遇到了什么大恐怖,浑身硬,竟不能动。
“刘公!!”
“刘公!!!”
就看到从后方忽然跑出来一个人,刘桃子见过那人,是县衙的职吏。
这人快步走到刘桃子的身边,满脸堆笑。
“刘公,郡衙的赵郡丞正在等您呢,我去了许多地方,都找不见您…快些跟我回去吧。”
他说完,又猛地看向了胡僧,“尔等莫非不知这是县丞吗都给我退下!!”
那几个壮僧竟低着头后退了几步,不再有方才咄咄逼人的姿态。
“刘公,赵郡丞就在他的府里等着您,我现在就带您过去”
赵府内。
李骏正低着头,站在一个高大男人的身边。
那男人手里捏着箭矢,看着对面的投壶,轻轻丢下,箭矢没中。
男人赶忙跑上前去捡箭矢,李骏也跟着他来回的跑。
男人玩的不亦乐乎,李骏却是一边说一边跑,累的一塌糊涂。
终于,男人停了下来,看着一旁气喘吁吁的李骏,“这么说,这人是军旅出身””反正绝不可能是个游微出身谁家的游微能骑的那般大马,他胯下那战马,绝对是塞外之宝。…。还有他身边的诸多鲜卑武士,这哪里是一个游微所能有的男人再次举起箭矢,“可我听人说,他是个应试的秀才出身啊。”
“秀才”
“不像。”
李骏直摇头,男人笑呵呵的将箭矢的方向对准了李骏,“所以说,你怕了他便想让我亲自出面”李骏看着那闪烁着寒光的箭矢,喉咙不由得吞咽了下,”赵公,我只是想,这样的人可以作为您的帮手,我们这些小人,若是那句话说错了,不是坏了您的大事吗听到这句话,赵郡守终于是哈哈大笑。
他再次转移了箭矢的方向,“好吧,算你说的有些道理,我就在这里等着他。
“去吧,去吧,盯住姓石的,勿要让他再有什么动作。
“唯!!!”
男人丢出箭矢。
正中投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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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不得好死
第99章不得好死
“刘县丞!”
刘桃子刚刚走到了这郡丞府的门口,大门便随即大开,一个男人大笑着走了出来。众人下了马,那男人一把抓住了刘桃子的手,上下打量着,“刘君倒是比我所想的要年轻许多,当真是后生可畏啊!”这人相貌堂堂,举止坦荡,大开大合,李骏跟在他的身后,行礼拜见了刘桃子,介绍道“刘公,这位便是赵都丞,这郡内大小事,都经由赵公之手。”刘桃子正要行礼拜见,赵郡丞却抓着他,“不必多礼!且与我来!
他热情的带着刘桃子走进了院里,他在县里有单独的宅院,只是他的宅院并不奢华,看起来普普通通,只是占地比较大,内饰却很一般。
“刘公,我这宅院颇为简陋,你可勿要嫌弃,勿要嫌弃啊!
“阿弘!你去催促下后厨,别节省了,多弄些吃的,我看刘君体大身宽,真壮士,能食!”他一路叫嚷着,将桃子到了会客的厅堂里。
赵郡丞坐在了上位,桃子坐在了他的身边,至于其他那些小吏,他们只能站在门外,是没有资格进来的。
两人坐下来后,赵郡丞再次打量着桃子。
“刘君实在年轻,这般年纪,就能直接由庙堂破格提拔,看来刘君也是高门出身啊并非高门,猎户出身。“
“唔,原来如此,刘君少我几岁,我便以弟称,如何”
赵郡县也不等刘桃子应答,便开口说道“刘贤弟啊,你来的正是时候。
他拍着额头,“你可不知道。我虽在县里,却要操心各县,而黎阳令,你应该见过他了吧
“见过。”“按理来说,我也不该当着你的面,去说你上官的坏话,只是吧,这位石县令,着实荒唐!”这县衙诸事,他是一点不在意,或是觉得庙堂只让他做了个中县令,心中不满,郡内三县,就黎阳最是不堪!”赵郡丞吃了一口苦酒,眼里满是悲愤。
“这黎阳乃产粮大县,从天保初年开始,就不曾有过贡粮交不足的情况!自从石县令赴任之后,已是两年如此了!”“粮库空空如也,若不是郡衙救济,就是县兵都得被饿死。”
赵郡丞如此抱怨了许多,在这期间,饭菜也早已齐全,东西不多,却很丰盛,皆是牛羊肉,散发着腾腾热气。
赵郡丞吃了口肉,语气稍微舒缓了些,“如今贤弟前来,我就再也不担心了。
“这位石县令的罪证,那里已经上奏给庙堂了。
不出三个月,只怕他就得离开。…这黎阳的事情,还是得贤弟多操心啊。
赵郡丞抬头看向了门外,当即有人走了进来,他手里拿着包裹,将包裹放在了刘桃子的面前。
赵郡丞笑着说道”贤弟,你远道而来,我为人清廉,也没什么好送你的,这是房契,我在城南为你准备了三座大府,还有些地契,你是九品,按理来说,该授官田百亩,我私下里给你多加了四百亩。”
“另外啊,这府内的奴仆,婢女,我也都给你安排好了。
他说着,又赶忙盯着桃子的脸,想要从他的脸上看出些什么神色来
只是,桃子依旧是那副嘴脸”,眼神沉稳如水,没有欣喜,也没有愤怒,赵郚丞沉默了许久,方才又补充道“只是我看贤弟亲切,方才如此
气氛还是有些压抑,赵郡丞一直都在说话,而桃子却几乎没有什么反应。
赵郡丞混迹官场多年,还是头次遇到这样的人。
这让他愈发的忌惮,这厮莫不是大有来头
就在赵郡丞浮想联翩的时候,桃子终于开了口,“城南都是和尚们的地盘”赵郡丞一愣,方才笑着说道”啊,也不全是,崇光寺是县内大寺,里头有诸多名僧,都是受人景仰的,贤弟有所不知,我们家太守,是最信佛的。”“他一心向佛,劝人从善,最好佛事,与寺内诸多高僧也很足亲近。”
”贤弟信佛吗”
赵郡丞问了一句,忽又拍了下额头,“险些忘了贤弟的名,贤弟信道。
”便是不信也无碍,只是勿要得罪,这崇光寺,是真有法力的,这些年里啊…唉,反正贤弟以后就知道了。””来,别只是聊,多吃些,勿要浪费了。
刘桃子也埋头开始吃饭,他越吃越多,一块块肉被他吞下,骨头被啃得干干净净,赵郡丞坐在上位,手里拿着茶,惊愕的看着刘桃子吃饭,一动不动。
直到桃子将案上所有的食物都吃的干净,擦了擦嘴角,看向赵郡丞,赵郡丞这才惊醒。
他眼里犹带着一丝惧意,“贤弟好胃口!当真壮士!”
刘桃子拿起了那包裹,朝着郡丞行礼,随即离开了这里,赵郡丞一路将他送到了门口,直到刘桃子的身影消失不见,他还是站在原地,啧啧称奇。李骏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站在赵郡丞的身边,“赵公,可是谈妥了”
“不知道。
“嗯”
“你还真不曾说错,此人颇为怪异啊,我从未见过这样的人,一不发,竟只是询问了僧人的事情。…还有,他将我准备的饭菜全部都吃掉了,三人份的肉食啊。这是头大虫。李骏谄媚的笑着,“在黎阳郡,便是真大虫,遇到您也得趴下来求饶…何况是只假大虫呢”
赵郡丞没有理会他,只是呆呆的看着刘桃子离开的方向。
“但愿此人明是非,勿要成为我们的敌人…”
刘桃子返回县衙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
众人再次聚集在刘桃子的住所里,唯独少了寇流,而众人也没有询问。
众人今日外出,都有了不少的收获。
此刻都有些着急。
田子礼最先开口说道“兄长,我看明白了,这县衙压根不管事,县中诸吏,对县衙的情况一无所知,从城门吏到巡视街道的,都是都衙的人,这黎阳县,根本就是都衙在管跟县衙毫无关系!”着,
“而且这几个吏,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谈之中,我稍微试探了几句,跟他们索要贿赂,不成想,他们大喜过望,赶忙带着我去赴宴。”
”他们的府邸都在城南,从外头看,只是寻常宅院,不足为奇,可进去之后,里头却载然不同,别有洞天,几个小吏,就敢给我摆大牛宴。…还有十余个美人作陪!!姚雄瞪圆了双眼,“合着你这消失一天便是去城南要去了”
“另外,还有一件事,城南的崇光寺,那几个吏对这寺极为熟悉”
刘桃子认真的听着田子礼说完,随即看向了一旁的姚雄。姚雄清了清嗓子,”我去了校场,这里的兵不多,没有鲜卑人,都是些汉人,人员也不足,军官根本就不在校场,说是常常回家。…总之,跟成安完全不同,那些兵卒在营内赌戏,对城里的情况也不知道什么,问不出东西。
禇兼得看着两人都说完,也是咧嘴笑了起来,“我发现这里的人很敬佛,诵一次经能挣三百钱,比我看几天的病都挣钱。…。早知道我当初就不跟马公学什么医术,来这里出家好了……
结合了众人的消息,刘桃子也将自己所经历的事情讲述给了众人。
一时间,屋内寂静无声。
这并不起眼的小县城,似乎并没有它所展现出来的这么简单。
田子礼也忍不住皱眉,“这情况似是有些复杂
褚兼得看着众人,却忍不住摇头,“你们这些人啊…你们是头次出成安吧””这黎阳的情况,多常见啊。…哪里不是这样的呢贪婪的官员,霸道的和尚,受苦的百姓,哪里都是一样,勿要将事想的那么复杂,依我看啊,这是个捞钱的好地方!!”刘桃子没有理会这家伙,他看向了一旁的田子礼。
“这些是他们给我的房契和地契…”
刘桃子将赵郡丞所送的礼物交给了田子礼,随后又说道“这些且先留着,或许以后会有用。”“子礼,我便任你为黎阳主录事史。
“明日,你领着人弄些粮食回来,若是这里没有,便去邻县。”
”也不需要太多,让县衙满吏够吃十余日便足矣。”
田子礼赶忙起身,“唯!!”
刘桃子又看向了姚雄,“姚雄,我任你为黎阳游徼,你挑选好自己的下吏,明日开始,你就在黎阳巡视,一切如成安故事。”姚雄惊呆了,他呆愣了片刻,方才回过神来,“啊,好,是…遵唯!
刘桃子最后则是看向了禇兼得,禇兼得抚摸着胡须,笑容格外瘆人,“刘公,莫不是我也有份我已领医职,何况,我也不懂什么政略治衙。…
“二倍俸禄。”
“请刘公吩咐!!”
“你就做个吏曹史,专门负责调任吏员。”
“可我不知政务。
“无碍,有你这张脸足矣,主要是让你震慑群吏。”
“唯!
姚雄看了看周围,寇流并不在此处,他知道寇流常常会被兄长派出去做些偷偷摸摸的事情,只是不知…今晚,他又在何处
城南,崇光寺。
寺庙占地极大,里里外外的共有四道院墙,比起成安的慕容家,也毫不逊色庙内处处都是巡逻的武僧,手持刀棍,以十人为一队,来回的巡视诸院。佛塔在最中间的位置,而沿着佛塔,在前方的是会客厅,后头的是僧院,左右各有不同的建筑,足以容纳寺庙的奴仆,女眷,佃户,护卫等等。寇流此刻趴在院墙上,整个人都缩成了一团,他小心翼翼的盯着院内的情况,神色有些恍。他总觉得这寺庙有些眼熟,怎么看…。都像是那慕容家的部署。
从各级人员的府邸位置,到那巡逻的护卫以及狂吠的大狗。
不同的只是这些人头发短了些,相貌怪异了些。
在前殿里,一尊尊的巨大佛像露出了诡异的笑容,注视着前方,寇流抬起头来,就与那佛像对视了,这使寇流汗流浃背,毛骨悚然。
寇流是信佛的,他母亲常年在家念佛,他也受此影响,还能勉强念出些佛经来。
可即便如此,这几尊佛像也没能给寇流带来什么神圣之感,在火把的照样下,那佛像几乎都变成了血色的,寇流越看越是害怕,便不敢多看了。
就在他起身准备往里走的时候,忽听到下方传来了哭声。
他赶忙再次压低了身,夜色下,一行人正悄无声息的从寺庙往外走,那些都是僧侣,他们驾着车,车上摆满了各类的包裹,大大小小,各种各样,有的包裹甚至在蠕动着,苦布下到底是什么,寇流也看不清楚。
这些马车从几个大门出去,随即行驶进了那漆黑的巷口,寇流找了个大的,跟了上去。
寇流敏捷的在屋顶和院墙上来回的跳跃,不断的逼近那马车,忽有怪声从马车上传来,寇流压低了身体。
寇流待了片刻,再次抬起头来,却看到那巷子里空无一物。
寇流赶忙再去追赶其余那些马车,却发现,这些马车全部都消失了。
就好像它们从来就不曾出现过。
一阵风吹来,寇流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见鬼了…”
刚刚天亮,黎阳的散吏院便热闹了起来。
这里的散吏们是直接睡在院落里的,不只是如此,他们的脚上都绑着绳索,彼此捆绑起来,倘若有一个人动,那其余人都将被惊醒。
在连坐制下,他们自然是不敢有任何的动作。
他们起来后,便在几个县兵的监督下,解下绳索,开始解决生理问题。
县衙给他们提供饭菜,但是那饭菜,说是清水也不为过,一碗水里漂浮着几颗野菜…有人吃了几口,忽然开始狂吐,上吐下泻,倒在地上,痛哭不已。
就在此刻,忽有人闯进了府内。
“都起来,前往大堂!县丞有要事公布!”
散吏们跌跌撞撞的站起身来,很是熟练的排好队,那几个县兵有些惊讶,可看到来人是跟随县丞前来的骑士,也就不敢多问。
当这一行人到达大堂的时候,却发现除却那四个职吏,其余人几乎都到齐了。
刘桃子坐在上位,看着面前的众人。
诸位,若是有想要离开的,现在便可以离开县衙,我可以免去你们的吏籍,允许你们回家。”听到这句话,众人一颤,皆抬头看向了桃子。
桃子继续说道“往后,我会补上粮库,按时发放禄,一日两餐,绝不克扣,若是有愿意留下来的,也可以留下。”众人都不说话。
刘桃子看向了一旁的田子礼,田子礼站起身来,“我家县丞从不做逼人为吏的勾当,若是愿意回家的,现在便说,县丞一九鼎,想回便放你们走,绝不食。”“若是都不开口,那便当你们是想要留下来。
他刚说完,就有人起身,那人的嘴唇颤抖着,”刘公…。我家妻刚有了身孕,我便被抓来为吏,如今尚且不知家里的情况。…。若是您愿意开思,我想回家看看家家人。…。
桃子也不啰嗦,挥了挥手。
田子礼走上前,将一袋子粟塞到了他的手里,“拿去吧,带回家,你可以走了。”
那人呆愣了许久,他深吸了一口气,仿佛下定了什么极大的决心,咬着牙,转过身,踏出了一步,然后又一步,一步,他就这么小心翼翼的往外走,直到他走出了县衙大门,他都不敢松懈。
县衙门口的甲士早已换了人,他们目送此人离开,竞没有语。
这人的速度越来越快,最后是跑着,逃离了此处。
众人顿时惊了,又有人站起身来。
田子礼也是给了他一袋米,很快,县衙里的诸吏几乎都起身了,竟没有一个人愿意留下来。
刘桃子也没有丝毫泄气,有人朝着刘桃子大拜叩首,几乎将头都磕破了,有人难以压下自己的哭声。
终于,大堂内再也没有剩下的人了。
刘桃子站起身来,吩咐道“子礼,你派人去发告示,让县里百姓应试入吏,另外,去县学,让他们尽快组织律学室。”就在两人说话的时候,李骏等人姗姗来迟,李骏快步走到了刘桃子的面前,脸上满是惊。“刘公,您将散吏都给放跑了”
刘桃子缓缓走下来,站到他的面前,低着头,盯着他的双眼。
”怎么你有意见”
李骏皱了皱眉头,“不敢,只是,城里读书的人本就不多,若是放跑了他们,往后谁来办事呢办什么事这几年里,这县衙办过什么事”
李骏支支吾吾的,脸色涨红。
另外,今日起,你们也不必来了。”
听到这句话,他们终于忍不住了,有人走上前,质问道“为何啊!”“为何就因为你们几个克扣县衙俸禄,中饱私囊,劫掠百姓,抢占民女。那人大怒,他指着刘桃子,”你勿要以为你有靠山就能为所欲为!我他妈的姓李,武邑县侯李公的李!!”“噗嗤~~~”
只是刀光一闪而过,就看到那人的头颅飞起来,血液飞溅。
其余三人惊呆了,李骏吓得摔在地上,浑身疲软,“饶命!
“子礼,派人查抄这四人的家产,以补贴县库,另外,将他们的头颅砍下来,挂在城门,公示其罪行,让众人都知道作恶的下场。
“帷!!
”刘桃子!!你他妈的不得好死!!!”
“噗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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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特色菜
第102章特色菜
几个小吏正在城门口忙碌,这吸引了不少人来观看。
小吏紧紧抓着梯子,费力的将人头悬挂在了城门口,一颗颗血淋淋的头颅就被挂起来,平静的注视着下方的众人,令人胆寒。远近的行人都不由得停下脚步来围观,有些胆子大些的,还指着那被挂起来的人头点评起来。“都是要烧的,不然就会发臭…。”
有人惧怕,而有人激动。
城门口很快就聚集了些人,有的人跑去通知邻舍,在几乎不存在任何娱乐活动的地方,任何一个热闹都可以供人消遣。
几个吏忙活完,便在一旁的木板上贴上告示,告知众人。
“这些人都是原先的县职吏!
“他们克扣了发给诸吏的钱粮,又劫掠百姓。…在他们府内找出三十位女子,有二十三人都是受了其武力胁迫恐吓。”“县丞已将他们处死,从今往后,倘若再有吏在城内外行凶,强买强卖,抢占民女,劫掠良善,皆是这样的下场!!”若城内百姓遭遇奸吏恶吏,随时可以前往县衙报官,县丞定为诸位做主!”百姓们只是好奇的看着这一幕,继续说着他们自己的话。
这几个来自成安的小吏对视了几眼,留下人来看守,其余几个往县衙走。
走在路上,他们低声攀谈了起来。
“这黎阳人还真不一样,遇到我们也不跑,还敢凑上来围观…。”
一行人刚刚回到了县衙,就看到了姚雄焦急的站在县衙门口,左右张望,看到他们几个,姚雄大喜,赶忙挥手,”你们几个都过来!!”这几人也不敢拒绝,县里当下是空下来了,彻底没了人,只有这些跟着桃子从成安赶来的人,事情很多,而人却很少。“拜见游徼公!”
几个人急忙行礼,姚雄听到这称呼,嘴角咧起,强行平静下内心,他从怀里掏了掏,拿出了些钱,分发给众人。几个人一脸茫然,赶忙说道“不敢受游微公的赏赐。…”
“谁说是赏你们的!我都穷的掏不出百钱,还赏赐!”
“这是田子礼给的,办公事所用!”
“游徼公,不知是要办什么公事”
“你们现在就分开,前往两市,县里各肆,去买东西,买什么都成,但是一定要给足钱,并且告知他们,县丞有令,往后再也不许县吏胡作非为。!几个人看着手里的钱,似乎是明白了些,“唯!!”
“好,你们去吧!记住了,这是为了改变百姓们对县衙的看法,倘若谁他妈的敢私吞了钱,坏我大哥的名声,我非烹了他!!”姚雄赶走了几个人,便骑上了自己的骏马,开始在县城里巡视。
他终于穿上了当初刘桃子同款的游微服,纵马走在街道上,他高高的仰起头来,眼神锐利,打量着两旁,很有当初桃子的风范。
只是,这位游徼公实在是寒酸,身边竟找不出一个随从,独自巡视。
他给自己制定了一个巡视的路线,姚雄很是认真的搜寻,他渴望着能找到一两个恶人,最好能效仿桃子哥,在这城里打出自己的名声来。
只是,这里跟成安似是有些不同。
他在城内外转悠了许久,也不曾见到一个作恶的,倒是那些行人,对他格外好奇,指指点点,让他颇为不适。
这一天,姚雄也不曾找到能施展抱负,砍下几颗人头的机会,空手而归。
到了晚上,姚雄纵马往县衙走,路过一家食肆,看里头还算有几个人,便跳下马来,朝着食肆走去。
看到他这穿着,那小厮的眼里满是无奈,却还是跑出来,笑着为他接过马。
”上吏是要吃饭吗请进!请进!”
姚雄大步走进了食肆内,原先还有些声音的食肆当即寂静,再无人语。
姚雄寻了处地方,直接坐下来,点了些吃的。
小厮在他身边跑来跑去,那几个食客坐立不安,也不说话,迅速将饭菜吃完,起身便离开。趁着大家还都不曾离开,姚雄清了清嗓子,开了口,“我是新任的成黎阳游徼!我姓姚!”“原来是姚游徼!!”
店家不知何时走出来,他低头哈腰的笑着,将几个包裹放在了一旁,赶忙说道”不知是游微前来,竟坏了规矩,还望游徼公勿要怪罪,往后定不会再犯。…”
姚雄一把推开面前的包裹,“你当我是来索贿的吗!”店家一愣,咬着牙,挥了挥手,小厮又带来了几个包裹,怯生生的说道“就只有这么多了,都是些好肉!。姚雄忍不住了,他站起身来,迎着众人,大声说道”先前的那些职吏,因为作恶多端,已被新任刘县丞处死,头颅如今就挂在东城门!”
“刘县丞有令,不许诸吏鱼肉百姓,更不能索要贿赂!他从怀里拿出了些钱,丢给了店家,”这是饭钱!往后,若是有任何人到你这里,吃饭不给钱,或是想要敲诈勒索,你便来找我,我每日都会在这巡。视。…”店家瞪圆了双眼,站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他在黎阳开食肆有六年,这是头次从更手里拿到钱。
其余几个食客,此刻也是目瞪口呆。
姚雄坐下来,正要开吃,那店家赶忙叫了起来,“且慢!且慢!”
姚雄抬起头来,店家赶忙看向小厮,“赶快把姚公面前这些拿回去!”
这次是姚雄愣住了,“你这是”
店家尴尬的笑了起来,他摸了摸鼻子,“您这饭菜有些不新鲜,我给你换,给您换新鲜的。
过了片刻,新的饭菜拿上来,看起来却没什么区别,姚雄心里疑惑,却还是吃了起来。
吃完了饭菜,他大步离开,店家一路将他送到了门口。
直到对方离开,他方才激动的回过身来,如得胜者一般举起了手里的钱,“见鬼了,这吏里竟还有给钱的!”食客开了口,”你可勿要轻信,指不定是憋着什么坏水呢,先前那个县令来的时候,不也是这样吗可最后呢官吏却变得更加凶狠了“我看这人说的是真的,今早城门上还真挂了四颗人头,县里都传开了,是那李老狗,李二狗,王三狗和徐四狗的头!””真的”
“是真的,我亲眼看到了,现在还挂着嘞!”
“死的好啊!这四条狗,欺行霸市,为非作歹,平日里谁都不敢招惹他们几个,这是上天有眼!!”“这位县丞一来就砍了这四条狗,便真是“狗咬狗’,那也挺泄愤的!”
和谢谢德
姚雄回到县衙,拜见刘桃子的时候,田子礼正在他身边汇报诸事。
这四贼的家产极多,我道黎阳这般地怎么会缺粮,光是从他们家里库房找出的粮食,就够县衙满编吏吃上一年的!
田子礼骂骂咧咧的。
他那日跟这四个人吃饭喝酒的时候,就对他们有了一定的了解,没想到,这些人比自己所想的还要可恨。
这么些年里,吏的名声在黎阳可谓是烂完了,给不出俸禄,吏只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那他们自然就是要跟底层百姓们动手,至于那些散吏,他们就如奴隶一般,是连动手的机会都没有。
李骏为首的四人,称霸县衙,四个人吃了整个县衙,其余人都是他们的奴隶。我今日贴出告示,还去了县学,此处的县学并没有律学室,而且,到现在也不曾有人主动报名应试。估计还要再等一等。”
姚雄等着田子礼讲述,一直都不曾插嘴,等到对方说完,姚雄方才说起了自己今日的巡视经过。
他颇有些失望,这一路上竟都碰不到什么恶人。
当他说起食肆里的遭遇,田子礼忍不住发笑。
“还好你说的及时啊,不然,便要吃人唾沫了!……
郡丞府内。
赵开手持箭矢,精神奕奕的盯着远处的“投壶”。
那投壶被五花大绑,甚至是被堵上了嘴,因此,投壶只能惊惧的不断蠕动,想要逃离,这却让赵开愈发的激动,他猛地丢出箭矢,箭矢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插在了投壶的肩上。
赵开正玩得津津有味,忽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赵开当即皱起了眉头。
他最厌恶别人在自己娱乐的时候来打扰自己。
一人推开了门,快步走到了赵开的面前,朝他行了礼。
”郡丞公!不好了!”
那人慌乱的拜在了赵开的身前,抬起头来,惊惧的说道”李骏等四人都被县丞给处死了,头颅被挂在了城门口,他们的家也被抄了。…还有,诸多散吏都被辞退。…,他还派人在
城中放出话来,说要严惩奸吏恶吏”这人的语速极快,那嘴唇上下碰撞,语速快的惊人,他此时像是被吓到了,说话的时候都还在哆嗦。赵开的脸上并没有半点的惊诧或者恼怒,他拿起了箭矢,再次向远处已经蠕远了的投壶射击。”就为了这样的小事,你便来坏我的雅兴”
那人更加害怕了,他赶忙说道“郡丞公,李骏等人都是您的人…。我故而前来禀告。””我的人”
赵开看向了他,他摇着头,“不,他们是县衙的人,不是我的人。
“一旦进了吏籍,生死富贵便都落在了上官的手里,随上官处置。你在郡里当了这么久的吏,难不成还不知道这个道理”那人的脸色当即苍白。
他当然是知道这个道理的,官员公开杀百姓,可能还会有些麻烦,可公开杀吏,,便是律法都不能治其罪,毕竟吏食官体,官与吏的关系、便像是君与臣、君要杀臣。还需要去翻律法吗
他再次抿了抿嘴,“赵公,属下知错。…可那李骏,是您的亲信,便这么让人给杀了,您的颜面何在啊
赵开若有所思,他示意对方上前来。
那人站起身,快步走到了赵开的身边,赵开一只手搂着他的肩膀,“噗!
下一刻,赵开右手里的箭矢便直接插进了对方的心脏处。
那人浑身一顿,不可置信的看向了赵开。
赵开直勾勾的盯着他的双眼,“你还是不明白吗你们的性命,不值钱…。也谈不上什么颜面。“他要杀便杀了……他杀,或者我杀,都一样,没有关系的。你,现在明白了吧””赵…”
那人瞪大双眼,盯着赵开,刚开了口,嘴角却溢出血来,再说不出话,当即瘫倒在地,随即便不动了。
赵开嫌弃的看向自己手里的血,“又脏了手
他拍了拍手,当即便有一个奴仆走了进来,“家主。去将安智大师请过来,让他帮着超度一下。”
”唯!
这奴仆走了出去,赵开则是继续游玩,只是这一次,他的脸色却并没有方才那般惬意快活。过了许久,不远处的那投壶被赵开弄成了马蜂窝,而那奴仆也带着人来到了这里。这位安智大师看起来并不年迈,甚至都谈不上慈祥,凶神恶煞,高大魁,简直一副凶相。“阿弥陀佛。”
此人朝着赵开行了礼,随即看到了地上那具尸体,“这不是王君吗怎么他也死了”为了他那亲戚开口,想激我出手无碍,跟我来。”
赵开示意对方跟上自己,两人走过一条条走廊,最后走进了一座宽敞的屋内,面向而坐。我问过太守了,这人不太好办,最近做事小心些,勿要动手。””哦什么来历”
“成安令陆杳,步六孤。
大和尚不屑的笑了笑,“他们家早已失世,当家的死了,只剩几个小的,太守还会惧怕他们吗”
赵开瞪了他一眼,”你懂什么…那陆卬虽然死了,可他的儿子还在,那小子的妻乃是常山王高演之女,常山王与陆家的关系极为亲近,太守说,那陆查对此人极为看重,动用了极大的力量,才强行改变了今年的官员人选,将这个人的名字硬生生加上,因此还得罪了好几户人家。”
“要是他在这出了什么事,常山王怪罪下来,是让你去死,还是让我去死呢”
大和尚的脸色终是阴沉了下来。
”太守有他所想的,可我看这个人,不像是老实的,这刚来县里,就动手杀人,还派人四处吆喝。…倒也不怕他杀人,就怕这厮坏了我们的大事。
赵开咧嘴发笑,他摇着头,”坏不了。
“县兵都在独孤郡尉的手里,而政务则都是在我的手里。…。那县衙就是个空头县衙,就是让他招到了吏,又能怎么样呢”当初那石驴子有多蛮横将我们的礼丢出衙门,还带人偷袭寺庙,强闯杀人,甚至想去邺城告状。…。可现在呢这驴子不也躲在厩里不敢出去吗”若是听话,分他一份,若是非要与我们过不去。这毕竟是黎阳郡,有太守在此,县丞,那算是个什么东西”“他有亲戚,太守难道便是孤家寡人吗”
大和尚狞笑了起来,他点着头,又说道“那便好,只要不耽误未月的大法会就好。…。我们可是联络了安道一大师前来讲经的。”就在两人说起一些不可告人的私密事时,门外再次传来脚步声。
赵开的脸色相当的难看,今日他被打扰的次数有些多了。
下人慌乱的冲进了府内,一头跪在了赵开的面前。
“家主!”
那人的声音都在颤抖。
“出了什么事”
“天子驾崩了!”
“什么!”
赵开猛地跳起身来,一旁的大和尚此刻也是目瞪口呆,两人对视了一眼,随即冲出了府去。
两人推开了门,一路朝着院门狂奔而去,钻进了马车,便消失在了道路上。
下人锁好了门,转身走进去。
屋顶上,寇流的身体紧贴着瓦片,此刻也是呆若木鸡。
“你说什么!你真的听到他们是这么说的”
“不错,确实如此,天子驾崩了”
寇流坐在刘桃子的面前,将今日自己所听来的诸事详细的告知,而最为震撼的消息,自然还是天子驾崩的事情。
田子礼有些坐不住了,他几次起身,想要说些什么。
当真是大好时机啊,皇帝忽然在晋阳驾崩,群臣都要前往晋阳,邺城空虚…一时间,他的脑海里出现了无数个想法。就在田子礼浮想联翩的时候,忽有小吏走进来禀告“主公,有个散吏携家属前来,说是想要拜见您。”
“哦”
刘桃子皱了皱眉,“让他进来。
很快,几个人快步走了进来,为首的那人,是今日才离开县衙的散吏,身后跟着两个年轻后生,他们怀里都抱着坛。
三人进来,行礼拜见了众人。
散吏保持着大拜的姿势,“因为刘公的缘故,我才能回到家里,与家里众人相见,您的思德,属下不敢忘却,听闻您还要招收吏,我特意回来,便是想要在您麾下任职!”
刘桃子点点头,“你叫什么”
“属下王达。”
王达看向了身后,那两人带着东西走上前来,王达又说道“刘公,我家里善酿酒,这一坛酒,是家里珍藏多年的佳品,我想要报答您,却找不出别的东西,唯独此美酒,还望您勿要拒绝!”
他再次叩首,那后生将美酒放在了众人的面前。
姚雄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桃子点点头,“稍后去找田录事史。
“帷!!”
那几个人这才离开了此处,姚雄大喜,他上前,拿起了那坛,“嘿,还不轻呢!”“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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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厚颜无耻之人
第103章厚颜无耻之人
姚雄看着满脸怒色的田子礼,缓缓放下了酒坛。
“你是想要寻死吗!”
田子礼咬牙切齿的说着,浑身怒火熊熊燃烧,似是要将姚雄给嚼碎了。
姚雄还是没反应过来。
寇流轻声说道“天子刚刚驾崩,若是此时吃酒,便是大不敬。姚雄浑身一颤,当即摸出了腰刀,就要冲出去,“兄长帮了那狗日的,他竟想要谋害我们!!”田子礼赶忙挡下他,“若非寇流,我们都不知道天子驾崩,他一个散吏怎么可能知道“莫不是赵开那厮所授意的”
“可这厮不是给那僧人说不会谋害我们吗”
田子礼抚摸着胡须,“他确实不曾谋害啊,他是给你送了酒还是逼你吃了酒姚雄脸色铁青,“要我说,还是干脆点,直接杀了这家伙!田子礼很是不屑,“杀他他是正八品下的郡丞,大齐三十品级,兄长名列二十九,他二十四!!可差了五级呢!””若直接杀了他,那就是造。”
田子礼忽停了下来,他抬头看向了刘桃子,“兄长,其实姚雄说的也不无道理…刘桃子开了口,“不必理会。”
他看向了面前的诸多爪牙,叮嘱道”当下要做的事情,便是让县衙恢复应有的能力,黎阳中县,当有职吏五十三,散吏一十二,共计六十五人。”“先将这吏员凑齐,让众人各司其职。”
“而后,再做商议。“
“唯!!”
众人纷纷行礼,刘桃子挥挥手,让众人离开。
走出了屋,田子礼忍不住看向了寇流,“你倒也算是有些本事。”
“多谢田君。”
曲
天色还不曾亮,赵开便出现在了县衙门口。
他穿着丧服,身后带着三十余人,皆是强壮的吏员,清一色的穿着丧服,他们就这么闯进了县衙,县衙门口的两人被围住,忍不住高声怒喝,赵开的步伐极快,他对这里也算是非常的熟悉,县衙里当下本来就没多少人,赵开竟是一路直接走到了县衙门口。
“做什么的!”忽听到人暴呵,赵开只觉得迎面吹来一股风,他停住脚,刀就从他脸前挥过,那风打在他的脸上,赵开一个哆嗦,左右赶忙上前拔刀。赵开脸色通红,抬起头来,看向了挡路者。
那是个碧眼的胡人,神色凶狠,手持腰刀,龇牙咧嘴,太守家养了条疯狗,这人的模样,便与那疯狗差不多。姚雄面对众人,丝毫不惧,持刀对立,“尔等是想要造反吗”
赵开开了口,“我是黎阳郡丞,将你们家县丞叫出来。
姚雄依旧没有收刀,傲慢的看着面前众人,也不行礼,他看向了一旁的小吏,让他去告。很快,桃子便领着众人走了出来,直到桃子走出来,姚雄方才放下刀,恭敬的站在了一旁。赵开看到走出来的刘桃子,上下打量着他,忽有些失望,却还是保持着和善的态度,“贤弟你总算是出来了,出了大事。”他眼眶忽然泛红,他擦了擦眼眶,抽泣着说道“天子驾崩了…”
听到这句话,他身后的小吏们像是听到了什么魔咒,都发出了奇怪的假哭声。
刘桃子皱着眉头,点点头。
“我是来传令的,按着陛下遗诏官吏们服丧三十六日,期间要恪守丧事礼节,违背者杀。””贤弟可要多嘱咐麾下,勿要让县吏做错了事啊。”
赵开说着,正要告辞,刘桃子上前一步,直接抓住了他的手腕。
“贤弟!”
“兄长,我这县衙库房里什么都没有,粮食,衣裳,刀剑,纸墨…便是服丧所用的衣裳也都没有,希望兄长能技着编制,分发六十五套服丧衣裳,官吏四季衣,刀剑弓驽,以及纸墨若干。”
桃子这么一抓,赵开只觉得手腕钻心的疼痛,他不由得惊怒,这厮是吃什么长大的!他回答道“贤弟,这郡衙也一样,况且,只听过县衙往郡衙献物,哪有郡衙给县衙送东西的郡衙不能送,兄长便送给我吧。”
赵开瞪圆了双眼,他还是头次看到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我他妈的凭什么送你我欠你什么
”贤弟,我为人清廉。……。哪里能拿出这么多”
“兄长能拿多少便是多少,全当是兄长的善意。
赵开的嘴唇哆嗦了片刻,他看向了一旁的小吏,“还愣着做什么!没听到刘县丞所说的吗!”“现在就领着人将东西施舍给县衙!!”
刘桃子松开了手,赵开不动声色的操了揉自己的手腕,随即仰起头来,正视刘桃子,“贤弟啊,既然你这里的东西都能配齐了,那你自己的本职差事,也勿要忘却了。…!“已经十月,可你们县的贡粮可还不曾收齐,连一半都没有…倘若不能缴纳,那贤弟可就是失职,愚兄再不愿,也得公事公办,如实往上告知了。”赵开本想要笑,忽想起服丧,强行收回了笑意。
“可勿要忘却啊。”
刘桃子平静的低头看着他,“那丞不必担心,我定然收齐。
“那便好,那便好。”
赵开说着,领着人离开了此处。
刘桃子目送着对方离开,随即挥了挥手,“都去忙自己的事情。”
众人离开,刘桃子吃了些东西,丧服之类很快也就送来了,有些不合身,刘桃子穿上丧服,走出了自家,朝着隔壁的宅院快步走去。
“嘭。
宅院大门被粗暴的推开,大门再也承受不住这样的重力,轰然倒下。
就看到石县令提着裤子,从后方的溷藩里跑出来,边走边骂“无法无天了!无法无天了!!”他冲出来,看到穿着丧服的刘桃子,忽意识到了什么,呆在原地。刘桃子开口说道“天子驾崩了。”
石县令绷着脸,他很努力的想要憋出点眼泪来,可无论如何努力,就是挤不出来,他终于放弃了他看向了刘桃子,眼神格外的不善。
“太子聪慧,杨相贤明尔等这些花钱买官,窃恩偷官者,且等着吧你们的死期已至!!”“我杀了李骏等人。”
石曜听闻,只是警惕的盯着刘桃子,并不说话。
刘桃子又说道“我已下令,不许城内吏胡作非为,另外,我遣散了诸吏,准备重新招纳”“呵,你以为我还会相信吗!”
石曜打断了刘桃子,他愤怒的说道
“回去告诉你的主子!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一定要奏他,不断的奏他,有能耐的便来杀了我,若是没能耐,让他尽快上书庙堂,交代自己的罪行,免得拖累宗族!
石曜分外的警惕,对刘桃子的话完全不信。
刘桃子看着他,却从他身上看到了另外一个人的身影,或许,这位曾经也像某位话痨那般,充满了雄心壮志,可他的热诚与行动所换来的只是一次次的欺辱与哄骗,最后,便成了如今这模样。
刘桃子摇摇头,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
直到刘桃子离开,石曜方才看到了那轰然倒下的木门,气得他再次暴跳如雷。
“匪类!!奸贼!!”
他走到木门面前,几次费力的想要将木门扶起来,可他一个文弱书生,便是使出了吃奶的劲,这木门也是纹丝不动。
他又用木棍来撬门,可找不到合适的木棍,刚找到了一根,一用力,便从中断裂。
石曜用尽了办法,可怎么做,这木门就是倒在这地上,怎么都不动。
终于,石曜瘫坐在了地上,抱头痛哭,撕心裂肺。
姚雄骑着骏马,晃着脑袋,无聊的走在街道上。
他的脸上已经没有了昨日的热情,孤身一人,又遇不到什么奸贼,这巡视实在是没劲。
他看着两旁那矮小的民居,嘴里呢喃着什么,又长叹了一声。
就在此刻,忽有一人冲了过来。
那人捂着头,半张脸被血弄得通红,跌跌撞撞的走到了姚雄的面前,挡在了他的道前。
姚雄大吃一惊,赶忙下马。
他认出了面前的这个人,正是那食肆里的小厮。
小厮看到姚雄,当即哭了出来,“姚公!救命啊!!”
”出了什么事!”
“有吏在我们食肆吃饭,我叔父跟他们要钱,便被他们围起来打…。已经快不行了…。”姚雄勃然大怒,“好胆!!哪个敢违抗兄长的命令!”他将缰绳丢给了小厮,自己抽出刀,快步冲向了食肆。
食肆门大开,食客们几乎都站在门口,不敢靠近,彼此看着,神色急切。
姚雄推开了几个人,冲到了最里头。
就看到有三个穿丧服的人,围着那可怜的店家,拳打脚踢,他们下手极重,那店家如今已是不动了。姚雄大吼道“住手!!”
听到这吼声,那三人惊愕的抬起头来,看到面前的姚雄,三人面面相,有人上前,“你是谁!姚雄打量着面前这三人,县衙里如今就那么几个吏,他很确定,面前这几个家伙根本就不是吏。我是黎阳游徼姚雄!!你们是谁!岂敢冒充职吏,在这里行凶!”
听到这句话,三人一愣,随即哈哈大笑。
姚雄看到他们丝毫不将自己放在眼里,更加愤怒,整个人都因愤怒而颤抖了起来,眼神凶狠。
一人走出来,将腰牌取下,在姚雄面前晃了晃。
”你说我是哪个乃公是郡吏!”
“你是个游徼又如何还敢在这里大呼小叫!
“郡吏”姚雄看着他们手里的吏牌,确实没假,他再次质问道“县衙贴出了告示,不许诸吏仗势欺人,不许鱼肉百姓,你们几个,这是在做甚”听到这句话,那几个人再次哈哈大笑,笑得前仰后翻。
还是那个人,他站出来,如看傻子般看着姚雄,“且不说我们只是与店家嬉闹,便是真做了,你那县衙的告示,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你家县丞,还能管到都吏你是怎么当上游微的”
“你知不知道,我们就是你们的上官,专门管你的,只要我一句…。
”噗嗤~~~”
就看到刀光闪烁,姚雄的腰刀已经砍进了对方的脖颈处,姚雄继续发力,可腰刀却没能将对方的头砍下来。
姚雄很是意外,明明桃子哥就是这么一刀断头的,他想要将刀拔出来,却发现手里的刀纹丝不动。
对方还保持着说话的姿势,一瞬间,脖颈处喷射出血来。
食客们尖叫了起来,连连后退
而其余那两个吏,此刻也是满脸惊恐,“杀人…。杀人啦!!杀人啦!!”他们大叫着,姚雄实在拔不出刀来,就松了手,走上前,抽出了对方的佩刀,便追上去砍另一人。片刻之后,三人都倒在了地上,姚雄气喘吁吁,看着手里残破不堪的刀,姚雄一头雾水,“怎么我砍头便没那么顺呢刀口都崩了”姚雄再次换刀,费力的将三人的头颅取下来,再将其弄成了一串,这才看向了地上的店家。小厮已经扶着店家做起来,店家还有些恍惚,瑟瑟发抖。
“你勿要害怕…这郡吏违背我家主公的命令,已被我所斩杀了!”
姚雄看向了周围,”都记住喽!我是游徼姚雄!往后有人欺辱你们,就来报官!无论是谁,我定为民除害!!”姚雄得意的带上了人头,将人头挂在马上,学着刘桃子的模样,迅速消失在了道路上。而诸多食客此刻却议论了起来,聚集在这里的人越来越多。
”你疯了!!”
田子礼看着姚雄带来的那串人头,险些将自己的胡须给揪下来。
“这三人鱼肉百姓,该杀!”
田子礼眼前一黑,“这三人是他妈的郡吏啊!”
“那又如何郡吏作恶,就不能杀了吗昨日兄长不是还砍了四个吗”“哪能一样吗那是县吏,兄长本来就可以随意处置他们,可这几个是郡吏啊,就是犯了罪,那也是郡衙处置,你怎么能将人给杀了呢”你这…姚雄啊!姚雄!
“我就知道不能留着你!!”
田子礼的嘴都要气歪了。
刘桃子坐在上位,还不曾语。
姚雄倔强的抬起头来,“我外出的时候,兄长告知我,巡视城内外,若是遇到作奸犯科之人,无论是谁,格杀勿论!”“事情我已经做了,我也并不后悔,倘若郡衙问罪,那就拿着我的人头送过去吧!
“我的命本就是兄长给的,便再还给兄长又如何!”
田子礼正要开口,却有人快步走进来,向众人行了礼。
主公!!”
刘桃子看向了他,“出了什么事”
“外头来了些人,说是来参与县吏应试的。
田子礼有些茫然,“难道是赵开安排过来的
刘桃子却大手一挥,“无碍,我说了,不必理会他,只管招纳吏员,让县衙恢复正常,田录事史。“属下在!!”
“姚游徽此番诛杀三个抗命行凶,妄图袭杀游徽的郡吏,且记下来,当作他的功劳。”田子礼猛地抬起头来,“唯!!”
姚雄大喜,朝着刘桃子行礼,“多谢兄长!!”
很快,城门口上的人头又多出了三颗来-
排头颅随风飘荡,竟成为了黎阳不可多见的风景,不少百姓聚集在这里,就是为了看看人头。
黎阳跟成安不太一样,在这里,人头还是比较少见的,这里的凶兽吃人,要更加温顺些,却也是嚼的最脆。
这件事迅速在黎阳引起了轩然大波,当日围观的众人,将这件事传遍了整个县城。
县衙门口排队的认字之人竟也越来越多,这倒是田子礼所不曾想到的。
田子礼决定亲自为这些人出题,他所用的便是当初路去病用来考他们的那些题,在第一天,他就招收了二十九人。
若是能及时发放俸禄,做吏还是很吃香的,起码不会轻易被欺负。
那破旧的县衙逐渐热闹了起来,正式的门吏出现在了门口。
这一天,天刚刚亮。
几个郡吏手舞足蹈的说这些最淫秽的词,慢悠悠的朝着城门口走去。
他们刚刚走到了城门口,就看到门口坐着两个小吏,正在盘查过路之人。
这几个人愣住了,小心翼翼的走上前去。
”几位,这是什么意思”
一人站起身来,“我们是县衙的城门吏,来此做差。
听到这句话,这几个那吏脸色一黑,一人正要大骂,却下意识的抬头,看到那几颗飘荡的头颅,他缓缓闭上了嘴,一人回去告知,其余两人坐在了对面。
有不少百姓进城,县吏这里排成了长队,而郡吏那边,竟是没有几个人。
他们也不在意,只是仰起头来,不屑的望着对面那些卑贱的家伙。
忽然,有几辆马车开过来,载着满满当当的东西,开路的是一个胡僧,看到这行人,那几个郡吏赶忙起身,笑着迎接,让他们从那边通过。
就在马车要进城的时候,两个县吏却挡在了马车前。
郡吏一愣,“这又是什么意思”
县吏微笑着,“这马车还不曾盘查,另外。”货物入城,得缴纳货物的入城税,十七抽一,马车入城,还要缴纳车舟税,大车三百钱。”法度如此,莫要怪罪。”
ps脑海里的构架很大,想要写的东西很多,这本书应该会写很长时间吧。……虽然首订不尽人意,但是好在这几天的均订涨的挺猛,但愿能一直猛下去吧!!
谢谢大家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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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人吓鬼
第104章人吓鬼
城门口。
几个郡吏愈发的激动,他们使出了浑身解数,有劝说,拉拢,有恐吓,谩骂。可无论他们怎么做,面前这几个县吏便是铁了心的,挡在城门口,非要盘查。郡吏再也忍不住了,“我说了放行,那便是放行!”
“区区县吏,也敢在此阻挡吗”
县吏们不语,只是并肩挡在城门口。
进出的人越来越多,无法通行,人声鼎沸,宣泄着自己的不满,可县吏们根本不在平,他们就这么挡在路上,作为一个城门吏,不能从进出城的人身上榨出点好处来,那还能算是合格的城门吏吗
郡吏们彼此对视了一眼,便要上前推搡,他们倒不敢直接用武器,想通过人数上的优势来撞开面前几个人。
看着事态愈发混乱,那领着马车前来的胡僧叫住了那些郡吏。
他下了车,平静的走到了县吏的面前,“既是上吏要盘查,那就盘查吧既是按着法度办事,我们自当顺从。”县吏开始盘查,从他们身上收取了税赋,忙活了许久,方才允许他们进城。
接下来,又出现了几批马车,有些是僧人领着,有些不是,可他们来到城门口,第一件事便是直奔熟悉的那吏那边,查了过所,便要直接进去。
县吏们在城门口挡了半天,收获便已很是不俗。
到了时辰,他们便跟来人换了岗,有人接替他们继续守城门,他们则是带着东西返回县衙。
就在这个时候,一行人纵马,从城内狂奔而来。
共计有八人,各个都骑着骏马,如此冲到了城门口,随后跳下来,乌泱的走到了那几个县吏的面前。
郡吏一看来人,当即就有了胆气,赶忙走上前。
王公,就是这些人,从早上开始,就一直在此处胡搅蛮缠…敲诈勒索,吾等想要制止,却被他们辱骂殴打。…。那位王公听着属下的话,冷冷的打量着面前几个县吏
“好啊,公然勒索进出城门的百姓,好胆!
“来人,将这几个人都给我绑了!”
听到这句话,几个县吏不约而同的拔出了腰刀来,看向几个郡吏的眼神都带着凶狠,只要他们敢上前,他们就敢砍。
那几个咋呼着要上前的郡吏,看到这架势,也是吓得呆在了原地,不敢再上前。
这几个县吏,都是桃子从成安所带来的。
他们过去并非是县吏,他们是一群强盗
尽管披上了吏服,可当他们拔刀的时候,脸色狰狞,凶神恶煞,凶残程度跟黎阳郡吏们不在同一个水平上。王公脸色阴沉,“违抗上吏的命令,是要被杖杀的,尔等竟敢反抗…是不将法度放在眼里了吗”就在此刻,一人牵着大马,不知从哪里跑了出来,他身后还跟着几个县吏。出来的自然是游徼姚雄。
看到姚雄,几个县吏收了刀,赶忙行礼拜见。
姚雄肆无忌惮的打量着面前的郡吏,”你勿要拿什么法度来吓唬人,庙堂是有法度,不得违抗上官。…。可是你,你是官居几品啊
王公大怒,他的脸色通红,“我是郡吏,你们是县吏。我自为上吏。
“哪条律法有如此规定你说县令该听太守的,这我知道,可县吏要听郡吏的,这确实不曾听说。””另外,这郡怎么还会有城门吏”
“你知不知法度”
姚雄大声质问道。
忽有人上前,在王公身边耳语了几句,王公看向姚雄的眼神当即就变了,他悄悄后退了一步。“我知法度!我们是来监视这些县城门吏的!”
”僧侣之辈,功勋大族,他们都是特蒙恩典,是免税赋徭役的,这几个城门吏,敲诈勒索进出城门的良善之人,被我们所得知!我们要将这些人带回那衙审问!”姚雄嘿嘿一笑,右手抓着刀柄,“乃公不交人,你能如何”
王公的嘴唇颤抖了许久,随即示意左右,再次纵马离开了此处
看到他们离开,姚雄朝着自家人招了招手,让他们都靠近自己,继续吩咐道”勿要怕这些小人,若是想对你们不利,杀了就是!大不了一命换一命,有甚怕的”都盯着这城门口,盯紧了那些良善人家”,良善人家的一只苍蝇飞进城门,都得给我挤出血来!”听到姚雄的话,几个人哈哈大笑。
“姚公勿要担心,我们都是成安人,这种事在成安城门见得许多,绝不会有错!
守城门的几个郡吏站在对面,听着他们的谈论,皆是面无人色。
这他妈的都是一群什么人啊……
“郡丞公!”
听到外头的声音,赵开急忙丢掉了手里的箭矢,示意左右守好门,自己快步走了出来。
刚走出来,便看到那个王姓的郡吏。
此刻的他,满脸的委屈,都几乎要哭了出来。
“赵公啊,县衙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那些人根本就不是什么吏,那各个都是不讲理的强盗!
“动辄便要杀人,我质问他们为何勒索进出之人,他们竟说便要如此,能奈我何
几个城门都被县衙的人给占了,我们的人讨不得便宜。
王吏在黎阳多年,还不曾遭受过这样的委屈,也不曾见过如此蛮横不讲理的人,这哪里是来黎阳当官吏的,这分明是来当强盗的。
今日抢车队,明日便要去抢百姓了嘛
看着可怜巴巴,擦拭着眼泪的王吏,赵开的脸色也是相当的难看。
“现在县衙有了多少人”
”不知道,应当是有五十多个…快满编了。
“现在他们插手城门事,接下来会不会就是插手其他了”
向来保持着冷静的赵开,此刻终于是坐不住了。
桃子要杀人,随他去杀,可是这插手政务,便足以造成巨大的损失了。
看守城门的吏很卑微,很卑贱,但是这个权力却相当的重要,不能就这么转手让给县衙。
赵开沉吟了片刻,“准备车马。
“唯!!”
赵开坐上了车,一路朝着郡衙的方向赶去。
他的脸上初次出现了担忧之色,他不怕桃子杀人,他却怕桃子夺权。
尽管都比县高出一级,可分管的事情确实不同,他之所以能派人去看城门,派人收税,全靠压制县衙,县衙的权力释放不出来,便由他说了算,可看桃子当下这动作,这是直接冲着夺回县衙大权而来的。
又一个石曜
那石曜还是没什么靠山,没什么势力,是一个就知道读破书的烂儒。…。可这县丞,背后却有个陆氏撑腰,陆氏又有常山王坐镇。
在高王诸子里,常山王还是极有份量的,除却驾崩的陛下,就属他最强悍。
而现在,赵开心里有一个很可怕的想法。
纵然是赵开,在郡衙里也只能徒步前进,而这郡衙,跟县衙截然不同,进了门,就能看到整齐的碎石路,两旁的凉亭,远处的小湖,这哪里是什么郡衙,简直就是大族的府邸。
郡衙内的人也很多,很多人明显就不是郡吏,他们穿着奢华的衣裳,仰起头来,就是看到赵开,都不会停下来行礼。
来回巡逻的众人,也不是县兵,是私家的护卫,装备却比县兵都要豪华。
郡衙里是找不出郡吏的,郡吏都在隔壁的小院里办公,而那里跟县衙差不了多少,整个庞大的郡衙,都只属于一个人。
当下的太守。
赵开徒步走了许久许久,终于,停箢在了一处大后院的跟前,他低着头,一动不动,如此过了许久,方才有奴仆带着他走进了后院。
刚走进后院,就看到各地树立起的佛碑,上头写满了经文。
各类装饰,也都带着些佛门的味道。
当赵开走进内屋的时候,正听到一人诵念佛经。
赵开不敢打扰,只是怯生生的站在一旁。
在赵开面前,则是坐着两个人。
一个中年人,相貌有些丑陋,乍一看,竟是跟高洋有些相似,他双手合十,双眼紧闭,正听着对面那僧人的诵经声。坐在他对面的僧人,年纪颇大,留着长长的白胡须,看起来一脸的慈悲,正低声诵念经文。赵开焦急的等待了许久,终于,那僧人念完了,他站起身来,向面前的丑人行了礼。”您勿要担心,大行陛下向来良善礼佛,他此刻已经在享受极乐…”
那丑人听完,竟是落下泪来,他擦了擦眼泪,赶忙起身回礼,“多谢,多谢。”那人送老僧一路走到门口,赵开赶忙向两人行礼,却被这两人所无视。老僧优雅的离开了内屋,那丑人却看向了赵开。
”你怎么不在家服丧!”
赵开大惊,赶忙跪拜在对方的面前,“使君!城里出了大事,我不敢不来…那人揪着赵开的头发,将他硬生生拽起,赵开疼的龇牙咧嘴,却不敢反抗。“什么大事,什么大事比我礼佛为大行陛下诵念经文更加重要!”
“使君!今早,所有进城门的车马都被拦了下来,交足了车舟税,还有入城税…货物都被抽取了很多,损失极大。
听到这番话,这丑人终于放了手。
他惊愕的问道“是谁家的货物”
”是崇光寺的,还有李家的。
听到这句话,丑人暴怒,“你凭什么拦他们家的东西你知不知道那抽成都是给我的!
“使君,不是我拦的,是新县丞刘桃子所为啊!
丑人若有所思,他转过身,走了几步,随即坐下来,又示意赵开过来一同入座。
赵开小心翼翼的坐在对方的身边,不敢有丝毫的总慢。
“他为何要这么做呢”
赵开回答道“勒索进城之人,自然是为了钱财。
”怎么,不是让你给他一份吗你独吞了
那人看着赵开,却也不发怒,他摇着头,“开啊,你爱财我能理解,可也不能吞了给别人的东西啊,这挣钱啊,就是要大家一同来挣。…一同发财。
这位太守跟赵开说起了捞钱的道理,从可吞不可吞,到如何公开的吞,公正的吞。
太守有一番自己的大道理,“这比例定是要清楚的,出力多,就多拿点,出力少,就少拿点,你怎么就不明白呢赵开的嘴唇抽动了片刻,方才说道“太守。…是我说错了,他不是为了钱,只怕此人跟那石驴子一样。”听到这句话,太守终于不冷静了,“什么!又是个石曜那般的疯子!”
太守痛苦的拍打着自己的额头,“大产怎么偏偏就出这样的疯子呢””不图钱,不图色,你说他们还当什么官啊”
“想来是图名。”
名有个屁用啊,我当真是不明白。怎么都能遇到这样的疯子,晦气!晦气啊!”赵开又提醒道“使君,这人比石曜还难对付,虽然他的官职低,可他还有陆家作山…”太守大手一挥,“陆家不算什么,重要的是我那六表弟!”
我这表弟啊,脾气可大,当初当着大行皇帝的面,都敢挥鞭打人,何况现在大行皇帝都不在了。…你说谁还能压得住他呢
听到这句话,赵开赶忙恭维道“不是还有您的姑母吗太后定是能压得住他
太守娄容笑了起来,“我姑母出面,那自然是没问题,她最是疼爱我…。只是,表弟这里。”
娄睿忽看向了赵开,开口问道“你觉得当今太子如何”
赵开的眼里闪过惊恐,他赶忙低下头来,“属,属,属下不知。
”对,对!你嘲讽的很好,太子就跟你现在这样!”
“属下不敢啊!!”
赵开的裤子都要湿了,娄容却不屑的说道”太子怯弱无能,他的老师和亲信都是汉人,他最喜欢这些发疯的汉人…连我都觉得他不配当皇帝,倒是我这六表弟,为人勇武刚烈,最有威名”
赵开的裤子这次是真的湿了。
娄容忽然停下来,看着面前抖成了筛子的赵开,“别再嘲讽我家太子了,虽是软弱,毕竟是我家亲戚!”赵开赶忙抬起头来,“属下不敢。”
“反正啊,我看接下来的事情不会太简单,对付这刘疯子,就别太着急了,我先跟我表弟打探打探…但是吧,这城里的大好事,也不能让他给坏了。”“这些年里,黎阳的税赋桑田,那收益可是相当不错,不然我早就上书去当刺史了,还窝在这里当什么太守。…这好差事,可不能坏了。”赵开也懵了,“那属下到底该怎么做呢”
“很简单。”
”首先,不要坏了他的性命,也不要公开对立,不要伤了他,常山王的颜面要给足!另外,不能让他坏事,不能让我吃亏,该挣的钱,一点都不能少。”好了,就是这些,你去办吧。”
“办不好,我就砍你脑袋。”
赵开浑浑噩丽的从郡衙走出来,眼里空洞无神,他低头看了看,终于感受到了裤裆里的湿润,他沉默着走进了车里,心里多少是有些绝望的。
这他妈的皇亲贵胄,就没一个正常的,各个都是些疯子。
不让自己用武力,又让自己保障利益,我难道要上他家门口跪着去求他吗他失魂落魄的回到了府内,赶忙将一人叫来,将手里的书信交给了对方。“多派些人,以最快的速度给我送去晋阳,交到常山王的手里去!”
“若是耽误了时日,砍你的脑袋!!”
那人赶忙应答,拿上书信迅速离开。
送走了此人,赵开又叫来了一人,此刻的他,换了衣裳,满脸的暴躁与癫狂,“去牢狱里给我抓个投壶过来
很快,赵府内便响起了哀嚎声。
赵开擦拭着手里的血迹,走出内屋,跟一旁的人吹嘘起来,“我三箭全中!”那人也赶忙夸赞道“赵公当真是鬼神之技,吾等敬佩。
赵开心情大好,再也没有了先前的惊惧,他忽然停下了脚步,沉吟了片刻,“我有办法了。”“你现在就去找。………
夜里,黎阳县衙格外的寂静。
尽管已经招收了些人,可县衙却不曾被填满,依旧显得有些空荡。
冷风吹来,拍打着诸多门扇,那声音穿过走廊,竟类似阵阵哭号-
道红色的身影骤然浮现,缓缓靠近了后院。
这身影像是忽然出现的,浑身都披着红,在这般昏暗之中,甚是惊悚,红影缓缓来到了窗边,它的舌头从嘴角一直吊到了胸前。
它就这么呆愣的站在窗口,冷风继续吹起,它发出了隐隐约约的抽泣声。
屋内寂静无声。
它哭泣了许久,却没有任何动静,它停止了哭泣,又用手轻轻拍打起了面前的窗。
它的力度越来越急促,到最后,干脆是开始挖面前的窗,发出难听的噪音来。
可无论他怎么做,这屋里就是没有动静。
鬼”泄了气,它转过身,准备前往门口。
”哎。”
忽有人拍了拍它的肩膀。
这一刻,鬼吓得发出了一声尖叫,它拔腿便跑,几步跳上了面前的墙,又开始在屋顶上狂奔,刚跑出了一段路,就看到前方有一人同样跳上墙壁,那人衣衫不整,此刻惊疑不定的看着自己,似是被吓傻了。
而身后再次传来了声音,它直接向隔壁的宅院跳了进去。
刚跑出去几步,就有一道黑影扑来,它被撞翻在地,还来不及反抗,脸上便是几拳落下。
那拳头势大力沉,它从未吃过这样的拳头。
两拳轰在脸上,它当即就不动了。
ps不居寺舍出入民间,语谲必有征验,每行市里人众围绕之,因大呼以手指胸曰怜尔百姓无所知,不识并州阿秃师——《神僧传·卷三》睿(娄睿)无他器干,以外戚贵幸,纵情财色,为州刺史,聚敛无厌——《北齐书·卷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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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大王英明
第105章大王英明
寇流惊恐的站在原地,看着远处那场景。
他本来正准备出门,就听到了有人上墙的动静,他赶忙出来查看,却是看到一个红衣鬼朝着自己冲来。
寇流从未见过如此可怕的东西。
那家伙浑身通红,一条好长的舌头,随着它的跑动而四处甩动,
寇流吓得当即呆住,不敢动弹。
可就在这个时候,那红衣鬼却主动跳下了墙,下一刻,他就看到自家兄长飞了出去,直接撞在那红衣鬼的身上,然后骑着对方就是咣咣两拳。
即便隔着老远,寇流都能感受到兄长是用了全力的,那两拳发出的声音极大,流都听的如此清。
寇流深吸了一口气,给自己壮了壮胆,随即快步走下墙,来到了兄长的身边。
他一低头,就看到兄长扯下了那红衣鬼的面具。
面具下,正是一个胡僧。
刘桃子将面具丢给了寇流,寇流拿起面具来,却发现面具已经破碎
那胡僧此刻脸上满是血污,就这么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桃子几拳下去,似是直接将他打去了极乐。
“兄长,这是来行刺的”
“是来吓唬人的。”
开口回答寇流的并非是桃子,而是远处一个身影,有一人从阴影里缓缓走出来。
此人正是县令石曜。
此刻的石曜,脸色格外肃穆,他看向了桃子,“你打坏了我的门不算,如今还要半夜闯进我院里,成何体统啊”刘桃子压根不理会他,他看向了寇流,“将这人扛起来,走。”
石曜快步跟上了他们,刘桃子也就任由对方跟上自己,寇流将那胡僧带进了刘桃子的屋里,将他丢在地上,却看他也没有醒来。
石曜此刻站在一旁,观察着桃子的住所。
寇流看向了刘桃子,“兄长,您下手有些太重了,要不我去找兼得过来
”害人之鬼,还救他做什么”
石曜当即开了口,他看向了刘桃子,“就是救活了他,他也不会透露半点,我过去也抓过,皆自杀了。”寇流看向了桃子,桃子上前一步,直接踩在了那鬼的脖颈处,只听得咔嚓一声,那”鬼头一歪,是彻底没了石曜都被吓了一跳,他再次打量着面前的刘桃子,“你这人怎么…
他摇摇头,将后续的话收回心里,他吩咐道“劳烦这位君关了门。”
寇流看了眼桃子,桃子点点头,他方才上前关上了门。
石曜低头看着那胡僧,“他们又来这一套。…哪有什么鬼怪呢整个黎阳,鬼怪都在城南!”那些胡僧跟太守勾结,他们占据大量的耕地,黎阳有半数耕地都落在了他们的手里,大量的百姓成为了他们的奴仆,他们还做其他的勾当,诸多恶行,我实在说不出口!!”石曜忽然变得激动。
”官府,豪族,寺庙,三者勾结,整个黎阳,都被他们分而食之!!”
“此三者分工有序,通过各种各样的办法来劫掠,这鬼怪之说,就是最基础的一种。””先是由胡僧装神弄鬼,而后官府出面,动用县库的粮食去找僧人礼佛,这些僧人装模作样的走上一遍。…百姓们得知恶鬼被杀,纷纷前往参拜。””一年前,寺庙说有恶鬼食人,需要十个童男童女…。我气不过,带着人杀进寺庙,却被制服。”石曜越说越多,越说越是激动,他猛地附身,将那恶鬼身上的红衣猛地撕扯下来,随即怜悯的抚摸着那红衣,“百姓何其无辜啊寇流这才注意到,那红衣是真正的女装,是婚嫁时所穿的,一时间,寇流联想到了无数恶心的东西。刘桃子示意寇流将尸体带出去,再将诸多下叫进来,自己则是拉着石坐在了一旁。石曜还在平复着心情,很快,刘桃子的诸多爪牙就走了进来,看到坐在桃子身边的县令,他们大多惊愕。等到众人到齐,寇流便给他们讲述了今晚所发生的事情。
众人大吃一惊。
田子礼赶忙说道“兄长!好机会啊,胡僧前来,想要刺杀官员,我们以此为由,直接杀进去就是了!”石曜瞥了他一眼,对刘桃子说道“你麾下此君,有胆魄,却少谋略。”
”我方才也说了,崇光寺与太守勾结,你现在要攻崇光寺,是走私还是走公呢田子礼一愣,“走公如何”
石曜摇头晃脑的说道”若是走公,便是公开宣读对方的罪证,通过庙堂之权势来抓人,然而,在黎阳,最大的官员是娄春那个狗喊,只要他还在,官面上的事情,就不是县衙说了算的,县衙说对方谋反,太守一句话,就能洗脱他们的罪行。
“那若是走私又如何”
“崇光寺的武僧,便有七百多人…。县衙满编不过六十五,黎阳并非七尉县,县里没有县尉,县兵都是由部尉把持的,你以六十余人,怎么去攻崇光寺,便是每个人都能以一敌十,那也不够啊,何况,太守还能随时派人干预。”
田子礼终于皱起了眉头,没有再说话。
看着低头沉思的众人,石曜再次长叹。
”要真的这么好对付,我又怎么会落到这般地步呢。…无用的,官职不如对方,武力也不如对方。…这还能怎么办“只能是等太子继承大统,以杨相之贤德,他绝对不会纵容这些恶贼,等他驱赶了首恶,我们就可以动手了“倘若杨相没有动手呢”
“那要怎么办”
刘桃子忽然打断了对方。
石曜愣住了,他张开嘴,“那我我
刘桃子继续说道“光想着他人来帮忙,那便什么都办不成。…石公来此县有两年,那对城内的诸事,都有了解吧”石曜明白了桃子的意思,他再次看向了众人,开始缓缓讲述了起来。
“太守叫娄容,嗯,也可以叫匹娄容,字佛仁,乃是当今太后的亲侄子。
他跟随神武帝信都起兵,屡立战功,授光州刺史…可在任之时贪污作恶,被文赛帝所训斥,贬职…几年前又累官做到了太守,来到此处,便开始继续作恶。”“他为人凶残,暴躁,极为贪婪,索求无度,根本不在意治下众人的死活。”
“黎阳本富裕,乃是最重要的产粮大郡,自从此人上位之后,便一年不如一年,当下这情况,诸位也都看到了…”那崇光寺,建庙还不到十年,是胡僧阿秃师所建,此人有好大名声…后来阿秃师死,他的弟子阿延那成为了主持,他行事肆无忌惮,尤其是在娄睿上任之后,两方勾结。石曜对城内的情况确实很了解,从各级官员,到崇光寺的历史以及当下的情况。
他最后说道“还有一家,便是赠吏部尚书李县侯家,李县侯为人正直,还在世的时候,常常管束族人,使其行善,李家名声极好子…。可他逝世之后,李家众人便开始与娄睿。阿延那等人为伍,一同鱼肉百姓。”
通过此人的讲解,众人终于算是明白了黎阳的各大势力。
屋内静悄悄的,众人都陷入了沉思之中。
石曜看向了一旁的刘桃子,“你现在明白了吧
“此三者勾结,除非天降雷霆,否则便无法对付付就是告到庙堂,也毫无作用,没有人敢动太后的亲属。刘桃子依旧平静,”你方才说的那个法会,是个什么法会”
“哦,最初,是个佛法大会,阿秃师还在的时候,常常跟各地的大僧辩论,引得众人围观,便有了此盛会…。可现在,这就是个肮脏大会,分赃,淫邪,丑陋无比!!”石晖又说道”君听到娄睿的来历也不曾惊讶,更不曾惧怕,想必也有依仗,或是在朝中有自家的长辈,我这有诸多罪证,你家长辈能做主惩贼否刘桃子抬起头来,“并无家长。”
“刘君又非秀才出身,若无家长,那这官职靠的是谁”
晋阳宫。
太子怯生生的站在原地,身上披着丧服,眼神呆滞,直勾勾的看着前方。
高演,高湛,高湜,高澈,高潜,高济,高凝,高润等一众诸王站在太子的身后。
这众人皆是相貌堂堂,身材高大,各种各样的俊美,如此站在一起,当真是赏心悦目。
众人大多以高演为首,分开站在高演的左右,脸色皆凝重,眺望着不远处。
远处一行人出现,在诸多武士的簇拥下,正快步朝着太子走来。
过了片刻,对面这些人的模样也就看的清晰了
为首的,正是那宰相杨愔。
杨愔挺着大肚子,迈着大步,走在了最前头,而在他的身后,则是燕子献,郑子默,宋钦道等诸多重臣。
跟随杨相等人走进来的邺城武士们,不断的占据殿道两旁的哨岗,晋阳的武士们眼里闪烁着凶光,两方武士彼此对视。
终于,杨愔领着人来到了太子的面前。
“嘭。”
杨愔猛地跪拜在了太子的面前,“臣杨愔,拜见太子殿下!!!”
他这么一带头,群臣纷纷跪拜在太子面前,高呼拜见。
这一刻,呆滞状态下的太子猛地清醒了过来,他的眼神终于是有了些光,看到杨愔之后,他便像是活了过来,胆怯的打量着面前的诸多大臣,“杨,杨,杨相,诸公请起身。
杨愔再次大拜,这才起身。
高演走上前,挥舞衣袖,大声说道“来人啊,带着诸公去见大行皇帝”
这一刻,几个大臣脸色大变,眼神警惕,险些就要拔剑。
高演却忽压低了声音,温和的看向了杨愔,“且去见大行皇帝最后一面吧。
杨愔的眼神里并无惧怕,他看向了太子,“殿下,来臣的身边。
太子走了几步,站在了杨愔的跟前,杨愔便拉着他的手,领着群臣,也不闪躲,直接朝面前的诸王迎头走去,眼看双方就要撞上,高演率先让开,诸王纷纷让出了道路来,杨愔领着太子就从他们中间大步走开。
高湛站在了高演的身边,眼神颇为不善,“兄长…”
“勿要多。”
高演打断了他,随即也领着诸王跟上了前头这些人。
众人来到了高洋的遗体前。
“陛下!!”
“陛下啊!!”
“让臣怎么活啊!”
重臣们开始了嚎啕大哭,他们的哭声很大,就是殿门当差的武士都能听到他们那鬼哭狼嚎之声。他们都用衣袖盖着脸,可认真看去,这些人的脸上竟是没有半点的泪痕,也没有悲痛,甚至,他们看起来像是松了一口气,只能用衣袖挡住脸。唯独杨情,此刻,他坐在最前,看着那一动不动的皇帝,他并没有鬼哭狼嚎,可他坐在那里,眼泪却止不住的流,他只是低声抽泣着,老泪纵横,整个人无比的悲痛。群臣还在哭号,杨愔此刻却开始下达命令,他令人做好准备,要带着太子与陛下返回邺城,在邺城进行登基之事。高演此刻再次走上前来,“杨相…大行皇帝驾崩,而国内不可一日无主…我觉得,还是让太子在晋阳宫登基最好。杨愔看向他,眼神凌厉,“不妥,邺城方是国都,何以在晋阳宫登基应当早些回去才是。”“还请大王勿要劝阻!!”
杨愔的话不太客气,高演却一点都不生气,他缓缓从身上掏出了诏令,递给了面前的杨愔。杨愔拿过诏令,“这是什么”
“这是太后之令,要陛下在晋阳宫登基,另外,陛下国葬,也是在晋阳宫举办。”杨相还觉得不妥吗”
杨愔沉默了片刻,方才又看向了高演,“那便在晋阳。
众人散去,高演也返回了自己的临时别殿之中。
刚刚回来,就有人在等着他。
来人正是高阳王高湜。
高湜看起来颇为的紧张,看到高演,满脸堆笑,双眼眯起,“六哥,您终于是回来了!”
高演有些惊讶,换去了衣裳,领着他往内屋走,“湜,你湜有什么事来寻我”
高湜低下头,几次想要开口,却说不出话来。
看到他的样子,高演猜出了他的顾虑,开口说道“你是怕诸王向你寻仇”
高湜赶忙跪拜在他的面前,满脸的委屈,“六哥,我先前并非是有意而为,是二哥,二哥非要打人,我能怎么办呢现在二哥不在了,其余兄弟都不理会我,今日他们聚在一起闲聊,我刚走上去,他们便走开了…”
高湜抽泣了起来,”一家兄弟,如何能这般对我呢
原先高洋还在的时候,高湜便常常奉承高洋,甚至在他面前编排诸王,使得诸王常常被高洋找机会殴打,有些时候,干脆就让高湜亲自拎着棍子去殴打诸王。
可现在,高洋不在了,诸王看向高湜的眼神都变得有些不对。
这让高湜格外的惊慌,这才想到来找高演寻求庇护。
高演沉着脸,坐在上位,“当初我就曾劝说你,要以兄弟为重,勿要为了些赏赐,祸害自家兄弟,可你不听,反而将我的话告知给陛下!”
高湜浑身一颤,“我。…。我。…
”诸兄弟现在这般厌恶你,难道不是因为你自己的过错吗
“六哥!!我知错矣!!”
高演长叹了一声,”往后,你勿要忘了今日的事情,兄弟和睦,方才能成就大事,我会告知他们,让他们勿要寻仇,但是你,也得改正过错,每日三省吾身,能不能做到“能!一定能!”
“那就出去吧!
高湜站起身来,刚走到了门口,忽又折返回来,“六哥!还有一件事!”“你说。”
“大哥家的高长恭,对我很是无礼,他为了追求功名,竟大收亡人,使得成安贼寇遍地,京城治安混乱,当今陛下不在了,请六哥能从重惩治!”高演勃然大怒,“方才还与你说,让你勿要再对自家人动手,大哥家的孩子,难道就不是你的亲人吗”“取我马鞭来!!”
高演当即抽了高湜几鞭子,高湜再三求饶,保证自己再也不会对付亲人,这才被高演赶了出去。
处理好了这些事情,高演只觉得头疼,他正揉着额头,想要召集几个弟弟,就又有客人来到了他的住所。
使者是从黎阳赶来的,带来了他的表兄娄睿的书信。
使者跪坐在地上,常山王认真的看着书信,看了片刻,他便皱起眉头,沉思了片刻。“那刘县丞实在是不像话!岂能仗势欺人呢!”
高演忽然开了口,他看向了使者,露出了些微笑,“诸事繁忙,我就不回信了,你回去告诉表兄,我往后定然会管束好刘县丞,不会让他给表兄造成太大的困扰。”“但是呢,也劳烦表兄能帮我照看一二,免得我家之人被宵小所欺。”
使者浑身一颤,哆嗦着领了命,转身就跑。
等到使者离开,王晞这才上前,拿起了书信,满脸的惊愕,“县丞大王怎么会认识一个小小县丞呢。…””我不认识。”
“那大王方才
“这娄睿仗着我母亲的势,贪婪无度,为祸地方,当初大哥几次训斥他,他都不曾改正。…。黎阳如今缺粮,贡粮都缴纳不起,或许便是他的原因。”
“而陆杳是我亲家,我知道他的为人,他为人本分,宽厚,善政,是个贤臣,能让他如此卖力举荐的人,定然也是个良才。””帮着良才压一压奸贼,解决地方恶政,有何不可呢”
”大王英明!!!”
ps帝聪敏有识度,深沉能断,不可窥测。身长八尺,腰带十围,仪望风表,迴然独秀。自居台省,留心政术,闲明薄领,吏所不速。及正位宸居,弥所克励,轻徭薄赋,勤恤人隐,内无私宠,外收人物,虽后父位亦特进无别——《北齐书·孝昭本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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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城南征税
第106章城南征税
黎阳县。
炊烟缓缓从各院内升起,又缓缓消散在半空之中。
有人开始出门,寂静的道路变得热闹起来。
男人出了门,他扛着大竹篓,弯着腰,用力抚摸着凹陷的腹部,他转过头,看向了屋内。
两个半大孩子躺在席上,一个妇人忧心忡忡的坐在他们的身边,她瘦的吓人,包着头巾,用简陋的布帛包裹着身子,脸上都找不出半点肉,皮囊贴着骨头,她背靠着墙,用手里沾水的布帛轻轻擦拭着孩子的脸,孩子浑身通红,时不时发出古怪的声音,妇人抬起头来,看向男人的眼神呆滞而绝望。
男人打量着自己的院落。
空空荡荡,破烂不堪的院落。
地面坑坑洼洼,甚至连根杂草都找不见。
男人回了头,握紧了自己的竹篓把手,大步离开了自己的家。
走出了片刻,从后方传出了妇人的抽泣声,男人只是皱了皱眉,只当是什么都没听到。一路来到了城门口,城门两旁坐着两批上吏,他们彼此对峙,百姓们还是更愿意从新来的这些人身边经过,男人听说,这新来的是县吏,对人的态度较好,不怎么欺负人。
对方查看了“证件”,打量着面前的男人。
“野外采药
“是的。”
“野外多贼寇,当心些。”
”多谢上吏。”
那人记录下,便让男人出了城。
男人扛着竹篓一路前进,黎阳城外,跟成安不同,没有什么密林,也没有太多的高坡,这里几乎是一望无际的平原,站上城墙,就能城池四周的远景都看得清清楚楚。
两旁的耕地甚是肥沃,只是,那上头所耕作的人,却是疲惫不堪。
那些人便如一具具的骷髅,麻木的挥动着手里的锄头,便是有人从身边走过,都毫无反应。
男人也不知走了多久,终于,来到了一处高大的柳树下,这棵柳树不知已有多少年份,树干极为粗壮,便是再来个男人,只怕双手也围不住,树虽然高大,可从中裂开了一道缝,浑身漆黑,似是要死掉了。
男人将竹等放在了大柳树的身边,扯开了苦布,从里取出了一把斧头,他看了看周围,便坐在了树荫下。
只是走了这么点路,他却显得格外疲惫,整个人气喘吁吁,额头上满是汗水。
四周寂静,却并非无声,男人总是能听到似有似无的唱杂声,还有什么沙沙作响,可周围分明又没有什么树林,地面上的小虫成群结队,正搬着食物,费力的往洞穴里塞去。
小蚁连拖带拽,使尽了全部办法,又有几只蚁前来帮忙,他们方才成功。
男人看的入神,忽笑了笑。
远处有马蹄声传来,男人赶忙站起身来,慌乱的走到路边,一架马车正朝着城池行驶而去。
马车前有几个大和尚持刀带路,此刻正破口大骂,骂的难听,看到忽有人钻出来,几个和尚也是一愣。
他们打量着面前这男人,“做什么的”
“砍柴…”
大和尚们没有再理会他,压低了声音,继续说着些话,缓缓离去。
男人看着他们离开,报了抿嘴,再次坐在了树荫下。
再次坐下来,那嘈杂声和沙沙声却都莫名消失了,蚂蚁也不见了踪影…。从对面再次传来了响动,男人探出头来看。那是一个穿着粗麻短衣之人,此刻正低着头,吃力的推着一辆独轮车,气喘吁吁,直奔大柳树而来。男人持斧的手颤抖了起来,在对方靠近的时候,他忽然跳了出来,举起了斧头,对方果然大惧,匆忙后退。“我要吃的!!将吃的都交出来!!”
小贩惊恐的看着他,“大兄!饶命啊!我家里还有母亲要供养。
男人双眼通红,“快些!!把吃的都给我拿来!拿来!!”
“我这没有什么吃的…便是这一车的牛角梳,也不值什么钱大兄饶命啊!”
男人看向了独轮车里,他咬着牙,伸出手就去抢车,那小贩当即扑上去,用身体压着车,“车不能给你!不能给你!!”男人想要扯开这小贩,可小贩抓的很死,他举起斧头,几次要劈下,却怎么都不敢劈杀面前的小贩。忽然,男人哭了起来,他一头跪在对方面前。
“我求你了…。我家里实在是没吃的了我家孩子便要被饿杀了…便当是我借你的!求求你了!”
他高呼着,一遍遍的朝着对方磕头。小贩死死抓着车,也是埋头哭号“你便杀了我吧。…杀了我吧,这车我不能给你。…我全家都靠这车活命。”男人咬着牙,他扑了上去,将商扑倒在地,手在车里提索,抓起了牛角梳、便往怀里赛,那小贩扑上来,两人厮打在一起,男人发了狠,小贩阳拦不件,他将抢来的东西带回了竹篓前,全部倒进去,随即背起了竹篓,听着身后的哭声,他不敢回头,只是狂奔而去。
小贩抱着自己的车,嚎啕大哭。
男人气喘吁吁的回到了城门口,他皱了皱眉头,决定绕开了此城门,来到了西城门,不知是什么原因,他却是不敢再从县吏面前过了,他快步走到了都吏那边。
郡吏凶狠的盯着对面的县吏,面对这小人物,实在提不起什么心思,只是随意看了看过所,便挥手驱赶他进了城。
男人的步伐极快,进了城,便朝着西市狂奔而去。
城门口的县吏眯起了双眼,看着男人远去的方向,叫来了一人,低声咐了什么。
片刻之后,男人抱着一个小包裹,从西市走出来,就是连竹篓都消失不见。
男人死死抱紧了怀里的小包裹,麻木的朝着自家快步跑去。
来到了门口,他便急促的敲起了门。
敲了许久,也不曾有人开门。
男人发了狠,用力撞开了门,踉跄着稳住身体,院内空荡荡,没有任何东西能遮挡住视线。
在内屋的台阶上,女人趴在地上,保持着爬行的姿势。
两个孩子依偎在母亲的身边,此刻也是一动不动。
男人愣在原地,他想说些什么,“额,唔。”
他张开嘴,可从他嘴里出来的不是话,倒像是受伤野兽的呜咽。
他就这么呜咽着,手没了力气,包裹掉落在地上。
酒出了一地的粟。
丰丰
”就是此处!”
骑吏看了看手里的过所,随即骂道“这些郡吏,除却坏事,是一点正事都不干!!”
姚雄站在他的身后,另一边是那个抽泣的小贩。
骑吏打量着面前的破旧宅院,上前开始敲打大门。
“曹壮!!开门!!”
“开门!!”
他用力的拍打着木门,可拍打了许久,里头也无人出声。
骑吏看向了姚雄,姚雄点点头,骑吏猛地一撞,这木门便被撞开了,骑吏拔出了刀来,小心翼翼的走进了院里。
院里空荡荡,只有地上撒了些票。
骑吏打量着周围,走进了屋。
“姚公!!”
骑吏惊呼,姚雄快步走进了屋内。
男人就这么挂在了横梁上,尸体在众人面前来回的摇摆着。
而在一旁,一个妇人与两个孩子干干净净的躺在床榻上。
骑吏惊愕的看着这一幕,急忙上前去放下那男人,探鼻息,又去探那两人的鼻息。姚雄抬起头来,看着挂在自己面前的那个男人,不知不觉,他的拳头握紧,青筋暴起,眼神变得格外瘆人。那小贩,此刻也是茫然的看着这一幕,“我不知道。”
“姚公!!这个孩子还有鼻息!!”
那骑吏忽然叫道。
整个屋里,只有一个孩子尚有鼻息尚存,姚雄一愣,“带上孩子去找禇兼得,让他全力救治!“唯!!”
骑吏背起孩子离开了。
姚雄缓缓走到了门口,小贩此刻瑟瑟发抖,“我。”
“无碍,这与你无关。
“这才十月,你们便没有粮食了吗
姚雄忽然开口问道,小贩发出了一声惨笑。
”入秋之后,已来征收了六次粮…。说我有授田四十亩,桑田二十亩,按着六十亩来缴纳粮食。…。那四十亩授田,我从未见到过,二十亩的祖传桑田,现在只剩下三亩,还无法耕
作
“若是不能交足,就要被抓去牢狱。”
“就是倾家荡产的凑够了,过几天,他们还会前来索要,不讲道理!…说缴纳了,便说全县贡粮不足,需要我们来平摊。”“平摊一次,平摊两次,我家已是足足平摊了五次。”
县衙。
“他是这么说的。
“我本来想要带着他过来,可是他不敢前来县衙。”
我就给了他些钱,还有,这黎阳的粮价,当真是高的吓人啊,比成安都高出了很多。
姚雄缓缓说着,众人只是听着他的讲述。
田子礼忍不住了,“这些狗官…不知霸占了多少耕地,弄得贡粮交不起,便将其分摊在百姓身上,让他们来偿还,这才十月,百姓家便没有了余粮,如何能支撑到明年秋收这一县的百姓,当真不知要被饿杀多少”
“成安的官员虽滥杀,却也没有如此夸张!平摊五次这是想要饿杀全城百姓,一个不留吗!”众人也有些生气,征税发徭役,他们也曾多次经历过,也知道那些凶残的吏是什么模样,可直接将人往死路上推,一点活路不给,这他们还是头次听说。田子礼看向了对面的石曜,“这黎阳人便这般好欺成安是帝城,尚且有动乱不止,这就没有起事的”情急之下,他甚至都顾不得面前这位是有品级的正式官员了。
石曜有些尴尬,他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只好解释道“每次平摊之后不久,那些胡僧就会出面,他们会在城内施粥。…然后传道颂经,都是些什么受苦定有福报的歪理“那还真的是分工明确啊。”
田子礼阴阳怪气的说着。
“定要设法除了这些奸贼!!”
褡兼得这次终于开了口,他说道“田君,先别想着怎么处置好贼了,先想办法救人吧,姚君送来的那孩子,我看已是有四五天不曾吃饭,上吐下泻,吐出来的都是些草根泥土五次平摊,整个黎阳城,不好说还有多少人家里有粮食食得想办法让百姓们活到明年。田子礼暴躁的抓着头,“县库空空如也,这税赋都他妈的收到了哪里!”
石嚯看向了一旁的刘桃子,“刘君,禇君说的非常在理,必须要想办法救活百姓,我准备给杨相再次上书,过去,我的书信总是无法到达邺城,不知你是否能助我
众人惊讶的看向了他。
石曜再次说道“我当初应试的时候,就是得到了杨相的赏识,受了他的提拔之思,后来还曾有过书信往来,我想,他看了我的书信,不会对一都百姓不理不顾。他意识到自己将话说的太满,又继续说道“就算不能成功,总也得试试啊…”刘桃子看向了寇流,“流,你先前去过一次丞相府,这次,还是你去送吧。”
“路上多加小心。”
“唯!!”
寇流赶忙起身称是,刘桃子看向了石曜,“劳烦石县令现在就写,勿要写什么寒暄,直接告知当地的情况,让杨相尽快想办法。…”“唯啊,好,我现在就写。”
石曜下意识就要喊出唯,忽想起对方才是自己的下属,他赶忙改了口,当即就去拿笔写信。
有人送来了纸和笔,石曜就在众人的注视下迅速写完了书信。
寇流带着书信离开了。
石曜再次说道“刘君,当下县衙收回了城门权,每日都有些进账,我想,可以适当的进行放粮施粥,在杨相帮忙之前,得避免出现更多的曹壮。
刘桃子平静的看着他,随后摇了摇头。
“不可。”
“就靠着这些,能救活多少人况且,今年的贡粮还不曾交足。”
石曜一脸的愕然,“刘君这是什么意思”
“要收税。”
石曜蹭的一声站起身,握着腰间的佩剑,“刘桃子!尔欲何为!
这一刻,姚雄,田子礼等人也纷纷起身,瞬间拔出了刀,对准了石
刘桃子缓缓站起来。
他的个头很大,石曜本就不高,当刘桃子站起来后,他只能是仰起头来盯着对方,刘桃子低头看向他,石曜都不由得冒冷汗,但这人很倔强,便是怕也不后退,继续骂道“我本以为你是”
刘桃子不理会他,看向了众人。
“在成安的时候,都见过吏是如何收税的吧
“带上县衙众人,带上驴,车等载物的东西。
“跟着我上城南去收税。”
刘桃子每说一句话,石曜的怒火便大上一分,可到最后一句的时候,石忽然愣住了。
城南
他喃喃道“可和尚和勋贵不纳税…”
“那就让他们平摊平摊。
众人却是乐开了花,他们赶忙行礼,“唯!!!”
他们过去不是恶吏,但是,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在城门勒索进出的马车,去百姓家里强征税赋,这他们过去见的多了,众人赶忙外出准备,石曜却慌张的拉住了刘桃子的手。“刘君!不可鲁莽!不可鲁莽啊!”
“那城南整个就是崇光寺和李家的地盘,双方的护卫拉出来就有几千人!!”
“无碍,前不久,赵郡丞刚刚给我送来了些军械。”
刘桃子轻易的拉出了手,大步走出了屋门。
石曜呆滞的看着众人离开,他沉思了片刻,随即咬着牙,也快步跟了上去。
县衙大门被粗舞的推开,就看到一群全副武装的吏快步走出来、有骑吏迅速上路开道,后方有诸多驴车,皆是空着的,驴发出一声声难听的叫声,拉着车显显悠悠的走出了县衙,小吏鱼贯而出,他们皆披着简陋的布甲,而武器齐全,他们从县衙大门出来,越来越多。
而看到这一幕,远近的百姓们皆是害怕到了极点。
不知是谁先高呼了一声。
众人四散而逃,就看到百姓们冲进了家里,锁好了门,就开始藏匿东西,防止官吏前来掠夺。
整个街道上都是鸡飞狗跳,极为壮观。
对百姓们来说,这一幕实在是太熟悉了,每次官吏们这般出县衙,那都是来征税的。
这些不当人的东西,会闯进百姓们的家里,挨家挨户的征税”,若是交不起,那自然就是要拿东西来抵债,什么都可以拿来抵债,甚至包括了妻女,以及他们自己。
当然,在城内他们还是不敢太器张,可是在城外的乡野,那便是无人过问了。
再次看到诸吏出门,百姓们绝望的躲在家里。
老天啊本以为来了个好官,这还不曾开心几天,便又来征税了嘛
这可教人如何去活啊
群吏并没有如往常那般直接散开,沿着街道挨家挨户的闯进去,他们在一个骑吏的带领下,竟是奔着南边乌泱泱的走去。
百姓们在屋内等候了许久,却不曾听到叩门声,只听的外头步伐匆匆,马蹄清脆。
他们依旧不敢出门,直到那声音消失不见,他们方才趴在院墙往外看去。
“这是什么情况
“难道是去礼佛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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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南城屠夫
第107章南城屠夫
”咚!咚!咚!”
这粗暴的叩门声引起了主人家的极大不满。
“是谁人!这般无礼!
就听到有人大声质问,随后,一个奴仆模样的人开了门,这人长得尖嘴猴腮,怒气冲冲的开了门,便要辱骂,可看到外头的诸多小吏,他心头一颤,赶忙收起了恼怒,“几位上吏,不知有什么吩咐”
平日里嚣张蛮横,不将那些过路的吏放在眼里的凶仆,此刻却是满脸堆笑,猜测着对方的来意
骑吏一把推开了他,直接闯进了院内。
奴仆被摔在地上,又赶忙爬起来,他的态度变得更加和善,甚至到了阿读的地步,“几位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家家主乃是李县侯家的老管家”“不曾有误会。
那吏说着,拿起了手里的文书,查看了起来,“嗯,李拴,是你家主吧“正是…”
“那你又是谁!”
“在下叫李双,乃是家中隶臣”
“户籍上为何没有你!”
“我我刚来,家主还不曾上报吧,诸公,这是为何啊”
吏狞笑了起来,“来征税!”
“县侯家的耕地都是庙堂赐予,哪里来的粮税”
“哦,吾等奉县丞之令,黎阳今年的贡粮不足,需全城平摊。”
奴仆一头雾水,他完全搞不清楚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可不等他多说,那些吏就开始往后院强间,奴仆大叫了起来,可如何能拦得住,吏愤怒的举起长鞭,对着奴仆抽去,那奴仆被抽的惨叫连连。
这动静引起了众人的注意,片刻之后,就看到有一个老翁在两人的扶持下走了出来,”尔等要做什么!光天化日之下,这是想要劫掠我府嘛”“平摊!!!”
吏高呼。
却不等老翁多说,有吏撞开了库房的大门,库房内的粮食堆积如山,老翁的眼睛都直了,他举起拐杖,“抓住这些强盗!抓住强盗!!”他家的奴仆上前,县吏直接拔刀,一刀砍去,冲的最快的奴仆被砍翻在地,其余奴仆被吓傻了,四散而逃。老翁冲上前理论,那吏随手一推,老翁摔在地上,一动不动。
这伙强…县吏就抱起了那一袋袋的粟,麦,往驴车上运,驴车很快就满了,
”先将这些送回去,再来第二趟!!”
当如虎似狼的恶吏们出现在城南的时候,他们即刻开始发挥大齐的风格,
他们挨家挨户的强闯了进去,不由分说。就开始跟他们强行征税,击倒他们的奴仆,撞开他们的库房粮仓,将那堆积如山,几平发皇的粮食抢出来,再带回去
当这些强盗们四散开来后,整个城南便是一片混乱。
家家户户都传来了哭嚎声,惨叫声,怒吼声,声声入耳。
就看到一辆又一辆驴车满满当当,有吏持着沾血的刀,从那高大的朱红色大门里走出来。
姚雄则是骑着骏马,在各地来回的奔波。
有人高呼道“游徼公!!谋反!!”
姚雄赶忙领着众人前去帮忙,冲进去,就看到有十余家丁,手持利器,将县吏追的四处躲闪,姚雄加入战局,情况顿时不同,那几个奴仆被连着砍杀,其余人想要逃走,却被抓起来,姚雄砍下了全府所有人的头颅,随即将头颅挂在马腰上,让吏们都带上几颗头。
有吏骑马来回高呼道“违抗谋反者死!!”
就看到从一个府内燃起熊熊烈火,石曜刚要纵马上前,却被刘桃子挡住。
石曜看着面前的这一幕,险些惊掉了眼珠子。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一旁的刘桃子。
那驴车很快就装的满满当当,十余辆驴车朝着县衙的方向赶去
刘桃子始终是骑着青狮,平静的看着众人。
“刘刘君,这,这有些不妥吧…你这是”
“平摊。”
石曜擦了擦额头的汗,竟无以对。
平日里,这那县之吏,还真的就是这么去平摊的,只是,他们平摊的对象不在这里,在别处,他们也是四处抢夺,殴打,甚至是奸淫,纵火,杀人。
石曜是最厌恶这样的恶贼的。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会带着这样的恶贼出去搞劫掠。
城南的异常不断的扩散,情况也越来越混乱。
就在此时,远处出现了一行人马,浩浩荡荡,那些人皆列阵,手持各类武器,甚至有人骑马,共计有数百人,完全占据了前进的道路,朝着县吏的方向缓缓逼近。
为首之人,骑着高头大马,他甚是年轻,穿着不凡,此刻脸色阴沉,恨的盯着前方,大呼小叫。
看到此人,石曜的眼里闪过一丝凶光,他开口说道“李家的几个人都在外为官,那个为首的是当今县侯家最小的儿子,他叫李深,为人最是残暴,过去曾在邺求学,失手打死了人,那户人家也不好惹,扬要杀了他,他便躲在黎阳不敢外出…”
“这两年,他在城里横行霸道,打杀无辜,欺凌官吏。
“我的主簿,便是被他所打死的,我堂堂县令,竟无法为其伸冤。
刘桃子平静的看向了对方,他看了看周围,示意姚雄等人过来。
一行六骑,直接从诸吏中间穿行而过,朝着对面逼近。
石曜跟在刘桃子的身边,手放在剑柄上。
双方就如此在道路上相遇,
李家的护卫堆在路上,堆的满满当当,人山人海。
南城这条主干道并不算狭窄,只是几百人手持武器,还有马卒,这道路顿时就不够看了,当这些人缓缓逼近的时候,刘桃子麾下的县吏也开始恐慌,有些人甚至不敢再行动了。双方的距离越来越短,不断的靠近。
彼此都能看清对方的脸色,甚至能看出彼此眼神里的恶意
李深忽看向了刘桃子胯下的青狮,这么一看,他便挪不开眼了,他的眼里几乎射出火来,他就这么直勾勾的看着那战马,神色狂热,也不说话。
刘桃子就平静的多,他看了看周围,缓缓拔出了佩刀。
”杀!!!”
下一刻,刘桃子一声怒吼,举刀便冲。
那一刻,青狮忽然变得激动了起来,它似乎又找回了当初在边塞的感觉,它的前蹄飞起,都几乎与人齐平,青狮就像是被射出去的箭,速度极快,众人还不曾反应过来,战马便已席卷起尘土,朝着那数百人冲去。
李深一个哆嗦,他反应过来,抬起头,便看到那战马飞奔而来,战马上的人,脸色狰狞,正死死盯着自己的双眼,手里的刀闪烁着寒光。
李深浑身僵硬,他想要做些什么,只是突然间他就不能动了,连声音也发不出来。
“噗嗤!!”
双方遭遇,刘桃子手里刀划过,李深的头颅高高飞起
身后的姚雄眼里满是羡慕,他也发了狠,高高举起刀,狠狠劈下。
当李深被斩首的那一刻,护卫们就开始了骚乱,左右几个尖叫了起来,而青狮是直接带着刘桃子撞进了人群里,青狮本就高大,横冲直撞,马背上的刘桃子压低了身,手里的刀左右飞舞,他的刀极快,便是看到一阵阵寒光闪烁,所有挡在刘桃子前方以及左右的人,都是纷纷中刀。
而姚雄等其余几个人,此刻也是一股脑的撞了上来,开始胡乱挥刀。
只有一个石曜,尚且还愣在原地,看着众人都冲了出去,这才跟着一同杀出。
护卫们大惧,此刻都是挤破头的往后跑,可整个街道都已经被堵住,前头的人转过身,便给了自己人一刀,踩着他的尸体往前进,一时间,护卫大乱,自相残杀,互相踩踏。
哭泣哀号。
“疯子,疯子!”
“我…”
赵开骑着马,嘴里骂的极为难听。
他身边几个官吏皆低着头,他们从未见过赵郡丞如此失态的模样。
赵开咬着牙,眼里是说不出的怨恨。
当他得知刘桃子领着人冲向南城大搞劫掠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傻了,大齐开国以来,就不曾听过县丞带着县吏去城里抢劫的!!
抢的还是城里大户!
这简直是无法无天。这是谋反!这应该被诛五族!!应该被五马分尸!!
赵开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炸开,想起后续的诸多麻烦,他更是头痛难忍。
他骑着精致的白马,白马通体洁白,脖颈处做了很多的挂饰,极为好看,在他身后,有着二十多位吏,还有百余位县兵他们就这么一路往南城走去,走在路上,看到有县吏驱着驴车,驴车上载着满满当当的粮食,正朝着县衙的方向赶去。赵开看到这些人,勃然大怒。
“都给我留在这里!!”
他开口训斥,可这些人就像是没有听到,完全不理会赵开,驱车继续前进,赵开气的都要从马上摔下来,他刚刚举起了手里的马鞭,一旁的郡吏便开了口。“赵公。”
郡吏的声线有些怪异,似是在发抖。
赵开一愣,顺着郡吏的目光看向了前方。
在主干道两旁的退水渠里,血水正缓缓奔流而来
南城地势最高,道路两旁修建了退水小沟渠,这可以将城南的积水脏水一路引到城北,让富贵人家免受污水的侵扰。
而此刻,污水沟里所流淌的并非是污水,而是通红的血液。
血液汇聚成水流,沿着污水沟一路流来,又从众人身边继续前进,朝着城北而去。
赵开持鞭的手都不由得颤抖了起来。
几个官吏惊恐无比,后退了几步,瑟瑟发抖。
赵开深吸了一口气,也不再理会那几个驱车的吏,“继续走!
众人再也不语,包括赵开,此刻也是说不出半个字来。
当他们靠近城南的时候,一股冲天的血腥味,让众人都几乎窒息。
在城南的入口处,堆积了几座小山。
没错,这些都是人头所堆积而成的小山,共有四座,就这么树立在入口,那些头颅皆是惊恐的瞪圆了双眼,各色各样的表情,令人不寒而栗。
众人再往里头看去,就看到一行人骑着骏马,那些人浑身通红,几乎被血液所覆盖。
仿佛是意识到了有人注视,刘桃子缓缓回过头来。
他整个人似是在血水里打了滚,从头到脚,皆被血液所覆盖,那张平静的脸,沾染了血污,当刘桃子的双眼看向了赵开的时候,赵开脑海里轰鸣了一下。“啊啊!!啊!!!”
赵开连着喊了三次,每一次的声音都比先前高出许多来。
他终于是从马背上摔了下去,他的脸色苍白,双眼无神,从马背上摔下来,他连滚带爬,不管不顾的往城北跑,跑了几步,又摔在地上。
有老卒将他扶起来,却发现赵开嘴巴似乎黏在了一起,赵开惊恐的看着那县兵。
他的嘴巴不断的抖动,却说不出话来。
老卒看出了他的情况,急忙掏出水袋,吸了一口水,往他脸上一喷。
赵开一个哆嗦,终于清醒了过来,“叫郡尉!告知太守!”
”快!!快!!”
在赵开的带领下,一群人头也不回的逃离了城南。
刘桃子平静的骑着战马,看着那些人一路逃走,随即再次看向了前方。
那些护卫们跪在不远处,他们都被捆绑了起来,头也不敢抬起来,姚雄正在包扎自己的伤口,嘴里骂骂咧咧。
石曜则是惊愕的看着这场景,双眼无神,跟赵开也差不了多少。
他也看到了逃走的赵开,可他并不意外。
作为经历者之一,他现在都想要跑,何况是赵开呢
他僵硬的看向了刘桃子,“刘…公,这样真的没事吗
“纠集护卫,劫杀县丞,这是谋反的罪行,死得其所。
刘桃子回答道。
石曜沉默了许久,忽又惨笑,“不曾想到,我那苦命的主簿之仇,竟是这般报的。”田子礼此刻走上前来,警惕的问道“兄长,那赵开若是让郡尉领兵前来,要如何是好”刘桃子还不曾说话,姚雄便大笑了起来,“这里的县兵跟那成安的可不同,就这些人,看到这头颅山,怕是就要吓得屁滚尿流,哪里还有胆子敢靠近”“我先前去过校场,这些人极少操练,粮饷多被克扣,连冬衣都没发下来…他们毫无战心可,根本不必惧怕。”田子礼抚摸着下巴,“兄长,反正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倒不如直接杀向太守府。”“不可!!”
石曜及时打断了田子礼,他说道“这李深没有官身,说他要造反故而杀害,庙堂还会听信,可这太守不同啊,就算他不是太守,他也是太后之侄,绝不能对他动手,不然便是谋反啦!”
田子礼瞪了他一眼。
乃公要的就是造反!
石曜看向了刘桃子,“稍后,便将事情推给我吧,就说是我下的令,那娄容早看我不顺,若你说是我,他会很开心的将我抓起来,送去邺城。”“我这个人只读过些书,没什么能力,连道木门都抗不起来…更别说是扛起天下。
“我死便死了,这黎阳的诸事,便交给你来办了!!”
看着一脸决然的石曜,便是不喜欢他的几个桃子爪牙,此刻也是纷纷改观。
姚雄看着他,喃喃道“石县令真豪杰也。
周围的小吏们还在挨家挨户的征税,可现在,那些人家却都是相当的配合,他们蜷缩在角落里,或是锁上内屋的大门,彼此相拥,再也不敢出来反抗。
小吏们的工作很是顺利。
桃子骑着马,眺望着远处。
远处的佛塔依旧是那么的显眼,寺庙的诸多大门紧紧关闭,那热闹的巡逻队此刻也是看不到踪影,那般的寂静,恍若真正的佛门清净地。
地面微微颤抖了起来,刘桃子再次回过头来。
县兵们正朝着这边小跑而来,为首者骑士,留着寇流同款的怪异鲜卑胡须,披着甲,带着胄,正狂奔而来。
那骑士在京观之前停了下来,他的战马不安的座擦着蹄子,不断的后退,摇晃着头,骑士似是初次遇到这样的情况,不断的安抚着胯下的骏马。
就如姚雄所说的,当县兵们看到那些人头山的时候,他们吓得不敢动弹,有人手里的武器都掉了下来。
这些强征地方民夫所形成的外军县兵,跟晋阳和邺城的职业鲜卑武士完全不在同一个档次。
这些县兵,很多人都只是农民,有一天忽然被官吏抓住,带回校场成为了县兵,本身没经历过多少次军事训练,勉强能记得住军令。
骑士举起了长矛,用鲜卑话发出了命令。
县兵们听到命令,熟练的举起了武器,只是,那武器依旧是在颤抖。
刘桃子也拔出了刀,众人再次上了马。
就在此刻,远处又有一行人朝着这里狂奔而来,那是一辆相当豪华的马车,马车周围有骑士跟随。
这些骑士看到京观也没有任何的异色,粗暴的撞开面前的县兵,有人躲闪不及,直接被战马踩踏而过。
郡尉高呼,勉强让出道路来,那一行人就这么停靠在了城南门口。
娄睿衣冠不整的从马车里钻出来,手忙脚乱的给自己披上了丧服。
他抬起头来,看到一旁的京观,非但没有害怕,反而是嘿嘿直笑。
他终于看向了远处的刘桃子。
面带笑容。
“贤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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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名利双收
第108章名利双收
娄睿相当的热情。
他半点都没有惧怕面前浑身血污的刘桃子,只身快步走到了桃子的身边,众人纷纷下马,娄容用手比划了下桃子的个头。“好壮士啊!”
”贤侄这战马也还不错。
“属下拜见太守。”
”哎,贤侄何必如此见外呢称大人便可!”
“贤侄来黎阳也有段时日吧,怎么样还习惯吗饭菜可还可口”
两人就这么旁若无人的开始了寒暄,都是些很正常的寒暄话,只是,不远处还摆放着四堆京观,退水渠里还流消着血水,一排排的尸体被放在了那些朱门之前,远处黑烟滚滚,散发着烧焦的毁灭味,恶鸟在半空之中聚集,俯视着下方的盛景,厉声啼鸣。
在这样的环境下,两人的正常寒暄都变得不太正常。
众人都是惊愕的看着他们两人,听到娄睿与刘桃子如此亲近,石曜很是错愕,他想要问问田子礼等人,可他发现这些人同样是一脸懵远,唯独田子礼,他若有所思,看到石曜的目光,他轻轻摇头,示意对方先勿要开口。
娄睿看了看周围,像是才发现这里的情况。
他摇起头来,“此处似是不太适合闲聊,臭味太大!走吧,跟我回府,我们回府上再聊!”
他拉着桃子的手,桃子回头看向了众人,示意他们继续搬运。
娄睿拉着桃子上了车,马车随即开始离开此处。
姚雄有些紧张,他赶忙问道“兄长独自前往,不会有事吧
田子礼摇着头,“不会……他要是想对兄长不利,哪还需要这般手段,且继续搬吧!”
众人分散开来,继续忙碌。
而对面的独孤郡尉,此刻便极为的尴尬,他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石曜此刻也是跟上了田子礼,“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娄容为何会这般热情刘君到底是什么人啊”
田子礼也不解释,“石公勿要着急,等兄长回来,你可以亲自问他。而此刻,刘桃子跟娄容坐在马车内,娄容自信满满说道”表弟说你是自家人,我还有些纳问。…现在我是相信了,你确实是我们自家人无疑!!他随即又有些困惑“可你为什么不来拜见我呢”
刘桃子平静的说道“属下不过是九品微末之官,岂敢叨扰太守。”
“勿要说什么屁话!”
娄睿不悦的挥了挥手,他的脸色很是认真“你对我实话实说就是了。…。我跟六表弟向来交好。…你不必有什么顾虑。”他压低了声音,“我是支持他上位的!”
刘桃子的脸色依旧平静,“本是准备往后再去府里拜见的。
两人一路聊着,来到了郡衙,府门敞开,娄容的马车畅通无阻的行驶了进来,如此一路来到了后院的门口,娄容方才跟桃子下了车。
这后院也颇为庞大,娄春挺着肚子,颇为得意的走在前头,对着周围指指点点,炫着自己这豪华的装饰,按着他的说法,便是他家造凉亭所用的木头,那都是花了大价钱从南边买来的。
“你看这木头的材质,这花纹,别说黎阳了,便是整个司州你都是找不到的!”刘桃子顺着他所指的看向了那些木头,木头通体深红如血,上头的花纹,也像是一个个冤魂扭曲着脸,挣扎嘶吼。娄睿如此说了一路,终于将他带进了内屋。
刚走进来,娄容便深深吸了口气,“我这些年里吃斋念佛,多年不曾嗅到血腥味,还是自家闻着香啊”他坐在了上位,让刘桃子坐在一旁。
等到桃子入座,他开始再次打量着刘桃子。
“贤侄啊,我怎么越看你越是眼熟呢过去我们可是见过
“不曾谋面。”
“那就怪了…”
娄容皱起眉头,抚摸着胡须,他又赶忙抬起头来,对一旁的奴仆训斥道“许久不曾迎接客人,连礼仪都忘却了吗!愣着做甚!”奴仆赶忙请罪,随即开始忙碌了起来。
娄睿此刻,欲又止。
他沉吟了片刻,方才开口说道“贤侄啊,我们都是一家人…。我也就不跟你隐瞒了,我这个人向来直爽,不像那些汉官,做事都要藏着掖着,虚伪至极!”你方才杀的那户人家,他们给了我不少好处,月月有上贡,不曾断过,你就这么去把人家给屠了,我这怎么跟他们交代呢”往后还有谁敢来给我献礼呢这不是坏了我的名誉吗”
”你是自家人,何必要效仿那杨疯子石疯子,去搞什么虚伪勾当呢”
娄睿此刻化身成为了高家长辈,开始对刘桃子这个高家”晚辈谆谆教诲。
“你看啊,咱过去打仗杀人,图的是什么呢不就是为了过上好日子吗名这个东西,他有什么用活着的时候不去享受,死了便是大家都念着你的好,你还能再活过来不成”
“贤侄啊,这做人啊,一是要懂得享受,不能做毫无意义的事情,二来呢,要有原则,得本分。”
“你勿要轻信了那些汉官的话,他们口口声声说是治国安邦,可是呢,他们的亲戚占据大量的耕地,他们的奴仆横行霸道,你觉得杨疯子便是一心为国吗他家亲戚众多,那李家在他家面前算个什么作恶都不如他们家的一成!”
“像我,我虽然收大户的钱,可我自己不占百姓家的耕地啊,我没有佃户啊…像我这样的善人已经不多啦。“贤侄,你还年少,不懂事,听我一,勿要再做这样的错事啦!”
娄容的语气非常的诚恳。
他似乎是真的这么认为的,一点都没有觉得自己所说的有什么不妥。
刘桃子看向了他,眉头挑了挑,眼神深邃。
”大人,你所多有不妥。
刘桃子开口打断了娄睿,可娄睿并不觉得恼怒,他对此很是意外。
“有何不妥呢”
“大人,今日您也看到了,那李家是何等的富裕。…便是他们家一个官事奴仆,他家库房的粮食尚且堆积如山,布帛都能装满两大屋,可见,他们每月所献给你的东西还不足他们所得的一成。”
“这是我们家江山,岂能让这些人占大头,我们却吃他们剩下得呢
娄容眼前一亮,欣慰得点着头,“孺子可教!!
在他这里,只要不是石曜杨愔那样的人,都是“孺子可教’
他笑着说道“你说得有道理,可是啊,你还年轻,不明白细水长流的道理…你这样一棍子将李家打的半死,抢人家的家产,这算什么呢这叫竭泽而渔。
“你想想,本来每个月都能得到献礼,现在呢,只能打上一两次,这一两次是拿了不少,但是以后呢谁还来给我们送钱”“贤侄,这做人啊,还是得有长远的目光,不能鼠目寸光啊!”
“不对。”
刘桃子再次打断了他,刘桃子开口说道“像过去那般要献礼,才是竭泽而渔的做法。“啊”
娄睿瞪着眼睛,看着他。
刘桃子说道“像李家这般的人,贪婪到了极点,做事没有丝毫的拘束,他们吃掉了耕地,吃掉了税赋,再将贡粮平摊到百姓的身上,当下十月,黎阳县的百姓便已经没有存粮了,这是将他们逼上死路!”
“倘若百姓都没有活路了,那李家还能去鱼肉谁他们不鱼肉百姓,我们又去跟谁要好处呢”“况且,这些奸贼凶残,分布在大齐各地,如此行凶,只怕民心动荡,大齐也不能久远,若失了我家的江山,还谈什么荣华富贵呢”娄睿惊愕的看着他,竟是低头沉思了起来。
“那你的意思是”
“方才大人劝说我重利,勿要重名。
“可我觉得,我们应当名利双收才是。
“何谓名利双收呢”
“这些大户,家产极多,黎阳的还不曾清点,我却知道成安慕容家的,他们一家的钱粮,就足以养活好几万的百姓,能养活好几年,便是拿出一部分借给邻县,都毫不影响。
“这黎阳的大户,又该有多少钱财呢
“这利,当然就是要从这些大户身上拿,那些贫苦百姓,他们才有多少钱要拿钱,当然得找有钱的去拿!抄他们的家,抢他们的粮!来这么一次,可比他们上献礼十年拿的都多!”
“至于这名,在抢了大户之后,将他们的粮食拿出一些来,用以补贴税赋,用以安抚百姓。
“如此一来,百姓们能继续劳作,大齐江山更加稳固,而且您的名声也会大涨,众人都会觉得您是能治理天下的贤人,今日抄了李家,明日便抄了别家,无家可抄,就换个郡。…大人所得的将比原来都要多,而且在朝在野的名声也会更大。…就是如杨疯子这样的人,都说不出您的坏话来,这便是所谓的名利双收!”
娄睿惊呆了。
娄容年少时失去了父亲,便由叔父抚养长大,这过程之中,并没有接受太多的教育,自幼跟鲜卑军户厮混,会骑马,会杀人,会打仗,启蒙读书,也只是学了个大概,对所谓治国的道理毫无兴趣。
在高家得到天下之后,只会骑马砍人的他身居高位,而后,他便开始了堪称疯狂的敛财大计。
他的诸多荒唐行为让高澄都看不下去,险些要动手处置他,最后还是看在娄太后的颜面上,略微宽怨了他,一路将他贬到了地方上,可他依旧是不知收敛。
刘桃子的话,瞬间为娄睿打开了一个全新世界的大门。
娄睿茫然的看着刘桃子,他喃喃道“我知道了。…这就是常山王让你前往地方的原因!”
“他是不是派了不少人,去惩治地方的豪强大族”
“先是慕容家,现在是李家。
刘桃子轻轻点头,“不错,大王最是重视民生,当今大齐国库缺粮严重,连军队的开支都难以支撑,故而,大王派遣了不少人,就是要严惩地方豪强,解决粮食之事。”娄睿猛地站起身来,他开始在刘桃子周围来回的走动,步伐越来越快。
他如此走了许久,忽然停在了刘桃子的面前,一把抓住他的手,“我怎么没早点遇到你呢!””你说的对啊!我早就觉得他们的献礼太少…。那杨疯子能装模作样,充什么好人,我便做不得吗!”“贤侄!”
刘桃子起身,“大人。”
”这黎阳县的事情,我便交给你了……嗯,李家的东西你就自己留着,自己留着,不用拿给我!”
娄睿说了两次,还在偷偷打量着桃子,刘桃子开口说道“这么多的钱粮,岂是我一个人能吃得下的我稍后就派人将东西从县街运到那衙,请太守允许我拿出其中一部分,以您的名义来安抚城内百姓。”
“哎呀!!贤侄!!你这又是何必呢!”
娄睿惊讶的叫着,他开心的踮起脚,拍了拍刘桃子的肩膀,“好贤侄!我的好贤侄!”
他左右摸索了起来,忽咬着牙,解下了自己腰间的佩剑。那柄剑很修长,剑鞘通黑,中间和顶端带着金色装饰,剑柄处有两个金色凸起,他缓缓将剑拔出来,剑身平平无奇,并无装饰,却是闪烁着凌冽的寒光。这是我第一次大胜的时候,姑父所送给我的,说是叫华铤剑。…。”
娄睿的脸色有些迟疑,他死死握着剑,心里很是纠结。
刘桃子开了口,“既是神武皇帝所赐的,还是请大人收好…
“送你了!!”
娄睿头一歪,闭上了双眼,将宝剑强行塞给了面前的刘桃子,
“我现在已经胖的骑不动战马,挥不出宝剑了,你拿着吧!!”
刘桃子接过剑,这剑颇有些份量,握在手里,触感极为特殊。
”多谢大人。”
刘桃子手持华铤宝剑,大步走出了内屋,在一个仆从的引路下,快步朝着院外走去,他的步伐极大,那奴仆都得跑起来才能跟得上,奴仆心里恨得牙痒痒,这还是头一个敢让自己跑着道路的人,可想起方才家主对他的称呼和态度,他却不敢将这种怨恨透露出半点来。
当他们走出了郡衙大门的时候,门口站着两个人。
赵郡丞与孤独郡尉。
赵开在看到刘桃子的那一刻,便惊恐万分的往后退,浑身瑟瑟发抖。
只因为刘桃子依旧没有洗漱,他此刻还是那副浑身沾血的鬼样子。
独孤尉倒还好,他并不怕,他皱起眉头,打量着面前的小县丞。
“刘公。
孤独尉看到了刘桃子手里的剑,瞳孔一缩,当即改了口,低了头,当他再次抬起头的时候,脸上已是挂上了谄媚的笑容。“在下孤独节,一直都没有机会去拜见刘公…过几日,定然上门拜访。”
刘桃子点点头,从两人中间穿行而过,早有奴仆牵着青狮站在一旁,他牵过马,大步朝着县衙走去。独孤节看着他径直走向了县衙,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这厮到底是什么来头…娄公将华铤剑都送给了他”
别人不知道,独孤节却是清楚,娄君是最喜欢那把宝剑的,平日里没事就拿出来给大家炫耀,晚上睡觉的时候都得抱着睡,见谁都要提上几句,可这么重视的宝物,此刻竟是落在了这家伙的手里。
独孤节长叹了一声。
这黎阳当真是越来越难混了。
送走了刘桃子的奴仆此刻仰起头来,满脸的桀骜,“家主让你们俩进去拜见!!”
“唯。”
这两人的待遇便远不如刘桃子了,他们低着头,跟在奴仆的身后,也不太敢打量着郡衙里的情况,毕竟郡衙里还有不少女眷。
当他们走进了内屋的时候,娄睿正轻轻拍打着自己的腿,满脸的不舍,看到这两人进来,他粗暴的挥挥手,让两人靠近些。
两人站在他的面前,娄容皱着眉头,沉吟了片刻,“独孤节,你调一批人给赵开。“唯!!”
娄睿随即看向了赵开,“你带上人,去顿丘县和东黎乡平摊贡粮。”
赵开有些茫然,“娄公的意思是”
“这大族便只有黎阳才有吗!这顿丘和东黎难道就没有人刘县丞就做的很好,你这个郡丞,怎么什么都不懂呢!”赵开还是有些不理解,“太守是要我跟刘知之那般,去劫掠其余二地的大族吗”“什么叫劫掠!多难听!平摊!是平摊!”
“这贡粮不足,难道要你来补上吗”
赵开惊呆了,他不明白自家太守为何忽然做出了这样的决定,他抿了抿嘴,“太守。…向来没有让大户平摊的道理啊”“好,好,大族不平摊,那就你来平摊吧!
”娄公!能平摊!能平摊!我现在就去!”
赵开哆嗦着站起身来,娄容赶忙走上前,扯住了他的衣神,娄容的眼神无比的凶狠,他直勾勾的盯着赵开。“刘桃子是怎么做的,你就给我怎么做,别想着糊弄我,也别想着你那什么朋友。…你是官,我不能拔剑杀了你,但是我有无数种办法让你生不如死,你明白吗”赵开呆滞的点着头,“属下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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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造反了
第109章造反了!
刘桃子抽出了宝剑,挥了挥。
宝剑发出阵阵破空声,在半空之中闪烁出几道光影,刘桃子又横着掂了掂,平衡感极佳,得心应手。众人围在桃子的身边,看着他手里的佩剑,姚雄看的目不转睛,“兄长,好剑啊!是从哪里来的”“太守给的。”
“啊”
姚雄有些搞不懂这其中的逻辑,兄长杀了人,太守送了他宝剑
石曜也是盯着那把宝剑,喃喃道“华铤剑。”
“哦,这剑还有名字”
姚雄赶忙问道。
石曜点点头,解释道“听闻魏文帝曹丕之时,他曾选兹良金,命国工精而炼之三柄宝剑,一日飞景,二日流采,三日华链…俱长四尺二寸,重一斤十五两,淬以清漳,砺以磁诸,饬以文玉,青以通犀。这便是那曹丕的第三把剑,华铤剑。
“娄容对此剑爱不释手,常常拿出来炫耀。…怎么会落到刘君的手里呢”
刘桃子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看向了田子礼,“东西都运好了吗”
“还没呢。…实在是太多了,驴车都不够用了,就借用了这些人家的马车,如今还在运,官吏已十分劳累!。”
“你现在去一趟郡衙,让郡衙诸吏,城中县兵帮着一起运。
田子礼一愣,“兄长。他们能愿意吗”
“你便说是太守之令。
众人对视了一眼,田子礼再次问道“兄长,怎么回事”
刘桃子收了剑,领着众人回到了内屋,他坐在上位,看着左右众人,“我已经跟娄容谈妥了,这次所平摊的粮食,得给他一半,其余一半,则是拿来安抚百姓。
姚雄顿时就急了,“兄长!都是我们抢来的,何以要与他对半分!
田子礼也有些迟疑,“一半是不是有些太多了…”
石曜此刻却沉思了起来,他轻轻抚摸着胡须,“分了也好。
“嗯”
几个人都看向了他,石曜看着困惑的众人,再次说道”尽管这次李家聚众抗税,袭击官员,是自取死路,可他们家势大,在朝野里的朋友也不少,出了这样的事情,定然会被针对。”
“若是有娄容来护着,那李家的朋友就是再多,也不敢多说半句。”
“其次,这黎阳都的百姓确实没有存粮了,若是要开仓放粮,光凭我们一个县衙,只怕是不够格,一旦告上了庙堂,那便可能引来大军讨伐。…况且,当今黎阳有二县一大乡,我们以县衙的名义,倒是能安抚黎阳县的百姓,那顿丘县和东黎的百姓又怎么办呢”
“若是能诱使娄睿对整个郡内的大族出手,就算让他取走一半,其余一半,也能养活无数人,能让百姓们活到明年的秋收。”众人也都安静了下来,轻轻点着头。
姚雄还是有些不悦,他咬着牙,愤愤不平,”难怪这老狗如此大方,能将那么珍贵的剑送出去,原来是拿一半的钱粮换来的黎阳郡变成如此模样,那老狗才是首恶,能杀李却不能除掉他,实令人厌烦!”家,
石曜轻笑了起来,“姚君,勿要着急,我虽厌恶那些胡僧,但是他说的一句话,我还是很认可的。…。善恶有报,他这样的恶人,早晚会有报应,只是,当下时候未到而已。
刘桃子却已经开始布置任务。
田子礼负责继续运粮,而姚雄负责维持治安,顺便往城门上挂脑袋,禇兼得则是救治受伤的诸吏,安葬死去的众人,免得出现疾病。
众人各自离去,石曜却留在了原地。
”刘君,你还不曾吩咐我呢。”
石曜很是自然的坐在了刘桃子的身边,看着刘桃子。
“石县令,你便负责发粮之事吧。
等到钱粮到位,统计完成,就可以分发了。”
“好!”
石曜重重的点着头,忽然间,他那肃穆的脸上出现了很是轻松的笑容,他竟是笑了起来。“我从未想过,这做恶人竟是这般的爽快,我过去也曾想过带人杀向南城,奈何啊,没这本事”我只懂得杀人,这安民的事情,还是得石县令来做。”
石曜正色道“往后刘君只管吩咐就是了,我前来两年,一事无成,不曾为百姓做过半点事,君方来,便为百姓除了大害!我心服口服,往后刘君只管吩咐,勿要理会什么品级所属!我定全力而为!”
刘桃子轻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石曜此刻却迟疑了下,又说道“只是有一件事,想要问过刘君。”
“公且说。”
”不知刘君到底是什么出身为何娄容会称君为侄呢”
刘桃子说道“我先前得到成安令陆查的赏识提拔,陆查与常山王有亲,故彼忌惮,称为贤侄。
“常山王”
听到这个封号,石曜的脸色就变得有些难看。
他脸色纠结,几次想要说些什么,到了最后,他长叹了一声,“算了,庙堂上的大事,就留给庙堂大公去操心吧。”“我们就做好力所能及的事情,先救下黎阳的百姓……无论如何。”
“我都不会与刘君为敌。”
“善。
石曜再一次开口,“刘君,还有就是这崇光寺的事情,这崇光寺所积累的钱粮,所霸占的耕地,可一点都不比那李家少,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们这要如何对付呢”刘桃子左眼跳了跳,眼里闪过一丝凶狠。
”不急。”
”一个一个来。
崇光寺。
四位大和尚正色的盘坐在后僧院里,皆披着黑色袈裟,脸色肃穆,很是神圣。
还有一胡僧正站在一旁,为这四个大和尚说起外头所发生的事情。
“娄公前来之后,竟是直接拉着那妖魔的手,将他接上了车!”
“这妖魔当真是无法无天。””
这胡僧便是当初曾阴拦刘桃子的那位,此刻的他,浑身瑟瑟发抖,声音都在打颤,眼神里透露出惊恐,心里一阵阵后怕。
想起那天自己曾无比傲气的挡住对方,他便觉得自己命大。
四个大和尚此刻都皱起了眉头,一人睁开双眼,正是先前出现在娄容府里的阿延那,“何必如此惊慌平日里让你修心,你便修成了这样
胡僧赶忙闭上了嘴,低着头。
“去吧。”
阿延那挥了挥手,胡僧再次行礼,随即转身离开。
屋内就只剩下了这四个人,阿延那看向众人,“这黎阳城里,可是来了头大妖魔,,彼在南城大开杀戒,死难者过千,若不尽快降妖除糜,只怕城内善男信女都要遭此妖帝祸害了。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和尚睁开了双眼,“太守对其如此客气,只怕不是寻常的妖魔,还是先问清楚来历,然后再有动作。
他刚说完,便有另外一个凶神恶煞的大和尚开口说道”看此魔之杀性,还不等我们知晓对方来历,他却是先将我们给杀了…管他什么来历,先降妖除魔,度过这一大劫难才好!!”
“不可,若是有郡守帮助他,灭寺不过是在片刻之间,岂能鲁莽”
三人争执不下,语气也愈发的粗暴。
屋里已经看不到方才那宁静祥和的禅机,所能看到的只是四头披着人皮的凶残野兽彼此嘶吼,互相示威。“够啦!!”
阿延那愤怒的起身,他看向了众人,”一个县丞,便坏了你们这几十年的佛法!何以如此惧怕!
三人闭上了嘴巴,缓缓变回原先那肃穆的模样。
阿延那通过窗口眺望着外头,眼神愈发的凶狠,“妖魔极为凶残,不可轻举妄动,今日起,崇光寺将封门修行,我且修书一封寻求善人的底护。听到这句话,三大和尚皆合十低头行礼,“便依主持之。”
赵开骑着高头大马,领着诸多县兵,晃晃悠悠的沿着官道前进。
这条崎岖的官道,通往远处的大乡。
一行人沉默不语,只是听的喘息声,赵开如此行驶了许久,终于,他抬起头来,看向了面前的城墙。
那城墙破败不堪,黎阳的城墙破旧矮小,可依旧是有着实质性保护作用的城墙,而他们眼前的这城墙,处处裂开,多是缺口,有些地方干脆只剩下一段歪斜的士块,似乎随时都要倒塌。
很多处地方都是漆黑的,是烧毁过的痕迹。
城门口无人驻守,其实这里也并不需要城门,城墙处处都是缺口,赵开随时都能带着人从那些缺口冲进去。
一行人进了城,放眼望去,面前皆是建筑的废墟。
一座又一座宅院散开了大门,地面上杂草丛生,虫蚁遍地,放眼望去,竟是找不出半个人来。
众人就沿着城内主道前进着,两旁的建筑皆是半毁,院门是开着的,屋门也是开着的,那漆黑的屋里似乎酝酿着不为人知的恐怖,县兵们都不敢多看。
此处乃是黎阳县治下的东黎乡。
在七八年前,这里还不叫东黎乡,这里唤作东黎县。
因为地势平坦,又占据着东官道的便利,发展也很不错。
后来,也不知是因为什么原因,这里的耕地越来越少,这里的百姓越来越少,甚至,连大族都舍弃了这里,搬到了黎阳,只剩下几个土豪强占据在此处,它不再具备成为一个单独县城的条件,于是乎,这里就变成了东黎乡。
整个城内也看不到什么人,一路上所能听到的也只有县兵们的气声。
如此走到了县城的最东边。
情况变得有些不同了,呈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座高大的邬堡。
邬堡的城墙高耸,城墙上有护卫来回的走动。
各处都拥有大门,这是城内之城。
就看到一群人,赤裸着脚,有些人还带着锁链,在奴仆的训斥下,扛着农具,犹如行尸走肉般在远处行走。
有奴仆看到了前来的众人,大声呼喊了什么。
片刻之后,邬堡的大门敞开,就看到一行人纵马朝着此处飞奔而来-
个肥胖的男人,骑着一匹战马,朝着此处冲来,那男人很是庞大,大大的一坨,战马都被他压得看不到了,也不知那战马是如何驮的动他的。
一行人冲到了赵开的面前,男人的脸上堆满了笑容。
”赵公!!您怎么来了”
贵客!贵客!”
男人被人扶着,吃力的从马背上下来。
”老三!给我将全院的美人舞姬都给我找。”
“啊!!”
赵开大呵了一声,抽出佩剑,朝着男人砍去。
男人赶忙举起手来,剑在男人的手臂上划开了一道口子。
男人大惊失色,“赵公!!这是为何!”
”贡粮不足!需要全城平摊!你们也不例外!”
赵开叫着,看向了左右,“给我冲进去!
县兵们彼此对视,不知所措,有吏带头冲锋,其余县兵纷纷跟上,那男人直接被县兵连着砍了几刀,浑身是血。
男人凶性大发,他仰头高呼“都给我冲!!拦住这帮畜生!!”
“谁不冲我就杀谁全家!!”
护卫们听闻,咬着牙,手持棍棒,大叫着扑了上来,起初他们还不敢还手,只是用木棍捅击推操,可县兵连着砍了几个护卫后,双方便都不忍耐了,他们厮杀了在了一起。邬堡内又有人冲出来,“住手!!都给我住手!!”
可他的话已经传不出去了,双方继续扭打厮杀,混乱程度不断的加重。
赵开这次带来了两百多县兵,还有二十多位吏,而对面,则是有五六百。
近千人在邬堡大门前引发了大骚乱,赵开那精致的白马此刻吓得不断摇晃,有护卫双眼通红,扑上来就要给赵开一刀,赵开大惧,调转了马头,转身就跑。
他连着撞翻了好几个县兵,终于从混乱的人群里钻出来,往外撤去。
而看到他逃离,几个吏也赶忙纵马跟上,看到骑马的都跑,县兵们也开始跟随。一时间,县兵纷纷开始后退,赵开重新稳住马,转过身来,便看到了一群县兵冲向了自己。”不许跑!不许跑!!”
赵开大声叫嚷着,看到县兵离自己越来越近,他却再次选择纵马后退,后退了一段距离,他又停下来,高声劝阻他如此反复劝阻了几次。
而他的这种劝阻方式,却是引起了越来越多的县兵溃败。
当县兵丢盔弃甲,开始集体逃窜的时候,护卫们开始了追击。
邬堡的主人看着这一幕,绝望且无助的嘶吼着“住手啊!!都住手啊!!
他的声音都已经嘶哑,可在近千人的混战里,嘶吼是没有作用的。
赵开就这么一路带着县兵撤出了东黎,当赵开来到了乡外的一处荒地前,再次收集人马的时候,跟随他出来的二百多县兵,竟只剩下六七十人。
“谋反造反!”
“东黎乡土豪袭击官员,领着奴仆袭杀县兵,造反了!造反了!!”
赵开颤抖着,控诉起了对方的罪证。
与此同时,在邬堡门口,邬堡的主人正扇那受伤胖子的脸。
“你他妈的怎么不去死呢!”
“你怎么不去死呢”
“阿爷。”
那胖子浑身是血,看着面前的老翁,痛哭流涕。
老翁哆嗦着看着周围那倒地不起,一动不动的县兵,颤抖着举起手,指着面前的儿子,“我
老翁只说了一个字,嘴一歪,竟是一头栽倒。
“阿爷!!”
有三个人冲上来,手忙脚乱的将他扶着,令人带回去,
两个年轻些的胖子站在那受伤的胖子面前。
“大哥!咱杀了县兵,打了官吏,这可怎么办啊!
受伤的胖子吸了一口冷气,“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如今,唯一的办法,就是带上东西,找个地方躲起来。“我们这近千人,就是出了城,占个山头,那也是无人敢惹的!”
“况且,这县兵的能耐,我们也都见识了,大齐的军队,根本不堪一击!”“趁着他们调动更多人之前,我们赶紧跑!!”
听到他的话,他的俩弟弟都忍不住哭了起来。
“在此应有尽有,何苦去野外做什么贼寇”
黎阳县。
此时的城门口,却是再也不见了都吏的踪影,完全由县更来支配。
今日的县大门格外的寂静,几乎没有多少进出之人。
有县吏坐在门口,笑呵呵的跟一旁的同僚闲谈。
刘公当真是天人!“
“那天你是没看到,他一个人,竟是杀溃了数百人,从南城这头杀到了另一头,一路左右劈砍,如砍瓜切菜,那当真是
“还有我们姚游徼!他也很勇猛,一直都跟在刘公身边,身受数创,却不曾后退半步,愣是跟着刘公将敌人给杀穿喽!
城南的事情早已在全县,全郡都引起了巨大的轰动。
而作为事件的主角,刘山趟更是一次次的被人所提起,名声大噪。
甚至连姚雄都有了个绰号,唤作姚伥鬼。
就在那人说的正热闹时,远处却出现了几个骑士,他们速度极快,全力往这里冲来,几个县吏赶忙起身,吆喝县兵前来拦截。
骏马一路冲到了城门口,一位郡吏从马背上摔下,气吁吁。
东黎造反!东黎造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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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他像我姑父
第110章他像我姑父!
黎阳郡衙。
几个契胡乐师正在弹奏着古怪的乐器,他们极为投入,双眼紧闭,头随着音乐而轻轻晃动。
又有人坐在他们之前,正低声哼唱着歌,娄容听不懂歌词,却觉得这歌声颇为萧瑟,带着些悲伤,他听的津津有味。
而在他的身边,又有几个穿若暴露的舞姬,就贴在娄容的身上,随若音乐而异动若身躯、她们的身体就像是没有骨头,仿佛灵蛇一般缠终若娄容,却是冲散了音乐所带来的美瑟和悲伤。
娄容手里拿着酒盏,吃了口佳酿,闭着双眼,跟着那乐师轻声哼唱。
就在此时,外头忽有人闯了进来。
”家主!不好了!东黎乡土豪造反!”
娄睿猛地睁开了双眼,脸上再无笑容,这一刻,他就像是忽然变了个人,眼神凌厉,再无半点友善和亲切,他一把推开了面前的舞女。“召集府内诸骑,取我甲胄来。”
很快,那衙大门缓缓被推开,娄睿骑着战马,带头走了出来。
刚出来,他便看到了一行骑士聚集在对面的县衙。
为首者乃是刘桃子,其余的便是游徼,骑吏等。
娄睿朝着刘桃子挥了挥手,刘桃子领着众人,纵马来到了他的面前,众人正要下马,娄容大手一挥,“战事有军法,无礼节。
姚雄等几个人打量着这位太守,太守并没有披上甲胃,他依旧是穿着当初来找桃子时所穿的衣裳,只是,他的神色看起来有些肃稳,跟上次所见到的完全不同娄睿也没有多问什么,他挥了挥手,领着众人往外赶去。
娄容身后跟着他的那支护卫骑士队,似有五十余人,光是看这些骑十的发型和胡须,就能看出他们的身份来,他们那相貌跟成安长孙尉所带来的那些鲜卑骑士颇为相似,一看就是真正打过仗,杀过人的职业骑兵。可他们并没有披上甲胄,他们的战马亦是如此,身上甚至连长矛都没有,只有马弓。
另外,他们不只是一匹战马,在他们自己骑乘的战马之外,身边还跟着额外的两匹战马,这其余两匹战马都驮着大大的包裹,姚雄仔细打量,似是甲胄。一行人迅速行驶在城内主道上,一路奔向了东城门,沿路的百姓们早已躲藏了起来,无人阻拦。娄睿骑着高头大马,看向了身边,“贤侄可曾打过仗”
“不曾。”
“那有些不妥了,这般年纪,是该打仗的。”
娄睿嘀咕了几句,忽伸手叫来了三个人,语了几声,这几个人便纵马飞速离开娄容看着他们消失,缓缓从怀里掏出了一张泛黄的纸张,他再次看向了桃子,“看得懂舆图吗”桃子摇摇头。
“首先就是分率,分率就是舆图上与实际上距离以及面积的比例,这是都舆图,黎阳小郡,故是一比一万五。…。除此之外,还有县舆图,州舆图,以及多州舆图,每种舆图的比例都不相同。”
“伪周,伪陈的比例也不相同,伪周舆图的郡分率是一比八万伪陈过去曾用一比十八万
“那虚线是方邪,用以标注地势的高低。
刘桃子低头看着手里的舆图,听着娄睿的讲述。
“你给我指一指,敌人当下的位置是在何处呢
刘桃子用手点了点一处地方。
”育安坡。”
娄睿的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何以确定呢”
“他们杀官造反,就不敢继续待在乡内,而其余两面是城池,一面是水,只能继续南跑,南面多高坡,只有这里相对平坦,道路方便行走,他们若是携带家眷和辎重,大概率是走了这条路。”
“好啊!”
娄容笑了起来,“不愧是我家子弟,是有些天分的!”
“这看懂舆图是必须的,而后,就是斥候,五十人的小队,就得有三位斥候,以轻装上阵,彼此照应。…若是百人队,则要十位斥候,分二什,若是一幢,那就需要至少五十人的斥候了,军队的数量越多,所需要的斥候数量也得翻信…。所要驻守的地方也得增加,斥候不只是派往前方,还得留守在后路诸地,把持好他们的距离,能及时将各方的变化传达到中军。”
这位看起来不太聪明的娄容,此刻却是高谈阔论,说话便没有停顿的时候,语速极快
“出征的时候,若是没有辅兵跟随,就得一人备三马,赶路的时候,不能让骑士和战马披甲倘若是出塞作战,那就将军士分成三批,轮换着披甲。”
娄容那肥胖而丑陋的脸在此刻也变得有些高深莫测。
他就这么说了一路,他也不急着赶路,一行人出了城后就放缓了速度,以一种不快也不慢的速度前进,娄容告诉桃子,大齐的行军速度分八种,皆都有心照不宣的规定,包括了出征,救援,运粮,回师,出塞等等不同情况下的行军速度,而如何保持行军速度,如何不让磨下走着走着就没了,也是一个大学问。就在这个时候,远处忽然卷起了尘土,娄睿的脸上没有半点的意外,示意众人停下来,安静的看向了远处。很快,一行人就冲到了诸骑士之前。
一个斥候领着赵开等人,后头还有县兵跑着跟来。
看到娄容,赵开走了几步,一头跪在娄容面前,哭嚎了起来。
”娄公!那吴孝之心存歹念!假意同意,随后忽然袭击,我一时不查,中了他的埋伏,死伤许多。…我有罪!!”
他大声哭嚎着,声泪俱下,不知道的以为他受了多大的委屈。
娄容脸色平静,看向了一旁的刘桃子,“若是与西胡南蛮作战,碰到这种要乱军心的,就可以拖出去砍杀了。”
听到这句话,赵郡丞的哭声戛然而止。
他还保持着仰头痛哭的模样,可嘴里却没有声音,一动不动。
娄睿压根就没有看他,直接看向了斥候,“如何“是往育安坡去了,看其痕迹,当有千人左右,有马车,带了家眷和辎重。我们抓了个逃走的活口,据他交代,骑马的护卫有四十多,人。…”斥候从对方在道路上留下的痕迹发现了很多。
“若是跟外贼作战,勿要轻信这些痕迹,痕迹都是可以造假的,或许是诱引你追击,但是对这些乱民…呵,赵开,带着县兵滚回去!其余人,跟我走!
娄睿一声令下,他加快了行军的速度,马蹄声愈发的嘹亮。
”桃子,你觉得该怎么全歼这些贼人呢”
刘桃子缓缓说道“不必直接交战,先以轻骑恐吓,驱赶,让他们混乱,四处逃离,而后追击便能取胜。…””哦你学过兵法”
“不曾,只是看人打过猎。”
“哈哈哈,打猎不错,这打仗与打猎也确实有共同之处!”
娄容的行军速度越来越快,东黎跟黎阳的距离本就很短,他们这一行人又是骑士,追击的速度极快,娄容板着脸,取出图,看向了一旁的桃子,”你领着二十人,直接穿过这高坡,从前头堵住他们,勿要近身,从两旁袭杀射杀即可,若是遇到他们的贼酋,可直接射杀。”
“唯。”
刘桃子带着自己的人,又从娄容军中点了两什,迅速从左侧离开。
娄睿则是继续赶路,有骑士看着对方离开,不解的看向了娄香,“家主,何以如此重视这小子常山王虽有威名,可您也是皇亲贵胃,不过是个小县丞而已。…。您又是赠剑,又是教导赐功为何啊”
“哈哈哈,你还别说,我总觉得这小子眼熟,晚上想了许久,终于想明白了!”
“哦”
“这小子的为人处事真他妈的像我姑父!!”
“且看着吧,他早晚必成大器!”……
长长的一行人马连绵不绝的走在道路上。
众人皆低着头,有奴仆背着沉重的行囊,诸多马车,皆是满满当当,还有各类的美女,此刻也是坐在车内,相互搂抱,哭哭啼啼。
有护卫骑着骏马,来回的奔波,挥着手里的鞭子,让众人加快速度。
老马低着头,吃力的前进,那马车上的粮食堆积如山,又是上坡路,老马的蹄都在颤抖着,而车夫不理会,只是不断的鞭挞,老马发出了一阵不甘的嘶鸣声,一头栽倒。
整个车队便被堵住,有人惊呼,有人哭喊,有人大骂。
有奴仆走着路,看着巡逻的骑士走远,丢下了身上的行囊,一头冲向了路边,连滚带爬的开始逃亡。
有大狗狂吠,有成群的鸡被绑在车上,惊恐的尖叫,数十辆马车缓慢的前进着。
吴孝之骑着大马,他本就肥胖,骑马赶路,将他折磨的不轻,手臂被砍出的伤口隐隐作痛,他回过头来,看着这行驶缓慢的车队,勃然大怒。
“怎么这么慢!老弱都已经丢出去了,走的还这么慢!”
“你去提着刀看看,谁他妈的犯了懒病,就给他治一治!!”
听到他的话,一旁的门客赶忙说道“家主,所携带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车队太过臃肿!”
“情况危急,不如舍弃了诸多杂物,领着青壮,舍了车,骑马逃离。”
“放屁!!”
吴孝之愤怒的叫道”这是我家几代人所积累下的,哪能说舍就舍倘若我这么做,岂不是就愧对了自己的名,成了不孝之人吗
门客的嘴唇抖动了一下。
因为跟官兵起了冲突,吴孝之的老父亲很是惊惧,从而中风晕厥,吴孝之将老父亲舍弃在了家里,自己领着众人带着家产跑路,而现在,竟还说什么孝不孝
吴孝之再三催促,骑马的护卫们一路辱骂,车队前头分离,一片混乱。
就在这个时候,从他们的前方传来了响亮的马蹄声,地面微微颤抖。
吴孝之当即看向了远处,从前方冒出了二十余人,皆骑着马,没有披重甲,手持大弓,对着众人虎视眈眈。
这一刻,众人的惊惧终于是达到了。
他们惨嚎了起来,车队的后方已经开始跑路。
“怕什么!”
“不过是。”
“嗖!!!”
箭矢飞来,直接贯穿了吴孝之的脖颈,吴孝之的话都不曾说完,便从马背上倒了下去。门客当即跳下马来,跪在地上,“请降!!”
姚雄此刻还保持着射箭的姿势,看到吴孝之倒地,他这才看向了刘桃子,他看起来有些害羞,“哈哈,射中了。”
刘桃子一声令下,骑兵们开始出击,可他们并没有直接斯杀,他们骑着骏马,从车队两旁狂奔而过,在纵马奔驰的同时,他们拿起弓箭,开始射击,箭矢如雨点般落下,护卫们纷纷倒地不起。
有几个护卫想要还击,可骑士们的速度很快,如同一阵风从不远处经过,他们便纷纷中箭倒地,勿要说是还击,就是要跑,都不是容易的事情。鲜卑骑士们一次次的骑射,在刘桃子的带领下又原路往后回,回去的路上依旧是在射杀那些有能力反抗和组织众人的人。车队众人大叫着,他们再也顾不得什么财产,再也顾不得什么反抗,他们几乎是四散而逃。刘桃子指挥众人,堵住他们前进的道路,从三面将他们驱赶,若有人从他们之中穿行而过,便直接射杀。就像是群狼咬住了鹿群,饿狼从四面忽然跑出,恐吓鹿群,驱赶着鹿群,让鹿群不断的后退,朝着他们所想要的方向逃跑。吴家堡的众人哭喊着跑路,可无论他们怎么跑,身边总是有人中箭倒地,这刺激着他们继续跑下去。刘桃子就这么驱赶着吴家的众人,让他们就沿着这条小路,一路往回狂奔,偶尔有人跑不动,倒在路上,当即就被后方的“饿狼”扑上咬死,众人也不知跑了多久,各个都是气喘吁吁,浑身颤抖,而在此刻,有三十余装备精良的鲜卑骑士,安安静静的站在了他们逃亡的道路上。接下来的一幕,便只是骑士追上人,然后杀死他,这完全不能算是交战,只是一面倒的屠杀而已。平日里在乡民面前吆喝着自己武艺的强壮护卫,此刻却变成了待宰羔羊,只懂得四处乱跑,被骑士从背后追上,再一矛刺穿。这次交战很快就结束了。
娄睿骑着战马,脸色没有半点变化。
诸多骑士们分布在各个地方,在战马的蹄边,则是平躺着各种各样的尸体。
远处的老马低着头,马车上的货物依旧是满满当当。
娄睿忽然笑了起来。
这家人多热情啊,东西都装上了车,都给咱们准备妥当了!”
他看向了刘桃子,“贤侄啊,这东黎就交给你了,这就不是平摊了,是造反,你应当知道怎么办。”“你且将这里的事情忙完,再回去见我!”
娄容吩咐完,随即带头离开了此处,诸多鲜卑骑士毫不迟疑,纷纷跟上了他,他们就如狂风一般飞了出去,迅速消失在远处,卷起滚滚尘士。田子礼皱着眉头,看着他们远去,方才低声说道“造反当真是不容易啊。””刘桃子瞥了他一眼,“派人去叫些县吏郡吏过来,将东西带回去,再抄了吴家的地契房契…。众人开始忙碌了起来,其实也不需要再去抄吴家的家产了,能带上的东西,他们几乎都带了出来,甚至连家里养的狗,鸡,羊都带了出来。而整个东黎乡,此刻都是无比的寂静,他们家的那些佃户,还有侥幸的一些人家,如今尚且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桃子等人在这里忙碌了整整一天,次日方才满载而归。
当他们带着东西和俘虏返回黎阳城的时候,黎阳正在发放粮食。
县衙门口,已是人山人海,百姓们按着顺序前来。
有吏核实他们的户籍,耕地,税赋记录等等,随即让他们搬走那粮食,县兵此刻都在周围维持着秩序,来回的走动着。
县衙的三处大门几乎都被堵死了。
石曜就坐在不远处,监视这群人,发粮救济,往往是贪污最频发的事情,他必须要亲自盯着,才肯放心。”姓名!”
“王顺…”
“住址!”
“成北篓子街甲号五院。
“嗯,王顺户小贩,授田四十亩,桑田二十亩
”上吏!!我家真的没那么多的田,就三亩”
“好了,不必多说,这是你的,去那边领粮食!
王顺哆嗦着走到了另外一旁,那官吏看了他的凭证,有县兵扛着一大袋的粟丢到他面前,折返回去又拿了一大袋。“王顺户,粟共计一石。”
王顺颤抖着背起了那一大袋,相当的吃力,第二袋他显然是拿不动的,他急得满头大汗,又吃力的想要拽动,那小吏叫道”一袋一袋的运!!
王顺浑身都被压弯了,他吃力的走在路上,额头上满是汗水,那半石粟也绝对不轻,尤其是王顺本就矮小瘦弱,可他竟一点都不觉得累。
他很是艰难的走到了家门口,“妈!!开门!!开门!!
一个老妇人颤颤巍巍的打开了门,王顺将粮食带进来,一路走到了库房,方才将东西放下。
他抬起头来,满脸的笑容。
“半石米…妈,半石米!咱有吃的了!”
“您先做饭,还有半石,我现在就去拿!”
老妇人拉住他的手,满脸的担忧“我儿啊,你这一大早便出了门,这又是从哪里弄来的粮食”县衙放粮!按户分发。…。那位刘公,他是个活菩萨!!”
“有一石粟,至少这个冬天,咱是不用再怕了。”
王顺开心的说着,眼泪却直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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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至尊颇知臣否
第111章至尊颇知臣否
郡衙。
一辆辆车停放在院里,整个北院都被挤满了,几乎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娄睿笑呵呵的从这些“杂物身边蹑手蹑脚的路过,眼神火热。他这么转悠了几次,又回到了门口,踮起脚,再次拍打着刘桃子的肩膀。”好啊,好后生!”
”这可比那什么献礼好上太多了!”
若非你赶来,我还被他们蒙在鼓里呢!”
这些年里,我可损失了多少钱粮宝贝啊!!”
娄睿想起这几年的损失,顿时有些肉疼,咬牙切齿的说着。
刘桃子平静的站在一旁,“开仓放粮之后,大人在百姓之中的名望愈发的高了。“这仅是黎阳的,东黎的还在清点,清点完成便送来。“哈哈,好,好,都很好。”
娄睿的脸色再次变得喜悦,他一把拉住了桃子的手,带着他离开了北院。
按理来说,整个郡衙门本该是郡中官吏办事所用的,但如今,整个郡衙都是娄容的私产,便是这北院,也变成了他的库房,专门用来存储钱粮宝物。
有诸多鲜卑武士驻守在这里,来回的巡视。
娄睿拉着刘桃子的手,一路朝着后院走去。
“贤侄啊,这李家和吴家的事情,我便一并给庙堂上奏了…你不必担心。”
“我现在所担心的,也只有石曜一个人。
“贤侄有所不知啊,此人乃是杨愔之死党,能做上官,全靠杨愔提拔…这黎阳那连着出了两次谋反,倘若这厮跟杨愔胡说八道些什么…我倒不是怕他什么杨愔,我只是不想惹出麻烦来,大家和和气气的挣钱多好,何必要打打杀杀,弄得如此不愉快呢”
刘桃子回答道“石曜已经被我架空,杨愔当下最是忙碌,不会理会郡县的事情。
娄睿笑着点头,“我想也是。”
两人刚刚走到后院门口,就看到独孤节和赵开跪在门两侧,低着头
娄容看了他们一眼,随即猛地指着独孤节骂道“郡内出了两次叛乱,都是因为你这个郡尉不称职!”
“你所犯下的过错,我会如实的告知庙堂!!”
独孤节抬起头来,满脸的委屈,“bathrkhrl”
“闭嘴!!”
“我说什么,你心里最是清楚!”
“开,你跟我来。”
娄睿带着刘桃子走进了院,赵开哆嗦着起身,跟在了他们的身后,独孤节依旧是跪在地上,脸色愤愤不平,却是不敢语。
走进了屋内,三人各自入座。
娄容看了眼赵开,方才说道“君实在不是个能办事的人…本来只是平摊就可以,现在弄成了造反,不知要招惹多少麻烦。
赵开赶忙跪在了娄容面前,“属下知错
娄睿看向了刘桃子,“知之,这两县一乡的平摊之事,就交给你来做了。
“郡中的吏,兵,你都可以调动,郡中的税,你想要怎么收就怎么收,但是有一点,勿要跟赵开这般,能和和气气的,就勿要动手。”“唯!!”
娄容看向了赵开,“至于你,你就待在府里反省你自己的过错吧,勿要再出门了。”
“唯”
赵开哆哆嗦嗦的站起身来,转身离开了此处
娄睿不屑的摇着头,嘲讽道“无能鼠辈。”
他看着桃子,“若不是因为这厮的兄长,我早就想办法将他给弄死了…他兄长唤作赵起,过去在朝任侍中,现在外放为刺史。…弄死了有些麻烦。”不过,你也不用担心他,这人仰仗其父兄才能得到官职,本身是个极为无能的人,绝对不会打扰你的大事。”桃子轻轻点着头。
娄容咧嘴笑着,“另外,贤侄的军功,我也一并报给了庙堂有了军功,要提拔可就容易多了。”“多谢大人。”
“不必多礼,贤侄,那这地方的事情,我就交给你了,我这最近还要礼佛。若是没有太大的事情,就不必来找我!”“唯。”
刘桃子从后院走出来的时候,独孤节尚且跪在门口,刘桃子上前,一把将此人拽起来,如同拽起一只小鸡仔,独孤节都吓了一跳,抬起头来,看到是刘桃子,又赶忙换上了笑脸,“刘公”
“不必跪在此处了,且跟我来。
独孤节点着头,笑呵呵的跟在了刘桃子的身后,两人一同走出了都衙,县衙外依旧是十分的热闹,百姓们将这里完全堵塞,水泄不通,人声鼎沸,有笑的,有哭的,有跪拜的,有诵经的…王顺正朝着面前的县衙府再三叩首,随即扛起了第二袋粟米,哼着小曲,开心的离开了此处。
刘桃子带着独孤节绕开了正门,从北侧小门进了县衙。
县衙内同样很是热闹,这些天刘桃子做的事情太多,而县吏又实在不够,甚至能看到一些郡吏都在这里帮着做事。
明明所属级别高了一级,可他们却对这些县吏低头哈腰的,极为客气,完全就是给他们打下手。
独孤节看了都觉得有些懵。
他活了这么久,头次看到有郡吏在县衙给县吏打下手的。
都吏们当然是不敢再作威作福的,他们领头的人厉害,可未必会在意他们,而县衙领头的人,那是相当的护短,这几天城门的人头都放不下了,还在外头立了几根杆子挂人头,谁还敢在这里犯浑
众人纷纷行礼拜见,桃子只是点着头,带着独孤节一路走进了后院。
刚刚走进后院,就听到有哭声传来。
刘桃子走进去,看到石曜跪在地上,正掩面痛哭。
姚雄手忙脚乱的站在他的身边,茫然无措。
”怎么了”
看到刘桃子,姚雄赶忙行礼,随后是满脸的委屈,“兄长!!不关我的事啊!!”
“我正在给众人讲述我们在外的战绩,称赞娄…太守和他麾下的骑士,平日里看着不显山不漏水,却是那殷的勇猛。…。竟无一伤亡,石县令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听我说了这些,忽然就开始哭了…我也不知是出了什么事。”
刘桃子点点头,“县衙外还在忙碌,需要有人盯着,你去将县令送过去,让他在那边哭着办公。
“啊唯。
姚雄扶起石曜,石曜听到刘桃子的话,也是擦了擦眼泪,快步走出了此处。
刘桃子请独孤节坐在了自己的身边,让众人皆去忙。
“孤独公…”
“您勿要如此称呼,直呼我名就是了,显得亲切。
“独孤公,黎阳郡有多少兵”
独孤节一愣,赶忙回答道“刘公,这黎阳郡兵有一千,其中黎阳县兵六百,顿丘县兵四百。“能战否”
独孤节的嘴唇抖动了起来,脸色变得有些复杂。
“尽管直。
”不能战。…这些人都是强行抓来的,县中粮食不足,尚不能保障其两餐,武器不齐全,剩下的那些也是生锈的破烂,军服有四年不曾更换,空有弓,却没有箭矢按理来说应当有三十人的骑卒,可我连三十匹马都凑不出来。…
独孤节一字一句的说着,语气也一点点变得生硬。
他看向了刘桃子,“我稍微操练都怕将他们给练死了,您说他们能战吗”
独孤节此刻的眼神格外的凶悍,跟刘桃子对视了一下,他又立刻清醒,强行挤出笑容来。
“独孤公是从晋阳来的吧。
独孤节扯开了自己的衣裳,胸口露出了一个拳头大的伤口。”当初作战时受了伤,拉不动弓,砍不动人,便将我送到了这里,担任郡尉。“难怪呢……独孤君是以军功上任的。…故而,政绩都是他人的,过错都是阁下的。”
独孤节额头的青筋跳了跳。
“让刘公见笑了。”
“那阁下会练兵吗”
“呵。”独孤节抬起头来,想要说些什么,最后,还是隐忍了下来,他点着头,“会。“倘若我能给足你郚兵的粮草补给,更换军械兵服,保障一日两餐,各项赏赐也不落下,你能为我将县兵变个模样吗原先还一脸沉闷的独孤节,此刻茫然的抬起头来。
“啊”
“能吗”
“不是我”
独孤节此刻脑海里实在是有些混乱,方才,他还觉得刘桃子是得了太守的命令,前来打压自己,故意羞辱取笑自己,可现在,练兵他满脸困惑的问道“刘公,您操练县兵做什么”
“县兵的职责是什么”
“是防御贼寇可是,只有与二贼或塞外接壤的那些都县兵,才是真正能防御贼寇的,刘公有所不知啊,这腹地的郡尉,就是用来放置我们这些残弱的。”“城内的治安,那都是县衙负责的,根本用不着县兵。”
“就算真的有贼寇谋反,小点的县衙就能灭了,县衙若是灭不了,那就是庙堂派人去灭了,都县兵根本无用”我倒不这么想。”
刘桃子缓缓开了口,“像这次的两起叛乱,不是我领着随从解决,便是太守领着随从平定,县兵未能出力,往后若是再遇到这样的事情,难道还要去找太守相助吗”
独孤节抿了抿嘴,”倘若刘公非要我练兵,也不是不能练,只要粮草装备齐全,能吃的上饱饭,我就能练好他们,都用不了多久,几个月“我不奢求独孤公能将他们都练成鲜卑精锐,我只想让他们能作战,能杀人…最快要多久”独孤节忽然肃然,他似是意识到了什么。
这位刘公显然是有着别的想法,或许是太守的嘱咐。
他舔了舔嘴唇,“能杀人………十天,给我十天,我能练出一支敢杀人的县兵来。
刘桃子点点头,他忽又问道“独孤公懂得攻城吗”
独孤节是彻底坐不住了,他看向刘桃子的眼神里满是惊恐,“刘公~~您这是想要做什么”“平摊贡粮。”
“刘公,请恕我直,这黎阳郡内,已经没有不知道您的人了,您就是一个人前往顿丘,也能让那些人乖乖拿出钱粮来,根本没有必要去攻打他们的邬堡啊!”刘桃子却不废话,他猛地掏出了一张纸,展示给独孤节看。
”太守有令,让我总领郡内事,那县大小官吏,都县之兵,皆受我调度!“你服从便是!”
“若是此事能成,我定上书常山王,赦免你的罪行!”
独孤节呆愣了下,赶忙爬起身来,他恭恭敬敬的朝着刘桃子行了礼。
“唯!!!”
晋阳。
“丞相在忙,尚不见客!”
两个武士挡在寇流的面前,寇流看起来很是疲惫,风尘仆仆的,他抱着怀里的书信,赶忙说道”诸位,我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见杨公。”“我这里有给他的书信,劳烦你们帮着禀告一声。”
那两武士就当什么都没有听到,只是瞪着他。
寇流迟疑了下,从衣袖里拿出了些东西,悄悄塞给了面前的武士。
那武士掂量了下,方才露出些僵硬的笑容来,”兄弟,不是我们为难你,杨公如今正在宫内忙着国葬大事,好几日都不曾回来了……你再急也无用,若你有要事,就在此处候着,等杨公回来,自然就能见到。”
”好,好,多谢!多谢!”
而此刻,群臣正聚集在宣德殿外,众人皆穿着丧服,为高洋发丧,举办国葬。
杨悟就站在群臣的最前头,站在太子的身边,那肥项的身体像是一道壁垒,将身后那些不善的目光与太子之间的联系堵住,让他们只能看到场情的后背,却看不到他面前的太
大
礼仪郎正在诵念大行皇帝的诸多功德。
嗯,至少在前五年,大行皇帝的功德政绩还是不少的。
群臣听的很是认真,当礼仪郎宣读完毕,又迎来了新的环节。
“咚~~咚~~咚~~”
忽然,有胡鼓声响起,节奏欢快且愉悦。
这一刻,群臣哗然,纷纷抬起头来,大家左右张望,却看到了远处那荒唐的景象。
在高洋的棺材前,有几个契胡乐师正在奏乐。
高湜的衣裳颇为暴露,他站在天子棺椁前,示意众人跟在自己的身后,他手里拿着笛子,随着那几个乐师的节奏,开始吹了起来。
一时间,整个殿外皆是欢乐的乐器之声。
高阳王吹起欢乐的笛子,天子棺椁跟在他的身后,吹到了深处,高阳王不能自己,他丢下了笛子,高唱了起来。”陛下知道我吗!”
他一把抢过了胡人乐师手里的鼓,开始用力敲打了起来。
杨信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随后,他的脸色变得铁青,他转过头来,看向了常山王高演,却发现高演同样的瞪圆了双眼,不只是如此,他的嘴巴也是张开着的,根本合不
也不只是高演,就是其余群臣,宗室,此刻也都是如此模样,目瞪口呆,一动不动。
“好畜生!!!”
人群里传出了一声暴呵,让众人回过神来。
他们转头看去。
就看到一个老妇人,在几个宫女的扶持下,缓缓朝着此处走来。
老妇人年纪不小,却是跟慈眉善目一点都不沾边,她的脸有些瘦,看起来便是一副凶样,若是仔细观看,就能从她的面目里看出大行陛下的面容来。
老妇人挂着拐杖,一步一步的走来,群臣和宗室纷纷避让,杨推了下太子,太子赶忙上前行礼。
“拜见祖母!”娄太后瞥了眼高殷,却没有理会他,她用手指着上头的高湜,咬牙切齿的说道“把那畜生给我抓下来,带过来!带过来!!”当即,就有甲士扑了上去,将高湜抓起来,高湜全力反抗,却不是他们的对手,几下就被抬起来,一路跑过来,丢在了娄太后的面前。娄太后恶狠狠的盯着他,“畜生!你就这么恨你的兄长吗!
高湜很是委屈,“母亲,这礼仪都是汉人的东西,我们何必遵守呢兄长生前最是喜欢热闹所以我就想欢快些”
娄太后点着头,“好,好,欢快点来人啊!将这厮给我脱了衣,打!!往死里打!!
高湜来不及求饶,就被脱去了衣裳,被按在地上,那甲士是完全不敢收力的,每一下都是用尽全力。
高湜的后背,很快便是皮开肉绽。
“母亲!!我知错矣!我知错矣!”
”六哥!!救我!!”
高湜大声呼喊着,可渐渐的,他不喊了。
殿外,只能听到棍子一次次的落下,打在人身上的声音。
高殷浑身颤抖,吓得不敢看,赶忙低下头来,杨愔伸出手来,让太子靠近些自己。
高湜一动不动,而甲士还在不断的挥舞着棍棒。
高演皱了皱眉头,赶忙走上前,“母亲且饶恕了他吧。”
娄太后瞥了他一眼,眼里的凶狠渐渐消失,“算了,饶恕他了,带他下去吧。”
几个甲士上前,拖起昏迷不醒的高湜,从这里离开。
地面上只留下了一抹猩红,娄太后走上前,站在那猩红之上,她转过身,看向了面前的群臣。
”不急着将皇帝的棺椁送回邺城,太子就在宣德殿继承大位!!”她又看向了高演,“常山王,往后,政务便由群臣,诏敕便是皇帝出,你就搬到你自己的住所,诏救诸事便不归你了。”高演后退了一步,朝着太后行礼,“唯!!”
杨愔从皇宫驾车离开,心情还算是不错。
尽管今日发生了一些荒唐事,但是好在,自己最最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皇帝要顺利继承大位了,往后政务也就落在了贤臣之手,。
杨愔的车刚刚回到了别府的门口,就有一人要扑过来,当即被甲士们围住。”杨相!!我有要事求见!!”
听到这声音,杨愔狐疑的探出头来,看着寇流,”你不是当初高县公派来送信的人吗我记得你的过所上写着寇流。…你有什么事”寇流惊愕了一下,赶忙行礼,“杨相,属下如今在黎阳担任县吏,这次是奉石县令的命令,前来将他的书信带给您!”杨愔听到石曜,脸色变得更好了些。
”原来如此,你且跟我来吧!
ps文宣崩,兼司徒,导引梓宫,吹笛,云“至尊颇知臣不”,又击胡鼓为乐,太后杖湜百余,未几薨——《北齐书·高阳王列传》后有选人鲁漫汉,自猥贱,独不见识,信曰”卿前在元子思坊,骑秃尾草驴,经见我不下,以方曲郭面,我何不识卿”漫汉惊服——《北齐书杨愔列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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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威震黎阳
第112章威震黎阳
杨愔在晋阳的宅院,竟是比他在邺城的宅院还要奢华的多。
高大的院墙比黎阳的城墙都要高大,透露出一股肃杀气息。
府内来回巡逻的武士们凶悍异常,全副武装,整齐的排成了阵型,甲青因为他们的走动而发出有节奏的碰撞声,寇流下意识的打量着周围,他发现,此处是几乎潜入不进来
的。
他跟着杨愔来到了书房。
杨愔坐下来,耸耸肩,后背依旧是有些疼痛,只是他体大,手也碰不到后背。
他看向了一旁的寇流,这个奇怪的发饰和胡须,一看便知道是鲜卑人。
当初这家伙前来传信的时候,他还以为是高长恭下的鲜卑斥候,没想到竟是县城的小吏。他忽开口问道“你是什么出身是鲜卑人”
寇流没想到,这堂堂宰相居然还要跟自己攀谈,此刻,他心里是无比的激动,身体微微颤抖,”回杨相!我是鲜卑人,我的大父因功劳而前来邺城为官,后来为王事死,我父曾担任县尉,因疾病早逝。”
“那你是怎么成为县吏的呢”我在成安律学室读了律法,而后参与了应试,通过后成为成安骑吏,而后游微迁黎阳县为丞,我得到他的赏识,如今在黎阳县担任主记室史。”杨愔有些惊讶,他忽问道“这位提拔你的游微,他也是鲜卑”
“他是汉人。
杨愔笑了笑,他看向寇流的眼神愈发的慈祥,“多好啊,学习律法,熟读经典,为社稷做事!”“这个提拔你的县丞,便是那个成安的刘桃子吧”
寇流大惊,“杨相竟知道”
“哈哈,我岂能不知慕容家斥责成安酷吏的时候,就是说起这个人来我当初还很重视这件事。”
”不过,如今看来,高县公,陆县令,石县令,路县丞等人都能与他交好,与他亲善。…可见,他也绝非是别家口中的酷吏啊!”“难怪那陆杳如此重视他…”
杨愔看着他,“你将书信给我吧。”
寇流手忙脚乱的拿出了书信,递给了面前的杨愔,
杨愔拿起书信,认真的看了起来,如此看了几遍,杨愔的脸色却没有什么变化,没有愤怒,也没有惊讶。
他不说话,寇流也不敢开口。
气氛陷入了沉默,寇流觉得很是不安。
似是看出面前小吏的不适,杨愔这才开口说道“你勿要害怕。
“黎阳的情况,其实我很早就知道了…。发展到如今的地步,这都是因为我的过错啊,苦了石君了。”
寇流低着头,这些话他听不懂,也不敢接茬。杨情看向了他,“寇流,国葬事忙碌,我便不给石君回信了,你且回去告诉他,我已知道了这些事,让他再坚持些时日,我会派人过去的。…。至于粮食,当下各处都缺粮食。这样吧,你让他再坚持十五日,十五日之后,我定治黎阳事!!”
寇流记下了这些话,他赶忙起身,行了大礼,就要转身离开。
寇流。”
杨愔叫住了他,他翻找了片刻,从一旁拿出了本泛黄的书,他将书递给了寇流。当初我担任开府长史,参与治政,那时我还稚嫩,曾做错了很多的事情,我将这些过错都记录下来,没事的时候便翻开查看。…。好让自己勿要再犯。”这本书,你就替我交给黎阳的刘县丞吧。
”他初次任丞,治理一县事务,只怕是缺乏经验,这本书正好可以弥补。
“唯!!”
寇流离开了此处,等到对方离开后,杨愔方才伸出手来,想要挠一挠自己的后背,只是他这体大,手怎么也够不着,皇帝已经不在了,可皇帝在杨愔身上留下的痕迹却不曾磨灭,杨愔常常觉得背痛,瘙痒,疼痛他倒是能忍耐,只是这瘙痒总是让他分心,无法将全部精力都放在国事上。
他正准备将老奴仆叫进来给自己挠挠,就有人再次前来禀告。
“家主,燕公前来拜见。”
“快让他进来!”
很快,一位强壮彪悍的男人走进了屋内,此人身材高大,身体魁梧,看起来便是孔武有力,只是他头发…不多,有些怪异,此人,正是庙堂侍中、开府,都公燕子献。
燕子献拜见了杨愔,杨愔赶忙让他坐下来。
“杨公公。…方才太后将我叫去,询问了太子登基的要事。…还吩咐我不能亏待了群臣,我不太明白,太后这到底是想要做什么呢”燕子献看起来同样有些疲惫,精神恍惚,这些庙堂重臣们,在近些时日里可谓是相当的忙碌。杨愔轻轻摇头,“无碍,太后问什么,你便回答,太后吩咐什么,你便答应,不必多虑,太后今日的行,就能看出她不会干预储君大事。”“倒不如想想这地方的恶政!”
“哦”
“呵,地方高官,皆是那些勋贵,这些人也就懂得骑马打仗了,哪里会治理地方呢大齐当下严重缺粮,再不解决这些卑鄙无耻的恶贼,天下只怕是要惹出大乱!“季则,你现在就开始准备等到太子登基,我们返回邺城,我就要着手开始罢免内外的好贼了,庙堂滥发爵位,多用好贼,朝中内外,皆是些庸碌,残暴,无能的官员!我准备将他们全部罢免。”
燕子献听着杨愔的话,脸上闪过些迟疑。
”杨公会不会有些太急了”
”急”
杨愔摇着头,他认真的说道“我们每拖延一天,就不知有多少贤良遭受羞辱,就不知有多少百姓惨死其手。…我们倒是等得及,他们还能等吗
“再不除掉盗粮的硕鼠,人便都要被饿杀了
燕子献还是觉得有些不太妥当。
可他又不知该如何劝说,沉思了许久,他也只能是点点头,杨公说的确实有道理,大齐当下这缺粮的情况已经是到达了不曾有过的程度。…。而粮食问题很大程度上都是因为贪官污吏,裁剪罢免大量的官爵,再将那些硕鼠也赶跑,这既减少了国库的负担,也帮助地方减少了压榨。
但愿这不会引起太大的动乱吧。
黎阳,校场。
”杀!!”
县兵们排成了长阵,这些县兵们的穿着各种各样,破破烂烂,有的拿着武器,有的空着手。
他们的站姿也颇为可笑,歪歪扭扭的,毫无阵型可,乱哄哄的,有人踮着脚,有人蹲在了地上,有人跟身边人聊的正在兴头上,有人则是哈欠连天。
独孤节就站在他们的前方,正在领着他们进行第一次大操练。
说是大操练,其实就是单纯的列阵,移动。
姚雄跟刘桃子站在校场外的哨塔之上,看着远处那不堪入目的场景,姚雄都忍不住转过头去。
这能叫县兵吗
这连贼寇都不如啊,从成安拉来二十个鲜卑骑士,估计都能将这些人给全灭了。
独孤节暴跳如雷,挥舞着手里的鞭子,不断的训斥,打骂,让众人按着自己的命令列阵,站好自己的位置。
姚雄隔着老远,都能感受到那郡尉此刻暴躁且愤怒的心情。
可刘桃子却看的相当认真,一动不动。
姚雄忽然开口说道“兄长,您不是给了独孤节很多东西吗武器,粮食,衣服,对了,还有肉。可这些县兵还是穿的破破烂烂的,看起来也不像是吃过饭的样子,这独孤节不会是将东西都吞掉了吧刘桃子瞥了他一眼,“认真看。”
姚雄便没有再多说。
独孤节操练了半天,越练越是愤怒。
可愤怒的不只是独孤节,那些被操练的县兵,此刻脸色也多有些不对。
缺粮少衣的情况已经持续很久了,他们此刻都饿着肚子,走路的力气都没有,哪里经得起你这般操练
你倒是嗓门大,天天吃肉,可我们呢
这几天光是喝菜汤了,站都站不稳,还要听你在这里大吼大叫,还要列什么阵型
他们的抵触情绪似是在不断的加重,阵型也是越来越乱。
独孤节眯着双眼,对这一切不理不睬。
终于,独孤节停止了嘶吼,他站上了高台,看向了众人,朝着自己的属吏示意了下。
很快,就看到有几个人,正推着车,缓缓朝着这边赶来,原本还松懈,总慢,喧哗的县兵们顿时变得寂静,众人都看向了那几辆车,车上装着大桶,即使隔着老远,他们也能闻到从那木桶里传出的香味。
县兵们吞咽着口水,那双眼直勾勾的盯着车,恍若一头头饿狼,目不转睛,着实吓人。
独孤节看着众人,大声说道“县衙对诸位很是看重。”
“县丞刘公,请我来操练诸位!!”
今天半日的操练,虽不算太出色,却比过去好了许多!
“我很满意!今日的操练便到这里,吃饭吧!!”
独孤节大手一挥,那几个军吏开始分发饭菜,县兵们领了碗,开始排成了长阵,此时,他们站的比可方才要整齐多了,他们都不说话,都只是盯着那木桶。
队长将碗递给军吏,军吏给他舀了一大碗的肉汤,甚至能看到飘在碗里的几丝肉条。
队长呆愣了许久,他看向了身后的人,满脸的激动,军吏赶忙催促道“让开!让开!下一个!”
队长便蹲在不远处,也不再顾及什么颜面,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黎阳县有县兵六百,却没有设幢,仅有六个队,一队百人,由队长直接管理,每个队长麾下有十个什,二十个伍。
最先吃饭的便是这些队长,什长,以及伍长。
勿要说是大头兵,就是这几个队长,此刻都是吃的狼吞虎咽,险些要将自己的舌头都给吞下去
很快,校场里便只剩下了众人吃饭的声音。
独孤节看着众人的模样,满意的点着头,却不开口打扰。
等到众人吃完,交换了碗筷,众人再次列阵,显然,这次列阵就比上午的要整齐了很多。
独孤节说道“先休息一个时辰,随后继续操练…倘若能操练的更好,晚上还能再吃一顿。”“唯!!!”
独孤节从他们这里走出来,快步来到了哨塔之前,刘桃子带着姚雄走下来,与他相见。独孤节笑了起来,“方才便看到刘公在上观看,只是还在操练,不能前来拜见,还望刘公宽恕。”“独孤公不必如此。
刘桃子平静的说着,又看向了远处的县兵们,“十天的时日,能让他们变个样吗“没问题。”
独孤节自信的说道”十天的时日,我不能将他们都练成精锐,但是让他们敢冲敢杀还是可以的,只是,这还需要县衙的相助。”姚雄开了口,“独孤公,县衙这次可没少相助。…。粮食,军服,武器,什么都有,可我看县兵们还是穿着破旧的衣裳,很多人依旧没有武器。…独孤节笑了起来,“这位君,你可曾养过犬”
“不曾。”
“这练兵,跟训犬是同样的道理,做的好了,给与奖励,做不好了,给与惩罚,不同的是,练兵要更加残酷一些。
”要让士卒们知道,顺从将领可以得到赏赐,不顺从则是会死。
“如此往复,不断操练,最终便能练出最听话的县兵来…县衙给的诸多东西,岂能直接丢给他们呢这都是往后的奖励。…”听到独孤节将练兵说成训犬,姚雄心里总觉得有些不舒适,可他也没有多说什么。刘桃子看了眼独孤节,“话是如此,若十日之后,不见成效。”
独孤节皱起眉头,脸色肃穆。
我自往郡衙请罪!”
放眼望去,四周皆是平坦的耕地,便是有坡,也只是比道路高出了些许,并不能遮挡视野。
道路两旁,依旧能看到不知是什么时期所栽种的护路林的残留。
一根根巨大的树桩,却已是浑身通黑,这些护路林被人无情的拦腰截断,又被泥土与杂草所包裹起来,木桩周围满是老鼠的洞穴。
杂草灌木之中,长虫抬起头来,冰冷的盯着路过的行人,随即又钻进了不知名的骷髅之中。
道路两侧是大片大片的耕地,刚刚经历了秋收,这连绵不绝的耕地足以让任何一个外地人感到惊诧。
而在耕地的边缘,能看到几个饥肠辘辘的农夫,正蹲在地上,用小锄卖力的挖掘小动物的洞穴,企图抓上几只回去果腹。
黎阳拥有着最多的耕地,长久以来,多次成为中原之粮仓,可便是如此多的耕地,也没能改变这里的饥荒,这里所缺乏的不是耕地,不是水源,不是农具…这里缺的是刀和血。
刘桃子骑着青狮,身后跟着六个骑吏,他们一同走在黎阳外的这条官道上。
田子礼并不在队伍里,他需要负责黎阳县的诸事。
姚雄倒是还在他的身边,眼里满是激动,紧紧握着腰间的刀。
“桃子哥,倘若真要动手,你便放慢些速度,让我也跟得上,你那青狮实在太快,我的马跟不上…
刘桃子没有回答,他只是抬起头,打量着远处的城墙。
对面的正是顿丘县。
黎阳县的大户们此刻非常的积极,在李家倒下之后,都不用县衙去催促,其余的富户豪强是成堆成堆的将粮食往县衙运,至于东黎,那边已经被平了,挖地三尺都不为过,唯一的大户家里连条活着的蚯蚓都没留下来。二县一乡,所剩下的就只有面前这座顿丘县了,
远远的,就看到城门口已是人山人海,满满当当的全部都是人,姚雄缓缓将手放在了刀柄上
双方逐渐靠近,就看到远处有几个人快步走过来,皆是步行。
带头的是一个老翁,看起来已有五六十岁,瘦巴巴的,脸上满是皱纹,穿着丧服。
他快步走到了桃子的面前,不等桃子等人下马,便行了礼,“顿丘令卢安拜见刘公!!”在他身后,众人纷纷行礼,有不少人是直接行了大礼的。
姚雄都惊呆了,县令
刘桃子转身下了马,牵着青狮,缓缓走到了卢县令的面前,卢县令抬起头来,脸上满是细汗,眼里满是恐惧,他尴尬的露出一个笑容,“”刘公“起来吧。”
刘桃子将他扶起来,随即看向了他身后的众人,“这些是”
见。
卢县令年龄很大,有些佝偻,使得他颇为矮小,站在桃子身边,这种差别就更加的明显,他赶忙解释道“听闻刘公要来,我就带着县里诸多官吏,还有诸多名门一同前来拜
“刘公,您要的粮食,他们都已经准备妥当,我们准备了一百六十架马车,满满当当
众人此刻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起来,瑟瑟发抖。
刘桃子看向了他,“才一百六十架”
卢县令哆嗦着说道“不是,还能加,还能加…”
“可曾开仓放粮”
“还不曾…”
“这几天我便住在顿丘,监视尔等发粮。”
“好,好,您能住在我们这里,那是我们顿丘之荣幸,是我们。
“不必多,现在便开始准备发粮,再给我调县兵一百,负责护送部分粮食前往黎阳。“唯!!!”
老翁手忙脚乱的吩咐着,随即领着桃子走向了县城,其余众人依旧是跪在门口,一动不动,直到县令带着桃子进了城,这些人方才松懈,有人直接摔在了原地。
他们彼此对视了一眼,眼里满是恐惧。
“刘山魈名不虚传啊当真是食人的恶鬼
“那还要继续往县衙送粮食吗”
”送!有多少送多少!送钱钱总比送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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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超度超度
第113章超度超度
顿丘县衙。
顿丘县是个小县,连黎阳都不如,可县衙倒还不错,也许是因为正对面没有一个奢华的郡衙作为对比,故而显得还不错。
此刻的顿丘县衙门口的道路上,百姓们排成了长龙。
县吏们哆嗦着给众人登记,分发粮食-
旁趴着两具尸体,一具是穿着丧服的吏,另外一具是穿着寻常衣裳的百姓。
地面上是一堆血泊,此刻已经凝固,散发出阵阵恶臭味。
这些分发粮食的小吏们,面无人色,都看不敢往那边多看一眼。
而正在领取粮食的百姓们,便不是那么的害怕了,此刻,他们正指着那血泊低声说着什么……张大户家的,那个县吏也是,说是冒充贫民骗粮,被识破了…”
“那个胡吏上去便是一刀,砍进脖颈,活生生疼死的。”
“死的好!”
百姓们窃窃私语,刘桃子坐在不远处,人高马大,他半眯着双眼,似是在养神,而他身后几个吏,便是在人群里凶悍的审视着,确保此事不会出现纰漏。
县令并不在这里,卢县令不太敢跟刘桃子长时间相处,总是借口自己年迈多病,让县永前来陪着。
县丞是个年轻人,姓陈,似是跟路去病差不多的年纪。
此刻看向刘桃子的眼神是无比的复杂。
大家都是县丞,可其中差距,当真是无法说。
自己在这县城里被一群小吏所针对,弄得焦头烂额,还要被上司责问,被豪强欺负,当初通过应试的锐气都被磨没了,而看这一位,同样的县丞,却是让县令吓得三四天没敢合眼,听闻黎阳和东黎的事情,县令每晚都做恶梦,睡不着就将自己叫来下棋,拿棋子的手都哆嗦个不停。
那黎阳的李家,是整个黎阳那最大的家族,仗着自家爵位极高,不将其余大族放在眼里,只视作是土豪强户,都不愿意过多往来。
黎阳郡的其余大族大户,全部加起来都比不上一个李家。
可就是如此强盛的李家,竟是被这人给屠了,听闻是杀的血流成河,人头堆积成了山
还有东黎的吴家,虽然算不上大族,只是个乡野土豪,可人家也是出了名的佃户多,奴仆多,平日里仗着自家的护卫极多,没少欺负过往的大族商队。
结果呢,也是被面前这位给屠了,听闻是屠的干干净净,整个吴家连个活着的鸡都找不到。
听说他要来顿丘,顿丘的大族家长都是连夜跑路,听闻都跑去邺城住着了。
陈县丞羡慕的看着刘桃子,几次想要上前搭话,却也找不到机会。就在此刻,就看到一个农夫快步从排队的人群里走出来,他的异常当即引起了众人的惊诧,那人快步走向了桃子,还没靠近,就被几个县吏直接给按在了地上。“山魈公!!求您为我做主!!为我做主!!”
那人趴在地上,却是大声哭嚎了起来。
几个顿丘吏听的毛骨悚然,当即有人拔刀,“你敢羞辱刘公…”
“放开!”
刘桃子一开口,几个县吏赶忙散开,那人从地上爬起来,哭着走到了桃子的面前,一头跪下。
“山公!!求您救救我吧!!”
”你有什么冤情”
有一个县吏大惧,赶忙叫道“王老三!!当着刘公的面,你可不能胡说八道!!”刘桃子看向了一旁的姚雄,姚雄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走上前,抡起手,一耳光打在了那县吏的脸上,县吏连着转了两圈,一头倒在地上。姚雄凶悍的看着倒地不起的县吏,骂道“刘公问话,哪有你说话的份再敢开口,叫你试试乃公的刀!!”
刘桃子看向了面前那伸冤者。这是个上了年纪的人,他穿着破破烂烂的衣裳,蓬头垢面,浑身污泥,犹如尸体,桃子甚至都看不清他的模样。“山魈公,城北的周公家的次子周僧彦,他奸淫了我的女儿,逼的我女儿自杀,我的儿子去找他理论,被他丢进并里淹死。…后又领着人闯进我家来,殴打我和我的委,我的委本就体弱,硬是被他们所打死!!”
“我前往县衙告状,可没有人受理,我待在门口不走,他们就用矢桶泼我,放狗咬我
“山魈公,求您帮帮我吧,我的家人死不瞑目啊…”
老翁的腔调愈发的诡异,似是想要哭,却又哭不出来
姚雄等人皆看向了刘桃子,刘桃子平静的看着老翁,“可有证据
老翁颤抖着从怀里掏,却是掏出了些几枚钱,哆嗦着放在了前方。
“这是他们打死我家里人后给的赔偿,我一直都留着,我一直留着。
老翁看起来似是有些不太正常了。
刘桃子摇了摇头,“这还不够。”
姚雄有些急,想要开口,刘桃子却看向了面前的诸多百姓,“可有人证
听到这句话,场面愈发的安静了。
百姓们看了看跪在地上神神叨叨的王老翁,又看了看周围那几个低着头,却一脸凶狠的吏,想起家里的父母
百姓们的脸上出现了明显的愤怒,纠结,迟疑。
看着众人都不语,几个小吏轻轻松了一口气。
贱民便是贱
我可以作证!!”
就看到一壮汉推开了面前的人,走了出来,壮汉瓮声瓮气的说道“那些人闯进王老丈家里行凶的时候,我去阻拦过,被他们打了几拳,我可以作证!!”听到此人开口,又有几个年轻人走出来。
吾等也可以作证!!那王家女是在东曲巷被强行带走的,我们阻拦不及!!”吾等也可以作证!!放狗的就是李生,张持,还有周兴封这三个吏!!”
就看到一个又一个人走出来,片刻之间,已经有几十人,近百人走了出来。他们站在一起,愤怒的看着面前的几个吏,气势滔天,小吏面无人色,缓缓后退着。“姚雄。”
“哦!!”
伥鬼反应过来,赶忙扑了上去,那几个小吏想要跑,却跑不动,姚雄挥起刀来,在百姓们的注视下,将三人陆续砍翻,直到他们再也不动弹。
“那个汉子,你给这几人带路
刘桃子指着最先站出来的人,又看向姚雄,“去将那几个人的头颅给我带回来。“唯!!”
刘桃子这才继续说道“同为乡人,更应该彼此关照。…。孤身一人,自是要被恶鬼所欺,倘若往后再有这样的事,你们便聚集起来反抗,若是还敢欺辱,你们就动手,他们人少,你们人多,怕个甚!”
“杀了他们的人也不要紧,自有我来出头…-
旁的陈县丞听的浑身发麻,竟有些不自觉的激动。
百姓们惊愕的看着刘桃子,忽然间,他们齐齐跪倒在了刘桃子的面前,“山公!!!”
刘桃子再次眯上了双眼,保持方才那闭目养神的姿势。
地上的尸体又多了几具,血腥味愈发的浓烈。
小吏们更加的卖力,看向百姓的神色甚至都带着些笑容,露出了牙齿,百姓们从不曾见过县吏这般表情。
众人-一领取了粮食。
不知等了多久,浑身是血的姚雄带着几串人头大摇大摆的走了过来。
”哎!你!就是你!顿丘县丞,犯人就交给你了!”
姚雄将几串头颇丢给了陈县丞,陈县丞看向了人头,又看向了王老头,”王翁,这几个凶犯皆已被处死,你是否还有别的要求是否还有不曾落网的凶犯
王老翁呆滞的看着那几颗人头,沉默了许久。
他忽抬起头来,看向了县丞,他的脸上缓缓出现了一抹笑容。
他摇了摇头,忽然倒下。
几个人上前扶持。
他却已是没有了呼吸,面带笑容,去往了彼岸。
“那王老头当真是太惨了,唉。”
”我看他就是撑着那一口气,想要看到仇人伏法,仇人死了,他就撑不住了。
在返回的道路上,姚雄与几个骑吏正在谈论着顿丘的事情。
他们在顿丘的事情已经办妥,可以返回黎阳了。
说起来,他们在黎阳还真的没杀多少人,待了几天,只杀了不到二十人,可事情却格外的顺利,那些大户是发了疯的往县衙运粮,一车又一车,刘桃子不开口,他们都不敢停下来。
姚雄甚至都觉得,若是自家兄长再多待几天,没准这些大户都得上街乞讨去了当桃子离开顿丘的时候,全城的官吏和大户们是含泪相送,眼神里充满了“依依不舍’。一行人回到了黎阳,黎阳却变得格外热闹,城门口聚集了很多人,姚雄恍惚了一下,原来这小县城也能像成安那般的喧闹。县衙的发粮等诸事也是完成了,县衙门口再次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得知桃子前来,县衙众人赶忙前来拜见。
田子礼汇报了桃子离开后的城内情况。
众人皆是热情的聊着,唯独刘桃子,此刻正皱着眉头,不知在想着什么。
看到桃子的模样,田子礼赶忙看向了其余众人。
主公赶路前来,多是疲惫,我们便勿要打扰了,且都出去吧。
刘桃子开了口,“子礼,雄,你们留下。
两人留在了屋内,其余众人全部离开。
田子礼问道“兄长,可是有什么吩咐
“你们俩陪我走一趟。”
“去哪里”
“礼佛。
当刘桃子带着田子礼跟姚雄出现在崇光寺前的时候,却发现这里远没有当初那般的热闹。
过去城里很是萧瑟,唯独此处最是热闹,而现在城里开始变得喧闹,这里却变得格外寂静。
寺庙各处的大门都是紧闭的,看不到一个人。
过去那巡逻的武僧,守门的客僧,进进出出的香客,那是一个都见不到了。
三人骑着马,打量着面前的紧闭着的大门。
刘桃子看了眼姚雄,姚雄赶忙纵马上前,他对着门大喊道“我家县丞前来!!速速开门!!”他的声音格外的洪亮,传的老远。
过了片刻,就看到一胡僧从院墙上探出头来。
崇光寺的构造,不太像是人来人往的寺庙,反而像是大户人家的邬堡,他们那院墙都是可以上人的,都快赶上顿丘县的城墙了。
那僧人怯生生的看着下方三人,刘桃子认出了这个家伙。
当初刘桃子第一次前来此处的时候,就是被这厮所拦下的。
此刻的他,早已没有了当初那蛮横,他大声说道“县丞公!!我们正在闭门修行,这段时日里实在是不能见客!!姚雄勃然大怒,他吼道“我家主公前来礼佛!!尔等居然敢不开门!若再不开门,乃公就放火烧了你家祥院!!”那胡僧的头当即消失了。
前方寂静无声,就在姚雄破口大骂的时候,寺庙的大门缓缓被推开,那胡僧颇为僵硬的走了出来,走到三人面前,赶忙行礼拜见。”小僧拜见刘公…。”
“我要礼佛,带路。
刘桃子开口说道。
那胡僧却不敢多说什么,往身后示意了下,有人推开了大门,使大门完全敞开,他这才侧身做出了邀请的姿势。
刘桃子也不下马,就这么缓缓进了崇光寺。
崇光寺内,果然是寂静无声,四处都没有人,只能看到那平坦的碎石路,各类奢华的建筑群,远处那高大的佛塔。
正殿前有诸多的佛像,这些佛像面带笑容,正视前方。
尽管相貌和蔼,可怎么看,都只是觉得阴森,全无半点神圣之感。
刘桃子很是认真的打量着周围,看到他对寺内感兴趣,那胡僧就走在青狮的身边,热情的为刘桃子讲述寺内的情况。“那里是正殿,供着六佛,那边是往殿,香客们就是在那边礼佛上香,那边是僧房。…”刘桃子轻轻点着头。
姚雄却察觉出了不对,尽管周围很是寂静,他却总是有种被偷窥的感觉,那种感觉很是奇妙,姚雄忍不住的左右张望,可那种感觉又立刻消失。姚雄缓缓将手放在了刀柄上,田子礼也是眯着双眼,脸色愈发的不善
远处的僧房前,一群和尚急忙趴在假山前,为首的骂道”妈的,那厮方才看了此处一眼,莫不是看到我们了”气氛变得有些压抑。
就是那胡僧,此刻的脸色也有些不对劲,他的额头不敢的冒着汗水,说话支支吾吾,不断的哆嗦。
他们就这么勉强的在崇光寺内转了一大圈。
随即,他们原路返回,朝着崇光寺的大门走去。
胡僧再也不说话了,他只是幽幽的看着前方,姚雄跟田子礼也是握着刀,跟在刘桃子的左右
当他们缓缓靠近大门的时候,忽然,有人从一旁走了出来。
也不知他们是如何冒出来的,就这么忽然出现,共计有十来人,姚雄正要拔刀,刘桃子却示意他收住。
为首者是一个老和尚,满脸的慈祥和蔼。
他笑呵呵的走到了刘桃子的面前,行了礼。
“得知刘公前来,特意出关,前来拜见老衲阿延那,便是崇光寺主持。”
“嗯,只是前来看看。”
”哈哈哈,刘公杀性太重,是该多来寺中看看,刘公啊,您已经造下了太大的杀孽,老衲能看到,您身后有百余冤魂,此刻正张牙舞爪,想要取您的性命
听到这句话,姚雄浑身一颤,惊惧的看着左右,似乎真的是有什么脏东西。
刘桃子却平静的看了看自己的后方。
“不止。”
“嗯”
“应当不止百余。
阿延那的嘴唇颤抖了下,又强行挤出和善的笑容来。
“我只是想要劝说刘公,人应当以良善为本,应有好生之德,岂能大开杀戒,造下这般业障呢”“倘若您有时日,我可以为您诵经念佛,帮着您超度您左右那些冤魂,如此一来,他们不能阻碍您的福气,或许您能一飞冲天,势不可挡啊!”刘桃子只是冷冷的看着他,并不说话。
看到他这模样,阿延那长叹了一声,“老衲并非是信口开河,我们这正殿诸佛,极为灵验,您或许不知,我那尊师,跟当朝太后极为亲善,两人多有书信往来,太后还曾亲自来过此处礼佛呢。
“直到如今,太后也时不时询问我们这里的情况,我们也会送些法器给太后。…。就是因为太后的缘故,娄太守与我们也很是亲善。”“过些时日,或许太后还会前来崇光寺,为大行皇帝陛下念诵佛经,帮他早登极乐之境”
阿延那缓缓说着,头却不断的扬起,他的眼里带着莫名的笑容。
敢光明正大的跟郡守,当地豪强联合,他们自然也是有自己的依仗,而他们的依仗,便是当朝娄太后,也正是因为她的缘故,娄春才对他们如此客气,甚至能帮他们与当地大族展开深度的合作。
故而,阿延那虽然忌惮刘桃子,可并不惧怕他。
如今大行皇帝不在了,那整个大齐,便是太后说了算。
你个区区九品县丞,还敢跟太后过不去吗
阿延那也打听清楚了桃子的靠山。
不过是常山王而已………太后的儿子,在太后面前也得乖巧的如同狸猫。
你,又能如何
刘桃子迎着他那得意的模样,忽然露出了一个笑容来,他咧开嘴,露出了白森森的牙齿。
阿延那忽然打了个冷顿,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
”竟如此灵验。…好,过上几天,我再来此处礼佛,到时候,劳烦你帮着超度超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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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未有明主
第114章未有明主
“刘君!你去了崇光寺!”
石曜匆匆忙忙的走进内屋,他的脸上满是担忧。
“你可勿要上了这些贼僧的当啊!”
刘桃子没有理会他,继续对身边的姚雄吩咐道“拉上郡吏,将巡视的范围再扩大些,顿丘也勿要忘了去,督促那边的游徼配合你们巡视。…
姚雄听的很是认真,他记下了桃子的嘱咐,转身离开。
石曜再次走近了些,“刘君,那崇光寺贼僧的话,可信不得!”
刘桃子终于看向了他,“石公,且坐下来吧。
石曜这才坐在了刘桃子的身边,他皱起眉头,脸色肃穆。
“您去崇光寺是做什么呢”
“看看。”
“那他们说了什么
说我有冤魂缠身。
“冤魂”
石曜的脸色变得有些扭曲,他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
天大的笑话,倘若真有冤魂,那他崇光寺就该是恶鬼遍地,人间地狱!
石曜的脸色凝重,“崇光寺的贼僧,这些年里的恶行,实在无法说尽。
“像那装神弄鬼,骗取钱财,抢占耕地,逼人为奴,囤积粮草,哄抬粮价。这些都不必再专门去说。”
“这些人在私下里,还做些买卖妇孺,诱拐孩童还有些恶行。”
石曜的嘴唇颤抖了许久,他摇着头,“我实在说不出口。
“而他们又极为狡诈,若是遇到娄容这样的人,便迫不及待的出来行凶作恶,若是遇到刘君这样的人,又赶忙关上大门,躲在寺内不肯出来。…无论他们与刘君说了什么,都请刘君勿要相信,若是要治理黎阳,非得先除掉这伙贼僧!!”
刘桃子不可置否,没有接话。
石曜又说道“尽管他们做的隐蔽,可诸多恶行,是无法掩饰的,我曾发现他们在寺内外多修密道,只要去往查看,定然能发现证据,另外,城内还有不少人遭受过他们的毒手,只是因为他们的权势而惧怕,不敢语,只要刘君出手,就能让他们站出来控诉!”
“另外,他们与诸多豪族的钱财往来,若是能找出来,也是一条铁证!”
“我愿意为刘君去找这些人的…
刘桃子终于打断了他,他开口问道“阿延那说崇光寺与太后亲近,可属实”石曜纠结了片刻,点点头,“属实。”
”我上任之后,太后曾来过三次,全城戒严,我官职卑微,未能觐见,只听闻他们还送了些法器给太后。…还常常有书信往来,娄容也是因此对他们极为偏袒。”“那你要证据有什么用”
“给谁看”
“给杨相看!”
石曜很是自信的说道“我知道杨相的为人,他若是知道这崇光寺的腌臜肮脏,是绝对不会纵容这些恶贼的!!”刘桃子却很淡然,“此处距邺城也不过三天的路,太后前来三次,杨相真不知此处的情况吗”石曜摇着头,“那是因为大行皇帝陛下还在,杨相无能为力!现在便不同了!”
”可我怎么觉得,没了大行皇帝陛下,杨相更加无力了呢”
石曜依旧是那副倔强的脸,在桃子的老家成安,他们一般骂这种人叫”圈牛”,意思是不带牛鼻圈就无法驱使的犟牛,…而在黎阳,则是叫”倔驴。
石曜坚信自己的判断。
刘桃子也没再多说,“好,那石公便去找找证据吧,找到了就告知我一声。
石曜这才领命,他正要离开,就看到一人风尘仆仆的从门外走进来。
”兄长!!”
寇流朝着刘桃子行礼拜见,石曜大喜,“你送完了信!”
寇流没有理会他、只是看着刘桃子,刘桃子示意他起身、寇流这才坐在了刘桃子的身边,他看起来清瘦了些,也黑了些,可他的精神气却不错,眼神明亮,他赶忙从怀里掏出了一本书,小心翼翼的递给了刘桃子。
“兄长,这是杨相让我交给你的书…说是什么治政的方略。”
刘桃子接过书,放在了一旁。
石曜愣了一下,“你倒是说啊,书信送到了吗”
“送到了杨相看过了,他说十五日后会解决此事让石公再等一等。”
“十五日
石曜忽变得很是激动,“黎阳有救了…。天下终于有救了!”
“这些鲜。”
石曜刚开了口,便看到了坐在一旁的寇流,他闭上了嘴,朝着刘桃子行了礼,便满脸激动的离开了。
寇流此刻很是不悦,他皱着眉头,也不知在想什么。
刘桃子看向那远去的石曜背影,他的眼神却有些复杂,他轻摇着头,随即看向了寇流,”我给你三天假,休息休息,我们很快就要办大事了。”“唯!!”
“兄长…我能回一趟成安吗”
“我想见见我母亲。
”好,替我向她问个好。”
“唯!!”
纵马走在官道上,寇流并不觉得疲惫。
他自幼就喜欢骑马,喜欢赶路,从不会觉得这有多劳累,小时候骑着竹马跑出去,一出去便没了踪影,常常引得母亲上街四处高呼,寻找他的踪影,往往要找上一整天才能找到他,母亲抓住他后,总是掐着他的耳朵,笑骂小胡儿’。
算不上入冬,可当下的天气已经有些转凉。
尽管太阳依旧悬挂在半空上,却使人感受不到什么温暖,所有的植被似是都枯萎了,道路两旁也因此变得光秃秃的,落叶与污泥混杂,散发出腐朽的味道。
寇流的眼神颇为警惕,尽管是纵马狂奔,可手一直都抓着刀柄,身体尽量压低,几乎是趴在马背上。
所幸的是,这一路走去,他也并没有遇到什么贼寇。
当下成安周围还是较为安全的,黎阳那边倒是有几股群盗,但是似乎也不敢冒头了。
如此来到了熟悉的张村。
张村此刻外头已经树立起了木制的栅栏,所有的入口处都是如此,还有人守在门前,看着外头的情况。
远远的能看到数道炊烟升起。
那守门人看到寇流,赶忙逃走,寇流也不急着进去,张二郎很快就带着人出现在了此处,看到是寇流,他松了一口气,笑着令人开了门。“寇君!!”
张二郎年纪并不大,尽管穿着吏服,但是相貌过于稚嫩,领着众人出来迎接,便有一种道不出的违和感。
寇流下了马,与众人相见,随即走进了村里。
村子里算不上太热闹,却很是惬意,有孩子驱赶着羊群,蹦蹦跳跳的走在小路上,寇流等人主动避开了身。寇母当下就住在张村,跟过去比起来,寇母精神了很多,在这里,她的同龄人也不算太少,时不时还能聚起来闲聊。“我儿勿要担心!”
“我在此处甚好,有善邻帮着照看。”
寇流在家里待了一天,次日刚告别了母亲,出了门,张二郎便拦下了他,“寇君,先前路公派人来询问桃子哥是否回来,说是许久都不曾给他回信…还吩咐我说,倘若有人回来,便去县衙找他。“嗯。好。”
从这里到县城的路也不远,也耽误不了多少时日,寇流纵马冲向了成安城。
那条通往成安的道路,此刻竟是变得热闹了许多,沿路能看到牵着驴的商贩,推着车的百姓,人来人往,倒是不像过去那般萧瑟。
寇流来到城门口的时候,就被城门吏给拦了下来,他们激动的走上前来,跟寇流寒问候。
“那黎阳如何刘公呢怎么没回来
寇流跟他们聊了几句,便前往了县衙,城内相当的热闹,人来人往,寇流刚走到了县衙门口,就有人扑了上来,一把抓住他的手。
那正是县衙的门吏,许老头。
“寇流!是你吧!”
“怎么一走就没信了呢”
“刘公呢,他不曾回来吗”
许老头探出头,在周围看了看,寇流回答道“兄长不曾回来。他在那边颇为忙碌。”许老头有些失望,他长叹了一声,“我还想着收刘公做个孙婿,没想到他就这么走了!可惜,当真是可惜啊!寇流却没有时间继续听许老头讲这些,他敷衍了对方几句,便急匆匆的进了县衙。
许老头看着他走进去,再次摇起了头。
当路去病看到寇流的时候,眼里的惊喜是藏不住的,他猛地跳起来,快步走到寇流的身边,似乎都忘却了寇流是他最厌恶的”祸国鲜卑”,热情的拉住了他的手。”你们这一去,便没了音信,我给桃子兄写了两份书信,他也不曾回我我。…。黎阳的事情便这么多吗”说起这件事,路去病便格外委屈。
寇流赶忙说道“兄长在黎阳确实有些忙碌…
“来,来,且坐下来,来人啊,弄些茶水!
路去病拉着寇流坐下来,眼神格外明亮,“你们过的都还好吗桃子兄呢他如何啊跟当地的官吏相处如何”寇流迟疑了些,“都很好,兄长跟当地官吏相处的也不错…他们都挺客气的。””哦看来那边是发生了不少事情啊”
寇流苦笑了起来,“其实我也不知道,我这些时日里便是四处跑,我昨日才回了黎阳,刚回去就听姚雄说起那边发生的事情”他都说什么了”
寇流迟疑着将姚雄的话转述给了路去病。
姚雄的话,那自然是带些夸张的,什么跟豪强战于南城,斩贼六千,阵斩贼酋,血流成河。…什么袭击反贼于东黎,灭其门户,鸡犬不留。
路去病那是听的目瞪口呆。
“黎阳李家…是已故吏部尚书李构之家吗
“我也不知道,反正他们家都死完了,我还以为姚雄在唬我,走之前还去看了看,确实死完了,那城门上的人头都没地方挂,弄了跟杆子,挂在外头,南城那街道的排水沟,现在还是黑色的,恶臭味十足,遍地是老鼠和野狗,实在恐怖,比我们这城东都要恐怖。”
“东黎我倒是没去看,但是应当也差不多。”
听着寇流的话,路去病脸色有些纠结,“祸害百姓的奸贼是该杀,可这些人都有来头,桃子不过是县丞,这般大杀四方,那太守岂能饶恕他呢”“那太守似乎还很器重兄长,他送了把剑,叫什么华剑的,听闻是过去魏帝的佩剑。”“华铤剑”
“对,好像是叫这么个名,还挺好看的。
”你说,你继续说。…”
路去病直勾勾的看着寇流的嘴,听着他生涩的讲述着黎阳的种种
大多都是寇流听来的,他在黎阳,不是白天补觉就是外出送信,大事都没有参与几件,都是在雄吹时听来的。
他说的口于舌燥,可路去病依旧没有放过他,路公不只是喜欢讲故事,他还喜欢听故事。
在确定寇流再也说不出来后,路去病方才失望的放过了寇流。
他再次从怀里拿出书信,递给了寇流,“这书信你替我当面交给桃子兄!让他务必要给我回信!!”“唯!!”
“你也要好好干,勿要只是当差,也得找机会多读书,多增加自己的本领,不然往后要如何继续追随桃子呢“我知道了,多谢路公!”
寇流匆匆离开,桃子只给了他三天的假,他得早些回到黎阳。
送走寇流之后,路去病满脸堆笑的走进了县衙。
和博市
后院内,县令陆杏面带微笑,吃着茶,翻看着面前的诸多文书。
成安在他手里得到了大治。内外平安,百姓勉强算得上安居乐业,外无贼寇,内无酷吏,一切都如杨公所期待的。授田已经分发下去,亡人得到妥善的安置,没有引发什么疾病或者贼乱,县衙也都服从自己的命令,上下一心。陆杳忍不住笑了起来,送走刘桃子果然是妙计,他这么一走,诸事都好起来了,自己也就没有什么可以担心的事情了。尽管庙堂里有大动荡,可这跟陆查却没什么干系,无论是杨还是常山王,他都有些交情。“陆公!!不好了!!”
就听的一声惊呼,陆杳都被茶水呛了一下,咳嗽了起来,钱主簿很是慌张的冲了进来,满头大汗陆杳清了清嗓子,看向了他,“出了什么事”
”刘桃子!是那刘桃子!”
“什么!他又回来了!
“不是,刘桃子在黎阳惹了大麻烦!!”
钱主簿喘着气,断断续续的说道“他在黎阳诛了好几个大族,听闻一次杀了数万人,杀的护城河都变成了血河。…”陆查抿了抿嘴,“混账话!
黎阳才多少人口杀几万那黎阳便是空城了!还有,黎阳根本就没有护城河!”
刘桃子派了人前来县衙,跟路县丞见了面,现在县衙里的人都知道了,是真的!黎阳都的几个大族,都被刘桃子给杀干净了,说是杀的鸡大不留,将他们的府邸都给烧毁推平了
陆杳目瞪口呆的看着钱主簿,许久都说不出话来。
说刘桃子在黎阳杀了几万人,他是不相信的,可要说刘桃子在黎阳诛人满门,这听上去还真像是他能做出来的事情。
他沉默了片刻,缓缓的拿起了茶,就往嘴里送。
“陆公,现在怎么办当初是您费力将他推上去的,现在他这大开杀戒,他们会不会以为这与您有关
陆杏拿着茶水的手颤抖了一下,险些将茶水酒出来。
他呆滞的看着前方,僵硬的吃着茶,什么都没说。
县衙里格外的热闹。
众人都在开心的谈论着这件事,说的很是激动,说起刘桃子在黎阳的事情,他们看起来很是得意,自豪。
许老头站在门口,乐呵呵的听着来往之人的语。
天色渐渐的发黑,城内开始宵禁,许老头也关上了门,作为职吏,他可以住在县衙,也可以住在家里,并不固定,只要不耽误关门开门就可以。
这一天,他便是往家走了。
他家距离县衙也并不远,过了一个巷子,便到了自己的家。
回到院里,他关上了门,走进了内屋。
一位美娇娘坐在屋内,美娇娘还不到二十岁的年纪,肌肤白嫩,眼眸清激,笑起来还带着虎牙,着实好看,看的人心痒痒,她坐在床上,正在缝补着什么,看到许老头走进来,她赶忙将东西放下来。
许老头面无表情的坐在她的对面,看向了内屋,“出来吧。
一个模样平平无奇的中年人从内屋走出来,浑身散发出恶臭味,他挥了挥手,那美娇娘赶忙起身离开,他便坐在了那位置上。“刘桃子今日派人回了县衙,他自己却不曾回来这女子算是白来了,根本没有机会让刘桃子遇上。”坐在老头对面的,俨然就是曾跟店家联络过的北周密探,挑粪工
许老头抱怨道”真是可惜啊,这小子就这么走了,他在成安的时候,我们都不用动手,他一出手就是”大功劳”,看着他全力发挥就好,将军都赞常了我们好几次,对我们格外重视………当下,却是要让黎阳的那些人捡便宜了…”
挑粪工没有接茬,他冷冷说道“今日找你是为了宣读一件大事。
“天王已正式称皇帝,追赠文天王为文皇帝,往后皆称陛下,不得称天王。”
“啊
许老头大喜过望,他激动的说道“好!太好了!终于登基为帝了!早该如此了!!”
他又赶忙抬起头来,问道“我家将军可曾进爵
原本平静的挑粪工此刻也露出了些不快,“不曾。
“既是登基为帝,怎么能不进我家将军呢”
“将军不曾受进,倒是其他人,都有进爵。…桂国大将军进爵随国公,你还记得他那位十六岁便册封骠骑大将军的儿子吗
”记得,是叫杨杨坚”
“不错,连他都进了郡公……唯独不曾册封我家将军,至今还是个县公。“唉我家将军功劳颇大,到头来,这爵位还不如个娃娃吗”何时才能遇到明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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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斩妖除魔
第115章斩妖除魔
黎阳,校场。
“冲!!”
独孤节下达命令,战鼓响起,县兵们举起手里的云梯,在盾手的保护下,朝着前方狂奔而去,到达一处高墙外,县兵开始架梯,盾手自然的举起盾,开始攀爬。
在远处的栅栏边上,悬挂着几颗士卒的头颅。
黎阳的六队县兵,此刻每一队的操练科目都不相同,他们在各地分开操练。
独孤节便来回的从各队之中走过,督促他们进行操练。
校场内阵阵喊杀声震天,也就是校场位置远离民居,才没有出现扰民的情况。
跟最初的状态相比,县兵们身上确实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们不再是从前那般闲散的模样,一次次扛着云梯冲锋,还真的有些气势,像模像样。
便是站在这里,他们也是站的笔直,神色亢奋,激动,不像从前那般半死不活了。
当刘桃子骑着青狮,领着众人出现在校场门口的时候,独孤节很是兴奋的前往迎接。
独孤节快步走到了刘桃子的面前,行礼拜见,“刘公!!”
刘桃子点点头,随即看向了前方那些正在操练的县兵。
此刻的他们,终于是能称为兵了,众人皆穿着新军服,武器齐全,什长以上,皆是披了轻甲,一眼就能分出军官与士卒。
独孤节双手叉腰,站在桃子的身边,转过身,看向了众人,得意的准备将成果展示给桃子。”集合!!”
他下达了命令,当即有号令兵将旗帜竖起来,敲响了战鼓,声音促短且响亮。战鼓声响起,正在操练的众人赶忙停下来,开始寻找将旗和战鼓的位置,在找到目标之后,队长迅速整顿麾下士卒,开始朝着这边跑来。集合的速度并不算太快,队长大声的叫骂着,士卒们晃晃悠悠的跑着,偶尔撞上面前的人,便吃队长几计鞭子,诸位队长的声音彼此交映,极为杂乱,在片刻的喧闹声之后,六个队总算是缓缓排列在了刘桃子等人的面前,说不上非常的整齐,但是能看出是个阵型了。
独孤节此刻的脸色很是难看,再也没有了方才的得意。
他看了眼刘桃子,脸色有些尴尬,“先前还不是如此…先前集合很快,这是换了位置,又忽然下令”“独孤公不必多。”
“他们可能杀人”
“能杀,我特意找了先前参与谋反的死囚,令他们行刑,都已见了血。
刘桃子点点头。
“十日之内,能将他们操练到这种地步,独孤公果真是将才。
听到刘桃子的话,独孤节的心里实在是百感交集,自从离开军队之后,他有很多年都不曾听到这样的称赞了,黑锅倒是背了不少。
刘桃子纵马上前,看向了面前的大军。
“我便是县丞刘桃子!!”
“也是我让独孤公操练尔等的!!!”
刘桃子的声音极大,独孤节都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这嗓门不当传令兵都可惜了。
县兵们看着那头高大战马上的壮汉,此刻彼此对视,眼里满是激动。
刘桃子打量着众人,“练兵千日,用兵一时!!”
诸位操练十日,今日便是要见成效的时机了!!”
“今日我亲领大军平叛!!倘若事成,则证明县兵尚且有用!!往后一日两餐,冬衣军械,皆如这十日所分发!!”“倘若事不成,则不再操练,如过去故事!!”
县兵们当即哗然,他们交换着眼神,低声议论了起来,独孤节也是皱起了眉头,刘桃子让他平叛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一定是为了什么大事,如今说是要平叛,可要平哪门子的叛呢
刘桃子看向了一旁的独孤节,他掏出了娄睿的手书。
“太守手信在此,令我总领黎阳诸政军事!!”
“郡尉独孤信何在!”
末将在!!”
^令你协助我统帅大军,即刻前往崇光寺!崇光寺诸贼僧,私下打造甲胄,制作弓驽,设旌旗,买鼓金,蛊惑愚民曰亡高者黑衣!!””证据确凿!意图谋反无疑!即刻发兵击破!!”
倘若站在面前的人是赵开,那他肯定会开口询问,可此人是独孤节,在听到军令之后,他本能的没有反驳,没有质问,他只是冷酷的行了军礼,”未将遵令!!”他看向了身后众人,“列行军阵!!逐队出发!!”
县兵们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迅速按着这几日里的操练经过来列阵,独孤节开始大声下达各种命令,一队一队的从校场门口外出,在独孤节骑上了大马,正指挥着他们前进。
姚雄很是激动,他握紧了刀柄,“兄长!!请为先锋!!
“你稍后随我先登!”
“帷!!”
田子礼却是一脸的茫然,他赶忙说道“兄长,真是太守让您平叛”
刘桃子瞥了他一眼,他什么都没说,可田子礼却是什么都知道了,可他并不惧怕,他忽笑了起来,狰狞的抽出了刀来,“谁管那些呢!今日便跟着兄长先登,宰了这些恶僧妖
僧!!!”
行军果然不是简单的事情,这些县兵在离开校场之后,阵型再次变得混乱不堪,刘桃子行驶在队伍的中部,独孤节却需要来回的奔波,确保前头的人不会跑的太快,确保后头的人能跟得上来。
独孤节似是又回到了刚开始操练大军的时候,整个人都变得格外暴躁,大吼大叫,县兵们就这么乱哄哄的朝着崇光寺的方向前进。
一路上,城内百姓皆是吓得慌忙躲避,他们躲进屋里,不敢外出。
整个主干道都变得很是空荡,县兵们穿过南城,终于是来到了崇光寺前。
崇光寺背靠着城墙,三面设立了高大的院墙,此刻的崇光寺,还是如从前那般的寂静无人。
”独孤节!你派人包围整个崇光寺,若是放跑了一个人,军法处置!!”
“唯!!”
“李声,你带甲,乙二队去左侧!”
”赵三郎!你带着丙,丁二队去右侧!!”
”不许放跑一个人!!”
独孤节下达命令,留下了戊,已两个队的县兵在正前方。
外头的动静终于是引起了崇光寺的警觉,有人爬上了院墙,“刘公!!你欲何为!”
刘桃子不为所动,他缓缓下了马,姚雄当即带着甲胄跑来,亲自为刘桃子披甲,这套甲胄着实不错,看起来很是厚重结实,独孤节看得出来,这是太守家中那些骑士才拥有的甲胄。
刘桃子披上了重甲,随即掏出了自己的华铤剑,他举起剑,缓缓对准了面前的崇光寺。
“攻!!!”
沉重的战鼓声响起,将旗树立,此刻,县兵们扛着云梯,冲向了面前的院墙。
胡僧看到眼前的一幕,吓得哇哇大叫。
很快,院墙上出现了大量的武僧,他们站在院墙上,茫然无措,只是大喊大叫。这些武僧被操练出来是用来欺负百姓的,不是用来对抗官兵的,而他们也从未有过守城经验,他们从未想过有人会来给他们上演攻城战架架云梯靠在了院墙上,甚至还高出了院墙不少,县兵死死抱着云梯,可这院墙却跟他们操练所用的墙不太一样,或是没控制好重心,云梯忽然往侧倒下,那县兵吃力的想要扶住,却没能成功,连带着隔壁的云梯都被一并打翻。
双方还不曾交手,县兵便已出现了伤亡。
独孤节老脸漆黑,此刻更是歇斯底里的怒吼着,“架好!!我是怎么教的!”
刀盾手手持大盾,开始了攀爬。
有刀盾手爬着爬着,忽然踩空,直接从上头摔落。
伤亡更多了…
可好在,他们的对手也并非是什么精锐。
几个武僧正吃力的想要推开云梯,不知是推操的方向不对还是如何,两人失手,惨叫着从院墙上摔落,倒在县兵面前,再也不动弹了。
还有武僧准备拿起东西往下丢,却是一肘子将身边的同伴推下去。
双方甚至还不曾交手,却都已经出现了伤亡。
终于有县兵爬上了院墙,几个武僧壮起胆子,举起木棍便砸去,县兵很快就被打得满头是血,从院墙上摔落,三面都听到交战声。
刘桃子看向了身边众人,姚雄,田子礼等人,此刻都戴上了甲胃,看起来格外不凡。
刘桃子亲自朝着那院墙冲去,其余几人赶忙跟上。
刘桃子爬着云梯,他的速度并不慢,比姚雄等人要快出了很多,若是没有身上那沉重的甲胄,都不知他还能快到什么地步。
只是片刻之间,刘桃子就站上了墙,他推开了面前的两个县兵,华铤剑在他手里闪烁着寒光,随着破空声,两个人头猛地飞起,无头的尸体喷射着血,重重倒下,刘桃子扑进了武僧之中,左右劈砍。
步战的刘桃子比骑战的要更加凶残,就像是一头猛虎冲进了羊群,一个又一个武僧在他面前倒下,他如此猛冲过去,竟是直接从众人堆里硬生生杀出了一条血路,武僧们哀喙着,从桃子两旁不断的摔落,县兵们军心大振,他们大吼着,跟着桃子冲了上去,三面院墙都被县兵所占领。
武僧们开始后退。
远处的那个胡僧还在大叫,“我们有太后庇护!!有太后庇护!!”
“嗖!”
不知是谁射的箭矢,胡僧当即倒下。
对县兵们来说,太后实在太远,而每天能吃到的肉汤很近。
刘桃子等人将武僧们赶下了院墙,随即打开了门,独孤节带着战马从正门走进来,众人再度上了马,开始了追杀。
独孤节将军队分成了三批,一批人负责守在院上,提防有人逃离,另一批人负责追杀,最后一批人负责接应。
武僧们此刻是彻底的失去了斗志,刘桃子骑上青狮,开始四处追杀,整个崇光寺内,喊杀声震天,血光四起,刘桃子领着十余骑,一路从正门杀到了正殿,其余各队也是攻向了各个方向,到处都有人在惊呼,有人在哭泣,有人在求饶,有人在谩骂,就是没有人诵经。
平日里不可一世的恶僧,此刻摔在地上,踉跄着转过身,哭着哀求,迎面是无情的刀,砍在身上,引起了几声惨叫。
恶僧们四处躲避,逃命,完全没有要反抗的想法,面对被组织起来的县兵,如此逃跑只是送命,毫无作用。刘桃子骑着战马,在崇光寺里来回的冲杀了五六次,青狮都有些疲惫,似是喘着气,刘桃子早已成为了血人,姚雄等人也好不到哪里去,各个都是浑身血污的”妖魔。他们再次杀回正殿,放眼望去,到处都是尸体,崇光寺内有着最完善的排水沟,因此,此处再次如南城那般,血流成河。刘桃子皱着眉头,看向了远处狂奔而来的独孤节,“怎么样找到了吗”
独孤节板着脸,“不曾找到。…崇光寺内已经没有抵抗力量了,只是主持以及他的亲信,不知躲在了何处,根本找不见。…刘桃子眯起了双眼,“暗道。”
独孤节一愣,他不知想起了什么,整个人都变得暴躁,“我最厌恶暗道地道…。我这就去找!!”独孤节转身离开。
刘桃子却警觉的看向了周围,他纵马前进了些,来到了正般的那些佛像前,忽然,刘桃子跳下了战马,他走上前,打量着面前的巨大佛像,他沿着佛像转了几圈,来到了佛像的后方,他隐约看到了裂缝,桃子用手轻轻叩打着佛像的各处,忽然。
“嘭!!”刘桃子一拳打去,面前的佛像上竟是直接出现了一个凹陷,众人都惊呆了,刘子用力一撞,那佛像正后方原来是有道暗门,此时被桃子硬生生的撞开。暗门之后,能看到一条走廊,通往了地下,两旁挂着火把,正在燃烧着。
“来人啊!!这里!!”
田子礼高呼了起来。
刘桃子当头跳了下去,众人纷纷跟上。
地道内迎面冲来一股恶臭味,让众人都忍不住捂住了口鼻,两旁的火把摇曳着,将地道内照的不是那么清楚,两旁都做了加固的措施,类似矿洞,可地面上却有些水清,走在这里,时不时就能踩到什么,有的软,有的硬,众人看不见,也不太愿意去看,姚雄低头看了一眼,嘀咕道“人头。
在走了百余步后,暗道忽变得宽敞了些,刘桃子原先还需要弯着腰才能前进,在这里,他可以略微直起身体了。
在左侧,几个火把似是熄灭了,漆黑一片,只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姚雄拿着取下的火把,大步走上前,猛地举起。
火把的照耀下,是很多双惊恐的眼睛。
地上打了许多木桩,木桩上则是用铁链锁着人。
都是些女人,各种年纪的都有,她们身上连块遮羞的布都没有,铁链套着她们的脖颈,那铁链很短,她们甚至不能站起来,如狗一般趴在地上,在她们的身边,白骨森森,各种大小不一的尸骨被随意丢放在各处,各种肮脏之物皆堆积在一起,令人无法直视。
那些女子张开了嘴,却只是发出鸣咽声,她们没有舌头,发不出声来。
有的甚至是耳目鼻全无,只是抽搐着。
她们的眼里没有光芒,有的只是说不出的惊恐。
姚雄一个哆嗦,只觉得头皮发麻,他举起火把,一路前进,这一路上,竟满满当当的都是被锁起来的人,不只是女人,后头还有男人,都是相同的遭遇姚雄每一步都会踩碎许多的骨头,踩中肮脏之物,走了许久,他都不敢继续往前走了,他回头看向了刘桃子,眼里充满了恐惧,这位葬撞胡头次感受到了某种说不出的恐怖。刘桃子平静的看着面前这些人,他那握剑的手因为太用力而变得青筋暴起。
子礼,将这些人带出去,姚雄,跟我追!!”
刘桃子跟姚雄继续往前追去,往前走着,便看到了许多金光灿灿的宝物,其中有黄金,有珠宝,甚至有字画,应有尽有,这些说不清的财宝就这么随意的被堆放在两旁,还有搬动,被酒落的痕迹,这痕迹倒是方便了刘桃子,刘桃子跟姚雄跟着那酒落的珠宝黄金,加快了速度,越追越快。
也不知走了多久,他们来到了地道的尽头,刘桃子撞开了上头的木板,随即跳出来,看向了周围。
这里是一处民居,还是在南城,而民居的大门散开,地上还酒落些东西,刘桃子快步追出去,却看到那痕迹一路通往了郡衙。
此刻,阿延那正带着几个老和尚,踉踉跄跄的朝着郡衙跑去,他们怀里还鼓鼓囊囊的。
阿延那格外的狼狈,脸上满是愤怒。
定要奏告太后,定要奏告太后。这妖魔疯了,这妖魔”
几个老和尚此刻也顾不得什么大师的体面,跟在阿延那的身后,跑的飞快。
他们甚至都不敢往后看,道路上寂静无人,百姓们被县兵的动静吓得不敢出门,都上了锁,阿延那只是朝着郡衙狂奔而去。”这绝对不是娄容的命令!绝对不是!娄容不会如此!”
阿延那一次次的说着,当他看到远处那高大的郡衙府邸的时候,眼里满是激动,几平要落泪。
而在身后,却传来了沉重的跑步声。
阿延那回头,却看到一头暴躁的妖魔,正朝着自己狂奔而来,那妖魔一边狂奔,一边丢去自己身上的甲胄,随着东西落地,他的速度越来越快。
阿延那发出了一声尖叫,丢了手里的东西,转身就跑。
跑过了拐角处。
迎面有十余人。
石曜手持利剑,领着县吏,挡在了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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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还我
第116章还我!!
阿延那看着前头的石曜,回过头,看向了狂奔而来的巨兽。
这一刻,他眼里满是绝望。
他当即一头跪在了石曜面前。
“愿降!请石公救我!!”
“当初尔等派人杀我主簿的时候,可曾想过今天吗!”
“噗~~
石曜厉呵了一声,用力将手里的长剑往前一推,剑身直接刺中面前胡僧的胸口,随即毫无阻碍的穿过了他的身体,剑尖从胡僧的背后刺出,血从剑尖一路往下流。
阿延那不可置信的抬起头,看着面前的石曜。
石曜的脸色无比的坚决,保持着出剑的姿势,当他全力抽回了长剑的时候,阿延那当即倒在了他的面前。看到这一幕,其余几个老妖僧吓得魂飞魄散,他们朝着那郡衙的方向大吼了起来,”太守!!救命啊!!救命啊!!造反啦!!”石曜一声令下,几个县吏扑了上去,那几个妖魔慌忙躲避,却也躲不开他们的攻击,片刻之后,几个人倒在了血泊中,一动不动。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桃子拎着剑,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刘桃子看着倒在血泊里的几个大和尚,又看向了面前的石曜。
石曜持剑的手都因为极度的亢奋而哆嗦着,他此刻脸色通红,胸口不断的起伏,他说道“我得知刘公领兵前往崇光寺,便带着人守在这里
刘桃子点了点头,“做的不错。
他当下弯下身,很是流利的切下了几个妖僧的头颅,刘桃子的手法跟姚雄的明显不同,姚雄需要非常用力才能剁下,而刘桃子却很轻松,就是简单划了几下,人头就掉了下来,被他抓在手里,这几个僧人都是短发,想要串起来还不太容易,刘桃子看了眼石曜,“带上人头,跟我走。”石曜赶忙叫上了诸县吏,大家一同往回走。
姚雄气喘吁吁的出现在了路上,他捂着自己的胞口,已经喘不过气来,他那甲胄实在太重,为了追上刘桃子,他又全力狂奔,此刻的他,只觉得双耳轰鸣作响,疼的厉害,腹部也疼,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的。
石曜赶忙上去为他解了甲,姚雄瘫坐在地上,累的不成人形。
“兄兄长,你太。太快了。”
刘桃子让一个县吏扶着姚雄,继续往崇光寺前进。
当他们一行人再次回到了崇光寺的时候,独孤节正在收集战利品,他按着军队的风格,将尸体,人头等等诸物摆放在正殿前。
独孤节根本就没有留下俘虏,不是他不想留,是他不敢留。
县兵们的战斗,让这位久经沙场的老将都没脸去看,他都不敢对别人说这是他练出来的兵,这要是在高神武那个时代,士兵扛着云梯冲过去然后将队友给砸死,那场面他实在是不敢想象。
能成功,完全就是因为敌人比他们更烂。
在独孤节看来,那些武僧并非是士兵,他们没有甲胄,没有军械,尽管比县兵们高大不少,但是他们连基本的列阵都不懂,他们就只是大叫着抡起木棍冲上来,他们没有组织,每个人都是独立的,并非是整体。
只有一个胡僧是他们的领袖,胡僧也不指挥,只是高喊着让他们上。
这绝对不能算是军队,哪怕县兵再不堪,也是有明确的组织,队长指挥,什长督促,伍长冲锋,便是个人武艺再强,倘若没有组织,便是一触即溃。
但县兵们的发挥实在是不稳定,故而独孤节不敢留下俘虏,只担心控制不住,或又惹出什么乱子来。
全寺僧众,此刻是干干净净。
刘桃子带着石曜走进来,所看到的就是满地的尸体。
独孤节赶忙走上前来,“刘公,寺内已经没有贼人了…他们在西北处有几个库房,里头堆满了钱粮,再往里走,有个暗室,能瞒得住别人,却瞒不过我,我打开后查看,里头竟藏有大量的刀剑,弓警,甲胃…。您还真没说错!这伙贼僧果真是要造反啊!”
“还好方才他们不曾用上这些,否则,只怕也不能轻易拿下!”
“只是没找到旌旗。…还有那地道,我派人去找了,地道里藏着诸多的黄金,珠玉,还有字画,瓷器,还望往外搬。
独孤节很是严肃的说着这些,石曜都惊呆了。
“他们竟是真的要造反”
刘桃子没有说话,田子礼浑身是血的走了出来,“不然我们何以要攻打他们呢”石曜更加憎了。
田子礼看着一头雾水的石曜,心里直抱怨就这些个有钱有势的狗东西们,谁家里不藏刀剑甲胄
本来这世道就不太平,这些人屁股又不干净,或多或少都得留点东西来防身。
这实在是太正常了,只是,这崇光寺的军械比一般大户家里的还要多很多,这就不是防身能解释的清的,这些人或许还真的有些什么心思。
只是事发突然,他们不敢冒然披甲上阵。
田子礼看向了刘桃子,“兄长,那些人都带出来了,只是,有几个一碰便死。…。唉,您自己来看吧。众人跟在田子礼的身后,走进了正殿,也就是那几个佛像所在地方,在佛像边上,蜷缩着三十人,田子礼给他们披上了布帛,都是从崇光寺里搜出来的,有不少人倒在地上,没有了呼吸。
而蜷缩着的这些人,也是痛苦不堪,石曜只是看了一眼,便不忍心再看,他后退了几步,转过头去,脸色同样痛苦。田子礼看着这些人,喃喃道“死了都比这么活着好子”
这些人几乎都是残疾,被折磨的不成人形。
姚雄跟田子礼见过很多的恶人,可这些根本就不像是人能做出来的事情,他们甚至都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去做。
刘桃子让田子礼请来褚兼得,安置好这些人。
自己则是去跟独孤节商谈起了其余的事情。
县衙很快也是忙碌了起来,大量的黄金珠宝从地道下被搬了出来,县兵们看向那黄金珠宝的眼神几乎着了魔,可看到远处那几个监督他们的县吏,他们也只能收起那心思。
在经历了一次不太艰难的攻城战之后,县兵们看起来确实有些不同了,做事都干练了许多,一改平日里的笨拙。
有县兵开始往外运尸体,有县吏开始清点寺内钱粮宝物。
崇光寺各处大门敞开,格外的热闹。
城内却依旧是静悄悄的,没有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到了次日,县衙方才发出了公告,列举了崇光寺的诸多罪行,并且表示意图谋反的崇光寺已伏诛。
这当即在黎阳引起了轩然大波,崇光寺在黎阳其实还是挺有名望的,俏若不是因为刘桃子先前放娘制恶,有了借大的名声、只怕百姓们是不会轻易相信这些,毕章大和尚们在多数人面前还是很和气,常常施粥救济,四处传经授学,治病救人…他们总是带着和善的笑容,只有那些武僧,凶巴巴的,也常常被大和尚们训斥,让他们不许对百姓无礼。但是,有刘桃子来作证,那情况就又不同了,刘桃子到来的时日虽短,救活的人却比崇光寺这十余年里所救济的人还要多。
他们那施粥跟刘桃子这放粮完全就不在一个档次上。
刘桃子收回了崇光寺内大量的耕地,崇光寺名下的良田占据了整个黎阳耕地的三分之一…,这是个相当可怕的数额,比官田都要多黎阳县手里当即多出了几千顷的耕地可以作为授田使用。
刘桃子等人有在成安授田安置的经验,他跟石曜一拍即合,不做停顿,即刻开始核查黎阳的授田桑田,准备将这些授田尽快分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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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衙。
后院里空荡荡的,见不到一个奴仆。
几个骑士守在后院的大门处,警惕的看着周围,不许任何人靠近。
后院最深处的屋里,此刻竟隐隐能听到什么声音。
这屋很是特殊,盖的极为厚实,墙壁粗厚,也没有窗户,有着不错的隔音效果。
屋内,则是烛火通明。
四处都点燃着火把,烛光遍地,屋内一点也不觉得暗,也不像高洋的殿内那般的潮湿恶臭,反而是有阵阵香味传来。
娄容就坐在最中间,手里拿着酒袋,迷迷糊糊的,吃的香甜。
左侧坐着几个乐师,为他弹奏着乐器,哼唱着歌。
有十余个舞女,正贴着他进行热舞,娄睿时而也会扑上去,将舞女压在身下,屋内传出他那豪爽且愉悦的笑声。
而诡异的是,这些舞女皆穿着丧服。
这似是娄睿别样的服丧方式。
就在娄睿玩的正在兴头上的时候,忽有叩门声响起。
演奏声当即停下,几个舞女也是一动不动,捂住嘴,娄容瞬间清醒,一点也不迷糊,他赶忙站起身来,示意那几个美人跟乐师躲起来,自己往手里喷了喷口气,闻了下,缓缓走到了门口。
“谁!
“家主,是我!”
听到熟悉的声音,娄容开了门,将门外的骑士一把拖拽进来,又赶忙关门。
他的脸色无比的阴沉,”我是怎么说的我要为陛下礼佛服丧,不许任何人叨扰!任何事都不许打扰!你敢违抗我的命令!”不敢!”
骑士赶忙低头,随即又说道“是都丞赵开,他站在都衙门口不走,说是非要见您。…。我亲自去了一趟,让他离开,可他就是不走,说是有天大的事情。!“我管他有什么天大的事情!!”
“倘若不是西胡跟南蛮打过来了,那就勿要扰我!!
我与大行皇帝陛下何等亲近,我为他礼佛诵经,祈他早登极乐,这份忠诚,何等的宝贵,这事是别的事可以媲美的吗他要是不走,你就用杖打他的头,我看他走不走!!”娄睿一把将骑士赶出去,气冲冲的转身回屋。
乐师和美女再次走了出来,娄容消了气,脸上再次挂满了笑容,“且继续!都好生服侍!乃公有的是钱,绝不吝啬赏赐!!”听到这话,无论是乐师还是美女,都是更加的卖力了。
娄睿如此疯玩了几天,对外头的事情不管不顾。
这一天,娄容走出了屋。
半空中的太阳有些刺眼,娄得下意识举起手来遮挡,他看起来很是憔悴,双眼浮肿,眼里布满了血丝,头发胡须都很杂乱,浑身都散发出臭味,整个人既没有力气,也没有精神
他忍不住打了个哈欠,随即低头走向了侧屋。
看到他走出来,几个骑士也是急忙前来,拥在他的周围。
“去将桃子给我叫来。
娄睿吩咐了一声,随即走进了侧屋,他更换了衣裳,梳洗了一下。
当他走出来的时候,刘桃子早已在后院等候着。
郡衙跟县衙门对门,来往还是很方便的。
”大人。
刘桃子行了礼,娄睿笑着将他扶起来,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贤侄啊,你勿要怪我,这些时日里啊,我是日夜为大行皇帝诵念经文,那是一刻都不敢松懈。…。实在是疲惫啊。”他羡慕的看着桃子那结实的体格,“我当初啊,也是跟你这般,强壮如牛,一晚上…咳,老了啊。…。老了啊。他舒展着身体,带着桃子走向前院,“怎么样,这些天里没出什么大事吧”
“没有,只是又得了些钱粮宝物,已经给您送来了。”
“啊”
娄睿一瞬间精神了起来,眼里闪烁着光芒,再也没有方才的疲乏困倦,他精神奕奕的问道“钱粮宝物有多少””三百余车不止,您的北仓都放不下了,我就令人放在了南北各院…”
走,走,这是要事,得去看看!”
娄睿的步伐都变得迅速,从原先那笨拙的胖子变得灵活起来。
两人一路走到了北院,刚推开门,娄睿便惊呆了。
娄睿一直都将钱粮存放在北院,而此刻的北院,就看到一袋袋的粮食堆积如山,这是真的堆积如山,娄容都得仰起头来,这些粮食直接在北院里形成了一座小山,娄容都数不过来。
他瞪圆了双眼,吞了屯口水,保持着仰头的姿势,“贤侄啊你这是。抢了路过的贡粮车队吗”
“南边还有,更多。”
娄睿这才收回头,“走!去南院!”
他的步伐更快了,都几乎跑了起来,也就是刘桃子体大,大步走去,还能跟在他的身后,娄春就这么一路冲到了南院,这里也驻守着两个骑士,娄春让他们离开,自己一把推开了门。
南院里空荡荡的。
娄睿一愣,看向了桃子,桃子领着他朝着内屋走去。
娄睿当即有些失望,就一个屋子的东西啊。
刘桃子推开门,两人走进屋里,一时间,娄睿的眼睛都差点被闪瞎了。
屋内堆积着黄金,金光闪闪,几乎跟娄睿一样高,一旁的珠宝更是装了好几个箱子,箱子皆是开着的,一眼就能看到里头的东西,而在一旁,各类的书法字画也是成群堆放。
娄容惊呆了,他就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这一刻,他的眼里闪烁着贪婪的光,脸色都变得有些狰狞,很快又平静下来
“贤侄啊”
“这都是哪里来的
“崇光寺的。”
”什么!”
娄睿大惊,他再次瞬间清醒,不可置信的看着刘桃子,“你把崇光寺给平摊了!”“我得知崇光寺要谋反,便将他们给屠了,北院和南院的都是从他们那里找来的,都已经送到了您这里。”“什么!你把崇光寺给屠了”
娄睿眼前一黑,一个踉跄。
当即有骑士扶住了他,娄容愤怒的抬起头来,看向了面前的刘桃子。
“你,你知道崇光寺是仗着谁的势吗!”
“不知。
“不知我告诉你,是太后!!太后与他们的老师非常的亲善,还曾来过三次,保不准还要来,你却将崇光寺给屠了。…。你”“他们确实藏了大量的甲胃,军械,还蛊惑百姓,说亡高者黑衣。”
“这话你拿去给太后说!你看她信不信!!”
娄睿急得直跳脚,”你是疯了还是颠了,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前不久太后还给我写信,让我多照管一二,这下可好,我给关照的满门抄斩了。…“大人,您是太后的侄儿,何以惧怕
“别他妈叫我大人,你是我大人!!太后性格古怪,发起疯来,六亲不认,你这是要害死老夫啊!
看着娄睿这急躁的模样,刘桃子再次行礼,“若是大人觉得麻烦,可以将我跟这些东西一同送往邺城,我愿意承担罪过。
娄睿忽然停顿,他看了眼面前这金光灿灿。
他舔了舔嘴唇,幽幽的说道”现在送过去还有什么用。…人都死了,送你过去有什么用能让他们活过来吗
刘桃子没有开口。
娄睿若有所思的看向了刘桃子,他皱起了眉头,眼里满是委屈。
“桃子。…我可对你不薄啊,我对我那表弟也不薄啊,这些年里,我可是一直都站在他这边。…你们,你们岂能这般利用我呢!”我把我最珍爱的佩剑都送给你了,我还四处为常山王摇旗助威,我是个念亲情的,你们却这般对我!刘桃子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娄睿伸手便抢过了刘桃子手里的剑,“这剑还我!”
“出去!”
ps丙子,初断佛、道二教,经像悉毁,罢沙门、道士,并令还民,并禁诸淫祀,礼典所不载者,尽除之——《周书·高祖武皇帝本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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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天使
第117章天使
娄公!!
赵开一头跪在娄睿面前,痛哭流涕。
就看到他的头被布帛包裹了起来,鼻青脸肿的,甚是不雅。
看到他这副模样,娄容大惊失色,“赵郡丞你怎么成了这样是谁人所为
赵开一顿,抬起头看了看娄睿,“是属下自己摔的
娄睿还想要询问几句,忽然想起自己前几日的吩咐,也迅速改了口,“原来是这样,往后要多小心。赵开赶忙说道”娄公啊!那崇光寺被刘桃子给屠了,上上下下,那是一个都没留,他们的头都挂在了城外,那是挂成了树林啊,人头林,实在恐怖!”“这厮还将崇光寺的事情告知给了县中百姓,我想要劝阻,却不敢去见他,想要来见您告知,却被…娄公,这下可怎么办呢”
娄睿听着赵开的控诉,也是心乱如麻,皱起了眉头。
“我本以为他只会平摊那些大户,谁能想到,他连崇光寺都不放过。…。给我招惹了天大的麻烦啊。
“娄公,前次太后前来的时候,正是属下陪同当时的羊公前往迎接,她老人家还曾跟那些大师们请教佛学,对他们很是客气。…。可如今
“唉。
娄睿长叹了一声。
赵开找准机会,赶忙说道“娄公,这一切都怪那刘桃子!”我对表弟可谓是一片真心,不曾想到啊…当初我就不该那般相信刘桃子,就该听你的话,早些将他轰走,果真,这年头,便是亲戚也不能相信。娄容看向了赵开,“我先前对你多加训斥,你勿要在意。”
“属下不敢!娄公的教诲,皆是为了让我上进,我对您是感恩戴德”
“你帮我想想,当下要怎么办呢
听到娄睿的话,赵开又往前移动了些距离,他低声说道”娄公,其实这常山王,也未必那么可信,说是自家亲戚,您毕竟是娄姓…依我看,得想办法将这刘桃子治罪,让太后来收拾刘桃子跟常山王。…有太后在,常山王又能如何呢若是您处处避让,这些人都以为您真的可欺呢!”
赵开随后说起了自己的谋划。
他的想法很简单,将一切事情都推到刘桃子的身上,然后将他送给太后来处置。
可这个想法,娄睿听着却不为所动。
这实在是太粗糙了。
人已经死了,太后发怒也是必然的,将人交上去有什么用呢自己虽然也是宗室,但是常山王,那毕竟是当下勋贵们公认的领袖。
娄睿头痛不已。
赵开赶忙说道“娄公,可不能迟疑啊若是再迟疑,只怕就没有机会在太后面前就在此刻,忽有骑士快步走了进来,朝着娄睿行礼参拜,“家主!!天使忽至!此刻正在郡衙门外!!!”听到这句话,娄容只觉得一阵头晕,脸色铁青。
天使要来,那一般都是要提前告知,沿路接待,怎么会忽然出现
只有一种可能,对方是来问罪的,这才不会提前告知,直接出现。
这是太后派人来问罪了。
怎么会如此迅速
娄睿缓缓站起身来,脸色变得凝重,他对左右说道“派人去看住县衙各门。
说完,他便穿着丧服,快步走出了门口。
他一路走到了前院,令人大开郡衙大门,随即跪在了一旁,迎接天使。
天使站在马车之上,手里拿着长长的木棍,木棍的最上头绑着动物的毛发,正在飘扬着,这便是天子节。臣黎阳太守娄睿拜见天使!!”
娄睿赶忙行大礼拜见,其余众人纷纷跟着他叩拜。
马车上的天使,看起来三十岁出头,并不年迈,可他身材高大,相貌堂堂,很有威仪,他皱起眉头来,十分的肃穆。
他看向了行礼的娄容,从怀里掏出了诏令。
”教天下得知太子即帝位于晋阳宣徳殿,大赦天下,内外百官普加泛级,亡官失爵,听复资品!尊皇太后为太皇太后,皇后为皇太后,诏九州军人七十已上授以板职,武官年六十已上及癃病不堪驱使者,并皆放免!土木营造金铜铁诸杂作工,一切停罢!!”
娄睿一愣,随即再次行礼,“臣遵旨!!”
这是来宣达太子登基的消息的。
娄容当即松了一口气,他还以为是来问罪的,当官员将诏令递给了娄容后,娄容方才缓缓站起身来,他笑着看向了那位天使。“天使面圣,不知是谁家子弟”
天使平静的看着他,“在下中书侍郎崔瞻。
娄睿一愣,忽然又觉得不对,只是送个消息而已,怎么又是侍郎又是天子节杖,这是什么情况
“啊!原来是崔公!!请崔公下车,我备以饭菜”
”不必。”
崔瞻很是冷漠的说着,他再次拿出了一份诏令,看向了他,“黎阳太守娄接诏!”“臣黎阳太守娄睿恭听诏令!!”
娄睿再次跪在了地上。
崔瞻拿起诏令,开始了宣读,“有官刺黎阳太守娄香,任职期纵容豪强富户,鱼肉百姓,占据耕地,收取贿赂,栽赃陷害,欺辱官员,勾结僧侣,装神弄鬼,哄骗愚民,使郡县库房空虚,民不聊生”
娄睿猛地抬起头来,眼里满是惊愕,可他又不敢出口打断。崔瞻的语速越来越快,他说着娄春一个又一个罪行,最后方才说道”特派侍郞崔瞻持天子节杖,前来探查黎阳,倘若罪行属实,则押娄春回邺治罪!!”娄睿呆呆的坐在了原地,身边的赵开同样是目瞪口呆。
“请娄太守接诏!”
崔瞻催促了起来,娄睿缓缓抬起头,看向了他,“这是陛下的诏令,还是杨的手书”崔瞻没有说话,一大群骑士却闯进了郡衙之中,他们迅速占据了几个出口,手里持着强弩,身上有甲胄,娄容看向了天使的身后,发现整个道路似乎都被甲士所覆盖了。”为了抓我,杨大肚派了这么多人”
娄睿不屑的问道。
崔瞻举起了手里的节杖,冷冷的说道“在我核查期间,那衙和县衙都得闭门,谁都不许外出。”“好啊。”
娄睿笑着点点头,此刻,他的脸上却没有半点的惧怕。
郡衙和县衙都被堵了门,成群结队的甲士们直接封锁了这条道路,县兵们更是第一时间就被控制了。
县衙内,田子礼等众人围在刘桃子的身边。
“兄长,这是来抓我们的”
“为什么到现在也没冲进来呢”
“外头到底是怎么了”
众人此刻都很是困惑,这伙人来的极快,他们出现之后,又以最快的速度封锁了黎阳县,封锁了县衙,导致众人还都不曾反应过来,就被堵在了门内,格外的惊恐。姚雄忍不住说道“这才是庙堂的精锐啊,这做事速度可比那县兵要高出好几倍啊!”
田子礼皱着眉头,一次次的摸索着自己的佩刀,以此来缓解自己的紧张。
寇流此刻快步走了进来,气喘吁吁的朝着刘桃子行了礼。
兄长,我看清楚了,都衙被直接包围了,车上的人持着的东西,似乎是天子节杖。…。我看到有甲士带着石君出去了…。先前杨相曾说十五。曰。…会不会是杨相派来的人”众人一愣,都看向了刘桃子。
他们只当是屠了崇光寺才引来的甲士,却不曾想到这一点。
刘桃子一脸的淡然,“尚不可知也。”
虽然刘桃子也不曾给大家一个精准的说法,可是看着他那淡然的表情,众人忽然就不那么的紧张了,便是来杀我们的又如何,有桃子哥在这里,还用怕这些狗东西
“这是什么意思”
崔瞻的脸色铁青,他站在库房面前,看着里头那堆积如山的粮食,缓缓看向了一旁的石。
石曜此刻看着那成堆的粮食,手足无措。
“是你给杨相写了信,说黎阳的库房都空了,百姓都快饿死了…是你写的吧””是我。…。可是您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这些粮食都是我写信之后才收到的。”崔瞻想要说些什么,他的嘴唇抖动了会,转过身,便离开了此处,石曜赶忙跟在了他的身后。“崔公……我真的不是胡乱语。”
“嗯,我相信你,这粮库是找不出问题了,你带着我去找那些名声最坏的豪强大户。”没了…”
“嗯”
“都被杀干净了。
“城外的贼寇
“没了。”
“有恶行的郡县之吏!”
“没了…”
石曜的声音越来越低,崔瞻的脸色却越来越差。
“那你说的崇光寺之事呢带我去崇光寺!”
石曜沉默了半响。
”也没了…”
崔瞻审视着面前的石曜,看了好几眼,“这城里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这都是因为我们县里新来的县丞,您且听我说,事情是这样的。
郡衙内,娄睿正坐在院落里,他往地上铺了席,就直接平躺了上去,晒着太阳,神色很是惬意。
被困在郡衙内的赵开此刻就跪坐在他的身边,他的神色却很是惶恐。
“娄公,这下如何是好啊!这是庙堂要拿您问罪,保不准就是太后发怒所引发的。“放屁!”
“太后发怒胡说八道!
“这是那杨大肚派来的人!
娄睿躺在地上,不屑的说道“太后要治我的罪,还需要搞这么多的动作吗你说这个杨大肚,是不是很可笑””想要对我们出手,又不敢直接抓起来,还非要找什么罪证,非要搞什么流程,他现在有甲士三四百,我这只有五六十,想杀我便抓起来杀啊,我又打不过,他想杀又不敢明想贪又不敢明贪。……一群无耻的小人,无胆的懦夫!!”杀,
“就他这样的,还想成事当真可笑!”
娄睿大声说着对这位宰相的不满,赵开却不敢接话,他只是低着头。
”你怎么不说话了”
娄睿忽看向了他。
赵开一愣,抬头与他对视,“娄公我”娄容看着他,脸上忽然出现了阴森恐怖的笑容,“你方才那么劝我,让我将刘桃子送给太后,劝我跟常山王撕破脸皮。…是你兄长吩咐的吧“他投靠了杨愔哦,对,你们是汉人,汉臣…
你想离间我与常山王,让杨愔那老匹夫从中取得好处”
赵开瞪圆了双眼,他赶忙跪倒在娄容的面前,“属下不敢!属下冤枉啊!属下是真心为了您所考虑的。
娄睿冷笑着,“还好我表弟将人派的及时。…我还以为是表弟在害我,现在才知道,原来他是派人护我,他知道我这性格听不得劝,就派了人来帮我。…。我方才竟还听你这个小人的话,想要对好人出手。”
“若是没有我表弟,只怕我现在就已经进了囚车是不是”
“尔等当真是恶毒啊,赵开,你且给我等着,我非要将你全族诛杀,我当初跟着神武帝割西贼头颅的时候,你兄长还在和泥吃矢呢!!敢算计我!!”“娄公!!我冤枉啊!!我真的不曾!我从不曾做过对不起您的事情啊!!”
“那石曜已被架空,身边无一人可用,他的书信根本就到不了邺城!!是你替他上的书信吧!“哈哈哈,我就不该相信你们这些汉人,都是一个德性!你且等着吧,我非将你们家杀的鸡犬不留”赵开吓得嚎啕大哭,而就在这个时候,外头传来了动静,崔瞻领着众人,缓缓走进了府内。赵开的哭声戛然而止,娄容坐起身来,很是无礼的看着他。
崔瞻缓缓说道“黎阳太守娄容,纵容官吏,行法太重,不问缘由,不奏庙堂,竟皆杀之,使酷法害人。…即刻罢免其官爵,运往邺城治罪。”娄睿一愣,随即大笑了起来。
“我杀了鱼肉百姓的豪强,你却要因此罢免我
“这下,天下人都能知道尔等是什么德性了!”
崔瞻的脸色当即变得更加难看。
杨愔给他下了铁令,让他罢免娄容,可关于娄容的诸多罪证,此刻连个证人都找不出来了,黎阳城里干干净净,干净的都令人害怕。
为了能完成吩咐,他也只能是用行法太酷的名义来抓人了。
崔瞻挥了挥手,“都抓走。”
甲士们扑了上来,看到甲士,赵开彻底疯狂,他跳起来,大叫道”勿要抓我!勿要抓我!!”此刻的赵开,看起来疯疯癫癫,看起来很不正常。
“我可以作证!我有太守作恶的证据!郡衙里有大量的钱粮,都是他收取的贿赂!!”赵开大声嚷着,崔瞻一愣,随即下令,“将此人带上车,看好他,勿要令人靠近。”娄容冷冷的看着发狂的赵开,“我就知道是你。……”
他站起身来,缓缓走到了崔瞻的面前,”庙堂下了诏令要带我走,那我便跟你走,就算我做了恶,也不过是罢免而已,我并不惧怕…临行之前,我要跟黎阳县丞说几句话,你去帮我将他带过来。”
崔瞻冷冷的与他对视。
“您现在不是太守,是代罪之身,还是尽快上路吧。
娄容猛地拔出了华铤剑,直接抵在了崔瞻的脖颈处,周围的甲士们大惊,却不敢靠近。
娄睿仰起头来,看向对方的眼神很是不屑,他用剑拍了拍对方的脸,“我让你去将刘县丞找来。”
崔瞻没有说话,一旁跟着他前来的属吏却赶忙跑了出去。
如此僵持了片刻,刘桃子便在那小吏的带领下,快步的走到了此处。
看到他,娄睿的眼神柔和了些,脸上竟有些愧疚。
“知之啊是我错怪了你呀。”
他忽收起剑,将华铤剑丢给了桃子,桃子伸出手,一把抓在手里。
“我先前的话,你便当是放屁,勿要在意,这把剑,还是你来用…。我在这里的私产,你多帮我看着,勿要让人吞了。我先去邺城,见见那杨大肚…你便安心等我。”
娄睿说完,示意自家的随从放下武器,便直接撞开了面前的崔瞻,朝着远处那几辆车走了过去。
刘桃子站在原地,目送对方离开。
崔瞻走到了刘桃子的面前,打量着面前的年轻人。
”虽然勇武,可行事太过酷烈,难堪大用。
他做出了点评,随后又说道“不过,若是能进行改正,或许能为梁之材。”众人纷纷往外走,崔瞻压低了声音,略微靠近了刘桃子,“杨相对你颇为看重,勿要辜负。说完,他也跟着众人转身离开。
刘桃子站在原地,看着他们走出郡衙门口,很快,这一行人便沿着道路离开,有骑土在最前头开路,道路上空荡荡的,他们就这么一路狂奔,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里。
当田子礼等众人赶忙闯进郡衙的时候,刘桃子手持华铤剑,皱着眉头,不知在想着什么。
石曜看到他,松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快步走到了他的身边。
石曜看起来很是激动。
”刘公,天大的好事!!”
”杨相派了很多人!!”
”当下正在罢免朝野内外诸多昏庸无能残暴的官员,削去他们的爵位,令其白身归家,崔公说,庙堂这是要清理内外,不留奸贼,解决冗官…大治天下!!”“天下百姓,终于有救了!”
ps北齐天保初,兼并省吏部郎中,寻丁忧,起为司徒属,杨愔欲引瞻为中书侍郞…曰”崔生堂堂之貌,亦当无愧裴子——《北齐书·崔陵列传》又自天保八年已来,爵赏多滥,至是,愔先自表解其开府封王,诸叨窃思荣者皆从融免,由是嬖宠失职之徒,尽归心二叔——《北齐书·杨愔列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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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第118章
郡衙外墙内外的精美浮雕,随着太阳的移动而呈现出不同的身姿。
碎石小路闪闪发光,两旁的楼阁外,假山依旧是披着绿,小泊里流水清澈,能看到一条条各类的鱼来回的游动。
后院那高墙都是朱色的,一座座好看的楼阁探出尖尖来。
郡中小吏们站在郡衙门口,彼此对视,却是不敢再走进去。
按理来说,他们就该在此处办公,可是,自从娄睿来到这里后,他们便失去了进入郡衙的资格,整个郡衙重新翻修了整整一年多的时间。
娄睿当然不能直接下令让郡吏们去别处办公,就找了个借口,说什么在郡衙翻修期间,郡吏们就在侧院办公。
那所谓的侧院,却是连县衙都不如。
娄睿从此开始独占郡衙,愣是将郡衙翻修成了郡吏们都不敢住的样子。
此刻,娄容离开了,可郡吏们看着面前这座奢华的府邸,心里却犯了难。
那门下史看向了一旁的刘桃子,低声说道”刘公,要不我们还是回别院住吧,我们在那边住习惯了,在这里反而是不太习惯。
石曜就站在刘桃子的身边,此刻的他,当真是神采奕奕。
刘桃子还记得,当初他刚去成安县的时候,路去病不止一次的告诉他,只要等皇帝死了,太子上位,那天下就有救了。
几乎所有的士大夫,似乎都在等着这一刻,等着杨相辅佐新皇帝,开启属于他们的篇章,将那些只懂得骑马打仗的鲜卑人赶出去,建立一个真正的国家。
他们期待了很多年的愿望,如今终于实现了
大行皇帝驾崩,新皇帝登基,杨相执掌大权,而新皇帝果然没有让他们失望,登基后便是大赦天下亡人,救免年迈的军户和奴隶,同时又禁止各地大兴土木,停止诸多工程如今又派人开始刺查地方,罢免贪官污吏,提拔贤能。
一切都如他们所想象的那般,完美的进行着,这些士大夫们迎来了狂欢。
石曜仰起头来,对众人的话很是不悦,他拿起了手里的任命书,“崔使君离开之前,令我假行郡丞!总领郡中事务!“尔等乃是郡吏,岂能龟缩在小院办事!”
”今日就得搬进去,不得违抗!
几个郡吏很是为难,他们偷偷看向了刘桃子,眼里满是惧怕。
搬进去不要紧,可要是因此得罪了娄睿,往后被他报复可怎么办
石曜看到他们不说话,更加生气了,“娄容都已经被抓走了,你们害怕什么呢娄容可怕,庙堂制令便不可畏吗!
刘桃子看着众人那闪躲的目光,轻轻开口说道“住进来吧,公若是问罪,便说是我的命令。
几个郡吏松了一口气,赶忙朝着刘桃子行礼大拜。
”多谢刘公!!多谢刘公!!”
他们匆匆忙忙的走进了院里,身后有更多的吏跟随他们。
石曜却有些生气。
“怎么能如此惧怕呢毫无胆魄,如何能
“石君。
刘桃子打断了他,随后冷冷的瞥了一眼他,“刘君可曾当过吏吗
石曜一愣,“不曾”
“吏的命很低贱,跟石君这样的人还不同,娄睿便是再厌恶君,只因为君是官身,也不敢直接处死…。而吏就不同了,说杀便杀,今日生,明日死。…。无论死了多少,也没有人追究。
君不必用自家道德来要求这些人,且做好你自己的事情就是了。”
石曜被这么怼了一番,却也没有反驳。
他对刘桃子还是非常服气的,他清了清嗓子,“刘公说的在理。
“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办呢”
”多备冬衣木炭,以熬寒冬。
石曜若有所思,“刘公的意思是那些恶人们即将反扑得做好迎战他们的准备”
“不,我的意思是,让你去准备厚实的衣裳,可以取暖的木炭,让黎阳郡的百姓不要被冻死。“啊。好。好的。”
“布帛钱粮,这郡衙府内有的是,石君正好可以用得上。
“可这些不都是娄睿的私产吗…。
”怎么,石君连这点胆魄都没有何以如此惧怕”
“我这就办!”“陛下下了诏令,大赦天下,君该发出通告,接纳郡内外的亡人,妥善安置,若是君不知具体做法,可以询问我那些麾下。”唯!!”
刘桃子转身离开了郡衙,朝着对面走去,刚刚来到了县衙门口,寇流便已经在等着他了。
”兄长!!”
看到寇流,刘桃子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些,“怎么耽误了一天呢
“兄长勿要提了,路上遇到骑兵过境,愣是将我盘查了许久现在官道上到处都是骑兵,吏牌在他们面前也不管用
刘桃子示意寇流跟上自己,随即一同走进了县衙里。
县衙很是忙碌,当下的县衙已经恢复了正常的运转,在刘桃子的带领下,黎阳复刻成安,开始在这里进行彻查授田,大量的公田再次被分给了百姓们。
那些被庙堂记录了有授田四十亩,桑田二十亩,实际上却连五亩地都没有的穷人,此刻是真正拥有了名册上所记录的耕地。
从明天开始,他们就可以耕耘这些耕地了,或许这并不能让他们富裕起来,但是这可以让他们活下去。
黎阳作为中县,吏配置本就少,此刻更是团团转,几乎就没有空闲下来的人,就连田子礼等爪牙们,都出去做事了。
刘桃子跟寇流回到了里屋,两人坐下。
“你母亲还好吧”
“兄长,她很好,说是常常跟邻舍走动,那边有不少她的同龄。”
“嗯,老人跟同龄者多走动,也是好事,往后没事了就过去看看,便是嘴里不说,她也是希望能多看到你的。”“唯”
寇流从怀里掏出一双鞋来,有些不好意思的递给了刘桃子,“这是我母亲为您做的,说是让我送给兄长…也不知合不合脚。””多谢。”
“兄长勿要谢…还有,这是路公让我交给您的书信,他说希望您能回信。”寇流将东西都给了刘桃子,刘桃子看出他有些疲乏,”你先去睡上一会,当下县衙有很多差事,今晚开始你就去帮着他们。“唯!!”
寇流出去休息,刘桃子将鞋放在了一旁,又拆开了路去病的书信。
“我兄知之,许久不见,可无恙否”
路去病在信里先是一顿寒暄,表示非常的关心刘桃子等人当下的情况,随后又说起了他自己那边的事情。
路去病的书信跟他说话是一样的,那是通篇都写满了字,光是看都得看许久。
成安那边已经是达到了路去病理想中的状态,可谓是大治。
路去病都没有什么烦恼的事情了。
可对当下庙堂的局势,路去病却是表示相当的担忧。
路去病已经不是当初的路去病了,他已经看出了当下局势的不对劲。
太子登基为帝,太后为之撑腰坐镇,杨相执掌大权,百宫听从其号令,看起来一切尽在掌握,走向了正轨,可路去病却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名义便只是名义,光靠这名义无法治理成安,治理成安用的是刀,对于天下而,同样如此,不动刀就想要靠着自己宰相的名义来治理天下,路去病觉得很不妥当。
在书信的最后,路去病则是劝刘桃子多加小心,行事当谨慎,勿要牵连进庙堂的争锋当中。
刘桃子摇了摇头,收起了此书信。
刚刚收起来,就看到田子礼急匆匆的走进了进来。
“兄长
他坐在了刘桃子的身边,几次张开了嘴,欲又止。
你是想用点娄公家的钱粮”
刘桃子开口问道。
田子礼大惊,“兄长是如何知道的”
“呵,想用就用吧,钱和粮随便用,黄金,珠宝,字画之类,就勿要用了。
田子礼解释道”兄长,虽然我们也有不少钱,但是往后需要用钱的地方会越来越多,况且,我这帮着笼络各级官员,还有那些县兵里的军官,有几个什长,我看是真的不错。勇猛刚烈,只是因为出身,得不到提拔的机会!”
我想将再将这些人聚一聚,广结善缘,多为兄长招纳些可用之才…”
“我知道了,你去做吧。”
“唯!!”
邺城。
高大的宫殿在阳光下反映着暖红色的色彩,内外有全副武装的甲士林立。
娄容身穿丧服,在几个甲士的簇拥下,低头走上了台阶。
台阶极高,一共是三道,上头雕饰着各类的浮雕,精美无比,娄春那郡衙的浮雕,跟这是完全不能娘美的,娄春走在最左侧的台阶,一路走到尽头,面前是一堵高大的墙,一
排看去,共有五道大门,每处门上都设立了楼塔,有甲士守卫,站在此处,便愈发的能感受到自己的渺小。
大门缓缓被推开,娄睿跟着甲士们走进了门,门外便是帝后宫,两旁各有左右院,甲士们带着娄容走向了右侧的别殿。
娄睿踩着小碎步走到了门口,便跪了下来。
”草民娄睿拜见太皇太后!!”
他连着高呼了三声,方才有宫女走出来,“请跟我来。
娄睿就跟在宫女身后,走进了宣光殿内。
娄太后正坐在上位,面前放着些饭菜,两旁各站着些宫女,娄太后板着脸,模样阴沉,心里一颤,随即再次大礼参拜。
“好了。
“装模作样”
娄太后说着,“坐过来。
娄容小心翼翼的坐在了娄太后的面前,随即便开始抹着眼泪,抽泣了起来,“姑母杨大肚欺人太甚”娄太后大怒,她瞪着娄睿,骂道“我平日里是怎么给你说的!”
“我让你以勤俭为本,勿要贪财好色,用心治理地方,报效社!!可你是怎么做的!”“姑母。”
娄睿赶忙抬起头来,正色道“我一直都是遵守您的教诲,不曾作恶啊。”
”不曾作恶!杨相可是找我说过你的事情了!!”
“姑母!那是这些人栽赃陷害!我在黎阳,有李县侯家作恶一方,占据耕地,鱼肉百姓!我便派人灭了他们,将粮食分发给百姓,充了县衙,不仅交足了贡粮,还让百姓们有粮食过冬!”
“而后东黎土豪心生惧意,妄图谋反,我亲自领兵讨伐,灭其门户,释放了东黎的奴隶亡人,安置好了他们!”
“顿丘得知这情况,也是赶忙进行整顿,不敢违背律法。
”还有那崇光寺,他们仗着有您的庇护,为非作歹,起初,我还因为姑母对我的恩德而隐忍,可他们竟想要谋反!!为了国事,我只能抛弃私情,派人将崇光寺灭门!!将耕地和粮食再次分发给百姓!!”
”郡内作恶的官吏,我皆已经处置,有才能的人,我都进行了提拔赏赐,连姑父送我的剑,我都赏赐给了有功之人…甚至连县兵,我都进行了操练。”
娄睿满脸的真诚,眼里闪烁着泪花。
”我都做到这般地步了,可杨大肚却不依不饶,派人来追查我的罪行,最后实在找不到过错,就说我用刑太过,姑母!对这些丧心病狂的恶人,难道还不能用重法吗我看杨大肚跟这些人本就是一伙的,他是气不过我对他的人动手,这才将我抓起来!!”
娄太后瞪圆了双眼,惊愕的看着面前的娄容。
等到娄容说完,娄太后方才缓缓说道“你是在我面前长大的。…。我难道还不知道你的为人吗!””说你跟这些人勾结起来鱼肉百姓,我倒是相信,说你为民除害你”
娄容仰起头来,大义凌然的说道”姑母若是不信,我可以跟杨大肚当面对质,您现在派人去黎阳查探也可以,我并没有说谎!”“我过去是有些年少无知,可经过姑母这么长时日的教诲,我早已洗心革面,是那杨大肚要害我!!”娄太后再次打量着面前的娄容,她的目光里充满了审视。
“是六子帮你做的吧
娄睿一愣,“咳,常山王是跟我有书信往来,也常常劝我要做好政务。”
娄太后沉默了下来。
娄容趁机说道”姑母,您勿要被那杨大肚给骗了,说什么要治理天下,我看他就是罢免我们这些鲜卑勋贵,提拔他身边那些汉人大族!”
“这是想要夺了我大齐之江山啊!”“倘若朝野内外,上上下下,都是那些汉家大族,那这大齐还算是我家的吗“这些大族又是个什么东西,我虽不读书,却听人说起,过去的朝代就因为这些大族,导致民不聊生,国家动乱,咱可不能让这些蛀虫再次爬上来吸血啊!!”“姑母,您在宫中,或许不知,可我很清楚啊,就说那黎阳的李家,那李构有好名声吧可他的子制们呢他们在黎阳,那可是惨无人道,那是将所有的耕地都自己占了去,将税赋全丢给贫苦百姓,那些百姓在名册上有授田无数,可实际上连自己的桑田都保不住,最后还要额外缴纳税赋,不知有多少人被逼死!”
“姑母!!要为天下着想啊!!”
”够了!”
娄太后厉声训斥。
娄容低下头,不敢再语。
娄太后沉默了片刻,方才问道“你将崇光寺给灭了”
“姑母,他们私藏甲胄武器,蛊惑愚民,说什么亡高者黑衣,还占据耕地,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您要责罚,便责罚我吧!我身为地方长官,岂能对此视而不治,我下令进攻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被您处置的打算!我愿意赴死!!”
娄太后笑了起来,她抡起拐杖往娄睿头上来了一下。
“别的不会,说大话倒是没人比得上你!我还能为了一些僧侣杀了你吗
“我恢复你原先的爵位,你就待在邺城给我好好读书!”
娄容眼前一亮,赶忙起身行礼,“多谢姑母!!多谢姑母!
“滚出去!”
“唯!!”
娄睿从皇宫出来,便坐上了车,直奔领军府。
很快,高演快步走了出来,身边还跟着诸多的亲信,他推开了大门,看向了站在门外的娄容,行礼拜见,“兄长!”娄容赶忙拉住他,后退了几步,当即便要朝他行大礼。
高演又急忙将他扶住,“兄长这是要做什么!岂敢受兄长的大礼呢”
娄容的眼里含着泪水,“大王啊,这次若不是你,我只怕就要遭受更多的羞辱了…你的恩德,我实在是无以报答!!”高演愣了一下,他看了看周围,“兄长,我们进去再说。”
高演的领军府相当的简陋,一点都不像是高家子弟会居住的地方,高演牵着娄容的手,两人就这么一路走到了内屋,高演让左右都离开,屋内就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娄容死死抓着高演的手,“大王,因为小人的教唆,我险些对你有了误解,现在才知道自己是何等的愚蠢”“兄长不必如此,这都是我该做的。”
”不,多亏了刘桃子啊,大王还真没有说错,这刘桃子,当真是我家的千里驹,不知他真名是什么”高演抿了抿嘴,“其实。…他是跟陆家有些近,我也只是嘱咐了几句,这黎阳的情况,我还不曾得知,兄长不妨将那边的事情与我讲一讲”娄容点点头,随即开始讲述起了刘桃子到达黎阳后发生的诸多事情,从他开始杀县吏,到他开始找大户平摊,再到他开始找崇光寺平摊。高演是听的一愣一愣的。
”还好有他,不然,这次我怕是要颜面尽失,都没有颜面去见太后了!”“原来如此啊”
娄睿正色道”大王,大恩大德,我便不多谢,我虽丢了官职,却还有爵位,身边还有诸多随从,好友,家里还有能杀人的好手!若是大王往后有事,尽管吩咐,我绝不推辞!”
“只是。……我还是想要知道刘桃子的真名…。大王可否能告知啊
“嗯。”
“他叫契骇真。
娄睿一愣,“杀人者当真是名副其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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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第119章
十一月。
光秃秃的树干上结成了白色的浅霜,狂风袭来,漆黑的枝条也忍不住抖动了起来。
黎阳县城门口,此刻聚集了数百人。
他们皆蜷缩着身体,在狂风之中瑟瑟发抖,他们的脸已被狂风吹的通红,不断的摩擦着自己的双手,浑身瑟瑟发抖。
黎阳的天说变就变,尽管还不曾落下大雪,可天气骤然转冷,险些要了这些亡人的性命。
他们还是穿着那破破烂烂的衣裳,这衣裳压根挡不住这般的寒冷。
大齐每年都能控制住各地的亡民数量,所仰仗的便是这寒冬,一个酷烈无情的冬季,便能为大齐杀掉八九成的亡民。
这些没有身份的罪人,是根本熬不过寒冬的。
而新皇帝登基之后,大赦天下,诸多亡人可以重新回归庙堂,这是天大的好事。
只是,想要回归,也并不是那么的简单。
大赦之后,官吏们会挤干前来归顺的亡人,榨出他们的所有血肉,没有好处是不能上身份的,皇帝赦令也没有用处,没有好处,便给你拖,让你熬过这个寒冬再来
故而,那些家有子弟流落在外的百姓,想要让亲人回来,往往都要倾家荡产,一无所有。
当然,官吏也不会不讲情面,最后还是会给你出路,例如好心的让大族收留你为佃户或仆从。
但是在黎阳郡这里,情况显然就不同了。
亡人正在逐步上前,官吏就坐在城门口,-一与他们核查信息,态度并不恶劣,也没有勒索敲诈。
在确定之后,便直接给予相关证件,让他们进城,效率极快。
就在众人办公的时候,城内忽有嘈杂声起,就看到一行人急匆匆的出了城门。
亡人大惊,赶忙避让。
石曜骑着骏马,对左右说道“告知他们,皆往南城门处办差!此处要迎接贵人!
那些县吏赶忙起身,他们叫上了这些亡人,开始离开,石曜又吩咐众人大开城门,令县兵在周围拉开戒备,一路通往官道。
有几个老翁出来,站在城门口,准备着话术。
石曜忙前忙后,四处嘱咐。
刘桃子骑着青狮,领着左右,晃晃悠悠的来到了城门口。
看到刘桃子,石曜很是急切,“刘公怎么才来呢!这新太守便要来了可不能得罪啊!”石曜当差许久,还是头次遇到这么配合的太守,没错,这位太守到来之前,还特意派人去告知自己前来的准确时日,,一切行为都合乎礼法!不像前几个鲜卑人,那是骑着马带着胡人就冲过来了,知道的说是来赴任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上这里来打草谷的。石曜心里充满了期待,他激动的站在路边,嘴里不知嘀咕着什么。
反观刘桃子这边的人,就很是平静了。
独孤节站在刘桃子的身边,不屑的看着石曜,低声说道“不知道的还当是他阿爷来了…郡县里几个有头有脸的人此刻都站在了刘桃子的身边。
尤其是县兵这里,经过田子礼的一番走动,上上下下都与刘桃子有了些干系。
刘桃子没有说话,众人也就没有继续抱怨。
如此等候了片刻,就看到有奴仆纵马赶来,“太守距离此处只剩三里地!可准备迎接!!”说完,此人便纵马回去。
在他回去之后不久,又一个奴仆纵马前来,“太守距离此处只剩二里地!可准备迎接!!”奴仆们如此往返禀告,声势做的还不小。
而石曜也是不厌其烦的一次次高呼知晓。
终于,一行人马出现在了远处,前后浩浩荡荡的跟着数十位奴仆,有六驾奢华的马车整齐的行驶在官道上,石曜赶忙领着众人上前拜见。
马车停靠,一人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此人看来四十多岁的年纪,个子很高,却相当的清瘦,他的胡须留的很长,须几乎留到了胸前,看起来比寇流都要怪异。
从相貌上来看,这是个不苟笑之人,他站在原地,一只手后背,一不发。
即刻有奴仆走上前,举起了手里的任书,“陛下特令襄城县侯源文瑶担任黎阳太守
他念起了这任书,很长的大一段,石曜听的认真。
等那人说完,他赶忙上前行礼拜见,“黎阳令,假黎阳郡丞石曜拜见源公!!源文瑶一愣,打量着面前的石曜,缓缓走上前,“石君不必多礼。”
石曜站起身来,眼神更是激动。
没错,就是这样!
他赶忙让众人前来拜见。
源文瑶受了众人的礼,这才上前跟那些城内的老翁们寒暄。
”老丈今年贵庚啊
看着源文瑶跟那些老翁们攀谈,几个官吏只是在一旁等着。
他们说了许久,源文瑶拿了人家送来的礼物,这才拜谢了诸位老翁,上了车,朝着城内走去。
众人回到了郡衙,而桃子等人就要留在外头了,毕竟他们是县官吏,除非是召集诸县官吏前来,否则就没有资格进郡衙开会。
只有石曜以及独孤节,其余那些郡吏才能入内。
源文瑶当即就召见了郡衙诸多官吏,告知他们要以社稷百姓为根本,要勤勉治政之类的。终于,在完成了这些琐碎的事情后,源文瑶叫上了石曜,让其余人离开。两人一同来到了后院,看着左右的装饰,源文瑶呆愣了片刻,“这郡衙怎么这般奢华”“这都是当初的娄睿所翻修的
听到这句话,源文瑶皱起了眉头,“这些恶贼,最是贪婪,目无法度。
石曜深以为然,不断的点着头。
两人走进了内屋,源文瑶便坐了下来,“我刚来,对郡内的情况还不太熟悉,你且给我说一说,就从官员开始说吧。’“首先便是那独孤节,此人是鲜卑,乃是行伍出身,虽不善政略,但是颇知练兵打仗之事他””好了,粗鄙武夫有什么好讲的呢说别人吧。
”那便是我黎阳县永刘桃子了,此人勇武,有胆魄,先前除贼,皆是因为他的功劳,我稍后就让他进来拜见源公!””哦,他是哪家子弟”
”他是小吏出身,因功劳得到提拔
“那就等往后再见吧,顿丘县令呢”
不知为何,石曜忽意识到了些不对,可还是认真的讲述了官员的情况。
“还有呢
”没了”
怎么会没了当地难道就没有什么贤人没有什么大家
源文瑶认真的说道“我初次前来,应当拜会当地大贤,询问地方之事,这些人,你怎么不举荐呢”“源公,黎阳经历了几次变动,只怕是没有什么大贤。
“好吧,那就准备车架,我要前往县学看看。”
“唯!!”
源文瑶的第一站是县学,石曜倒也理解,毕竟教化才是最重要的。
黎阳乃是小郡,只有县学而未设郡学,当他们一行人来到黎阳县学的时候,这里的讲师们赶忙出来拜见。
源文瑶跟着众人参观了县学,越看,脸色便越是严峻。
他忽停了下来,看向了左右,“这黎阳县学里,怎么都是些学律法的人!士子呢学子呢“放着圣人的学问不管不问,却养着一些未来的吏尔等就是这么滥用县衙之粮的吗!”石曜顿时惊呆了,他赶忙解释道“源公,并非如此,只是我们罢免了诸多小吏,黎阳各地都缺少干吏,因此才招纳了勿要多说!”
“回去!”
源文瑶怒气冲冲的上了车,石曜却有些茫然。
当马车离开之后,石曜呆愣的看着那远去的马车,许久都没有说话。
刘桃子带着人从县外回来,刚刚来到了城门口,就看到几个县吏窃窃私语。
看到刘桃子,他们赶忙起来拜见。
刘桃子点点头,就要路过,却有小吏赶忙开口问道“刘公,郡衙那边说要裁撤酷吏…提拔良吏,我们县衙也是吗”“不必管他。”
刘桃子大手一挥,纵马进了城,那县吏松了口气,赶忙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看吧,我早就说了,没什么好担心的!”“说归说,要做还不是得我们这些人再者说了,有刘公为我们做主,他是太守又如何!”刘桃子纵马走在路上,所遇到的人纷纷行礼拜见,姚雄此时纵马略微靠近了些,“兄长,这新太守看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啊。“他来黎阳也好几天了,一不去看耕地,二不去看贫弱,三不去看粮仓,整日去拜访那些什么大户贤才,召集什么有德操的长者。…顿丘那边的人可乐坏了,这些天黎阳里满是顿丘赶来的人,我就抓了四五个,还高呼着什么太守的客人…”
刘桃子没有说话,当他们来到了县衙的时候,几个人转头看向了郡衙的方向。
郡衙外着实热闲,诸多奢华马车停靠在这里,就看到原先几个都不敢露面的漏网之鱼,此刻笑着彼此拜见,声音洪亮,似是看到刘桃子到来,他们不敢说话了,转身就跑进了衙内。
刘桃子带着其余众人走进了县衙,刚刚来到了自家的屋,就看到站在门口的石。
此刻的石曜,哪里还有先前那意气风发,满脸期待的模样。
只见他神色憔悴,头发杂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恍如尸体。
听到脚步声,他猛地惊醒,看向了刘桃子,此刻,他如看到了救星,快步走上来,“刘公…。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他不许我们继续分发授田,还下令将粮仓封起来,说是私发授田,私发粮食都不合大齐的礼法制度,还有我们准备的过冬的物资,他说也得要详细核查,不能随意发放。…。他还说我们收留了太多的亡人,除却黎阳本地亡民,其余亡民都该被驱逐。
石曜说着一件又一件事,他的嘴唇微微颤抖着。
“刘公,怎么办啊”
“我不知道。”
刘桃子回了一句,径直的走进了屋内,石曜恍惚的跟在了他的身后。
刘桃子坐在上位,姚雄不善的看着石曜,石曜此刻却是满脸的纠结。
”怎么会这样呢。…源氏乃是杨相的舅家,家学渊源,出了诸多贤才,源公怎么就不知民生疾苦,他到底想做什么。…。他到底在干什么
石曜此刻大受打击。
他根本就想不通源文瑶的目的,他并非是个贪婪的人,也不是个无能的人,更不是个凶残的人,跟娄容那样的恶棍完全不同。
可他一过来,就彻底打乱了石曜的诸多计划,石曜的想法非但没有因为贤人的到来而得到实现,反而是就此中断。
他反复的给源文瑶告知这些事情的真相,分发授田是因为名册与实际授田对不上,分发粮食是因为百姓没有过冬的粮食,过冬的物资更不用说,至于亡民,陛下都已经大救天下了,黎阳有这个能力,就多安置一些人,又有什么不对
还说郡县的吏多酷烈,可若是不酷烈,又如何压得住他府内那些宾客呢
他再三告知了这些宾客们过往的所作所为,可源文瑶总是能给出一些他意想不到的回答。
贤良之家,道德之后,岂能为胥吏所欺
倘若这次来的是个天大的恶人,到来之后开始强征收贿,杀人取乐,他或许都不会如此绝望,来的是个贤人,众所周知的贤人,可他的想法和要做的事情,却跟娄春也差不到哪里去。
只是,他不像娄容那般的直接,娄容跟他们要钱,然后给与庇护,源文瑶则是要他们要其他的什么,例如举荐的名额,例如经学的交流,例如某位亲族的人脉。…。然后,给与他们庇护。
这便是自己所期待的吗!
一瞬间,石曜头痛欲裂,整个人狂若疯魔。
“呵!!”
刘桃子一声呵斥,石曜当即清醒。
他抬起头来,看向了刘桃子,却看到刘桃子满脸的愤怒,石曜很少能看到刘桃子动怒的表情,过往,便是杀人的时候,他都是一脸平静。怎么,过去娄睿为非作歹的时候,君刚正不阿,敢多次上书杨相!”
崇光寺作恶多端,君敢领着县吏冲杀寺庙!”
”如今这源文瑶肆意妄为,诸多恶人聚集在他的府上,君却变得如此怯弱,不敢语,不敢声张,唯唯诺诺!
“君的刚烈正直是因人而异的吗!
“君博览群书,学的是怎么党同伐异,学的是怎么厚此薄彼吗
刘桃子的句句质问如雷鸣般响在石曜的耳边,他忽然抬起头来,一把抽出了自己的佩剑。“我这就去劝谏太守,铲除恶贼!!”
站住!”
刘桃子将他叫住,轻声说道“我们是庙堂官员,应当按着大齐律法来办事,岂能滥杀无辜,草芥人命呢”他缓缓从一旁取出了些纸张,放在了一旁。
这些都是我找来的罪证,是太守府上那些宾客们的罪证。
郡衙后院。
众人坐在屋内,面前堆放着饭菜,有说有笑,这一幕,当真是跟过往一一样。
不同的是,上头的娄容换成了源文瑶,而他身边的舞女乐师则是换成了各地贤才。
可本质上似乎又没什么区别,这些贤才们虽然不懂得舞动身躯,也不懂弹奏胡乐,却也是擅娱乐的好手!坐在这里,一口一个源公,一个一个渊源,一口一个亲戚,场面格外的火热,远比那娄睿在时要热闹的多。
说起这位源公,诸位贤良都是忍不住发自内心的赞叹。
终于来了个明白人啊。
就在他们激动的畅谈经学,聊着古代圣人的时候,忽听的一声嘈杂,一群郡县之吏,手持刀剑,叫嚷着冲杀了进来。
这一刻,宴会戛然而止。
方才高谈道德的贤才吓得面无人色,有人嚎啕大哭,有人高呼造反,有人钻进案下,有人起身逃走,有人跪在地上,高高举起后臀。石曜领着人冲进来,迅速制服了众人,他左右张望,却看不到太守
他转了几圈,一把掀开案,将钻进案下瑟瑟发抖的源文瑶给提了起来。
”太守!得知您被奸贼所围攻,我特意前来搭救!”
源文瑶惊愕的看着他,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石看向了其余众人,“动手!”这些酷吏们毫不留情,举刀便砍,诸宾客惨叫着,四处躲避,只是片刻之间,后院内便只剩下了一堆尸体。源文瑶依旧不敢开口,浑身瑟瑟发抖。
“石公只乞活”
“您这是什么话!源公,您看,这些都是罪状,您府上这些人,各个都曾犯下大罪,今日他们齐聚一堂,分明就是要加害于您您勿要担心,这些事,我会上书给杨相!
“您就在府里休息吧,若是有事,可以叫我!
石曜说着话,就令人将这些尸体拖出去。
当他们离开之后,源文瑶这才瘫坐在了地上,他看向了一旁的奴仆,“你你现在就去将郡尉找来!
奴仆点着头,刚刚走出门,就被几个郡吏给拦下。
“宵禁。”
“我奉太守之令外出!快快让开!”
“宵禁。”
奴仆抿了抿嘴,想要说些什么,看到这些恶吏们那不善的眼光,他咽了口水,转身回了屋。而在不远处,刘桃子,石曜,独孤节三人站在一起,看到这一幕,石曜跟独孤节都忍不住轻笑了起来。石曜问道“刘公……。若是他下令要对我们动手”
独孤节不屑的打断了他,“靠什么动手那些奴仆吗他身边有跟娄太守一样的骑士随从吗“你们这些汉官啊,便总是想通过什么宰相,太守之类的名来压人,我们就不同了,我们靠刀剑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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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保密
第120章保密
天保十年,十二月。
鹅毛大雪翩翩落下,整个世界都被染成了雪白色,地上的积雪已经很厚实了,狂风袭来,雪花胡乱的飞舞,让整个世界都变得纷乱不清。
黎阳已经被大雪所覆盖,整个城池,都被这般杂乱的雪花所笼罩。
源文瑶披着厚厚的毡裘,站在门内,看着外头的大雪
雪花不断的拍打着他的身躯,源文瑶浑身都在哆嗦着,牙齿不断的碰撞,整个屋内都因狂风的袭击而哗哗作响。
源文瑶忍不住缩着身子,尽管穿的厚实,那刺骨的冷气却是往他身上各处乱钻,他哆嗦着回了头。
在他的身后,则是站着石曜与独孤节二人。
源文瑶挤出了一个尴尬的笑容,“石公,这屋内的火都被吹灭了,不若还是先关了门,再商谈大事”石曜不为所动,此刻的他,只是板着脸,一只手抓着腰间的剑柄,“源公啊,是您一直说要赏雪,还说这是新君登基,故天降瑞雪,天大幸事,可为底佑,不必在意。””是您说的吧”
源文瑶的嘴唇颤抖了片刻,“是我说的。
“那源公便继续欣赏这瑞雪吧!”
”多好看的雪景!”
源文瑶缓缓看向了独孤节,独孤节却是看都不看他一眼。
源文瑶缓缓看向了前方,忍受着煎熬。
大雪不断的朝着他脸上飞来,源文瑶举起手来,挡着自己的脸,想起自己前来黎阳之后的诸多遭遇,他竟是再也忍不住,就这么抽泣了起来,浑身一顿一顿,哭的梨花带雨。
石曜看着堂堂太守站在门口恸哭,眼里竟是鄙夷。
他这才走上前,将源文瑶拉进了屋,随后关上了门,房门关闭,那吓人的风雪声便小了很多,尽管还在拍打着门窗,屋内不算暖和,但是阻隔了风雪,便好受了些。
”独孤君,快些生火,勿要冻伤了太守。”
石曜吩咐着,独孤节也没有拒绝。
石曜惊讶的看着源文瑶,“源公怎么还哭了呢莫非是雪景太美
源文瑶抬头看向他,此刻的他,哪里还有从前的庄重,他哭哭啼啼的说道“我从不曾得罪过石公啊,石公为何要如此欺我呢”“郡内政务,皆由石公做主,要赈冬灾,你自己下令就是了,何必来问我,又何必这般欺我!”
听到源文瑶的话,石唯皱起了眉头,”源公!这都内大事,自然是得太守来做主,我是读过书,通过了秀才应试的,知道大齐的律法制度,这郡内事,都需要太守令,我是按着制度来办事啊。”
源文瑶听到他的话,哭的更加厉害了。
石曜的脸色这才柔和了些,他说道“源公啊,我只是想让您知道。您常常提起的雪景,美景,什么祥瑞之雪、在百姓这里,那便是要命的天灾。您如今穿着厚实的衣裳,站在门内,尚且无法忍受,城内的百姓,没有这般坚固的房屋,屋里没有过冬的柴火,身上没有您这样的衣裳,您说他们要如何活下去呢”圣人说要仁政,不顾百姓的死活,这算是什么仁政呢”
源文瑶顿了顿,“我知道了…我这就下令。
石曜让他下了命令,这才快步走出了屋,独孤节正要跟着石曜一同离开,却被那源文瑶拉住。
源文瑶眼巴巴的看着他,沉吟了片刻,方才说道“独孤君,其实我祖上也是国人,乃是鲜卑秃发之后…”独孤节哦了一声,虽没有明说,却是一点都不掩饰眼里的嫌弃,他赶忙抽出了手,转身离开了此处。等到他们都离开,几个奴仆才敢上前。
主仆几人抱着再次痛哭。
源文瑶说道”谁能想到,这司州之内,竟还有这般反贼,此处距离邺城不远,我却被贼人所挟持,诸事不能自己,还要被这般羞辱,为之奈何啊!!
几个奴仆此刻也是擦拭着眼泪。
”家主受辱,我们本该赴死,只是奸贼势大,实在不想舍下您一个人啊
几个人又哭成了一团。
源文瑶抽泣着,“还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我脱身呢”
有奴仆开口说道“家主,当下是寒冬,邺城虽近,却是不会有什么往来,只要能熬到明年开春,朝中或者州中派人来告知春种事,家主便可以与他们告知这里的情况,这些反贼定当束手就擒!”
“好,好,眼下也只能这么办了。
石曜迎着漫天的风雪,艰难的前进着,这大雪让视野受损严重,几乎是看不清前头的东西,地面上的积雪又格外的厚实,一步一个大脚印。
黎阳似乎有很多年不曾下过这般大雪了,石曜艰难的摸索到了县衙门口,在县吏的簇拥下,终于是来到了县丞住所。
石曜走进了屋内,屋内烧着火,比外头要暖和了很多。
刘桃子,田子礼,姚雄,寇流,褚兼得等几个人坐在一起,正聊着什么。
石曜走进来,很是自然的坐在了他们的身边,他抬起头来,恶狠狠的说道”那厮还敢装模作样,阴阳怪气,给我说什么祥瑞之雪,不必在意。”
“我就让他上门口站了半个时辰,让他好好欣赏一番瑞雪。”
“他是哭的如同孩子一般,就这样的人,也配担任太守”
田子礼呆愣了片刻,“石公啊,这源文瑶虽高大,却不是个强健之人,您做事可得注意些,勿要将他给弄死了…””弄死了便弄死了!”
“这些狗贼,活着也只是浪费俸禄,死了更好!”
听到石曜的话,几个爪牙面面相觑。
自从源文瑶到来之后,石曜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哪里还有过去那文弱书生的影子动不动就是要杀人,这几乎都跟桃子哥一样了!
刘桃子开口问道“受灾情况如何
“还好,没我们所预计的那么严重,也就是我们提前做好了准备…。不然真不知要死伤多少人。“就是乡里的牲畜被冻杀的有些多,我已经派人去登记了,准备等大雪过去,就向庙堂上奏,让他们补缺门再次被推开,风雪顿时涌进来,独孤节赶忙关上了门,抖了抖身上的雪,往手里哈着气,随即坐在了众人之中。他抬起头看向了刘桃子,”您说的果然不错,这家伙贼心不死,方才我要出去,他还拉住我,说什么他也是鲜卑,人。…。就是想要拉拢我。他皱起眉头,“倘若州或者庙堂派人前来,这厮定然会胡说八道。”
他的眼里闪过一丝凶狠,“刘公,不如我们干掉他,直接说是冻死的。
褚兼得嘿嘿一笑,“那不成啊,他父亲是杨相的舅父,杀了他,杨相岂能绕了我们
听到这句话,田子礼愣了一下,他问道“男父”
他又看向了独孤节,“他说自己是鲜卑人”
那杨相岂不也是鲜卑人吗”
石曜开口说道“他们祖上是鲜卑,到如今,只怕是连一句鲜卑话都不懂得说。
寇流缓缓低下头来。
几个人还在讨论这件事,刘桃子却打断了他们,“好了…勿要再想这些事情,还是先赈济受灾百姓吧。“至于源文瑶,不必理会。”
“开春后的庙堂,只怕是没有心思来理会地方之事了。”
几个人赶忙起身,朝着刘桃子行礼。
“唯!!”
众人披上了厚厚的衣裳,各自离开,石曜却没有走。
等到众人离开之后,他方才问道“刘公,杨相是不是要败了”
何出此”
“看源文瑶便知道了…
“这与我们无关,且做好你份内的事情。”
“唯。
邺城,相府。
杨愔坐在上位,几位重臣分别坐在了他的左右。
“陛下进我为开封王。
”而我觉得,过去爵位和官职滥发的问题,已经是非常的严重了,我愿意削去自己的王爵,削去开府的特权,以示天下人,裁撒冗官之事,以我为先!
杨愔挺着大肚子,霸气十足。
而坐在他面前的众人,有燕子献,可朱浑天和,宋钦道,郑子默,高归彦,崔季舒等众人。
听到杨愔的话,众人对视了一眼,神色各异。
郑子默站起身来,朝着杨愔行了礼,随即说道“杨相。陛下刚刚赏给我们爵位,当下您就要收回去,这是不是不太妥当呢只怕有损陛下的威势啊”
“呵,现在是在商谈社稷大事,郑君勿要多!”
杨愔直接打断了对方,眼里对他有些轻视,宋钦道看到郑子默被训斥,也是忍不住起身,”杨相召集我们商谈大事,却又不许我们开口询问,那何必要召我们前来呢”看到事态不对,燕子献也起了身,“两位勿要动怒,杨相并非是轻视你们,杨相的意思是,当下还有其余的事情要商谈,稍后再议,稍后再议。郑子默跟宋钦道对视了一眼,随即不悦的坐下来。
燕子献清了清嗓子,“当下最重要的事情,可不是爵位和官职,而是那二人。”“那二人的声势愈发的浩荡,一位在府内召见来往的宾客,每日到他家里拜见他的客人,就已经超出了三四十,当下是越聚越多。”“另一位做事愈发的肆无忌惮,公然在邺城内杀人。”
“诸位可有良策啊”
众人缓缓低下了头,沉吟了起来。
崔季舒平静的看着众人,看到他们面露难色,这才站起身来,他看向了杨情,”杨相…近来我身体多疾病,找来了医师,说是我病入膏育,只怕不能长久,随后又给我开了一副猛药,说是此药性烈,吃了定有成效。
“您觉得,我该不该吃这副猛药呢
众人缓缓看着他,又看向了杨愔。
杨愔直视对方,“小药已经无法救治,若是拖延下去,便是猛药也无法救治。”
“因此,在病死之前,倒不如吃几副猛药,猛药虽烈,或能救命。”
崔季舒摇着头,“”我听另外一个医师说,越是严重的疾病,就越是要小心谨慎,在下猛药之前,先调理好身体,先让人能扛得住猛药,而后再治根本,不然,不是救命,是杀人啊
杨愔跟崔季舒对视了片刻,气氛很是压抑。
杨愔缓缓开口说道“公的身体既然抱恙,那就无法再治理大事了,公可以先回府修养。”崔季舒一愣,随即苦笑了起来。
“好那老夫便回去了。”
崔季舒转过身,摇着头缓缓离开,杨愔等到他离开了,方才对左右说道“先帝临终前给我透诏,罢免崔季舒的官职!明日就派人到他府上宣读诏令!”
”唯”
在座的几个人当即就老实了许多。
看着静坐的众人,杨愔开口说道“此二人事,也不必太在意。
我准备将他们外放为刺史,让他们治理地方,以见成效。
燕子献皱起了眉头,“此二人是宗室,杨相虽贵为宰相,可便是陛下,对二人也颇为敬爱,这能成吗”杨愔看向了宋钦道跟郑子默,“这件事,就要劳烦你们二位,去劝说陛下跟太后了。””帷!!”
几个人起身各自离开。
燕子献却留了下来,等到众人离开之后,他方才走上前,说道“杨相。…这是崔瞻方才送来的详细奏表,将黎阳那边的事情说的很是详细,再没有遗漏。杨愔拿起了文书,他看起来有些疲惫,“地方的事情,往后再说,还是先解决庙堂的大事。”他又吩咐了几句,燕子献也就离开了。
在众人皆离去后,杨愔伟岸的身躯当即泄了气,他弯着腰,换个了个更加舒适些的姿势,继续坐在原位。他坐了片刻,方才起身,准备返回内屋休息,迟疑了下,还是拿起了放在一旁的书信。杨愔回到了内屋,因为后背的创伤,他只能侧着身躺着,他翻开了奏表,认真的看了起来。当他看完了手里的奏表时,他似是彻底的睡不着了,他猛地坐起身来,来到了案前,令人拿来笔墨,当即开始书写了起来。“来人啊!”
“将此令送往黎阳!!”
宋钦道跟郑子默走向了皇宫。
宋钦道担任侍中,郑子默则是散骑常侍,这两个官职,是可以陪伴在皇帝身边,可以进出皇宫的。宋钦道看向了一旁的郑子默,“郑师,杨相对我们素来轻视,只觉得我们是靠阿读奉承才能与皇帝亲近…这次,定要成就大事,也让他看看,近臣未必都是佞臣!郑子默的眼里满是担忧,“话是如此,可当今陛下为人仁慈,要让他配合我们来对付二王,只怕是不容易啊。”宋钦道点着头,“是这个道理,不过,太后这里还是好说话的,我想她定然会愿意出力相助!”两人各自走向了自己的目标。
宋钦道进了皇宫,随即又买通了甲士,让甲士为自己偷偷禀告,如此操作下来,终于是见到了当朝太后,李祖娥太后年纪并不大,相貌端正美丽,贵气十足,她坐在上位,身边跟着几个女官,她手里拿着一串佛珠,眼眸清激,脸色悲伤。宋钦道赶忙行礼拜见。
李祖娥轻声说道“不必多礼……。听闻宋公急着要见我,可是我那孩儿出了什么事宋钦道皱起眉头,“臣平日里规劝陛下,可陛下登基之后,却对臣多有轻视…”
他忽看了看左右,便低头不语。
李祖娥吩咐道“且都出去吧,没有我的命令,都不许进来。
诸多宫女赶忙走了出去,这里便剩下了李祖娥与宋钦道两人,李祖娥这才开口说道”宋公,我那孩儿自幼心善,不会做出轻视长的事情,您。…”宋钦道的脸色很是肃穆,“太后,您为何要居住在偏殿,而不敢入住正殿呢”
李祖娥一愣,“我
”当下二王在朝,权势极大,陛下年幼,受他们的遏制,太皇太后偏爱她的儿子,却不怎么喜爱她的孙子,您对这些视若无睹,难道就不怕二王对陛下不利吗”这一刻,李祖娥的脸上满是惶恐,“陛下已经登基,天下至尊,谁还敢对他不利呢”
“无有权势,何谈至尊太后莫非不知狗脚朕之事”
看着吓得花枝乱颤的太后,宋钦道这才说道“当下杨相辅佐陛下,欲图谋二王,只是怕陛下不从,希望太后能相助我们,多劝速陛下,我们意将二王调离邺城,派往地方,解其大权,天下大事归陛下,而后宫之事则归太后!
宋钦道再次行礼参拜,“还望太后能恩许之!”
李祖娥小脸苍白,她迟疑了许久,“这件事能成吗”
“若是有太后相助,定然能成。”
“好
“太后,事关机密,在不曾动手之前,还望太后勿要告知任何人!”
“我知道了。”
“你放心吧。”
宋钦道顺利的完成了自己的任务,他终于是松了一口气,又叮嘱了些事情,这才匆匆离开。
李祖娥只是呆愣在原地,想起这件事,越想越是害怕,她死死握着手里的佛珠,额头上满是汗水。“来人啊!”
她大叫着,很快,几个女官便来到了她的身边,低头行礼,“太后。“给我准备车架,我要去礼佛…”
听到她的话,几个女官都惊呆了,“太后!此时天寒地冻,如何能外出礼佛”你们懂什么!这是为了大事!速速准备!”
”太后,外头的风雪实在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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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一年三迁
第121章一年三迁
尽管宫女们再三劝阻,架不住李祖娥铁了心的要礼佛。
众人无奈,只好准备了马车,放上了一切御寒的用品,令百余甲士开道,这才浩浩荡荡的离开了皇宫,前往昭玄寺。
天寒地冻,哪怕是坐在马车里,李祖娥也是感受到了那刺骨的寒意,可这寒冷却是让她变得更加清醒了,驱赶了些她的恐惧。
当太后忽然到达昭玄寺的时候,当地上下的官员僧侣都是乱成了一团。
此处并非是寻常寺庙,此处乃是执掌天下寺庙的官衙,当然,这里也有佛像,也有大师。
李祖娥没有理会前来迎接的众人,她直接走向了大正殿。
甲士们守护在门口,李祖娥只是带着几个女官走了进来,大家往地上铺设蒲团,点起烛火,拿起熏香,做好礼佛的准备。
李祖娥此刻跪在佛像前,低声的诵念佛经。
女官们站在各地,冻得瑟瑟发抖,等着她礼佛完成。
李祖娥终于念完,她抬起头来,看着面前这高大且慈祥的佛像,开口说道“只求菩萨保佑我,能使我成就此大事,诛杀二王,做主后宫,保我儿平安。
此刻,站在她身边,为她持香的女官,浑身一颤,惊恐的看向了李祖娥。
大风雪并没有持续太久。
狂风停止之后,太阳缓缓升起,大地的雪白色在阳光下金盈剔透。
有六个骑士,此刻正骑着骏马,浑身都包裹着厚厚的衣裳,骏马也是被冻的不轻,此刻缓缓前进着“这都是什么事啊。入冬之后,还要我们各处乱跑,耽误了时日还要斩首,他自己倒是窝在屋里!”为首者低声咒骂。
其余几个人此刻也是哆嗦着,“咱们的命又不值钱他们哪里在意”
四周皆是白雪茫茫,看远处看的久了,双眼便感受到阵阵的刺痛,这让他们更加的愤恨。
当下的大齐是真的干净,放眼望去,再也看不到什么亡人喊寇,看不到什么野狗豺狼,一切都是雪白色的,冰雪将一切肮脏古怪全部覆盖,大齐头次变得如此正常,不过,也并不完全是。
在两旁的枯树上,能看到几个雪人。
雪人死死抱着树干,想要远离地面的积雪,随即就被冻结在了这树上,一动不动,在不曾被完全覆盖的地方,能看到破烂的布帛,能看到惊恐的脸。
不认真看,就好像是树上结出了一张张脸,摆出各种古怪的表情,看向过路的人。
几个骑士都觉得别扭,不愿意多看。
终于,远处的城池露出了本来面目,看到那矮小的城墙,几个骑士都忍不住加快了速度,终于能稍微的休息一段时日了。
他们强忍着迎面吹来的冷风,迅速来到了城门口。
在此刻,城门口外站着两个县兵,都是穿着厚实,里头坐着一个县吏,浑身哆嗦。
看到诸多骑士,县兵赶忙将他们拦下。
骑士颤抖着从怀里拿出过所,“我是来县衙传达庙堂诏令的!”
县吏上前查看,随即赶忙放行,又安排一个县兵为他们带路到县衙。
骑士们便跟在那县兵身后,往县衙前进。
城内跟城外没什么区别,同样是寂静无人,这般大风雪之后,往往会是最为寒冷的,没有人敢出门,道路上的雪都没有踩踏的痕迹。
他们一行人来到了县衙,便由县吏接手,带着他们前往了县令府。
“这是任书本该是在六天前送来的,奈何风雪阻路,还望您勿要怪罪罪。…嘶,还望公能安排房屋热饭,让我们几个先休息片刻
骑士将文令交给了石曜,哆嗦着说道,石曜看着面前几个疲惫不堪的骑士,也是赶忙吩咐众人带他们去休息。
当石曜打开了文书,方才发现,这不是下达给他的,这是下达给刘桃子的!
他摇摇头,这几个骑士还真是累昏了头。
他也不敢往下看,只是带着东西找上了刘桃子。
刘桃子坐在上位,手持庙堂诏令,爪牙们分别坐在他的两旁,屋内燃烧着熊熊烈火。
火焰之下,刘桃子的脸色不断的变幻着。
“特任黎阳县丞刘桃子为博陵郡尉
在诸多的废话之中,刘桃子只看到了这一段话,前头的话是夸赞刘桃子的功绩,而后头的话则是对他的督促和鼓励,只有中间这一段话,才是核心的内容。
听到这话,姚雄忍不住放声大笑。
“好!好啊!兄长这是跳过了县令,连升二级,直接坐上了郡尉啊!”
“放屁!”
田子礼骂了一句,随即说道“官职都是论品级的,大齐三十品官,县丞是二十九品,从九品上。
”而郡尉乃是二十七品,正九品上。
姚雄沉吟了片刻,“对啊,不还是连升二级吗
姚雄看向了左右,问道“现在兄长的官是不是就比陆县令高了
“呵,陆县令是帝城县令,十三品,从五品下。差了十四品呢!”
“那石县令”
这次不用田子礼开口,石曜便笑着说道“我是中县令,十九品。“那源文瑶那厮呢”
“他是小郡太守,跟陆县令平级,是十三品。
姚雄只觉得有些乱,可他又清了清嗓子,“反正是升了两级,到了二十七品,对吗””是。
“哈哈哈,那便是好事了!我兄长半年前还是个散吏嘞!谁能想到,当下已经是二十七品的一郡之尉了!对了,这郡尉也分大小都不””只有郡丞,太守,县令才分大中小…。郡尉不分。
“太可惜了。”
姚雄是最开心的,其余几个人也是有说有笑,升官肯定是好事。
只有刘桃子,脸色平静,看不出喜怒来,石曜忍不住感慨道“刘公这是被杨相所看中了啊!”“按理来说,刘公两个月前方才来此处担任官员,应当是要到明年的二月,也就是最少足一年才能提拔,不然都属于破格提拔。看这文字,多是叮嘱,用词甚雅,却不多用典故,一看就是杨相的手笔!”“恭贺刘公啊!”
石曜正说着,忽又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再也没有了笑容。
众人本来都盯着他,听着他的恭贺,看到他忽然变了脸色,众人皆是惊诧。
“怎么了”
石曜一脸的凝重,“刘公,要不您还是辞了这个官职,勿要接受。
我乃是杨相的故吏,往后无论杨相出了什么事,我都难逃干系,这一点,我早就想好了,只是刘公不同,刘公有陆家作为山,倘若这次受了杨相的好,往后杨相出了事
听到他的话,姚雄,寇流等人只觉得不可思议。
堂堂宰相,这能出什么事
田子礼却皱起了眉头,若有所思,“兄长,我倒是觉得可以接受。受了他的好,也不过是个郡尉,就是出了什么事,也轮不到郡慰来承担什么后果,相反,这次若是错过了机会,那可是要足年才有机会提拔,而且未必就有人提拔,我们在朝中无人,所谓的陆家,也不过是想要赶走我们而已…如此机会,不能错过!!”
褚兼得笑着点头,“说的在理,初次见面还是游徼,这几泡矢的功夫就成了郡尉,再过几年,可不敢想,不敢想!
寇流也有自己的想法,他壮起胆子说道“兄长,我也觉得可以走,黎阳这里,上下肃清,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做的了,百姓们过的不错,其余的事情,还有石公来看着,兄长每到一处地方,都是铲除当地的恶贼,使当地太平,既然此处已经平定,为什么不去别的地方再建新功呢”
“刘公!!”
“怎么这么快就要走呢为何不多留点时日
独孤节死死拉住刘桃子的手,眼里满是不舍。
此刻,有六十余人聚集在黎阳县门口。
地面上的积雪少了些,却依旧冰冷。
众人的嘴里喷出阵阵热气,皆簇拥在刘桃子的周围。
看着面前的独孤节,刘桃子轻声说道“我早就写去了书信,独孤君勿要担心,另外,此处虽无外贼,贼寇奸贼却不少,县兵还是得继续操练,望君勿要总慢。
“绝不总慢!独孤节仰起头来,“往后还要多仰赖刘公提拔!他又压低了声音“您勿要担心,源文瑶这孙子,我定看的死死的,绝不会让他跑出来害人!”在独孤节看来,刘桃子绝对是正宗鲜卑勋贵,他甚至怀疑刘桃子是他本家。因为当初改革的时候,很多独孤姓的鲜卑人都改了刘姓,这就跟步六孤改陆姓一样,很是常见。什么小吏出身,根本都是假话,这分明就是来地方镀金的勋贵,那神色,那胆魄,那杀人不眨眼的疯狂劲,绝对是个大贵族无疑!说不定跟当今皇室有亲!独孤节资历很老,当跟着神武帝钻过地道,奈何,本身不过一落魄军户出身,没有人提拔,受了伤后又被迫离开了军旅,浑浑噩噩的到了今日。直到遇到了刘桃子,他方才感觉盼来了提拔的机会,被这位贵人看重,往后还怕没有提拔的机会吗跟激动的独孤节不同,石曜的眼里却半是悲伤。
他只是站在原地,什么都不说。
刘桃子吩咐众人做好黎阳事,还告知他们自己会时不时派人来看,这才让田子礼等人做好离开的准备。
这次,刘桃子却是带走了三十余人。
除却他那些核心的爪牙外,田子礼还给他找了些愿意离开的人才,其中包括情明的县吏,勇武的县兵等等,按理来说这些人一辈子都不能脱身,但是想带他们走也不是什么难事,大家还是给刘公这点面子的。
当众人准备离开的时候,县吏和郡吏们纷纷跪在地上行礼恭送。石曜快步跟上了刘桃子,刘桃子便没有急着上马,牵着马,缓缓走在路上,石曜就跟在他的身边,他转过头,看向跟在身后激动的攀谈的田子礼等人。”刘公啊我还真有些羡慕他们啊。”
没有官身,来去自如,能继续跟随刘公。”
刘桃子没有回话。
“唉,我读了那么多年的书,自以为什么都知道,只有这三个月,我似是看透了天下的大事…上头的人争权夺利,这般寒冬,无论是常山王,又或是杨相,竟没有一个人去关心民生,派人去询问地方的灾情,都只顾着自己的争斗。”
“过去,我总觉得百姓是个很微妙的概念,只要选择了正确的方向,就可以解救百姓,后来我才发现,我所想的都有些太空,太假,倒不如亲手抓两只免子送给百姓让他们饱腹管用!”
刘公使我明白了很多的道理,这黎阳的事情,刘公勿要担心,我会治理好,我不在意来的是谁,也不在意上位的是谁。…我就管好自己的事情,庇护一方百姓。
刘桃子终于看了他一眼,点点头,便翻身上马。
几个人看到刘桃子上马,也纷纷开始上马,刘桃子正欲纵马离去。
石曜一愣,又赶忙狂奔了几步,他大叫道“刘公!!倘若将来杨相事发,我侥幸不死,只是被罢免了官职,我就去找刘公,不知刘公可愿收留!
“可以。”刘桃子丢下了一句话,便领着众人迅速离开,马蹄声沉闷,地面微微颤抖,一行人迅速消失在了官道上,消失在了漫天的雪花之中。石曜跟独孤节目送着他们消失,竟是同时长叹了一声。
行人走在路上,因为这冷风,他们都不敢纵马快速前进,
田子礼此刻就跟在刘桃子的身边,为他说起了新地方的事情这博陵都属于定州,我都问清楚了,那边有四个县,比黎阳要大不少,但是那边的情况更加的混乱…当初六镇的军户,被分摊在周围诸都里,这博陵都便是其中之一。“听闻这里鲜卑不少,还常常劫掠过往的商贾,却没有人敢定他们的罪。
“我看杨愔让兄长去那边,未必就是怀着好意提拔,那就是想让兄长去那边杀点勋贵之流。这些勋贵可跟黎阳成安的不同。”
”这些人大多勇猛,那边的大户都是像娄容那样养骑兵的。……”
田子礼确实是打探出了不少的事情,刘桃子听着他的禀告,一路朝着目的地走去。
他们的目的地乃是成安,在前往博陵郡赴任之前,刘桃子还想要再见见故人。
田子礼对博陵都格外的忌惮,他总觉得,这次去了那边得换个方式了,若是还想着通过武力来镇压,怕是要出大事,那些破落军户可不好对付,若是真打起来,他们是取杀官造反的,当初长孙县尉就曾说过,他们那些人根本不将什么官员放在眼里,杀了就杀了,也没有人敢问罪。
一行人终于来到了成安。
他们先是去往了张村。
寒冬季节,村里也没有什么人敢外出,可得知刘桃子带人前来,村民们纷纷外出迎接。
张村已经变了个模样,外有木栅栏阻隔了道路,而里头还有修建了一半的村墙,姚雄越看越是迷糊,他拉着田子礼,低声说道“怎么看这里越来越像是我们过去平掉的那些大户邬堡呢”
村民的数量也在不断的增加,各类的房屋都得到了修缮,看起来高大且坚固。
新老众人出来迎接刘桃子,都是将他围起来,激动的说个不停。
桃林依旧还在原地,没有人敢动这片桃林,只是桃林都被笼罩在白雪之中,刘桃子还进去待了片刻。
刘桃子的时间有限,在见完了这里的故人后,他嘱咐张二郎照顾好众人,就匆匆赶往成安。
“桃子兄!!”
路去病裹着厚厚的衣裳,整个人圆滚滚的,就这么一路从县衙里冲出来,几乎撞在刘桃子的身上。
他赶忙拉住刘桃子的手,“桃子兄,你怎么就是不回信呢!
“我还特意吩咐寇流,让你勿要忘了回信!!”
“来,来,快跟我进来!众人可都对你很是思念!”
路去病拉着刘桃子,嘴里喋喋不休的说着话,领着众人走进了县衙内,此刻有正在忙碌的官吏,听到声音,得知是刘桃子前来,也是赶忙前来拜见。
一时间,寒冷寂静的县衙变得火热,越来越多的小吏前来拜见寒暄。
许老头站在门口,看着远去的众人,又看了看周围,步伐匆忙的离开了县衙。
路去病跟刘桃子坐在县丞府内,他当下是有着说不完的话。
当得知刘桃子又升了官,路去病很是开心,急忙恭贺。
“桃子兄啊,你这升官当真是了得啊,别人是三年一升,你这是一年三升啊!“路君,你官居几品”
“啊”
路去病一愣,回答道“从九品上…
若是如此,该称我为使君才是。
路去病瞪圆了双眼,忽然,他仰头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
就在此时,忽有奴仆走了进来,朝着他们行礼,“路公,刘公,陆县令请你们前往他的住所说是有要事商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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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城楼拉矢
第122章城楼拉矢
尽管外头依旧是天寒地冻,而屋内却依旧暖和。
陆杳穿着厚厚的衣裳,坐在上位,跟路去病一样,也是园滚滚的,仿佛是长在了地上的。“拜见陆公!”
刘桃子与路去病两人行礼拜见,钱主簿赶忙扶着陆杏起身,或许是这身衣服太厚重,让他的动作都变得很笨拙。
“是刘君来了!
陆杳笑着上前,很是热情的拉着刘桃子的手,将他带到了自己的身边,这才让他坐下来。
路去病则是坐在了另外一边,钱主簿就只能坐得更加靠后些了。
陆查审视着面前的汉子,他愣了下,“几日不见,怎么觉得刘君愈发的高大了!”钱主簿赶忙接话,“听闻那黎阳是产粮大地,想来是刘君吃得不错。陆杳哈哈大笑。
只是,刘桃子就这么一脸冷漠得看着他,陆查这笑声就变得有些尴尬了,他笑着笑着便停了下来,清了清嗓子,”我听闻刘君又高升了”“不敢谈高升,任博陵郡尉。”
“博陵啊。”
陆杳偷偷瞥了刘桃子一眼,“那可是个好地方啊。”“博陵崔氏,人才辈出,声名远扬,是我大齐一等一的豪族啊,什么慕容李家在他们面前是站的站不稳当,他们坐镇博陵,教化百姓,使得当地文风兴起,百姓安居乐业。“当初又有前朝诸镇军户,神武帝将他们分摊至各州,其余各州耕地不足,气候不善,就属定州接纳最多,这些军户勇猛刚烈,协助官府驱逐贼寇,家家都会骑马射箭,悍勇无比,他们在博陵,保护百姓,使当地没有外患。”
“好地方,好地方啊!”
陆杳感慨着。
路去病的脸色却忽然变得极为难看。
刘桃子不为所动,“既是陆公称赞,定有不凡之处,我过去之后,便去看看。”陆杳脸色一黑,他赶忙说道“刘君啊。你先前能破格为官,我算是出力不少。”“多谢陆公提拔。”
”额…这几天里,我是接到了不少的书信,都是关于刘君的,都是些黎阳大户人家,或是他们的亲戚,官职也都不低,他们与我书信,询问你的情况。…。刘君,我为人向来宽厚,从不与人为敌…”
说起这件事,陆查的眼神极为复杂。
他活了大半辈子,都是不与人争执,跟谁都能相处的来,名声很是不错。…直到在成安碰到了这个脏东西,他的风评就开始急转直下。
每天都有人来他这里问罪的。
当初陆杳急着将刘桃子送走,用了很大的力气,惊动了很多人,这些人都觉得,刘桃子与陆查有亲。
刘桃子在黎阳四处乱咬,他们不敢去找刘桃子质问,就纷纷来找陆查,让陆查给个说法。
陆查还能给什么说法呢!
陆香也很委屈,他拾起头看着刘桃子,眼里甚至带点哀求,“刘君啊,当下庙堂局势杂乱,新圣登基,杨相便急着要解决陋政,朝野内外,官员惊动,皆有怨。真不知何时便
会出现大动乱,在这个时候,一举一动,都会为人所用…引发大骚乱,最后卷入祸事,那便只有一死!”“刘君尚且年轻,如今还不曾立冠,便已是一郡之尉,这做官做事,都不能操之过急,刘君到达博陵之后,当以大局为重,多听取贤才的劝谏,维持好当地的治安。!“刘君当下升迁虽快,可名声却不显好,或许有人觉得刘君太过酷烈,靠着简单手段,做个九品八品倒是没什么问题,可要成就大事,还是要以贤良的名声得到众人的认可啊。
“刘君觉得呢
刘桃子点着头,“陆公所有理。”
陆杏当即松了一口气,他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赶忙看向了一旁的钱主簿,钱主簿迅速起身,走了出去。
不多时,他就再次回到了这里,手里还拿着一个盘,上头用布盖着。
路去病好奇的看着那盘,钱主簿笑着走到了刘桃子的身边,将东西递给了刘桃子。
刘桃子揭开了布,却发现了放在上头的一本书。
那是一本厚厚的书,书的封面都有着精美的装饰,看起来都不太像是书,更像是贵人们所喜欢的藏品,刘桃子抓在手里,倒是很有分量。
陆查笑着说道“这是我先祖前朝东平成王所留下的兵法,我先祖成王善用兵,平生从未一败,镇压内外贼寇,威名远扬。…。他留下了这本《成王兵略》,记载他所练兵用兵的纲
领。
“此番刘君担任军职,统帅郡兵,庇护百姓,我便将这本书送给刘君了…
刘桃子拿起书,看向了面前的陆查,“多谢陆公。
刘桃子跟路去病离开了此处,钱主簿将他们送走,随即又回到了陆查的身边,他看起来满脸的担忧,”陆公,以他的为人,只怕是不会给乖乖听话…杨相也是啊,去哪里不好,要去博陵,这不是要命吗倘若这厮真得罪了崔氏,或是逼反了那些破落户。…这可如何是好啊!!”陆查同样皱着眉头,他低声说道“杨相就是派他去杀人的。”
“崔氏与杨相不和,而多跟二王亲近。…。那些鲜卑更是不将庙堂放在眼里至今都只称可汗而不称天子。杨相应当是想让他惹出些事来,而后进行干预整顿。”
那我们可怎么办呢”
陆查缓缓看向了他,“不该是你来告知我该怎么办嘛”
钱主簿这才想起自己的谋臣身份,他皱起眉头,开始了苦思冥想。”陆公!我有办法了!”
”你说。”
”请辞回家,等他们分出个胜负来!”
“呵,算了,你啊,还是出去帮我看看各地冬灾的情况吧“我当初怎么就找了你这么个亲随”
钱主簿挠着头,“都是因为刘公宽厚。……”
刘桃子领着人来到了成安城门口。
远处皆没有人,空空荡荡的。
路去病再三叮嘱刘桃子,让他小心谨慎,方才陆查的话,让他非常的担心刘桃子到达博陵后的情况按着陆查的说法,那边有势力最庞大的汉世家,还有为人最恶劣的鲜卑军户。这两者相加,路去病都不敢去想那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此二者都不好对付,路去病忧心忡忡。
就在刘桃子准备要转身离开的时候,忽有人叫道“站住!!站住!!”
刘桃子等人看向了城内,就看到一行人纵马赶来。长孙县尉从马背上跳下来,一瘸一拐的走到了刘桃子的面前,皱着眉头,”刘公这升了官,便不认得故友了吗来了成安,竟不与我相见刘桃子回答道“听路丞说县尉腿疾,故而不曾拜见。”
长孙迦叶朝着自己的腿来了几下,“这不是好着吗怎么,这腿见了刘君便会断了不成
他正要抱怨,却猛地看向了刘桃子腰间的佩剑。
这一刻,长孙迦叶仿佛遭了雷击,直接僵硬在原地,盯着华铤剑,一动不动。“刘君那是…高王剑”
长孙迦叶的声音都在发顿,刘桃子将佩剑解下来,递给了对方。
长孙下意识伸出手,却不敢接。
他摇着头,又抬头看向了刘桃子,眼神复杂,“这我可不敢拿不敢拿刘君还认得娄将军””认的,怎么,长孙县尉也认得他
长孙迦叶呆愣的看着那佩剑,喃喃道“当初高王将宝剑赏赐给将军的时候,我就在场持吾之剑,破彼之贼。…”他忽笑了起来,“我本听说刘公要去定州,还想嘱咐些事情的,现在看来,却是不用了。”“倘若那边的军户轻视刘君,你就用这剑去砍,我看我们敢不敢还手!!”“哈哈哈~~~
“救命啊!!!”
官道上传来了一声尖叫,就看到一个女子,穿着甚是胆魄,赤足,在雪地里狂奔,她惊恐的叫着,也不敢回头,只是全速前进。美人~~~
而在她的身后,有两个人,满脸横肉,手持长刀,大笑着追击。
女子的速度并不慢,只是远不如她身后的那两个喊寇,她脚一滑,竟是摔在地上,痛呼了一声,她正要起身往前攀爬,那两个贼寇就已追了上来。
就看到那贼寇伸手抓住了她的长发,将她摔在了地上,两人笑着,就要背起女子离开,从前方传来了马蹄声。
贼寇大惊失色,赶忙将女子丢在地上,转身就跑。
只是,人终究是跑不过骏马的。
战马飞奔而来,那骑士拿出了弓箭,一箭便射杀了其中一人,另一人吓得魂飞魄散,瘫坐在地上,想要求饶,而骑士从他身边飞过,“噗嗤”,他的头颅当即飞起,无头尸体摔在了地上。
骑士勒马,转身再冲回女子的身边。
那女子抬起头一看,骑着马的是一个胡人,浅绿色的眼眸,狰狞的面孔。
女子的眼里满是悲痛,她从怀里拿出了匕首,就要往自己的心口插去。且慢!且慢!”
”我并非是歹人,我是黎阳游徼,乃是吏!
姚雄大叫了起来,女子却还是将匕首对准自己的脖颈,眼里满是警。
姚雄摸了摸自己的胡须,尽量摆出了一个和善的笑容,“你看那边,我家主公乃是博陵郡尉,是往博陵赴任的,绝不会伤你。
女子转头看去,果真是一行人马,正在朝着这里缓缓靠近。
就在两人僵持的功夫,刘桃子带着人来到了这里,他低着头,审视着那跪坐在雪地里的女子。
其余众人,此刻却是惊呆了。
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女子。
这女子十分清秀,脸色稚嫩,眼眸清澈,怯生生的面孔,还有两颗虎牙,更显得她娇小可爱。
姚雄赶忙上前,“兄长!”
“我砍死俩贼寇!”
寇流也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这莽撞胡。
刘桃子看向了那女子,“给她披上衣裳。
姚雄表了表衣裳,“我就这么一件……
寇流长叹了一声,迅速下马,将自己的外衣披在了那女子的身上,女子这才起身,脸色有些痛苦,朝着刘桃子行了个标准的礼仪。“民女张思燕,拜见郡尉。”
”你是什么人”
张思燕听到刘桃子的话,当即抽泣了双眼,她悲伤的说道”民女是邺城人,家中本经商,因为出了些事,家父就准备带我们去投靠在安平的舅父,谁知走到这里,竟遇到了贼寇,我家人都被歹徒所杀,是他们拼死掩护,我才得以逃脱。”
说着说着,她便哭了起来。
田子礼勃然大怒,“这成安外,竟还有贼寇
刘桃子却问道“你家里人当下在何处”
“应当,是在那边…。”
”多少人”
“八个人。”
“贼寇有多少”
“有五个。”
“哦。”
刘桃子点点头,那女子站在雪地里,脸色苍白,瑟瑟发抖。
“给她一匹马。”
”我…。我不会骑马。”
刘桃子纵马走到她的身边,朝着她伸出手,张思燕有些拘束,她抬起头,看着一脸肃穆的刘桃子,还是咬着牙,抓住了他的手,刘桃子将她轻易的拉起,直接放在了自己的身前,随即看了看众人,吩咐大家继续赶路。
众人皆憋着笑,跟在刘桃子的身边,彼此对视着。
“我家主公还真是幸运,只是走着路,就救下了一个绝世美人…”姚雄听闻,赶忙开了口,“那算什么,我砍杀了两个贼啊,一刀断头!”张思燕坐在刘桃子的身前,刘桃子本就体大,她就显得更加娇小了,感受着从身后传来的炽热,思燕的脸色通红,只是低着头,一不发。她时不时偷偷抬起头,偷看自己身后的刘桃子,看着对方那肃穆刚毅的脸庞,她眼里更是慌乱。
众人有说有笑,明显比原先要热切多了。
如此走了许久,他们方才看到了倒在一旁的马车,思燕脸色大变,当即哭了起来,她慌乱的从战马上跳下来,快步走上前,马车周边果然有几具尸体-
旁还酒落着钱财,马车倒下,拉车的马都没了踪影。
姚雄等人勘察了此处,果真是劫掠无疑。
思燕趴在那尸体前,嚎啕大哭。
寇流对着那些贼寇破口大骂,而田子礼看到那些尸体,忽皱起了眉头,嘴里呢了几句。他就这么盯着那些尸体,看了许久,忽然跳下来,快步走到了那些尸体前,正要看,思燕忽然一头倒下,众人赶忙扶起她。刘桃子看着面前的马车,“套马,让她进车。”
众人忙碌了起来,田子礼却缓缓走到刘桃子的身边,低声说道“兄长,不对。”“哦
田子礼看向那几具尸体,眼里闪烁着光芒,“怎么会不扒衣服呢怎么会留下尸体呢怎么会留下车呢“冬天本就没什么贼寇。…向来都是趁秋抢,冬天躲在山洞里靠储粮。”
”便真的有贼寇,储备不够了,那也是抢吃的,抢穿的。”
“冰天雪地下,什么都没有,能吃的东西,都不会留下,尸体也是如此…。那车就更不用提,打碎了就是最好的柴火,为什么都会留下呢””若是发现骑兵靠近才跑走的,那就更说不通了,雪天本就看的不远,我们距离这里又不近。…。不对,不对,还有那俩被杀的贼寇,冬天哪能找的出这般膘肥体壮的贼寇那各个都是瘦的如柴。……
“还有那男尸,手上满是老茧,浑身黝黑粗糙,哪里像是富户…。”
田子礼靠着多年的经验,瞬间察觉出了不对,他越是细想,就越是能发掘出不同寻常的东西。“这女的有问题!!”
田子礼猛地看向了刘桃子,眼里皆是凶狠,“莫不是有人派来谋害兄长的!
刘桃子的脸色依旧平静,“嗯,葬了这些人,继续上路吧。”
田子礼点点头。
众人将尸体安葬,随即继续赶路,那女子就待在马车里,也不出来,刘桃子不去看他,其余众人也就不敢,就好像根本没这个人,众人各说各的,很快就忘记了这个女子的存在。
只是有些时候,她得去远点的地方方便,众人还得等她。
如此走了几天,地上的积雪也开始大量的融化,定州这边,似乎并不是那么的寒冷,情况要比黎阳那边好多了
官道很是平坦,还宽敞,能让多辆马车并肩通过,可此刻却没什么行人。
他们的目的地是常山郡真定县。
之所以来这里,是因为新郡丞需要向定州刺史报备后才能赴任,而如今定州刺史的治所就在常山郡的真定县。
“兄长,那便是真定!!”
田子礼指着远处的城墙,风尘仆仆的脸上满是欣喜。
众人赶忙加快了速度,朝着城池前进。
如此走了许久,他们终于看到了面前这座雄伟的城池,只是刚来到了城门口,他们就被一群甲士所拦下了。
就看到远处甚是热闹。
众人纷纷看去。
就看到有几个人,此刻正躺在地上,张开了嘴巴,朝着那城门高楼。
而在高楼上,则是有一人,赤裸着屁股,正对准了下方的众人。
看到这一幕,众人脸色大变,寇流只觉得恶心,干呕不止
刘桃子一把拿出了大弓,不等众人反应,他举起大弓,仰头便射。
“嗖!!”
箭矢飞过。
“嗷!!!”
高楼上传来一声惨叫,一人捂着臀部又叫又跳。ps为定州刺史,于楼上大便,使人在下张口承之——《北齐书·安德王列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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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娇生惯养
第123章娇生惯养
挡着刘桃子等人的甲士大惊失色,一人嘶吼着,直接冲了上来,长矛对准了刘桃子,便是狠狠一刺。
刘桃子丢下大弓,身体微微一侧,躲开了刺击,一把抓住那长矛,往里一收,那甲士不由得往前走来,青狮猛地扬起蹄子,一下踹在了对方的胸口,那甲士飞了出去,倒在地上,再也不动。
刘桃子手持长矛,看向了众人,他身后的骑士们纷纷拔出了武器,眼里没有半点惧怕。
周围的甲士们纷纷靠近,围绕在他们面前,手持长矛,却不曾近。
就在双方僵持的时候,有一人纵马狂奔而来。
就看到那人上身穿着厚重的甲,而下身就穿了布衣,一只手捂着侧,一只手拉着绳,眼里满是愤怒。
这人长得并不好看,满脸的肥肉,却只是个半大小子,个头还没路去病大,脸上写满了稚嫩,胡须都没有长起来,就是个小肉墩。
他纵马冲到了众人面前,审视着面前的众人。
“是谁!谁敢暗算我!”
甲士上前,指向了刘桃子。
这小胖子愤恨的看着刘桃子,又看了看他周围的骑士们,“你他妈的是什么人!光天化日之下,怎么敢出手伤人!姚雄大怒,“你他妈的又是什么畜生怎么敢这般糟践别人!”
这小子瞪圆了双眼,他指着姚雄,气的浑身发抖,“你骂我你敢骂我
他看向了周围的甲士,“他竟然骂我!”
“骂的就是你个畜生,来,我也喂你吃点矢!”
姚雄破口大骂。
那小子咬着牙,死死捂着自己的臀,“我怎么就糟践别人了这些都是我自养的奴仆,我给他们好吃的,给他们好喝的,给他们穿,给他们赏赐,让他们陪着我取乐有何不妥“你问他们愿不愿意!你问他们我有没有糟践人!
方才那几个躺在城门下的人此刻都围在小子身边,听到这小子的询问,他们脸色犯难,很是纠结,却不敢回答。
小子看到他们不说话,这才得意的抬起头来,他审视着面前的众人。
“你们这些人,目无法度,暗中伤人,今日算是栽在我的手里!他抬头看向刘桃子,“我看你身材高大,可你也勿要张狂!就你这样的,我一只手就能打趴下!给你一个机会,跟我持矛来一个回合!”若是你能赢我,我饶恕你的死罪,将你当作狗来用!”
”若是你不能赢我,我就当场砍你的头!”
说罢,这厮也不等刘桃子回答,就从一旁的甲士手里夺矛,那甲士吓坏了,赶忙说道“大王!不可!不可啊!这厮凶悍!!”“怕什么!从小到大,我就不曾遇到过对手!打谁都是一拳!就他这般的,又算什么!拿过来,不给我就砍杀了你!”这厮一把从甲士手里抢过了长矛,随即看向了刘桃子,他狞笑了起来。
下一刻,他纵马狂奔而来,手里的长矛对准了刘桃子的头颅。
刘桃子纹丝不动,小子大喜,手里长矛一刺,刘桃子这次都没有侧身,只是将头微微侧仰,那长矛就刺了个空。
两匹马擦肩而过,小子的眼神从得意,窃喜,再到震惊,不可置信。
下一刻,刘桃子伸出手来,一把扣住了小子的脖颈,骏马狂奔而去,那小子却留在了刘桃子的手上。
刘桃子就这么捏着那小子的脖颈,将他挂在半空中。
小胖子的双手无力的拉扯着刘桃子的手,双腿胡乱的蹬。
可这小家伙,在刘桃子看来就跟小胖鸡仔一般,刘桃子的大手几乎覆盖了他整个脖颈,他的脸色通红,嘴巴大大张开,眼里满是恐惧。
远处的甲士和刘桃子身边的众人都惊呆了。
甲士们赶忙叫道“放下来!!”
刘桃子一把将他扣在了自己的面前,手依旧掐着他的喉咙,小子疯狂的挣扎,看起来就要断了气。”都放下武器!!否则便杀了他!”
田子礼大吼道。
那些甲士们不敢耽误,赶忙都丢下了手里和身上的武器,他们的脸比那小子还要惶恐。
田子礼又说道“我家主公乃是博陵郡尉,此番是来拜见刺史的,却惹出这样的乱子,你们去将刺史叫来,要当面对质!!”甲士怯生生的看着他,“公,您家主公手里掐着的就是我家刺史…他乃是宗室,安德王。”听到这句话,田子礼浑身一颤,他看向了那人,忽然间,他眼里闪过一丝凶狠,就在这个时候,从城门里传来了尖叫声。”勿要动手!!勿要动手!!”
就看到一个老者纵马冲了出来,在几人面前匆忙勒马,他看到被刘桃子掐着脖颈的安德王,眼神惶恐,”不可!不可!这位壮…这位贵人!请放手!这位是安德王,乃是宗室,宗室啊!”
“你又是什么人”
“在下定州别驾卢庄之!请贵人松开手,松开手,大王真的要死了!一切都好商量啊!
看着对方欲哭无泪的模样,刘桃子缓缓松手
安德王大口呼吸了起来,浑身哆嗦。
看到他防守,老者松了一口气,问道“不知贵人是
“我家主公是博陵郡尉,姓刘,名讳桃子!”
”什么!”
那老者一愣,随即勃然大怒,“你一个小小的郡尉,敢在这里充什么贵人,还敢对大王无礼!””你就是刘桃子!”
安德王抬头来,不可置信的问道。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的,那别驾惊呆了,不敢再。
刘桃子还不曾回答,姚雄却骂道“怎么,挨了揍就开始套近乎你能认得我家主公!”认得!认得!刘君可是成安人”
姚雄一愣,“是成安人。
“可是曾救过我的兄长”
”你兄长是哪个”
“高孝瓘!
”不认识!”
”哎呀,就是高肃!高长恭!!那是我亲哥!他排老四,我叫高延宗,我排老五!!”田子礼,姚雄,寇流等人惊呆了,他们对视了一眼,又看向了刘桃子。
刘桃子低着头,看着面前这半大的小子,他冷冷说道“同父兄弟,差距何以如此之大”“高县公为人良善,宽厚待人,怎么你就是这般的残暴!”
”我残暴!你不比我残暴的多你方才差点就把我给掐死了,眼睛都不眨一下,还有那边的甲士,是被你的马踹死的吧我可从不曾杀过人啊!”“还有,我大哥已封了王,他现在不是县公了,是兰陵王!
刘桃子将面前这喋喋不休的小子猛地丢了出去,高延宗摔在地上,屁股再次遭受重创,他再次跳了起来,捂着屁股直叫唤。“得知你来上任,我兄长还派人给我书信,让我好好照顾你。…你却如此对我,如此对我!我这臂是招你惹你了!!怎么就过不去了”定州别驾卢庄之赶忙走上前,扶着高延宗,将他拉回了甲士之中,上下打量,“大王,您没事吧没事吧”他上下摸索了个遍,这才松了一口气,随即愤怒的看向了刘桃子等人,”大王,这些人以下犯上,公然行刺宗室,定是伪周”“放你妈的屁!”
高延宗一耳光打在对方的脸上,卢庄之捂着脸,后退了几步,脸色通红,却低头不语。
高延宗推开面前的甲士,快步走到了刘桃子的面前,面带笑容。
”好身手!好身手啊!难怪能让我兄长如此看重!”
“你方才那一矛,到底是如何躲开的”
怎么能躲开呢那么轻易你能不能教教我啊我给你钱!!”
刺史府内,灯火通明,诸多肉食摆满了食案。
高延宗坐在上位,极为的热情,刘桃子所带来的众人,无论身份出身,皆被他请到了客厅之中。他指着面前的肉食,“本来是想要请你们吃酒的,但是我叔父驾崩了,故而不能吃酒,叔父为人良善,让大家服丧三十六日,可我想服久一点。”
说起高洋,他便忍不住的悲从中来,眼里带着泪光。
“我自幼是叔父抚养长大的,他最是疼爱我,我要什么,他就给什么,还常常教我做人的道理
田子礼在心里冷笑着,那你还算学的不错,学了个三成。
高延宗擦了擦眼泪,又看向了他们。
”好了,伤心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
“刘君,给你,这是你的官牌,有这个,你就可以去上任了
高延宗将东西递给了刘桃子,随即说道“我在这里实在是无聊的紧,又没什么事可以做,大小事都不是我说了算,我也不会。”刘君不如留下来多陪我些时日,我带着你们去各地玩一玩,我自己一人,实在没什么好玩的。”“刘君喜欢狩猎吗
这位高延宗是个自来熟的性格,刘桃子那一箭从他臀部划过,让他现在都不敢坐的稳当,至于那脖颈,现在还有大片的青色,可他完全不在意这些,他对这位”唯一”能击败自己的勇士很是敬佩,同时又很感兴趣,想要跟他多学点东西。
只是,在座的诸多宾客,对他实在是没什么好感。
初次见面时所留下的印象太过恶劣,哪怕他再热情,众人都没有理会,刘桃子甚至是一不发。
可他们越是如此,高延宗就越是高兴。
他这是初次担任官职,在此之前,他就是陪在高洋身边,而高洋对他确实宠爱,溺爱。…甚至比对待自己的孩子都要亲切,在他的几个哥哥还不曾受封的时候,他就已经当王甚至是高洋亲自询问,问他想做什么王。了,
这家伙也不客气,开口就是要做冲天王,高洋当即就想要册封,结果被杨愔阻拦,好说歹说,做了个安德王,让他安于德行。
今年这家伙刚满十六岁,跟张二郎差不多的年纪,却已经是一方刺史。
从小到大,他都不曾遇到敢骂他的人,哪怕是他的兄长和长辈,那都不敢去骂他,只怕被高洋盯上。
更不曾见过对他如此冷漠的人,从小到大,他所看到的都只有笑脸。
众人的面前摆放着肉,可他自己的那些亲属,都不敢去吃,看向那肉的眼神满是惧怕。
高延宗还在说着那些话。
他很是开心的拍了拍面前的案,“有你们在,我就不怕无聊啦!
”你们都不要担心,兄长让我照顾好你们,我就一定照顾好你们,在整个定州,不,整个大齐,你们谁都不用怕,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护着!
姚雄的嘴角抽了抽,别过头去。
刘桃子收起了官牌,“我得尽快上任。
“啊就不能留下来吗”
”不能。”
高延宗初次遇到这种情况,竟不知该如何,他看向了周围的亲近者。
当即便有人起身,眼里闪烁着凶光,“大王邀请你们留下,那是给你颜面,岂敢对我家大王如此轻视!
刘桃子抬起头来,看向了那人,那人脸色一变,后退了一步。
高延宗挠了挠头,“算了,你要急着走就走吧,反正博陵距离我也不远,你不来,我过去就是了。”刘桃子站起身来,众人纷纷起身,便要离开,高延宗急忙跟上了他们。
众人来到了城门口的时候,高延宗欲又止,可刘桃子不做理会,就要离开,他忽想起什么,转过身,看向了高延宗。“人毕竟是人,不是畜生,便是你的奴仆,也不该糟践羞辱。”
“还有”
刘桃子指着他左手边的几个人,“这几个人,绝非善类,往后少听他们的话。高延宗下意识的回道“好”
刘桃子迅速上了马,带着人离开了此处,尘土滚滚。
高延宗待在原地,不舍得看着他们离开,忽然,他想起了什么,恶狠狠得看向了左右,“平日里,你们是不是都在让着我!为什么我一招就被人给生擒了!””你们不是说我力大无穷,乃是万人敌吗!”
听到他的质问,几个人都吓破了胆,赶忙说道“大王确实是力大无穷,无人能敌,是因为那人偷袭”“啪!!!”
高延宗一耳光将他打翻,“明明是我偷袭!人正面将我抓起来,跟抓个鸡患子一般!!都给我说实话!!!”他咆哮道“谁再敢骗我,我就砍了他!”
听到这句话,这几个奴仆瘫坐在地上,吓得瑟瑟发抖,“大王,您确实是力大无穷,只是您从未练过武艺,更不会用武器,只是靠着大力,若是遇到寻常力气的人,自然是能轻易战胜,可遇到同样魁梧,却还懂得武艺的人,自然就是一招被擒…”
奴仆说着话,本都做好了挨揍的准备,没想到,高延宗却没有动手,他点着头,那胖乎乎的脸上写满了认真。“原来如此!”
那奴仆急忙说道“若是大王愿意,我们护卫之中就有很多好手,他们武艺超群,可以教导大王学习剑法,射术,长矛”高延宗冷哼了一声,转头看向了城外。
“有武艺又如何,平日里因为惧怕都不敢对我动手,跟他们能学到多少”“要学…就得跟真正的好手去学啊………”
一行人继续走在路上,姚雄啧啧称奇。
“那高县公…。哦,兰陵王,兰陵王那般好的人,怎么会有个如此凶残恶劣的弟弟呢”“而且兰陵王长得那么好看,这家伙却像是一头小野猪!”
田子礼骑着骏马,头也不回的说道“你要是自幼被皇帝溺爱,锦衣玉食,随心所欲,你比他还横呢!说不定就是要坐在别人脸上拉矢了!”一行人聊着天,姚雄又问道”不过,我看这厮虽然凶残,但是对他兄长极为看重,桃子哥又被兰陵王看重,往后我们在定州,是不是也算有了靠山呢“我给你说,那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娃娃,整日胡说八道,信口雌黄,你要是拿他当靠山,那离我们上山拦路也就不远了。”“这厮跟他那叔父一般疯癫,跟他太亲近绝对不是好事,保不准就被他给害了!”褚兼得此刻也是开口说道“其实这种小娃娃是最好哄的,编个鬼故事就能骗他们送来大量的钱。…刘桃子走在最前头,一不发。
此刻,张思燕缓缓拉开的马车的车帘,偷偷看向了最前头的那些人,脸色极为郁闷。
这群人是怎么回事
怎么都当我不存在了呢
莫不是生了疑心
她皱起眉头,心里格外的复杂,她来到伪齐已经快五个月了,本来是准备在县城里偶遇,结果几次都蹲不到对方,让人给跑了。
这次好不容易抓住他前来成安的机会,给安排了个遭遇,可这连看都不看几眼。
她低着头,沉思着该如何来靠近这油盐不进的家伙。
一行人沿着官道前进,尽管这里并没有黎阳那边寒冷,可道路上也看不到行人,空荡荡的。
此番他们要前往博陵郡的安平县。
这里是博陵郡的治所,全郡的官员们,都在这里当差。
同时,这里也是博陵崔氏的老宅所在。
ps延宗幼为文宣所养,年十二,犹骑置腹上,令溺己脐中,抱之曰“可怜止有此一个。”问欲作何王,对曰“欲作冲天王。”文宣问杨愔,愔曰”天下无此郡名,愿使安于德,”于是封安德焉——《北齐书·安德王列传》
延宗容貌充壮,坐则仰,偃则伏,人笑之,乃赫然奋发。气力绝异,驰骋行阵,劲捷若飞——《北齐书·安德王列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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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无人校场
第124章无人校场
当一行人靠近安平县城的时候,便发现远处是格外的热闹。
即便是这般寒冷的季节,城门口依旧是分外的喧闹。
有千余人聚集在这里,有老有少,有官有吏,四周有甲士护卫,有奴仆进出,奢华的马车堆积在两旁,形成了车墙。
人声鼎沸,人来人往-
道道熏香或炊烟缓缓升起,能看到有孩童正在来回的奔跑。
大狗追随在孩子的身边,一匹匹漂亮的骏马低头进食。
众人站在官道坡路上,望着眼前这一幕,皆有些惊愕。
姚雄啧啧称奇,“这郡尉的待遇果真是不同啊!
前来迎接的人竟是这般多”
田子礼皱起眉头,“这不像是来迎接我们的啊。
”不是来迎接我们,那是来迎接谁的
姚雄刚刚开了口,就听到从身后传来了马蹄声。
便看到有四十余位骑士在前开路,身后跟了五六辆马车,奴仆低着头跟在马车身后,浩浩荡荡的一行人,朝着此处前来。
”让开!让开!”
为首的骑士看到面前的众人,急忙呵斥了起来。
姚雄捏紧了手里的刀,刘桃子却轻声说道“给他们让开道。”
众人这才分到了道路两边,骑士们趾高气扬的从他们之中穿行而过,高大的马车犹如一座小山,拉车的那几匹马也不是凡品,竟跟刘桃子的青狮不相上下,这些战马也颇为傲,看到站在一旁那风尘仆仆的青狮,似是得意的晃了晃脑袋,仰着头从他们面前路过。
姚雄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好畜生!”
这一行人就这么路过,继续朝着城门赶去,他们前进了些,远处的那些人发现了他们,片刻之间,那边就变得更加热闹了。
就看到众人上前,有数十个乐师弹奏起了乐器,有人高唱雅乐,那些人整齐的排列起来,老少有序,尊卑有序。
来自成安的土包子们何曾见过这样的场面,皆是目瞪口呆。
刘桃子示意了下众人,这才带着众人朝着城门口赶去。
那些骑士们簇拥在两旁,马车停靠下来。
很快,一个穿着很是朴素的小老头从那小山般的马车里钻了出来。
众人赶忙行礼,整整齐齐。
看着面前这架势,小老头的脸上没有半点的欣喜,反而是皱起了眉头。
“崔刚!”
”我派人给你书信,让你勿要兴师动众,你这是什么意思!”
站在最前头的一个男子抬起头来,这男人跟小老头的相貌极为相似,只是要更高大些。
”父亲卢太守跟族中长辈都说要前来迎接,我不好推辞啊。”
这小老头正是刚刚被罢免了官职的崔季舒。
就有一人站起身来,笑吟吟的走到了崔季舒的身边,“崔公,您勿要怪罪子坚。得知您要前来,我岂能总慢呢”又有几个人起身,也是纷纷劝谏。
“兄长,您返回安平,那可是大事,…。不可怠慢!不可总慢!”
崔季舒的眼眸里还是带些担忧,可面对这几个人,他却没有训斥,只是笑着回礼,“我如今不过一介草民,安敢让太守亲自来迎接呢””还有诸多本家兄弟,这天寒地冻,实在是劳烦你们了。”
“哪里的话!”
众人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有人将孩子叫来拜见,有人则是当场为崔季舒念诗表达自己的敬爱。
场面一度陷入了混乱。
就在这个时候,忽从外头传来了叫喊声,竟打断了众人的相见
还不等崔季舒开口,就有一个体型肥硕的官员看向了那边,“崔公在此!安敢无礼!”众人纷纷抬头看去。
就看到有几个骑士被打翻在地,一行人就在诸多骑士的戒备下,朝着这里缓缓前来那行人神色凶狠,手持军械,脸色狰狞,其中几个胡人,头发胡须怪异,令人惊惧,为首者身材高大,杀气腾腾。众人大惊失色,卢太守匆忙看向了周围,方寸大乱,“有歹人!有歹人!崔季舒平静的打量着远处的众人,“崔刚,你过去问问他们是什么人,为何要打伤我家的护卫。…要和气些。”唯!”
崔季舒的小儿子崔刚赶忙快步走上前去,径直的挡在了那行人的面前。
“诸君。
他行了礼,随即问道“不知诸位是什么人为何要打伤我家的护卫呢”
姚雄猛地拿出了书信,展示给他,“博陵郡尉上任,尔等怎敢堵住城门速速让开!!”崔刚面无表情,他转身一路小跑,跑到了崔季舒的身边,呆愣的说道“父亲,他说博陵郡尉上任,尔等怎敢。…他愣是将对方的话一字一句的说了一遍,崔季舒眼神复杂的看着自家小儿子。卢太守勃然大怒,“郡尉!好,好,子坚,你过去给他传话!让他滚过来见我!
崔季舒当即皱起了眉头,眼看崔刚就真要跑过去,他一把拽住儿子,将他推到了自己的身后,随即看向了众人,“诸位,那尉说的在理,勿要堵住道路,且让开吧。我家的子弟,且跟着我回府,若是想我了,可以前来拜见,但是这城门,不能因为我的原因而被堵塞!回去吧!”崔季舒这么一开口,他家的那些亲戚们自然是不敢总慢,纷纷转身开始离开。
卢太守脸色急切,“崔公,我并非这郡尉是新来的我。”
崔季舒看向了他,眼神极为锐利,“卢太守,您能亲自来迎接我这个不中用的老头,我很是感谢…只是,这为了私事而耽误公事,实在不可取,今日都尉前来赴任,太守不安排人迎接,却还堵着城门,不许人进来,这是贤明的官员所能做的吗您的父亲个性清静,淡泊名利,破衣粗食,恬然自安。…“太守难道就不能效仿他的为人吗!”
崔季舒的语气变得严厉起来,卢太守低着头,唯唯诺诺。
崔季舒这才朝着城内走去,众人纷纷涌进城内。
卢太守毕恭毕敬的看着他们进城,随即抬头看向了靠近的那行人,脸色变得极为阴沉。
他转身爬上了骏马,手持马鞭,就朝着那行人冲了过去。
双方遭遇,卢太守瞪着面前这伙人,气的咬牙切齿,他举起了手里的鞭。
“粗鄙武夫!低贱鲜。给我滚下马来!!
刘桃子平静的打量着面前的蠢物。
这蠢物看起来四十岁左右,相貌平平无奇,穿着却甚是奢华,腰间那玉珠带,袖口的金丝边,皆是价值不菲,便是他麾下的战马,此刻也是被精心打扮,浑身金光闪闪。
而桃子身边诸多爪牙,此刻却是凶悍的盯着对方,脸色狰狞,很是愤怒。
看到这些人根本不听令,还敢这般瞪着自己,卢太守更加的愤怒,“狗贼!来人啊,将这些人给我。…即刻有人拉住了卢太守胯下骏马的缰绳。
那是个相貌俊朗的年轻人,“卢公崔公刚来不可鲁莽啊。
卢太守咬着牙,恶狠狠的盯着刘桃子,随即又笑了起来,“好,好,且等着吧。
他当即转过身,纵马离开了此处。
那年轻人目送他离开,随即又苦笑着看向了刘桃子等人,缓缓行了礼。
“郡尉公!在下乃是郡中小吏,姓崔,我家太守性烈,但是不记仇,您勿要在意我来带您前往郡衙”“好。
城门口的众人还在不断的往里进,他们就换了一处城门,那年轻人徒步走在前方,笑呵呵的为众人介绍起周围的情况。
安平城,看起来极为普通。
城内的建筑,既没有成安那般的整齐高大,也没有黎阳那般的破旧矮小,一切都是普普通通。
郡衙坐落于安平县的正中心。
同样是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普普通通。
郡衙门是开着的,能看到有急匆匆的都吏们走动,看到刘桃子众人,这些正外走的郡吏们显得极为惶恐,转头就往里头跑,两旁的都吏就要冲上来关门。
那后生赶忙叫道“此新任郡尉!!”
他这么叫了一声,这些人方才熟练的从躲藏处走出来,转头就走,也不拜见。
众人都有些惊诧,那后生领着刘桃子进了衙,笑着解释道“几个月前,有民贼作乱,前一个郡尉就是因为无法镇压,方才被罢免。…这次您前来,我们也就不必担心了。”
刘桃子在郡衙内并没有自己的办公住所,他的住所是在校场上,也就是得跟安平县兵们一同居住。
偶尔能看到几个吏坐在一起商谈,看到刘桃子等人走来,径直的转身走开,也不怎么前来拜见,这倒是成安和黎阳都见不到的情况,这些人只是吏,而桃子是官,是能决定他
们生死富贵的。
姚雄等人欲又止。
那后生将他们带到了太守住所前,方才说道“诸位便在此处等候吧。”
“我看太守还不曾回来,稍后回来了便能相见。”
田子礼赶忙上前拦住他,笑着拉着他的手,“这位君子,今日在城门口,你们所迎接的是什么人啊”后生赶忙回答道“乃是前尚书仆射崔公。”
“崔公”
”他老人家也是安平人…德高望重,此番回家,众人自然是要去迎接的。
“哦,与君同族”
后生轻笑,“公有所不知,崔家乃是大族,分多门,住所各不相同,我与崔公并非一房,不过也确实出身崔氏,只是没什么本事,只能在郡中担任小吏。!“多谢,多谢。”
田子礼赶忙就要往他衣袖里塞些什么,后生大惊,赶忙后退了几步,“不敢受,不敢受。
他说完,便急匆匆的离开了。
刘桃子还在打量着周围,这太守府比起娄容的那个要简陋的太多,但是这里的小吏,又很是古怪,见到官员竟敢直接无视
他们聚在此处,等候了许久,面前的大门也是没有任何的变化,没有人进去,也没有人出来。
刘桃子看向了姚雄。
姚雄即刻走上前去,朝着那大门便疯狂的捶打。
杂乱的声音响起,这后院的寂静顿时被打破。
很快,大门就被打开了,一人探出头来,满脸的不悦,“太守让郡尉进来拜见!”田子礼和姚雄等人看向了刘桃子,眼神有些担忧,刘桃子摇摇头,几步走到那人面前,低着头审视了他片刻,方才一把推开面前的大门,走进了后院。这后院内部就十分的不错了,地面干净整洁,还铺设了各种好看的碎石,不远处还有一个巨大的花园,中间的凉亭盖的几乎跟院落一般大,一间凉亭连着一间凉亭,还有的直接盖在其上头,风格独特,却又很是好看。
刘桃子跟着那人一路走进了内屋。
装饰精美的内屋里,卢太守正侧躺在床榻上,半眯着眼,看向进来的两个人。
卢太守随手拿起一旁的文册,打量着面前的刘桃子。
“你就是刘桃子啊”
“我就是刘桃子。””
“是何出身啊”
“猎户之子。”
“呵,我说怎么这般无礼呢,合着是猎户之子便是猎户之子,也该知道些礼仪才是!”卢太守猛地坐起身来,愤怒的看着面前的刘桃子,“你今日当着崔公的面前,可是将我的颜面丢尽!!”
“城门那么多,你非跟崔公挤什么正门呢
”这边有人,你换个城门进去不好吗”
”你是个九品啊,九品!人家做过正一品的太尉!就是被罢免了,捏死你也是跟捏死虫子一样简单!!”刘桃子冷漠的看着他,一不发。
卢太守烦躁的挥了挥手,“你这个人不识大体,这辈子也就是跟鲜卑兵厮混的命了…出去吧,诸事去找都丞,往后再也不要来见我了!看到你便生气!出去!”刘桃子转过身,直接离开了此处。
卢太守看着离开的刘桃子,气的直吹胡须,他手一拍,几个奴仆快步走了过来。
刘桃子从后院走出来,众人依旧是在等候着他。
桃子便带着众人离开了后院,顺手抓了个都吏问路,方才知道了郡丞的住处,他们很快就来到了郡丞这里。
郡丞这里倒是没那么多的事情,小吏直接开门邀请众人进来。
众人走进来,便看到一年轻人坐在上位,那人身材魁梧,相貌粗犷,穿着劲装,不像是个丞,倒像是个郡尉。
那人看到众人进来,猛地抬起头来,眉头紧皱,忧心忡忡。
小吏急忙为他介绍起刘桃子。
他这才站起身来,朝着刘桃子行了礼,“在下郡丞程哲!见过郡尉!!”
这人声音颇为洪亮。
刘桃子回了礼,“见过程郡丞。
那人示意刘桃子坐下来。
“刘君远道而来,还不曾……休息吧”
“不曾。”
“那便休息几天,此处人杰地灵,额,官员…反正都还不错”
两人很是别扭的寒暄了几句,这人看来是不太擅长辞,想要说几句文邹邹的话,最后却说的结结巴巴。
他猛地一拍大腿,却是将左右众人都给吓了一跳。
“哎呀,算了,我看独孤郡尉乃是粗人!就不说什么鸟话了!反正往后我们俩便是同僚!“我不姓独孤,我姓刘。”
“这独孤不就是……”
程哲一愣,随即问道“君不是鲜卑匈奴
“我是汉人。”
“啊汉人这郡尉不向来是…唉,也对,这里的郡尉倒该是汉人。
程哲的脸色顿时垮了下来,满脸的烦躁,“俺们都是苦命人啊。”
“刘君是得罪了什么人被丢到这里来的”
“不曾得罪人。”
“那就是被人害了!”
程哲说着话,他一点都收着自己的声音,似是故意,将头仰起来,用很大的声音说道”若是能走,你现在就走吧!待在这个鬼地方,遍地都是一群小人!!”远处那几个小吏只是低着头,就当是什么都没听到。
程哲又低声咒骂了几句。
刘桃子微微皱起眉头,“卢太守让我来听差。
程哲摇着头,“刘兄啊,算了吧,还听什么差啊,也就三个月,三个月后我俩都得滚蛋了。””为何”
”此处真不是个好去处,我阿爷花了不少心思,把我送出来,说是让我学会治政,勿要做个武夫,最后却是来了这么个鸟地方。…。我比你来的稍早些,是入冬前来的。“我们的几个前任,都不曾干满三个月,什么郡丞郡尉的,就是找俩人来顶罪而已!“兄弟,你便当时来此游玩,也别顾什么差事了,出去要要吧,我下个月也要回去了,治政,治他大爷的政,我还是回去干我的武职!”程哲随即开始热情的邀请刘桃子跟自己去狩猎,刘桃子拒绝了他的好意,带着众人走了出来。来到太守府外,众人皆是一头雾水。
田子礼一脸的茫然,“兄长,这。”
我们去校场。”
刘桃子又顺手抓了个外出的郡吏,在对方的友善相助下,终于是来到了校场。
校场在城外,距离西城门不远处,此处过去或是个村庄,还能看到些建筑的废墟,周围用木栏包围着,里头能看到营帐,走到了门口,竟是空空如也-
行人走进了校场内,左右望去,看不到一个活人。
诺大的校场内,只有几个竖起来的草人,上头插着几支生锈的箭,守护着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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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这好说
第125章这好说!
“可有人在!
姚雄大声的呼喊了起来。
校场地面上留着些薄薄的积雪,明显是有着清扫的痕迹。
随着姚雄的一声咆哮,远处忽传来了咳嗽声,就看到一清瘦的老人,哆哆嗦嗦的从诸多营帐的过道中钻了出来。这人身上还穿着厚重的兵服,有些惧怕的看着面前几个人,迟疑着走上前。他打量着面前几个人,警惕的问道“诸位有何吩咐”
“你是此处的军吏”
听到这句话,这老头反而是松了一口气,“正是。
那这校场的士卒在何处”
老头狐疑的看着他们,问道“不知贵人是
“我家主公乃是新任郡尉!
姚雄做出了回答。
老头恍然大悟,赶忙附身行礼拜见。
刘桃子还是打量着周围,“县兵去了何处”
老头站起身来,茫然的看着周围,“我不知也。”
姚雄正要训斥,田子礼却瞪了他一眼,笑着走上前,“老丈,您勿要惧怕…。您是安平人吧”“是啊…”
“那您在此处有多久了”
“快一年了…”
“哦,校场内有多少县兵啊”
“不知道。”
“那他们平时都住在校场里吗
“不知道。”
“可有县兵名册”
“不知道。”
田子礼那张笑脸渐渐凝固,眼神也变得不善,“姚雄,带这老头回忆回忆!!”姚雄走上前,一把抓住了那老翁的脖颈,刚抡起了巴掌,那老头便尖叫了起来,”勿要打!勿要打!我想起来了!”田子礼示意姚雄住手,再次摆出了笑容,“那老丈可否告知一二呢
老头支支吾吾的说道“我本是县衙里的散吏,后来被派到这里来,说是让我清扫清扫之类的,也没别的事情做…。对校场内的情况,我根本就不知道,偶尔会有人前来,都是来闹事的,最初打了我几次,后来也就不打了…”
“我在这里就没见到过什么县兵,也没见到过管事的,先前来了几个郡尉,也是问了情况,可后来就不见了…”
老头这次是将自己所知道的全部都说了出来。
姚雄冷笑着,”早这么说不就好了”
他一把推开这人,看向了马背上的刘桃子。
“桃子哥,空校场。合着城外头那些甲士都是人家的护卫随从”
“这么大一个县城,怎么会没有县兵呢这是什么情况”
田子礼眯着双眼,“还能是什么情况,大概是那位太守的功劳吧…。兄长,现在怎么办”看到众人皆看向自己,刘桃子缓缓开了口,“送那张小娘回家。”
“嗯”
10市海d海h日
“便是此处”
田子礼看了看周围,这里是城西的一片民居,建筑大多简陋,看起来普普通通,张思燕站在一旁,怯生生的点着头,“我年幼时曾来过几次,便是这里了…田子礼上前叩门。
很快,就有一个中段身材,相貌平平无奇的男人打开了门,警惕的看着外头,“什么人”看到此人,张思燕当即大哭,“舅父!!”
“思燕”
那人大惊失色,思燕冲进舅父的怀里,哭着讲述着自己沿路的造遇,舅父听的很是认真,却还不曾说完,刘桃子却下了马,站到两人的面前,他低着头俯视着二人,这两人都被他吓得说不出话来。
“进去再说。”
刘桃子粗暴的顶着两人走进了院里,众人纷纷走了进来,院落里空荡荡的。
那人擦着眼泪,“这位壮士…啊,使君,您救了我的”
“我有些事要问你,你先跟我来。”
刘桃子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拉着他就往侧屋走去,那人根本无法反抗,思燕看着这一幕,也是目瞪口呆。刘桃子将男人拽进了里屋,随即打量着周围,那人手臂传来阵阵剧痛,却不敢开口,只是挤出笑容来,“使君,使君”“你勿要害怕,我只是有事要问你。
刘桃子松开了手,继续俯视着他,“校场里为何没有县兵
“啊”
男人呆愣了片刻,“我就是个开食肆的,实在是不知什么校场之类的。刘桃子找了处地方,坐了下来,平静的看着对方,“我过去也有个开食肆的好友。”“你既救下了你的亲人,就请你告诉我这校场的事情,为何没有县兵呢男人此刻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呆愣的看着刘桃子。
“我真不知道啊。
“你是开食肆的,食肆人来人往,向来喧闹,你只要不聋,还是能听到些事情的吧。
“你说你什么都不知道,这就是故意骗我了。
“我才帮了你,你怎么就不帮我呢知道什么就说什么吧。
男人咽了咽口水。
他支支吾吾的说道“我听说,先前是有县兵的,后来,都是因为那些鲜卑人。
“使君或许不知,我们这里有很多鲜卑人,这些人不事农桑,整日在城内游手好闲,他们劫掠过往的行人,强闯民宅,滥杀无辜,总之,无恶不作,或是因为县兵抓了他们的人,他们便聚集起来,冲击校场。
“那些鲜卑人皆是好身手,会骑马射箭,还懂得战阵,便是弄得城内大乱,他们数次前往校场闹事,县兵死伤极多。”“后来几个为首的被抓了去,都县的几个官员都被罢免,然后校场就空到了现在…”
“原来如此,那郡县的官员更换频繁嘛”
”频繁。那些鲜卑人动不动就出来惹是生非,四处作恶,县衙郡衙也敢闯,一旦动手,那就是大事,官员也无法脱身。…“也就是冬天,他们不敢出来,我们也能安心些,只要到开春,他们便又要出来行凶杀人了。”刘桃子点点头,这才站起身来,“好,我知道了。”
他带着那人走出了屋,众人依旧是站在院里,摸不清头脑,刘桃子领着人离开,那男人脸色纠结,也不知是该不该开口挽留。还是张思燕赶忙上前,“刘公,您救了我的性命,我无以为谢,…我家今日设宴,款待您与诸君,请您吃完饭再走吧。”刘桃子挥了挥手,却看向了她舅父。
“往后你再打探到什么消息,记得要及时前来禀告。
说完,他就带着其余众人离开了此处。
只留下了目瞪口呆的两人。
当刘桃子这一行人纵马离开之后,那男人方才看向了一旁的张思燕,两人走进了内屋。
男人开了口。
“将军所重视的就是这么一个人”
“这不就是疯子吗这有什么好看重的”
“额,是因为他的父亲
男人摇着头,一脸的无奈,“这鬼地方,处处都是疯子,到哪里都躲不开。…。不对啊你说,他不会是发现我们了吧”
男人忽然变得十分警觉。张思燕皱起眉头,“他这次来的太突然,我们准备也很匆忙…。不过,他若是发现了,为何还要留着我们呢为什么不揭穿呢“这疯子的想法,岂是我们能猜透的”
“我们要怎么办这据点,还留不留”
“先留着吧…留着总还会有希望,若是真被他知道了,也不过是一死而已,有什么好惧怕的呢!
男人点点头,随即又阴笑了起来,”方才他问我校场的情况。我将罪过都推到那些鲜卑人身上了,,这厮五大三粗的、看起来有些劲、若是能跟那些鲜卑人打起来,那这整个博陵郡,可都要乱起来了…”
“我看这个人,虽然看起来魁梧笨拙,可城府极深,息怒不形于色…勿要轻视他。
“呵,反正我说的又不是假话,那些鲜卑人本就攻打了校场,他问谁都是这个回答,怕什么!
众人再次回到了校场,却直接在这里安置了下来
将骏马牵起来,随即又安排了住所。
众人分工明确,并井有条。
大家此刻还是很懵,他们还是头次看到没有县兵的县城,倘若周围几个县也没有县兵,那刘桃子这个郡尉,岂不是就成了光杆郡尉
在众人忙着安置的时候,刘桃子带上了姚雄,再次离开了校场。
他的目标依旧是郡衙。
再次来到郡衙,由小吏领着他们来到了郡丞府。
就看到那程哲,此刻背上了一张大弓,正准备外出,忽看到刘桃子,他有些惊诧,“刘君怎么又来了”“程君,校场为何无人”
“缺粮呗。”
”不只是安平啊,就是附近的饶阳,深泽,安国,这三县的县兵都不足。
“上年的收成很烂,贡粮都交不起,县令都被罢免了…县库都是空着的,县兵连饭都没得吃,还能将他们绑在校场饿死不成”刘桃子都没有开口,一旁的姚雄却发出了意味深长的声音,“哦
早这么说就好了嘛。
姚雄都已经明白了,类似的事情,他在黎阳见过,那边也是,县衙根本发不出粮食,县兵全靠大户的救济。…嗯这里的大户为何不救济县兵呢刘桃子又问道“先前君说我们便是来顶罪的,这又是什么意思”
程哲抿了抿嘴,他无奈的看着刘桃子,“刘兄啊,何必这么在意呢这里的事情,你知道了也没用,毫无用处。“倒不如跟着我去狩猎好了。”
“还望程君告知。”
看差刘桃子那眼神、程哲天奈,他说道”县库干粮、民贼作乱。一作乱就得罢免官品。一作乱,就得罢免官品。你说庙学总不能天天换太守吧那不就是要换我们吗反正就是这点事,也没别的。刘君往后也勿要再找我了,我反正是熬到开春就走,刘君随意。”
他后退了一步,行了礼,随即匆匆离开。
校场。
刘桃子站在点将台,其余众人皆站在了他的面前。
这三十余人,脸色凝重,站成了一排,还真有些威势。
田子礼,姚雄,寇流,褚兼得等几个人站在最前头,此刻也是满脸的复杂。
他们到达之后,忽然就不知该怎么办了,说练兵,却没有兵,说抓贼,冬天也没有贼,说去平摊…他们这郡尉,管不了政务,何况这里的大户好像不太好惹,一个家族还分出好几个门来,能压着一大群好武的鲜卑人动弹不得,他们这三十人…这就有了一种无力感。
刘桃子看向了众人,开口说道“令田子礼,姚雄,寇流,张冲,王大猛,张黑足六人担任博陵郡兵幢主!”这六人快步走上前,朝着刘桃子行礼拜见。
“唯!!”
刘桃子随即又任命其余众人,跟着他前来的三十余人,分别担任了主,队正,什长等军职。
只是,这几位军官麾下却没有一个郡县兵。
姚雄听的直乐,他都没想过自己还能当将领,尽管摩下只有几个军官。
刘桃子看向众人,认真的说道”校场当下空虚,无法承担保护县城的重任,故而,我决定征召百姓,以足满编,各县都要如此,以安平县起。”子礼,你稍后安排众人,在城内沿路告知,校场招收郡县兵,要年满二十,不足四十,身强体壮者,每日两餐,绝不克扣,冬衣物资,一并发齐!!”
“唯!!”田子礼接了令,却赶忙快步走到了刘桃子的身边,他低声说道“主公,我们带来的粮食不够啊。”先前娄容的那些钱粮,我倒是运了不少到张村,可现在要运过来,那也来不及…招收十卒之前,是不是要先准备好足够的粮食”姚雄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兄长,我们去找个为富不仁的大户,我稍后去踩点,晚点就…”
田子礼赶忙说道”不可,我方才跟那老头询问了此处的情况,此处基本就是以崔氏为强,其余皆是小门小户,而这崔氏,他们不住在城内,城内虽有府邸,却在城外有自己的邬堡,我听说这些邬堡也不是其余门户能媲美的,家里奴仆护卫无数,且勇武能战。…这绝对不是什么慕容家李家所能比的…兄长,我们这三十余人,只怕难以攻破。”
“何况,在黎阳的时候,我们是奉了令去搞平摊的,此刻没有任何的命令,拿不出什么名义,我们要是直接对大族动手,就算打得过,那会被太守下令逮捕诛杀。”姚雄也是念叨了起来,“若是有兵就能有粮,可想要有兵,就得有粮。…这可如何是好啊”
“县兵本该就是县衙来养,若是没有粮食,跟县衙要就是了。”
听到刘桃子的话,田子礼皱了皱眉头,还是不太明白。
刘桃子看向了众人,转身上了马,众人也纷纷上马。刘桃子飞速冲出了校场,众人皆跟在他的身后。刘桃子领着众人在城内冲锋,自然引起了不少的震动,百姓们将门锁关的更加严实,也有人探出头来张望,想看看是什么情况。众人就这么一路飞到了县衙门口,县衙前的县吏早已是被吓得四处逃散,刘桃子轻易的闯进了县衙内,再次抓了个县吏,问清楚了县令的住所所在,便迅速冲了过去。当他们冲进后院的时候,县令急匆匆的带着人冲了出来,县令手持利剑,对着面前的刘桃子等人。“我可告诉你们!!你们这是谋反!谋反!识相的就回去!!”
刘桃子猛地跳下了战马,快步走到了县令的面前,县令惊的看着面前这高大的男人。”你便是县令”
县令点点头,脸色依旧难看,“你又是什么人…”
“我是博陵郡尉。”
听到这句话,县令松了一口气,随即骂道“既是郡尉,不去校场当差,何以来这里唬我!”“我还以为是那些民贼……”
安平同样是个中县,县令是七品,比刘桃子还高出了两品,自然是不会怕他。
他收起了剑,不好气的问道“郡尉所来何事”
这人的年纪并不大,语气却很冲。
刘桃子皱着眉头,“校场无人,我要招募县兵。”
“好啊,县兵都归郡尉管,阁下要招募便招募,不必来问过我。”
“粮食,分发给县兵的粮食,这是由县衙来负责的。
听到刘桃子的话,县令都忍不住笑了起来,”粮食安平现在哪能拿得出粮食来这样吧,我派个人带你去库房,你能找到什么就带走什么。…。刘桃子问道”你就不怕州那问罪吗”
“我刚来。我来的时候县里就没有粮食,我又不会变粮食,问罪就问罪吧,罢免就罢免吧!!”“来,最好你现在就给州郡上表,将我弄走!弄走!”
县令越说越急,他仰起头来,对着刘桃子的脸便是一顿狂喷。
显然,这位跟程哲一样,也是体会到了当地的特殊滋味。
看着这般激动的县令,刘桃子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臂,县令一颤,疼的龇牙咧嘴,“你要做甚,放手,放手。”“县兵不可无粮,你现在就派人给我征粮。”
“征粮郡尉!当下是寒冬啊,您听说过寒冬征粮的吗”
有何不可”
县令瞪圆了双眼,看着刘桃子,“这要我如何征要征粮,那就请郡尉自己去征吧!”刘桃子放开了县令的手。
“好。
“那你给我写个令,让我协助县衙征县兵之粮。“这好说,好说!来人啊,取我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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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痴病
第126章痴病
“这人莫不是有痴病”
县令抚摸着胡须,看着刘桃子率领众人离开,忍不住看向了一旁的主。“郑公。…这担任郡尉的,不是老卒便是愚将,我看此人,也是行伍出身,不知地方政务,也是正常。”主簿做出了自己的判断。
县令直摇头,眼里多是不屑,“这厮还以为这里是边塞,能随意强征粮食呢!“这城里不是在家之人,就是那凶残鲜卑,找谁去强征粮食”
“反正我也待不久了,想闹就让他去闹0。322222222222222222!!”
县令大手一挥,转身走进了屋内。
而此刻,刘桃子领着众人,走出了县衙,姚雄笑了起来,”此番有了那县令亲笔,就可以自行征召粮食来凑齐县兵了!”“兄长,现在该去平摊了吧”
田子礼却皱着眉头,“名义是有了可实力还是不够啊
“不急。”
刘桃子骑着马,缓缓行驶在道路上,“子礼,你先去打探这城内外大族的情况。…越详细越好。
“唯!!”
“流,你去打探下那些鲜卑人的情况,先不要告知来意。”
“唯!!”
“雄,你领着人去城外,查看附近的道路,地形…顺带看看各邬堡的位置。”
“唯!!”
“兼得,你上城内的寺庙和道观去打探打探。
“”!”
众人各自带着人-一散开,一匹匹骏马从队伍里飞奔而出。
刘桃子身边就剩下了两个骑士。
两旁的民居死气沉沉,漆黑的门面上沾染了各种污溃,明明已是中午,却也看不到升起的炊烟,城内的道路上已经没有多少积雪,干干净净,显然是被清扫过的,而两旁的民居门前,却堆积着肮脏且厚实的积雪,这些积雪都冻成了一团,黑乎乎的,在这平摊道路的对比下,更是不堪。
似是能看到一双双眼眸,从门面的缝隙处偷窥着道路。
刘桃子眯起了双眼,打量着左右。
当三十余人走在道路上的时候,一切都是那么的普通。
可当三个人走在道路上的时候,只觉得这城内顿时变得诡异了起来。
便是那两位跟在刘桃子身后的骑士,此刻也是汗毛竖起,警惕的张望着左右。
他们有种说不出的微妙感觉,像是有什么正在盯着他们。
远处的民居大门,缓缓被打开。
可并没有人走出来。两位骑士看向了刘桃子,刘桃子面无表情,纵马继续前进,其余两人就跟在了他的身后,三人一同来到了那处民居前。门是敞开着的,能清晰的看到里头的情况
这处宅院算是比较宽阔的,占地不小。
只是院落中间是空着的,正前方有五六间房屋。
三面都堆放着稻草杂物。
正前方的里屋内似是闪烁着火光,摇曳晃动。
刘桃子纵马,缓缓走进了院里,那俩个骑士也是跟着进来。
“可有人在!”
骑士开口问道。
里头却没有传来回答,刘桃子跳下马来,几步走到了门口,猛地推开。“嗖!”
刘桃子赶忙侧身,箭矢竟是贴着他的脸飞过,在他脸上留下了一道口子。
骑士大惊,赶忙拔刀。
“呵!!”
三面那堆放着的稻草杂物被人掀开,从里头钻出了壮汉,手持长刀,他们赶忙堵上了门,从各屋内也冲出了一批人来,各个披坚执锐,眼神凶悍。
战马发出嘶鸣声,那两个骑士匆忙的看向了左右,刘桃子持剑,打量着周围这些人。
这些人奇形怪状,留着奇怪的胡须和发型。
他们的眼神凶狠,死死盯着三人之中的刘桃子,警惕着步步逼近。
刘桃子忽举起了手里的剑。
“uqa!iruqayanqurag!!”(认得此物吗高王之剑在此。)
那几个人对视了一眼,却没有任何的反应,再次缓缓逼近。
刘桃子笑了起来,左眼角抖了抖,眼里闪过一丝凶狠。
就看到他一步跳去,直接跳到房屋门口,手里长剑挥舞,两人当即倒下,其余几人扑来,刘桃子一脚踹飞面前之人,侧身躲开劈砍,手里刀侧着一挥,又一头颅飞出,刘桃子
再次逼近,直接冲进了屋内,有两个人,手持弓箭,看着杀进来的刘桃子,正要拉弓射箭,刘桃子却是左右劈砍,那两人直接倒地。
两位骑士此刻也是跟着桃子冲进了屋里,桃子还在继续砍杀屋内的敌人,两个骑士就挡在门口,二人合力,攻杀那些前来的贼人。
刘桃子从地上捡起了弓箭,对准了外头。
道路上静悄悄的,忽有惨叫声打破了平静,紧接着便是嘶喊声,咆哮声,兵器碰撞声,街道迅速变得极为吵闹。
可即便如此,周围的那些民居都是安安静静的,跟方才没有任何的区别。
惨叫声越来越多,随着便是沉重的倒地声。
如此过了许久。
终于,里头的声音渐渐平息了。
门缓缓被打开。
一个失去了半个胳膊的男人,踉踉跄跄的走出了门,他手持长刀,往前走了几步,轰然向前倒下,露出了站在他身后的刘桃子。
刘桃子踩着他的尸体,走出了院落。
两位骑士彼此搀扶着,踉踉跄跄的走了出来。
此刻的刘桃子,早已成了血人,从头到脚,几乎都是血迹,竟是完全看不出他的相貌来。
每往前走一步,都会留下一个清晰的血迹。
青狮跟两匹骏马在他们身后走出,刘桃子转过身,脸色凝重的抚摸着青狮身上的伤口,青狮将头往刘桃子身上蹭,很是亲呢。
刘桃子再次回到了屋里。
很快,青狮和其余骏马的身上,皆是挂满了头颅。
刘桃子便牵着青狮,朝着校场走去。
在那么一瞬间,从周围传来的那些不怀好意的偷窥消失的无影无踪。
刘桃子朝着远处走去,身后只留下了一道长长的血脚印。
当他们走进了巷口,转了路后,从一旁的屋内猛地钻出两个人来,这两人的打扮和相貌跟方才那伙人一模一样。
他们惊恐的看着刘桃子消失的方向,随即缓缓走进了那院落里。
站在门口,他们看到了一排整齐的无头尸体平铺在地面上。
为首者吓得一个哆嗦。
“这厮是什么人啊这是什么人啊。
“我是博陵尉。”
忽从身后传来了低语。
两人浑身一颤,急忙回头,却看到刘桃子不知何时,血淋淋的站在他们面前,手持利刃,凶神恶煞。
“啊!!!”
那两人惊恐的大叫,刘桃子冲上前,将一人踹倒,又抓住另一人的头发,将他抡起来摔在地上,然后便这么将他们捆绑起来。
很快,他们两人便被丢上了马背。
刘桃子牵着马,马上带着人头,两个俘虏,就这么血淋淋的往校场走去。
这次是真的离开了。
当刘桃子带着人来到了校场的时候,校场里空荡荡,只有原先那位扫地的老翁。
这老翁也姓崔,看到刘桃子等人这般相貌进了校场,这老翁被吓得差点晕了过来,好久才缓过来,赶忙上前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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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小吏从郡衙走出来,刚刚走过了一条巷,就被一人给拦住了。
这人满脸的笑容,牵着一匹马,非常的有礼貌。
“两位,两位请留步。”
那两人戒备的看着田子礼,上下打量,“君是何人”“啊…我乃是郡尉麾下军吏,原先也曾在成安黎阳做过吏…两位,我有事想要问问你们。”“我家郡尉让我喂马,我这饲料带的不多,我看两市也是关着的,哪里能弄些饲料来啊”看着田子礼这和和气气的模样,这两人对视了一眼,也是笑着说道”当下在城里是买不到词料了,您若是需要,可以去城外的村落找找,刘村那边有牧场,那边的乡吏或许能想个办法。
”原来如此!多谢!多谢!
田子礼点头哈腰,”若不是两位,只怕回去便要挨鞭子了,唉,还是你们好啊,能待在这郡衙,像我这般运气不济,跟了个武夫,整日吃他们的鞭子。听到田子礼的感慨,这两人笑了起来,“我们在城内,倒是不曾吃过鞭子。”多谢二位。”
田子礼赶忙拿出了些钱,往两人手里塞,那两人推辞了片刻,方才接下。
“二位,我这刚来,这刘家在哪里我也不知道…我听说这安平有个崔家,着实富裕,家里养了不少马,我去跟他们买些饲料,可妥当
这两人听闻,顿时哈哈大笑。
其中一人说道“兄台啊,这安平可不像什么黎阳啊,如实给你说吧,我们二人,都是崔家的。”“啊两位竟出身高门”
“哎呀,失礼,失礼。…
田子礼赶忙行礼,这让那两人格外的受用。
他们急忙将田子礼扶起来,“您勿要如此。
其中一人抚摸着胡须,“看您也是本分人,我就与您说说这里的情况,免得您真的去上门跟人家开口买饲料。””我们这崔家啊,那是个大族,不是小门小户能比的,在安平已经很多很多年了,从古代的崔武子开始,便是显名与世,到如今也有千年啊!”在前汉昭帝年间,我们的先祖任侍御史,定居在安平,从那之后,我们世世代代,都在安平。这也有五六百年啦。”“像我们这些,不过是小房小枝而已,做不得官,只能在此处为吏。…也算是报答宗族的恩情嘛,您就不必太客气。
“城内当下有半数人都姓崔,其余那些便是不姓崔,那也是崔家的外亲,奴仆,护卫,反正皆有!旧。…您要跟这些人买饲料,怕是买不到,真正富裕的是那几房大家,但是吧就这么给您说吧,就这几个大房,您家的郡尉来了也进不了门!太守去了都得在门口等着…您啊,就老老实实去那乡野,勿要想着什么去崔家买饲料了。”田子礼茫然的点着头,“竟还有这般大家,当真是厉害,厉害啊难怪我出发的时候,别人说这里是崔氏城呢!”
“哈哈哈,是有人常常说安平乃是崔氏城,就我们大房家的护卫啊,就比其余几个部的土卒加起来都多更别提我们这里还分好几房,每一房所居住的地方都不同彼此早已分究
”至于城内外的耕地土地,没有一处不姓崔的,无论是县令,县丞还是太守,郡丞,来安平就得先拜见崔家,还未必能见的上,只能见到些小辈人物,倘若得罪,嘿,他在城里都……
“咳咳。
站在他身边的那人清了清嗓子,打断了他的吹嘘。
这人意识到说了太多,笑着挠了挠鼻子,“君要买饲料,便去刘村,城外有很多马场的,哪里都可以。…。哦,对了,可就是不要去那可薄真乡”那边都是些不讲理的鲜卑恶人…”
寇流翻身跳下马来,他的脸被冻的通红,嘴里正低声呢喃着鲜卑语。
在多次被人嘲讽之后,寇流也是开始了苦学鲜卑话。
他往嘴里哈了哈气,随即看向了前方。
一条破败的小路通往了远处的村落,那村落显得很是破败,周围完全没有耕地的痕迹,积雪之中,荆棘遍地,栅栏都没有,却能看到些炊烟。
寇流领着七人,他回头看了眼他们,随即走向了村间小路。
他身后这七个人里,有三个都是鲜卑人,当然、都跟寇流一样,是那种鲜卑话都说不利索,备受欺辱的鲜象人,但是从模样上还是能看出来一点点不同,。寇流忍不住嘀咕道“这里就是那鲜卑乡村怎么看起来跟废墟差不多”他们刚刚走进村落,便有几个壮汉匆忙从隔壁的屋里冲了出来,眼神热切,“是商贾吗是商贾吗这几个人冲出来,看到面前这些骑士,脸上顿时涌现出一股失望。
领头的人,瞪着那大小眼,审视着面前几个人,“鲜卑哪里来的寇流听着这熟练的汉语,整个人都呆愣了片刻,“是从黎阳来的。””黎阳没听说过…来这里做什么”
“我有些粮食,听闻这里的国人缺粮,想用粮食跟你们换些马匹。
“哎呀!!”
为首者眼前一亮,赶忙走上前来,一把抓住他的缰绳,“粮食呢粮食呢!”寇流清了清嗓子,“我只是代替我家跋人(主人)前来此处的,得先看看你们这的骏马成色,然后再谈妥了价格,才能跟你们贸易啊”哎呀,何必这么麻烦我们去找你家跋人就是了,他在哪里呢”
这几个人的眼里闪烁着凶光,让寇流极为不喜。
他一把拽出了自己的缰绳,看着他们,“你们想做什么!”
那几个人赶忙摇头,“您勿要误会,就是想尽快完成交易…”
为首者赶忙看向了身后,“来人啊!!”
“有商贾前来看马!!”
”贵客!”
他们就领着寇流等人进了乡,
乡野两旁的民居里,走出了不少人,这些人看起来皆是凶神恶煞,有些是罗圈腿,有些大小眼,就找不出几个相貌端正的,他们此刻都是不善的盯着寇流等人,满脸的凶狠寇流却不害怕,在那几个人的带领下,他们走了许久,走到了乡的最里头,几个人上前叩门。很快,一个头发乱糟糟的老头推开了门,走了出来。
这老头上了年纪,不只是相貌,就是穿着也很是古怪,他抬头看向了寇流,那几个人在他耳边语了几句。
老头点点头,示意对方下来,寇流等人下了马,跟着他走进了院里。
院里有两条大狗,体型极大,通体黝黑,看到陌生人,两条大狗狂吠了起来,围绕在寇流等人的身边,着牙。“走,走!”
老翁手一挥,那两条大狗就趴了下来,眼神却还是锁定了寇流等人。
“我叫破多罗复。你们叫我破多罗就可以了。”
那老头说着话,将他们带进了内屋。
屋内很是凌乱,散发出腐朽的恶臭味,一旁挂着几具动物的尸体。
他就这么坐在了上位,寇流等人坐在了他的面前。
老头上下打量着寇流,“你们都是从司州来的鲜卑吧
“是。”
“我一闻就知道了,浑身没一点鲜卑味
老头也不客气,直接问道”你们有多少粮食麦还是粟
“麦,我们有数百石麦。
“数百石
老头抬起头来,眼里有些错愕,又抿了抿嘴,“那便好。
他指了指寇流身边那位跟着他一同进来的骑士,“这样吧,你回去找你们的主人,告诉他,让他送粮食过来。“嗯,我也不多要,一个人十五石,你们七个人,就要一百石好了。”一旁的鲜卑人忽看向了老头,“阿爷,算错了!一人十五石,七个人是一百零五石!老头瞪了他一眼,“就你有能耐!滚出去!”
寇流此刻的脸色却很是不善,“我们是来交易的,阁下是想要挟持我们吗
外头忽又钻来了几个鲜卑,院落里早已是满满当当。
老翁无奈的长叹了一声,“按理来说,前来贸易的商贾,我们是不动的,毕竟还需要你们过来,奈何,我们没粮食了,一点都没了,骏马和大狗都得打杀了去吃,你休要怪我们。
“这样吧,再给你们降一降,八十石,我就要八十石。
“呵,别说八十石,就是一粒也不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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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高王食其言
第127章高王食其
寇流此刻瞪圆了双眼,满脸的愤怒。
”难怪我在司州时就被人看不起,说我是什么鲜卑乱贼,不知教化…我如今才知道什么叫鲜卑恶贼!“我好意来你们这里交易,你缺了粮,就要来劫掠我活该你们饿死!”
听到寇流的训斥,几个鲜卑人纷纷抽出了佩刀,眼神凶狠。
老翁却示意他们停下来,他笑呵呵的看着寇流,“小娃娃,你家原先是当官的吧“你去过边塞吗”
寇流板着脸,没有语。
老翁冷笑着说道“当初我们在边塞,每个人身边都有十余个奴仆,他们会去耕作,纺织,我们则是每日训练,做好上阵杀人的准备。后来活不下去了,就跟着一同骑兵,打得
那些蠢物们头晕目眩!”“可现在呢大事已成,当官的去了晋阳和邺城享福,我们这些人反而被丢到了这些汉人当中!”“当初一同前来安平的,有足足五万多人…。可现在呢!却是连一万都凑不出来!”“刚过来没多久,官府就收走了我们的奴仆,刚学会了些种地的办法,就又抢走了赐给我们的土地。…。各类的税赋,一点不少,你让我们怎么活!”“不当贼,就是要作地下骨!”
“我们抢了又如何”
当初高王让我们前来的时候,曾向我们许诺,他说汉人是这里的主人,他们要耕作纺织,养活我们,他说我们是宾客,收了他们的好处,就得拿起武器来保护他们!””可后来高王不在了,这些人又抢奴仆,又夺耕地,连牛羊驴马都给抢走了,既然他们先撕毁承诺,不再供养我们,我们又何必保护他们就是要抢,要夺,要跟他们拼!!”老头的声音愈发的激烈。
寇流却哈哈大笑。
“好一群英雄鲜卑!”
”是我抢了你家的奴仆是我抢了你家的土地”
“谁抢的,你就去打谁,打不过强人,就只敢欺负些势单力薄的,还敢说的这般大义凌然,无耻至极!老头气坏了,他猛地站起身来,解下了腰带,腰带在他手里发出几声破空响。”满口的仁义道德,你算是个狗屁鲜卑人!就他妈的会说话,一点人事不干!””呵,不干我们在各地做事的时候,你们还在这里当贼呢!
“抓住他们!给我挂起来!
老头一声令下,那几个鲜卑人扑了上来,寇流领人反击,片刻之内,寇流等人就被按在了地上,寇流身上趴了三四个人,将他捆绑起来。寇流的头被按在地上,脸色凶狠,“来,来,够胆的就给我一刀,等我家兄长来了,屠你满门,能活一个我当你儿子!”老头冷笑,“好,好,我倒要见识见识,这乡里近千户人家,能打的有大几千,一个就能打得十个城里人满地找牙,我看你那主人有几个脑袋,敢往这里来。在这安平,就算你那主人姓崔,乃公都不怕!!”
“这便是崔家邬堡”
姚雄站在高坡上,盯着远处的城池,目瞪口呆。
两旁是高大的密林,而在密林之中,则是藏着一处巨大的堡垒,这说是军事堡垒都不为过,背靠着山,占地极大,便是这般寒冷的天,依旧是进进出出,极为的热闹。一旁的骑士也是懵了,“这便是个城池吧这崔家敢在城外打造城池”
“这也太”
就在两人嘀咕着的时候,远处忽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姚雄等人赶忙翻身上马,刚刚做好了准备,面前便已经出现了三十余人,这些人手持大弓,皆已对准了姚雄等人,为首者五大三粗,相貌凶狠,他上下打量着面前的姚雄,“什么人…怎么敢在崔家里外游荡!”
姚雄拿出了吏牌,“乃是郡县兵幢主!前来巡视,稽查盗贼。”
那人冷笑着挥了挥手,“此处没有盗贼,速速离开!!”
姚雄看着那些人手里的弓已经瞄准了自己,示意了下左右,转身便匆匆离开。
走在路上,姚雄是相当的郁闷。
“这跟先前遇到的那几家可不太一样啊”
”走吧,去下一个邬堡!”
崔家分成了好几家,而每一家都有自己的住所,这些住宅区名义上是里,可实际就是个城外城,外人甚至都无法靠近。
姚雄又去了其余几个地方,并没有什么区别,皆是无法靠近,这些大族住宅区外的道路平坦,且四周都没有任何的藏身处,站在上头,一眼就能看清周围的情况,想要偷偷接
近都是不可能的。
姚雄倍感失落,在天黑之前,他总算是回到了校场内。
他刚刚回到了校场,便是大吃一惊,他看到了校场外悬挂起来的那一排头颅。
姚雄赶忙加快了速度,冲进了校场内,就看到田子礼跟刘桃子正在说着什么,而不远处则是挂着两个人,浑身是伤。
“这是出了什么事”
田子礼看到回来的姚雄,松了一口气,“你没出事便好,兄长被人袭击了。”“啊在哪里”
“就在城内!往后我们出行,人数不能少于五个!”
姚雄赶忙来到了刘桃子的身边,上下打量,确定自家兄长无碍,这才松了一口气,“这是怎么回事啊城内怎么会遭受袭击呢”田子礼也很是疑惑,“看起来像是鲜卑人。
“可是,我们初来乍到,根本就没有跟当地人结仇,这些人就是奔着兄长来的,没有道理啊,无冤无仇的,兄长怎么说也是一方官员,怎么敢就这么下死手呢”姚雄赶忙问道”会不会是那个太守先前他不是对兄长很是恼怒吗或许是他派人来动手。”“不太可能…。今日刚刚与他吵了架,倘若兄长真出了事,他是第一个要被查的,何况,我看他不像是有这般胆魄的啊。田子礼想了许久,也没想出动机来。
姚雄又说道“或许是知道兄长与大族不和,故而提前出手,崔家!应当是崔家!“不然就是那些鲜卑人,他们怕兄长出手镇压,不是崔家就是鲜卑人!”
姚雄给出了自己的结论,刘桃子却皱了皱眉头,他看向了周围。
“寇流呢”
听到这句话,姚雄大惊失色,他猛地看向了左右,“寇流还不曾回来!
“坏了!坏了!”
“兄长,行刺者定然就是那些鲜卑人无疑了!
“他们杀不了你,便抓了寇流,或许寇流已经被杀…
姚雄双眼通红,田子礼赶忙说道”你先勿要胡说,兄长,他带着六个骑士,这些人都是好手,我们刚刚来,跟鲜卑人也没有任何过节,他本身就是鲜卑。”
他们正说着话,忽从不远处传来了马蹄声。
这马蹄声极为嘹亮。
众人纷纷拿起了武器,做好了准备,就看到有三个人冲进了校场里。
这三个都是标准的鲜卑打扮,骑着骏马,为首者的骏马上还驮着一个人,那人正是刘桃子的下。
那人打量若校场内的众人,神色很是不属,”我们乡里来了七个咨贼,被我们给抓了,说是你们的人,一个人十五石娘食,七个人,一百石!什么时候交粮,什么时候放人!
“呵!!”
就听的姚雄大吼了一声,朝差那些人扑去,那几个人赶忙纵马要跑、却有人提前关了大门,几个人扑上来、将他们从马背上拽落,很快,这三人都被抓了,而被他们带来的骑士却被释放。
那三人被按在地上,还是在叫器着“你们的人在我们的手里!!”
被放出来的骑士赶忙向刘桃子行礼拜见,将所发生的事情都告知了他。姚雄气的咬牙切齿,“兄长,我们这就出发,杀他个干干净净,什么鲜卑鸟人,就他会骑马射箭不成!”田子礼却是一脸的警惕,“兄长,不可轻举妄动,数千鲜卑,我们冒然前往,有死无生啊。当地的县衙郡衙都奈何不了他们。”刘桃子沉思了片刻,“且等禇兼得回来。”
姚雄一头雾水,“要那个骗子回来做甚啊他又不能杀人…兄长…”
刘桃子抬起头来,缓缓看向他,姚雄顿时不敢说话了,烦躁的坐在了一旁,手都在轻轻抖。
如此等候了许久,诸兼得终于也带着人回来了。
这位跟田,姚二人不同,他的脸上挂满了笑容,身后还跟了两架车,里头堆积着各类的东西。
褚兼得看到那人头和尸体,也是吓了一跳,赶忙下了马,询问情况。
得知所发生的事情,禇兼得也是鲅起了眉头,“”我今日去了城外的寺庙,这里并没有道观。…。我跟寺庙里的几个老和尚聊了会,这里的和尚还是挺弱的,跟崇光寺不一样,只有几十个僧人,住所和穿着都较为普通,我从他们这里问出了不少事情。”
刘桃子却站起身来,“这些话,你边走边跟我说。”
”我们出发,前往可薄真乡!”
众人纷纷上马,连那三个俘虏,也被他们带上了,在刘桃子的带领下,众人朝着城外走去。
田子礼皱着眉头,也不知兄长是哪里来的胆气,却又不敢多问。
倒是禇兼得,此刻他走在刘桃子的身边,挨的最近,两人正说着些什么,众人皆握紧了手里的武器,做好了死战的准备。
如此走了许久,他们终于是来到了那鲜卑人的住所。
此刻,那些鲜卑人早已做好了准备,就看到远处告停放着车,这些车很是破旧,且没有马,这些车很是自然的形成了屏障,而诸多的鲜卑人,就藏在那车内部,手持大弓,做好了准备,更远处还能听到骏马嘶鸣的声音。
天色有些暗,并不是很明亮,若是眼神不好,就难以看到那些藏在各个角落里的鲜卑人。
看到刘桃子等人,远处的鲜卑人终于开了口。
“粮食带来了吗!”
刘桃子还不曾下令,姚雄等人纷纷拿出了弓箭。
双方剑拔弩张,就在这个时候,刘桃子看向了一旁的禇兼得,朝着他点点头。
褚兼得下了马,就看到他披上了一个毛皮所制成的大衣,这衣裳看起来极为的古怪,不仅是外翻,似乎还是用多种动物的毛发所制成的,他在头上戴上了羽冠,带上了毡皮面从一旁的马包里掏出了奇奇怪怪的骨头和各类东西。具,
姚雄等人瞪圆了双眼,看着禇兼得,一头雾水。
就看到禇兼得将手里的骨头往地上一丢,随即又令人生了火,就围绕着火,开始了唱。
他那声音古怪却高亢,他边唱边开始跳,他那舞步大开大合,手里敲打着乐器,不断的指着远处的那些鲜卑人,跳的越来越激动,声音也越来越大。
姚雄惊呆了。
“诅咒!!那厮在诅咒我们!!”
就听到对面传来了尖叫声,瞬间乱成了一团。
有几个鲜卑骑士从对面冲了出来,迅速来到了刘桃子等人的面前,手持长刀,怒目而视,却又不敢靠近。”让这个巫师停下来!停下来!!”
我让他停下来!!”
几个人大叫着,却并不敢靠近。
刘桃子看向了这几个人,“去将我的人放了,不然我便诅咒你们疾病缠身,泉水枯竭,吐血而亡。那几个鲜卑人束手无策,来回的飞奔,片刻之后,就看到一个老翁,纵马狂奔而来,他看到禇兼得的行头和那标准的舞姿,也是脸色大变。他抬起头看向了刘桃子,“有话好说,你先让他停下来……”
刘桃子这才挥了挥手,禇兼得停下了舞蹈。
那老头很是忌惮,他看向了刘桃子,咬着牙,“你到底是什么人”
刘桃子缓缓从腰间拔出了长剑,对准了老头。
这一刻,诸多鲜卑人纷纷拿起了弓箭,对准了刘桃子
“且慢!!且慢!!”
老头赶忙叫住了自己这边的人,他茫然的看着刘桃子手里的剑,嘴唇颤抖着。
“那是…高王的剑”
老头的脸色变得非常的精彩,震惊,惧怕,惊喜,激动,失落,愤怒,不同的表情相继上演。最后,老头看向了刘桃子,“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有这把剑”
”我是郡尉刘桃子,这把剑,乃是娄容所赐。”
“娄将军。”
老头看着面前的刘桃子,脸色却一点点的凝重,“高王食,没有兑现给我们的承诺。”“他没有食,只是答应给你们的好处,被他人给占据了而已。”
“谁!”
“大户。”
“汉人”
“不,大户。”
“汉人便是大户!”
“不,汉人是汉人,大户是大户,鲜卑人是鲜卑人,强盗是强盗。
“我们不是强盗。”
“那为何要抓我的人”
“我
老头抿了抿嘴,这才挥了挥手,“将他们的人给放了。”
很快,寇流等几个人被推到了这里,他们快步走到了刘桃子的身边,姚雄下马,为他们解开了绳索,拿掉了嘴里的布帛,他给众人一个大大的拥抱,”你们无事便好!你们无事便好!!”
刘桃子却看着那老翁,“我有事与你说。老翁让众人留在这里,示意刘桃子跟上自己,两人走在路上,老翁缓缓开了口,“你想用我们去打崔氏”“对。”
“我们为什么要跟你别以为你有高王剑,我们就会跟随你高王食而肥!
“因为城内的百姓过的不好。
“有崔家的大户霸占百姓的耕地,又有你们这些鲜卑做强盗,劫掠他们的财产。“所以,我想制服你们这些人,让你们不再为贼,再带着你们去制服崔家,让他们吐出吃下去的,如此一来,二害便除。“我们不是强盗!!”
老头又争辩了一句。
“你能给我们什么
“吃的。”
“多少”
“吃饱。”
老头抿了抿嘴,”那崔家很厉害的,城外四处邬堡,一个比一个大,护卫奴仆加起来也有万余人。…况且官爵极高,闯郡衙校场都比闯他们的邬堡要简单,你能行吗“不知道。”
老头笑了笑,“你这个人还不错,不说大话。”
“我要用你们来组织县兵,我会让你们吃饱,让你们的家里人吃饱,但是,我会用军法来管治你们,违背军法,我绝不饶恕。老头很是不屑,“我们这些人世代军户,不是强盗,知道什么是军法。”
两人一路来到了乡的最中间,刘桃子不再说话,老头也没有语。
乡里的道路静悄悄的,偶尔能听到两旁传来犬吠声。
老头听着犬吠,缓缓说道“我们就像这些大狗,要捉贼的时候,就将我们放出来咬人,若是没有贼了,就将我们绑起来,倘若是没有吃的了,就先将我们宰了吃肉。
他忽然停下来,看向了一旁的刘桃子,他看过那高王剑,又看向刘桃子那伤痕累累的高大身躯。
“我可以再相信一次…。但是,有一件事,你必须要答应我。
“你且说说看。”
“你必须要让方才那个大巫再给我们施一次破解咒,破解了方才他下的恶咒!!!”“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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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猛兽食人
第128章猛兽食人
褚兼得再次跳起舞,开始解除方才的恶咒。
姚雄看的眼都直了。
他茫然的看向了一旁的田子礼,“这也行
田子礼平静的说道“鲜卑人就信这个,先前他们外出打仗的时候,还会带上巫,进行占卜,双方的巫师互相施法,而后作战。不是,我是说禇兼得为什么连这都会他那老师叫什么来着”
当禇兼得完成了舞蹈,脱掉了这身行头之后,在此的诸多鲜卑人方才松了口气,他们忌惮的看着猪兼得,不太敢靠近,唯独那老头,亲自上前,跟禇兼得语了会,禇兼得是懂鲜卑话的,把那老头说的是一愣一愣的。
“独孤公,且带着人到我家中去吧。”
我在家中备些吃的,设宴款待诸位!
刘桃子还没有开口,姚雄却先说道“不是说都要饿死了吗还能设宴吗”
老头听了很是生气,“依我鲜卑习俗,有贵客前来,我便是宰杀了家中小儿,也得备上肉食!款待贵客!!听到这句话,不远处一个鲜卑儿颤抖了一下,看向身边人,问道“我阿爷只是举个例子对吧”寇流此刻却走上前,拉着刘桃子的手,警惕的看着老头,朝刘桃子摇摇头。
他的意思很明确,这一进乡便会被这些人围起来,走脱不得,而这些人又不讲信用,在这里还能逃离,进了乡那可就麻烦了
其余众人也是纷纷看向了前方的乡村。
天色已是愈发的漆黑了,在夜色下,那一棵课大树张牙舞爪,有着阴影聚集在诸多的树下,来回的移动,给人一种不怀好意的感觉。老头急了,他指着寇流骂道“你真真是个假鲜卑!自家习俗都不记得了!”
”记得,记得可太清楚了,方才就体验了一次。”
老头脸色通红,气的支支吾吾的,却是说不出话来。
刘桃子这才开口说道”勿要宰杀战马,也勿要宰杀大狗…
他又看向了远处那个哆嗦的二愣子,“也别宰杀你那儿子。”
”弄些来吧,这个时候,不就是挖雪坑的季节嘛弄上几只,煮一煮,也够大伙吃了。”
老头很是欣喜,对着寇流叫道“看到了吗这才是真鲜卑!”
刘桃子领着众人就往乡里走,其余众人心里虽然犯休,但是看到刘桃子带头,也不敢不跟着,田子礼倒是很放松,他对左右说道”勿要惧怕,兄长前来,是能让他们活命的,他们不会动手。”
这乡野里很是寂静,唯独两旁的犬吠声很大,挨家挨户都能听到犬吠声。
老头破多罗很是得意的为刘桃子解释了起来,“我们当初在边塞的时候,就喜欢养狗,家家户户都养狗,有的养四五条,有的养十余条。”“这狗能为我们看家护院,帮我们狩猎,为我们盯着羊群,还能驱赶狼群那都很是听话。””这些东西聪明的很很…刘公若是喜欢,我可以送您一条好的,那都是头狗的崽,强壮的很哪!”他们一同走进了破多罗的院里,刘桃子也就看到了他所说的那条头狗,通体漆黑,果然强壮,破多罗笑了起来,在狗的脑袋上拍了几下,这才领着其余众人走进了内屋。屋内散发着阵阵恶臭味,主要还是那些动物的尸臭。
屋内堆积了打量的动物毛皮,内脏,还有些骨架之类,也就是寒冬,倘若是夏天,这上头再被小虫子一围,那味道当真是不敢想。
众人都皱起了眉头,有些难以适应这味道。
破多罗便令人开了会窗户,随即说道”外头冷啊,这些东西没办法在外头处理,今年又没什么商贾,这些骨头,毛皮都卖不出去。”刘桃子面无异色,他甚至还探头看了看那毛皮,随即摇头,“没剥好,损了价。”破多罗一愣,随即更加确信。
就如刘桃子所说的,众人所准备的大餐,便是那子肉,将其煮烂,剁碎,用麦粟和之,尽可能的多放水,再煮上一遍,这肉粥便够大家闻一闻肉味了。
大家围坐在了屋内,中间有篝火,篝火边摆放着石队。
坐不下的那些人,就坐在了周围的侧屋之中,房门大开,彼此也能看得上面。
那些强壮的鲜卑人也是坐在他们的身边,大家一同吃着肉粥,嘴里喷着浓浓的雾气来。
老头擦了擦嘴角的汁水,看向了一旁。
那人拿出了一牛角笛,开始缓缓吹奏。
笛声悠扬且悲切,带着一股道不明的悲伤和落寞,
破多罗抬起头来,哼唱起了歌……
次日,众人起了身,整个乡野已是变得极为热闹,
老老少少,有的骑马,有的徒步,皆是在外走动,步伐匆匆。
整个乡野里的粮食格外的短缺,他们只能是趁着天气不那么寒冷的时候,外出弄些吃的。
破多罗带着刘桃子来到了门口,“这安平的县兵,不能超过五百人吧”
”四县,我要两千人。”
“啊四个县的你都要从这里招
破多罗笑着点头,”也好,这是好事啊!当初整个宁州有五六万鲜卑,博陵和常山占据了多数,当下博陵的鲜卑,也就剩下我们这些人,住在安平外…其余各地的鲜卑,早就骑不动骏马,拿不起弓箭了,都给人当佃户去了。”
“你给我些时日,我看看能不能凑出两千人来
姚雄赶忙问道“你不是说,此处有数千余户鲜卑吗怎么两千人还要凑”
破多罗挠着头,“我那不是吓唬你们嘛,我不知你们的来历,当然要往多里说…我们这里其实人口还不到千户,不算老弱妇孺,能骑马打仗的能有一千出头吧。…”“但是您勿要急,我们这里的半大孩子,也是能骑马作战的。…”
“那就一千人吧,给我带去校场。
破多罗点着头,“好、刘公勿要在意,虽然只有千余人,但是各个都是好手,就是几个没打过仗的,那也是自幼被我们训出来的,见过血,知军阵,能听令。…对了,需要我们带余马吗一般来说,打仗都是一人三马,我们这马匹的饲料。”
“这些事,你与田子礼来商谈就是了。”
“好,好。”
众人正准备上马,刘桃子忽然开口问道“你们昨日可曾派了人去城内”
“不曾。”
“那是否有人受了他人的钱财,瞒着你私下里去城内
破多罗纠结了下,方才说道“这个,城里的人对我们有些误解,故而我们每次去城内,都会引发极大的骚动,就算我的人被买通了,也很难进城啊”“嗯,知道了。”
刘桃子上了马,看向了一旁的田子礼,“你留下来跟他们商谈招纳之事,尽快到往校场。”
“唯!!
刘桃子领着其余骑士们飞奔而去,破多罗便是站在原地,目送着对方离开。
他的傻儿子走上前,低声问道“阿爷,这个人真的能信得过嘛”
“不信你要怎么办就是熬过了这个冬天,下个冬天怎么办难道还真的要落草为寇吗!”破多罗瞪了自家儿子一眼,随即看向了田子礼。
“哈哈哈,您勿要在意,我这小儿,自幼不读书…我们还是来谈谈骏马和军械之事!”刘桃子带着人回到了校场。
校场的大门是敞开着的。
门内外留着很多的踩踏痕迹,门外的那些头颅早已消失不见,而众人进了校场,却发现原先被挂起来的两个俘虏此刻也是无影无踪姚雄大叫着,在校场内来回找了几圈,也根本不曾找到那位负责清洁的老吏。姚雄破口大骂。
”我就知道那崔老头不能信!!不能信!!”
崔老头踉跄着走了几步,随即被人摔在了地上,他的双手被反绑,脸上蒙着布帛,嘴里也被堵住,他只能听到周围的声音。
就在刘桃子等人离开后不久,有一伙骑士冲进了校场内,他们抢走了那些人头,又拿走了俘虏,便是崔老头自己,也被这些人强行带走。
崔老头被蒙了双眼,被捆绑起来,丢在马背上。
他也不知走了多久,终于是被人丢下来,推搡着前进,忽然有人在他耳边说道“进去!!
崔老头被用力一推,再次摔在了地上,有人将他脸上的布帛都拿了下来。
崔老头气喘吁吁的抬起头来,这是一处幽闭的小屋。
屋内漆黑,只有一盏小火烛,根本看不清周围人的相貌。
那个将他推进来的人抬起头来,看向了上位者。
“少家主,都收拾干净了,这是我们原先派去校场的老吏,具体的事情,您可以问他。”
崔老头眯起双眼打量,上位者似是个年轻后生。
那人手里端着茶,轻轻抿了一口。
“按理来说,你也是崔家之人,怎么会帮助那些贼寇呢”崔老头大惊失色,“岂敢,岂敢,我荣获恩赏之后,便一直在校场,兢兢业业,从不曾…”好了,你勿要害怕,同为一家,我也不会难为你,我只是有些事情要问问你。
上位者放下了茶,随即问道“我听说之前有人给了你几包东西,让你给那些贼寇喂下去,你怎么没动手呢”崔老头无奈的解释道“不是我不愿意动手,是这些人到来之后就没有做饭,整日啃干粮,而井水都是他们自己从外打,我根本就没有机会啊。””啊!原来如此!”
上位者忽然扯开了自己的衣袖,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急躁不安。
我还听说,先前有人送了你一柄匕首,让你见机行事,你怎么没动手呢”崔老头浑身一颤,“那些人高大魁梧,我一个老翁,如何能跟他们见刀比划。上位者忽然站起身来,快步走到了崔老头的面前。
这下,崔老头是看的清楚了。
站在他面前的人,不过十几岁的年纪,相当的稚嫩,而脸色通红,衣衫不整,他直接蹲在了崔老头的身边,拽住了崔老头的衣裳。
“崔家上上下下,互相挟持,方才有今日之成果,有今日之家业。
你因为惧怕,没有动手,却是害死了二十条人命,你就一点都不觉得吗”
“那可是二十条活生生的性命啊!!”
那人的脸色甚是悲切,他一把推开了崔老头,脸色又变得凶狠,“怎么会有你这般无有道德的冷血之人呢!”崔老头赶忙求饶“都是我的过错,请贵人饶恕了我吧!!”
”饶恕了你也好说,你去将那些贼寇的对话,一字不漏的,全部回忆出来,一个字都不能落下,若是能做到,我就饶恕了你的性命。”多谢贵人!多谢贵人!”
有人将纸和笔丢到了崔老头的面前,崔老头跪在地上,一边回忆,一边书写。
贵人直接从他的头顶上大步踏过,都不曾低头。
在几个人的簇拥下,那后生走出了幽闭的屋,来到了外头,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果真是十余岁的年纪,脸色苍自,双眼浮肿,一副病快快的模样,出了这屋,四周便是各类的庭院楼阁,奢华至极,高大的院墙围住了四方,不远处的笼子里还放着各类的猛兽,此刻也是无精打采的趴着。
他捡起了木棍,快步走到了一处笼子前,用木棍刺击里头的猛兽。
那是一头花斑大虫,这大虫极瘦,腹部凹陷,蓬头垢面,它无力的朝着外头的贵人张开了嘴,却是没有牙齿。
责人越玩越是开心,手里的棍子都几乎捅进了大虫的眼里。
不知玩了多久,终于有人从屋内走了出来,将写着密密麻麻小字的纸张递给了贵人。
少家主,他都写好了…您看。”
”三哥前不久送了我些鱼,拿他去喂吧。
唯。
就在后生继续玩弄猛兽的时候,有人急匆匆的走了进来,在他的耳边低语了几句。后生猛地起身,“他来做甚我不是拜见过他了吗”
不知道。”
后生满脸的不屑,“他算什么,只是杂枝出身,通过阿谀奉承来上位,甚至不惜做出殴打天子的恶行。…同为朝臣,却根本不能与我父亲相比!!”那奴仆却不敢多说,只是低着头站在一旁。
后生丢掉了手里的木棍,神色倨傲。
”呵,算了…我去见他!”
奴仆准备好了马车,后生上了车,马车在府内前进,出了院墙,还能看到更大一圈的外墙,在邬堡来回走动,都需要通过马车。
也不知走了多久,那后生方才跳下了车,清了清嗓子,随即快步走向了正前方的宅院。
后生急匆匆的走进了院里,推开门,就看到一老一少两人在一旁的凉亭内。
此处宅院地势较高,坐在凉亭内,便能看到下方的诸多风光。
后生此刻是一脸的诚惶诚恐,他赶忙行礼拜见“拜见叔父!!
坐在凉亭内的人,正是崔季舒跟他的儿子崔刚。
两人都穿着寻常衣裳,正眺望着周围,听到这声,崔刚赶忙起身回礼,崔季舒却是笑着摸了摸胡须,”人师,不必多礼,且过来吧。崔人师这才起身,惶恐不安的说道“不知叔父前来,有失礼节…”
“哎,你啊,总是如此,且过来吧。
崔人师这才小心翼翼的坐在了崔季舒的身边,做出了一副恭听教诲的模样来。
崔季舒看向了远处,“我回来之前,见了你的父亲,你的父亲不愿意就这么离开,便待在了常山王的府上。…这件事,我只告知了你,勿要外传。”“唯!!”
“他知道我要回来,就让我来告诫你,说是让你用心读书,做好出仕的准备。…你们兄弟几个,也就你还没有去应试为官了。”崔人师低着头,“让叔父操心了…。都是我的过错。”
他看起来很是悲伤。
崔季舒劝说道“我知道,你兄长的事情让你备受打击。…你勿要担心,陷害你兄长的那个高阳王,只怕也是要死了。”“啊“
崔人师抬起头来,“要死了”
“是啊,他在国葬上无礼,便被太后杖打,结果晕厥,到现在都没有清醒,整日吃药维持…。只怕也熬不出这个月。”
崔人师的眼神落實,“大哥平日里最是忠厚,常常劝读我们要以仁义道德为本,可此刻,他承担了通贼的恶名,尸体还受到羞辱,分尸两地…每每想起这些,我便心痛难挨。无法再用心读书”
崔季舒说道“你父亲在朝中得知了些关于你的事情,说你在这里圈养猛兽,以人喂食,凶残无度。…这是真的吗”
崔人师瞪圆了双眼,“这怎么可能呢莫非诬陷了我兄长还不够,还要来诬陷我吗”没有就好,我崔家千年大族,诗书传家,道德治世,跟那些忽发家者不同,盯着我们的人也多,可万万不能做出些惊世骇俗的勾当来啊。…”崔人师再次行礼,“请叔父放心吧,我会整顿好二房,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其余各房,我便管不得了。”“如此最好,你大哥的事情,也别老是惦记着,唉,生死有命啊,再想也无济于事。”侄儿明白!”
崔人师低着头,眼里却闪烁着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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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率兽
第129章率兽
安平城外的道路,寂静无人。
随着天气回暖,偶尔有硕鼠探出头来,开始觅食。
忽然,地面微微颤动了起来,出来觅食的老鼠警觉的看向了周围,赶忙一头钻回了洞里。
道路两旁的大树,也开始微微颤抖,忽有一大团血从树枝上掉落。
随着一阵响亮的马蹄声,骑士们出现在了道路上。
这些人骑着骏马,有的全身甲胄,披着布甲,有的则是裸甲,有人拿着弓,有人持长矛,有人持刀,武器各种各样,甲胄也不相同。
看起来就像是临时凑出来的一支乌合之众。
可他们飞奔在道路上,却是一点都不混乱,他们并非是胡乱飞奔,哪怕是在纵马前进的时候,都是列队前进的,每一列都有四位骑士,他们保持着彼此的间距,保持着同样的速度,压低了身体,快速前进。
这近千人的骑兵,保持着一个整体来前进,没有人落下,也没有出现混乱,马蹄声都带着同样的节泰
田子礼跟破多罗复跟在最后头,田子礼瞪圆了双眼,看着前方那些飞奔而去的骑士们。
破多罗复的脸上满足得意。
“如何啊”
“虽然没了牧场,没有甲胃,也没有奴仆来侍候,可这操练我们是不曾落下!”
倘若能让这些人全部披甲呵,能冲杀十万外兵!!”
田子礼皱着眉头,没有说话,鲜卑骑兵跟他所想的有些不同,在他的印象里,这些胡人的军队虽然凶横,但是大多没有秩序,只会胡乱作战,不懂兵阵。
但是此刻看来,这些人不仅是知道列阵,还是非常的有序,比黎阳成安的都县兵还要并然有序,当他们作为整体移动起来的时候,完全没有了胡人的那种野性,服从性极高!
田子礼对此忧心忡忡。
这荒废了许多年的鲜卑骑士尚且如此,那晋阳那些至今还不曾荒废的鲜卑骑士又该是何等的猛烈
想到自己当初还想着控制成安,突袭邺城,平定晋阳的大计,田子礼便赶忙摇头。
果然,当初兄长让自己勿要轻举妄动,这是对的。
就算自己从成安裹挟几万人出来,也不够这些人一次冲锋的。
骑兵们就这么一路冲锋,甚至引发了远处安平县的骚乱。
过去他们几十个人出来,就能惹出极大的乱子来,此刻他们这千人出动,这动静顿时让安平上下不安,鸡犬不宁,片刻之间,安平的几个城门都已经关闭,县衙和都衙都乱作了一团。
郡衙内,几个人死死拉住要外出的程哲。
“程郡丞!不能走!不能走啊!那些民贼倾巢出动,这千余人,怕不是要出大事!!您得想办法,得想个办法啊”程哲的脸色漆黑,咬牙切齿。
“我管他妈的什么鲜卑人,他要来,就让他们来,要抢就抢,太守都不管他们,何苦让我来管呢“都给我放手!”
这位武夫用力一甩,两个小吏竟是直接被他甩飞了出去。
另外几个又赶忙冲来,死死拉着他。
“郡丞,不能让他们攻城啊!逼反国人的罪名太大,庙堂定然追究啊!”
程哲此刻是气的牙痒痒。
欺负人也不带这么欺负的啊。
这些鲜卑人平日里就欺行霸市,无恶不作,跟强盗也没什么区别,就是四处抢东西…但是当今的太守却不太敢去官。
倘若是个娄睿那样的鲜卑太守,倒也不必惧怕,直接带着人出去,将为首者抓起来一顿打,或者直接开杀,但是卢太守这样的汉人太守,就不太适合干这样的事情了,容易被误解。
别的不说,同为超级大族之一的清河崔家在这方面就很有经验。
当初让崔浩修编国史,这位在书里一口一个蛮夷契胡,还将书籍弄成了经石树立在城外,让众人来看。…,然后清河崔氏就被杀的干干净净,连带着那些亲威也是遭殃,到现在都没缓过神来,还在舔舐着伤口。
太守不好插手,那自然就需要郡丞勇敢的承担责任。
程哲虽是武夫,却也清楚这里头的勾当。
对这些鲜卑人,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打了保不准就是崔浩的下场,不打这些人会蹬鼻子上脸。
“程公,若真让这些民贼做出大事来,只怕我们都要掉脑袋啊!”
小吏再次提醒。
程哲的脸更黑了,他深吸了一口气,“跟我走!!
他握住了腰间的刀,领着众人便快步走出了都衙,程哲的父亲是武官,担任州司马,父亲对他抱有极大的希望,就送他通过应试,让他在地方为官…。可此刻,程哲的心都已经凉了,说什么都得走,这郡丞,谁爱干谁干,这治经当重臣的希望还是放在自己儿子身上吧,自己就不适合干这种事。
他气冲冲的走出郡衙,刚刚走到了门口,就看到同样黑着脸的县令带着一大群县吏走了出来,两人回合。
他们看向彼此,在那么一瞬间,两人的眼神都变得柔和了起来,同病相怜。“郑君!”
“程君!”
两人对视了一眼,又无奈的长叹,两人的人马会和,一同朝着城门走去。走在路上,郑县令开口说道“他们这是来抢粮来了…。可安平哪里还有粮食给他们我看,这次怕是无法善后。…程哲点点头,“郑君有什么想法吗”
郑县令沉着脸,“无论如何,就是不能让他们攻打城池。
“一旦出现了这样的情况,那我们便死无葬身之地了…。庙堂会说是我们逼反了国人。“那要怎么办”
“借粮。”
“在家”
“对,想办法跟崔氏借粮吧只有他们能养活这些鲜卑人。“他们能借吗”
“不知道,这是唯一的机会了,程君可否愿意跟我同去
“现在要出城”
”不,他们在城内也有府邸,正好我便认识一人。
程哲跟着郑县令,临时改变了方向,没有再前往城墙,而他们身边几个小吏此刻也是低着头,并没有再去阻拦他们。
郑县令带着程哲来到了一处寻常的院落前,令人叩门,很快,就有奴仆请他们进了院。
院落里同样很是简陋,甚至养了鸡鸭,有一个中年人,相貌平平无奇,留着浓密的胡须,穿着寻常人家的服饰,缓缓走了出来,郑县令赶忙行礼拜见,程哲不认识这个人,却也跟着行礼。
那人的神色颇为倨傲,尽管语还算客气,但是那种表现在眉宇之中的不屑却令程哲厌恶。
郑县令介绍道“程君这位乃是崔家大房,白须公之弟,名讳叔仁。”
“白须公逝世之后,崔公就在此处服丧,不近酒色欢愉,已有三四年。”
程哲哦了一声,没有什么反应。
崔叔仁却开口问道“我在此服丧,修生养性,不见宾客,不知县令为何要扰我清净呢郑县令赶忙行礼说道“是来借粮的。”
“借粮”
崔叔仁看着周围,“我家徒四壁,自己养些家禽,种些蔬菜来维持生计,哪里能借给县令粮食呢”郑县令急忙说道“崔公,还是那些民贼!他们这次出动了千余人,倾巢而出啊,这是冲着安平城来的,若是没有粮食给他们,只怕就要出大乱子了!”听到这句话,崔叔仁的脸色依旧很平静
“民贼不事农桑,每次前来,你们就要给他们粮食,这不是割肉喂狼吗“那些民贼当下如此猖狂,不就是因为你们的这种怯弱忍让吗”
郑县令尴尬的说道“崔公勿要这么说,我们只是要解决当下之急
崔叔仁摇着头,”你们还是没有明白,民喊伤人,我心里自是不安,要拿粮食去救护百姓,我是没有任何不舍的,我可以倾家荡产的去救百姓!
“可是,这拿粮食给那些贼寇,就是救护百姓的最好办法吗
“这些人就是猛兽,你们越是惧怕,他们就越是猖狂,你们这次喂养了猛兽,便准备都逃走了,可我们呢我们无法去别处,就要继续喂养这些猛兽,不喂养他们就要伤人是这样吗”
崔叔仁严厉的质问,郑县令却说不出话来。
实际上,这话倒也没错,他们还真的就没想过往后怎么办,他跟程哲都只是想要应付过这一次,然后,抓紧时日离开此处!!
当然,话肯定不能直说,郑县令再次放低了姿势,“准公,我们暂时对这些贼寇也是束手无策啊,陛下刚刚登基,倘若安平出了贼寇破城的事情,那可如何是好,只怕对整个博陵都有害啊,就请崔公帮我们这一次,就这么一次…”尽管郑县令的姿势放的很低,可崔叔仁却不为所动,他冷笑着说道”治理盗贼,安定民生,这不都是县衙和郡衙该去做的事情吗”“就算是庙堂要问罪,也该是向两位问罪,难道老夫在这里服丧,还要被庙堂抓起来问罪不成!”崔叔仁此刻是彻底不客气了。
郑县令的脸色有些难看,可他又不敢对面前之人发难。
程哲却有些忍不住了,他想起身就走,郑县令却偷偷碰了下他的大腿,让他勿要轻举妄动。
看到火候差不多了。
崔叔仁方才笑着说道“我这个人说话直白,两位勿要在意。
“唉,我这毕竟是安平人,安平的事情,又如何能不在意呢这样吧,这借粮给贼寇的事情,就勿要再说了,但是贼寇若是造成了破坏,导致百姓受难,我可以代替庙堂去救济这些人,我会派人去施粥,给与他们一些好处,让他们能活下去,如何啊”
郑县令此刻真想骂人。
这些鲜卑人如此作乱,崔家起码要承担一半的责任。
在郑县令的眼里,他们简直就是一伙的,鲜卑人负责破坏,崔家人负责善后。
鲜卑人四处劫掠,狠狠咬百姓一口,当百姓躺在地上无法动弹的时候,崔家人就将他们拉起来,放进肚子里,让他们安心休息。
郑县令站起身来,”好说,好说,这件事太守不管,您也不管,既是如此,倒不如开了城门,让他们随意劫掠好了,反正这县衙,郡衙,他们也没少来!!”“好说,好说,我都说了,这些与我无关,他们做什么,也怪不到老夫头上!”
崔叔仁仰起头来,一点都不在意。
郑县令咬着牙,正要往外走,就看到一个县吏诚惶诚恐的冲了进来,拜见了崔叔仁,忽看到县令,他吓了一跳。郑县令冷笑了起来,“崔录事何以到这里来呢”
县吏支支吾吾的,“我是来向您禀告城外事的!
他大声的说道“郑公,贼寇们并没有来包围城池,他们都去了那校场!方才都已经进去了。”听到这句话,在场的几个人皆是愣住了。
郑县里跟程哲对视了一眼。
“校场”
“他们去校场做甚”
程哲皱起了眉头,有些担心的说道”该不会是那个新来的独孤君招惹了这些鲜卑人吧,坏了,坏了,我看那位是个直爽人…”郑县令当即捂着头,“是那个蠢郡尉!”
“坏了啊,这厮莫不是去找鲜卑人要粮食去了!
“若是鲜卑人杀了郡官”
郑县令的脸色顿时绝望。
程哲也是忽然想到了这一点,这就是难办的原因,杀了鲜卑人会有麻烦,可放任鲜卑人杀官,更会有麻烦
郑县令赶忙再次看向了崔叔仁,“崔公!!请您帮帮忙吧,我这里实在是没有人手,我要一千,不,八百人,您借给我八百人,我去将郡尉保出来。
崔叔仁此刻更加的得意了。
他仰起头来,哈哈大笑。
“方才,郑君可不是如此啊,还说什么要放开城门,转身就要走,怎么此刻又要请我相助呢
“崔家诸房,我这大房最是简朴,没什么钱粮,二房最是奢张,不如您出城去找二房,二房当下管事的,是一毛头小子,唤做崔人师的,哦,对了,崔季舒也在,或许他们能帮得上忙呢!”
看着面前这副嘴脸,程哲真的是怒火攻心,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想冲上去打烂这张脸。
郑县令却是能屈能伸,他再次媚笑着坐下来,”崔公勿要菲薄,谁不知崔家大房才是正朔,要找人帮忙,也得是找您来帮忙才是啊,您素来有道德,您就借给我一些护卫,我拿去应应急,这郡尉若是死在民贼手里,那岂不是坏了大事,若是庙堂追查起来,只怕也不少麻烦。”
“我都说了,我不怕什么麻烦,我不过是一个服丧之人…”
崔叔仁抚摸着胡须,又说道“不过,既然郑县令都这般求我了,我再不帮忙,也是不妥。“这样吧,我派个家奴,去将你们那位独孤救出来,不过,县衙可不能忘了这件事啊。”
郑县令点着头,再三拜谢。
而就在这个时候,又有一个县吏冲了进来。
这县吏却顾不得去理会在场的县令了,他满脸的惊恐,盯着崔叔仁,赶忙说道”家主,不好了!!那伙鲜卑人出了校场,刘桃子领着他们往我们家邬堡去了!!”“什么!”
崔叔仁此刻是坐不住了,他猛地跳起身来,惊诧的看着那县吏。
”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往我们家去了”
”那些鲜卑人都认了刘桃子为主,刘桃子带着他们出了校场,朝着我们家邬堡去了,千余人,都是骑兵,气势汹汹,看上去是要去杀人的。…
”岂敢如此,岂敢如此,岂敢如此…”
崔叔仁的嘴唇颤抖着,方寸大乱。他猛地看向了面前的郑县令,迅速上前,拉住了对方的手,“郑县令,你们这郡尉是什么意思他想要做什么!”郑县令此刻却回过神来,他淡定的抽出了手,“崔公,这县衙和郡衙的事情,跟您一个在家里服丧的老人有什么关系呢他看向了程哲,“程君,我们走。”
崔叔仁大怒,却又赶忙摆出了笑脸,赶忙挡在了郑烟的面前,“”郑君啊,你勿要这么说…这鲜卑人可不是闹着玩的,他们都凶狠,做事没有轻重,说不定就能做出攻打邬堡的事情来这刘郡尉到底是什么意思是要粮食吗”
”我就是个小县令,哪里知道这么多的事情呢”
”这件事,您可以去询问太守!他老人家或许知道。”
崔叔仁皱起眉头,“可太守不在城里啊况且他也不好插手鲜卑之事。”“崔公啊,您勿要惧怕,您方才也说了,您家里最是贫苦,节俭,没有什么粮食,民贼去了又拿不到东西,也丢不了东西,您怕什么呢””若是说您担心您的护卫跟鲜卑人杀起来,我觉得这也不用害怕,毕竟您是服丧的老人,就是您的护卫杀了些鲜卑人,这又算什么呢别说是杀了鲜卑人,就是杀了都尉,也不算什么大事,对吧”
”您继续留在这里服丧,我们哥俩得去县衙喝点茶,休息片刻!”
“不必相送!!!”
ps曾祖兴,齐兖州司马。祖哲,齐黄州司马——《程咬金墓碑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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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攻破邬堡
第130章攻破邬堡
郑县令带着程哲一同走出了院。
崔叔仁就站在他们的身后,咬牙切齿,却是无可奈何。
两人骑上了马,离开了这个小巷,程哲终于是忍不住放声大笑了起来。
“好啊,好啊,这老匹夫,让他再装腔作势,这下看他还能不能继续在这里充什么道德君子!!”
程哲此刻心情格外的舒畅,脸上洋溢着笑容。“这位郡尉可不得了,这堂堂崔家,说打就打。他转过头来,却是看到了郑县令那格外凝重的脸,“郑君,可是有什么不妥”郑县令抿了抿嘴,“是我给他下了令,允许郡尉在本县私征军,招募县兵……程哲一愣,也很快反应了过来,“这郡尉合着是去找崔家强征军饷去了好胆魄!好胆魄啊!他又看向了郑县令,“郑君也是如此!竟敢跟郡尉一同下手,当真是好胆魄!”郑县令苦着脸,“我哪知这厮是要对崔家下手啊,我以为他就是在城内外搜一搜,搜不到粮食也就作罢,没想到他竟这般疯狂,这下可要出大乱子了!”要是他领兵攻打崔家的邬堡,我就是不死也得脱层皮啊”“那君方才。…”
“我那是诈他的,绝不能在他面前露怯…。否则就被他吃定了。
“程君,接下来的事情与您倒是没有太大干系,您若是着急,便先回去吧,我自己来应付就是了。”
听到郑县令的话,程哲路微迟疑了一下,随即又猛地挥手,”无碍!都内出了这样的事情,我反正也无法脱身了,便就跟着郑君一同来应对吧,我对这些事,知道的还没郑君多呢,有郑君带着我,起码不会出太大错。”
“好,如此最好。
两人缔结了暂时的同盟,程哲赶忙问道“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办呢要出城去阻拦郡尉吗!”
”我们这几个人,能拦得住吗”
“事情已经到了现在这地步,就勿要想着阻拦了,想如何补救吧!”
”补救”
“对,我们先联名写奏表,参奏崔氏!就弹劾他们羞辱国人,拒不从法!!”
”太守肯定不受,我们就派人送往刺史那边!刺史虽年幼,却也是宗室,自以为是国人,他对国人也很是偏袒,只要我们的奏表先到刺史那边,而后再是都尉攻打邬堡的奏表……如此,就能将大部分的罪过推到崔氏身上!”
”好!”
“然后我们就等等那崔氏再次派人来找我们。”
“得要他们承认,这次的事情完全是因为他们的过错,我们才能出面去劝阻,去安抚刘公。“好!就听郑君的!!”
“我现在就担心那郡尉动手太快,大房所在的荣恩里扛不住啊。
荣恩里。
刘桃子骑着青狮,手持大弓,披着甲胄,抬起头来,盯着正前方的高大邬堡。
邬堡修建的极为高大,里墙跟城墙也差不了多少,在数百年的纷乱里,这些大族的邬堡是越来越高,占地面积是越来越大,亲族奴仆几平都聚集在邬堡之中,清遇动乱就紧闭大门,在一次次的动乱之中存活下来,而大齐对这些邬堡尚且没有成文的规定。
在这一众骑兵杀到了邬堡跟前的时候,邬堡大门早已紧闭,里墙上的大钟发出了沉闷的轰鸣声,警告邬堡内众人,有外敌前来。
骑兵们在邬堡前列成了长阵,跃跃欲试的看着正前方,压低了身体,做好了冲锋的准备。
姚雄警惕的说道“兄长,我们武备不足,这些人家里肯定都藏有什么强弩甲胄之类的,若是直接冲锋,怕是死伤无数啊。
田子礼笑了起来,他摇着头,”这不必担心,他们肯定是私藏了甲胄和强弩,但是这些东西,不到万不得已,是绝对不敢拿出来用的,用了就是诛族。”
”当下还不算是万不得已吗”
“不算,那些东西,他们都是用以最危难的时候,比如大齐没了,盗贼遍地,来攻打他们的邬堡,他们就可以拿出来用了,但是现在。…。我们是官兵啊!!便是抄了他们的家,杀了他们的人,他们也不敢用强弩来还击…。
田子礼格外的自信。
就在这个时候,有三十余人从邬堡的正门冲了出来,他们皆是骑着骏马,用简陋的甲来护住身体,他们很擅长马术,纵马狂奔而来,速度一点也不比那些鲜卑人要慢,他们就这么冲到了刘桃子的面前,为首者举起手来,他身后的诸多骑士们迅速停下来,秩序井然。
为首者相貌粗狂,脸上多处伤疤,看起来便不好招惹。
他仰起头来,看着面前的刘桃子,“刘郡尉这是要做什么!何以领着贼寇来包围荣思里!”刘桃子平静的看着他们,“征粮。”
听到刘桃子的话,那人愣了下,随即冷笑了起来,“这征粮都征到我崔家来了””好教郡尉知晓,我家世代为官,享爵,便是徭役税赋都能免之,更勿要说是什么征粮,若是要征粮,可往县衙!”
刘桃子缓缓捏出了箭矢,对面那人的眼角跳了跳,却还是抬起头来,“太守前来我家,都需要在门口等待待”
“~~”
刘桃子一箭射出,面前那人的话还不曾说完,箭矢直接插中了他的胸口,他惨叫了一声,摔落下马。
而下一刻,最前一排的骑士们纷纷拉弓射箭。
箭矢如雨,崔家这些护卫在没有任何防备的情况下,直接变成了刺猬,连人带马,轰然倒地,只是一次箭雨,这三十余人,便没有一个活下来的,便是他们胯下的骏马也是如此。
这些鲜卑人射箭的速度极快,瞄的也准,根本就不给对方反应的机会。
刘桃子看向了远处的邬堡,“进攻!!!”
刘桃子纵马冲去,他身后的鲜卑骑士纷纷跟随,只是第一排骑士们,大概有二百余人,他们并肩前进,速度极快,纷纷拔出弓,一路朝着邬堡冲锋而来。
他们忽然动手杀人,让邬堡城墙上的那些护卫们都措手不及,此刻更是被吓得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站在墙头上的奴仆,此刻也是无比的愤怒,他瞪圆了双眼,“他怎么敢的…怎么敢的,怎么敢的,给我做好准备!!”护卫们纷纷掏出了弓箭。
双方靠近,刘桃子带头射出了箭矢,其余众人也是一同射箭,遮天的箭矢笼罩了城墙,那些护卫还保持着拉弓射箭的姿势,便被箭矢所击中,惨叫着掉落,也有人冒着巨大的恐惧,做出了反击。
刘桃子射完这一轮,便迅速转身离开,骑士们纷纷勒马转身逃离。
而身后的第二排骑兵已经做好了准备,他们开始发动冲锋,双方擦肩而过,第二排的骑士们冲到了邬堡下,进行齐射,随即又转身开始逃离,第三排开始冲上。
冲到敌人进入自己射程之后就立刻射击,随后开始迅速逃离,准备第二次冲锋齐射,以此来消耗城墙上的防守主力。
一时间,城墙上的护卫纷纷拉弓射箭,只是大多都射偏,只有偶尔几个能射中敌人,而中箭者不在少数,惨叫着倒地,不断的哀嚎,护卫们赶忙将受伤者拉下去,又换人来顶上。
负责城防的那个奴仆,此刻瞪圆了双眼,正在大声的指挥“齐射!齐射!勿要乱射!听我号令!”“准备!!!”
“射!!!”
箭矢在双方之间不断的乱飞飞。
刘桃子的骑士们军备并非充足,不是人人都有箭,而那些无号的骑士们,此刻正在制作简陋的攻城器械,说是攻城器械,其实就是大木桩子,几个人抱起来,就可以冲上去顶撞大门。
鲜卑人速度极快,射术又强,对射程的把控也是相当的精准!
当一轮又一轮箭矢覆盖在城墙上的时候,护卫们减员极为严重
这还是在居高临下的状态下,倘若双方野外遭遇,只怕几个回合就能将他们全部射杀了。
奴仆看着护卫们纷纷倒下,脸色变得愈发凶狠。
“来人啊,上防箭板!!”
“头勿要出垛!!”
“听我。”
“闭嘴!!!”
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尖叫声,一年轻人披头散发,赤裸着双脚,一路跑上了墙,却躲在台阶,不敢再往前,他愤怒的盯着那奴仆,”崔成!!你给我滚过来!!”崔成急忙跑了过来,“少家主!贼寇攻城!”
”~~~”
年轻人一耳光打在崔成的脸上,崔成头一侧,又急忙看向他,”少家主!他们已经在做冲车了!!
这后生气的嘴巴都要歪了,“贼寇!那他妈的是郡县兵!!”
”你怎么敢领着护卫与郡县兵交战!”
“你还敢射杀他们!”
后生急得直跳脚,崔成一脸的茫然,“是他们先杀人的,他们杀了崔不书,杀了我们三十多人,而后前来攻城。…”“所以你就去射杀官兵!”
崔成很是不解,“少家主,我不明白过去鲜卑人来骚扰,不也是让还击吗”后生咬着牙,“让他们给我撒下来,不许反击!不许反击!”
”少家主,他们正在做冲车,若是不反击,他们就会冲开城门,若是城门沦陷,那我们就再也无法抵抗他们了,这城内众人,都要遭了贼手!”您不必担心,他们虽然强横,但是我们里墙高大,只要能挡住他们的射击,破坏他们的冲车,他们想要破城也没那么容易!!”“崔成!你是要谋反吗!”
”不敢!”
“过去那是民贼,如今这是官兵!!”
我只当你是老成的,将护卫交给你,不成想,你这厮竟这般不知好歹,不就是死了些奴仆吗何必要跟官兵去分个死活”后生咬着牙,怒气冲冲的说道”他们要粮食,那就给他们粮食,敢惹我崔家,我们有各种办法能弄死他们,却就是不能跟他们厮杀!!你懂不懂“那我干脆开了城门…。”
“不行,你得率领护卫保护宗族,但是,不能反击!
崔成的嘴唇颤抖了片刻,额头青筋暴起,只是沉默着,没有说话。
后生看到他不开口,当即看向了不远处那些的护卫,他叫道“不许反击!都不许反击!!”
这一声叫去,远处几个正在射箭的护卫都停了下来,惊愕的看着他,随即,便被那箭矢所贯穿,倒在了血泊中。
崔成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那后生也是有些心疼,“哎呀,让他们撤下来!让他们撤下来!!”
“都是些青壮,岂能就这么死了…
那后生拉着崔成再次走到了城楼下,他拉着崔成的手,肃穆的说道“你带着人出去跟他们谈,这些胡人都好小利,随便给点就能让他们停手…。他们想要粮食,那就让他们说要多少,尽量压一压…好歹先将他们给送走,这次他们打了个措手不及,我担保没有下次了,等他们一走,我就即刻想办法来除掉这些人,彻底除掉!!”后生眼里满是愤怒,作为豪族,他想要解决这些人,有很多的办法,都是些文明的办法,当然是没有必要跟鲜卑人搞什么野蛮的厮杀。崔刚再次说道”少家主,这些鲜卑人素来野蛮,不知教化,为人凶残,此刻若是开了门,他们定然会冲杀进来,鸡犬不留…”后生被这句话给吓倒了,他又赶忙摇着头,“不可能,你休要胡说八道!”
“就算那些鲜卑人敢,那郡尉难道就不知道管束他们吗”
“我崔氏望族,一个小小的郡尉”
崔成忍不住再次说道“倘若那人真的在乎这些,他就不会强攻我们了,少家主,不能开门,不能外出,还是派人先将他们击退吧…便是承担了杀官兵的罪名,也总比被鲜卑人杀进自家要好啊!”
后生迟疑了起来,皱着眉头,不知所措。
崔成很是不甘,因为大齐的制度,官员不能在老家上任,因此大族的掌权者或者有能力的年轻人几乎都不会待在自己的老家,留守者几乎都是没有出仕的,或者是因为什么原因而无法离开的。
大房这里本来还有崔叔仁坐镇,但是他此刻在县城里,并不在邬堡。
崔成看到对方犹豫不决,此刻也没有再等他,再次冲上了里墙,“给我反击!!反击!!”
“听我号令!!”
而此刻,木桩子已经是狠狠的砸在了城门之上。
崔成大吼道“不想让家里人遭受屠戮,都给我冲上来反击!!击退他们!!”
“且慢!用木棍!!勿要用弓箭!!”
那后生忽又叫道。
崔成勃然大怒,可在此刻,鲜卑人的箭雨已经完全覆盖了城墙,众人根本抬不起头来,便是崔成,此刻都已是中了一箭,城门在剧烈的撞击下,发出了阵阵呻吟声。“顶上!!顶上!!”
崔成嘶吼着。
“嘭。
大门的木插此刻断裂,再一次撞击,那些护卫便也顶不住,惨叫着倒地,城门瞬间被推开。
也就是在这一刻,鲜卑骑兵呼啸着冲杀进了邬堡内。
崔成看着这一幕,目眦尽裂!
刘桃子领着人冲进了外门,当即开始左右射杀,拦路者纷纷倒地,雄,田子礼,寇流等人分别率领骑土们,冲向了不同的方向,。
姚雄直接冲上了城楼,手里的刀左右挥砍,一个又一个护卫被他砍翻在地。
崔成看了看左右,却是没有再找到少家主的身影,一胡人冲了过来,他赶忙举刀,只是肩膀上的箭矢让他的速度慢了些,”噗嗤”,长刀劈在了他的胸口,又劈了几下脸,崔成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刘桃子带着人一路冲杀,沿路所遇到的护卫,纷纷逃散,却躲不开被杀死的结果。
田子礼又令人纵火,四处滚滚黑烟升起。
惨叫声,哭嚎声在邬堡内彼此交映,冲天的烈焰哪怕是在安平也能看到。
县衙。
“郑君。…是我族人犯了过错,没能及时为县衙提供粮草,导致出现了这样的结果。!…请郑君现在便出发。…不能再等了!!”崔叔仁此刻坐在郑县令和程哲的面前,脸上哪里还有原先的傲气,他很是不自然的说着这些话,脸色阴沉的吓人。郑县令笑着说道“那就请您在这文书上签字画押,我即刻前往您家堡。”程哲将提前准备好的文书放在了崔叔仁的面前。
崔叔仁只觉得头都要气炸了。
他从未遭受过这样的着辱和欺凌,不过是小小的县令和郡丞,却敢这般逼迫他。
可眼下的局面,却又不得不迫使他低头。
倒也不是说他完全没有办法对付这些鲜卑人,只是现在的事情太过突然,便是有好办法,此刻也不管用,只能是先叫停这些鲜卑人的袭击,然后再做打算。
崔叔仁强忍着愤怒,拿起了那文书,文书上的内容也很简单。
大概意思就是说崔家轻视国人,不曾按着县衙的规定及时的筹备足够的粮食,方才导致了郡县兵上门强征的情况,崔叔仁匆匆写好了自己的名,丢给了对方。
”现在能去了吗”
郑县令刚刚起身来,就有县吏哭嚎着冲进了屋内。
“家主!!邬堡外院被鲜卑人攻破啦!我看到冲天的火光!里院还不知是否被攻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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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下次不许
第131章下次不许
崔氏里。
此处是崔家二房所在,崔人师此刻正在跟自家的宠物们愉快的玩着游戏。
却有奴仆急匆匆的跑了过来,打断了他的兴致。
”少家主,坏了,坏了,大房那边被鲜卑人打进门了,此刻漫天的火势。崔人师一愣,缓缓问道“大房大房这是又惹什么乱子了”
那家奴赶忙说道“是那位新来的郡尉,他领着鲜卑人去强攻大房邬堡,此刻已经破了外院大门…”崔人师此刻忽然哈哈大笑。
“那崔叔仁不总是以长房嫡出自居,说什么修身养性,博爱治世吗怎么还被鲜卑人给破了门”那奴仆看到崔人师这态度,也是大吃一惊,“少家主,毕竟是同宗。”
“呵,他算个什么同宗!!早已分家!!”
崔人师很是激动,他的脸色通红,”何况,他们大房有什么能耐,当初战败,未能阻挡贼兵,丢了我崔家的颜面!!到后来也不过是出任太守,并无长进!还说是什么大房,我除房才对!!”看,
看着亢奋的崔人师,奴仆欲又止。
崔人师如此咒骂了许久,又缓了过来,愤怒的说道“还有就是那刘桃子,这厮过去在成安的时候,勾引肥宗宪,使我大兄无辜遭受牵连。…。他竟然也能做到郡尉!想来也是向上献媚,行腌臜事才上来的,还有这些鲜卑,呵,还不知他是做了什么才让他们跟随的呢…。我定要将这厮砍成十载,不,二十载,来祭祀我的兄长!!”他忽然安静了下来,沉思了许久,忽然,他的眼神里闪烁着莫名的光芒。
“崔安,你过来。”
奴仆急忙走上前,崔人师压低了声音,“大房出了这样的事,崔季舒能坐的住吗“额想来是坐不住的。”
“那就派人去告知他,请他前往大房劝和
“再安排一个射手,神射手,在双方见面的时候,给我射死刘桃子…如果他披了重甲,射不动,那就给我射死崔季舒奴仆浑身一颤,“少家主!您这是…”
崔人师瞪了他一眼,“”慌什么…。那刘桃子收复了鲜卑,势力大增,往后想要再杀他,那可就不容易了,这是最好的机会啊,况且还能让我那位叔父来承担罪名。若是那些鲜。人发怒,再去杀了叔父,那就更好了,死无对证啊!!哈哈哈~~当然,那刘桃子向来怯弱,他若是披甲,不好射杀,那就射了崔季舒,一样的。”
“崔季舒虽然被罢免了,可这只是临时的,庙堂迟早还要提拔他,他要是死在与刘桃子对峙的时候,嘿嘿。…”奴仆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少家主,崔公乃是族中大贤,官居一品,岂能…
”你懂什么!这二房是他说了算还是我家说了算!”
崔人师冷笑着“我兄长出事的时候,他本可以开口救下,可却不为所动,为何不就是担心我兄长养望,名声极大,往后会压了他那几个傻儿子吗“让你动手便动手。”
”当下家里是我说了算。”
“唯。
”记得做的干净点,用信得过的外人。
“唯。
崔人师挥了挥手,不再理会他,只是继续低着头,继续逗弄着趴在面前的饿狼,这狼瘦骨嶙峋,遍体鳞伤,躺在地上,时不时的抽播,崔人师将手往那畜生嘴里送,得意的拍打着其脸,脸色愈发的亢奋。
“崔公!!请您去看看吧…。…大房被鲜卑人攻破,烧杀劫掠。
奴仆跪在崔季舒面前,嚎啕大哭。
崔季舒虽是二房出身,却并不住在二房的邬堡之中,他家说是二房,其实跟二房的关系也比较远,只能说是族亲,原先只能住在邬堡的外院,只是后来崔季舒发达了,方才被
二房看重,享受了正支的同等待遇。
在发达之后,崔季舒也不曾搬去二房的邬堡,他搬到了二房之外的一处村落,在这里修建了宅院,宅院算是中规中矩,不大不小,他的孩子以及亲近们就住在此处。
而崔季舒平日里都在邺城或晋阳,也很少会回到这里来。当这位奴仆嚎啕大哭的时候,崔季舒大吃一惊,他像是才看到了远处的火光似的,哺喃道”哎呀,我方才还以为是大房走了水,没想到,这鲜卑人怎么会去攻打大房呢”那奴仆哭着解释道”崔公有所不知,这些鲜卑人在安平向来蛮椾、肆天忌惮,烧杀劫掠,无恶不作,城内外之百姓,无不痛恨其所为,奈何,有权贵庇护他们,让百姓们束里无策!”
“新来了个郡尉唤作刘桃子的,他跟这些鲜卑人勾结,领着鲜卑人来屠我汉人!!当真是罪大恶极!!”崔季舒哦了一声,很是生气的说道“没想到,安平之中竟还有这般恶贼!”
”你不必担心,我现在就给庙堂上书,定要弹劾他们的恶行!
奴仆前头还一个劲点着头,可当崔季舒说完,他猛地抬起头来。
给庙堂上书
等庙堂回信的时候,大房都被烧成灰了吧老奴惊愕的说道”崔公,那些人还在行凶,得去阳拦他们啊,您是天下知名的大贤,料定那刘桃子也不敢为难您,您只要出面”崔季舒长叹了一声,擦了擦眼泪,“我现在已经没了官职,不过是一个草民,哪里还有什么威望呢我身边不过四五人,如何能挡得住鲜卑人啊对了,我家侄儿可以去劝阻啊!”
他当即拉住了奴仆的手,苦口婆心的说道”虽说是大房,可我们毕竟是同宗啊,岂能见死不救呢人师得去救救他们啊,你勿要耽误时日,赶快回去告诉人师,让他带着人过去吧!!你耽误一会,都不知要死多少人呢!快去!快去!!”
他叫来儿子,硬生生将那奴仆给推了出去。
老奴站在门口,呆滞的看了眼崔季舒的宅院,随即领着众人迅速离开。
崔刚的神色很是急躁,他匆匆换上了衣裳,”父亲,我去制止他们吧!”
崔季舒看了一眼他,脸色阴沉,冷哼了一声。
崔季舒平日里对人很是友善,几乎不会树敌,就是对自己的孩子们,管教也算是比较宽松的,很少训斥。
崔刚还是头次看到父亲露出如此不悦的表情。
“父亲”
崔季舒摇着头,“你这位族弟啊,并不良善,看似老实忠厚,实则狡诈恶毒…他之所以迟迟没有出仕,就是因为他父亲担心他给宗族招惹什么麻烦,故而让他在家里苦读。大房出了事,他却派人来催我前往,他能有什么好心思指不定是想要怎么害人呢!”
“你啊,虽然读了很多书,却不能将书中的道理为自己所用,那你读这些书有什么用呢”
崔刚有些茫然,他低声说道“人师他确实喜欢欺负人,但是,不至于要害您吧,您毕竟是他的长辈。
“呵。
崔季舒摇了摇头,没有再多说什么,他拿出了书来,读了起来,他读的并不是经典,而是医书,崔季舒很喜欢读医书,也喜欢给人治病,有些时候,他干脆会上街去给人看病,无论对方的身份高贵卑微,他都会一视同仁,绝不会区别对待,故而,他在这里的名声相当不错。
崔刚看着父亲再次痴迷医书,无奈的问道“难道就任由那些鲜卑人作恶吗”
“不急,且等事情有了结论,再出面也不迟。
“刚,我告诉你,什么地位,什么官爵,什么名望,在手持钢刀的骑士面前,都是假的,没有半点作用。”
“啊!!!”
崔叔仁看着面前那敞开着的大门,里头那滚滚烈焰,发出了尖锐的吼声。
站在他两旁的郑县令跟程哲也是吓了一跳。
不过,他们两位此刻的脸色也算不上太好。
整个荣思里此刻是一片狼藉,四处都是护卫的尸体,从里头还能听到哭嚎声和叫骂声,那烟火一路蔓延,郑县令甚至看到那最深处的后院此刻都冒起了烟。
郑县令咽了咽口水,脸色僵硬。
他是真的没想到,这新来的郡尉竟是这般毒辣,他真的给人屠了啊!
这才多久啊,还不到一个时辰呢!
这镇守邬堡的是个什么样的蠢材,面对一群骑兵,竟然连一个时辰都守不住!
这下可出大事了。
崔叔仁此刻从骏马上跳下来,跪在地上,嚎啕
很快,鲜卑骑士就发现了外头的这些人,几十个骑兵忽然冲出来,拉着手里的大弓,将他们从三面围住,箭矢已经捏在了手里,随时都能发射。
崔叔仁吓得赶忙起身,也不哭了,躲在了郑县令的身后。
郑县令此刻都忍不住汗流浃背,他都不敢开口,生怕这些鲜卑人真的会松手。程哲倒是好一些,他不是很害怕,大声说道“我们是郡县的官员,是来找刘郡尉的!请你们进去禀告!!”那几个骑士看向彼此,程哲又用鲜卑话说了一遍,才有骑士冲进了邬堡内。
过了许久,刘桃子骑着青狮,缓缓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青狮的两边,挂满了人头,他就这么一晃一晃的来到了众人的面前,浑身是血,再次化身为恶鬼模样,直勾勾的盯着面前的几个人,这次,连程哲都感觉到了惧怕,不敢与他对视。
崔叔仁早已是被吓得面无人色,别说是上去质问了,就是站都站不稳当。
郑县令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开了口,“刘…公,您这是做什么”
“我让您强征粮食,可没让你领兵屠杀百姓……”
刘桃子从身后掏出了一把大弩,展示给了县令,“私藏甲和强弩,意图谋反。”郑县令当即闭上了嘴巴,他看向了一旁的程哲,
程哲纵马上前,来到了刘桃子的身边,压低了声音,“兄…刘公,干的漂亮!!”他又偷偷看了眼后方,“那老贼方才可是相当的嚣张,现在被你吓得都不敢探头来看了。”
他先是奉承了几句,然后说道“你看,你是奉县令的命令去向崔家征收军饷的,崔家没能按时给你,这件事,我们已经禀告给了州里,思,崔家是有过错,但是你领兵杀进他们家,这就有点过了,让你的人出来吧,勿要再杀了…这崔家可不好惹啊,光是一品就有两个,其余品阶的那都数不清!”
“你现在需要的是粮食,对吧”
“你看这样吧,我出面,做个见证人,让崔家拿出粮食来,你呢,就收了你的军队,然后把那强弩什么的也收起来…没必要,对吗”
程哲正在说着,郑县令揉了揉额头,看向了一旁的崔叔仁。
“崔公,你看现在要怎么办”
崔叔仁的嘴唇哆嗦着,连哭都不敢哭,更是不敢说话。
郑县令说道“”我看这人凶猛,实在不好对付,现在若是说不好,只怕连我们都要被他杀了,何况,您看,他还搜出了强弩来,这可就危险了,这私藏强弩是什么罪行您是知道的,这是谋反啊,谋反是要诛族的呀!”
“您看,不如先想办法将他们压下来,我就做个见证人,您呢,拿出些粮食给他们,他们收起强弩之类的,这件事,能压住就压住,先不要外传,你觉得呢”崔叔仁僵硬的点着头,“先将他们送走,先将他们送走。”
过了片刻,就看到程哲带着刘桃子走向了这里,崔叔仁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躲得更远了。
程哲笑着说道“刘公答应了,答应了!”郑县令也是松了一口气,赶忙下了马,拉着崔叔仁的手,走向了刘桃子,笑着说道“我跟崔公也谈好子了。…您,要不先让骑兵出来刘桃子摇摇头,“咱还不曾谈好数目呢。”
崔叔仁抬起头,哆嗦着问道“你要多少”
”我要三百万石粮食。”
“什么”
这一刻,崔叔仁只觉得自己出现了幻听,“多少”
“三百万石。”
崔叔仁差点就要破口大骂,他委屈的看向了一旁的郑县令,“我家哪有这么多的粮食便是将我家搜刮个底朝天,那也凑不出三百万石啊!!”刘桃子却很是平静,“你家没有,不是还有二房,三房之类的吗方才程君说,二房最为庞大,最为富裕,你让他们凑不就是。”
没有,凑不出来你,你根本就不是想息事宁人,你是
崔叔仁气的说不出话来。
而就在此刻,又一道火光冲起,邬堡内的喊杀声也渐渐平息。
刘桃子转过头看了一眼,又看向了崔叔仁,“现在是来不及了…来人啊,将反贼崔叔仁拿下。”当即有骑士冲了出来,将崔叔仁拽了过来,按在地上,开始捆绑起来。崔叔仁大惊失色,“救我!!救我!!”
郑县令想要开口,却发现有几个骑士的箭已经对准了自己,他咽了口水,什么都没有说骑士们开始有序的从邬堡内撒离,他们拉出了一车又一车,车内满满当当的,装着钱粮。县令跟程哲都不敢开口,就在此刻,有一支队伍朝着此处冲了过来,速度极快。就看到那行人越来越快,卷起滚滚尘土,片刻之后,他们就出现在了此处。
卢太守愤怒的纵马冲到众人的面前,他身边,则是有数十个骑士来保护。
卢太守看着被捆绑起来的崔叔仁,又看向了他们身后那燃烧着的荣恩里,这一刻,他只觉得头皮发麻。他猛地抽出了佩剑,“刘桃子!!你想要谋反吗!”
刘桃子抬头与他对视,“崔家谋反,私藏甲胃强弩。卢太守勃然大怒,“胡说,分明是你栽赃陷害!崔家向来良善正直,怎么会谋反呢都是你,你领兵劫掠百姓,烧杀无辜,栽赃陷害!!来人啊!!将反贼刘桃子拿下!!”他身边的几个骑士刚要动,就被刘桃子的那些骑士们给包围了,箭矢皆对准了他们。面对这些骑兵,卢太守是半点都不惧,他大笑了起来,随即看着刘桃子,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来,来,往这里射!!”
我倒要让你知道射杀一个太守是什么样的下场,管你背后是谁,射杀我试试!
我今日若是死在这里,那你全族都要一同赴死!
“来。”
“嗖!!!”
一道箭矢贴着卢太守的脸颊飞过,在他脸上割开了一个小口。
卢太守愣在了原地,还保持着那指着胸口的表情,一动不动。
他被吓傻了。
他是真的没想到,这人真的敢射自己。
他浑身僵硬,脑海里一片空白,就连那疼痛都感受不到,浑身都不听指挥,动弹不得。
不只是他,众人此刻都惊呆了,郑县令和程哲都是目瞪口呆,就是崔叔仁,此刻都瞪圆了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卢太守。
这还真是无法无天啊!!!
众人看向了刘桃子,却发现不是他动的手,姚雄收起了弓,看向了刘桃子,”刘公!!我射术不精,失手险些害死太守,请您按军法杀了我!!”刘桃子平静的看着面前众人,对姚雄说道
”这次饶了你,下次不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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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大漩涡
第132章大漩涡
“且慢!且慢!”
程哲此刻赶忙挡在了卢太守的面前,他是真的怕刘桃子麾下这些不要命的疯子将太守也给杀掉了。
卢太守也回过神来,他愤怒的盯着刘桃子,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敢开口。
程哲又说道“这崔氏大房私藏强弩甲胄,确实是有不轨之心,刘郚尉明察秋毫,识破了他们的奸计,卢公有所不知,都尉从他们府内搜出了大量的强弩,甲胄,可见,他们确实是有谋反的想法啊!”
卢太守没有说话,他只是拉住了缰绳,调转了马头,随即离开了此处,骑士们纷纷跟在了他的身后,程哲跟郑县令也是赶忙要一同离开。“二位且留步。”
刘桃子开口叫住了他们。
两人此刻浑身僵硬,只是转过身来,看向刘桃子,尬的笑着,“不知刘公还有什么吩咐”“且与我来。”
刘桃子转身朝着邬堡走去,那两人对视了一眼,急忙跟在了他的身后,三人就这么走进了邬堡大门。
邬堡之内,尸体堆积成了山,到处都是血泊,没有一处干净的地方,诸多屋门都是敞开着的,骑士们还在驱赶着马车,载着满满当当的收获,朝着校场的方向前进。
有人正在往前院里堆积强弩和甲胄。
这东西果然不少。
郑县令跟程哲的脸色都有些不安,虽说他们跟这位刘公并没有什么矛盾,平日里相处的也很是不错,但是刘桃子给他们的印象实在是太恶劣,太疯癫了崔家是何等的庞然大物,说打就打,说杀就杀,这是根本不考虑后果啊!!
你这骑兵极多,打了便也打了,可以后呢
这崔家在朝中的大臣便有好几个,地方官员就更不用多说,各方面的人脉好友加起来,那是何等的可怕…这下可是将崔家得罪死了,接下来如何应对他们的反扑呢郑县令对刘桃子极为害怕,只觉得这个人是不着调的疯子,随时都可能会伤人,不能轻易接触。至于程哲,程哲对刘桃子倒是有些好感,很是敬佩,但是,他也觉得刘桃子太过凶险,他在军旅多年,也不曾见过这般作风的人,哦,除却那些宗室。两人都不愿意跟刘桃子接触,但是,此刻周围皆是刘桃子的骑士,他们也不敢拒绝刘桃子的邀请。刘桃子领着他们一路前进,四处还有屋子正在燃烧着,烧焦的尸体就躺在门口,保持着往外跑的姿势。郑县令深吸了一口气,他半是惧怕,偷偷看向了刘桃子,“刘公,不知您有什么吩咐”刘桃子终于停了下来,“他们家的钱粮极多。”
”不只是钱粮,还有很多的宝贝………。不过,最多的还是地契之类的。”
刘桃子转头看向了他们,“这安平的公授田,大多都在崔氏的名下吧
郑县令有些茫然,却还是点点头,“或许是这样吧。
“原先县令说安平缺粮,可我看,安平不缺粮。…。只是粮食不曾进入官府手里而已。“这大房的诸多耕地,是不是可以收回官府,再依照制度,授给实无田的百姓们去耕作”郑县令点着头,“好,好,刘使君果真是仁慈,心怀百姓,这样再好不过。他的脸上堆满了笑容,“我回去后就去做这件事。”
程哲迟疑了下,没有开口。
刘桃子不再挽留,挥了挥手,两人便急匆匆的离开了,田子礼擦了擦脸上的血迹,看着离去的两个人,无奈的说道”这县令根本就没当回事,他们俩人都急着离开,根本不会去想做这样不讨好的事情。唉,像兄长这样的官员还是少啊。”
刘桃子却没有说话。
田子礼看向了这已成废墟的邬堡,随即苦笑了起来,“若是在半年前,有人说我会领着一群鲜卑人来劫掠汉人,我定会觉得他疯了。…没想到啊,实在是没想到啊。”刘桃子警了他一眼,开口说道“他们不是汉人。”
“啊”
“他们是汉人遭受屠戮和奴役的根源。
”你所向往的晋,就是被这样的人给灭亡的。
”这厮疯了,果然是疯了!!”
郑县令纵马,朝着郡衙飞快的冲去,脸上满是惧怕,“还说什么授田呢…这次他想要活下来都难!””上上下下,都被他给得罪了,你说,他到底图个什么呢”
这不是有病吗明明吓唬一下就可以得到钱粮,他非要破门除家,这下可好,这件事根本就压不住了,全天下都要知道了,坏了,坏了啊。程哲忽开口问道”他来的就很古怪,明明不是正常提拔官员的时候,他就忽然被任命。…。还是庙堂直接任命,又跟崔公一同前来,你说,他该不会是。…”听到这句话,郑县令浑身一颤,他不可置信的看向了身边的这位粗糙武夫。
他赶忙勒停了马,呆滞的说道“对啊,那鲜卑人向来蛮横,便是太守都压不住他们,他怎么可能刚来就让鲜卑人都为他所用””还有他那调动,是庙掌快马送来的。…一来就跟崔家不死不休。…当下杨公执学庙堂,二房的两位崔公跟二王亲近,都被他所罢免。…”郑县令的脸色不断的变幻,在这一刻,他忽想起了很多的事情。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抬起头来,绝望的看着程哲,“坏了,程公。咱这是卷进大事之中了啊!
程哲没有说话,两人对视了片刻。
“得去找太守!!”
两人迅速纵马冲去,速度比方才都要快了许多。
而此刻,都衙之内,卢太守正在疯狂的打砸,他对着屋内那些不会反抗的东西进行了残酷的打击,整个内屋都被他弄得一片狼藉。
可卢太守并没有出气,他摸了摸脸上那伤口,愤怒的几乎发疯。
“这狗东西!狗东西!”
“来人啊,我要上书庙堂,那尉谋反!!
卢太守正要提笔,就看到郑,程二人急匆匆的闯了进来。
刚进来,他们两人就被内屋这狼藉给吓到了,郑县令注意到太守正在写什么,他快步走上前,急忙给拜在卢太守的面前,紧紧抓着他的手。“卢公!!且息怒!息怒!”
看到这两人,卢太守更是愤怒,他指着他们骂道”还有你们这俩庸人,一个给人开命令,一个不知道及时阻拦
卢太守将他们两人骂的狗血淋头,而郑县令却无动于衷,等到太守骂累了,他这才说道”卢太守,这其中的事情,只怕是没有您所想的那般简单啊。
他瞥了眼程哲,随即缓缓说道“这人被庙堂直接送来赴任,随即对崔家不死不休,又迅速收复了当地的鲜卑人。
他将方才自己所想到的几个点一同告知了对方。
卢太守忽然愣住了,他沉思了片刻,方才的怒火顿时烟消云散,他猛地拿起了面前的奏表,将其撕毁,丢在了一旁“若是如此。…。且先不要理会了,就当什么都不曾发生。”
郑县令苦笑着说道“可崔家已经出了事,便是当无事发生,只怕也逃脱不得干系啊。卢太守此刻却异常的冷静,一改平日里的暴躁,”不必着急,出了这样的大事,刺史定然会前来。…。刺史乃是…嗯,你们也知道他的身份,且等他来了之后,再说吧。”“那崔家的人若是前来。”
“我不去见,你们去见,便说要等刺史前来定夺,勿要下任何的结论,也勿要给任何的承诺…”“唯!!”
崔府。
一个奴仆神色不安的坐在一旁,崔季舒认真的为他把脉,他一边把脉,一边则是拿出了医书,开始翻看了起来。
“家主,我并无大碍
“嗯,你确实没什么大碍,只是受了些寒气,你在家里好好休息几天,勿要再外出,我给你写个食谱。…你照着吃,不出十天便能痊愈。”崔季舒说着,又提拔为对方写了起来。
“多谢家主,多谢家主。”
奴仆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自家老爷喜欢给人看病,可若不是被他抓住,谁也不敢真找他来看病…。毕竟身份上的差距在这里呢。崔刚火急火燎的走了进来,他大口喘着气,“父亲,不好了!不好了!”
崔季舒没有理会他,反而是将食谱交给了面前的奴仆,这才吩咐他回去休息,当他抬起头看向儿子的时候,崔刚的眼里满是惊惧,他哆嗦着说道“父亲,大房被攻破,整个邬堡都几乎被烧毁了,说是从里头抬出了百余车的尸体,至今还在往外运,还不知死了多少…
“那些鲜卑人将抢的东西都搬去了校场,那边现在格外的热闹,城内百姓都吓得不敢出来了…”崔季舒皱起了眉头,迟疑了片刻,方才站起身来。
“那现在便差不多是到时候了,你给我备车。”
“啊”
崔刚有些不明白,大房都已经被杀干净了,现在还去做什么可是他父亲下了命令,他也不敢拒绝,匆忙前往准备。
很快,崔季舒就坐在车内,由儿子驾车,仅有四五人跟随,朝着校场飞奔而去。
崔季舒坐在车内,脸色阴沉,陷入了沉思。
驾车的崔刚再次开口打断了他的思考,“父亲,真的不需要再多带点人吗我们这五六个人,若是被他们所挟持
崔季舒根本没有理会他。
当下这安平最强的钢刀就窝在那刘桃子的手里,就是倾巢而出又有什么用呢
马车很快就来到了校场之外。
刚来到这里,他们就被几个骑士所拦下,崔刚看着面前这浑身是血,凶神恶煞的骑士,脸上明显的有些惧怕,他清了清噪子,开口说道“我父亲前来拜见刘都尉。…我父亲乃是朝中的前尚书仆射”
那骑士对视了一眼,方才赶忙回去禀告。
其余众人依旧是恶狠狠的看着他们,这让崔刚格外的不安。
就在这个时候,忽有一人纵马冲来,那人笑着下了马,随即赶忙向崔刚行礼,”拜见君子,不知崔公可在车内”崔刚看到这人颇为知礼,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赶忙回礼,“见过阁下,我父亲就在车内。”那人这才走到了车前,行礼拜见道“博陵郡兵幢主田子礼拜见崔公!!”
崔季舒从马车内走了出来,看着倒在面前的年轻人,笑着将他扶起,乐呵呵的抚摸着胡须,“”都说那刘都尉是个糙人,不知礼节,可如今看来,这麾下幢主尚且如此知礼,传闻有误啊!!”
田子礼满面的笑容,“崔公当前,岂敢无礼呢”
他带着崔季舒朝着校场内走去。
当今的校场,当真是格外的热闹,骑士们进进出出,两旁堆积着各类的钱粮,大家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与欢乐,有说有笑。
崔季舒走在前头,对身边的一切视若无睹,田子礼就这么将他请进了内屋。
刘桃子坐在上位,身边并无他人。
这是崔季舒初次看到刘桃子。
在两人见面的这一刻,崔季舒便愣住了,他瞪大了双眼,看着坐在上位的刘桃子,呆愣了好久。
刘桃子站起身来,轻轻行礼说道“拜见崔公。崔季舒这才反应过来,“啊。老夫失态,老夫失态,刘郡尉的相貌,与我一位故人极为相似,极为相似。…”他竟是几步走到了左侧,直接坐了下来,完全没有要坐在上位的意思,刘桃子更不客气,看到他入座,也就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看起来却像是崔季舒的君主!!
田子礼坐在了崔季舒的对面。
三人坐好,崔季舒这才开口说道“早听闻成安出了位刘山魈,为人正直刚烈,肃清地方,贼寇深畏之。…不成想,这么快便与刘公相见啊。
刘桃子并没有开口,他只是打量着面前的崔季舒。
崔季舒抚摸着胡须,“刘郡尉是在好奇我的来意吧”
“正是如此。”
“刘郡尉当下攻破了大房,接下来,只怕是要对大房动手
“对。”
“我是二房之人,郡尉莫不是想要先拿我开刀
“崔公是来阻拦我的”两人的语速都很快,田子礼坐在对面,都险些没跟上他们的语速,两人这么一番聊完,却又同时沉默了下来。田子礼皱起眉头,崔家的事情确实很麻烦,尤其是这个二房,实力最是强横,崔季舒这个老头,名声极大,要是杀了他,指不定会引起多大的麻烦崔季舒此刻再次开了口,“我确实是来阻止你的,但是,不是阻拦你做事,是阻拦你杀人。”“哦有何不同”
“我知道你来此处是做什么…你想要将授田收回来,再分发出去,将崔氏城再次变成安平城,不是吗”“我可以帮你啊。
崔季舒很是亲切的说道“你看,你现在麾下是有人,嗯,现在连武备也有了,可以说,在安平这里,目前是没有人能压得住你,但是,你这次攻破大房,却是吓坏了其余诸门,你想要再去攻破其余几房,可就没这么容易了,他们定然会拼死反抗,以你这些骑兵,倘若他们誓死抵抗,就算能攻破,你也会付出极大的代价。”“况且,崔家的力量不只是来自自己的家丁和护卫,也来自于外头的力量。”
当一个官员弹劾你的时候,杨愔或许能保下来,可当十个,一百个官员来弹劾,你又怎么办呢庙堂要抓你,到时候阁下莫不是还要上山去当贼寇
那庙堂可就是要动用全部力量来抓你了,这晋阳抽出三千铁骑来,准能将你带去邺城问罪!
“也就是说,你要强攻,阻力极大,况且,你这么蛮干,城里的官员也未必会跟随你…倘若他们不来帮你,你这授田,还能自己去分发不成你只是个郡剧啊,打破崔氏城这样的事情,难道不需要官吏们来帮你吗”
“所以说啊,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我来帮你,崔家这些年,有些人确实做的有些过分了,该让他们收手,该让他们将东西交出来了。…
“你觉得呢”
崔季舒这么一番话下来,田子礼都感觉动摇了,越想越觉得这老头说的真他妈的有道理
刘桃子同样也是安静的看着崔季舒,他忽开口问道“崔公为何要来帮我呢”
崔季舒仰起头来,满不在乎的说道”哎,我也是不愿意看到你如此屠我我的族人,不过,崔家也确实该收敛一些,用你的手来让他们收敛收敛,不见刀血,这不是很好吗”怎么样我的想法可还成吗”
“不成。
刘桃子回答道。
崔季舒一愣,他再次说道“为何不成啊莫非你还是想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崔公聪慧,庙堂之能臣,我不过猎户出身,为人愚钝,故而不敢听您的建议。什么意思是说我太聪明,怕被我骗
崔季舒呆滞了许久,他再次换了个思路,“莫非阁下并非是想要使博陵郡县安定“是这么想的。”
“故而,就请崔公暂时留在校场,勿要外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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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人赃并获
第133章人赃并获
这一刻,崔季舒的眼里是说不出的失望。
他看着面前的刘桃子,忍不住的摇着头。
“你想要扣下我,我是不会反抗的,我也没这个能力。…只是,你要知道,强弩和甲胄只能用一次,接下来,你就不会如此的轻易,倘若你没有任何的理由,肆意屠杀。…。哪怕你
背后的人很开心,也会因为其影响而抛弃你。”“你是个不错的年轻人…。听我一句劝,勿要做人手里刀,这手里刀锋利,使刀人自然开心,可若是染了太多的血,变得奇臭无比,那使刀人便会换把,刀…你还年少,何必呢有更好的办法可以解决当下事,就莫要用最凶险的办法。”
刘桃子看向他的眼神依旧很是平静,“崔公说的再多,我也不会听从的。”
崔季舒长叹了一声,再也不说话,只是闭上了双眼。
田子礼有些迟樂着上前,他想要说些什么,可是看到刘桃子那坚毅的脸,他却没有再劝,管他呢。倘若真的出了大麻烦、就跟着兄长起兵干大事!!这边若是打不过。那就往度跑,总有活路!!
他当即也下定了决心,一把抓住了崔季舒的手,“请崔公先到别院里休息些时日。”
崔季舒站起身来,没有再多看刘桃子一眼,转身跟着田子礼离开了。
刘桃子此刻披上了一件外衣,便朝着外头走去。
刚刚走出来,就看到了那些正在清点钱粮的骑士们,他们激动不已,破多罗复此刻笑得嘴巴都合不上了,他和姚雄正在说着什么,看到刘桃子出来,两人赶忙跑过来拜见。
”谁也不许私藏…分发要听我的号令。
破多罗复赶忙说道“那尉不必担心!有两个小子私藏的,我都已经将他们给吊死了!””绝对不会再出现这样的事情!!”
破多罗说的很是自然,就好像那两个被吊死的人不是他的族人那般,姚雄都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难怪这帮鲜卑人这么能打…这股冷血劲,用以打仗那还真的是一把好手。破多罗的脸上只有欣喜激动,他又开口说道“过去我们抢了那么多次,都没有您领着抢一次的多!!””独孤公!!往后我们就跟定您了!!”
”我不姓独孤,我姓刘,汉人。
破多罗赶忙点着头,“对,对,对,您是汉人!”
随即,他又露出了一副得意洋洋的表情来。
刘桃子这才骑上了青狮,看了姚雄一眼,“你今日做的不错,校场的防务就交给你了,我得去趟城里。”唯!!”
姚雄赶忙行礼,刘桃子迅速离开。
姚雄和破多罗看着他离去,破多罗方才感慨道“当真是遇到贵人了,独孤公当真不是一般人啊。”姚雄瞪了他一眼,“都说了,我家主公是汉人…”
“不懂了吧我们鲜卑的高层都是这么说的,非要给自己扯个汉家大姓,说自己是什么名门之后…这便是鲜卑之作风了!我以此来看,独孤公绝对是鲜卑无疑,况且,还是个来头极大的鲜卑嘞!”
姚雄听的一愣一愣,“还有这种事”
刘桃子只带了十余骑,一路冲到了城门口,那几个县吏是一点都不敢阻拦,低着头就放行。
刘桃子又往前走了些,寇流却带着人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兄长,人都还在,不曾离开”
“好,带我过去。”
他们一同在小巷内迅速前进,寇流眯起了双眼,打量着周围,“这城里皆是那崔家的耳目,我走到哪里,都被他们给盯着…。我亲自射杀了几个,这盯梢的方才不敢那么明目张胆的来看了。
刘桃子点点头,“嗯。”
他们很快就来到了目的地,这里,也就是那位张思燕男父之家。
一旁是食思,一旁是他们的住所。
有几个骑士从两旁走出来,朝着刘桃子行礼拜见,刘桃子看向了寇流,寇流点点头,迅速下马,上前一脚踹开了大门。
就看到屋内有五个壮汉,在门被撞开后,迅速看向了外头,手纷纷放在了腰间,下一刻,他们就看到诸多的鲜卑骑士,手持弓弩,皆对准了他们,似乎下一刻就要射杀。
刘桃子下了马,大步走进了院内。
那舅父就在院里,看到全副武装的刘桃子,他的嘴唇颤抖了片刻,“刘公。
刘桃子挥了挥手,众人收起了弓驽,当即关上了门。
刘桃子就这么走到了男人的面前,“我们是在这里聊,还是进去聊呢
男人让出了位置,刘桃子领着众人走进了内屋。
男人赶忙解释道“这些都是我家的佣人,这是做饭的,这是…”
刘桃子坐在了上位,摇着头,“不必多说了,我知道你们是什么人。
众人脸色大变,手下意识的摸向了腰间,看着面前那高大魁梧的桃子,他们却又迟疑了。
舅父苦笑着,“我们只是寻常百姓。
“我起初还不知道,可得知你开食肆,就知道了…县衙里也有你们的人
刘桃子轻声问道“为何你们这么爱开食肆呢”
舅父的脸色终于变得阴沉,他板着脸,一不发。
刘桃子又看了看他身后几个人,”你们都勿要害怕,我对韦将军是向来很敬佩的,我若是想要杀了你们,先前就动手了,不会留到现在。”男人此刻笑了起来,再也没有了方才的惧怕,他抬起头来,看着面前的刘桃子,”那刘公是想要做什么呢我们是不会出卖将军的,事情到了如今,只有一死。…。“先别急着死。”
“我是来通敌的。”
“你”
男人呆滞了片刻,只觉得脑子宕机了下,又问道“您说什么”
“我并不在乎你们是什么人,我来这里,是为了杀人,但不是来杀你们…我需要一个证据,能证明崔家几房跟你们勾结,想要谋反的证据,也不用太多,几封书信,一些你们特色的制品,就可以了。”
这下,不只是男人,便是他身边的几个帮手,也是满脸茫然,一头雾水
刘桃子继续说道“越快越好。”
男人赶忙开口说道“刘公…您且等等,您。这…”
此刻,男人心里一团乱麻,今日所发生的事情,实在是超出了他的想象,刘桃子继续说道“我在安平杀的血流成河,你们应当高兴才是吧。“像那崔家大房,已经被我荡平,这会使得其余那些贵人们厌恶,从此心向伪周,这不是好事吗”
“说不定还能逼反几个大家族投奔你们呢,当初,不就是有大族子因为亲近被屠戮而投奔了你们吗
男人皱起了眉头,“刘公您若是想要因此引出其余人来,我劝您还是死心吧,我们是不会与东贼合作的。”
“这有什么不妥呢反正你们被我发现了,迟早也得死,不如死的有价值点,多换掉东贼的命,不是很值吗想想我若是能杀了崔家,整个博陵,乃至整个天下都会哗然,这里可能还会发生更大的动乱,这对你们来说,也是好事啊。
“我不需要其他人出面,就你们几个吧,只要能给我些证据,能坐实他们谋反就好了。”
”当然,你们若是不愿意,那我就杀了你们,用你们的尸体和身份去指证,也不是不行。
刘桃子抬头看了看天色,“快点下决定吧,我还有点事,不能耽误太多时日。
众人再次看向了那个男人,他开口问道“刘公为何想要这么做呢
“为了杀人。”
通往安平的道路上,此刻聚集了近百人。
卢太守骑着大马,站在人群的最中间,左右皆是郡官员,全员到齐,唯独刘桃子不在郑县令就站在他的身边,低声说着刘桃子那边的情况,”他这几天只是在城里转悠了几次,然后便是在校场内操练军队,整日喊杀声四起,操练的极为刻苦。”“有几个骑士趁夜偷出营帐,往民居那边乱逛,被他抓住了,直接斩首,头颅就挂在了校场外…
“他麾下那个叫田子礼的,几次来我这里问话,催促我早点办那授田之事。…,他倒是个好说话的,还有一个叫姚雄的,就是上次向您射箭的那个,那就是纯疯子,那胡人还叫需着要打我!”
郑县令低声说着所发生的事情。
卢太守点点头,“那崔家那边呢
郑县令苦着脸,“就是这件事,崔家说崔季舒到了校场后就失踪了,催促我去校场将崔季舒给接出来”什么!”
卢太守大吃一惊,怎么连崔季舒都敢动
这要是没有人授意,他真的敢这么做吗
卢太守打断了郑县令,”好了,这些事,你就当是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别想。…。稍后刺史来了,你知道该怎么说吧”郑县令迟疑了下,点点头,“属下明白。
卢太守又看向了程哲,“程君,我知道你急着要离开,但是这次的事情,若是不能办好,别说离开了,可能你父亲都要跟着遭殃,你明白吗!”程哲点点头,“属下明白。”
卢太守再次看向了远处,眉头紧锁。
对于这位即将到来的刺史,卢太守心里也是很警惕的,这位刺史实在是太年幼,若只是年幼也就罢了,做事还十分的荒唐。
他在常山那边,做的诸多事情,让整个定州上下的官员们都是目瞪口呆,他第一次到达定州的时候,官易们设宴招待他、结果有位官员吃醉了酒,用语潮讽刺史,说国人平日里吃的东西都很粗糙,在真正见过世面的贤人眼里,就如同吃矢。于是乎,这位刺史就将猪肉和矢混合起来,让官员们来吃。
从那之后,他就染上了让人吃矢的怪癖,总是喜欢喂人吃矢,是真正意义上的喂,谁不吃,就要被他抓起来毒打。
不到万不得已,卢太守是真的不想让这位刺史前来。
鬼知道他来了之后会怎么样。
就这些人,各个都不太正常,完全不能以常理来度量,就像那刘桃子。
就在卢太守忧心忡忡的等待着的时候,远处终于出现了骑兵的踪影。
就看到有大量的骑兵冲锋而来,为首者乃是个少年郞,浑身覆甲,那甲胄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卢太守领着众人赶忙下了骏马。
很快,这行骑士就冲到了众人面前。
卢太守领着众人行礼拜见。
“拜见安德王!!”
众人纷纷高呼。
高延宗一把撒下了自己的兜鍪,笑呵呵的看向了面前的众人,这小胖子的眼神在诸多官员们之中来回的搜寻,片刻之后,他勃然大怒。
他举起了马鞭,指着面前的卢太守。
“刘兄呢!他人呢!”
听到这句话,众人大吃一惊,纷纷抬头,卢太守同样如此,他惊诧的看着高延宗,脸上带着些讨好,全然没有面对刘桃子时的那种霸气,他怯生生的问道“大王所问的,莫非是刘郡尉”
“不是他还能有谁!他人呢!”
卢太守咽了咽口水,“他正在校场练兵…。我本来想派人叫他过来。”
”呵,你,给我带路,去校场!!”
高延宗咘章指了一个骑吏,咘即看都不看其会的众人,领着诸多骑十便从他们身边飞奔而过,卢太守等人保持着行礼的姿势,等到诸多骑土纷纷离开,这才缓缓抬起头来。
他们惊愕的看着骑士们远去的方向,卢太守此刻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郑县令赶忙问道“不对啊,不是杨相派来的吗大王是宗室啊…。怎么感觉颇为重视。…郑县令完全迷茫,在他的认知里,刘桃子是杨相的人,那么,高延宗作为宗室之人,自然是天生就跟刘桃子对立的,这也是他们为什么不敢去跟随刘桃子做事的原因,谁知道刺史会不会突然杀过来将他们碾碎。
可看当下这个局势,怎么不太对劲呢
卢太守也是皱起了眉头,“莫非这其中还有其他隐情”高延宗哪里会理会这些人的想法,他只管纵马狂奔,很快,就已经领着骑士们出现在了校场外,而校场内的都县兵,此刻也是列阵以待,做好了交战的准备。看着面前这些鲜卑骑士们,高延宗一脸的不可置信。
“这是安平的县兵”
很快,刘桃子就走了出来,高延宗急忙跳下马,快步跑到了刘桃子的身边,他一笑,两只眼睛便都直接看不见了。“刘兄!上次离开之后,我又磨练了些技巧,不知能否再战一次让我看看差距”刘桃子点点头,“可以。
“那我们现在就来”
高延宗就要将自己的胄戴上,别驾卢庄之赶忙开口说道“大王勿要忘了正事啊!!”听到这句话,高延宗很是扫兴,他无奈的丢下了胄,看向了刘桃子,“稍后再比试吧,你且带我进去,我有事要跟你商谈。”刘桃子领着高延宗一同进了校场,看着校场内那些操练的骑士们,高延宗眼前一亮,再次拉住了刘桃子的手,”刘君,我们比一比射术吧”大王!!!”
卢庄之的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高延宗低下头,嘴里骂骂咧咧的,他们两人走进了内屋,众人都在外等候,只有那别驾依旧是站在此处。高延宗挠了挠头,这才说道“刘兄啊,你不该对崔家动手的。”
这崔家人不错的,常常给我们送礼物,我几个叔父也很重视他们,我到这里刚刚上任的时候,我六叔父就曾派人告诉我,让我勿要来安平作乱,让我对崔家人客气些“我接到了崔家的书信,说你大开杀戒,将一房子的崔家人都给杀光了。”
”你说,这可怎么办呢
刘桃子开口说道“崔家私藏强弩,甲胄,勾结伪周,收买上下官吏,妄图谋反,其罪当诛。”“什么!”
这下,高延宗都坐不住了,他猛地站起身来,怒气冲冲的看向了刘桃子,“你说的都是真的!”“是真的。”
“这帮狗日的,我叔父还委托我好好照顾他们,他们竟然敢谋反啊!
“来人啊,准备军队,我要亲自带着人去攻打崔家!!”
”大王!!”
卢庄之急忙跪倒在高延宗的面前,“大王,勿要着急,这般大事,岂能因为他人的一面之词就下决定呢况且,崔家大族,便是真的有了罪证,也得是庙堂下达命令,而后才能行动,哪有自己就动手诛杀的道理!”
“大王万万不可啊!!”
看着卢庄之这般惊惧的模样,高延宗再次点点头,他看向了一旁的刘桃子,“他说的也对,刘兄,你这里可有什么证据”刘桃子点点头,“人证物证俱在。”
高延宗大喜过望,他激动的说道“我从上任之后,就想要办点大事了,这次崔家谋反,难道不是上天赐予我的功劳吗!”他看着卢庄之还想开口,便恶狠狠的盯着他,“你要是敢坏了我的大事,我就把你抓起来,往你嘴里拉矢!!”“刘君!!将物证和人证都带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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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不可放过
第134章不可放过
“过来!!”
寇流用缰绳捆绑着两个人,那两人双腿上挂了锁链,双手也是被捆绑起来,脸上满是惊恐,就这么被拽到了众人的面前。寇流举起了马鞭,“既见刺史,为何不拜!”
那两人惊恐的跪在了高延宗的面前,行礼求饶。
刘桃子开口说道“这人唤作王思宗,明面上在安平开了家食肆,他身边的那人唤作王三,明面上是他家的小厮。”“可实际上,这两人都是伪周的好细。”
”拿来上。”
刘桃子开了口,寇流赶忙走上前,将两块令牌递给了高延宗,高延宗瞪着小眼睛,看了许久,方才递给了一旁的卢庄之。卢庄之拿起令牌,前后翻开,随后大惊失色,“真是伪周令牌!!”他看了眼桃子,欲又止。
高延宗此刻看向了面前这两个俘虏,冷笑着问道“说!你们二人是否与崔家有关!那舅父吓得瑟瑟发抖,当即跪在地上,“大王,我们是被逼无奈啊,是一时不察,犯下大错,请您饶恕啊!!”高延宗哼哼着,“今日若是如实告知,尚且留你狗命,若是不说,我非让你尝尝我那些酷刑手段!!”
王思宗吓得瑟瑟发抖,他赶忙说道“我说,我说,我们来这里,是为了跟崔人师取得联络他的兄长崔谋,乃是我们的人,他被高。被大行皇帝抓住处死之后,韦将军很是愤怒,想要为他报仇,我们就来到此处,跟崔家众人联络,想要趁着大行皇帝驾崩的时候,趁机作乱…
“崔人师对兄长的逝世极为不满,在兄长逝世之后,整日穿着黑衣,说要亡高,他与我们将军互换书信,想要挑拨高层,引发动乱。…””先前,他还命令我们劫杀刘郡尉,嫁祸给当地的鲜卑人,让安平陷入动乱,后来我们被杀溃了,他又派我们去校场劫走俘虏和尸体,还带走了军吏
王思宗将这些事情说的清清楚楚,刘桃子又令人拿出了罪证。
包括至今还染血的袭击现场,校场忽然消失的尸体残留,以及伪周给崔人师的回信。…。那回信上头甚至盖着伪周的印章。
高延宗不断的审问,越问越是激动。
而一旁的卢庄之,越听越是惶恐。
就在高延宗继续审问的时候,卢庄之赶忙拉住了高延宗的手,“大王,属下有一,便是大王要杀我羞辱我,我也必须要说!”
高延宗毕竟年幼,在他前来赴任的时候,他的长辈们就曾告诫他,不要插手地方的政务,玩你的,要你的,若是遇到事情,便询问别驾,因此,高延宗虽然愤怒,却还是压住
了火气,“你还想要为这些奸贼辩解吗”卢庄之摇着头,“大王,这两个的奸细身份,或许属实,但是他们所说的话,我是不相信的。”韦孝宽摩下的好细,皆以忠勇而知名,直到如今,我们尚且都不曾生擒过伪周的好细,那些人各个都是韦孝宽的死忠,哪里肯卖主求荣””怎么你的意思是我大齐之人才会卖主求荣”
点庄之急忙摇头,“并非如此,我是怀疑他们要说害崔家啊,这崔家乃是大齐栋梁,诺多贤才,首先,那崔人师虽留守在当地,却没有官醉、没有地位,便是要联络、也该与他的父亲或者兄长联络,怎么会跟他商谈如此大事另外,这伪周怎么会留着给崔人师的回信还在上头盖上自己的印章,生怕别人不知道一般。…”“另外,伪周奸细为何要听命于一个外人,帮着他去行刺郡尉,为何要留下这么多的物证”卢庄之说出了诸多的疑点。
高延宗皱起了眉头,看向了一旁的刘桃子。
下头的两个俘虏,此刻也是有些呆愣。
刘桃子轻声说道“宁可错杀,绝不放过。”
高延宗猛地一拍大腿,“不错,是这样的!!”
卢庄之却急忙起身,“岂能如此!当真是酷吏!酷吏!”
刘桃子又说道“在刺史公刚来的时候,我就已经派人去围住崔家二房了,此刻,应当是开始掠射了。”
卢庄之瞪圆了双眼,“你,你,你简直是无法无天!!!”
高延宗听了也很生气,他赶忙起身,看着刘桃子,“刘君怎么可以这么做呢!”快!带着我过去!!”……
崔氏里。
崔家二房向来豪横,大房都不敢以崔氏来定名,二房却敢,颇有种“我出”的感觉。
可这豪横的二房,此刻却是鸡飞狗跳,上下哭号,极为混乱。
崔人师站在城墙边,看着那不断射来的箭矢,瞪圆了双眼,浑身颤抖着,许久都说不出话来护卫头子站在他的身边,城墙上树立起了一道道的木板,遮挡了鲜卑人的箭矢,同时,有人开始加固城门,充分的吸取了大房的教训可架不住那些鲜卑人也吸取了教训,嗯,不只是吸取了教训,还吸取了大房家的军械!!看到那些鲜卑人都开始披甲,手持大弓强弩,护卫头子的脸便是格外的苍白。他们在大房那里尝到了甜头,此刻在姚雄的带领下,是一次次的来回冲锋,激情四射。看着箭矢不断的从头顶飞跃,崔人师终于开了口,他的脸上满是狠辣,“这厮是想先杀再奏。…。狠辣,当真是毒辣!”
“既然如此,那我们也不能再隐忍了,上强弩,披甲,谋不谋反且不要管,先将这些狗贼杀了,杀退了他们,再跟太守请罪,私藏甲胄的罪名倒是可以想办法解决,但是若是被他们杀进来,那可就没机会了!”
护卫头子很是不安,“少家主这强弩”
“听我的!!!”
崔人师的脸色变得极为狰狞。
护卫头子再也不敢多说,赶忙令人开始准备。
“嗖!!!”
督矢从城墙飞来,狠狠插中了妹雄的肩膀,姚雄应声倒地,周围几个鲜卑骑土赶忙弯身,一人将他抓住,丢在了马背上,草草结束了这次的冲锋,迅速退回到原地姚雄咬着牙,颤抖着将插在甲胄上的弩矢拔出来,后怕的说道“我这他妈的要是再往前一些,就被这狗日的给射死了答矢强弩”他高高举起手里的弩矢,“这群狗贼是不藏了,他们就是造反了!!”
都小心些!!”
当对方换上了强弩之后,射程增加,鲜卑人的攻势就缓了下来,时不时就有人中箭倒地这帮人不只是私藏了强弩,还是私藏了不少,只怕比那大房要多得多!!
可即使如此,这帮鲜卑人也不曾惧怕,继续试着压制城墙,攻破城门,悍勇无比当刺史领着他的亲随大军杀到了此处的时候,双方正打得起劲,高延宗看到这场面,脸色通红,浑身都在额抖着,一动不动,他的嘴唇抖动了起来。卢庄之正要开口,就看到高延宗猛地拔出了长剑,“跟我杀!!!”
他此刻全力嘶吼,带头冲了上去,他的亲随们没有丝毫的迟疑,跟着高延宗便冲杀过去,卢庄之瞪圆了双眼,仰头大叫着,可奈何,他的叫声却被军队的马蹄声所覆盖,根本传不出去。
高延宗取下了背后的长弓,激动的看着远处的城墙。
他自幼被高洋所抚养,高洋教了他很多东西,而教的最多的,就是军事领域的东西。
他非常的崇拜高洋,每次听着高洋讲述自己过去的战争经历,说起自己如何砍下敌人头颅的时候,他总是激动不已,心里一直都幻想着能像叔父那样,成为一个万人敌!!
而如今,终于有机会了!!
高延宗举起了大弓,因为激动,持着大弓的手都在颤抖。
从今日起,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高延宗是何等的战将!!
这是成为大齐名将的第一步!!
高延宗的脑海里闪烁着无数个想法。
“~~”
弩矢飞来,正中这位“名将”的胸甲,高延宗只觉得胸口传来一股巨力,再也把控不住身体,仰头倒去,就在他要倒在马蹄之下的时候,跟在他身后的刘桃子猛地伸出手,再次抓住了小胖子,将他硬生生拽到了马背上,随即转身离开,刚刚发动冲锋的第一轮骑士们纷纷停下来,跟着一同离开。
卢庄之此刻只觉得脑海里一片空白,吓得呆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刘桃子下了马,将小胖子丢在地上。
高延宗脸色通红,他剧烈的咳嗽了起来,浑身都在无意识的颤抖着。
刘桃子打量着他的伤势,一把将弩矢拔出来,看了看,“大王的甲足够厚实,否则性命便丢在此处了。”高延宗依旧是没有反应,作为第一次上战场的人,迎面被弩矢射中,这带来的惊惧实在是太大。
高延宗瞪圆了双眼,躺在地上,脸上僵硬,没有任何的反应。
刘桃子抡起了巴掌。
“啪,啪!!!”
两声清脆的耳光声响起,周围那几个骑士的脸都抽了抽。
高延宗猛地坐了起来,他的脸上是两个巨大的巴掌印,鼻子流着血,嘴好像都被扇肿了,他看了看周围,迅速抚摸着自己的身体,“我没死“我方才明明都看到了叔父。”
刘桃子皱着眉头,“大王无碍,且去修养吧,褚兼得!!”
就看到一个丑家伙快步跑来,刘桃子说道“带大王下去休息。
高延宗赶忙摇头,“不成,不成!!”
“我高家儿郎,岂能在战场上退却!”
他看向了刘桃子手里的弩矢,一把夺过,“卢庄之!!卢庄之呢!”
很快,卢庄之就跑到了他的面前,看到高延宗无碍,他是喜极而泣。
高延宗却很生气,“来,来,你看这个,你不是说伪周栽赃陷害吗!这个也是栽赃陷害”卢庄之赶忙跪下,“大王!!崔家确实造反无疑!!是属下愚钝…”
”哼,回去了再收拾你!”
高延宗又捂了捂脸,疼的倒吸冷气,“刘君这下手也太狠了…”
“这都是为了大王。
高延宗快步走上前,看着远处的崔氏里,“攻、给我强攻,去将那衙县衙的叫过来,让他们将攻城器材给我弄过来,没有就给我造!让他们将诸吏都给我带过来,今只不攻破这崔家,我誓不为人!!”
外墙上,护卫头子盯着远处的人群,赶忙跟一旁的崔人师禀告“少家主,又来了一大批的鲜卑人,都是骑兵,看起来有些不对劲“哦”
崔人师此刻躲在台阶旁,低着头在逗弄着一只小狸猫。
箭矢从头顶上飞跃,他不敢上去查看。
“是什么穿着是什么旗帜”
“额没有打出旗帜,穿着比方才那些鲜卑要整齐的多,都是甲胃覆身,一人多马,好像人数还不少”“嗯”
崔人师愣了片刻,方才起身,一脚踹开了面前的小狸猫,小狸猫尖叫着逃离,崔人师快步走到护卫头子身边,小心翼翼的探出头来。
就看到下方的骑士们已是密密麻麻,其中,那些全副武装,阵型整齐的军队尤其令人瞩目。
只是看了一眼,崔人师便赶忙缩回头来,又迅速回到了原先的位置上。
此刻,他的脸色却是格外的复杂。
不是郡尉的人…是正儿八经的勋贵亲随,诸侯级亲随大军。…。是刺史的军队…崔人师又看了一眼护卫头子,”你们方才反击了”
护卫头子点点头,“对,方才有个领头的小胖子,张牙舞爪的,我就给了他一箭。”崔人师的嘴唇抖动了片刻。
那他人呢”
他的声音都带着颤音。
“不知道,落在骑兵堆里,应当是被踩踏至死了吧。”
崔人师点了点头,脸色苍白,一把抽出了腰间的短剑,朝着自己的胸口就是狠狠一插。“噗嗤!!”
短剑入胸,崔人师发出了一声惨叫。
他浑身因痛苦而颤抖着,猛地倒地,开始抽搐。
护卫头子惊呆了。
他瞪圆了双眼,看着少家主在自己面前忽然自杀,脑海里一片空白,他赶忙扑上去,抓住了崔人师,想要急救,可短剑插的极深,崔人师嘴角不断的溢血,浑身抽搐,这基本就没救了。
“少家主!!少家主!!”
护卫头子大喊着,可崔人师一动不动。
护卫头子茫然的看向了周围,周围的护卫们此刻也是惊呆了,看着倒在血泊里的崔人师,“大哥,你…。少家主”护卫头子此刻是真的不知该怎么办了,他左右张望着,眼里满是绝望。“开门,投降!!”
“开门!!”
护卫头子下了命令,城墙上的众人当即停止了反抗,邬堡的大门缓缓被推开,骑士们随即杀了进来。
众人早已跪在地上,将兵器丢在一旁。
这些骑士们倒是没有再向他们下死手,只是从他们身边飞奔而过。
高延宗骑着战马,领着众人,沉着脸,很是不悦的走进了邬堡内。
他刚刚才想好该如何攻城,这邬堡竟就投降了,直接大开城门……高延宗心里实在是憋得慌,有火发不出。
他们走进了坞堡内,骑士们开始捆绑起地上的那些人来,先冲进来的是高延宗的部下,故而对主动开门投降的俘虏们并没有进行杀戮,也还不曾进行劫掠。高延宗脸色漆黑,问道“方才是谁统帅护卫反击的!”
护卫头子紧张不安的起身,他指着一旁的尸体,“回贵人,是我们的少家主崔人师,他方才已经自杀了。”自杀了!”
高延宗勃然大怒,他走上前来,对着那尸体便是几脚,“妈的,便宜你了!!”“将他的头割下来!!”
高延宗怒气冲冲的看着周围,却又无处发泄。
刘桃子此刻上前说道“大王,这崔府之内,或许还有通敌的证据,可以派人搜寻。”高延宗当即下了令,骑士们接到命令,如狼似虎的冲向了里院,一时间,喊杀声再起看着远处逐渐有火焰升起,高延宗方才好受了些,他开心的拍着手,“好!好!卢庄之走上前来,“大王,这些俘虏要怎么办呢”
高延宗抚摸着下巴,“这样吧,你带着俘虏,将他们押送到我那边去…全部都带去!”“我先前要扩建府邸,你们说冬天人手不足,会冻死人,这次这么多的俘虏,人手总算是充足了吧不怕冻死了吧”卢庄之不敢反驳。
高延宗继续说道“我要留在这里,彻查崔家之事,你先带上半数亲随,押着俘虏回常山去吧!高延宗随后又看向了刘桃子,“刘兄,这里的事情既解决了,不妨先回校场”“大王,还不曾解决。
“崔家不只是有二房。”
卢庄之赶忙起身,“不对!崔家诸房已经分家!!”
他惊恐的看着刘桃子,“你这厮勿要再教唆我家大王”
他看着高延宗,“大王,崔家诸房分家,彼此都出了五服,便是诛族的罪行,也互不涉及,跟伪周勾结的乃是二房,跟其余诸房可没有什么关系!没有关系啊!他跳下马来,快步走到了高延宗的身边,死死拉着高延宗的腿,“大王,不能再这样了,先等等庙堂的诏令吧!!便是今日的事,都不知庙堂会如何回。复ps崔昂有风调才识识…然好探揣上意,感激时主,或列阴私罪失,深为显祖所知赏,发奖护,人莫之能毁——《北齐书·崔昂列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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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泄密
第135章泄密
校场内,灯火通明。
就看到诸多鲜卑骑士们,脱掉了身上的甲胃,面前的篝火里烤着肉。
他们大声谈论着什么,说的很是激动。
有人吃着肉,有人忍不住放声高歌。
他们都在庆祝今日的大获全胜,不远处的木栅栏上挂起了人头,一颗颗的人头冷漠的注视着这次的狂欢。
姚雄等人此刻吃的烂醉,脸上的笑容格外的灿烂。
众人围成了一个圈,正在大声的起哄。
在圈内,高延宗跟刘桃子对峙,高延宗压低了身体,做出了随时要扑上去的准备,而刘桃子只是站在原地,浑身放松,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高延宗围绕着刘桃子,走了许久,忽然间,他暴呵了一声,飞扑上去,就要抓住刘桃子的肩膀。
而刘桃子向后一步,先抓住小胖子的双肩,将他直接拉捧在地上。
高延宗一头摔在地上,再次流出了鼻血,摔得头晕目眩,可却没有半点的恼怒,他仰头大笑,周围众人也是纷纷叫好。
他再次站起身来,跟人要了木棍,再次冲杀上来。
接下来,就是高延宗花式被蹂躏的现场。
他先手尝试了肉搏,棍,木剑,弓等等诸多手段,可无论如何,都不是刘桃子的对手,刘桃子往往一击就可以制服他。
而刘桃子也根本不留手,说打就打,那一拳砸去,众人看着都觉得惧怕。
可小胖子吃了拳头,却还能再次爬起来,揉了揉伤口,露出一个极为丑陋的笑容。
别的不说,就是这抗揍的能力,还真的是没几个人能比。
便是用木棍,刘桃子的木棍也是毫不留情,打在高延宗的身上,甚至能打出破空声来,有那么几次,众人都觉得高延宗真的要被打死了。
没想到,他居然还能爬起来。
姚雄等人起初还有些看不起面前的小胖子、对他多为药视,在他捧下去的时候起叫大叫,可是看着他一次次的起身,一次次的冲锋,众人便都不哪笑他了,反而是不断的为他喝彩助威。
而这小胖子也还真的很有天赋,学的极快,有些时候甚至想要用桃子的技巧来制服桃子。
他的进步速度极快,众人甚至都能以肉眼看得见。
小胖子抢起了木棍,狠狠朝着刘桃子砸去,刘桃子转劈为挑,直接挑飞了小胖子的木棍,而小胖子则是一头撞在了刘桃子的胸口,刘桃子后退了半步,一肘砸在小胖子的后背,小胖子当即倒地。
高延宗缓缓抬起头来,大笑着说道“打中了!!我打中了!!”
众人纷纷叫好了起来。
高延宗说完,便一头栽倒。
褚兼得赶忙冲上来,为他检查身体,片刻之后,他才摇着头,“无碍,无碍,上点药就好了!抬回去吧!!
众人再次发笑。
在校场门口,卢太守,郑县令,程郡丞三人坐在一起,身边冷冷清清的,连一个县吏都没有。
嗯,那县的吏都被高延宗给罢免了,理由是他们都是崔家安排进来的奸细一瞬间,三人都成为了光杆司令,身边竟无一人可用。
而这次高延宗在校场召开庆功宴,好消息是三人都受到了邀请,坏消息是没有人理会他们。
他们三个就坐在最靠外的门口,看着高延宗跟刘桃子的下们玩的火热,自己却是格格不入。
卢太守吃了一口苦酒,脸色坦然,不为所动。
哪怕出现了崔家二房被攻破的大事,他也是一点都不急。
反正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再想也无所谓了,管他呢
而其余两人,此刻就有些不安了。
就在他们喝着闷酒的时候,刘桃子忽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卢太守轻笑着,“刘君来了,请坐,请坐,我们还不曾吃过酒呢!”在看到刘桃子狠狠殴打高延宗的场面后,卢太守便对刘桃子客气了许多,看向他的时候,那都是慈祥且和蔼的。刘桃子坐在了他们之中。
卢太守继续说道“刘君年轻有为,着实令人羡慕,就是不知刘君的真名是…“我就叫刘桃子。”
“哦。
卢太守点着头,满脸的诚恳,“原来如此,是我误解了。”
郑县令偷偷瞥了刘桃子一眼,心里却在暗骂再信你我就是你孙子!
什么刘桃子,能说一口流利的鲜卑话,会用鲜卑的骑射战术,能跟高家宗室打成一团,这分明就是哪个鲜卑勋贵的子弟。
只是不知道杨公又怎么跟鲜卑人混在了一起,不过,杨公也迎娶了宗室女,在宗室里有好友也说得过去。
程哲板着脸,心里却很是烦闷。
原来是个大有来头的,早知道,就跟着他去干事了,又何必落得如今这般下场。刘桃子缓缓开了口,“郑县令,还记得前些时日我与你说的事情吗”
“啊授田,记得,当然记得。”
“这已是元年了,距离开春也不远了吧
“是不远了。”
“那这授田之是,能否进行啊”
卢太守有些好奇,他看向了郑县令,郑县令赶忙将先前刘桃子的话告诉了对方,卢太守点着头,“这是好事啊!好事啊!郑君,你现在就着手去办!”
他又看向了刘桃子,“我准备在全郡四县里推行,刘君觉得如何啊”如此最好不过,我正准备抽出时日去其余各县转一转呢。”
“哈哈哈。卢太守尴尬的笑着,“刘君身为郡官,想要去各县,那也是应该的。也急忙看向了程哲,“程君,这件事就由你来负责,如何”这两人点点头,刘桃子这才说道“攻杀大族,不是我前来的目的,授田才是若是能完成这件事,我定为诸君向庙堂请功。”听到这句话,郑,程二人眼前一亮。
卢太守却不为所动,到他这个级别,就算刘桃子的靠山再大,也不需要他来为自己请功,卢太守本身的靠山未必就比对方的要小。
但是对郑和程二人来说,他们却很需要这个靠山。
当下他们就是不想参与,也已经参与进来了,既然没有回头路了,就不如跟着刘桃子一路走到黑,保不准也能得到提拔呢往后若是有贵人罩着,便也能像刘桃子这般肆无忌惮的做事!
他们当即答应了下来,准备收回授田,进行彻查,再分发。
卢太守眯起了双眼,迟疑着看向了刘桃子。
杨愔…他真的是杨愔所派来的人吗
这粮食和耕地的事情,庙堂有人提过,但是那人并不是杨愔。…而是某位宗室大王,那是皇权最有力的竞争者。
可他不是跟崔家走的很近吗
不对,不对啊。
卢太守陷入了沉思,而跟他一样的,则是被关在了别院里的崔季舒。
崔刚正偷偷的从大门缝隙里看着外头那狂欢,将外头的情况告知给崔季舒。
”父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真的是刺史来了刺史来了怎么会来攻杀我家呢”崔刚此刻脸上带着泪痕,哭的很是委屈。
崔季舒此刻一脸的茫然,嘴里不断的嘀咕着。
“杨愔派来的人,刘桃枝的儿子陆家提拔,陆家跟常山王联姆杨愔提拔拔。…攻打崔氏,收服鲜卑安德王庇护他
现在崔季舒面前的线索非常的多,他甚至知道很多关于刘桃子的秘密,例如他的身份,他的来历,以及他先前的作为。
可强如崔季舒,也完全没有办法将这些线索给联系起来。
这他妈的根本说不通啊!!
崔季舒痛苦的捂住了脑袋。
我分不清啊!!!
邺城。
皇宫内,灯火通明,有黑影时不时的闪过,在诺大的大殿之中,唯独坐着一个瘦巴巴的老夫人。
而在她的身边,则是跪坐着一个女官。
老夫人,也正是娄太皇太后,她手持佛珠,正在缓缓转动,她闭上了双眼,一脸的慈祥。
女官低声说着些什么。
忽然,娄太皇太后猛地睁开了双眼,眼里闪烁着凶光,格外的吓人。
“你说的都是真的!”
那女官浑身一颤,赶忙说道“是真的,我跟着李太后礼了几次佛,是她亲口说要诛杀二王,废掉太皇太后”娄太皇太后此刻笑了起来,她的笑声嘶哑且有力。
”岂能让我们母子受这汉家女人的摆布!”
”好,好,我本来不愿意参与这些事情,现在这汉家女人竟是想要谋害我和我的儿子!“你做的很好!!”
“这件事,你且勿要对任何人透漏,若是说了,我就要砍下你的头颅!”“唯!!”
娄太皇太后送走了这女官,随即叫来了一个宫女,低声说了些什么。
随后,她继续坐在了这里,一动不动,也不知坐了多久,终于,一人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跪拜在了娄太皇太后的面前,而此人正是娄容。
娄睿行了礼,“侄儿拜见姑母!!”
娄太后抬起头,看着他,“有件事,需要让你知道。”
“请姑母吩咐!!”
娄大后将方才女官的事情告知了娄容、娄容当即县跳如里、他猛地跳起来,肥胖的身体一顿一颤的,”姑母!!我虽然很久没有打过仗了,但是绝对不能容忍他人这般欺辱您!!我现在就带着人去杀了她,砍死她之后,我再自杀谢罪!!”
说完,娄容转身就走,一点都不迟疑。
娄太后赶忙举起了拐杖,叫道“混小子!!你给我滚回来!!”
娄睿这才停下身来,委屈的看着娄太后,“姑母,何以这般隐忍呢!”
娄太后看向他的眼神柔和了些,“容啊,你且坐下来。
娄容乖巧的坐在了娄太后的面前,娄太后这才开口问道“你觉得,当今陛下如何呢”
娄睿即刻开口说道“姑母,当下陛下怯弱,无主见,更不懂得用兵,轻信汉人,自他上位之后,朝政皆出于汉臣,实在算不得什么明主。娄太后再次举起了拐杖,作势要打他,又缓缓放下来,“可又有谁能接替他的位置呢”
姑母,常山王可以。”
“混账东西!这天子之事,也是你作为人臣可以议论的吗!”
娄睿摇着头,“姑母,我早已不是人臣,我的官职被杨情给罢免了,此刻,我只是作为您的侄儿,来商谈自己的家事,您便是要因此而怪罪我,我也要说,当下大齐,内忧外患,唯常山王能救之!”
“请太后治罪!!”
娄睿说完,便低下了头。
娄太后再次长叹,“我只是一个老夫人,对朝政的事情不甚了解,这样吧,你去跟常山王多亲近亲近,替我叮嘱他,要以天下事为重,明白了吗娄睿抬起头来,大喜过望,他赶忙点着头,“我明白了!!”
娄容走出了皇宫,坐进马车里,他再也压不住内心的喜悦,忍不住偷笑了起来。
太后这简直就是在明示自己,催促常山王早些动手了。
若是常山王登基为帝,娄容想起这件事,便想起了自己那美好的未来,他情不自禁的再次发笑。
他也不迟疑,当即就令人将车开往常山王的府邸去。
夜色下,邺城静悄悄的,远处偶尔有巡视的甲士路过,在宵禁之时,任何人的车马都是不能通过的,尤其是在邺城。
但是这些甲士看到马车上的标记,以及驾车的熟人,便只当作是什么都没看到,仰起头来从他们身边经过。
马车很快就来到了护军将军府前。
娄容下了车,很快就有人为他开了门。
当娄容急匆匆的走进了内屋的时候,却听到里头传来了哭声。
他走进去一看,便看到是原中书令崔谋正跪在常山王的面前,痛哭流涕。
崔谋哭的很是伤心,浑身颤抖。
娄睿都愣住了,他看了眼坐在上位的高演,随即赶忙问道“出了什么事!”
崔谋哭着说道“娄公啊,那杨愔派了人,到那安平,随后栽赃陷害,竟是将我家给屠了!!我家老老少少,皆遭受了贼寇的毒手啊!!”“我与那杨愔从小时便不和,却不曾想过他如此毒辣,这必定是看我与诸王亲近,故而如此。崔谋哭的撕心裂肺,娄容大怒,他一把扶起了崔谋,“你勿要哭,我自替你报仇!!”他随后看向了高演,“大王,这是怎么回事”
高演眼神复杂的看了他一眼,“新任博陵郡尉,刘桃子。
听到这句话,娄睿一愣,他猛地推开了面前的崔谋,崔谋竟是被他摔在了地上,不知所措,连哭声都中断了。娄睿大骂道“什么栽赃陷害,我看就是你家里的问题,你那大儿子,不就是联系伪周,想要谋反吗!”还敢怪罪到刘桃子的身上,狗胆!!”
娄睿越说越气,他猛地抽出了腰带,“我今日便让你这汉臣看看。
“且慢!!”
常山王赶忙上前拦住了娄睿,娄睿却还是在骂骂咧咧的,高演看向了崔谋,”崔公先回去休息,这件事,我定给您一个答复。”崔谋惊愕的看着娄睿,急急忙忙的离开了。
娄睿依旧还在谩骂,“狗东西。来这里胡说八道!!”
高演板着脸,“兄长,不可如此。
高演一旦板脸,还是很威武的,娄容也迅速收起了腰带,带上了笑容,“大王勿要怪罪,我只是一时气极…。桃子是个善人,他在月前还派人将我的家产送还给了我。…“兄长深夜前来,莫非是有什么要事吗”
高演显然不想在刘桃子的问题上过多的闲谈,娄睿也是想起了自己的来历,他赶忙拉着高演的手,低声将太后的语告知了对方。
高演的眼里闪过一丝激动,随后又即刻消失,一如既往的冷静。
”只要我活着,自然就不会让母亲受到着辱。…不过,这件事不能着急,狮子搏免,尚用全力,何况这杨大肚,也并非好欺。”“娄君,母亲这里,我实在不方便再去拜见了,劳烦你明日再去告知她,让她再多忍耐些时日,一旦时机成熟,我定然不会让她失望。”“唯!!!”
娄睿行了礼,正要外出,忽又回来,他讪笑着说道“大王,这桃子的事情。你不会责罚他吧”
“大王别看那崔谋跟我们亲近,实际上,这只是他们的管用手段,一部人来支持我们,一部人来中立,一部分人反对我们…无论最后如何,他们都能取得好处。…大王可不能为了这样不值当的一些人去处罚桃子啊那可是咱自家人…
常山王一脸的无奈,“好,我知道了,兄长可以离开了。”
“多谢大王!!”
娄睿再次行礼,随即离开。
娄容离开后,从一旁走出了几个男人,站在了常山王的周围,他们的脸上皆有喜色。
“恭贺大王!恭喜大王!”
“接下来,只要让高归彦站在我们这里,就可以对杨动手了。
常山王看向了众人,“诸位有什么好的办法呢”
王唏抚摸着胡须,“大王,我有办法…只足,您需要给我些时日,我会让他完全站在您这边”“好,权全交给你来负责。”
ps愔等议出二王为刺史,以帝慈仁,恐不可所奏,乃通启皇太后,具述安危。宫人李昌仪,高仲密之妻也,李太后以其同姓,甚相昵爱,以启示之;昌仪密启太皇太后。《资治通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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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本事
第136章本事
光秃秃的树冲天而起,尖锐的刺向了天空,树干笔直,此处的地面上尚且堆积着雪,雪已经肮脏不堪,与各种杂物混杂起来。高延宗一脚踩在雪泥中,鞋履凹陷,发出了响声,远处当即传来了枝干碰撞之声高延宗手持一把弓,身上仅挂着六支箭矢,穿着极为单薄,胖脸被冻得通红,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了。他猛地吸了下鼻涕,哆嗦着看向了身后。
在不远处,刘桃子正盯着他,面无表情。
”刘兄这真的有用吗我能不能多披一件衣裳
“不能。”
今日打不到猎物,你便饿着。
听到这句无情的话,高延宗委屈的擦了擦鼻尖,再次转头看向了密林。
高延宗很想跟刘桃子学点本事,当他提出这个想法的时候,刘桃子也是很干脆的答应了,这让高延宗大喜过望,可他没想到,这所谓的本事,就是让他穿着单薄的衣裳,到这密林之中来狩猎,刘桃子只给了他六支箭矢,一把破弓,让他将自己今日的食物猎到手。
高延宗很喜欢狩猎,可他的狩猎,并非是如今这样的,得骑着骏马,有人为他驱赶猎物,有猎犬为他撕咬,有人配合着他骑射,站在最好的位置,皇着最好的弓箭可如今这,当真是苦啊!!
高延宗头次知道原来狩猎都可以如此的幸苦。
“注意风向猎物很是警觉,会嗅到你的味道若是觉得躲不开,就往身上抹点雪泥。
“走路要轻,看清楚落脚点
“眼睛要明,时刻注意周围的风吹草动,耳朵给我竖起来听!”
刘桃子始终跟高延宗隔着一段距离,可他的话却能精准的传到高延宗的耳边。
高延宗这辈子从来不曾吃过苦头,但是这家伙很聪明,很有天赋,在刘桃子的教导下,他不断的调整着自己,他也不知自己到底走了多少路,总之,当他觉得耳朵都因为僵硬而失去知觉的时候,终于瞄到了远处一只正在低头啃食的,想起方才被自己吓跑的那些猎物,高延宗缓缓让身体平稳下来。
他目不转睛的盯着远处那猎物,小心翼翼的拿起了弓,对准了猎物。
他就这么僵持着,一瞬间,他猛地松开了手,不假思索的,他赶忙掏出箭矢,连着几次射出。
唐发出了惨叫,随即开始逃离,高延宗连着射了几发,却没有再射中,他快步冲了出去,他就这么跟着跑了许久,终于,那子颜颜巍巍的,一头栽倒。
高延宗哆嗦着冲到的身边,一把将它按着,抬起头来,那胖乎乎的脸上满是激动。
果然,刘桃子依旧是站在不远处。
”兄长…。我抓住了!我抓住了!”
“扛起来,带回去。”
高延宗吃力的扛起了鹰,若是原来,抗只对他来说什么都不是,可现在,饥寒交迫的他,却是觉得那般的沉重,他哆嗦着走在了前方,走了几步,便觉得走不动若是你扛不住了,就丢下猎物,回你的刺史府去,往后也勿要再找我请教。”听到这句话,本来还想跟刘桃子求几句的高延宗,当即咬紧牙,他睁大了双眼,一步一步的朝前走去,浑身酸痛,让他难以忍受,只是,他心里有股气,就是不愿意松开。两人一同走出了密林,密林外,有数十位骑士,正在焦急的等待着。
高延宗将猎物丢在地上,随即,便一头倒在猎物身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众人想要前来搀扶,高延宗却叫道“都别靠近!!”
刘桃子缓缓走到了他的面前,将一把匕首丢给了他,“放血,剥了它的皮,骨头和肉都要分开
高延宗喘了许久,这才爬起来,拿起匕首,就开始对那下手。
他从未亲自处理过任何的猎物的尸体,众人看着那猎物被他弄得七零八落,都是纷纷转过头去,不愿意多看,这些都是鲜卑人,看不得如此糟踢猎物。
便是刘桃子,此刻眼角也是差点跳了跳。
”勿要乱割,沿着骨头却割…。那些肉都是可以吃的,勿要丢弃。
高延宗浑身血淋淋的,大口大口喘着气,不知耗费了多久,他总算是完成了差事,尽管并不美观。
刘桃子随后又吩咐他捡柴生火,烤这些肉。
当高延宗将肉烤的发出真真肉香的时候,刘桃子终于坐在了他的身边,拿起了肉,吃了起来,“不错。
高延宗也赶忙拿起了一块,却烫的险些丢出去,他不断的吹气,然后小心翼翼的往里送。
下一刻,他便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他的嘴巴里塞满了肉,还忍不住的说道“好吃。真好吃,太好吃。
他抬起头来,激动的看向一旁的刘桃子,“我从未吃过如此好吃的肉。
“嗯,接下来,你每天都要在这里狩猎。等你能解决温饱,就可以带上三个人进去狩猎,然后是五个人,十个人,等你能带着二十个人在密林里分配得当,狩猎得手的时候;你就算是勉强出师了。”
刘桃子又吃了一口肉。
高延宗赶忙点着头,“好,好,都听兄长的。”
两人体大,饭量也不小,吃着肉如风卷残云,地面上只留下森森白骨。
远处几个骑士安静的看着他们吃肉。
高延宗吃的极饱,他从未吃的这么多,肚子都高高鼓起,回去的路上,他坐在战马上,只觉得难受,刘桃子走在他的身后。高延宗有着数不清的问题要问“兄长,如此狩猎真的能跟你这样敏捷吗”
“嗯。”
“那需要多久”
“不知。”
“我现在才开始,时不时晚了些我算是有天赋吗
“嗯。”
一行人走在官道上,冰雪已经开始解封,地面上的积雪没有剩下多少,远远的能看到有百姓走着,当然是不敢靠近这些骑士的。他们走进了安平县内,城内却已经开始变得稍微热闹了些,开始有百姓为生计而忙碌着,有穿着怪异的商贩走在路上,每到一户人家门口,就都进去询问,也不知是要收什么
当他们来到郡衙门口的时候,这里却是极为的热闹。
就看到程哲板着脸,坐在了门口,而有三四十人,正站在大风之中,瑟瑟发抖,他们皆穿着单薄的衣裳,正在一一跟程哲相见。
程哲看到了他们,赶忙起身跑过来行礼拜见。
高延宗挥了挥手,让他勿要多礼,好奇的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程哲苦笑着说道“属下正在招收郡吏。…都吏跟县吏都没了,根本做不成事,连接受新吏的事情,都没有人来做。”高延宗叮嘱道“可不能再让奸细混进衙门里来了!”
程哲赶忙点头,“唯!!”
刘桃子开口说道“程郡丞身边若是无人可用,我麾下倒是有些人可以帮你你。…稍后我让田子礼来帮你吧。“多谢刘公。”
程哲是真的不擅长这样的事情,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刘桃子这才看向了高延宗,“大王,都县各地都缺少能吏,这主要还是因为县学里没有律学室的缘故,大王可以向各都县下令,让他们重视律学室,招纳会读写的庶民出身之士,用心教导,这些人,往后也就算是大王的门生,大王要治定州,这州内诸吏皆相助之,岂有不成之理”高延宗只听到了门生和相助之两个字,他激动的问道“可以让郡县内外都变成我的人”“不错。”
“卢。”
高延宗刚开了口,却意识到自己的得力帮手不在,他无奈的看向了刘桃子,“兄长能否为我写一篇命令我不擅之。…”“让能者办其事可以,但是自己不能一无所知。”
“你自己写。”
“哦…”
安平县学。
几个讲师此刻擦着额头的汗水,站在门口,急得团团转。
其中年长些的那位讲师满脸的愁容,“这头山魈去哪里不好,偏偏要来我们这县学。”“刘公!”
有年轻些的助教拉住他的手,眼里带着泪雾,“我求您了,让我走吧…我…””
他一句话没说完,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看着他的模样,老讲师勃然大怒,“难道要我一个人去迎接他不成
他看向了左右众人,“我告诉你们,想走随时都可以走,我不拦着,但若是那位觉得诸位不敬,要彻查那我也不会拦着他!!也没本事去拦着他!”
听到这句话,抽泣声更多了。
老讲师长叹了一声,“福兮祸兮,事到如今,只能是听天由命了。”
在经过了崔家大房二房之事后,刘桃子可谓是威名远扬,尤其是在这些士人之中,名声便是更大了,整个博陵,乃至是整个定州,都已经知道了有这么一头食人的山魍,而雀家的影响力本来就极大,想来这件事传遍天下也只是早晚的。
刘桃子的做法吓坏了这些良善士人们,当得知刘桃子要前来县学参观的时候,这里便是一阵鬼哭狼嚎。
他们不知道一个郡尉来县学做什么,但是他们知道这位郡尉做过什么。
众人不安的等候在门口,当刘桃子众人骑着战马出现在远处的时候,那些人赶忙擦去了眼泪,老讲师挤出了笑容来,快步上前。“拜见刘公!!”
众人一同行礼拜见,整齐划一,颇有气势。
刘桃子甚至都没有下马,只是朝着他们冷淡的点点头,而这些人也不敢有丝毫的不满。
老讲师走上前来,满脸堆笑,”久闻刘公大名,今日得以相遇,实在是吾等之幸,您能前来县学,更是县衙上下之幸,老夫实在是。””不必多礼。”
刘桃子粗暴的打断了老讲师的礼节,随即纵马朝着县学走去,老讲师依旧是笑呵呵的,他示意了下众人,大家就跟在刘桃子的身后,老讲师喋噪不休的为刘桃子解释着县学内的情况。
安平县学占地极大,一点也不比成安的县学小。
走进了门,便看到那宽阔的大路,足以让三架马车并肩而行,两旁都是绿植,只是此刻都枯萎了,远处的楼阁和房屋藏身在假山以及高大的树太之中,若是在夏秋,应当是极有灵气的,还不曾靠近,刘桃子就听到从远处的经学室内传出的整齐的朗颂声,他们正在读着经典。
老讲师急忙说道“此处便是经学室。…”
“律学室在何处”
“啊”
老讲师瞪圆了双眼,他支支吾吾的看向了周围,“是在…是在。”
有一人出来,说道“是在那边。…”刘桃子当即快马朝着那个方向飞速奔去,众人快跑着跟在他的身后,老讲师哪里跑得动,一把推操身边的后生,”快跟过去,高呼刘公。!那后生一路高呼着,在刘桃子等人身后狂奔。
终于,他们来到了一处破旧的小院落之外。
各地的道路都是平坦且宽阔,唯独此处例外,外头皆被植被所包裹,院墙肮脏不堪,甚至能在城墙看到一道道的污痕,那股强烈刺鼻的味道,哪怕是在寒冬都能轻易的嗅到,更别说是在夏秋之时了。
刘桃子看向了姚雄,姚雄翻身下马,走上前去,一把推开了面前的大门。
院落内更加的肮脏,杂乱。
此刻有七八个士人,穿着单薄的衣裳,骨瘦如柴,站在门口看着姚雄。
他们都听到了外头的动静,出来查看。
这些人眼神呆滞,跟这肮脏的环境几乎融为一体。
可姚雄看着他们,眼神却格外的复杂。
有亲切,有愤怒,有不甘,有庆幸,却唯独没有嫌弃。
他就这么走了进来,开口说道“刘郡尉前来查看此处的情况,勿需惊慌!”
刘桃子缓缓下了马,快步走进了院内,其余讲师也走了进来,却是忍不住的捂住口鼻。
刘桃子看到地上那已冻僵的剩菜剩饭,就这么被丢在地上,结成了冰疙瘩。
他看向了一旁的几个讲师,“平时你们就这么喂养他们隔着院给他们丢去吃的
老讲师此刻还不在,一个年轻些的支支吾吾的说道“刘公,这都是食吏失职…刘桃子拿出了剑,尽管没有出鞘,却是吓得周围众人脸色苍白,浑身颤抖。刘桃子用那剑指了指周围,“这些都给我翻新,作为讲师,要一视同仁,不能亏待了律学室。”几个讲师急忙再次行礼,“唯!!!”
姚雄面向那些学子,扯起嗓子,大声吼道“刺史极为重视律学室,往后若是你们遭受了委屈,就来找我家部剧,我家都尉姓刻,名讳桃子!只要念他的名讳来,就没有人敢为难你们!!知道了吗!”
那几个学子茫然的看着他,缓缓点头,他们尚且没反应过来。
刘桃子不久之后就领着人离开了此处,几个讲师站在门口,依旧是低着头送行。
直到刘桃子走远了,那些人方才瘫坐在地上,吓得浑身无力。
姚雄跟在刘桃子的身后,脸上依旧是有些感慨。
“想当初,我们都还与那些人一样,遭受欺辱,却无法宣泄。…若非遇到兄长,只怕是活不到今天,便是活到了,也如奴隶一般。街道极为的空旷,冰雪融化后的道路变得格外漆黑,有县吏正在沿街叫着名授田而实无授田者可禀告县衙!!!”
名授田而实无授田者可禀告县衙!!!”
县吏的声音极大,在他走后,偶尔有几个百姓探出头来,惊诧的看着远去的县吏,随即低声议论着什么。
县吏看到刘桃子等人,赶忙让开了路,匆忙行礼。
而百姓们则是纷纷闭门。
姚雄咧嘴笑了起来,“得亏我们动手比较早,能赶得上这次春种了…”他们就这么出了城,城门口,县吏已经上任,有进出的百姓,此刻都是格外的惊诧。在冬季,尤其是这次这般酷冷的冬季,百姓们几乎不出门,对外头的事情也几乎不知情。
天气回暖,百姓们开始出城,这次出门之后,百姓们很是惊愕。
只是过了一个冬天,整个安平怎么就变得不一样了呢
县吏换了一批,而新来的这些人,态度还都不错。
又说什么要彻查授田桑田,要按着制度分发耕地。
无论是哪件事,都是那么的令人不可置信,也有流传了出来,说是那帮鲜卑人做了大事,具体的事情,众人也不甚了解。
刘桃子没有耽误时日,领着众人来到了自家的校场。
校场内的骑士们依旧是在全力的操练,热火朝天,刘桃子下了马,将青狮交给了姚雄,快步走进来,迎面就遇到了郑县令。郑县令赶忙行礼拜见,方才笑着说道“刘公,您吩咐的事情,我已经派人开始做了…这次来,就是给您禀告。…””不必,你才是县令。”
“若是做的好了,得到提拔的是你,若是做不好了,受到责罚的也是你。”刘桃子这一番话,打乱了郑县令的思路,他看着要进营帐的刘桃子,赶忙再次跟上了他。
就是还有些事情。
”什么事”
“唉,崔家的其余几房,他们都来找我了,说是想主动缴纳钱粮地契。“还有那位崔公的下落。…。崔崔季舒毕竟是庙堂重臣,您看”嗯,这件事,你就勿要再理会了,且治好安平。”“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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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 不见当年故人
第137章不见当年故人
崔季舒皱着眉头,满脸的憔悴,他跟儿子一前一后的被推进了营帐内。
他抬起头来,看到坐在上位的刘桃子,惆怅的长叹了一声。
且坐。”
崔季舒缓缓坐在了一旁,崔刚则是站在了他的身后。
“我要你帮个忙。”
刘桃子开了口,崔季舒缓缓抬起头来,他眯起了双眼,他此刻依旧是在分析着桃子的动机和来历,或许,现在就能知道真相了吧崔季舒迅速恢复过来,再次摆出了原先那老谋深算的表情,一脸的慈祥,“刘君且说吧。”“你帮我瓦解崔家,安抚地方。
崔季舒下意识的张开了嘴,他很想要骂点什么,可他的素养阻止了他,他的嘴唇颤抖着,”当初我来找你商谈这件事的时候,你不答应,说不会听取,而现在崔家最庞大的两房都已经被你摧毁,其余那些,你随时都能调兵灭掉,现在却想来找我帮忙你…你到底想要做什么为什么!”
“你若是帮忙,我可以饶恕了其余那些姓崔的,若是你不帮忙,我稍后就屠了他们,鸡犬不留。
崔季舒忽苦笑了起来,“我便知道会是如此。
也罢,也罢,你想让我做什么呢”
”很简单,清点剩余各房的钱粮与土地,按着制度分发百姓,再将他们打散,摧毁他们的邬堡,让他们搬迁到定州各地去,不许再返回博陵。”
“这次的授田事,会在全州推行,刺史无此才,诸别驾或不愿为之,崔公可以相助。”
崔季舒抚摸着胡须,有些惊讶,“全州推行好胆啊。”
他点点头,“也对,如此一来,今年全州的收成倒是能提升不少。…。我想起来了,常山王先前就多次提起要治河北农桑,要解决这钱粮短缺的问题你的想法倒是与常山王不谋而合啊。”
崔季舒说着,又看向了刘桃子,想要从他的脸上看出些变化来。
可令人失望的是,刘桃子依旧是那张无变化的脸,他平静的看着崔季舒,“做还是不做”“做,做,当然做,这件事本来就有利于庙堂,这钱粮短缺的问题是愈发的严重,若是再不解决,今年的军饷都要出问题。…。何况,刘君手里有刀,老夫又岂敢不从呢”崔季舒颇为得意的说道“刘君还算是颇为识人,老夫还是颜擅长治理的,若是一县授田,交给一般的人就可以办好,若是一那授田,就得需要贤明的人,当下这一州授田,非老夫不可啊!”
崔刚偷偷看了一眼自吹自擂的父亲,又缓缓低下头。
崔季舒问道“这件事,什么时候开始呢”
”还不急,你现处理好安平的事,接下来,则推广到全郡,而后,才是全州。”
崔季舒点着头,“也好,只是,二房谋反,证据确凿,我这作为二房之人,莫不是要以囚徒之身去做事
“有崔昂在庙堂,他死不了,只怕阁下也死不了。
刘桃子阴森森的说道,就像是他会因为这两人死不了而觉得惋惜似的。
崔季舒还是没能打探到自己想要的消息。
刘桃子却已经站起身来,示意他们两人跟上自己。
三人就这么朝外走去,校场内依旧是很热闹,及时见到刘桃子,这些人也没有停下操练,看着全力操练的骑士们,崔季舒啧喷称奇,他又瞥了瞥刘桃子所佩藏的宝剑,脸色不断的变幻着。
刘桃子将两人送到了校场门口。
”你们可以回去了,我会派人跟你们联络。”
刘桃子说完,转身就要走。
崔季舒却叫住了他。
“刘君。”
“我可以为阁下做事,只是,有一件事,我非得弄清楚,刘君到底是站哪边的我总得知道自己是跟着谁走吧”听到崔季舒的话,刘桃子站住身,他看向了远处,张望了片刻,随后指向了一个方向。“我是他们那边的。”
崔季舒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远处是大片的泥泞地,荒芜且偏僻,有一老一少二人,吃力的牵着驴,驴背上载着满满当当的山货,两人朝着县城的方向前进,有几颗枯树孤零零的站在几个角落里,有飞鸟从树顶上飞跃。…有几架马车的残骸,似是被人烧毁了,通体漆黑。
崔季舒看了许久,方才看向了刘桃子,他有些迟疑。
”刘君…那边有什么”
“那边有你们这样的人所看不到的人。
“父亲!”
“父亲!”
崔刚驾着车,急促的呼唤着崔季舒的名字。
崔季舒坐在车内,他瞪圆了双眼,整个人又开始呢喃了起来,似是变得更加偏执,更加发狂。
崔刚赶忙停下车,拉开了车帘,看着神神叨叨的父亲,崔刚忍不住落泪。
本来父亲就因为朝中事而担忧,这些天又被关押起来,吃不好,穿不暖,睡不好,各种被惊吓,当下竟是变成了这般模样。“父亲!!”
崔刚再次呼唤,崔季舒猛地清醒过来,他一把抓住了崔刚的手,“上车!追!去城门!去往城门!!”崔刚不知所措,“父亲,我去找医师。”
“我便是医!听我的!给我赶车!!”
崔季舒急促的下了令,崔刚不敢拒绝,赶忙跳上了车,载着崔季舒朝着城门口的方向狂奔而去,崔季舒探出头来,魂不守舍的看着两旁,紧张兮兮的模样。终于,在即将到达城门的时候,崔季舒赶忙叫道“停下来!!”
崔刚赶忙停下了车,崔季舒从马车上跳下来,快速冲了出去,他的身体还十分的明朗,这么一跑,崔刚竟都追不上。就看到崔季舒冲到路边,那一对父子正惊恐的看着他,男人一手搂住孩子,一手死死的握着缰绳。男人的脸上流着泪,“贵人,我这驴不能给您。求您了…”
崔季舒瞪圆了双眼,愤怒的盯着他们,“你们是谁!”
男人一颤,“回贵人,我们是安平内的农户,家里没有粮食了,就去弄些山货来换粮…崔季舒的脸色狰狞,阴晴不定。
不知他站立了多久,他忽收起了所有的愤怒和狰狞,整个人都变得有些沉默内敛,他将所有的情绪都收了起来。
他坐上了马车,崔刚拉着他,一路朝着自家宅院走去,父子俩谁都没有说话。
当两人来到了熟悉的宅院,奴仆们不知是逃走还是被杀,各地一片狼藉,再也找不到一个人。
崔季舒跟崔刚走进了内屋。
崔季舒来到了内屋里最左边的角落,弯下身,在地上敲了敲,随即拿出了挂在墙壁上的短剑,将短剑插进地里,用力一翘,就看到一个木板被他顶了出来。
木板上的灰尘迅速落下,崔季舒吃力的将木板扯开,丢在了一旁。
崔刚小心翼翼的走到了他的身边,低着头看去。
在那木板之下,竟然是金光灿灿的黄金珠宝。
崔刚大惊失色,他不可置信的看向了自己向来以廉洁节俭要求自己的父亲。
崔季舒同样茫然的看着这些钱财,依稀之中,有位英俊的后生就站在他的面前,笑呵呵的看着他。
“崔师。当下勋贵多不法,鱼肉百姓,为所欲为,朕不能纵容。…朕知卿刚正廉洁,特令你来弹劾不法,止脏贿事,朕许卿随时上议,望卿为民请命,秉持直心,不可偏袒院瞒!!”
崔季舒的嘴唇颤抖了起来,他再次看去,那后生早已是消失不见。
打击勋贵的皇帝不见了,刚正廉洁的大臣也不见了。
唯独在面前的泥土之中,有金光闪烁,光晕在其上扭曲,呈现出迷人的色彩。
“崔君!!”
一行人闯进了宅院里,看到正在默默清理东西的崔刚,这些人皆是忍不住哭泣,他们上前,赶忙围住了崔刚。
“崔公无恙否”
“崔公人呢”
众人的脸上写满了担忧,崔刚此刻看起来很是古怪,若是在过去,他对这些族人们是极为亲切,极为热情的,可现在,他的回应却很是冷漠和呆滞,他看向了内屋的方向,“他在屋里。”
这些人来不及多想,赶忙冲向了内屋。
”崔公!”
他们在外头叫唤了起来。
“进来吧。”
听到崔季舒的声音,这些人手忙脚乱的冲进了内屋,看到坐在上位的崔季舒,众人赶忙跪倒在了他的面前,共计有十余人,此刻都是满脸的悲伤,擦拭着眼泪。
这些皆是崔家的幸存者。
崔季舒打量着他们,“都勿要再哭了。
听到崔季舒的话,他们顿时停了下来,崔季舒沉默了片刻,方才说道”倘若你们是来找我,想让我来为你们主持公道,那你们现在就可以离开了。””这件事,我无能为力,不只是我,谁来都无能为力。”
听到他的话,带头的几个老翁赶忙抬起头来。
“崔公…这郡尉肆意妄为,便是杨愔,也不能只手遮天啊,我听闻,常山王。”崔季舒摇着头,“勿要想了…是我们做的太过火了,你们知道博陵郡上一年的贡粮缴了多少吗知道减了多少户吗”众人茫然的看着他。
崔季舒忽笑了起来,“不知我家竟成为了庙堂的祸患,当真是奇哉怪哉。”这刘郚尉所做的事情,有利社稷,恩泽百姓,这里没有常山王和杨相的事情。…无论掌权者是谁,都不会责罚刘桃子。”崔季舒挥了挥手,“算了,经历了这样的磨难,或许往后就能长些记性吧,都回去吧,我会向刘桃子请求烧恕你们的性命,只是你们的家产,耕地,我就无能为力了,或许,他还会驱逐你们离开安平,前往各地。”
”安平之中,有太多的崔姓,也确实该往其余地方走一走了。”
“我会全力而为,诸位可不能再抗拒啊,否则,连老夫都要一并遭殃。”
崔季舒说着,缓缓看向了面前的众人。
崔家众人,此刻面如死灰,他们的眼里满是绝望,浑身都没了力气,一个个坐在原地,就像是已经死了。
崔季舒送走了众人,随即拿起了拐杖,缓缓走到了院落里。
崔刚依旧是在清扫着院落,神色茫然,哪怕是看到父亲出来了,他也没有上前拜见。
崔季舒没有理会他,就这么走出了宅院里。
他家门口,有一条小路,直直的通往县城,这条小路,人们称为将作路,显然,这是在他刚刚担任将作大臣时所修建的路,崔季舒住着拐杖,不急不慢的走在路上,渐渐的,便能看到一些百姓,他们走在路上,身上还背着粮食,脸上洋溢着笑容。
他们抬头看到崔季舒,大惊失色,绕道就要离开。
崔季舒赶忙上前拦住他们,“你们认识我”
那几个人摇着头。
“那为何见到我就要避让呢”
”看到贵人,生怕叨扰。”
崔季舒笑了笑,他问道“你们这些粮食,是从哪里来的”
为首者怯生生的说道“今日县衙发粮,说是偿还上年所额外征收的贡粮
“哦,你们就住在这附近”
“对我们原先是崔家佃户。…”
“原来如此,就只是发了粮食
还给了实田,我原先就该有授田四十亩的,可我名下一亩地都没有。…县衙今日才给我将那有名无实的耕地给补齐了。”崔季舒跟他们攀谈了片刻,这才笑呵呵的跟他们告别离开。
那些人看到崔季舒没有要为难他们,也是松了一口气,快步走在路上,隔着老远,还能听到他们的议论。
“活菩萨,活菩萨啊
崔季舒一路走到了县城门口,县城门口,百姓们进进出出,那些居住在城外,却又不属于乡治的百姓,此刻都要进城去拿粮食,拿到了粮食,又要往外走。
崔季舒通过了城门,在县城内随意的散步。
崔季舒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有很多年都不曾徒步行走过了,这坐着马车在城内走,跟徒步在城内走,感觉还真的是不太一样。
通往县衙的道路几乎被百姓所堵死,人山人海,沸沸扬扬。
崔季舒一眼就看出了县衙的策略,这定是授田没人敢来,就用发粮来”骗百姓过来,实际上还是为了完成授田。
这小县令,还算能办点事。
他就这么一路走到了郡衙门口,这里倒是安静许多。
可他也早已是气喘吁吁,他跟门口的小吏告知了自己的身份,很快,卢太守就亲自冲到了门口来迎接他。看到身边无一人,步行而来的崔季舒,卢太守大吃一惊,“崔公!!这是怎么回事!”崔季舒摇着头,“无碍,无碍,只是出来走动走动。
卢太守急忙扶着崔季舒,领着他走向了自己的后院,那衙此刻却很是冷清,除却守门的,里头空荡荡的,竟无一人。卢太守尴尬的解释道“郡里人都去了各县,当下全郡动荡。”
“我知道,我知道。”
两人就这么走进了后院,卢太守赶忙令奴仆准备佳肴来款待崔季舒。
两人坐在一起,左右无人,卢太守这才无奈的说道“崔公啊,此番博陵之事,我实在是难以插手,还请您能谅解。”庙堂已经得知了这里所发生的事情,还派快马送来了诏令,是宣读给刺史与我的。”
崔季舒一愣,“哦”
”诏令里说了什么”
卢太守沉默了片刻。
“已阅。”
崔季舒浑身一颤,随即再次苦笑,“果真如我所料啊。”
卢太守低着头,神色显得有些愧疚,崔季舒却温和的说道”君不必如此,这也未必就是坏事。…只当是让族人长个记性,当初那清河崔,不是比我们还要凄惨吗何况,这也并非是君的缘故……嗯,接下来,或许还要君来相助。”
“相助”
卢太守惊愕的看着他,“崔公要做什么”
“你勿要害怕我最近刚刚被刘公所征用,为他幕僚,帮着做定州授田之事。”
“啊“
“往后,可就要劳烦君了。”
卢太守瞪圆了双眼,他看了看左右,忽低声问道“崔公。…这位刘。…刘公,他到底是什么来头”崔季舒笑了起来,他抚摸着胡须,“这人啊。”
“若是不死,便是我大齐之栋梁。
“老夫向来好举荐贤才,若是往后还能再得庙堂重用,一定会提拔此人。”
卢太守脸色深沉,低声喃喃道“刘桃子”
1谢谢谢博
刘桃子正站在密林之外,田子礼在他的身边低声的告知各地的事情。
他点着头,眼神却盯着正前方。
等到田子礼说完,刘桃子这才嘱咐道”各县加快些速度,春种之前,得完成诸事,不能耽误。“唯!!”
两人正说着,高延宗猛地从密林里钻了出来,他扛着好大一头野猪,整个人气喘吁吁,脸上带着伤,骑士们看到他这模样,急匆匆的冲上去,高延宗却不悦的让他们退下,他满脸堆笑的走到了刘桃子的面前,将那野猪狠狠丢在了一旁,得意的仰起头,又着腰。
“兄长,如何!”
刘桃子看了一眼,“打了只小猪,还算不错。
“小猪这可是野猪啊,你看这毛。””
高延宗忍不住要争辩,刘桃子却忽然开口说道“这还不算能食人的大兽。
正好附近几个郡县里就有这种食人大兽。你要不要跟着我去猎一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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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天下儒宗
第138章天下儒宗
博陵郡,饶阳县。
官道年久失修,崎岖不平,甚至有不少的石块就这么堆积在道路上,使得车架难以通行,连高延宗都瞪圆了双眼,我定州竟然还有这般破旧的道路
刘桃子和高延宗领着十余位轻骑,朝着饶阳县城的方向继续前进。
天蒙蒙亮,道路两旁能看到出来觅食的野狗,嘴角流淌着水,凶狠的盯着路过的骑士,这些野狗聚成了团,见到轻骑,竟也不躲避。
姚雄率先拉弓,一箭便将其中一只射死。
其余众人纷纷射箭,野狗们哀嚎,四处逃散。
刘桃子都不用吩咐,姚雄就带着人追了上去。
高延宗一脸的失望,“这便是食人的大兽”
刘桃子开口说道”若只是一两只还好说,像现在这般,十余只,二十余只聚在一起,便会食人。…。既是见到了,就得射杀才是。高延宗没有说话,他看向了周围,“那食人的大兽在何处呢”
刘桃子抬起头来,看向了远处的县城。
高延宗顺着她的目光看向了县城,更加的狐疑,莫非这县城里还有什么大兽-
行人缓缓来到了县城门口。
有两个县吏坐在此处,看到这一行轻骑前来,赶忙收起了脸上的傲气,站起身来,满脸堆笑,也不查看过所,直接开门放行。
高延宗的眉头再次跳了跳。
饶阳县城内同样有些小破旧,道路如此,建筑亦然。
在道路的交叉口,能看到几个蜷缩起来的老人,身上盖着破烂的衣裳,躺在路口,看到路过的轻骑,急忙爬过去,挣扎着起身,”贵人!贵人!行行好,给些吃的吧。…求您了给些吃的吧……菩萨保佑善人…”
高延宗也不客气,他从怀里直接掏出了一把钱,丢给了面前那行乞者。
行乞者满脸的震惊,疯狂的朝着高延宗叩首,随即便扑上去拿这些钱
而这似是点燃了什么,下一刻,从四面八方冲出了乌泱泱的一大群人。
这些人有的年迈,有的残疾,总之,他们不是青壮,也不健全,大多都是丧失了劳力,没有价值的人。
他们围绕在这行人身边,动静太大,众人胯下的战马都嗅到了威胁,纷纷仰起头来,摩擦着蹄子,发出警告。
诸多骑士也被吓到了,纷纷摸着腰间的佩刀。
高延宗看着越聚越多的人,眼神错愕。
他从怀里再次掏出了一把钱,酒向了前方,众人当即开始争夺,有人发了狠,狠狠推了身边人一把,忽有人打了起来,四周一片混乱。”住手!!!”
刘桃子怒吼着,高延宗都吓得一个哆嗦,四周顿时寂静了。
骑士们纷纷拔出了快刀,而方才还在哄抢的众人,看着杀气腾腾的骑士们,吓得四散而逃。
高延宗看着这一幕,脸色铁青,“卑贱的人果然是不值得怜悯!!”
刘桃子没有说话,他跳下马来,一把抓住了最早被施舍的那位老人,拉着他的手,来到了高延宗的面前。
刘桃子开口问道“你为何要在此处行乞你的家在何处!”
老人怯生生的说道“无家缴纳不起贡粮,家产都被收走了。
刘桃子冷哼着说道“这定是因为你耕作不够勤苦,否则怎么会连贡粮都交不起呢”
”贵人啊直到现在,我名下都有六十亩授田,四十亩桑田。…。说是让我缴一百亩田的粮税。可这些田,我是从不曾见过的呀。没有耕地,我便是想要勤苦耕作,又如何能成何况,我今年已经五十岁了,手足无力…孩子们都已经死了…
老人没有哭,相反,他的脸上一直都带着讨好的笑容,只是那眼眶有些红,声音有些颤。
高延宗觉得有些不对劲,他是向来不喜欢理会这些事情的,可他还是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
刘桃子松开了他的手,再次骑上了骏马,看向了一旁的高延宗。
”走吧。”
高延宗低着头,此刻竟是走在了刘桃子的身后,他忽开口问道“兄长所说的食人大兽,该不会是恶官吧”
刘桃子没有回答他,只是一路走着,穿行过一条条道路,一座座宅院,行人低着头,步伐匆匆,他们的眼神呆滞,面无表情,便是遇到轻骑,都没惧怕,只是埋头前进,仿佛
任何事情都无法阻拦他们。
如此来到了县城的最北边,庞大的建筑群引入眼帘。
高延宗抬起头来,打量着面前那堪称奢华的院墙,忍不住看向了一旁的刘桃子,“兄长,这是谁家的宅院”食人大兽的巢穴。”
他们略微加快了速度,来到了宅院门口,就看到有两个人正在来回的踱步,此两人看到刘桃子,激动的跑了过来,行礼拜见。郡尉!!”
这是两个郡吏,他们看到刘桃子,也是松了一口气,“得亏您来了…。这帮人,当真是
他们显然并不认识刺史,此刻的高延宗穿着寻常的狩猎衣裳,跟姚雄等人相差不大,便只是给刘桃子禀告情况。
刘桃子没让他们说完,“事情我知道了,带我们过去。
两个郡吏大喜,走在前头,领着众人朝着那奢华宅院走去。
一路走到了大门口。
那大门两旁立着石碑,上头竟是雕刻着诸多的经文,那字体极为精美,正反两面都雕刻着大量的字。
而在大门上头,则是挂着数块牌匾,都是些字,看起来金灿灿的。
高延宗挠了挠头,对地方政务向来不关心的他,也根本不知道这是谁家。
郡吏赶忙走上前,迅速叩响大门。
很快,就有个人模狗样的开了门,看到门外的郡吏,却是冷笑了起来,”又来了呵,勿要白费功夫,吾等清良之家,岂能听从酷吏摆布!且回去吧!
那人就要关门,刘桃子纵马走出来,低着头,盯着远处那奴仆。
这家伙看到刘桃子,竟是一点都不害怕,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莫不是郡尉前来请容我前去禀告。
他快步离开了此处,姚雄都气笑了。
“兄长,勿要说了,直接杀进去吧
高延宗一头雾水,“这到底是什么人家,怎么比我还能摆谱!”
刘桃子只是平静的看着前方,一不发。
很快,就看到一个白发老翁走了过来,他身后的奴仆带着两块大牌匾,而在他们的身后,则是跟着浩浩荡荡的队伍。
这些皆是士人,年纪不大,相貌堂堂,脸色冷峻,颇为不凡。
这些人越聚越多,渐渐就占据了整个前院,从门口看去,所能看到的地方,皆是这些人,只怕是有数百。
老翁来到这里,也不拜见刘桃子,便示意那两个奴仆,奴仆当即走上前,将两块牌匾放在了门口。
高延宗探出头来看。
第一块牌匾上,赫然写着“天下儒宗”。
第二块牌匾上,则是写着“五经师”。
老翁这才仰起头来,看着面前的众人,“我家世代治学,以经学大义为本,天下五经士人,皆出于我家!!这第一块,乃是前朝孝文皇帝所赠,这第二块,乃是当朝文襄皇帝所赠!!”
“为天下儒宗,绝不可折身向权贵!!”
“你身为郡尉,却行酷烈法,残害忠良,当下更是意图强取豪夺,作奸犯科,别家或许怕你,唯独我不怕,你要杀便杀,只是,要进我家杀人,你先纵马踩过这两块牌匾才成!!!”
老翁怒气冲冲,对着刘桃子便是一顿谩骂。
他双手叉着腰,就站在那两块牌匾之前。
刘桃子看向了一旁的高延宗,”饶阳刘氏,是当年兴五经的刘献之后人…以经典传家,以礼仪食人,饶阳半数的耕地,都在他们家名下,程哲前来饶阳,要彻查实田被这些人给挡在门外,见都不愿意见。”
“好教大王知晓,这,便是能食人的大兽了。”
高延宗此刻的心思皆是放在了那第二块牌匾之上,目不转睛的看着。
而听到刘桃子的话,远处那老翁先是大怒,可听到最后,他也是赶忙看向了高延宗,随即行礼拜见,“草民拜见大王!!”他激动的说道“大王,这第二块牌匾,便是您的父亲,文赛皇帝所赠啊!”
“文襄皇帝尚贤才,重教化,乃是不世之明君…”
高延宗此刻有些茫然,那胖乎乎的脸上写满了困惑。
刘桃子的左眼角跳了跳,眼里闪过一丝凶光。
片刻之后,就有人快步朝着此处狂奔而来,足足有数十人,为首的那个一路冲到了众人的面前,随即跳下马来,看着摆放在地上的两块牌匾,又赶忙向刘桃子行礼拜见。
此人年纪不算太大,却是异常的消瘦憔悴。
“饶阳令杨复之,拜见刘郡尉!”
此人的品级当然是要高出刘桃子的,奈何,刘桃子的名声太大,而且做的事情太过凶残,此人是一脸的惊慌。那老翁则是开口说道“杨君,勿要拜那酷吏!你身为士人,岂能这般没有德操!安德王在一旁,你不去拜见,却要拜什么酷吏!”杨复之更加惧怕,赶忙又拜见了一旁的安德王,神色更加惶恐。
刘桃子开口问道“就这么一个无官无爵的老头,能对着你破口大骂,你也算是个县令”杨复之抬起头来,神色纠结,支支吾吾的说道“刘公乃是大贤之后。”
看着刘桃子那冰冷的眼眸,杨复之又说道“当初五经丧失,是刘儒宗整理书写,传至天下,他门生数千,当下五经,非刘便张…天下官员,都是五经应试出身。我也是如此
杨复之虽没有明说,但是意思很明确,他作为治五经出身的士人,也相当于是对方的门生,哪里敢得罪
况且,像他这般的人,天下成千上万,惹了这一家,不知会引起多少人的攻击,这是程哲都不敢采取武力的原因,搞不好就要迎战天下儒生。
那老翁依旧张狂,他指着刘桃子又说道“天下治五经者,皆为我家。”
刘桃子根本不理会他,他看向了一旁的高延宗,“大王,如何,能猎杀否”
高延宗一顿,惊诧的看着刘桃子,又看了看那两块牌匾,“这…若是我父亲都欣赏这户人家,或许他们真的有什么非凡之处。…。我。…这。
“嗖~~”
“噗嗤!”
刘桃子拉弓便射。
那老翁此刻正指着刘桃子说话呢,便有箭矢飞来,直接射中他的脖颈,箭矢没有停留,直接飞出去,老翁的半个脖子直接空缺了一大块肉,他头一歪,径直倒地。
前后众人,此刻也是大惊失色,老翁身后那些人,此刻也是大叫了起来。
刘桃子脸色凶狠,他看向了一旁的高延宗。
高延宗惊呆了,与刘桃子对视。
“大王平日里敢那般羞辱家奴,自喻为勇猛,如今遇到个扯虎皮的,便吓成了这般德性!!”
“文襄皇帝赐予他牌匾,是为了让他用以鱼肉百姓的吗!是为了让他拿出来恐吓官员宗室的吗!”
“这是在败坏文襄皇帝的威名!!大王身为其子,不想着为文襄皇帝正名,却还畏畏缩缩,如此心性,能算得上是勇猛吗!”
大王还在等什么!”
听到质问,高延宗脸色通红,他暴呵了一声,纵马冲了出去,他的战马挥起大蹄,一蹄踩在那“天下儒宗”的牌區上,牌匾当即碎裂,可高延宗不曾停下,继续纵马,战马高高扬起前蹄,狠狠踩踏而下,“五经家”的牌匾当即碎裂。
这一刻,那些前院里的儒生们,目眦欲裂。高延宗大声吼道“我父亲当初赐汝牌匾,乃是赞赏尔等过去的功绩,今日彼用我父亲的赠品来行不轨事,若不除,我岂能为人子!杀!!!”刘桃子拔出华铤剑来,青狮感受到了主人的热血,飞了出去,越过大门,踩踏着牌匾,随即高高跃起,经直的砸落在了人群之中,刘桃子挥起了手里的剑,左右劈砍,两人当即倒下。
这一瞬间,这些浑身正气凛然,治理五经学说,向来不怕酷吏的儒生们,发出了女子般的尖叫。
几个人被吓得一头晕过去,其余众人四处乱跑。
安德王冲了上来,手持长刀,效仿着刘桃子,开始劈砍。
骑士们冲杀了进去,双方混战,士人们鬼哭狼嚎,四处奔走,有人跪在地上,不断磕着头,请求活命,有人吃力的爬上屋顶,想要躲开追杀,有人推倒身边的同窗,加快速度朝着后院逃离。
血液喷射,血肉横飞。
杨复之一个踉跄,瘫坐在了地上,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他浑身疲软,话都说不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两匹战马带头,缓缓从院门走了出来。
战马通体血红,蹄子在地面上留下了一个又一个血痕,高延宗笑着跟刘桃子走出来,他的眼神里满是凶悍“果然是恶贼啊!”
“说是什么经学治家,妈的,家里藏着一堆强弩且不说,光是那堆积的粮食,就比州粮库的还要多,他们家得有多少耕地”高延宗说着,忽看向了跪在一旁面无人色的杨复之,他举起了马鞭,骂道”地方恶政如此,你却视而不见,来人啊,给我抓起来!!递交给庙堂问罪!!”有骑士上前,将他抓住,可杨复之却是连求饶的力气都没有了。
刘桃子跟高延宗继续走在路上,这模样当真是吓人,这一路上,都再也没有人敢靠近他们了。刘桃子开口说道“大王在那府里羞辱自己的家奴和护卫,这算是什么呢不过是恃强凌弱,是懦夫的举动。“大王若是要找乐子,就该上这种大兽人家府里找乐子。”
“能欺辱这些强者,那才算是勇士,况且,大王不觉得这欺辱大户比欺辱奴仆要有趣的多吗
高延宗急忙点着头,“确实如此,方才我就想说呢!!这会抵抗的可比不会抵抗的要有趣多了!”
“嗯,往后我若是不在了,大王又忽想找乐子,便可以亲自去探查,找到这样的大兽人家,勋贵之家,想怎么羞要就怎么羞辱,杀了这些人,有利于百姓,还对大王有利,大王
治理好地方,庙堂里的诸王也会愈发重视大王,这才是正道。
高延宗激动的看着刘桃子,重重点着头。
“知道了,往后要拉矢,就找大户人家!
姚雄的嘴角抖了抖,他擦了下脸上的血迹,心里却暗自想着当初在黎阳的时候,兄长教导娄春要如何强征暴敛,如今到了博陵,又开始教这傻大王如何欺辱百姓。…。就是不教什么好的。
那两位郡吏此刻瑟瑟发抖,跟在刘桃子等人的身后,刘桃子挥了挥手,将那人叫过来。
”去告知程哲,就说这里的麻烦已经解决了,让他尽快去彻查授田。”
“唯!!”
送走了郡吏,刘桃子再次看向了高延宗,“当下还有一件大事。”
“兄长且说。”
”我们攻杀了崔家,为何庙堂却并不责罚呢
“因为他们谋反,通敌!”
”不,若是庙堂认定他们谋反通敌,那该下达诏令,诛杀崔家上下才是。””那是。”
“因为我们收回了很多授田,为庙堂解决了钱粮之事。”
”原来如此!”
“这便是庙堂的默许了,是在暗示大王,彻底解决定州的钱粮大计。
“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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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刀脏了
第139章刀脏了
邺城,杨府。
燕子献急匆匆的走进了宰相府内,府内众人都知道他,也不阻拦,燕子献就这么一路朝着后院走去。
府内诸多的甲士,比起过去更加多了,皆是披坚执锐,使府内的氛围变得更加的肃杀。
有奴仆出来,迎接燕子献继续往里走,他们就这么一路走到了最里头。
跟以往不同,此刻杨愔书房之外,整齐的站了一排甲士。
这些甲士皆手持刀柄,目视前方,杀气腾腾。
奴仆进去禀告之后,便领着燕子献进了书房。
杨愔跪坐在案前,整个人都埋进了那些高高堆积的文书之中,几乎看不见。
”季则来了…你先坐下来。”
杨愔随口吩咐了一句,便继续书写了起来。
燕子献坐在一旁,神色焦急,却没有打扰杨,就这么坐下来等候。
如此过了许久,杨愔方才站起身来,他看起来比以往瘦了很多,那大肚子都有些看不到了,可整个人的状态却显得有些憔悴,他看向燕子献,脸上不由得带上了笑容,“哈哈,总算将那些奸贼给罢免掉了…这下,无论是朝内外,还是地方,都不会有那么多凶残贪婪的恶鬼了…”
燕子献赶忙说道“杨公啊,这些人虽被罢免,却都聚到常山王的府上去了。”
当下常山王的府邸是格外的热闹,每日来往的权贵数不胜数……
杨愔脸上的笑容当时消失了些,可他还是走到了燕子献的身边,轻轻坐下来,安抚道”季则勿要惊慌,我已经做好了准备,将二王发外敌,让他们离开庙堂。…只要朝野内再无奸贼,那一切的事情就好办了…
燕子献没有再继续说这件事,他赶忙说道“我这次来,是因为另外一件大事。””哦什么事”
“是那个酷吏,刘桃子的事情!””
燕子献不悦的说道“杨公一边罢免那些奸官恶吏,一边却又提拔重用酷吏,这是何故!
“那博陵郡的事情,当下已经传的沸沸扬扬,群臣惊惧,贤良悲切。…杨公啊,我知道崔家与您有些过节,但是也不能就这么派遣酷吏用这般酷烈的手段来处置吧这是那些不懂得治国的鲜卑人的做法,您怎么能如此”
燕子献越说越是激动,“他人说刘桃子是您派道的,我都没相信,只觉得杨公素有道德,不会用这般手段。…可我实在是没想到啊!”“杨公,那刘桃子不只是对崔家动手,他还带人血洗了刘儒宗之家!!”
“这件事您应当也知道吧当下只有我们知道,不久之后,便会传遍各地,如此,天下学生都要唾弃杨公。…请杨公即刻出面,诛杀了此人!!”燕子献从未如此恼怒过,杨愔用酷吏来对付自家人的行为,让他觉得很下贱,而刘桃子屠杀经学大家,强杀儒学生,更是让他觉得愤怒。看着面前无比激动的燕子献,杨愔平静的说道“我都知道。”
”知道为何还如此纵容呢”
“杨公难道就不怕在天下贤人面前身败名裂吗”
杨愔开口说道“钱粮。”
“你知道上年庙堂的税赋收入是多少吗国库已经空了,今年若是不想办法,光是晋阳的军队,便要起来闹事了。…。到那个时候,谁能阻拦呢
“刘桃子的做法虽然酷烈,但是定州也因此获利,定州刺史高延宗,连着给庙堂上了六份奏表,都是关于定州内授田之事。我都已经批准。”
“不是我不择手段,是这些人做的太过分。
燕子献再次看向杨愔,欲又止。
杨愔说道“我知道季则想要说什么。…你是想说,我的族人也是这样,占据大量的耕地,用我的名头在地方上作威作福,对吗”杨愔长叹了一声,”季则啊,这大齐江山,当下都是我们在治理…。有些事情,不能不做啊,就算是我自己的族人,我也绝对不会姑息。”“杨公,您要知道,我们之所以能跟诸王抗衡,是因为您的名望,是因为天下士人的拥护,因为有了他们,我们才有资格跟诸王抗衡,治理天下。这占据地方,吸血吃肉的,难道就我们这些读书人吗那些鲜卑勋贵,他们难道吃的不是更狠吗他们连军饷都敢吃!!我们这又算什么””便是那娄睿,他吃空了多少地方”
“您要充实国库,我能理解,可我不理解,为什么不找勋贵来充实国库,却要找士人之家来充实国库呢!燕子献皱着眉头,“您这般的举动,只会让您失信于天下…请您勿要迟疑,趁着事情还不曾传开,先处死了刘桃子!!”杨愔此刻竟有些迟疑,他板着脸,继续说道“不妥,定州的治理刚刚开始,若是处死了刘桃子…杨公,您总得给天下士人一个说法,当下权贵们纷纷投靠了宗室,只有这些读书人站在我们身边,您若是连他们都要得罪,,那我真不知道还能如何跟宗室们抗偷了。”杨愔站起身来,来回的走动。
他的脸色不断的变幻着,迟疑不决,失去了原先的果敢。
燕子献再次说道“杨公,早做决断,如钱粮之事,士人们未必愿意理会。当下事情已经发生,无法弥补了,但是,杨公总得给众人一个交代。当初杨公提拔此人的时候,应该便是这般想法吧…勿要迟疑了,请您速速下令。”杨愔皱着眉头,“此人颇有才能,往后还可以继续重用…”
”若是当下不除此人,便没有往后了,谈何重用!”
燕子献是真的无法理解杨愔的迟疑,天下士人就是他们的基本盘,这刘桃子这么一杀,将基本盘都差点杀崩了,这个时候还迟疑杨愔终于重新坐了下来,他的脸色极为难看,他看向了燕子献,“若是连季则都这般激动,其余众人,又该是如何呢”燕子献抿了抿嘴,没有回答。
杨愔拿起了文书,再次长叹了一声。
“可惜啊,如此干吏能臣若是早生十年,为陛下所遇,定是大齐栋梁。
他看向了一旁的燕子献,缓缓闭上了双眼,“季则,这件事,你去操办吧。…勿要弄得太过惨烈。”“好!”
燕子献看着落的杨愔,又不忍的说道“汤公…。我知道您急躁,您是急着要治理天下,可当下大义在我们手里,我认为,诸事都可以徐徐图之。…天下人之所以支持我们,就是因为相信杨公能一改天下陋政,不像那些鲜卑人般酷烈,残暴,凶狠,能用汉家礼法,拯救大齐于危难之间。”
“当下虽是死了一个干吏,却能安抚好众人,往后天下大兴,还愁找不到这样的能人吗”杨愔没有再说话,只是挥了挥手。
“我有些疲惫”
燕子献不再多说,向杨愔行礼,随即走出了丞相府,他当即驾车朝着平秦王府赶去。
当他来到这里的时候,这里同样是戒备森严,甲士们来回的巡视,就是比起杨愔那边,也是不落下风,燕子献在这里便没有什么特权了,他经过了层层的检查和盘问,终于是被带到了平泰王高归彦的面前。
高归彦坐在上位,他的年纪并不算很大,身材高挑,相貌颇为俊朗,他身边的案上摆着酒水,看到燕子献进来,也不起身问候。燕子献赶忙行礼拜见,“大王!!”
高归彦点点头,示意他坐在一旁。
”大王,这博陵郡之事,不知可曾听闻啊”
听到燕子献的话,高归彦拿起了酒壶,对着嘴吃了一大口,“我方才还与友人商谈这件事呢。”高归彦的神色颇为冷漠倨傲,可燕子献却不觉得有异。
这位平秦王乃是神武帝的族弟,年少时被神武帝接到身边,又令族弟高岳抚养他,可高岳却不喜欢这小子,对他很是刻薄。…平秦王长大之后,性格大变,一改年少时的怯弱,变得骄横,狂放。
后来又向文宣皇帝进谗,逼杀了高岳,从而手握兵权,执掌皇宫禁卫,成为高洋心腹重臣。
燕子献继续说道“这酷吏做事,实在令人胆寒啊…。这是滥杀了多少无辜之人呢”
高归彦瞥了他一眼,又吃了口酒,根本不回答。
燕子献有些尴尬,他笑了笑,随即说道“杨公觉得这件事极为不妥,令我处置了那酷吏,只是我身边没什么人手可用,那贼人凶狠,又有安德王庇护,若只是派遣些小吏去宣读诏令,怕是会惹出大乱。”
“您身为宗室,那安德王也不敢不从,况且您麾下诸多勇士,若是能派遣些人过去,除掉此祸害
“我为何要如此呢”
高归彦毫不客气的说道“杨公交给你的事情,何以拿来跟我说呢燕子献继续说道“大王,这朝内外诸宗室,唯您最为贤明,若不找您,又该找谁去说呢”高归彦忽笑了起来,他看向了一旁的燕子献,“也罢,也罢,就看在你奉承了我一句的份上。“你且回去吧,我会安排这件事的。”
燕子献大喜,赶忙拜谢了高归彦,随即转身离开。
走出王府,燕子献只觉得浑身清爽,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大事稳了!!
而高归彦目送着他离开,随即冷笑着说道“出来吧,已经走了。”
王唏笑呵呵的从一旁走了出来,他抚摸着胡须,“大王,这吃酒的雅兴都被毁了,可还吃吗””吃!为何不吃!”
王唏笑着坐在了高归彦的面前,挥舞起衣袖,拿起了酒壶,也是如高归彦那般,对着嘴便吃了起来,吃完,他将酒壶放在一旁,“啊,好酒。高归彦笑了起来,“我就喜欢王君这洒脱的性格,不像这帮人,整日神神叨叨,说话都是遮遮掩掩的。””且不提这个,咱继续吃!”
两人吃着酒,唱着歌,氛围极是不错。
到这个时候,王唏方才开口问道“那燕子献找大王是为了什么事啊”
”就是我们方才谈的那个刘桃子,他说杨愔要杀了刘桃子,让我派人去做。”王唏的眼神闪烁着,他咧嘴笑了起来。
”大王啊,我早就跟您说了,杨惜这些人啊,向来心狠手辣,那刘桃子是他们派去做事的,这有了成色,得罪了人,觉得这刀脏了,就即刻丢弃。…。哈哈哈,可怜的桃子啊。”高归彦一同笑着,可过了会,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眼神变得很是难看。他一把将酒壶砸在案上,气汹汹的质问道“王君这是在暗示谁!”
王唏大吃一惊,赶忙起身请罪。
大王恕罪,我绝非没有非议大王的想法……
高归彦的脸色极为难看,过了片刻,他挥了挥手,“算了,你也不曾明说,且坐下来吧。王唏小心翼翼的坐在了他的身边,“大王,我失,我失,我这就自罚一壶!!”
高归彦这才笑了,“不必,也算不上失,这些人,本就是如此,你说得也不错!王唏的脸色忽然肃穆,“大王,先前他们以刘桃子来杀人,杀完了就要处置他…如今他们以大王来杀人,那往后会怎么样呢”高归彦大惊失色,正要开口,王唏又继续说道“这些人向来就不亲近宗室,他们厌恶所有的宗室,只觉得朝政应该都在这些朝臣的手里。”他们如今愿意亲近大王,只是因为大王能帮着他们与常山王对抗而已,若是往后他们击败了常山王,那大王要如何自处呢!”高归彦指着王唏,王唏却不给对方说话的机会。
大王莫非以为这些人就不提防大王吗”
“当初杨愔带着人去迎接皇帝,从晋阳到邺城,他私自留下了五千军队,用以提防,大王且说说看,他提防的是谁!”听到这句话,高归彦猛地起身,眼里已是燃烧着怒火。
王唏同样站起身来,毫无惧色的说道“我家大王与您向来亲近,您身为宗室,岂能跟这些小人混迹在一起我知您是因为文宣皇帝之恩德,可当下杨愔独霸朝政,架空皇帝。难道这就是文宣皇帝所想要看到的吗!”
“请大王勿要痴迷不误,当当机立断,这些人只知道背信弃义,卸磨杀驴,大王还不明白吗!!”这一刻,王唏的气势似乎还盖住了面前这位手持军队的大王。
高归彦呆愣在原地,忽然,他咬着牙,一把抓住了王唏的手臂,“带着我去见常山王现在就去!
高演跑着出来迎接高归彦,王唏则是赶忙吩咐左右,在周围戒备,不许任何人近
高演拉着高归彦的手,格外恭敬的将他请进了家里。
“父亲还在的时候,常对我们说起,您是可以依靠的人…不成想父亲的话,在今日终于应验了!”听到高演的话,高归彦那倨傲的神色顿时也收敛了些,高湛却是站在不远处,仰起头来,对待高归彦并没有如高演那般和气。
高归彦坐在一旁,对高演和高湛说道“杨愔等人已经拟定好了诏令,准备将你们二人外放,虽然没说外放之后如何,但是我想,定然是想要在半路上劫杀。高演赶忙说道”若非大人,只怕是要遭受这般危难了…。我想要制服朝中奸贼,将大权从外姓手中夺取,交还给陛下,只求大人能为我们主,带领我们去做这件事!”高归彦一愣,他低下头来,却是看到了高演那诚恳的眼神,他赶忙摇着头,“不妥,这件事,还是得以常山王为主,我愿意辅佐!!他说完,便起身后退了几步,朝着高演行礼。
高演此刻方才若有若无的警了高湛一眼,高湛便起身出去了。
高演热情的拉住了高归彦,让他坐在了一旁,说起了自己的诸多想法。
”这些时日里,大人不必着急,且不动声色的做事,等他颁发诏令之后,我便开始动手。”
高归彦点点头,“正好,那燕子献求我帮他杀个人来着,我就先去做这件事吧。”“是刘桃子吗”
“哦,常山王也知道
“他是我的人。”
“啊”
高归彦一愣,随即赶忙拍腿,“原来如此!!他是你派去的好细,打着杨愔的旗号,去杀那些大族和名儒,让杨愔左右为难,名声竟毁!哈哈哈,还得是常山王啊!!高明!!高演笑了笑,没有解释,高归彦继续说道”既是如此,那我就假装动手好了,你便放心吧,不会让他少了一根汗毛。“好。”
高演将高归彦一路送到了侧门,高归彦钻进车里,迅速离开。
高湛此刻再次走出来,不悦的说道“六哥,此人颇有野心…不可轻信。”
高演此刻的脸色也是格外的肃穆,“现在的敌人是杨愔,不是他…当下高归彦也站在了我们这边,如此,那就再也没有什么风险了。
“湛可以动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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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刘桃枝你去杀了他
第140章刘桃枝,你去杀了他
天色漆黑,高归彦的马车从侧门行驶进了院里,他走下车来,管了眼左右的甲士,忽伸出手,拉住一个人,在他耳边语了几声。
随即,他大步走进了内屋。
内屋里亮堂堂的,高归彦粗暴的脱下了衣裳,将其丢在地上,便有奴仆冲上来捡起,高归彦看着左右,勃然大怒,“美人呢!酒呢!乐师呢!”管事家奴大惊,急忙解释道“大王不曾说何时回来…
我无论什么时候回来,尔等都得备好美人,酒肉,乐师。跟了我这么多年,连这点道理都不明白吗!来人啊!将这厮带下去,打三十鞭!
家奴不敢求饶,反而是大呼着拜谢,随即就被甲士给带下去了。
内屋大门紧紧关闭。
如此不知过了多久,原先几个甲士领着一个人,来到了此处。
前来的那人,身材高大,披着甲胃,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面具,走在几个甲士身后,那几个甲士都觉得不安,频频侧头-
行人来到了门口,甲士便上前叩门。
”进来!!”
里头传来了高归彦的吼叫声。
甲士们站在了两旁,手持刀柄,那面具甲士大步走上前来,一把推开了面前的门,撞了进去。
此刻,屋内一片狼藉。乐师们正在弹奏欢快的曲子,高归彦趴在地上,身边皆是各色各样的美人,酒盏倒了一地,肉更是被随意丢弃美人们抬头一看,灯火下,那面具愈发的诡异,几个美人吓得尖叫了起来,还有人抱着衣裳便往内跑。高归彦一挥手,让乐师们停止了弹奏。
他愤怒的起身,披上了衣裳,却还是露出了下半身,他看着面前的面具甲士,“大胆!敢惊吓我的美人!”甲士朝着他缓缓行礼,“请大王恕罪。”
高归彦冷哼了一声,坐在了上位,示意那些美人们离开。
很快,屋内就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高归彦又吃了一口酒,盯着面前的人,烦躁的叫道“面具取了!取了!看着便令人心慌!”面具甲士取下了面具,面具下的脸,正是许久不见的“刘大’,刘桃枝。
刘桃枝平静的看着面前的高归彦,眼神冷酷,看不出喜怒。
高归彦开了口,“桃枝啊,怎么这文宣皇帝驾崩之后,你就不见了呢
“大王,属下在宫中操练宿卫诸勇士,不曾外出。”
“呵,是不敢外出吧。…。我想想,宰相高德政,嗯,多行仁政,在士人之中威望极高,杨愔就是不喜他,在外也得做出尊重他的模样来。…他被你杀了,嗯,我族兄家的老三永安王,老七上党王。…就算那六子高演不喜欢他们,在外也得做出追思他们的模样来…他们也被你杀了。”高归彦忽狞笑了起来,“如此看来,没了陛下庇护,无论是谁上任,你都难逃一死啊。”刘桃枝的脸色依旧冷淡,不为所动。
高归彦挥了挥手,”你这个人甚是无趣。…我问你,文宜皇帝驾崩之前,留下遗令,让我执学皇宫内外禁军卫,你这勇士营,在不在我调度之内!”
刘桃枝这才低头行礼说道“在。
“好,往后便称将军,勿称大王。
“帷。”
”当下,有一件事要你去做。”
”请将军吩咐。”
”博陵郡有个郡尉叫刘桃子的…你得替我去一趟,干掉他。”
刘桃枝那淡定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点点的不平静,他抬起头来,瞥了高归彦一眼。高归彦忽笑了起来,“这家伙的名字与你倒是挺像啊,桃枝,桃子,该不会是亲戚吧”高归彦的眼神渐渐变得凌厉,“你是哪里人来着”
“将军,属下是怀朔镇出身。
“哦,对,你是六镇老人…我险些忘了嗯,还是方才那句话,得去干掉他”刘桃枝再次行礼,“唯。”
高归彦这才说道”这是宰相的命令你对外便这么说,我会派人前往宣读诏令,你带上自己的一些人,保护使者安全到达博陵郡…。然后
高归彦低声交代了起来。
刘桃枝听的很是认真。
邺城内静悄悄的,夜色下,偶尔能听到外头甲士那甲胄碰撞的声音,骂骂咧咧的,这声音从道路上传到里院,屋内的百姓吓得蜷缩着身体,母亲们捂住孩子的嘴巴,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幽静的道路上,伸手不见五指。
只能听到那甲士来回巡视的脚步声,偶尔他们停下来,随后便听到一声尖叫,哭泣。从阴影之中,似有什么走了出来
两旁皆是寻常的宅院,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刘桃枝从阴影中走出来,轻轻的推开了大门,他看向了周围,悄无声息的进了院。
当他走进了内屋的时候,这里依旧是空荡荡的,甚至连烛火都没有。
刘桃枝来到了一处墙壁前,搬开面前的破旧木柜,便看到了一处暗门。
他有节奏的敲打着暗门,很快,就有人开了门。
小武眼神明亮,赶忙向刘桃枝行礼拜见,刘桃枝瞧也不瞧他,粗暴的将他推开,随即快步走进了暗室。刘张氏激动的起身,快步走来,“良人回来了早知道便留些饭菜”
“不必,我吃过了。”
刘桃枝当即坐在了这里,挥了挥手,示意小武过来给自己捏肩。
他则是看向了一旁的刘张氏,他的脸色极其的复杂,嘴唇颤抖了许久,方才说道“我得出去一趟,可能要十余日。刘张氏迅速变得警觉,“这个时候外出莫不是常山王要动手,想要支开良人”“是高归彦下的命令。
“高归彦跟杨愔心不合,莫非是已经归顺了常山王,想要支开良人,然后发难
刘桃枝冷笑着,“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让我外出杀的那个人。
”杀谁”
“大齐博陵郡尉刘公!!!”
刘桃枝此刻咬牙切齿,”刘公”这两个字几乎是从他牙缝里挤出来的。
刘张氏脸色大变,她皱起了眉头,“那得快些找个跟他相貌相似的人
“嘿,找我不就好了我与他容貌相似啊,正好我带着人去博陵,将自己的头砍下来,再派人送给高归彦,便说这他妈的就是刘桃子”小武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刘桃枝转头瞪了他一眼,小武赶忙低头。
刘张氏无奈的看着他,”桃子就是心善,太过淳朴,容易相信坏人,被这些坏人利用,最后还要抛弃。…唉,我先前就给他说过,让他勿要如此。…!刘桃枝这才说道”好了,不必担心,不是真的要杀,是给杨愔看的,你说的没错,高归彦确实归顺了高演。”
刘张氏这才松了一口气,她又急忙说道“这次前往,或许能将桃子带回来让他勿要再犯险”“呵,刘公当下可不是什么蠢吏,这厮都做到正九品上了…。这官员消失可跟小吏消失不同!””妈的,我看那高演还想要继续提拔他,这么下去,这厮的官怕不是要超过乃公了…刘张氏忧心忡忡,“总之,良人要多劝他,桃子是个好孩子,我就怕别家的坏人将他带坏刘桃枝没有说话,他再次长叹了一声,“这高演要动手,杨愔怕是挡不住。…高演跟永安王的关系又不错。…刘张氏又安慰道“良人勿要担心,高演与永安王的关系不错,却算不上格外亲近,可高湛与上党王的关系可谓是相当的恶劣,两人水火不容,有这件事在,高湛便能保住良人。
“况且,眼看此处要出这般大事,良人离开邺城,也是一件好事啊。”
“但愿如此”
常山,真定。
原先空旷的道路上此刻熙熙攘攘,百姓们拥挤着,伸出脖子,看向了最前头,眼里满是迫切。
他们的眼神热切,不断的朝前挤去。
县吏手持长鞭,鞭子在空中打出了一阵阵的破空声,甩出了漂亮的鞭花,啪作响。
左右的百姓们皆吓得后退。
县吏高声说道“都不许挤!!都给我排好队!!”
“谁再敢挤,便不再给予补偿了!!”
百姓们纷纷后退,看着面前的人山人海,这几个县吏也是头疼,只能是不断的在周围吆喝着,让众人排好队,免得出现踩踏伤亡。
在最前头,则是有县吏坐着,整理前来的百姓。
”上年是按着什么标准跟你征收的粮食”
”授田四十亩,桑田二十亩。”
“那你名下有多少要如实说,我们可是要彻查的,若是谎报,你知道后果”“知道,知道,实有桑田八亩,并无授田。”
县吏提笔写了起来,”好了,拿着这个去那边领补偿金,另外,你的户籍应得授田四十亩,县衙会尽快给你补偿,这几日勿要走动,会有吏登门。“唯,唯。”
真定县令站在不远处,看着面前这热闹的场面,忍不住轻笑了起来,他抚摸着胡须,对左右说道”想出这个办法的人真是高明啊。”若是对百姓们说要彻查授田桑田,让他们前来县衙禀告,只怕他们是不敢来的。“可若是以退偿为由,这些人便纷纷前来,一传十,十传百,纷涌而来,都不用询问,便将名义和实际的耕地数量如实告知。这是谁人想到的”
一旁的县丞赶忙说道“听闻乃是博陵郡的安平令郑子翻所提。”
“哦,原来是他啊,难怪呢,郑子翻出身名门,果然有才学,往后定得重用啊。
县丞看着满脸堆笑的县令,欲又止。
县令轻声说道“怎么,君可觉得有什么不妥”
县丞赶忙说道“羊公,并非是有不妥,只是刺史公这般折腾,在定州上下欺辱名门,连儒宗之家都不放过…在各地都引起了极大的争议,我听闻巨鹿的曲阳等县,有士人奔走高呼,称为儒宗平反,要求诛杀酷吏…定州各地都有士人响应,官员们不敢治。…”
”真定也有不少士人,若是这些人也闹将起来,我们该怎么办呢”
看着忧心忡忡的县丞,县令却不屑的嗤笑,”怕他们作甚这些人不用心经学,更不知国事,整日混在一起,喜好声色,终日酣歌,什么为儒宗平反,就是他妈的不愿意缴粮食,不愿意拿出耕地,想逼走安德王跟刘郡尉而已。”
“他们这种手段,用来吓唬您这样的士人还成,可要拿去对付安德王,那便是自讨苦吃了,这些国人,何曾在意过自己的风评
“这些读书人便是读书读傻了,自以为精贵,觉得自己能左右他人之名望,便可以要挟权贵,呵,这是把安德王当成开封王了,荒唐,可笑。
“若是县里也出了这样的事情,君便直接领着县更射杀带头者就是了。
听到县令的话,县丞瞪圆了双眼,“射杀士子这。”
“这是为了他们好,不射杀领头的,等安德王领着大军过来,呵,那可就不是两三条性命的事情了。””唯!!”
就在两人语的时候,远处忽传来了叫骂声。
”让开!!让开!!”
就听到有人愤怒的叫着。
马夫挥起鞭子,驱赶着面前的百姓们,本来道路上已经被这些百姓所堵住,此刻因为强行驱赶,有人撞在一起,整个县衙外变得乱哄哄的,有人开始逃离,有人大叫着,县吏们苦苦维持的秩序在此刻竟是毁于一旦。
县吏们大怒,可看着这马车,他们却又不敢发作。
县丞偷偷看向了一旁的县令,县令的脸色果然难看。
他直勾勾的看着远处那马车,“卢庄之。
他猛地甩了衣袖,转身回去,县丞急忙跟在了他的身后。
卢庄之的马车就这么肆无忌惮的从百姓们之中穿行而过,卢庄之皱着眉头,焦急的催促着马夫,终于,马车挤开了众人,朝着远处飞奔而去。
马车在州衙外停下,卢庄之迅速下马,在几个小吏的带领下,快步匆匆的朝着别府走去。
走到这里,便看到一个相貌俊朗,神采奕奕的文士出来迎接。
“封君!”
“卢君!”
两人行礼拜见,卢庄之便跟着此人走进了内屋,刚坐下来,卢庄之忍不住抱怨道”此獠欺人太甚,以各处县衙之粮哄骗思民,拉拢人心,其心可诛!!”“县衙前的道路,竟是被人给堵死了,进出不得。”
定州长史封询拉住了他的手,“兄长勿要动怒。”
封询缓缓掏出了一封书信,看了看左右,递给了面前的卢庄之。
卢庄之赶忙看了下去,看了几眼,便大喜过望。
他激动的问道“庙堂要派人来诛杀刘桃子了
“兄长!小声些!!”
封询赶忙抢回了书信,小心翼翼的藏在了袖口,卢庄之满脸的激动,他赶忙问道“这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听闻是以燕公的族弟黄门燕子费为使,以百余勇士护卫,手持诏令,已在路上。
此番他们前来,一是要罢免安德王的刺史之位,二来就是要诛杀酷吏刘桃子!!”
卢庄之因为激动而不由得落泪,他擦了擦眼泪,“好啊,好啊,这终于要死了。
他忍不住说道“这贼人犯下了多少血案啊,他在安平,杀了崔家两房,推毁了其余邬堡,抢走了全部的耕地,堂堂博陵崔家,竟是被他折腾的如此不堪。…这还不算,他又在饶阳犯下血案,那刘儒宗,天下五经皆出于他,谁人不敬仰就是这般儒宗之家,竟被他灭了门,连妇孺都不曾放过啊!!”
卢庄之的眼泪再次滑落。
封询此刻也是忍不住落泪,“他自己作恶便是,却还要教唆安德王,安德王在这一个月里,跟着他前往定州诸多都县,所去的地方,皆是血案,灭门抄家,三十余日里,便残害
了数万人啊!!”“卢公还不知道吧,当下那刘桃子领着刺史去了曲阳,说是那边的士子们谋反,要以大军镇压。…这一去,还不知要造下多少恶业!罄竹难书!!”两人想起这些遭受苦难的贤人们,不由得相拥而泣,卢庄之更是哭嚎道“我定州百姓是做了什么,让上天降下这样的孽畜来行凶!”两人哭了许久,方才平稳了心情。
卢庄之赶忙说道“封君,得赶紧行动了,趁着他们还不曾在曲阳下手,迅速派人去将他们两人叫来真定!
封询点着头,“我正有此意,我正在联络各地的贤人,对他们不满者颇多,到时候,我们可以在天使面前一同控告!好让天使得知这两人的恶行,也好让定州上下知道你我二人惩奸除恶的决心!!”
卢庄之眼前一亮,顿时明白了对方的想法,他笑着说道“若是如此,只怕贤弟便要名扬天下,无论是崔还是杨,往后都要更加重视君了!”
封询摇着头,“兄长,我不过一个长史,如何能办成这样的大事,还是得您来做主啊
“那这样吧,我来联络官员,你来联络有名望的贤人,这样如何啊”
哈哈哈,好!!”
两人的心里此刻打起了无数的算盘,看向彼此,皆露出了胸有成竹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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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将其斩首
第141章将其斩首!
巨鹿,曲阳。
城门口敞开着,只听的里头不断的传出杂乱之声。
马蹄剧烈的响动声让整个城池都忍不住的颤抖了起来,时不时的传出惨叫声,求饶声,哭泣声。
诸多声音共同合奏,让曲阳的百姓们吓得瑟瑟发抖。
青狮扬起了四只蹄子,在那一刻,它似是飞了起来,马背上的刘桃子弯下身来,手里的长剑闪烁着寒光。
时间都仿佛凝固下来。
士人瞪圆了惊恐的双眼,缓缓举起手里的剑。
刘桃子冰冷的注视着面前的士人,手里的剑缓缓向他的脖颈处移动。
华铤剑就这么砍中了对方的脖颈,随即一点点的移动着身体,有血珠飞起来,酒向周围,华铤似是在不断的改变自己的运行轨迹。
华铤剑从脖颈的另一方劈出来,溅出了些血珠来。
头颅缓缓飞起。
又像是在一瞬间。
青狮一跃而起,迅速落地,只看到寒光一闪。
刘桃子已是骑马来到了另外一头,无头的尸体轰然倒下。
刘桃子擦了擦剑上的血迹,抬头看向了正前方。
高延宗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个方向,发现刘桃子看向自己,他赶忙露出了一个和善的笑容,纵马快速赶来,他的战马左右,挂着数颗头颅。这是一处巷子,左右能看到骑士们持矛冲锋,有人匆忙逃窜,或大声求饶
高延宗似是累了,他喘着气,解下水袋,对着嘴吃了一大口,放才递向了刘桃子。
刘桃子摇摇头。
高延宗看着周围的情况,咧嘴笑了起来,“看这些狗日的还敢不敢再起来造反!!”我下令全州彻查,全州都服,就这些人不服!”
”这下,定州就没有人再敢反对我了!”
高延宗颇为得意,小圆脸上的眼睛都眯成了线,根本看不到眼珠。
“只是明面上不敢而已。”
高延宗一愣,他惊诧的问道“怎么,他们还敢在暗地里反对不成
”我们这都杀了这么多人……他们就不害怕”
刘桃子没有说话。
就在此刻,远处有两个骑士飞奔而来,他们将一人狠狠丢在了高延宗的面前,”大王,方才此人鬼鬼祟祟的来到城门偷窥,被我们所擒获。”那人赶忙抬起头来,哭嚎道“大王!是我!是我!
高延宗看了他片刻,“我看你有些眼熟啊……”
“我是州典签周奚子啊!”
“嗯”
”您先前还打过我鞭子”
“哦,想起来了!周奚子!”
“你来此处作甚”
听到高延宗的质问,周奚子赶忙说道”是卢别驾让我来的,他让我告诉大王,请大王领着刘桃子等人迅速返回真定,听闻是庙堂派道天使,要召见大王与刘公。高延宗大喜,看向一旁的刘桃子,“这准是来奖赏我的!”
刘桃子盯着面前的周奚子,却从他的脸上看到了些似笑非笑的表情,
刘桃子却点点头,“准是如此。”
高延宗看了看周围,“鸣金!!收兵!!”
”要回真定了!!”
安平县。
卢太守坐在屋内,皱着眉头,看着面前的卢庄之,迟疑不语。
卢庄之劝说道“兄长,不能再迟疑了,这是天大的好事啊!”
”若是能成,你我即刻名扬天下”
卢太守看着狂热的卢庄之,他狐疑的问道“贤弟,你平日里最是稳重,今日何以这般急躁呢”那安德王再怎么说,也是宗室,至于那刘桃子,只怕也是大有来头。
“你现在说要训斥他,数落他,向天使上奏他的罪行,你就不怕安德王当场砍杀了你就不怕惹怒了他们身后之人”
卢庄之迟疑了下,随即说道“兄长,是这样的,我们已经接到了准信,天使此番前来,就是要罢免捉拿此二人…庙堂甚至派了汉人勇士来护卫,这难道还不能说明情况吗若是不知道事情的后果而去做,这是鲁莽的行为,可现在知道后续的结果,若是还不能做出有利于自己的决定,那便是愚人的做法了!”听到这句话,卢太守再次皱起了眉头,“便是要问罪,也不该涉及这件事。
“贤弟,你且听我劝,勿要这么干,相反,你要开口替大王请罪,万万不能为了一时的利益而得罪了诸多贵人啊。”卢庄之抿了抿嘴,没有再多说什么,起身向他行了礼,告辞离开。
看着脸色不悦的族弟,卢太守再次长叹,如此急切,只怕是要出大事。
卢庄之从这里走出来,脸色却极为不悦,他皱着眉头,眼神深邃,前头有几个小吏等候着,看到他出来,赶忙问道”卢别驾,可是要驾车往崔家
卢庄之没有说话。
他转头看向了面前这诺大的府邸,随即又握紧了拳头,这般机会对你来说不算什么,对我来说,却是唯一一次,绝不能错过。“不必,去下个县城!”
卢庄之钻进了车内。
马车迅速离开了此处,朝着饶阳飞奔而去。
整个定州在此刻都变得热闹了起来,小更和奴仆们骑着骏马,来回的奔波,不同的人都坐上了车,急匆匆的朝着真定赶去一场巨大的风波正在真定缓缓成型。
一行人晃晃悠悠的走在官道上,燕子费几次探出头来,想要说话,可周围这些骑士们,根本就对他视若无睹。
燕子费有些生气,却又不敢多说什么-
旁的小吏却笑着纵马上前来,“燕公可是要尿桶!
燕子费瞪了他一眼,“粗鄙!!”
小吏急忙低头,“是,是,粗鄙低贱之人…”
燕子费无奈的问道“还有多久能到真定”
”快了,快了,很快就能到了。”
这句话我都已经听腻了!!你就告诉我,几日后能到真定!”
小吏指着远处,“今日就能到,过了面前那高坡,就能看到真定城墙。”
燕子贾听闻,很是欣喜,他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太好了,终于到了…,这官道实在难走,此番回朝,我定要上奏陛下,请求他翻修各地的官道,这哪里是人能走的。”小吏连连点头,不敢反驳。
燕子费跟他说了几句,又将头钻回了车内。
在他的前后,则是有一大群头戴诡异面具的骑士们,这些人阵型整齐,将马车护在最中间,以三人为一列,形成了长长的队伍。
面具之下,看不到他们的脸色,只是他们左右张望的时候,能看出那冷酷的眼神。
当通过了前方的高坡,果真是能看到真定城墙若隐若现。
当一行人刚刚靠近城池的时候,便看到城门人山人海,众人聚集在此处,都是首以待。看到他们,卢庄之欣喜若狂,赶忙叫道“天使前来!!做好准备!!”
他们拿出了最高的礼节。
高延宗站在人群最前,看着左右这激动的神色,忍不住皱起眉头,心里有些不悦,却也没有发作,暗自想着等天使离去后再算账。
可随后,高延宗便看到了那些面具骑士,他顿时吓了一跳。
“百保营!”
他又看了片刻,“不对,胄上的羽毛不同,是勇士营。
安德王忽颤抖了起来,他惊慌的看向了一旁的刘桃子。
“兄长,有些不对啊,勇士营怎么会来这里那勇士营是用来干黑事的,他们那个领头的,专门对宗室下手。”而此刻,站在他身边的刘桃子同样是有些惊愕,他正看着带头的那个高大的面具骑士,那面具骑士似乎也是在看着他,两人对视。燕子费从马车里走出来,手持节杖,看向了众人。
这一刻,高延宗也顾不得什么勇士营了,赶忙领着众人行礼拜见。
看到众人齐刷刷的拜在自己面前,燕子费难掩心里的喜色,他不喜欢赶路,却非常喜欢持节,这是他第一次持节,果然啊,舒爽!“起身吧。”
他开了口,众人这才起身。
高延宗还不曾说话,卢庄之便先走到了燕子费的身边,开口说道“在下定州别驾卢庄之,拜见燕公!”
燕子费一愣,随即笑着说道“啊,原来是卢博士的儿子!我与你父亲有些交情。”
“是啊,得知燕公要来,我召集了定州上下的诸多官员。”
卢庄之笑着低下头来,封询也赶忙上前行礼拜见。
“哎呀!竟是封公的弟弟!我们也算是故交!
三人此刻闲聊起来,竟是将高延宗晾在了一旁,高延宗脸色大变,眼里闪烁着凶光,将那勇士营抛在了脑后,上前一把,直接推开了那两人,一把抓住了燕子费的手臂,”那阁下与我家可有交情!”
燕子费手臂吃痛,眼里满是惊诧。
这厮好大的力气。
却不等他开口,一旁的勇士猛地跳下马来,围绕在了高延宗的身边,高延宗凶狠的看着燕子费,做好了一换一的打算。
虽然诸侯王触犯节杖是大罪,可燕子费却不敢下令勇士们将他拉开。
这些鲜卑人向来蛮横,做事都很极端,搞不好就拉着自己一起死了。
他赶忙挤出了笑容来,“大王,我兄长迎娶了淮阳公主,如何不能算是与您有亲呢
高延宗这才松开了他的手臂。
身后的众人看到这一幕,皆不语。
一行人朝着城内走去,卢庄之跟封询却是走在了天使的身边,跟高延宗保持了距离。
高延宗骑着马,看着这一幕,眼里几乎冒出火来。
他看着一旁的刘桃子,“兄长,我早该听你的,将这些人全部赶走,悔不该轻信汉人!”“我也是汉人。”
“我不该轻信小人!
刘桃子这次便说不出话来。
姚雄跟寇流跟在刘桃子的身后,两人打量着远处这架势,姚雄忽开口说道“兄长,我感觉有些不对劲,这些人不会是冲我们来的吧”要不要派人去告知田子礼,让他带人过来。”
刘桃子轻轻摇头。
一行人就这么进了城,又来到了州衙。
燕子费手持节杖,坐在了上位,连安德王都只能坐在他的身边。
勇士们接管了此处的防务,内外皆是这些披坚执锐,虎视眈眈的甲士们。
殿内人极多,除却州中官员,还有那些部县官员,甚至还有些学阀大儒之类的混进来,这些人占据了整个内屋,他们凶狠的看着安德王与坐在他身边的刘桃子,眼神多为不
善。
燕子费清了清嗓子,“此番,我奉命前来定州彻查诸事。”
卢庄之当即站起身来,他神色激动,快步走到了燕子费的面前,朝着燕子费行了礼,“燕公!!这地方上,发生了诸多事,我想要与您上奏!!”
燕子费一愣,“你且说。”卢庄之看向了安德王,朝着他行了礼,随即说道”大王勿要觉得我不忠,只是属下劝谏了大王许多次,可大王不曾听,只是听从那个刘桃子的谗!”他又看向了燕子费,大声说道“燕公有所不知,大王刚刚担任刺史之后,为人虽有些跳脱,不拘礼法,可不曾做出什么危害地方的事情,一直都在府内,政务清明。自从,这个刘桃子到来之后,一切都变了!!”
卢庄之指着刘桃子,神色颇为激动。
周围的众人纷纷谩骂了起来。
有那么一瞬间,刘桃子似是被万夫所指。
站在他们身后的姚雄跟寇流愤怒的将手放在了刀柄上,刘桃子却抬起手来,示意他们放下。卢庄之骂道“天使在此,你莫非还敢行凶吗!”
“你这酷吏,来到博陵,先是屠杀崔家,那崔家世代贤良,他们的道德是天下人都知道的,你却领着兵马,将他们满门诛杀!!”卢庄之仰起头来,眼泪不断的落下。
“只是杀了大房还不够,你还对二房动手,堂堂崔家,竟被你杀的如此落寞…你还囚禁了崔公!纵容下人,诛杀郡县吏,蛊惑大王领兵滥杀无辜
不远处,忽响起了一阵哭声,那些都是姓崔的。
封询看到他说的差不多了,也赶忙起身,“燕公,还有那饶阳的刘家!”
“堂堂儒宗之家啊,竟是被安德王与刘桃子所害,刘桃子还教唆安德王,以畜生来踩踏前朝孝文皇帝与文襄皇帝所提笔的牌匾!!
“饶阳的诸多儒生,四百余人,无一人活命!
卢庄之又接茬道“还有那安国的齐家!”
“深泽的孙家!”
“九门的王家!”
“信都的慕容家!”
站在燕子费身后的面具骑士微微一颤,似是瞥了眼刘桃子。
随着两人一一控诉,周围也是陆续传出了哭嚎声。
两人将诸多的受害者都聚集在了此处,让这些人齐聚一堂。
两人越说越多,根本停不下来,说辞也是愈发的激烈,一会哭泣,一会吼叫,情绪都十分的不稳定。
燕子费瞪圆了双眼,就这么听着他们的语。
越听,他越是愤怒,看向刘桃子的眼神也是愈发的凌冽。
只是,刘桃子的脸色依旧平静,他淡然的看着眼前这一幕,一不发。
高延宗反而是满脸的怒火,他几乎要扑出去,将那两人活活打死。
也不知他们说了多久,终于停了下来,卢庄之指着哭泣的众人,对燕子费说道“燕公可以随意询问在座的众人,今日前来的众人,都是曾遭受了欺辱的,是被刘桃子所残害的人!
他再次看向了高延宗,“包括大王,其实也是被这刘桃子给害了,他并非是残暴的人,都是刘桃子教唆”“燕公可以询问。”
燕子费看向了面前的众人,果然,这些人都有着天大的冤情,他们一一登场,指着刘桃子,控诉着他的罪行,哭的死去活来。”他他他杀了我家二十余口。”
其中一人,话都说不利索,便哭晕了过去。
燕子费板着脸,脸色很是难看,他大手一挥,“好了!!都不用再说了!!
他站起身来,缓缓走到了刘桃子的面前,他低下头,脸色无比的严肃。
“你竟歹毒到了这种地步!面对诸贤的训斥,你莫非就不知道惭愧吗
刘桃子看向了面前这人。
“不知。
燕子费气的大笑,“好,好,不知是吧今日便让你知道!高延宗猛地起身,“你若是敢动他,寡人绝不饶恕你!”
燕子费瞥了他一眼,“犯下了诸多的血案,莫非大王觉得自己便可以逃脱吗与其担心别人,何不担心自己呢燕子费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却没有坐下,他指着刘桃子,大声的说道“凶犯刘桃子!!”“你身为郡尉,非但没有保城卫民,反而是纵容属下,滥杀无辜,犯下诸多血案,罄竹难书!事到如今,尚且不知悔改,可见你本来就是个冷血无情的歹人!”今日,我持天子节,巡查定州上下事务,知汝恶行,即判你死罪!!!”“来人啊,将此人的头颅取下来!!悬之东门!!
“噗嗤!!!”
快刀闪烁而过。
燕子费尚且保持着指向刘桃子的姿势。
可他的头颅,却高高飞起。
然后一路滚落到了卢庄之的面前。
卢庄之低下头,正好与那人头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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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刘公做的好大事
第142章刘公做的好大事
“啊!!”
随着燕子费的人头落地,大堂内顿时响起了一阵尖叫声
卢庄之惊愕的看着滚落到自己面前的人头,瞪圆了双眼,目不转睛的看着,整个人都无比的僵硬,说不出话来。
封询却先反应过来,他抬起头来,看向了挥刀者。
挥刀者手持利刃,保持着斩首的姿势。
下一刻,他迅速收刀,动作利索且流畅。
那人正是跟着燕子费一同前来的勇士营甲士,这些人几乎都带着面具,也分不清谁是谁,只是在他动刀之后,其余勇士们纷纷将武器对准了在场的众人。
刘桃子坐在原地,纵然是遇到了这样的情况,他的脸色依旧如故,没有任何的变化。
可他身边的众人此刻却都惊呆了。
高延宗瞪大双眼,姚雄张大嘴巴,寇流呆若木鸡。
这些人哪里见过这般场面
这天使持节杖,所代表的便是皇帝的身份,一刀斩首,这不是砍天使,这他妈的是砍皇帝啊。
就在众人错愕的神色中,封询却先缓过神来,“谋反谋反。
卢庄之僵硬的抬起头来,他的喉咙上下滚动,“你做什么…砍错人啦,砍错人啦!刘桃枝冷酷的看着地上的头颅,一脚将燕子费的尸体踹开,随即从怀里掏出了一封诏令。“陛下有诏!!”
这一刻,在场众人,纷纷起身,朝着他跪拜了下去。
刘桃枝大声念道“宰相杨愔,以及其亲随爪牙,专权作乱,孩视陛下,迫害忠良,其罪可诛!!””特令安德王延宗领右卫将军,率定州军,即刻进驻水大营,听候诏令!!”“州内有不从者,一律当杨愔叛党处死!先斩而后奏!!”
刘桃枝念完,随即便将手里的诏令递给了面前的高延宗。
高延宗一脸茫然的站起身来,接过了那诏令,反反复复的看了几遍,随后,他仰头大笑,肆无忌的大笑。
他捏着诏令,缓缓看向了屋内的众人,这一刻,高延宗的眼神里,闪烁着凶光。
卢庄之,封询等众人此刻皆是面无血色。
卢庄之错愕的看着大王,“怎么会呢怎么会呢””
封询已经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绝望的闭上了双眼。
其余士人们,脸色各不相同,有人高呼道“不可能,杨公岂会如此!这分明是栽赃陷害!!”“噗嗤!”
他的话还不曾说完,长矛穿腹而过,勇士干脆利落的杀了他,抽出了武器。
一时间,整个大堂都静悄悄的。
高延宗缓缓走到了卢庄之的面前,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自从寡人上任之后,对你听计从,从不曾羞辱过你,何以要背叛寡人呢!
卢庄之摇着头,此刻的他,似是完全的没有了恐惧,变得比以往都格外的冷静,他抬起头来,看着高延宗,“无奈之举。”他开口解释道“我父是天下知名的大儒,治毛诗于刘家,我从他学,若我此时不出头,父子两人都身败名裂。”
听到这坦诚的解释,高延宗一愣,想要发怒却不知该说什么,他又看向了封询,“那你呢上任之后,我可是将州内外大事都托付给你,让你来处置,大家都夸赞你,说你做的好,你不是治那什么诗的吧你又为何要谋反!”
封询平静的看着他,“若不挺身而出,便是与大王同谋,多年积养的名望,即毁于一旦,无奈之举耳。”高延宗冷笑了起来,“好,好,说起来,都是为了名!!”
在衙外领粮食的百姓声音太小,决定不了诸位的名望,而那些作威作福的却可以,对吗他们夸赞几句,你们便是能臣干吏,为了这些,甚至可以去死!
”好,我成全你们!!”
高延宗猛地看向了一旁的刘桃枝,低声问道“我现在可以杀官了对吗”
刘桃枝点点头。
高延宗这才愤怒的说道“来人啊,将这二人拉出去斩首!!”
刘桃子缓缓站起身来,看向了在场的众人,”大王,当下朝野大乱,吾等要领兵外出,则州那空虚,这些人都是杨氏同党,若是轻烧,在我们外出之后,定会作乱。”高延宗一愣,再次叫道“来人啊,将这些人都给我抓起来,处死!!”
大堂内顿时哭嚎一片。
大王!!!饶命啊!!”
”大王!!我是误入此处的!!”
”刘桃子!!你不得好死!!”
众人嘶吼了起来,可这并没有什么用,勇士们开始了抓捕,在这些精锐面前,土人权贵几乎没有还手的机会,他们纷纷被抓,逐一被带出,高延宗看着他们的不同的神色,得意的仰头大笑。
片刻之后,偌大的大堂内便是空荡荡的。
只剩下了高延宗,勇士营,以及刘桃子的亲随们。
高延宗此刻才反应过来,他赶忙看向了刘桃子,“这州郡官吏死的太多了,不会出问题吧”刘桃子平静的摇着头,“像他们这样的官吏,死了反而是好事,州都内的官吏们,并非都是如他们这般,不曾参与叛乱的那些人,自会治理好地方,大王不必担心。高延宗搓了搓手,小胖脸上满是激动。
终于可以领兵出征了,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打一仗!
高延宗期待这一天已经是很久了,他看向一旁的刘桃枝,看着他那诡异的面具,“这位…君这面具可能取下”刘桃枝朝着高延宗行了礼,“大王,属下相貌丑陋,不便取下。”
高延宗愣了下,“哦,是伤了吧…那就算了,不过,你这面具倒是颇有些唬人,能不能送我一个”
“好。”
“不过,还请大王尽快发兵,做好部署。
高延宗大手一挥,“好,我这就出兵。
他看了眼刘桃子,忽又问道“我能委任自己的副将吗”
“可以。”
“哈哈哈,那太好了!”
高延宗猛地双手叉腰,做出威武的姿势来,“寡人之令,进博陵郡尉刘桃子担任护军将军!!”
面具甲士抖了下,他的声音都不太平静,“大王您不能委任比自己军职都要高的军职“啊哦,高了”
“高了。”
“那就任刘桃子为龙骧将军!!”
“大王”
“又怎么了”
“八品以上军职,非得庙堂亲自任命。”
高延宗很是无奈,沉思了片刻,“特令刘桃子领虎奋将军!!为我副将,统帅定州兵!!”刘桃子上前,“末将从令!”
这次,那面具甲士便说不出话来,后退了几步,只当作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听到。高延宗却迫不及待,他赶忙叫人拿来书和笔,迅速填写,然后又盖上自己的印章,生怕那甲士会来阻拦他一般。“好了,兄…刘将军!!请你现在便派人告知五郡郡尉!让他们各领郡县之兵,前来真定外校场!!”“过时不到,耽误军机,以军法处置!!”
“唯!!”
刘桃子匆忙领着人离开,高延宗却是激动的留在了原地。
姚雄和寇流等人跟在他的身后,刚刚走出来,姚雄便忍不住说道“兄长!恭贺!恭贺!”这下便是将军了!”
寇流却板着脸,眉宇里有些悲痛,“杨相其实还挺好的…”
姚雄瞪了他一眼,“挺好别忘了,方才他还派人想来杀我们呢!!你这厮到底是哪边的
就在他们往外走的时候,忽有两个勇士拦住了他们。
为首者看着刘桃子,看着他那张脸,呆愣了许久,方才说道“这位君子,我家将军请您留下来,有事与您商谈。刘桃子看向了姚雄等人,“你们且去办吧,勿要等我。”
”唯!!”
刘桃子被带到了隔壁的一处寻常宅院里。
这是州上用以安置前来贵客的院落,颇为奢华,而此刻空荡荡的,门口两个甲士守着,刘桃子站在院里,打量着周围。“刘公做的好大事!”
忽从门外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面具甲士大步走进了院里,他回头看向了那俩甲士,甲士急忙关上了门。
院里便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刘桃子取下了面具,他的胡须又长出了不少,让他看起来更加的粗犷,他缓缓走到了刘桃子的身边,在他周围来回的踱步,打量着他。
刘桃子依旧是目视前方。
“母亲还好吗”
“好。
“小武还好吗
“没死。”
刘桃枝冷笑了起来,“且别管他们,还是先说你吧…看你做的事,成安县,黎阳郡,定州,杀的是人头滚滚,血流成河那卢庄之便真没说错,暴虐残酷,冷血无情!”
“这次,若不是平秦王干预,你准备怎么办杀官造反吗”
刘桃子一脸的平静,“尚不可知也。”
刘桃枝勃然大怒,他的脸色通红,眼里杀气腾腾,他一把抓住了桃子的衣领,“我最厌恶你这般模样!!你以为你很厉害吗”“你不过是运气好了些,若非庙堂政务混乱,就你这样的,早就被剁碎了喂鱼!!!”
刘桃子抬起头来,脸上依旧还是那副表情。
刘桃枝更加愤怒,“我怎么会教出你这样的东西来,不知父子之礼,毫无君臣之仪,无父无君,无法无天。…。只懂得给我招惹麻烦
刘桃子的眼里终于也闪烁出了凶狠,他一把拽开了刘桃枝的手。
“我跟你不同”
“我便是要被剁碎了,也要张开嘴,狠狠咬下一大口!!”
”我!!”
刘桃枝上手便是一举打去。
门外,甲士听着里头传出激烈的打斗声,翻滚声,尘土飞扬,却是连头都不敢回,只是直勾勾的看着前方,不知为何,这些原先还凶神恶煞的甲士们,在此刻竟变得有些怯生生的乖巧模样。
不知过了多久,刘桃枝一把推开了门,他的脸上带着面具,叫上了两人,快步朝着远处走去。随后,刘桃子也走出了门,他的身上竟看不出有什么伤痕,安然无恙
刘桃枝领着甲士们迅速离开,他的任务很简单,就是来这里传达诏令,顺手宰了燕子费,做完就可以返回邺城了。
骑着骏马,刘桃枝一不发,只是握着缰绳的手微微颤抖。
他低下头,低声喃喃道“这竖子这劲是越来越大了”
真定此刻执行了全城戒备,百姓们不许外出。
来自四面八方的军队聚集在此处,准备一同上路。
虎奋将军刘桃子负责各郡军队的安置之事,真定外的大校场,显然是无法容纳这般规模的军队的,只能临时在周围扩建。
高延宗披着甲胃,骑着高头大马,站在高坡上,盯着下方的校场,校场内外人山人海,格外的热闹。
刘桃子就站在他的身边。
“兄长!”
高延宗得意的举起了马鞭,指着远处那校场,“以这些人,能否攻破邺城啊“不能。”
刘桃子丝毫不给他颜面,他开口说道”除却大王亲随以及博陵那兵,其余各地的军队,皆是不堪一击,此番强行军前来,便走散了一成,其余那些赶来之后,已乱作一团
刘桃子也指向了校场内,让高延宗顺着自己去看。
果然,此刻校场内一片混乱,大量的军队聚集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的人,郡尉们大吼着,急得满头大汗,却是找不到自己的兵在哪里。
有士卒互相碰撞了几下,便扭打在一起。
有士卒正在偷偷翻墙准备逃离。
高延宗那得意的神色顿时消失不见,他有些失望,“以这些人,能跟杨愔下的军队交战吗刘桃子平静的说道“不会交战。”
“为何”
“因为杨公麾下没有军队。”
“那为何还要我们驻守前线
“以防不测。”
“这般谨慎”
“这般谨慎。
高延宗大失所望,他还以为自己终于能真真切切的去打一仗了,谁能想到,最后还是装样子,原来就是带着人过去转一转,等邺城的人将事情办好了就回去
他将头胄取了下来,长叹了一声,落寞的看向了刘桃子。
“兄长,这些人就交给你了,我且回去休息,出征时再叫我吧。”
“唯。
刘桃子没有再劝说高延宗,高延宗转身离开,而刘桃子却纵马朝着下方的校场狂奔而去。
当刘桃子冲到了校场门口,姚雄赶忙走上前来,姚雄看起来格外的憔悴,满头大汗,他愧疚的看着刘桃子,低着头,不敢作声。
此刻,校场的外侧已是站满了刘桃子的博陵兵。
这些人以什为单位,分批站在校场内外的出入口,以及那些哨塔。
方才那个要翻墙逃离的县兵,就已经被他们所射杀。
刘桃子看着面前这混乱的场面,他大声说道“噤声!!!”
刘桃子的声音极为洪亮,似是在校场内形成了回声,只是这不是以让数个郡的土兵们听到,可接下来,驻守在各个方向的博陵兵纷纷举起了长矛,大声风道”噤声!!”“噤声!!”
“噤声!!”
当博陵兵嘶吼的时候,整个校场顿时寂静了下来,众人惊惧的看着周围,看着这些杀气腾腾的博陵兵,他们连连后退,撞在一起,不敢作声。
那几个郡尉,此刻也是满脸的苦涩。
看看这些博陵兵,再看看自家的军队,唉,难怪人家能任将军呢。
博陵兵停止了高呼,刘桃子骑着青狮,望着前方的诸多将士,这才开口说道“巨鹿兵!!出校场!!”
博陵兵们再次高呼“巨鹿兵!!出校场!!”
巨鹿尉迟疑着纵马走出来,走到了刘桃子的身边,刘桃子示意他拿起旗帜,巨鹿尉心领神会,看这厮的打扮,是个鲜卑人,他高高举起旗帜,站在校场外,从土卒之中,陆陆续续的走出了些人来。
刘桃子再次催促。
士卒们加快了速度,很快,校场外又聚集了一伙人。
刘桃子看着巨鹿尉,“你将军队带去校场左侧驻扎,设立戒备,清点人数!!”
“唯!!”
巨鹿尉赶忙领人前往。
”长乐兵!!出校场!!”
刘桃子将校场内乱哄哄的士卒分批叫出来,又将他们部署到了不同的地区,彼此之间设立戒备,不许进出。
最后,校场内就只剩下了常山兵。
众人各自清点了人数,那尉们满头大汗的前来禀告。
“将军,我麾下缺了三十人。”
“将军,我麾下缺了六十三人。”
“我麾下缺了一百三十人。”
“将军
常山尉最后前来,他擦了擦额头,“我麾下多出了一百八十人…。”
在按着身份核实后,终于找出了那几个人来,而这些县兵也是一头雾水,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属于哪里,有几个人哭着求饶,”大王!我们正准备去耕作,就被抓起来带到这里,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啊
刘桃子没有多说什么,将各部分别安置后,又令人准备饭菜,开始进行休整。
姚雄看着混乱的校场终于明朗,也是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朝着刘桃子行礼说道“兄长,都是我的错…我以为在校场内给他们定好位置就可以了。…。实在没想到会如此混乱。
无碍。”
“我之前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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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乾明之变
第143章乾明之变
崎岖的官道上,定州大军正在缓缓前进。
不知何时开始下起了细雨,在半空之中形成了细细的雨幕,冷风表挟了雨水,拍打在诸多将士的身上。
骑士们在大军两侧来回的奔波。
士卒们低着头,垂头丧气,便是细雨,对士气的打击也十分巨大,何况他们本就没有什么士气,士卒们浑身湿透,脸色通红,在冷风之中不断的哆嗉着。
有士卒往前走了几步,忽一头栽倒,便再也无法起身。
军官们大叫了起来。
高延宗纵马走在中军的位置上,刘桃子在他的身边。
骑士不断的来回奔波,禀告情况。
往返的人实在是太多,根本不给高延宗与刘桃子攀谈的机会。
“将军!前方道路受损严重,无法纵马!
“将军,右侧发现有三人,自称樵夫!”
“将军,长乐兵进军速度缓慢,快要跟常山兵撞在一起了。”
这些都是传达各地情报的骑士们,走了一个来一个,高延宗起初还觉得挺有意思,可如此持续了一天,高延宗整个人都觉得要发疯了。
这便是万人出征吗
高延宗赶忙将这些都交给了刘桃子,自己纵马离得远一些,就是为了不听到那一句将军’。
起初,刘桃子的处置还极为的生涩,可渐渐的,他的应对变得熟练起来,无论是前方开路,还是后方拉拢,以及保持队距,保持前进速度,后勤保障等等,他都能及时下达命
台
刘桃子麾下的博陵兵成为了监督者和斥候,由刘桃子为中心,扩散到全军,为刘桃子及时提供各地的情况与动向。
五个郡以及大王亲随加起来,人数已经超出了万余人,而万人上路,这行军速度比高延宗所预料的要慢的多的多。
他们走了两天,却是连泜水的影子都没看到。
这行军速度,说是龟速都不为过。
可高延宗却不敢加快速度,就这水准下,若是他敢强行军,只怕还没走到目的地,万余人就成了千余人。
高延宗抬起头来,看着沉问的天空,小雨清洗着他的脸,他整个人都湿漉漉的,甲胄让他分外的难受,他擦了擦生疼的眼睛,纵马靠近了刘桃子。
“兄长,雨天,还是停下来休息吧。
“不能在此处休息,且行军到长石渠,在那里可以进行休整和补给,以当下的速度,一个时辰后就能到。”刘桃子又抬头看着天色,“雨不会持续太久。”
高延宗愣了愣,只好低头继续前进。
战马摇晃着头,撒掉身上的水珠,对这糟糕的天气同样的不满。
军队到达长石渠,开始在此处休整,各部分别散开,学着过去的老办法,分别驻扎,彼此设立戒备。
高延宗等人坐在一处破落的庙里,啃着手里的干粮,无奈的看向了外头。
雨确实停了,只是地面依旧湿润,难以行走。
天空依旧沉闷,光是看着便心烦意乱
高延宗待了会,便坐不住,去了自己的营帐睡觉。
姚雄,寇流,褚兼得,田子礼等四人留在了刘桃子的身边,他们五人看着外头,有滋有味的吃着干粮,一不发。
田子礼忽清了清嗓子。
“兄长。”
“嗯。”
我当初果真是太愚蠢了……将带兵事想的那般简单,如今方才知道其中艰辛。“就这万余人,带着走了两天,便出现了数百人的死伤。…。军心溃散,毫无战力原来这带兵竟是如此的困难。田子礼疲惫的呼出了一口气,“我再也不敢轻起兵了。”
姚雄嘿嘿一笑,“只是你不中用罢了,像我,不很是轻松吗”
“呵,你只是领着骑兵来回巡视,自然轻松,不如你我换换,我去骑马来回奔波,你来押送粮草物资,清点分配,如何“你以为我这差事便容易吗万余人的大军啊,全靠我来监督,时不时就有逃走的,掉队的,晕倒的,什么样的都有!”姚雄瞥了眼寇流,“还有偷东西的呢!”
寇流脸一黑,“你看我作甚!”
几个人有说有笑,很是热闹,全然没了赶路的疲倦。
刘桃子却还是板着脸,“多去学习,积累经验。”
几个人赶忙低头称是。
姚雄却又偷偷问道“兄长,您这虎奋将军,算是真的吗还是说战时任命,打完了就收走
“不知道。禇兼得抚摸着胡须,“不是庙堂任命,那便是要收走的,不过,这是好事,一来可以熟悉统兵,二来能吞点州衙物资,三来能混个清君侧之功。刘桃子提醒道“兼得,贪赃枉法,我可不容。”
“嘿,老夫随口一说,随口一说。”
姚雄却很好奇,“前两个我都懂,这第三个是什么意思”
禇兼得咧嘴笑着,这相貌颇为吓人,他说道”此番是常山王对杨相动手,我们虽然只是远程观望,可说起来,那也是跟随常山王参与了这次大事啊,等常山王掌权,定然是要论功行赏的,不能落下一个人…。看来我们家刘公又得升官啦!还是正式的那种!”
姚雄大喜过望,“升官好,升官好啊,兄长升官,我也能跟着升啊!”
众人皆对未来充满了期待,热火朝天,再也没有了半点的疲惫与抱怨,他们的眼神明亮,斗志十足。
而刘桃子,此刻只是远远的眺望着邺城的方向,脸色凝重,一不发。
邺城。
郑子默拽着杨愔的手,脸上满是焦急。
“杨相,常山王与长广王的心思,谁人不知呢他们如此轻易的接受了诏令,其中定然有诈,这个宴会,还是勿要参加为好!
杨愔皱着眉头,看着周围的诸多官员。
众人都看着杨愔,等待着他能做出一个正确的决定来。
杨愔一把推开了郑子默,严厉的说道“我等忠心体国,我与常山王并没有什么私仇,一切都只是为了大齐而已,当下常山王拜职赴任,临行前设宴款待百官,岂有不到之理!你怎会有此忧虑”
郑子默叹息着,“杨相,您觉得与他无私仇,只怕他不会这么想啊。
杨愔的脸色缓和了些,”你勿要担心,此宴并非是在常山王府内,而是在尚书省,也并非只是宴请吾等几人,百官皆在受邀之列。”“便是有人要害我,还能在尚书省,当着文武百官之前害我吗
听到这番话,郑子默也没有继续劝说,行了礼,退到了一旁,杨愔挺着肚子,领着诸重臣,上了车,朝着尚书省官署行驶而去。
那里距离杨愔的府邸并不算太远。
片刻之后,众人便已经到达,杨愔走下了车,高湛赶忙走上来迎接。”哈哈哈,杨相,你怎么来晚了呢百官都已到齐,杨相如今才来,可是要多吃几酒!!”看着高湛这豪爽的模样,杨愔也轻笑了起来,”二王既要赴任,不敢不准备礼物,故而来迟了,大王且勿要担心,稍后,我定多吃几盏!!”高湛开心的拉着杨愔的手,两人一同走进了官署里。
群臣果真是到齐,看到杨愔前来,纷纷起身拜见,高湛不理会他们,只是抓着杨的手,朝着内屋继续走去。杨愔此刻低声对身边的高湛说道“大王,过去的诸事,都是为了国家,还望大王。”“过去的事情便不说了!”
“请入座!”
高湛让杨愔坐在了文臣为首的位置上。
杨愔以及诸多大臣们相继坐下来,那些官员们依旧是在吃酒,杨拿起酒杯,朝着他们礼貌的点着头。
郑子默却皱着眉头,他看着内屋里这一大堆的勋贵,看着那似笑非笑的娄容,心里愈发的不安,很快就有人过来,将他带往别屋。
他正要说话,常山王便走了进来,众人纷纷起身拜见,杨愔也不例外,宴会这才算正式开始,郑子默也只好起身离开。
高演坐在上位,安静的吃着酒,高湛手持酒壶,开始一一敬酒。
可他的敬酒顺序,却是从右边,也就是杨愔对面那边开始的。杨愔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只是吃着自己的酒。高湛沿着席给每个人斟酒,随即与人碰撞,敬酒两盏,他仰起头来,一口将酒水吞咽下,随即了擦嘴角,如此一路走来,跟每个人都吃了两杯,可他一点都不见有醉色,整个人都格外的清醒,酒是越吃越快,一饮而尽,鲜卑勋贵们看着他如此豪爽模样,都是忍不住纷纷叫好。等高湛走到了杨愔面前的时候,他早已扯开了衣领,露出了通红的肌肤,他的脸色也泛红,眼神变得有些不对劲。他的手里空荡荡的,酒壶不知被丢到哪里去。
高湛大叫道“捉酒来!!”
左右没有人靠前。
“捉酒来!!”
”为何不捉!”
高湛再次高呼,这一刻,就看到从内屋冲出了数十人,他们猛地扑上来,最前的两人将杨愔按在地上,急忙捆绑。
在位的其余几个人,可朱浑天和,宋钦道等杨愔死党,在瞬间就被制服,这些壮汉将他们死死按在地上,而面对突发一幕,内屋里的诸多勋贵,却是视而不见,继续吃着酒,
乐呵呵的看着他们。
杨愔惊呆了,他抬起头来,看着面前的高湛,不可置信的问道“诸王谋反想要杀忠臣吗!”他吼道“吾等尊天子削诸候,一心为国,何罪之有!”
高演皱了皱眉头,“将他们放开吧。”
高湛赶忙上前,”兄长,勿要听此人胡说八道,什么为国,什么为天子,说到底,就是想通过为国为民的理由来压制勋贵,让自己独大而已!且不见那刘桃子,在地方上铲除奸贼,缴足粮食,立下了不少功劳,可这些人不还是下令要处死他吗”
“若一心为国,怎么伤到他们自家人时就要处死有功之人呢!”
高演随即闭上了双眼,高湛指着杨愔等人,愤怒的叫道“给我打!!往死里打!!
奴仆们抡起棍棒,棍棒如雨点落在了众人的身上,他们只能发出一声声的惨叫。
而在其余各屋,也是出现了类似的情况,有奴仆上前,一把将郑子默按在地上,郑子默仰头叫道”不听智者!当有此果。”他绝望的闭上了双眼,而在其余这些屋内的,皆是汉臣。
他们惊恐的看着这一幕,纷纷问道“出了什么事!”
他们此刻同样是不可置信,瞪圆了双眼。
有奴仆朝着燕子献扑了上去,燕子献低下头,一拳打出,奴仆直接被打翻在地,燕子献赶忙朝外跑去,几个奴仆冲上来,被他夺了棍,又是几下,奴仆倒地。
燕子献此刻格外的惊恐,奋力朝外逃去,沿路的奴仆都无法抓住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一路冲出尚书省。
燕子献再次打翻面前的奴仆,一头撞出了尚书省,可刚刚稳住脚步,他便看到了面前的人。
站在他面前的这个人,身材高大粗壮,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正上下打量着他。
而在他的身后,则是诸多精锐甲士。
燕子献只是看到他,整个人便僵硬住了。
“斛律光”……
高演领着众人走出了此处,斛律光走上前行了礼,随即将晕过去的燕子献丢在了他的面前,“大王,已抓来此人。”“押着,入宫!”
高演领着大军,浩浩荡荡的朝着皇宫出发,而这一路上,已是弄得鸡飞狗跳,众人纷纷逃避,至于群臣,则是继续被关押在尚书省,不得进出。
他们一路冲到了云龙门,下令开门。
都督叱利骚赶忙领军阻挡,“不许进!!”
高归彦皱着眉头,训斥道“我统帅禁军,岂敢拦我!”
“无陛下诏令,谁都不许进去!!”
高演看向了一旁的斛律光,他飞速一箭,叱利骚当地倒地。
高归彦的脸色有些难看,他们过了云龙门,又被成休宁所阻拦,高归彦再次下令,士卒们纷纷丢下了武器,成休宁也当场被抓。
他们就这么一路冲进了内功,长广王与平秦王驻守朱华门,高演则是派娄容前往请太皇太后前来。
很快,太皇太后领着皇帝来到了昭阳殿内。
高殷惊愕的看着面前的众人,脸上满是畏惧
高演当即叩头,“太皇太后!臣与陛下骨肉相连,只是杨情欲擅朝权,威福自己,若不早除,定为大患,臣与湛为国事重,贺拔仁、斛律金等惜献皇帝业,擒拿了杨情,送到宫内,没有用刑,请您责罚!”
说完,他再次重重的叩头,似是要叩出血来。高殷吓得脸色苍白,一不发,左右的诸多宫内甲士,此刻皆看向了高殷的方向,可高殷便是不说话,嘴唇微微颤抖着,用十们的脸上多有失望,缓缓低下头,。娄太后长叹了一声,问道“杨郎何在呢”
贺拔仁走上前,张开手,“他的一只眼睛在这里呢!”
娄太后有些悲痛的说道“杨郎能做出什么事来留着他不是更好吗”
她忽然暴躁的看向了高殷,“你纵容的这些人想杀了我两个儿子,再杀了我,最后杀了你,你为何这般纵容他们!”高殷低着头,不敢说话。
娄太后又指着不远处的李祖娥,“岂能让我受你这汉人摆布!”
李祖娥吓得急忙下拜求饶。
看到高演还在叩头,娄太后看向了高殷,“为什么不安慰你的叔父呢”
高殷哆嗉着说道“皇…皇位,尚且可以让。让给叔叔,怎。怎。怎么会因为这些汉,汉,汉人而跟叔父争执求能烧织,恕了我的性命、我自,自下殿去,这些汉,汉,汉人由叔父来处置!”
高湛当即看向了斛律光,示意他跟上自己外出。
高殷上前扶起了高演,哆嗦着向他认罪,高演急忙退让,“岂能让天子向臣行礼呢”
他又上前拉着高般的手,“陛下,此番诸事,都是为了您,当初兄长逝世的时候,我便曾答应陛下,会保护好陛下,只要臣在,就绝对不会让杨情这样的乱臣危害天下,请您现在就颁发诏令,任我为大丞相、都督中外诸军事、录尚书事。这么做是为了尽快稳定天下,不让杨党恶人四处作乱!!请陛下下诏吧!!”
高殷哆嗦着,瞥了一眼神色凶狠的娄太后,怯生生的说道”好,好,朕令叔父为大丞相,都督内中外诸军事,录尚书事
杨愔跪在地上,他的一个眼眶空荡荡的。
血液从脸上流淌到地面。
两个甲士就这么抓着他,身边的几个朝臣早已被打得失去了意识。
高湛狞笑着走到了他的面前,和士开就站在他的身后。
”知道陛下怎么说的吗他说,绝对不会为了你们这些汉人而跟我们起争执。…就你们这些人,也配来专权独行
杨愔缓缓抬起头来,以单眼看向面前的高湛。
”你若杀了我,天下汉士皆当离心,再也不会有用心辅佐朝政的汉臣了。
“哦杨大肚此刻想要求饶哈哈哈,是不是晚了些呢
“我并非是求饶你不能处死我…。”
“噗嗤。”
高湛将手里的剑刺进了杨愔的腹部,杨愔痛苦的看着他,高湛低声说道”那我偏要看看,处死你是个什么样的后果…。汉士汉臣我大齐需要吗你们有什么用杨愔的嘴角流着血,他抬头看着高湛,“往后你便知道了,大齐迟早亡在你的手里。”高湛大怒,猛地抽出了剑。
杨愔仰后倒下,他那空洞的眼,就这么注视着血淋淋的天空。
死不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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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 将才
第144章将才
恶鸟扑扇着翅膀,不善的目光在地面上搜寻着食物。
它贴着地面滑行而过。
一旁是望不到尽头的水流,水势急促,浑浊且雄壮,泜水发出咆哮声,卷起双拳,一路朝着下流冲锋而去。
在泜水右岸上,是一排排的营帐,他们整齐的排列在岸边,右岸大营内传出的喧器声几乎能盖住泜水的沸腾不安,就看到四周的高台上,挂起了一颗颗的头颅,竟引得无数恶
鸟徘徊。
刘桃子骑着青狮,领着众人来回巡视诸多营帐。
营帐内外,都有巡视的甲士,看到刘桃子,纷纷行礼拜见。
刘桃子微微点头。
在经过了多日的休整之后,定州兵们终于能看出些士卒的模样来了,当下这右岸大营,光是从外表上来看,那还是气势汹汹,有些震慑力。
刘桃子一路纵马,来到了大营的最南侧。
这是一处单独的小营,刘桃子纵马走进,门口的甲士赶忙行礼。
里头格外的混乱,就看到一群人围在周围,不知在做什么。
姚雄怒吼道“让开!!!”
他用鞭子打出了几个鞭花,前头的人赶忙散开,惊恐的望着刘桃子等人。
刘桃子就这么走到了最里头。
在最里头,看到两个男人在地上扭打了起来,拳拳到肉,彼此问哼着,无人敢靠近。
其中一人乃是田子礼,而另外一人,则留着跟寇流的同款胡须,是鲜卑人无疑。
这人便是长乐郡尉,唤作丘林夺。
两人扭打成一团,嘴里骂着各类脏话。
刘桃子脸色平静,看着这一幕,姚雄却赶忙跳下马来,迅速跑到了他们的身边,就看到他吃力的将两人分开,迅速从后方抱住了丘林夺。”勿要再打了!勿要再打了!”
丘林夺被他死死抱着,田子礼猛地起身,对着他的脸便是狠狠几拳,姚雄大惊失色’,“快拦着田君啊!!”这才有甲士慢悠悠的冲上来,赶忙挡在了两人之中。
姚雄放开了丘林夺,丘林夺猛地看向他,想要破口大骂,可看到一旁的刘桃子,他硬生生忍了下来。“拜见将军!!”
两人同时上前行礼。
刘桃子骑着战马,本就高大的他,此刻犹如小山,低头视,直教人喘不上气来。“出了什么事”
田子礼的脸上满是怒火,他向来擅长交际,跟众人的关系都不错,很少能看到他如此愤怒的模样。
他说道“将军!!这厮克扣了给长乐郡兵的粮草,禇兼得说长乐兵减员最是严重,我还当是他们水土不服,让兼得给了些草药,准备今日拿来混粥,分发给长乐兵,这看了才
知道…。将军,您来看看!!”
田子礼指着远处那几口大锅,他令人将其中的一口大锅带到了刘桃子的面前。
刘桃子低头看去,那口大锅内,便只是水。
没错,就是水,便是连米粒都看不到。
田子礼咬牙切齿的说道“明明分发了足够的粮食,为何非要饿杀士卒”丘林夺却很不在意,他抬头看向了刘桃子,“将军,我是按着大齐制度来分发军粮的,这些都是汉人,并非是真正的士卒,按着规定,就该是百人一石粟。”刘桃子看了看周围的诸多县兵,他们神色呆滞,怯弱,站在那里,一个个犹如竹竿,浑身没有半点肉,手里的武器就这么育拉在地上,他们站在那里,呆愣的看着眼前所发生的一切,可这一切似乎都与他们没有关系,便只是那么看着,犹如路人。
刘桃子再次看向了那丘林夺。
“不曾听到我的军令”
“听到了。”
“我给的粮食不够
“足够。”
“拉出去砍了。”
丘林夺大吃一惊,他这才赶忙说道“将军!!我是按着制度办事的啊!将军!!”可他的话都没说完,姚雄领着人扑上来,将他按在地上,丘林夺大叫道“将军!我都是按制度办的!我何罪之有!””若不知我军令,按着制度办事,我不怪你,可既知我军令,却还以制度为由,克扣粮食,此便是你的罪。甲士们拖着丘林夺往外走,丘林夺看情况不对,发了狠,大叫道“刘桃子!!你不过是个临时的虎奋将军!论官职,你我同级!!乃公是天子之臣,你有什么资格杀我!”他看着左右的诸多郡兵,“长乐兵!!听我指挥!抓住这些人!!”
长乐兵们依旧是站在原地,他们就这么呆滞的看着眼前的一幕,根本没有任何的动静。
丘林夺拼死反抗,却根本逃不过,就这么一路被押出去,片刻之后,从外头传出一声惨叫,姚雄提着他的头颅快步跑了进来。“兄长,已斩首。”
“好,你带着他的头颅,即刻在各营宣告,若再有将领克扣粮草,虐杀士卒的,斩首!!”“唯!!!”
姚雄提着头颅飞快的冲出了此处,刘桃子看着面前的长乐营,沉思了片刻,方才对田子礼说道”这一营我自己领了,跟真定兵换个位置,往后跟博陵兵一同操练,归我管辖。
“唯。
“另外,去跟大王要个军令,丘林夺的斩首军令。”
“唯。”
“列阵!!”
刘桃子手持华铤剑,身披甲胃,行走在诸兵之前,长乐郡兵们此刻在他面前列阵,随着他的号令而做出各种动作来。“前进!!”
长乐兵迅速往前,只是走了一段距离,阵型便散了,全军陷入混乱。
“停止!!”
刘桃子一次次的操练,直到将他们都累的起不了身,他这才说道“今日做的不错,赏赐长乐兵羊十五只!!”这一刻,那些本是累的无法起身的长乐兵,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力气,竟是一个个又站起身来,左右张望,羊呢
很快,军吏推着小车前来此处,开始技着县分发肉粥,看着那一块块肉,长乐兵营内一片喧哗,土卒们大声嚷嚷着,那似是死去的人在一瞬间就活了过来,眼神瞬间明亮,在博陵兵的督促下,他们形成了整齐的阵型,开始分批前来吃肉。
看着诸多士卒们蹲在地上狼吞虎咽,刘桃子方才继续说道“明日继续操练!!”长乐兵却再也没有任何的抵抗情绪,脸上满是喜色,甚至有人高呼了起来。
姚雄看着他们吃肉,一脸的心疼。
”兄长,这可是咱博陵兵吃的呀,就这么分给他们
”这些人根本就是抓过来的农夫,往后也不属于我们,何必来操练他们,还给他们肉呢””多浪费啊”
刘桃子皱起眉头,“我身为虎奋将军,辅佐主将督察全军,莫非我的下只有博陵兵吗!”可这将军位不是临时的吗”
”雄,要记住,无论是临时还是长久的,你在什么职位上,就要做好你本身的差事,全力而为。姚雄一颤,方才朝着刘桃子行礼,“属下受教!”
刘桃子看着面前的长乐兵,“往后可以设立比试,让其余四郡兵比拼列阵,前进等诸事,优者赏,劣者罚,要尽快让这支军队恢复士气,足以能战。
“唯!!
在刘桃子的军令下,五都兵都开始了操练,这次外出,州里带出了足够多的粮食,最近一段时间,整个定州都很富裕,不缺粮食。…刘桃子增加了诸营的口粮,开始进行大规模的操练和比试,比试中获胜者赏,这个赏赐不只是包表了将领,也包括了寻常的士卒。
整个泜水南营,都陷入了热火朝天的操练之中。
地面上长出了稀疏的杂草,放眼望去,远处是灰白与翠绿相间,这杂草并没能修饰那灰白色的大地,反而是让地面看起来更加的荒凉。
马车从道路之中穿行而过,惊起了正在啄食的恶鸟。
腐烂的尸体背靠着枯萎的树木,恶鸟们成群结队,扑扇着翅膀,不断的啄食,尸体坐在那里,双手抱在胸前,耷拉着脑袋。
虫蚁们在尸体周围狂欢,此处的杂草,也最是丰盛。
骑士们簇拥在马车周围,看着远处那啄食的鸟儿,饶有兴致的吹了个哨子,随即哈哈大笑。
走了许久,他们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一人手持大弓,领着骑士将他们拦下。
“尔等是何人!”
贵人从马车内走出,看着面前拦路的诸多骑士,笑着说道“我是来传达诏令的,不知阁下是”“属下是虎奋将军麾下斥候督寇流!不知阁下可有令牌验书在身”
“有,请阁下查看。”
那贵人看着寇流的面相,对他颇为客气。
这贵人挺着肚子,看起来便和气,文质彬彬的模样,可寇流从他的面貌上就能看出此人绝非是汉人,似乎也不是鲜卑人,应当是个契胡。
寇流查看了他们的身份,这才赶忙行礼,“属下这便派人禀告,请跟我来。
马车在寇流的带领下朝着大营缓缓走去,刚刚靠近,就能听到从里头传出的阵阵喊杀声。
这中气十足,气势非凡。
贵人都愣了几下。
来到了大营的正门,高延宗领着刘桃子等众人,早已等候在了此处。
自从经历了上次的事情后,高延宗就对天使充满了警惕,此刻也是披坚执锐,看起来杀气腾腾,那贵人并没有持节,因此,他先行礼拜见了高延宗“库狄显安,拜见大王!!”
高延宗打量着他,“你是奉谁的诏令前来的”
“自然是奉陛下的诏令……”
“常山王现在如何”
”常山王已进位大丞相,都督中外军事,录尚书事。
高延宗一笑,“那就是成了”
库狄显安也不藏着,同样露出了笑容,他点着头,“确实成了。”
高延宗大喜,仰头大笑。
“好,好,请跟我来!”
高延宗这才让刘桃子取缔戒备状态,亲自拉着库狄显安的手,将他带进了大营内,走进大营,库狄显安便有些愕然,只见左右皆有甲士巡视,能看到的诸多地方,都有士卒正在奋力操练,气势如虹。
库狄显安忍不住说道“大王实乃将才!!”
“这郡县兵向来羸弱,不想在大王手里,竟是这般勇猛!!当真是闻所未闻!!”
高延宗得意的仰起头来,又瞥了刘桃子一眼,“哈哈哈,不过是略知些练兵的方法而已!
库狄显安却很上心,“不知大王是几日一练是用了什么兵阵”
高延宗当即便愣住了,他尴尬的看向了刘桃子,欲又止。
“哎呀,寡人还是与您说实话吧,这不是我练的,是虎奋将军所练出来的,我觉得待在此处太过无聊,就带着人外出狩猎,这军营内的大小事,都交给了虎奋将军来管治。
库狄显安依旧是笑着,“大王坦诚,似大王这般实诚之人,当下是愈发的难寻啊。”
高延宗更外高兴了,他领着库狄显安到达自己的主帐,令人大摆宴席,款待诸宾客。
库狄显安坐在高延宗的左手边,刘桃子等人坐在了右手边。
高延宗跟库狄显安进行了些寒暄,方才问道“君是来下达让我回真定的诏令吗
库狄显安掏出了圣旨,随即直接递给了高延宗。
“大王且看,这是大王为您表功后,陛下亲自下达的诏令,称费您忠心体国,一心为君,特进您为翊军将军,请您即刻动身,前往晋阳,在那边拜见陛下与太皇太后,商谈大事。
高延宗大喜过望,拿着这诏令,一字一句的看着。
忽然,他反应过来,看向库狄显安,“莫非只有我得到了赏赐吗我麾下众人呢库狄显安这才笑着看向了刘桃子,“大丞相是向来不会忘却功臣的。”
他又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令书来,高延宗伸手就要拿,库狄显安一抬手,便躲过了他似笑非笑的看着高延宗,“大王,这是大丞相之令,并非诏令。”
高延宗笑了笑,“我只是好奇。”
库狄显安肃穆的站起身来,拿起了此令,宣读了起来,而宣读对象便是刘桃子。
”特令虎奋将军刘桃子代行定州事,彻查杨党余孽,安定地方,铲除内外奸贼,恢复春种。
刘桃子接了令,“多谢大丞相。
库狄显安这才亲切的拉住刘桃子的手,“大丞相对阁下分外的看重,他曾指着您的名字,对我说此为我家之千里驹也!”“此番刺史前往晋阳,定州就暂且交给阁下来治理,大丞相托我告知阁下奉令诛贼。”
刘桃子低下头,“唯。
高延宗却忍不住说道“临时看管定州这也没有晋升啊
库狄显安笑了起来,“进了虎奋将军,这莫非不算”
“这是我表的!”
”大丞相同意了。”
高延宗顿时无法反驳,等到库狄显安入座,他小心翼翼的来到了刘桃子的身边,低声对他说道”兄长勿要担心,大丞相不是扣扣嗖嗖的人,定然是有小人诬陷,才让你无法晋升,此番我去晋阳,一定要为你求个官职,什么虎奋将军,要做就做车骑大将军!!”
不远处吃酒的库狄显安手都颤了一下,却摇头苦笑,没有说话。
库狄显安来的很匆忙,而离开时也是如此,他要带着高延宗一同前往晋阳,甚至都不给高延宗回真定收拾东西的机会。
高延宗骑着战马,来到了大营外,身后诸多官员们前来送别。
高延宗看着面前的刘桃子,脸色极是不舍。
他忽从战马上跳了下来,快步走到刘桃子的面前,朝着他行了礼。
他抬起头来,脸色诚恳。
“兄长,自幼除却叔父,我便不曾服过人,唯独兄长,实令我长进太多。
“我过去顽劣,自以为勇猛,自以为明智,却是做了很多的错事,跟随兄长许久,已知诸事是非,往后定然不会再做出那般混账事来,定不忘兄长的教诲。”“我此番回晋阳,待我回来,只怕兄长早已迁他地为官,若是能再次相见,定然让兄长刮目相看!!”他行了礼,便爬上了战马,挥起手里的长鞭,领着诸多亲随狂奔而去。
刘桃子站在原地,平静的看着他们一行人离开。
当刘桃子转身看向了众人的时候,留守的诸多官员将领们,满脸堆笑,没有一个人敢直起腰,大丞相的命令,他们也听到了。
这分明就是示意刘桃子将定州上下杀的干净些。
“今日且回去休整,明日出发!”
“唯!!”众人急忙返回各自营内,刘桃子身边也就剩下了他那些爪牙们,姚雄傻笑了起来,”这下将军便不是暂时的了!好啊!是真将军了!”田子礼却皱着眉头,”不对,杂号将军,依旧是暂时的,只是庙堂亲自任命了而已,这是想让兄长勿要急着造散定州兵,先杀完了人再说啊。看来等春种之后,便会有新的任命。
“那就回去杀呗!”
“正好,先前参与谋反的那些人,其中不少可都是当地大族,我觉得都可以杀了!”刘桃子板着脸,“代行地方事,不是让你杀尽定州人。”
“除了杂草,便该耕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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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离心背德
第145章离心背德
州衙。
此刻的衙门半掩,一个郡吏失魂落魄的坐在门口,低着头,面若私灰。
崔季舒住着拐杖,走进了衙内,那人却是都不曾起身,只是呆滞的坐在原地。
整个官署里,竟是一片死寂。
州中的官吏最多,便是刺史的属吏,便有三十余人,加上其余诸多官吏,平日里可谓是人来人往,喧哗热闹,从不曾有过这般死寂的时候。
崔季舒走在长廊之中,看向了左右两侧。
有官吏坐在两侧的屋内,门同样是虚掩着的,他们一动不动的坐在原地,只是茫然的注视着前方。
整个州衙都像是被人下了定身术,大家都呆呆的坐在原位上,一动不动。
氛围很是怪异,又很是压抑,内院那块巨大的假山,死气沉沉,像是压住了所有的官员。
崔季舒忍不住用拐杖狠狠砸了下地面,“人呢!人呢!
终于有官吏缓缓走到了他的面前,行了礼。
“拜见崔公。”
听着这有气无力的声音,崔季舒很是无奈,“虎奋将军今日便要回来了,你们便要以如此面目来迎接他吗
“速速召集众人,让他们勿要如此。
“唯。
官吏简单的回了一句,随即离开,很快,诸多官吏开始聚集在此处,准备外出迎接虎奋将军。
可不知为何,他们明明很是顺从的站在这里,也没有开口说话,但是崔季舒却从他们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深深的死气,他们的眼神空洞,无喜无悲。
崔季舒下意识的感受到了些惊悚。
杨愔为首的士大夫势力被诛杀,带给天下的影响是巨大的。
杨愔担任宰相多年,尽管没能做到最好,却也是一直都在全力保持着这个疯寂帝国的稳定,让这个疯癫帝国勉强还能继续运转,至少在表面上还存在着秩序,便是杀人也需要编出一个理由,抢东西之前也得举个旗帜。
杨愔死了。
定州衙的官吏们,没有为他的死而感到开心,也并没有因为他的死而感到愤怒。
他们没有落泪,也没有反抗。
一切都与过去一般,他们顺从且听话。
只是,他们似乎已经没有什么情绪表达了,就像是忽然间对朝廷死心,也又像是突然就丧失了所有的斗志。
当下,站在崔季舒面前的,并非是治理一方的地方官员,只是些死了心的行尸走肉而已。
他们已经不在乎了。
从上往下掀起的一场拯救行动,至少是士大夫们所认为的拯救行动,随着杨愔的死而正式宣告失败,既无法拯救,便只剩下了真正的绝望和冷眼。
崔季舒皱着眉头,领着众人走出了这里。
他们在真定县外开始准备迎接工作。
官吏们很是忙碌,四处走动,偶尔也会攀谈,只是,他们闭口不谈朝政,不谈这次刘桃子的来意,也不谈这次杨愔的事。
崔季舒拄着拐杖,双眼紧闭,眉头紧锁。
地面微微的颤抖了起来,官吏们赶忙回到了各自的位置上,他们平静的看着远处。
大军到达。
定州兵的变化极大,跟离开真定时的状态相差甚远,他们几乎就是变了个模样,列阵前进,竟然没有太多掉队的。
崔季舒看了都暗自吃惊。
刘桃子纵马来到众人面前,崔季舒领着官员们行礼拜见。
刘桃子让姚雄将军队带去大校场,自己则是带上田子礼等人走向了州衙。刘桃子给了崔季舒一匹骏马,崔季舒骑着骏马,就跟在刘桃子的身边,他的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刘公,博陵的事情我已经办妥了,这次就是来帮您做定州事务。”
“刘公麾下虽有能才,却是没有能处置地方政务的人啊。
”若是刘公不嫌弃,老夫倒是有个儿子,他唤作崔刚…人虽然思笨,却好在淳朴良善,没有什么恶习,他读过许多书,相当的博学,就是缺乏干实事的经验
刘桃子一不发,他领着众人回到了衙内。
刘桃子这次是直接坐在了上位。
其余诸多官吏们,则是坐在了两旁。
崔季舒看了看面无表情的刘桃子,又看了看面无表情的诸官吏,一脸复杂。
刘桃子开了口,“春种。”
随后,他便看向了崔季舒,“由崔公负责。
这位领着大军回来,有着强有力的靠山,能主宰定州众人生死的山朝回来之后,并没有如大家所预料的那般大开杀戒,他在第一时间造散了其余郡县的土卒,让他们各自返回原地,减少州衙的支出。
随后他便让崔季舒总领春种之事,而后就跟在了崔季舒的身边,看着他操办诸多事。
定州同样是河北粮仓,名下五郡,也皆是些肥沃之地,而在当下,定州官府收回了大量的官田公田,又得到了很多农具,农畜。崔季舒对州内的资源进行了合理的分配,庙堂是有着专属耕牛的,这耕牛由乡吏负责,由专门的农夫来养,在农桑之时,这些小吏便能决定谁先谁后,统一分配。定州各地的官田和公田都开始重新授发,按着齐律,年满十五岁的男性都能得到授田四十亩,女性则是二十亩,而奴仆也能得到授田,只是他们的授田得归属他们的主人拥有,
定州此番释放出了大量的佃户奴仆,又将各地的露田授发众人。
这些事情听起来容易,而实际操办起来,相当的有难度。
尤其是站在州的角度上来看待诸郡县,五个郡,十余个县,每个县的情况都不同,需要调解的问题也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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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道两旁再次变得翠绿,不远处的耕地上,站着一个老农,浑身漆黑的皮肤,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他的穿着极为简陋,光着腿,踩在泥土之中,他用力的拉着耕牛,耕牛低着头,随着老农的拖行而缓缓前进,耕牛身后则是拖着耕犁,有毛头小子低着头推着耕犁,耕犁破开了泥土,杂草石块等杂物朝着两边倾倒。崔季舒骑着马,走在官道上,他指着远处那耕作的老农,“也不能一切都按着制度来办。”
“先前刘公质问我,为何授田数目跟百姓数目对不上,这便是原因了。“很多分发的耕地,那是荒地,休耕轮作,便要耗费两三年,给百姓们分发四十亩耕地,其中三十亩都是荒田,然后征收四十亩的税赋,这跟过去有什么区别呢””故而,在授田的时候,得知道耕地的好坏,若是荒地居多,那就得再补偿些良田、这是前朝时就有的习惯、百姓们也因此将授田唤作信田。,刘公可得记住、这制度是死的可人是活的,办事得讲究技巧,灵活运用,否则,再好的制度,也会变成害人的制度。
刘桃子骑着青狮,跟在他的身边,愣是比他高出了好几个头。
可此刻,他却听的相当认真,频频点头。
“现在,刘公还怀疑我私藏授田嘛”
刘桃子平静的摇了摇头。跟在两人身后的当地吏,此刻默不作声,有几个悄悄擦着汗,不愧是崔公,跟山说话也是一点不客气。崔季舒又指着远处的水渠说道“这水渠,也是一个大问题,倘若分配不均,会出现乡里争斗杀人的情况。…。可各地的情况不同,用水也不同,很难平均下来,故而,就得派造官吏驻守在闸口,不能直接授予百姓所用,得吓唬他们…这并非是老夫鱼肉百姓,这是为了不使地方殴斗争水!
崔季舒一路说着,终于来到了行唐县城门口。
县令早已领着众人站在门口,那县令圆滚滚的身材,此刻脸上写满了得意。
看到众人,他急忙快步前来,行礼拜见。
“行唐令其连奎拜见崔公!”
“拜见虎奋将军!!”
崔季舒瞥了一眼刘桃子,轻轻摇着头,方才走下来,抚摸着胡须,轻笑着将对方扶起来,”其连君勿要多礼,虎奋将军得知你最先完成授田,立下大功,特意前来观看。其连奎的脸上挂满了笑容,他赶忙招了招手,就有县丞带着厚厚的文书走上前来。“请您查看!我已完成了授田,严格按着制度所办,所有授田数目与获田百姓的数目都能对的上,您现在就可以派人去查看”听到这话,崔季舒方才转头看向了刘桃子。
“将军,你现在明白了吧像他这样的,便算是昏庸的官员,胡乱的分发授田,完全不顾这耕地的好坏,而后征收,他所酿成的祸害,绝不会比先前少,而那些至今还不曾完成,数目对不上的,也未必就是贪墨耕地的贪官。”
其连奎脸色大变,他瞪圆了双眼,“崔公这是何意!
刘桃子看向了他的县丞,审视了几眼,方才说道“其连奎办事不利,在家反省,等庙堂下令责罚,暂时由县丞来接管诸事。
县丞一愣,随即上前领命。
两人再次走在了路上。
崔季舒抚摸着胡须,无奈的说道“定州的官员,大多没了心性啊。”“若是庙堂再不想办法应对,只怕是从此失人心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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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阳宫。
粗犷的大殿内,甲士们分别站立在各地。
高演直接坐在了上位,他的诸多亲信,勋贵们分别坐在了两侧。
高延宗也在其中,他此刻正跟坐在身边的兄长高长恭低声语着什么,神色格外的激动。“他就那么一砍,那家伙的头颅就飞了起来…当真是没有一丝的停顿,你不知道。”高延宗说的正起劲,高演却忽然清了清嗓子。
高延宗赶忙闭上了嘴,正视前方,做出了肃穆的表情来。
高演有意无意的瞥了一眼他们兄弟二人,随即看向了坐在左边的王唏,他开口问道“王公觉得,谁能担当大任呢中书令赵彦深可以接替杨愔诸机务。”
此话一出,诸多勋贵皆哗然。
高湛板着脸,没有说话,而高归彦却忍不住了。
他开口,冷冷说道“若不是我看着阁下开口,险些以为是杨在上奏呢。
有他开头,勋贵们便不怕了,他们纷纷说道“是啊,那厮平日里跟杨愔最为亲近,跟我们从不来往,岂能再弄出个杨愔来呢“那厮也是大族出身,又是汉人,应当有个国人宰相才是!”
众人纷纷议论了起来,高延宗也开了口,“只要能干,管他是国人还是汉人呢。
可高延宗年纪太小,根本没有人理会他。
高延宗气呼呼的坐在原地。
高演打量着这些勋贵们,他的脸色本来就很严肃,如此大量,原先喧哗的众人,都渐渐不敢作声了。高演点点头,“诸位说的也有些道理。…杨愔的事情,便由我来先代替,往后再决定人选。”众人纷纷走出别殿,权贵们聚集在一起,低声讨论着什么,神色大多激动。
王唏却没有跟着一同离开,他跟库狄显安留在了原地,等着众人离开,这才跟上了高演,一左一右跟在他的身边。高演忽问道“为何要举荐赵彦深呢”
“因为此人有才能,谦卑内敛,品行也算端正。…大王,您已经灭了杨愔,当下是要您来治理大齐了王唏苦笑着说道“勋贵能安邦,可无法治国啊。”
“无论尚书还是中书,事务繁杂,关系机密,绝非是寻常勋贵能担任的否则
王唏没有明说,可高演心里已有了猜想。
高演走在了走廊之中,“库狄君,你去了诸多地方,且说说地方的情况如何库狄显安回答道“若要直,便请大王先赦免我的罪行。”
“说吧,我赦免你。
“天下士人,大多已对庙堂死心,不再以匡扶天下为己任只怕大王已经失去了天下民心。
高演猛地停下脚步,缓缓看向了库狄显安,高演的眼神里充满了杀气,那锐利的杀气让库狄显安都哆嗦了起来。
”那你觉得该怎么办”
库狄显安再次开了口,“得再次拉拢这些士人,当初大王是勋贵之首,而当下大王是庙堂之主,故而,大王必须要放下成见,首先便是开放各地学,国子监,国学,都县之学,要下令让他们广招学生,讲习经典,设置官员,进行督课,改善其学风…重要的,就是要让天下人知道,大王绝非武夫,是重文之人。”
王唏补充道“其次便是收敛勋贵,当下如廷尉,御史中丞,刺史等监察之官,几乎都是由勋贵担任,这些人目无法度,肆意妄为,不顾律法,私自施刑,大王应当下令执法者必须以法量刑,徇私舞弊者处以死刑。”
库狄显安点着头,又说道“还有钱粮的问题要解决。…。
王唏说道“还得派遣有名望的大臣,代替大王前往各地,探查地方情况””高演站在他们的面前,听着他们不断的提出诸多的建议,脸上没有半点的烦躁,他听的也相当认真,到两人说完,他这才点着头。”你们说的都很有道理,只是,现在还不能推行。
王唏笑了笑,“大王说的是…当下大事才完成了一半,若是现在就急着得罪勋贵,对下一步反而不利。
高演皱着眉头,沉思了片刻,他忽看向了两位谋臣,“得加快速度,我需要尽快登基。
两位谋臣此刻也是苦笑,王唏说道“大王,岂能说的如此直白呢…况且,这种事不能急,大王得先坐稳现在的位置,而后再去打仗,立下功勋,而后再由群臣劝进,大王还得拒绝,如此最快也得要一年。”
高演摇着头,他冷酷的看着二人,“我并非是急着享受做皇帝的乐趣,也不是害怕打仗,只是当下大齐陋政太多,以臣子的身份,终究是有所限制,我需要尽快上位,才能全力发挥,我不喜欢装模作样,便勿要等上一年了,现在就开始办吧,三个月,足够嘛”
王唏彻底犯难,“大王这”
“四个月”
大王,五个月,五个月内,定然成事。
“好吧,那就五个月了。
高演再次往前走,走在路上,他忽开口问道“定州的刘桃子,如何了又杀了多少人”库狄显安开口说道“不曾杀人。”
“哦”
“他找来了崔季舒,来帮着他做春种大事,做的相当出色,定州今年的收成定然极高。”“哦,还有个崔季舒,可以将他召回庙堂了。
高演说着,他那肃穆的脸上忽又出现了笑容。
“原来,这个刘桃子不只是会杀人…做的不错啊。
王君,给他安排到边塞吧,让他在那边屯田御敌,一来是解决边塞钱粮,二来,也是为往后我出征讨伐贼寇做好准备,我还是得有军功才能让众人服人从。…王唏一愣,沉思了片刻,“大王,那便让他去幽州”
高演瞥了他一眼,“哪里的权贵最多”
王唏恍然大悟,“臣明白了。”
高演却笑了笑,”没想到,有一天我也会跟杨愔那般,想着如何对自家人动手…。不过,这个桃子挺好用的,你们得省着点用,勿要给我用坏了!”库狄显安忽然说道“大王,对这个刘桃子,我有一件事要禀告。
“你说吧。”
”他是勇士都督刘桃枝的儿子。”
“我知道。”
“原来如此,是臣多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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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边塞
第146章边塞
阳光下。
干瘦的老翁推着耕犁。
阳光颇为刺眼,阳光的照耀下,能看到老翁那狰狞的脸色,他压着头,双腿深深陷进了泥土之中,用力的往前推搡耕犁似是扎了根,一动不动。
老翁咬着牙,又背过身,尝试了许多办法,只是无法撼动这耕犁。
在不远处,一个同样干瘦的年轻妇人,站在田边,直勾勾的看着这一幕,她的怀里抱着一个婴孩,干瘪的乳房再也无法哺育怀中的孩子在对面的官道上,有骑士缓缓路过。
老翁,妇人,婴孩,似是同时看向了他们。
僵硬的脸上已然没有了恐惧,没有了惧怕,他们就这么直勾勾的看着这些骑士们从官道穿行而过。
姚雄收回了眼神,”出了定州,竟是这般天地。
刘桃子走在队伍的最前头,身后则是浩浩荡荡的跟着五百余骑士,声势非凡。田子礼想要说些什么,却又看向了跟在身边的后生
那后生一脸的愁苦,骑着大马,坐姿极为怪异。
田子礼瞥了眼姚雄,姚雄点头,随后冷冷开口质问道”崔君若是不愿跟随,直说就是了,何必勉强我看阁下一脸的愁苦,何以这般委屈自己呢
这后生,便正是崔季舒的儿子崔刚。
他赶忙抬起头来,“我并非是不愿跟随,是不曾骑过这么长时日的马,实在疼痛。
听到这句话,其余众人哈哈大笑。
崔刚却不明白他们为何要发笑,他诚恳的问道“难道是不该疼的吗”几个人不笑了,却也不回答他。
刘桃子瞥了眼他们几个,田子礼这才说道“崔君初次骑马远行,自然会是这样,过几天便好了,且先忍耐。”“好。”
“崔君,不如你暂且放慢速度,反正能跟得上大军就好。”
“不必。”
“就当是看看后头有没有掉队的。
“好。”
崔刚这才略微放慢速度,刘桃子等人迅速拉开了距离。
田子礼板着脸,“兄长,怎么能带上这样的人呢这家伙是大族出身,最擅长给鲜。贵人做狗,生来就不是与我们一路!”刘桃子没有说话。
姚雄此刻也表示了赞同,”我看这家伙就是崔季舒派来监视我们的,崔季舒不是官复原职了嘛他想要报复我们,就将儿子派来,往后让他儿子举报,他一批准。…”禇兼得笑了起来,“倒也不至于,当下主公得到大丞相的青睐,便是皇帝,想要动主公都不太容易啊。”田子礼警了他一眼,“便是如此,那也不该带上崔刚,犬人之类耳!
禇兼得嘿嘿一笑,露出了丑陋的大槽牙,“你一口一个为贵人做狗,那你觉得主公算不上是给大丞相当狗呢田子礼勃然大怒,“大胆!!岂敢对兄长无礼!”
姚雄也是直接手按刀,怒目而视。
猪兼得却不怕他们。他继续说道”我并没有羞辱主公的意思、只是,我看崔则这个后生、虽是大族出身。人倒算是淳朴,没什么大族的项习、况目速书极多、见识测博,主公身边就缺少这样的人,带上他没什么坏处。
田子礼跟姚雄还是没有说话,脸上很是不服气。
刘桃子忽开口问道“我们接下来要去的地方,是个什么情况”
周围的几个人当即愣住了,姚雄挠着头,一脸的苦闷,”这谁知道啊…。不知那大丞相是怎么想的,将兄长派到鸟不拉屎的地方,什么武川,我是听都没听过,武川大成主是个什么官职我都不知道”
刘桃子又看向了田子礼,田子礼此刻也是说不出话来,“兄长,我也不曾去过那么远的地方。”
”崔刚!!!”
刘桃子开口叫道。
当即有骑士往后传话,很快,崔刚就纵马,咬牙切齿的来到了刘桃子的身边,他痛苦的拍了拍腿,又反应过来,朝着刘桃子低头,”刘公,请恕我失礼。…!
“我们接下来要去的地方是个什么情况
崔则一愣、赶忙说道”大永相任刘公为武川大成主、武川乃是边塞重镇,与塞外胡人,乃至西赋接壤,前朝曾在此处驻扎诸多军户,到我朝。先设县,属恒州管辖,可后来多有战乱,县城屡次被摧毁,便取缔恒州下郡县,设戍,设立大小成主来镇守当地,修建堡垒,火,抵御外寇。”
“城内外,多是鲜卑军户,凶悍无比,当地汉人负责耕作供养,鲜卑人则是整日操练备战…”
”恒州内多军成,故而多由勋贵子弟来担任杂号将军,兼任之。
崔刚极为认真的为刘桃子解释起了那边的情况,他似是都感觉不到疼痛了,说的极为迅速,不多时,就将那里的各项制度以及过去和现在都说的很清楚。
刘桃子这才挥挥手,“知道了,继续走吧。
“唯。”
崔刚再次走在了众人的行列里,姚雄跟田子礼对视了一眼,姚雄这才开口说道“兄长,我懂了。”田子礼抿了抿嘴,低着头没有附和。
如此前进了许久,寇流忽领着几个骑兵回到了刘桃子的身边,“兄长,前头有一村庄!今晚可以在那边休整!”“绕开。”
寇流一愣。
“正是春种,勿要惊农。”
“惊不了兄长,那村子是个空的。”
村落外的栅栏躺在地上,残缺不堪。
地面上杂草丛生,诸多的房屋浑身泛黑,保留着当初被烧毁时的模样。
整个村落都散发出一阵阵腐朽的味道来。
刘桃子领着大军入住了村落,寇流等人早已收拾好了一座看起来还凑合的宅院,让刘桃子等人在这里休息。
点起了篝火,篝火的照耀下,屋内墙壁上的网状裂缝清晰可见。
众人用手抓着肉,大口吃了起来,吃的满脸都是污痕。
崔刚惊愕的看着周围,小心翼翼的捏着肉,不知如何下口
姚雄长叹了一声,“可惜啊,我们一千骑兵,却只能带上五百,浪费了。
崔刚怯生生的说道“其实以虎奋将军的官职,只能领亲兵数十…”
姚雄大手一挥,“我家将军岂是一般的虎奋将军,要我说,就该将一千人全部都带上!田子礼开口说道“领着千余骑兵过州涉郡,你是巴不得庙堂出兵来讨伐我们不成”
姚雄忽看向了崔刚,“我们这次去了武川,是不是就要打仗了”
崔刚瞪圆了双眼,“自从文宣皇帝之后,边塞承平许久,并无战事。
“那我们过去做什么”
崔刚这次回答不上来了,他求助似的看向了刘桃子。
刘桃子吃完了手里的肉,擦了擦嘴边。
他看向了坐在面前的众人。
“去了自然就知道该做什么了。”
“流,设暗哨巡视,勿要大意。”
“帷!!”
刘桃子说完,将包表放在地上,倒头就睡。
众人不再吭声,也都纷纷睡下。
崔刚手足无措,他学着众人的模样,将包裹放在上,又将头放上去,可这包裹硬邦邦的,地面又不平,许多小石子,这让崔刚根本无法睡下,他只好紧紧闭着双眼,强迫自己睡下去。
此刻,父亲的模样再次浮现在了他的面前。
“读再多的书,却不能为社稷做一件事,自视清高,便来对我指手画脚,还想要教我处事。”
“这样吧,你且跟着那刘桃子去转一转,哪怕是去做好一件事,等你做好了,再来跟我辩论为人处事的道理吧。
”你可勿要轻视此人,此人虽不曾读过什么经学文章,可他往后的功名,绝不可限量。…。你且自己去看吧!
崔刚忍不住睁开了眼,看向了侧身躺在不远处,呼呼大睡的男人。
不过是个好杀的武夫,到底是怎么让父亲那般推崇的呢
1
乾明元年,四月。
武川。
刘桃子一行人站在官道上,眺望着远处的城池。
整个城池犹如一头巨大的凶兽,灰白色的墙壁厚实且高大,似是有驽机摆放在城墙之上,尖锐的弩矢从墙垛之间伸出来,恍若獠牙。
在城池周围,则是建有诸多军营,高处都修建了箭塔,道路两旁有矮墙,设有拒马。
周围的树木都已被砍伐干净,一层又一层高矮不同的城墙,将城池团团包围,有石砖堆砌的,有木制的,这城池就像是百保骑兵那般,已经被武装到了牙齿。
众人眺望着这架势,都忍不住啧啧称奇。
而早有人发现了他们的靠近,一处哨塔上发出了沉重的号角声,紧接着,四处都相继开始警告。
刘桃子令田子礼打出了旗号。
在双方互相对了旗号之后,从远处的矮墙侧冲出了一行骑兵,共计有十余人,朝着此处狂奔而来。那一行人冲到了刘桃子的面前,打量着他们这一行人,为首者方才下马。“不知地何前来,请地何恕罪!属下吐奚越,成中幢主,奉可汗之令,负责城北哨塔!“带我前往官署。”
“唯!”
那军官高呼了一声,远处的号角声停止,他翻身上马,派人一路传令,随即带着刘桃子走向了城门。众人好奇的打量着周围,来到了那处矮墙边,方才看到这里的关卡,此刻,镇守关卡的甲士早已站在了两旁,让出了道路而在不远处,则是能看到有诸多的民夫。
也不知他们到底有多少,浩浩荡荡的,此刻都站在墙内侧,朝着刘桃子的方向跪拜,他们衣衫褴楼,一旁还摆放着各类的工具,想来是在翻修城墙,而在他们的身边,还有几个鲜卑士卒,手持长鞭。
众人看着这里的情况,正要通过关卡。
一个鲜卑甲士快步走出行列,挡在了众人的面前。
幢主很是不悦,仰起头来叫道“怎么敢得罪汉地来的贵人!让开!让开!”
鲜卑甲士却是直勾勾的看着马背上的刘桃子,开口问道“敢问您是新任的大成主嘛!”
刘桃子点点头,”不错,是我,你要如何看着人高马大的刘桃子,这家伙的眼里没有半点的惧怕,他大声说道“我只是想要问问大成主!!此番前来,可带来了我们需要的粮食!“上年的粮食只给了一半,其余的说让我们自筹!自筹,自筹!这里哪里还有能自筹的地方!是要我们上邺城去自筹嘛!”“过冬的衣裳,我只拿了两件,我还有两个弟弟没有衣裳穿,冻坏了脚趾,再上不得马!!”“大成主!!可曾带来了粮食!”
幢主再次装模作样的开口训斥道“大戍主刚到!速速让开!!”
可听到那甲士的质问,关卡内外的几个甲士也相继起身,有人大声说道“说的本来就没错,两年了,次次都给不齐粮食,说什么会补发,补发的粮食在哪里!邺城的贵人已经不在意我们了吗!”
看着躁动不安的诸多甲士,姚雄缓缓将手放在刀柄上。
看到这一幕,幢主后退了几步,眯起了双眼,嘴角微微撒起。
刘桃子却纵马上前了些,青狮不善的盯着面前的甲士,鼻息几乎都要喷在对方的脸上。刘桃子低着头,看着他的双眼,“这两年,大齐收成不好。”
幢主一乐,那甲士听到这句话,更加生气了,“那便要我们挨饿不成!想来邺城那边是不愁吃喝的吧!”甲士们纷纷哗然,喧闹了起来,
刘桃子抬起头来,看向了西边。
“可我听闻,西贼那边倒是大丰收。
那甲士当即闭上了嘴,惊诧的看着刘桃子。
没有粮食,就勿要龟缩在这里了,好好准备,过上几天,我带你们去西边拿些粮草物资。”这一刻,那甲士脸色狂喜,“戍主此当真!”
幢主却急了,他赶忙前来,“大成主,我们这里。…”
刘桃子猛地盯向了他,幢主当即闭上了嘴。
刘桃子再次看向甲士,“此当真,且告知成内诸军,让他们磨好刀,喂好马。”唯!!!”
那甲士大喜,赶忙朝着刘桃子行了礼,又火速让开了道路,站在了两旁。
刘桃子领着其余众人继续前进。
姚雄此刻却很是愤怒,”一个小小的士卒,竟然敢拦下兄长来质问,兄长不敢拦我的,这样的,只有杀才能使他们臣服!”
田子礼对这里的情况不甚了解,没有急着开口,崔刚怯生生的说道”这里的甲士不是寻常的甲士,他们名义上是甲士,可他们却拥有自己的军奴,自家拥有甲胄,马匹,弓督,出征的时候,能带着二三十军奴跟随自己出去作战这里的情况跟中原不太一样。”
刘桃子一不发,领着其余众人继续前进。
他们如此过了三处关卡,方才来到了城门口。
各地的情况看起来都差不多,而来到了城门口,便看到有一人骑着大马,领着诸多的骑士们,站在此处,安静的等待着。
两方人马缓缓量近。
刘桃子与那人对视,两人的目光都有些凶狠,就这么渐渐走到了一起。
那人朝着刘桃子略微低头,算是行了礼,“我是副成主贺赖干,见过将军。
刘桃子没有理会他,直接领兵迎着他们就往城内冲去,一时间,贺赖干大惊失色,他身后的骑士们也是大叫着,匆忙躲避,刘桃子直接强行分开他们,从他们之中冲进了城内,身后的诸多骑士们纷纷跟随,看向左右两旁骑士的眼神多有不善,双方剑拔弩张。
贺赖干被挤到大门边,半个身子都被贴在城门上,骑士们不断的从他们之中穿行而过,根本不给他掉头或者走出来的机会。
贺赖干的脸色通红,不知过了多久,数百骑士全部进了城,贺赖干这才能自由移动,他纵马掉头,看向了那进城的众人,眼里满是怒火,他咬着牙,看向了左右,”竟被一个小
娃娃给羞辱了!”
“跟我走!!”
他领着众人赶忙跟了上去。
而此刻的刘桃子,正在打量着周围的建筑群。
武川跟寻常的城池确实不同,城内的建筑,也是以校场和军营为主,民居则是贴着外墙,整个城池就像是个大号的军营,道路非常的宽阔,主干道多,小道少,一切都是按着军营的配置来建设的。
那位幢主继续为刘桃子带路,此刻,他却是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他们一路来到了官署。
所谓官署,也不过是一个大点的土宅院,看起来灰扑扑的,推开了门,里头是杂草丛生,破烂不堪,四处都散发出恶臭味来。
幢主急忙解释道“大成主,诸多军成是用不上官署的。也不曾安排军吏,便一直空着,若是您要居住,可以住在城外,城外有戍垒
他正在解释着这里的情况,贺赖干这才一路纵马冲到了刘桃子的身边来。
他的脸色颇为难看,只是看着这挤满了道路的骑士们,他将话咽了下去,开口说道“戍主,我已在戍垒备好了饭菜
我便在此处居住。
你给我下马,带着人将里头打扫干净。
刘桃子以马鞭指着面前的贺赖干,开口说道。
这一刻,贺赖干终于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责人莫不是以为领了些骑兵过来,拿着可汗的诏令,就能在此处作威作福了”“城内外有骑士三千,您这点兵,也未必说得上话。”
而这里距离邺城又太远,这里的事情,可汗也未必清楚,连年纵马摔死的成主,也不在少数。”刘桃子跟他对视,左眼角跳了跳,眼里闪过一丝凶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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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何以解忧
第147章何以解忧
“嗖!
刘桃子抬手就是一箭。
箭矢直接贯穿了那贺赖干的脖颈,贺赖干还保持着嚣张的表情,尸体却已经掉落下马。
幢主惊呆了,看着这一幕,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而跟着对方一同前来的骑士,此刻也是纷纷拔弓,可在下一刻,便被刘桃子身边这众人所拿弓瞄准,他们不敢动弹。
刘桃子看向了田子礼,“副戍主纵马摔死,如此京告给邺城。
“唯。
刘桃子这才看向了幢主,幢主吐奚越吓得瞪圆了双眼,“将军!我不知”“你下马,给我将这里清扫干净。”
“唯!!”
吐奚越几乎是跳下来的,他叫上了几个人,就冲进了院里,刘桃子这才看向了那些跟着贺赖干过来的几个骑士,他冷冷的说道”成主摔死,你们且保护不力杀了。“嗖~~~”
他们在下一刻就被射成了刺猬,连人带马,一同摔下。
正在院落里的吐奚越愈发的卖力了,那些甲士们当然也是如此。
刘桃子领着众人正式走进了院里,他让姚雄安置好诸多骑士,自己跳下马,一把拉住吐奚越,带上田子礼等人朝着内屋走去,吐奚越就这么被刘桃子强行拽进了屋内,。
吐奚越吓得够呛,看向刘桃子的眼神都不对劲。
这他妈的真的是从邺城来的吗
情报不太对啊!!
刘桃子就这么抓着他走进了内屋,找了处地方,坐了下来,几个人分别站在他的身边,此刻都审视着吐奚越那贺赖干为何要与我作对”
吐奚越急忙说道“他怕您坏了此处的生意。”
”什么生意”
吐奚越抿了抿嘴,不敢语,寇流缓缓举起了弓,对准了他。
吐奚越一脸的愁苦,“将军,是跟塞外和西贼的生意。”“将军有所不知,这两年的钱粮发不齐,总是让我们自己筹粮,因此,副戍主就领着中小诸戍主们,想办法筹备些粮草之类的。
”你说的清楚些,我可以赦免你的罪行。”吐奚越这才说道“我只知道贺赖干跟库莫奚人有生意往来,库莫奚人给他黄金,粮食,女人,健仆…他则是给他们军械,武器。…以及一些消息。””还有西贼,西贼那边就是需要一些消息…”
“我官职卑微,只是听说过一些,再具体的也不知道。
他猛地跪在了刘桃子的面前,“请成主饶命!!”
刘桃子看向了田子礼,“不必上奏说摔死。”
私通外敌,理当处死。
崔刚也是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他惊诧的说道“这怎么可能呢国人虽骄横,却最是忠诚,岂会通敌”田子礼冷冷的说道“便是自己养大的狗,不给吃的,也会咬人。”
刘桃子当即看向了田子礼,“子礼,你带上吐奚越,领着三百人迅速前往贺来干的府上,搜查他的房屋,找出证据,送到我这里。”
田子礼赶忙起身,称是。
他拉着吐奚越就离开了此处。
寇流也起身,“兄长,我去周围设哨。”
刘桃子点点头,他也赶忙离开。
刘桃子看向了褚兼得,“你备好法器,或许能用得上。
他最后看向了崔刚,“你为我说说成中的配置。崔刚急忙说道“城内皆军户,其余奴籍,军二十户设下成长,军三十户设中成长,军五十户设上成长。”诸成长坐镇各地,统率军户,城内设一大成主,执掌诸成主,设一辅成主,一书佐,一录史。”按着崔刚的话,当下戍内推行的是军管,鲜卑甲士拥有奴仆甲胄骏马,类似军事贵族,而每二十户这样的鲜卑人,就有一个戍主来管理他们。而跟着先前崔刚的计算,一个甲土上阵能带二三十余人的军奴,那换算下来,一个下成主下便是有六百人左右的兵力。一个上成主麼下可能就有一千五百人左右的兵力了按理来说、官署里应当有详细的资料、说明城内人口,诸成主的名额之类,可如今这废弃的官署内却找不出任何关干当地情况的资料来,崔刚带着人翻了好几遍,却是连半张纸都没找出来。
此刻,田子礼却是来到了贺来干的府前。
说是府邸,可实际上却是一个小型的邬堡。
甲士在上头来回的巡视,大门高大且坚固。
幸运的是,大门并没有被关上,田子礼在还没靠近的时候,就让众人放缓脚步,自己仰起头来,让吐奚越走在自己的前边。
一行人缓缓靠近,引起了上头那些甲士的警觉,却并没有开始戒备。
吐奚越擦了擦额头的汗,快步走上前去,大吼道“速速准备好饭菜,副戍主领着大成主即将赶来,这些都是成主麾下的贵人,是宾客!!勿要惊吓了宾客!”听到吐奚越的话,上头那些人缓缓收起了弓弩,用鲜卑话交流了几句。
田子礼就这么缓缓靠近,忽然间,他提弓便射。
城楼上的甲士当即被他射中,惨叫着摔下来,众人纷纷开始射击。
双方的距离极近,那些甲士忽然遭遇袭击,伤亡不少,可很快便开始反击了,田子礼领着人冲杀进了城门内,迎面便有骑士冲了出来,双方混战骑士们彼此冲锋,持刀便砍,握矛便刺,时不时有人惨叫着倒地。
田子礼这边人多,轻易的杀掉了挡在面前的鲜卑骑士,一路朝着后院冲去。
堡垒内的建筑也相当的简陋,大概有八十余鲜卑甲士,此刻还剩下不到一半,依旧是在顽强的作战,没有惧色吐奚越迫不得已,也是拉弓射箭,连着射杀了数个甲士。
奋战许久,这些甲士尽数被杀,田子礼也挂了彩,左臂上鲜血直流,
这帮成边的鲜卑,果真能打,几十个人,在被偷袭的情况下,竟还造成了不少的伤亡,抵抗了如此之久!
田子礼令人守好此处,自己则是冲进了内屋。
与此同时,崔刚看着站在自己身后的两个骑士,深吸了一口气,手持军令,骑马在城内走着。
“大戍主有令!!诸戍主,即刻前往官署拜见,领粮!!”
“大戍主有令!诸成主,即刻前往官署拜见,领粮!!”
崔刚沿着主干道一路前进,嘴里不断的高呼。
下一刻,就有个彪形大汉从院里冲了出来,醉醺醺的一把拽住崔刚胯下骏马的缰绳,瞪大了双眼,看着他,“你个汉人!你说什么!”崔刚看着这家伙凶神恶煞的模样,支支吾吾的说道“庙堂派大成主前来记录这几年少发的粮食,准备补齐,他与副戍主在官署等着,要诸位前往登记领取。…那壮汉忽怪叫了起来,那话像是鲜卑话,又不太像,他朝着身后叫着,便松开了崔刚的缰绳,快步走去。片刻之后,崔刚周围就出现了密密麻麻的人,他们都围在了崔刚的周围,不怀好意的打量着他。崔刚又将方才的话大声说了起来
这顿时引起了一片骚动,众人怪叫着,彼此交谈着,就看到又有几个人匆匆朝着官署的方向走去。
崔刚满脸的惊恐,硬起头皮,往前走,忽有人在他身边叫了一声,崔刚吓得纵马狂奔。
众人指着他,哈哈大笑。
崔刚继续赶路,一路高呼。
整个武川此刻都变得有些喧闹,满大街的鲜卑人,甚至有人跟在崔刚的身后,就是为了看个乐子。
此处已经有许久没有这般穿着的汉人来过了,实在是稀奇。
”普六茹!!快出来!!发粮啦!!”-
粗狂大汉猛地踹开了门,闯了进来。
就看到一人匆匆忙忙的穿上衣裳,床上则是有个妇人,正掩面痛哭,那人不管不顾,光着上身便走出来,关了门。
“你叫嚷什么!
“什么发粮!”
大汉忍不住朝着屋内偷看了几眼,这才笑着看向男人,“大成主来了,确实是从邺城来的,说是召集诸成主,要发粮啦!
听到这话,那人大喜过望。
发粮此当真!”
”当然是真的,我早就说了,过去就是姓杨的那帮汉人,他们克扣了粮草,不给我们分发!””当下那姓杨的都被杀了,自家人上位,情况果然不同,那大成主派了个人,正在路上吆喝!大汉拉着男人往外走,两人皆是衣冠不整。
他边走边说道”还真的是邺城来的贵人,他派来的那个人啊,哈哈哈,是个汉人,穿着高高的冠,雪白的脸,怯生生的,简直就是只羔羊!””还是副成主有本事啊,看来这是已经压住了这贵人。
稍后啊,咱也得硬气点,知道吗咱这些人联手,别说他一个邺城贵人,就是他妈的州刺史来了也不怕,稍后咱多恐吓他,多弄点粮食
两人说着话,眼里闪烁着光芒,骑上了骏马,便朝着官署的方向冲去。
大汉看着他赤裸着的上身,忍不住调笑道“你若是要吃食,找那奴籍汉人多好,细皮嫩肉的,找自家强上做甚呵,我就喜欢结实的!”
“你就不怕她男人射你一箭”
”哈,她男人早就战死了,她俩娃娃都还小,想保持军户的身份,就得任由我摆布,否则,我就给她家踢出去!让他家也变成奴籍!”“还是你有本事啊,这城内女子,你都玩了一遍吧”
两人一路聊着女人,神色淫邪,污秽语,终于是冲到了官署门口。
两人纵马闯进了官署,有甲士上前,扶着他们下来。
“大戍主呢!”
大汉下了马,便开始嚷嚷。
“在后院。”
甲士开了口,这两人方才快步走向了后院。
走进了后院,便看到熟悉的诸多成主,此刻他们都聚在一起,大声谈论起来,整个院落里乌烟气,群乱舞共计有十二三人,彼此都很是熟悉,各个相貌丑陋,身材高大,衣冠不整的。跟他们相比,寇流当真是没有半点的鲜卑模样。
有人忍不住走到了内屋前,朝着里头吼道“人呢!我们都站了许久了!人呢!”守在门口的甲士上前,说道“成主,大成主跟副成主正在找人占卜大事,稍后才能出来。”听到这句话,这个人便不敢再吼了,低声嘀咕着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众人在此处等候了许久,成主也几乎都到齐了。
就在此刻,门外忽然传来了马蹄声,一瞬间,院落内变得寂静,诸多成主皆是看向了门外就看到一行骑兵停靠在了门外,整个道路似乎都被骑士给堵住了。
这些人看起来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
田子礼从骏马上跳下来,也不理会聚集在后院里的这些成主们,从他们之中穿行而过,快步走到了门口,跟甲士说了几句,便走了进去。
这一刻,整个后院的氛围忽然变得有些不同。
戍主们警觉的看着那些守在门口的骑士,又看了看周围的那些甲士,彼此对视了一眼,脸色愈发的凝重就在下一刻,内屋大门猛地被推开。
有甲士手持强弩,冲了出来,一排排的强警皆对准了这十余人
面对强弩,这些壮汉们当即顺从的伸出手来,表示自己没有武器。
其中几个醉酒的家伙,此刻也是完全清醒了。
刘桃子从甲士身后走出来,站在了诸多强弩之中,盯着面前的这些成主。
众人看着刘桃子那冷酷的眼神,彼此对视了一眼,都已经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新来的大戍主。
其中一人清了清嗓子,友善的开了口,“大成主,吾等前来拜见,不知这是为何啊”刘桃子缓缓举起了一封沾血的文书。
“这是从贺赖干府里找到的。
“里头详细的记录了武川跟库莫奚,突厥,甚至是跟西贼的往来之事,上头还有诸位的名字,分红。”“平日里,他就是用这个来维持统治的”
戍主们顿时清醒了,他们彼此对视,眼里闪过些慌乱。那人再次开口说道“大成主,这也不能都怪我们啊,庙堂总是给不足粮草,我们镇守在这里,没有粮草,如何能抵御敌人呢“先前来了个使者,说让我们自筹,被我们打死挂在城门了…。您说我们要如何自筹粮草呢这城内的汉奴,那比野外的狗都要穷,什么都抢不出来,就是他们自己,都只是一层骨肉,煮熟了都不够吃一顿的!”
听到这些话,田子礼的双眼忽然变得通红,浑身都颤抖了起来
那人继续说道“我们并非是通敌,我们丢给奚人的,那都是本该淘汰的军械,是用不上的东西,还有些汉人,都是些认字的,却连农活也干不成,不知为何让他们来服役成边,我们将这些无用的东西丢给系人,换取粮食来自饱,这不是很好吗”
“这应该是有功才对啊!”
刘桃子又说道”我看文书上的分成,换取的粮食,贺赖干拿五成,其余成主拿四成,一成分发给军户。…你们这十七个人,竟是比几千人吃的都要多。…。胃口如此之大,还谈有功
那人一愣,赶忙说道“我们麾下那些军户,他们都是不识好歹,我们是担心他们一次性都吃了,故而替他们存着!”“就是西贼那边,他们所要的也只是些大家都知道的消息而已,我们每次都是将几个月前的消息告知他们,换取粮食,这也不能算是通敌啊!这人越说越是自信,就好像真的如他所说的这般。
众人也纷纷点着头,附和了起来。
刘桃子一点都不急,他很有耐心的听着此人的讲述。
那人解释之后,又赶忙朝着刘桃子跪下,”大成主,其实这些事情,都是那贺赖干逼我们去做的,他就用那文册要挟我们,我们也是无能为力。“从今往后,我们定然听从您的命令,绝不敢违背,您说什么便是什么”这些人纷纷跪拜,开始求饶。
刘桃子听着他们说完,然后下达了命令。
”杀了。”
为首那人赶忙跳起来,脸色慌张,“大戍主!!您勿要吓唬我们!!我们皆是庙堂册封的官员!!我们都是边镇子弟!!”“我兄长是怀朔大成主!!”
“在座众人,亲族皆从军!!”
我们若是死了,全城的军户都会谋反
“我们便是犯了法,也得由可汗下令。
众人七嘴八舌的开始求烧,可强弩却已经开始发射,这些强壮有力的家伙们,此时并不曾披甲,多数也没有武器,当然,便是披甲也没用,在这个距离下,强弩完全可以穿破任何甲胄,一瞬间,强弩齐飞。
“噗嗤~~”
“噗嗤~~”
一轮弩矢过后,刘桃子前方便没有站着的人了。
诸多成主皆倒在了血泊之中,一动不动。
田子礼还不泄愤,叫了几个甲士上前,用刀将他们的头颅全部砍下。
崔刚看着这一幕,却是吓得面无人色,瑟瑟发抖。
”刘公……您就这么杀了…。您这。…您。…”
刘桃子转头看向他,眼神里带了些赞许
“你将他们骗来有功,往后就给我做个书佐。
“我会向庙堂为你上书表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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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城中可有食肆否
第148章城中可有食肆否
院落里,一具具无头尸体平躺在地上,睡得安详。
浓郁的血腥味来回在院落内乱窜,田子礼拎着一串脑袋,快步回到了刘桃子的身边来。
崔刚此刻还在自我怀疑之中,骗进来我
田子礼砍下这些家伙的头颅,总算是出了一口气,他最是厌恶这种不拿汉人当人的狗东西。
可宣泄之后,他又即刻意识到了当下的危险局面。田子礼皱起眉头,“兄长,此处的鲜卑人极为能打,我方才领着人去突袭贺赖干的邬堡,在没有防备,人数劣势的情况下,他们竟还打伤了我们四十余人!!””而这些人跟中原百姓不同,野蛮凶狠,根本不在意什么律法,什么主官,连些城派的天使都敢杀…。若是不尽快收复,只怕城里一乱,他们就要来攻打官署了。“我们这数百骑兵,只怕是不够他们打。”
破多罗喾听到他的话,很是不悦,此人正是安平鲜卑军头破多罗复的儿子,破多罗复上了岁数,留在了当地,他的儿子却跟着刘桃子一同来到了此处,听到田子礼的话,破多罗喾辩解道“谁说我们打不过他们只是他们的甲胃更坚固,武器更加锋利而已!”
田子礼没有理会这武夫,继续说道“这些人在武川经营多年,彼此应当都有亲,便是这里的事情能瞒得住,那贺赖干府上的事情也是瞒不住的,这些军户们得知,或许就要聚集起来作乱了!”
刘桃子再次看向他,“你再带上二百人,去将贺赖干府内搜到的东西运往城西大校场。刘桃子看向了其余众人,“且跟着我前往大校场!”
刘桃子骑上了青狮,一马当先,其余众人跟随在他的身边,一路狂奔而去。
城内的道路极为平坦,能让大规模的骑兵通行而过,且少有弯道,整个城市的主干道是以四个城门来串联起来,站在城墙上头,就能看到城池被两条大道分成了十字,诸多建筑就坐落在“十”字的四个角落里,而中间便是官署,可以随意前往各处,方便领兵出征。
数百骑士朝着西城门狂奔而去,也引起了不少人的警觉。
今日的骑兵往返怎么如此之多
刘桃子迅速领人来到城西的大校场,此处乃是全城最大的集合点。
此处的校场修建的极为庞大,整个校场与西城门相连,几乎就是在武川西门外又修建了一个城池,形成了一个特殊的城外瓮城。
四周的城墙不算厚实,却非常的高,城墙上的木板朝着内侧拱卫。
刘桃子来到将台上,站在这里,能轻易的看清前方这巨大规模的校场。
吐奚越老老实实的站在一旁,不知刘桃子要做什么。
”下令,聚集。”
刘桃子下达了命令,吐奚越自是不敢耽误,他赶忙叫来了几个甲士,来到了校场西侧,这里摆放着诸多的大鼓,足足有六个大鼓,寻常人似是都难以搬动。
他亲自拿起了锤,便开始疯狂的捶打大鼓。
一时间,轰降降的战鼓声从校场内响起。
战鼓声一路传到了城内,下一刻,从城西忽又传出猛烈的战鼓声,随后便是城东,片刻之后,全城各地都开始响起猛烈的战鼓声。
整个城池都发出了轰降轰降的咆哮声来。
那民居大门猛地被踹开,就有一人赤身裸体的冲出门来,有几个头戴苍头中的汉人冲上来,迅速为男人披甲,有人牵着几匹骏马前来,男人以极快的速度披上了甲胃,翻身上领着这帮头戴苍头中的汉人,高呼着向校场狂奔而去,而他身后的汉人,有的骑马,有的持军械,有的背着军粮,跟在战马身后狂奔。
这一幕发生在城内各处,乃至是在城外。
刘桃子站在将台上,爪牙们立在他的周围,全城的战鼓声震耳欲。
众人是初次见到这般架势。
那轰隆隆的战鼓声像是响在众人的心头,带有节奏感的每一次敲击,都让他们浑身颤抖,不由得热血沸腾,头皮发麻。
姚雄都惊愕的摸了摸自己的手臂,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惊愕的看向那战鼓,“头次见到这种声的大鼓!”
忽从前方传来了马蹄声,马蹄声的节奏似乎也跟大鼓的节奏配合了起来,就看到从西城门冲进来了一位骑士,身后跟着四个骑马轻甲的汉人,还有十余个徒步狂奔的汉人,也不知他们是如何能追得上骏马的。
在他之后,接连不断有骑土冲进来,他们在冲进来之后,便沿着校场飞奔起来,彼此竟不会冲撞,越来越多的人冲进来,可场面却一点都不混乱,彼此穿行,擦肩而过,可双方冲过之后,依旧是保持着进瓮城之前的阵型,破多罗喾的眼角跳了跳,而姚雄等人,此刻都看呆了。
姚雄喃喃着,似是骂了什么。
他们迅速开始在将台前列阵,田子礼此刻终于明白,为什么崔刚说这里的甲士不是中原的士卒了。
这确实不是士卒,他们更像是低级的军官,每个人都有一支自己的军队,以骑士为核心,形成一个作战单位,说那些小成主麾下有三十人,其实就是说有三十个这样的作战单
位。
因为祖制,汉人不能做兵,故而在计算的时候,往往不计算这些苍头奴,只计算骑士,而后记录上就会出现百余人击破数万人的情况。
片刻之后,刘桃子的前方,已是满满当当的军户。
在没有成主等中级军官指挥的情况下,他们依旧列好了阵型,放眼望去,骑士们手持马架,武装到了牙齿,浑身的甲胃闪烁寒光,眼神狠辣,目视前方,凶神恶煞,腰间配有腰刀,马背上带着大弓,而站在他们左右的那些苍头奴,也是站的笔直,他们跟城外那些快要被饿杀的奴隶还不太一样,同样的身材高大,气势非凡。
这座城,没有百姓,只有骑士,他们的家眷,他们的奴隶,奴隶的家眷。
骑士们聚集,看向了将台上的陌生人,左右看不到自己的戍主。
忽开始大声议论了起来。
姚雄看着这规模的骑士军团,咽了咽口水,跟随刘桃子之后,这武夫的眼里头次出现了慌乱的神色,这若是压制不好,怕不是要被直接屠掉了田子礼反应过来,副戍主邬堡里的那些,应该是他自己的军奴。…。而不是鲜卑甲士。…也就是说,他领着人差点被一群奴隶给反杀有骑士对左右说道“那是新来的大戍主!!”
他正是在城门口拦住刘桃子的人,此刻激动的对左右说着什么。
刘桃子上前一步,看向面前这大军。
“我,就是新任的大成主,刘桃子!!”听到这句话,有几个骑士忽笑了起来,“怎么派了个果子来!为什么不派肉来呢!有人哈哈大笑,场面再次嘈杂了起来,
刘桃子大声说道“我就是来发肉的!!来人啊!!”
他叫道。
他的声音极为洪亮,甚至能压住前方那几个骑士。
就看到有人推着车,一路朝着将台这里走来,那些车上,堆满了粮食,钱财,以及干肉。
骑士们惊愕的看着这一幕,校场内顿时寂静了下来。
车越来越多,不多会,一旁就已是物资堆积如山。
刘桃子看向了众人,“这些不是我带来的!我来的时候,是空着手来的!”“每年,可汗都会发放大量的粮食,对武川极为重视!!”
“可每年,都说粮食不够分发,说是让士卒们挨了饿。
”可汗实在不明白这是什么道理,便派我来调查!”
”我找了巫,让他占卜,结果表示不是粮食不够用!!是他妈的有内贼偷吃!!”“戍内的贺赖干,领着诸成主克扣了分发给你们的钱粮!!这些都是从他府内搜出来的,还不是全部的!!”瞬间,校场内一片哗然,无论是骑士,还是他们身边的苍头奴,此刻都变得极为杂乱。刘桃子再次看向了田子礼,这才有骑士将这些人的头颅带到了将台上,随意的丢在了刘桃子的面前。看着这些熟悉的人头,麾下的诸多骑士,有人惊惧,有人愤怒,有人怀疑,有人欣喜,神色各不相同。刘桃子再次看向了他们,“当下,肉是有了。”
“只是,你们有资格吃肉吗!!”
刘桃子大声质问道。
骑士们大怒,就有苍头奴以手里的武器敲打着地面,表达自己的不满。人声鼎沸,有骑士已经开始跃跃欲试,就准备上去抓住这位大戍主。这帮人能打是很能打,可这凶悍也是实打实的凶悍,后来鼎鼎有名的当街贩卖节度使的魏博牙兵,河朔三镇”便是在此处。刘桃子却丝毫不惧,他叫道“可汗供养诸位许久,这几年里,为何不见武川立军功!”骑士叫嚣道“无有军令,谁敢外出作战!分明是庙堂不许我们作战,让我们何处得军功!”刘桃子看向了一旁的吐奚越,“是这样的吗!”
吐奚越一愣,急忙回答道“将军,这都是那贺赖干等人,他们要了敌人的好处,便答应他们不外出作战,因此没能立下军功。
此刻,已有骑士破口大骂,“狗日的贺赖干,这件事我怎么不知道
刘桃子再次看向了众人,”他不敢带着你们去作战,我却敢!!”
“军饷,军械,我这里有的是!!只是,还得看你们有没有资格去拿!!”
褚兼得!!”
刘桃子再次开了口,就看到一人从刘桃子身后闪了出来,快步走到了刘桃子的身边。此刻的他,早已穿好了神棍的装扮,这身装扮一出,便是那再凶狠的骑士,也得略微收敛些,刘桃子说道”你来占卜,看看哪一天适合外出作战!!褚兼得当即开始了做法,还是熟悉的味道,他围绕在刘桃子的身边,来回的跳动,步伐奇特怪异,手里的法器哗啦作响,嘴里哼唱着什么东西整个校场都格外的寂静,众人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过了许久,褚兼得方才从怀里丢出了些石块,趴在了石块上,来回的看。
他终于起了身,看向了一旁的刘桃子。
主公,三日之后,前往东北方,能获得大胜!
崔刚看呆了,他这才听出这家伙的声音来,这不是那位丑陋的医师吗怎么就成了巫师还有这占卜是什么东西啊骑士们面面相觑,刘桃子举起了佩剑,看向了众人,“听我号令,且回去休整,三日之后,往城东北,与我建功!!!”有几个眼尖的,看着那熟悉的剑,忽脸色大变。
他们并没有应答,却也没有冲上来将刘桃子擒拿。
刘桃子领着其余众人,带上粮食,离开了校场,返回官署。
而在下一刻,整个大校场就变得格外嘈杂。
其中最有名望的那些骑士聚在了一起。
”怎么办!”
要听他的吗
有人皱起眉头,“不听他的,那听谁的,发号施令的都被他砍了,剩下个吐奚越,还成了他的狗。“这厮动手真快啊。”
“你们方才看到他的剑了吗我看那柄剑有些眼熟啊。”
“别管什么剑了,若是他能说到做到,真能带我们立军功,拿赏赐,能将军饷补齐,那听他的又如何
“那就先看看吧,若是他真的能做到,那就听的。
“若是做不到呢”
“嘿嘿,那就让可汗再派一个能做到的过来!”
众人毫不掩饰的高谈阔论,与此同时,刘桃子领着人前往官署,崔刚正跟在刘桃子的身边,苦苦相劝。“将军啊,岂能用占卜来决定军事呢!”
“这实在是不妥啊,便是周易,用来占卜吉凶尚可,但是拿来作战,便实在是…荒唐!!”崔刚鼓起了勇气,他指着禇兼得说道“何况,方才他所做的,根本就不是周易,那是胡人的办法,这真的不能用来打仗啊。”褚兼得听他如此说,忍不住笑了起来,“那阁下可愿与我打赌”
崔刚皱着眉头,严肃的说道“我并非是要与您比试个高低,我只是觉得如此做实在不妥。”姚雄走上前来,开了口,”你以为没有把握,老禇敢这么信口开河啊,是子礼从贺赖干府上搜出来的。…四日之后,他跟奚人准备在城北的双羊道贸易。”我们啊,这次是去打奚人的商队。”
崔刚忽问道“可若是消息传出去,奚人没能按时到来呢
田子礼这才幽幽的说道”我已经问清楚了,从奚人放牧的地方到这里,需要二十天,也就是说,奚人的商队此刻已经在路上,便是知道了这里的情况,要回去,也还在路上。…况且,方才只是说了,三日后往东北方走就能获得胜利,可并没有说要走多久啊,若是遇不到,就一路往北,过了长城,还怕遇不到胡人吗”
崔刚当即语塞。田子礼又说道“知道崔公读过许多书,不过,我们这些人虽然愚钝,没什么文化,却也知道做事的道理,不会信口开河,胡乱作为,崔公不必如此轻视。”崔刚颇为急切,“我不曾啊,我只是…”
“好了,准备好战事。”
刘桃子开了口,田子礼再次警了眼崔刚,没有说话。
姚雄此刻笑着说道”还是兄长最有本事,这帮人当真是跟成安的鲜卑人不一样,跟博陵的都不一样,话说,他们身边那些带着头中的是什么人”
“爸头奴。”
崔刚开口解释道“当初的六镇军户,并非都是鲜卑人,其实很混杂,什么人都有,汉人,鲜卑人,匈奴人…便是当下的武川骑士们,真正的鲜卑只怕也没多少,还是有很多其余族类。”
“他们聚集在这里,自以为边塞军户,轻视中原诸族,便是中原的鲜卑人,也被他们所看不起。
“他们身边那些,就是他们的亲随,大多都是以汉人来组成的苍头奴,他们负责携带物资,跟随作战,他们跟其余奴隶有本质上的不同,其余军奴是负责干苦力,负责耕作,想杀就杀,而苍头奴则是骑十亲随,颇受重视,倘若骑十发达了,那他们的苍头奴也能得到提拔,成为将领,当今朝中,便有苍头奴出身的将领。”
刘桃子不知想起什么,眼神闪烁了一下。
“叶奚越!!”
刘桃子忽开口叫道,吐奚越快步走上前来,朝着刘桃子低下头来。
刘桃子开口问道“此城中,可有食肆”
吐奚越一愣,“没有。”
那周围呢
”在往怀朔的秦坡坡那边有个市集,平日里有从晋阳来的商贾在那里买卖,那里有个大食肆。…店主很是热情,过去还常常送我们吃的,跟几个成主也有交情。吐奚越狐疑的问道“将军,您问这个做什么”
“无碍。”
”你现在就出发,带上两个人,去将那食肆里的人都给我带回来,若是顺从,以礼相待,若是反抗,尽量生擒。”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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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弃暗投明吧将军
第149章弃暗投明吧,将军
武川。
破败的官署内,有人正在清扫,将杂物搬出,又将地面清扫干净,墙壁也被擦得干干净净。
众人分外的忙碌。
这些人皆是瘦弱无比,穿着破烂不堪的衣裳,有些人干脆带着脚镣,脸色呆滞,僵硬的干着活,有甲士大声的催促着他们。
不知何时,田子礼走了进来,忽顿住脚步,看向了那甲士。
手持长鞭的甲士赶忙行礼拜见,田子礼却瞪着双眼,不悦的说道“何以在此大呼小叫!这也没闲下来,勿要在这里卖弄你那鞭子,给我丢了!!”甲士有些茫然,却还是丢掉了鞭子。
田子礼看着左右这些军奴,脸色复杂,却大步走向了后院。
等到田子礼进去了,那甲士方才困惑的捡起了长鞭,又看向了左右的诸多军奴,“都愣着做什么!继续!!”田子礼走进了后院的时候,后院里也颇为忙碌。
看到有十余个文士模样的人,他们站在此处,满脸的惊惧,张望着左右,不敢语。崔刚迎面走出来,笑着拜见了田子礼,田子礼没有回礼,快步走进了屋内。崔刚也不在意,他走到了那些文士们的面前,向他们行了礼,“在下成内书佐崔刚,这成内士卒不知礼,若是唐突了诸位,还望见谅。”
众人看到崔刚的穿着相貌,当即松了一口气,急忙行礼拜见,可眼里依旧是有着惧怕。其中一老者哆嗦着说道“崔公啊,我们愿意用钱赎回自己,勿要将我们卖给胡人啊我们家里还有钱财”崔刚皱起了眉头。
这都是贺赖干那些浑人带来的影响。
崔刚肃穆的说道”做出这事的贺赖干已经被处死了,他的头颅就挂在大校场外…当下这位大戍主,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诸位勿要担心。”“那您召集我们是…”
”当下成内缺少大量的成吏,大成主所带来的更不够多,故而想要请诸位担任。”崔刚看了看周围,“且跟我去侧院,我们详谈。”
众人忧心忡忡的跟在崔刚身后,进了侧院,崔刚这才请众人坐下来,又令人上了茶,可谓是文质彬彬。
那些惊惧的众人,这也才略微的放心。崔刚继续说道“诸位都是能识文断字的人,当下成中就缺乏你们这样的人才,先前成内的治理简直一片混乱。”“到现在,都不知道军户的具体数量。…大成主对武川尚且一无所知。…。诸位若是能担任,每日两餐,外加俸禄,若是做的足够出色,还能受举荐众人听着崔刚的话,皆是沉默不语,神色不安。
忽有人问道“崔公听口音,并非是恒州人”
我是博陵人…”
几个人忽然对视了几眼,有人问道“敢问,是博陵崔吗”
崔刚点点头,“是这样的。”
“啊,那您为什么会来此处呢这里都是服役的”
“我是跟随大成主前来的。崔刚意识到了什么,赶忙亮出了自己的身份,“诸位,我不曾说谎,我确实是博陵崔氏,或许你们也曾听说过,前尚书仆射崔公,便是我的生父。众人大惊失色,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崔刚又继续说道“我能以父亲的名义发誓,当下这位大成主,绝对不是个凶残之人,若是诸位愿意跟随,定能建功立业,往后。”就在崔刚自吹自擂的时候,田子礼却已在屋内跟刘桃子禀告情况。
”兄长,我带着人去了各地查看。”
“城内的军奴,就是不算那些苍头,大概有万余人,这些大多都是我家汉人,可恨受到鲜卑这般凌辱,他们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每天都有被累杀,打杀,饿杀的,兄长,能否想个办法,将他们全部赦免救一救他们”
田子礼是最看不得这个。
刘桃子板着脸,没有说话。
田子礼说道”兄长应当亲自过去看看,那当真是惨不忍睹啊。”
他们都蜗居在一间小帐内,足有六十余人,这千余军户,能住在城内,而这些军奴,却是被挤到了墙边,我都不知他们是如何挤得下的。”那场景,着实令人愤恨!”
”还有不少人,都是直接睡了外头,此处天寒地冻…”
刘桃子终于开了口,“还不到时候。
田子礼脸色通红,怒火燃烧在胸口,久久无法平息
“先查清楚当地的情况,军户数量,军奴数量,城内的一切信息,都得掌握。
田子礼朝着刘桃子行了礼,“唯。
就在此刻,姚雄火急火惊的冲进了屋内,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也不顾在场的田子礼,大声说道“兄长,我将东西都运到粮库和军械库里,又挑选了最好的甲胄,给我们的人分发下去了,破多罗正在狠狠操练他们,说是怎么也不能输给这里的鲜卑人…”
两人一同走出来的时候,崔刚正领着那些人往里走。
田子礼警了崔刚一眼,又低下头来,长叹了一声。
“你勿要多想,我看那崔刚是个实在人,不会跟你抢位子的!
田子礼当即瞪了他一眼,“谁怕他抢…我根本就没这么想!!”
“那你为何看着他唉声叹气的”
“我是怕他教唆将军,你不知道,他们这样的人,最会做狗了,一开口就是什么经典大义,胡说八道,说些歪理,就怕兄长信了他那些鬼话。…”“就崔刚他蛊惑将军”
姚雄一脸的复杂,他拍了拍田子礼的肩膀,“你最近或是太累了,我看你还是先去休息几天吧”他忽又看了看周围,“怎么不见流”
“流领着人去城外打探那支商队去了。”
“哦。
1日谢谢谢谢通请增
狂风卷起了尘土,让整个世界都变得有些粗糙。
那风中的颗粒打在脸上,竟是有些疼痛。
放眼望去,这里皆是低矮的杂草,这些杂草不能完全覆盖住地面,便露出了大片大片的土壤,杂草不规则的出现在士壤之上,便是那杂草,此刻也是沾染了尘士的。
两旁皆是高坡,中间两条道路,一左一右,在此处汇集,高处立着巨大的石块,注视着下方。
寇流此刻就贴在石块边,蹲在高坡,眺望着远处的道路
看了许久,他又趴在了地上,仔细的听了起来。
他看着面前的道路,有些犯难。
这若是下坡,继续靠近,就定然会遇到商队的斥候…他没有把握在对方看不到自己的时候撤离,也不愿意打草惊蛇。
忽然间,地面传来了轻微的颤动。
寇流赶忙回头,示意远处的麾下们,骑士们纷纷寻找掩体。
寇流也是赶忙躲在了巨石之后,不敢探出身来。
就看到有十余个骑士,纵马从左侧道路内狂奔而出,他们看了看周围,站在那里商谈了许久,方才又转身回去,只留下几个骑士,继续往前走。
寇流此刻探出头来,看着他们的相貌,骏马,武器等。
他确定,这些便是那前来交易的商队的斥候。
寇流缓缓招了招手,有一个骑土蹲在地上,不曾起身,以这种怪异的姿势快速前进,几步就到达了寇流的身边,“我在这里继续盯着他们,你现在就带人回去,告知将军,他要等的人已经出现了,就在双羊道……让他们做好准备!!”
“唯!!”
”请进去吧,将军已经等候多时了!”
吐奚越站在一旁,一手握着腰间的刀柄,眼神凶狠。
在他面前,则是有七个人,这些人手足无措,站在吐奚越的面前,为首者忍不住说道“将军,我们。…”勿要唤我为将军,这城里只有一个将军!”
“请进吧!”
吐奚越再次催促道。
几个人这才走进了屋内。
刘桃子正坐在上位,看着走进来的几个人,也不说话,就只是这么冷漠的审视着他们,他看向了左右,”都出去吧,在外头守着,勿要让人进来。”
“帷。”
几个甲士走了出去,走到了门外。
这一刻,面前这几个畏畏缩缩的民夫,当即变了脸色,他们的眼神里再也没有了惧怕,皆是平静的看着上头的刘桃子,有一个瘦弱的黑脸汉子推开了面前的几个人,快步走到了刘桃子的面前,取出了绢布,擦了擦自己的脸,绢布一片漆黑,而他的脸却花了。
”他”这才露出了一个笑容来,“将军,许久不见,可无恙否”
这人正是女扮男装的张思燕,其余几个人,则是分别站在门口,打量着周围。
张思燕小心翼翼的走到了刘桃子的身边,“将军离开定州的时候,怎么也不跟我们告别呢”
刘桃子转头看向她,眼神极为的凶恶,张思燕一时都吓得说不出话来。
“我需要恒州各地的情报。”
刘桃子开了口。
张思燕缓过神来,“将军吓到我了…将军勿要这般心急啊,您在定州的时候,曾说想要弃暗投明,这件事,韦将军已经知晓了。“将军对您极为的重视,他说,只要您愿意归顺,都不用献出武川,就领着自己麾下那些人前来大周,便加封您为平北将军!”“若是您愿意作战,就让您待在北边,给您建功立业的机会。”
“另外,黄金珠宝,任由您索取,要多少都可以。”
张思燕缓缓靠近了刘桃子,低声说道“到那个时候,您想要什么都可以…什么都可以…。刘桃子再次开了口,
“我要恒州各地的情报。”
张思燕眼里的迷离忽然消失,她清了清嗓子,再次说道“将军,这伪齐岂是您这般英雄所待的地方呢先前杨愔何等重视您,提拔您,可最后,却也只是将您当作了杀人的工用完了就要抛弃,当下的常山王又好到哪里去呢”具,
“他为何要派您来此处还不是因为这里的人多有怨,权贵子弟把持各地,他想要削弱这些人吗”“他若真的重视,就该派人来告知您这恒州的复杂情况,该提前派人打好招呼,让您做的更方便,可现在呢您是什么都不知就被丢到这里来了。…”“像那些勋贵子弟出任,哪个不是提前打好招呼,熟悉当地,轻易上任,哪有您这样的呢”“我看,就算您在这里办成了事,常山王还是会跟杨愔那般,将您丢弃。”
“我大周可就不同了,我们向来和睦,且从不轻视功臣。
“莫非您是担心会牵连到您的父亲这您不用担心,您父亲可是高王的苍头奴啊,资历那么深,谁也不敢轻易对他出手啊”刘桃子点点头。
“说的倒是不错,这样吧,要我归顺,就让韦孝宽亲自来请,他哪天若是前来我这里,让我过去归顺,我就跟着他去伪周。”后头几个周人,此刻勃然大怒,正要上前,张思燕却赶忙制止了他们。
她笑着点头,“好的,您的话,我一定会给将军带到。
刘桃子说道“你不必多,只管告诉我这恒州的情况,还是老规矩,你们给我说情况,我负责杀人…定州到现在还是一片混乱,想必你们的人已经安插了许多吧,这里若是乱起来,对你们就更有用了,且说吧。”
张思燕摇着头,“定州因为您而大治,春种大顺,可没有一点混乱,当下您又准备治恒州,帮助您,岂不是为虎作伥”
“那我用消息来换。
“不用。伪齐庙堂内的消息,我们所知道的未必就比您知道的少。
刘桃子点点头,看向了门外。
“来人啊,拖出去砍了。
有两个甲士当即推开了门,闯了进来。
张思燕大惊失色,“且慢!且慢!将军!我还有话说!!”刘桃子挥了挥手,那两个甲士出去了。
张思燕惊愕的看着刘桃子,正要说些别的什么,却看到刘桃子那冷酷的眼神,她长叹了一声,“我们要武川的布防图。”“好。”
张思燕微微眯起了双眼,露出了那小虎牙,“将军想要知道恒州的什么情报呢“全部情报。”
1号通面
田子礼等人走进了屋内,看着甲士们带着那些人出去,狐疑的问道“兄长,这些是什么人“周人。”
“啊”
崔刚瞪圆了双眼,田子礼急忙提醒道“兄长,是投降的周人吧…”韦孝宽的贼儿军。
田子礼皱了皱眉头,崔刚却茫然的问道“将军,您。准备谋反
“不曾。”
“那为何要与周人联络呢
大丞相派我来此处做事,我对恒州一无所知,总得需要有人来告知这内外的诸多情况。”可。万一他们以此来要挟将军,将军谋反,想要逼反将军呢”
刘桃子脸色平静,没有再回答。
他指了指放在面前的诸多文书。
”看看。
众人纷纷拿起文书查看了起来,这些便是方才那些周人所写出来的,其中包括了恒州的诸多官员们的详细信息,以及恒州下的诸多戍,县的详细情况。
这详细的简直令人发指,崔刚看了几眼,都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这周人竟对恒州这般了解,这简直。不行!!将军!!得尽快上奏庙堂啊!!”田子礼冷笑着,“这算什么,他们对庙堂说不定更加了解呢!”
“你以为庙堂诸君不知情
”知道了又有什么用”
崔刚依旧是不可置信,姚雄也急忙问道”将军,他们留下这么多的文书,如此的详细具体,连奚人商队的规模,领队都写出来了,他们要了什么”“布防图。
几个人大惊失色,“那将军给了”
“给了。”
田子礼此刻也是有些急了,“将军,若是他们暴露了这件事。
“贺赖干卖的。”
刘桃子给出了回答,田子礼等人面面相觑,随即也变得坚定了起来,“对,是他!!”
唯独崔刚,此刻还是晕乎乎的,他平日里所读的书,跟当下所遇到的情况,怎么就一点都对不上呢
到底是书有问题,还是当下这个世界有问题
姚雄此刻看起了那奚人商队的情况,不由得笑出声来,“好啊,好啊,是只肥羊啊,整整六十架车的货物物…。难怪贺赖干对兄长那般敌视呢,这生意确实是大生意。…。可惜了,这次干掉他们的商队,往后便没这好生意了。”
刘桃子没有理会他,站起身来,下达了命令。
“即刻召集大军。”
”告诉他们,不必携带苍头奴,以轻骑出征!!
大校场内那熟悉的大鼓声再次响起,整个武川随后也一同响彻,那震耳欲聋的声音在城内来回的穿梭,整个武川都开始沸腾起来。
刚刚走出了武川的一行人,此刻听着身后那沉重的鼓声,脸上都出现了惧怕。
张思燕的脸色同样如此。
”张君,是不是要想办法将布防图的事情揭发到恒州刺史那里去
有人开口问道。
张思燕摇着头,”不成,刘桃子不是寻常的伪齐将领,对他,我们不能自作主张,将军吩咐了,关于他的诸事,都由将军自己来定夺,即刻准备人手,快马加鞭,将布防图和方才的谈话记录都送到将军的手里……另外,让骑士告知将军一声。”
“咱真的不能再以食肆为据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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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奚人
第150章奚人
只用兽皮包裹着下体的奴隶牵着同样老瘦的马,埋头往前走。
马背上挂满了包裹,走的相当吃力。
在驮马之后,还有诸多的车,车上的包裹堆积如山,老马每一步都走的稳当,浑身似乎都在晃,马车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车轮碾过地面上稀疏的杂草,留下了两道深深的痕
迹。
有骑兵来回的飞奔,大呼小叫。
这些人所骑乘的战马并不高大,看起来要比齐人的战马小了不少,也不曾披甲,浑身都挂着不知名的羽毛和装饰,花里胡哨,骑士们同样是如此,他们用兽皮包裹着头,又用花色绳固定住,身上穿着轻甲,手持短弓,纵马来回飞奔。
这一支商队规模极大,有驮马,诸多车架,最后还有羊群跟随。
光是奴隶,便已是有数千。
前后各有巡视的骑兵,浩浩荡荡的,少说也有三四千。
骑兵们风尘仆仆,不少战马侧边还挂着头颅。
后头的车上躺着伤员。
狂风席卷而来,视野也因此变得模糊,粗糙的风摩擦而过,这竟是有些生疼。
在商队的最前方,有两人手持旗帜,走在一位主将模样的人身后。
各地的斥候频繁的往来,都是以此处为中心。
”俟斤,这都快要到双羊道了,怎么还没见到贺赖干派来接应的人呢”
”这厮该不会是要背叛自己的誓吧”
一人跟在那头领模样的人的身边,忧心忡忡。
俟斤笑了起来,粗狂的脸上出现了些期待,“勿要多虑,贺赖干本就是这样的人,哪次他不是要闹出些事情来”“只怕是他又想提出新的条件,要压价了。
听到俟斤的话,那大汉满脸的憋屈,“一个小小的成主,便敢对我们指手画脚,如此羞辱俟斤摇着头,“无碍,当初那突厥人不也是遭受柔然人百般羞辱吗当下如何都逼得周人将柔然人斩首送过去,那般强盛的柔然,现在你还能看到他们的旗帜和图腾吗””当下我们只是遭受了些语上的羞辱,但是却获得了极大的好处。”
”那贺赖干所送来的军械,倒是在其次,那都是些破烂,可他送来的那些文士,匠人,这些可都是好东西啊!!”那些匠人们教我们如何冶炼,如何制作,我们当下所制造的车,已经为各部所知名,那些文士教我们文字,制度,让我们更加的团结。…”俟斤眺望着远处,他的那双眼睛似是投过了无穷的风沙,看向了那肥沃的土地。”鲜卑人,柔然人,突厥人,总有一天。也会轮到我们。
他举起马鞭,指着远处那风沙,“看到了吗”
”只要熬过了这风沙,便能看到连绵不绝的牧场。”
那大汉顺着俟斤所指的方向去看,这一瞬间,他脸色大变,“俟斤!!我没看到牧场!我看到了骑兵!!”俟斤赶忙再次看去。
这一刻,他看清楚了。
在对面的风沙之中,隐约出现了些骑着战马的骑兵,那些人正盯着自己所在的方向,站在风沙之中,一动不动。
俟斤大惊失色,赶忙号令全军停下。
“是贺赖干吗”
“阿会拿,你去看看!”
那壮汉阿会拿,手持马架,叫上了几个人,便迎着风沙朝着前方飞奔而去。
俟斤警惕的看着前方,发出号令,让全军开始做好准备,奴隶们不安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老马难得有休息的机会,便直接跪倒在路上,脸上竟能看出那深深的疲倦。
阿会那冲向了前方,“是贺赖将军吗!”
“是贺赖将军吗!”
”嗖~~~”
”哎!”
下一刻,漫天的箭矢飞来,阿会拿都来不及躲闪,只留下了一句惊呼声作为遗,便被射成了刺猬,整个身体都插满了筋失,连同胯下的骏马也是如此,就是这么一刻,一人一马当即摔下马,他身后的几个属下也没能幸免。
俟斤大惊失色,“敌袭!!”
骑兵们并不慌乱,这一路上,他们遭遇了太多的类似情况,茫茫大漠之上,处处都是强盗的天堂。
他们迅速开始分散,拿起短弓,奴隶们也麻木了,他们蹲在地上,双手抱着头,一不发,老马照样跪在地上,眼眸低沉。
片刻之间,庞大的奚人骑兵便如鸟兽散。
这并非是奔湍、这是他们的原始战术,因为缺乏甲胄和铁制兵器,他们未能像鲜卑骑兵那样具备冲阵的本领,故而在作战时,他们往往采取分散作战的方式。
而迎面的骑兵也发动了冲锋。
风沙席卷,在狂风之中,双方的骑兵照了面。
刘桃子拉开大弓,就听得“嘭”得一声闷响,箭矢如电,远处的手持旗帜的骑士被箭矢贯穿,飞出了好远。
双方的箭矢横飞。
战马的嘶鸣声,马蹄声,弓箭放弦声,骑士倒地声,
武川骑士们同样分散,只是,他们是以四人为一伙散开的,每次射击,往往都是四人同时射击,在这般恶劣的气候之中,可视范围有限,想要命中也极为困难,四人齐射,命中率便提升了许多。
都不需要刘桃子去吩咐,他们便已经主动的采取了正确的战术。
相反,刘桃子从博陵带来的骑士们,就要i显得生涩许多,他们还得效仿当地人,采取同样的战术。
从前朝到如今,边塞诸镇就是频繁的与塞外的骑兵作战,无论是面对何等的战术,他们都有着最优解的答案。
俟斤此刻也是在纵马游荡,他时刻留心战局,那贺赖干果然背弃了誓,而这支武川骑兵,跟以往前来劫掠他们的骑兵们都不一样,战斗力完全就不在同一个档次下,双方刚刚遭遇,他这里的减员情况便大增,那些人披着轻甲,在这样的气候下,轻甲完全够用,箭矢插在甲上,甚至都不影响对方的行动。
而对方的四人齐射,一次就能稳定带走一个骑兵。
库莫奚人刚刚得势,每一个能拉弓射箭的骑兵都是格外的重要。
俟斤心里已经萌生了退意,可他不能直接下令撤退,否则,将会引发一场残忍的追杀。
“将货物都散了!散了!!”
俟斤发出了命令。
有骑士训斥那些奴隶们。
奴隶们颤抖着将马背的粮食等物取下来,撕破之后,就酒在了地上,他们又将车上的贵重物取下,随意酒在周围。
俟斤这才下令道”撒!!”
士卒吹起了号角,奚人们沿着原路头也不回的开始逃离。
鲜卑人当即开始了追击,看着风沙之中撒的遍地的粮食和物资,有鲜卑人勒马,激动的看着这些。
有人跳下马来,拿着珠宝就往怀里塞。
“嘭!
箭矢直接穿过那骑士的胸口,骑士重重的倒在车上。
刘桃子咆哮道“继续追击!!!”
身边的骑士再次敲打着战鼓,鼓声是以急促的节奏。
骑士们收了神,追向了奚人。
奚人纵马狂奔,时不时猛地回头,拉弓便是一箭。
齐人的战马飞起四蹄,双方的距离越来越短,一个又一个奚人被射落下马,随即就被狂奔的战马踩踏成肉泥。
不知追击了多久,齐人的战马却开始缓缓慢下来,而奚人的战马不曾受到影响,继续狂奔而去,直到他们消失在风沙之中。
整个双羊道外,漫天遍野的,都是奚人与骏马的尸体。
车队还停留在本来的位置上,奴隶们跪在地上,瑟瑟发抖,风沙卷起了那些酒落的粮食,不知飞往何处。刘桃子皱着眉头,“收拾战场!!”
大校场内,欢声笑语。
骑士们谈论着这次劫掠的收成,脸上皆是收获的喜悦。
校场内一片嘈杂,甚至有人激动的哼唱着曲子。
他们已是许久不曾外出干老本行了。刘桃子快步走到了将台,他一手持着剑柄,脸色肃穆,看向了面前哗的众人。原先这嘈杂的局面缓缓平息了起来,骑士们纷纷看向他,嬉笑声越来越小,如此过了片刻,校场内方才恢复了原先的冷清。刘桃子这才开口问道“尔等以为此战如何”
听到这句质问,骑士们却没敢像初次见面那般随意调笑,他们对视了几眼,没有急着开口。
刘桃子的目光锁定了其中一个骑士,那人正是先前拦过刘桃子的骑士。
你,就你,告诉我,你以为此战如何!
那人看了看左右,迟疑着说道“回将军,此战斩首千余,斩敌将六员,俘四千余,获粮食,旌旗,战鼓,兵器。…大捷”刘桃子冷着脸,一不发。
“捷”
“在忽然袭击的情况下,放跑了贼酋,没能全歼,看到酒落出的物资粮食便走不动路,阵型大乱。…这便是鼎鼎有名的武川骑士吗“听闻当初文宣皇帝领怀朔骑士外出征战之时,贼人以钱粮撒地,妄图混乱阵型,怀朔骑士巍然不动。”如今看来,武川骑士差矣!!”
听到这句话,台下的诸多骑士们顿时炸开了锅,有人直接手按剑,“将军说什么!”
姚雄的脸色抽了抽,不知为何,兄长总喜欢挑拨这些暴躁的骑士们,这些人脾气本来就大,兄长还要一次次的挑拔,姚雄都担心这些人下一刻就要冲杀过来,若是被他们给生擒了,那可就是颜面尽失啊。
有骑士聚集起来,已经逼近到了刘桃子的面前。
主要是刘桃子这句话太伤人。
若是有人说武川兵不如晋阳兵,他们会哈哈大笑,说他们不如伪周兵,他们会笑得更大声,说他们不如都县兵,他们会笑掉大牙,可若说他们不如怀朔骑兵,那他们就要翻脸
了
这还是在刘桃子领着他们取胜的情况下,倘若是第一次相见就敢说不如怀朔兵,怕是要引起兵变,被这帮人抓起来送去州衙。
州衙是不太敢管这些人的,就如从这里走出去的老兵长孙县尉所,当官的不合口味,打一顿,打完了躲进城内,也没有官员敢闯进镇里抓人。
可面对这些逼近自己的骑士,刘桃子非但没怕,甚至还主动靠近了一步,一伸手,就从那几个人中抓出了一个骑兵,就这么抓住他的脖颈,将他拽到自己身边,底下的骑士们叫的更大声了,刘桃子一只手举着此人,一只手从他怀里搜出了什么,猛地丢在了一旁。
“这是什么!”
洒落在地上的是明晃晃的金子。
骑士辩解道“我捡的。…”
刘桃子一丢,那人直接摔进了那些骑士之中,许久起不了身。
刘桃子愤怒的看着他们,“这就是武川兵!”
骑士们满脸的愤怒,却说不出话来。
看着那一张张愤怒的面孔,刘桃子再次开口说道”且饶恕这一次,下个月,我带你们出关,将那奚人俟斤提过来。若是再敢如此,我便以军法处置。他看向了一旁的田子礼,“将所斩获的粮食物资全部拿出来,以相应的功劳全部分发下去!不许扣留!”方才还神色激昂的骑士们顿时泄了火,停止了一切躁动不安,瞪圆双眼,面面相觑。田子礼眯起了双眼,赶忙走上前,大声说道“将军!!不可!!”
“哦”
刘桃子冷冷看向了他。
骑士们也看向了他,田子礼看了眼台下的诸多骑士们,他大声说道“将军,武川兵不服从您的指挥,又哄抢物资,放走了贼酋,将军便是不处罚也就算了,如何还能将全部斩获都分发给他们呢”
“况且,按着军制,他们也只能分取四成,其余的还要送往邺城,用以表功,请将军收回军令!!”
刘桃子严肃的说道“军令不可轻改,此番虽有差池,却念在他们许久未战,此番斩杀千余,也颇有功勋,过去粮草未能按时补发,这些东西,便当是过去未发的补偿。”
“至于邺城。
“崔刚!!”
“属下在!!”
崔刚快步走上前来,刘桃子吩咐道“你现在便书上表,城内贺赖干等人,勾结库莫奚人,妄图起兵作乱,已被我率将士击破,斩反贼贺赖干等人,又击破来犯的奚人!””令人准备头颅,旌旗,战鼓,军械,骏马,一同送往邺城。”
“表武川将士之功劳,请求大丞相封赏!!”
崔刚匆忙行礼,“唯!!”
校场内无比的寂静,刘桃子这才看向了面前的众人。
”开始清点,分发!!”
明日准时在此聚集,我自当安排诸成主,制定城内诸事!!”
骑士们忽然肃穆。
“唯!!!”
刘桃子转身离开了此处,田子礼等人带着军吏开始了清点和分发工作。
此刻,骑士们站的笔直,却是再也不喧哗了,目视前方,目送刘桃子离开大校场。
就如刘桃子所吩咐的,田子礼开始清点物资,他皱着眉头,一次次的清点着诸多物资数目。
”有点不对啊,怎么这么多
而崔刚则是下去询问这些壮汉们的情况,骑士们对崔刚瞬间就变了脸,再也没有过去的调笑和羞辱,脸上的笑容格外的灿烂。“崔君,我唤作刘成彩,保不准还是刘将军的本家呢,我可是射杀了六人,您要记清楚些…”崔刚点点头,记录下来,又问道“你家里多少人,要如实告知,封赏时用的。“啊,好,好,我家有一个媳妇,四个孩子,最大的能跑马了,苍头奴有八个…
众人都在忙碌着,而此刻的刘桃子,却是出现在了武川的城外。
在城墙之外,有许多的木栅栏,这些木栅栏依靠着城墙而修建,上头铺了草,就变成了一个简陋的房屋。
那木头看起来也不粗壮,似乎下一刻就要倒下。有众人依偎在那些茅草之下,他们衣衫褴楼,有些人干脆就是光着的,蓬头垢发,数十人挤在一处,看到贵人从一旁经过,皆是满脸的惧怕,匆忙低着头,不敢语。吐奚越跟在刘桃子的身边,为他讲解着这里的情况,”有些是本地人,更多的是发役的民夫,精壮的被挑去做了苍头,其余的就在这里当民壮,修修城墙,种种田,平日若是要出征,就让他们负责开路,运送之类,倒也好用,上个月有百余人想要逃走,被我们抓了回来,依着律法斩了头。
“这些人的数量跟军户都是相当的,当初是说以十个人来供养一户,可后来不知如何也就乱了起来,反正他们分发给诸军户,按着中原那边的说法,就是咱自己的佃户
刘桃子皱着眉头,从这连绵的茅草之中经过,忽有人骑马来到了这里,跳下马来,快步走到了刘桃子的身边。
随即行了礼。
“将军!!”
刘桃子转头看去,正是方才被刘桃子揪出来的那人。
他此刻低着头,“将军,我一时犯浑,违背了军令,拿了东西,请您治罪…只是,我家里还有许多孩子,他们都还小,先前受了伤,待在家里,坐吃山空,家里实在没什么吃的,您就是拉我出去打八十军棍,我也没有怨,只请将军发些吃的,勿要断了我的封赏。”
刘桃子瞥了他一眼,“罚二十军棍,军功照算。”
骑士大喜,赶忙拜谢,“多谢将军!!多谢将军!!”
他跳起身来,满脸的喜气洋洋,牵着马便跑开了,边跑边叫。
“军棍在何处领!”
“军棍在何处领!”
0s库莫奚,鲜卑之别种也。其先为墓容晃所破,窜于松漠之间,后种类渐多,分为五部一日辱纥主,二日莫贺弗,三曰契个,四曰木昆,五曰室得。每部置俟斤一人,有阿会氏者,最为豪帅,五部皆受其节度——《周书·稽胡库莫奚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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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章 谢谢啊
第151章谢谢啊!
天色蒙蒙亮。
整个武川城内都是嬉笑声一片。
家家户户上头升起了炊烟,能听到从里头传出豪爽的笑声。
官署变了模样,干干净净,地面上再也没有那稀疏的杂草,墙壁上也没有了不知名的污痕,骑士们分别站在诸多的入口处,来回的巡视,真正有些官署的味道了。
而在内屋里,一人站在刘桃子的身边,满脸堆笑,正在说着什么。
此人,便是刚刚领取了赏赐和军棍的那位骑士。
他唤作王传之,可从相貌上看,他不像汉人,甚至也不像鲜卑。
在这好武的边塞,也很少有人能说得出自己到底是什么人。
对于这里的情况,崔刚讲得再齐全,周人的资料给的再多,也不如当地人的一次称述。
这位骑士前来,就是来告诉刘桃子,让他当心些。
”将军有所不知啊,我们这边塞诸地,已经许久不安了,设了州,觉得不妥,设了郡,又裁掉了,设了县,又觉得不成,先分朔州,又是北恒州,又改恒州。”“只足,变来变去,这些人还是这些人,依着城墙,跟边塞与西贼对峙的,一直都是我们。这边塞内的诸多成,关,城,寨,彼此都是老相识,不少成主几乎都是一姓之家。”
“就说那贺赖干,这贺赖,贺兰本一家…他的亲戚可不少,他的父亲过去是贺拔太保麾下的亲兵,曾经作战时力保主将而死。…您这么一杀,可是将太保给得罪死了。太保远在邺城,或许也不会在意此处的情况,但是,那些成主,也不好招惹,他们的诸多亲友分布在周围,不少都是有些官爵在身的。”“等他们得知了此处的情况,非要来向将军问罪不可。”
此处距离邺城太远,若是起了争执,出了恶果,也没人说的清楚。”
“故而将军往后少出门,倘若出门,定要携带亲兵。”
”不过,将军也不必太担心,我们尚且在此处,无人敢来为难将军。
这人偷偷说了许多事,又再次感谢了刘桃子的恩德,转身离去。
田子礼站在一旁,冷冷的打量着此人,直到这人离开,方才开口说道”看似好心好意,实际上便是领了好处,便想以诸事恐吓,作为依仗,索要更多
他又看向了刘桃子,“兄长,真要外出作战吗
”奚人是主动出现在境内,出兵击破,倒也无碍,只是这长城外,若无军令,私自出兵,那便违背了军法,怕是要被追究。””要出兵。”
田子礼一愣,问道“那若是庙堂来问罪呢
“且等他们问罪了再说。”
一行人马忽然出现在了前往武川的道路上,为首者挥舞着鞭子,狂奔而来,他身后跟着近百位骑士,一路卷起滚滚尘土,朝着武川的方向狂奔而去。
这为首者颇为年轻,看起来还不到三十岁。
他的穿着极为奢华,头戴武冠,那冠上插着长长的羽毛,色泽也极为罕见。
他胯下的战马,通体血红,几乎比刘桃子的青狮还要大出一号来,飞奔之时,泥土四溅,他身后的骑士们,也是极有气势,哪怕是在这般速度的狂奔之下,还能保持阵型。
他们就这么一路靠近了武川。
哨塔上的警报声再次响起。
诸多的驽车忽对准了此处,那人赶忙勒马,愤怒的抬起头来。
有骑士领着人迅速冲过来,挡在了他们的面前,“来者何人!
这后生勃然大怒,手持马鞭,他那马鞭都是与众不同的,把柄处闪烁着金光,他指着面前拦路的骑士,“连乃公都敢阻拦!”他气急败坏,“来人啊,将这厮给我捉了!!”
“打五十军棍!!”
那骑士脸色大变,赶忙下了马,朝着后生行礼,“属下没能认出贵人来,还望恕罪。”后生仰起头来,随意的挥了挥手,“让贺赖干滚过来见我!!”
那骑士一愣,正要开口,从远处便又飞来一行骑士,为首的正是姚雄,看到姚雄,那骑士赶忙行了礼,“姚戍主!“这是出了什么事!”
”来了个贵人,我也不认得,说是来找贺赖于…”
姚雄猛地看向了面前的后生,又看了看他身后的诸多骑士,眼里闪烁着光芒,”不知贵人找副大成主是为了什么事啊”后生打量着他,“你是何人”
“属下是新任下成主。后生气笑了,他一脸痛苦的模样,“我他妈的怎么如此不顺,如此不顺…”他再次抬起头,整个人都在爆发的边缘,他瞪圆了双眼,一字一句的说道“我说,让,贺,赖,干,来,找我!!”姚雄点点头,“让路!!”
姚雄赶忙令人放开了路,又派人前往城内,自己则是纵马上前,”贵人,副成主受了伤,想要前来需要些时日,若是您着急,不如先与我入城。
那贵人冷笑着,大手一挥,领着骑士们就往城里走去,姚雄赶忙跟在他们身后。
有姚雄带领,他们顺利的通过了一个个的关卡,来到了城内。
姚雄又开口说道“贵人,您麾下这些勇士,看起来都有些疲惫,不如让他们先往客堂那边休息整顿我亲自为他宰杀牛羊。”那后生忽然停住,惊愕的看着姚雄,他又看向了远处的官署。
“你是什么人”
”为何不是去贺赖干的府上,反而要来官署
他身后的诸多骑士,此刻都戒备了起来。
姚雄脸色如故,“我是新任成主,是跟随大成主上任的。”
“大成主跟贺赖公当下就在官署。”
后生冷哼了一声,也不多问,领着骑士们一路朝着官署飞奔而去
到了官署门口,后生也不下马,也不进去,大声吼道“贺赖干!!贺赖干!!”片刻之后,刘桃子领着人缓缓走了出来,四面八方有骑士缓步走来,将这行人堵在了官署门口,跟随贵人前来的骑士们看向了周围,纷纷掏出了武器来。后生却是一点都不在乎,他仰起头来,不屑的看着面前的刘桃子。
“你就是新任大成主”
“我就足新任大成主。
后生解下了腰牌,丢给了对方,“既是大成主,速速前来跪拜!!
刘桃子接住官牌,反复看了起来,“成镇将军,贺拔呈。”
他抬起头来,只是随意拱手行礼道“拜见将军。”
贺拔呈一愣,随即大笑了起来,“看我这运气,这都几天了,处处受气…谁都可以来欺我我我当真是
他笑着,缓缓拔出剑来,跳下了马,晃晃悠悠的走到了刘桃子的身边。
“你知道我是做什么的”
“执掌北恒朔诸戍镇军事。
“那你知不知道,在这里,我有权将你直接诛杀”
贺拔呈晃了晃手里的剑,刘桃子没有说话,贺拔呈看向了官署内,“去将贺赖干给我带过来。
“带不过来。”
“为何”
“我杀了他。”
贺拔呈脸色一变,“你敢谋杀同僚”
“他勾结外敌,妄图起兵作乱,人证物证俱在。”
贺拔呈皱起了眉头,“不对,是你栽赃陷害,贺赖干一心为国,常年在此,怎么你一来,便扯出什么勾结外敌”“他勾结奚人来犯,来犯的奚人已被我攻破,首级已送往邺城。”
贺拔呈愣在原地,脸色忽变得有些难看。
他警了刘桃子一眼,欲又止,便转身准备上马,刘桃子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刘桃子猛地用力,贺拔呈手里的剑掉了下来,他疼的触牙咧嘴,大叫起来,“住手!!住手!!你要做什么!”
跟随贺拔丞前来的骑士们纷纷拔出刀来,可四周的骑士们却已经举起了弓,对准了他们。
贺拔呈恼怒的看着刘桃子,“你想作甚”
刘桃子开口说道“只是想知道,将军急匆匆的来找贺赖干,是为了什么事”
贺拔呈一脸的惊愕,“这与你何干你这厮是疯了吗速速放开我!你可知袭击上官是什么罪行!要诛你族!!”刘桃子平静的问道“请将军告诉我,你如此急匆匆来武川找贺赖干,是为了什么事”
”你他妈的,你等着,我非诛你族!非诛你族!”
贺拔呈破口大骂,刘桃子再次用力,他却是痛苦的惨叫了起来。
”我麾下发现,贺赖干几次收取外贼的好处,倒卖军械等物重,可奚人带来的东西极多,所俘虏的奚人都说是跟以往一样,所带来的东西跟贺赖干的账本,与他府里的积蓄都对不上,缺失了很大一部分。”
“我麾下人认为是贺赖干私藏了起来,应当四处搜寻。
“可我觉得,这缺失的大部分,或许是给了将军”
血口喷人!!你且看我怎么…啊!!!”
刘桃子将这家伙反过来抓着,冷冷看向了面前的诸多骑士,“放下武器,滚落下马。”
骑士们对视了几眼,有人纵马出来,“刘将军莫非是要造反吗!”
“袭击主将,挟持主将,这都是重罪,是要斩首的!”
他又看向了周围,“尔等都想要跟着刘桃子送命不成!你们都是老兵!!莫非不知道这是什么罪行吗!”他大声质问。
周围那些骑士们,纷纷看向了刘桃子,兵器略微放下来了一些。
刘桃子平静的说道“我不知道挟持主将是什么罪行,我只知道私通外敌是死罪,另外,克扣发放的粮草物资,拿出来跟外敌贩卖通商,也是死罪。
听到这句话,那些骑士们又再次举起了武器来。
那副将很是生气,“你有什么证据,便敢指定主将犯罪,便是真的犯下了事,那也是你能管的吗!”
“放下武器,滚落下马。”
刘桃子再次开口,这次,他的一只手已经放在了贺拔呈的脖颈处,开始缓缓用力,贺拔呈当即窒息,开始疯狂的哆嗦,眼睛都几乎要蹦出来,看到这一幕,那副将也慌了,赶忙丢下武器,“勿要行凶!!勿要行凶!!”
那些骑士们看到副将丢下武器,也纷纷丢下了武器,跟着副将一同下了马,姚雄急忙上前,领着人将他们纷纷捆绑了起来。
一时间,官署门口格外的热闹。
刘桃子这才松开了手,贺拔呈大口喘着气,他此刻是连咒骂的力气都没有了,整个人软趴趴的,毫无力气。
刘桃子将他推到在地,姚雄即刻将他也给捆绑了起来。
武川的骑士们此刻看向刘桃子的眼神都有些不对了,他们平日里再凶狠,也就是欺负欺负没有兵权的官员,谁敢招惹这种实职将军啊
姚雄领着那些俘虏前往了南城,而刘桃子则是带着贺拔呈走进了内屋。
被五花大绑的贺拔呈躺在地上,看着坐在一旁的刘桃子等人,眼里是说不出的愤怒。
他躺在那里,咬着牙,一不发。
“将军勿要如此看我。”
“此处距离邺城太远,常常有将领不小心从马背上摔落,硬生生摔死,便是没摔死,出门时遇到外敌,被袭击了也很正常。贺拔呈这才开口说道“有能耐的就杀了我!!勿要废话!!”
”不成,杀害主将是违背律法的行为,我是学过律的。
贺拔呈愣了一下,随即满脸的绝望,这是落在了个疯子的手里啊!!
早知道就多带些人,不跟他靠的那么近。
庙堂怎么会派个疯子来这边当大成主!!
刘桃子再次开了口,“将军,我要你如实回答,你是否真的要了贺赖干的贿赂呢贺拔呈再也忍不住了,“要了,要了,我拿的,来,将我砍杀了!!”
“我说了,杀害主将是谋反的行为。”
“将军为何要拿他的贿赂呢”
“我…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我想贿赂将军。”
“你说什么”
刘桃子认真的说道“周围几个成镇,都归将军管辖,我也是如此,若是有将军照应,我无论做什么,也都方便许多。”贺拔呈目瞪口呆。
”不知将军要多少”
“你,你疯了吗你
“子礼,去把东西拿来。
刘桃子开了口,很快,田子礼就带着几个人,抱着厚厚的包裹,走到了贺拔呈的面前,放在了一旁,田子礼等人将盖着的苦布拿下,露出了那光灿灿的黄金。“够吗”
贺拔呈的眼睛都要被这些东西给晃瞎了,他看了看这些,又抬头看了看刘桃子,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好。“你到底想干什么”
田子礼笑着上前,将他的缰绳解开,将他扶了起来,”贺拔将军勿要动怒,我家将军只是不太懂得人情来往,其实他还是很愿意跟将军结下交情的。贺拔呈一头雾水的被请到了一旁,坐在刘桃子的身边,看着周围这些凶神恶煞,各不相同的面孔。他实在是搞不清楚当下的情况,“这些都是孝敬我的”
田子礼点着头,“都是献给将军的。”
”不只是这些,往后还有更多,我家将军不像那贺赖干那般的吝啬,颇有些家资,况且,贺赖干这件事,着实凶险,将军当下要了好处,若是哪天被识破,将军岂不是要一同被治罪到时候,就是将军的长辈,又如何能护的住将军呢“
”我家将军就不会做这样的事情,我家将军所想的,乃在外击贼,在内治民,这有了军功政绩,您脸上也有光啊,到时候说不得也能得到提拔!
”你看看我家将军手里的佩剑,大丞相此番派我家将军前来此处,是为了什么呢就是听闻边塞勋贵多有不法者,让我家将军前来调查的。!
贺拔呈看向了刘桃子腰间的佩剑,瞳孔突然放大,浑身额了一下。
他这才注意到对方的佩剑。
田子礼则是温柔的说道“我家将军之所以敢对您动手,就是因为大丞相的吩咐啊,只是,看将军的姓,也是建有大功之家,不像那贺赖干,若是闹到邺城,实在不好”倒不如将军全力相助我们,让我们彻查内贼,外击贼寇,平定了诸多戍镇,往后向大丞相上表之时,您也能露个脸啊!”贺拔呈眼神茫然,他沉思了许久,又看了眼佩剑,随即看向了刘桃子。
“你真的是来此彻查的”
刘桃子脸色平静,冷漠的说道“大丞相需要军功。”
这一刻,贺拔呈的瞳孔再次颜抖了一下,他猛地反应过来,从权臣再走一步,是需要军功的,而若是要开战,那大丞相就必定来前来此处,诸戍镇将军也定然会随同出兵。
忽然间,他就想通了所有的事情。
他匆忙站起身来,“原来如此!!是我错怪将军了,刘将军,勿要再说什么孝敬,大丞相要来,我们岂能不做好准备呢
“刘将军且说吧,需要我如何相助啊!实不相瞒,我叔父乃是当今贺拔太保,正是大丞相的亲近!!”你我二人,说不得还是有亲嘞!”
”先前我叔父就派人来告知我,让我收敛些,好好操练军队,我还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如今却懂了,刘将军,多谢提点!”多谢指点!!!”
ps是月,帝亲戎北讨库莫奚,出长城,虏奔遁,分兵致讨,大获牛马,括总入晋阳宫——《北齐书·孝昭本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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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什么来头
第152章什么来头
内屋里,贺拔呈揉了揉自己的脖颈,用力的清了清嗓子。
他的声音仍然有些嘶哑。
众人分别坐在案前,面前摆放着各类的肉食,不算奢华,却相当的有份量。刘桃子坐在了上位,贺拔呈这个主将却坐在了他左手边,可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不悦,众人有说有笑,用小刀割下肉片,细嚼慢咽。说起来,这还是刘桃子初次设宴来款待麾下诸爪牙,
往左右看去,左手边坐着贺拔呈,姚雄,寇流,吐奚越,破多罗喾,王大猛,张黑足等人。
右手边则是坐着田子礼,崔刚,褚兼得,张冲,王不双等人。
其中如王大猛,张黑足等等都是在成安时就跟随了刘桃子的元老们。
贺拔呈揉了揉嗓子,姚雄那张大脸却忽然凑了过来。
将军可是觉得不适”
贺拔呈默默的瞥了他一眼,考虑到刘桃子的面子,他强忍着吐槽,点点头,“不知为何,这咽喉有些不适。
姚雄偷偷摸摸的掏出了一个物什,是用绢布包裹起来的,递给了贺拔呈,说道“以水咽下去,能治咽喉。
贺拔呈打开一看,是个他也说不出名字的干草。
他茫然的点点头,脸色忽变得复杂起来。
他忽低声问道“刘将军有掐人咽喉的恶习吗”
“将军在说什么”
刘桃子忽开口问道,贺拔呈赶忙挺直了身体,笑着说道“无碍,无碍,只是跟姚戍长随意谈了谈。”田子礼笑着举起酒盏,敬了对方,问道“将军是刚来此处不久”
贺拔呈吃了酒,苦笑着说道“”是啊,我本来是在幽州,月前才被调到这里来,此处甚苦,没有什么城池,皆是些成堡,我倒是不怕这天气,也不怕打仗,就是怕无趣,此处便是想要狩猎,都无处可去。……”
田子礼摇着头,“将军,看来您叔父极为重视您啊,当下前来此处,那可是好机会。
贺拔呈笑了起来,被刘桃子这么一说,他自然是明白了叔父为什么突然将他丢到这个地方。
大丞相要军功,在此处,则是能跟着大丞相去建功,这他妈的简直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机会啊,平日里建功无数,也比不上跟着大丞相去打一次仗啊,若是打得好了,说不得直接“简在帝心,要升官发财,那简直就是大丞相一句话的事情啊!
贺拔呈难为情的笑着,拍了拍自己的额头,“亏我平日里自诩为聪慧,这次却也犯了蠢。
“不过,这里的事情也确实难办。
“骄兵悍将,我没有军功,空有叔父的威名,却无法让他们臣服,这大小百余成堡,就没一个听话的,根本就不服我。“好在,此处的贺赖干,跟我叔父家有些交情,我就找了他,我并非是好钱财,只是他告诉我,想要让众人服从,手里就得有钱粮。“在这里,什么官职,什么爵位,什么长辈都是虚的,谁有钱粮,他们就服谁。”“他说自己有些小生意,只要我愿意照看,他就会拿出一部分来帮我打点,让我尽快掌握各地的成堡。“结果这个月的钱粮没送来,弄得我颜面尽失,我这才前来问罪,不曾想…”
他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刘桃子平静的说道“岂能通过贿赂来收复诸将士呢”贺拔呈长叹了一声,“你是不知道啊,这些人不听话啊,我一见面,就有成长挡住我的路,让我给钱给粮!””我能忍他们如此作乱吗当即就派人将那成长拿下,结果当天我的官署就被他们给围了,非要我放人,否则就要动手,我不曾低头,他们就闯进我官署,我只好弃了官署逃出…。我只带了数百亲兵,哪里能打得过他们这么多人呢
“这些人简直是无法无天啊,他们根本就不怕我,我能怎么办呢还能带着人跟自己人打一仗吗那叔父不得剥了我的皮”“寻常的甲士,倒是不敢与我为难,对我有些忌惮,但也只是如此了,他们虽是不为难,也不听话啊!!”“我给庙堂上书,告知此处的情况。”
“结果斥候带书信回来,将我痛斥一番,说这不是将士们的过错,是因为我无能,还说再有下次,就要将我押进囚车,送往邺城处置”
贺拔呈满脸的痛苦,“我也是国人啊,我也在边塞待过啊,可这里的鲜卑人,这他妈的是真蛮夷啊!!目无王法,目无法纪,平日里成堡不合,还会私下里开战,没有钱粮,就
去劫掠周边乡镇!”
“还说是什么天下精锐,我看就是一群有马有甲的土匪!
吐奚越的脸色极为难看,他忽起身,朝着刘桃子行礼,“将军,我家中尚有事,明日再来拜见将军!!”
贺拔呈一愣,刘桃子却挥了挥手,“坐下来。”
吐奚越无奈的再次坐下。
刘桃子缓缓说道”贵人们坐在晋阳和其余大城池里,有吃有唱,十分享受,而跟随他们作战的骑士,却被留在此处,粮食发不齐全,还有各级军官克扣欺辱却要做最凶险的差事,倒也不该这般羞辱。
“不过,军纪涣散,也是属实,应当严惩。
贺拔呈点点头,“是,是,我方才说了错话。
他看向了吐奚越,“阁下勿要介意。
刘桃子看向了贺拔呈,“将军,您得尽快整顿诸成堡,在大丞相到来之前,至少要压制住这些不当之风,否则,大丞相到来的那天,对将军来说,那就不是幸事,而是祸事广
贺拔呈皱起了眉头。
他当然也明自这个道理,如今是叔父让他来这里跟着大丞相混军功,给大丞相露个脸,可他妈的要是办砸了,大丞相要杀他,自家叔父只怕是会将他送过去杀,保不准还得亲自动手。
他实在太了解自己那位叔父了。
看着满脸愁容的贺拔呈,田子礼轻声说道“将军倒也不必担心。”
“将军,您看这武川兵,对我家将军如何”
贺拔呈一愣,“颇为服从”
“若是我家将军能辅佐您,或许能将诸成镇治理得当”
贺拔呈看向了刘桃子,“刘兄!”
他站起身来,“若刘兄能帮我这一次,往后我定当报答!我愿与刘君以阿干相称“将军不必如此,且坐。”
贺拔呈坐回了原地。
“我看,将军就勿要返回官署了,往后就留在武川,在这里设立暂时的新官署。”我们二人,齐心协力,或许能治理诸不正之风,好迎接大丞相。”
贺拔呈有些迟疑,“可这不太符合庙堂的规矩”
既来到了此处,便将庙堂的规矩忘一忘,这里的人不怎么讲庙堂的规矩,大丞相也并非是固执之人,他所想要的只是成果,至于用什么办法,违不违背庙制,他倒是不怎么在意。
”倘若将军还是觉得惧怕,便可以上书告知,说受了我的教唆。”
贺拔呈摇着头,“岂能如此,岂能如此,刘兄都这般说了,我还能退缩不成!”
他的脸色也变得坚毅起来,”从今日起,我就留在此处,不过,刘兄,我们得尽快开始办事啊,我过去询问叔父缘由的时候,他曾说,半年内便知缘由。
我看,不出半年,大丞相就会前来此处,若是到那个时候还办不好”
刘桃子没有开口,田子礼却笑了起来,“将军勿要担忧!”
“我家将军向来仁义,良善,极得人心,前来此处还不满十日,就已得到了成内将士们的效忠!””半年三个月便足矣!!”
贺拔呈看到田子礼这般自信的模样,也是松了一口气,安心了不少。
”好!!”
“都起来吧!”
“往后,我们便在此处办公!”
贺拔呈将面前几个副手扶起来,又说道“去告知亲兵们,让他们也做好准备,嗯,先前的事情,勿要在意。
这几个副手面面相觑,看了看贺拔呈,又看了看刘桃子。
“将军,您是不是”
”休要乱想!我不曾被挟持!刘将军是自己人,往后见到他,就要像见到我一般!!明白了吗!”
几个副手急忙行礼称是。
贺拔呈这才看向了刘桃子。
此刻,他们正站在官署最中间的主堂内,贺拔呈打量着周围,略有些难为情,”这是刘兄的办公之处,我若是占了此处,岂不是不妥“将军是我的主将,未有什么不妥。”
“将军往后就在此处办公,等贺赖干的府邸清扫干净了,将军可以将那里作为住所。”刘桃子吩咐了几句,转身离开,贺拔呈一路将他送到了门口,再三感谢。而门外的诸多骑士们,此刻皆是目瞪口呆。
方才不是还剑拔弩张,挟持逼迫吗
怎么突然就变成这般模样了
刘桃子看了看围绕在内外的诸多骑士,眼神凌厉,“尔等有什么事吗!”这些甲士们吓得一个哆嗦,“未有,未有。”
前几天还敢对刘桃子拔剑的骑士,此刻却是满脸堆笑,说是什么邺城来的贵人,这做派却是比边镇还要边镇!!“未有还愣着作甚!”
“都回去!!”
刘桃子一声令下,那些新上任的成主骑士们纷纷逃离了此处。
走出了官署,他们的脸上依旧是茫然的。
”这是怎么回事方才不还直接拿下吗怎么又如此客气了
”有人拿剑对着你脖子,你也客气。”
刘成彩惊惧的说道“那可是镇将军啊,可不是什么邺城来的无用老儿!人是统帅边镇的将军,四品啊!跟刺史同级!”
“还说是什么邺城来的贵人,这可比边镇人都边镇!”就是,便是其余大成主,对那镇将军不满,顶多也就是恐吓一下,派人装模作样的驱赶出去,这就算是有大本事了,敢把镇将军抓下来挟持他的,我他妈的头次见!!”至于被挟持后还一脸笑容的被送出来的,我是梦里都没见过!”
“这位刘将军到底是什么来头朝中有姓独孤的将军吗
刘成彩猛地拍了下大腿,“有啊!我本家啊!”
他激动的看向了众人,“你们可还记得独孤大都督”
其余众人略微思索,猛地反应过来,“原先驻扎晋阳的独孤六州大都督”
“不错,他就姓刘啊,你们再想,将军是从哪里来的”
“定州
“对呀!独孤大都督就是中山人啊,过去中山是属于定州的!
刘成彩大喜过望,转身就要回去,却被几个人拦下来。
“你这厮,想要作甚!”
“将军是我本家!是我本家!!我得告知他!!”
那两个骑士架起他,一左一右,带着他就往外走。
“你可就算了,勿要再胡乱语了,当心挨军棍!回去!回去!”
刘桃子此刻却搬进了侧院,姚雄跟寇流为他搬起了东西,两人在此时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可却非要亲自来做,也不交给其余甲士,累的满头大汗。
刘桃子一脸平静的站在门外,看着他们忙碌。
崔刚和田子礼等人就围绕在刘桃子的身边,崔刚一脸的担忧。
”将军,这有些不合乎法度,难免会让人误以为您是挟持镇将军”
”这不叫挟持!”
田子礼打断了他,“这叫奉将军以令大军。
崔刚脸色一黑,“田君勿要乱用典故,况且,这也不是什么好典故…。非忠臣所能用!””你们家还在意这个”
”你”
猪兼得笑了笑,”勿要让将军头疼啦,崔君啊,你不必担心,这位贺拔将军前来,就是为了混点军功,你也看到了,这人勾心斗角还成,让他来整顿这里的大军,只怕是等大丞相一来,他就得掉脑袋,当然,有太保护着,应当死的不会太难看,大概就是病逝,他自己也看的清楚。
“跟主公合作,对他有利无害,有他背书,还怕什么外人的看法。”
崔刚的脸色略微缓和了些。
他又说道“那便是得想办法来整治诸边镇成堡,当下有镇将军在此,就可以对各地发号施令。”田子礼笑了起来,“这不就是我所说的”
”不是我们发号施令!是让镇将军发号施令!
”好,好。”
田子礼侧过头去。
刘桃子开口说道”当下,得先让各地的成主们服从。
“得派人前往各地,让各处的成主或副成主,幢主,军主等人前来拜见,一处一人。”
田子礼沉思了片刻,“可以用奚人的名义,此番有内贼勾结奚人,妄图进攻武川,就以此为由,召集各地长官,商谈对奚人作战之事,如此就有了名义,只是,贺拔呈没有什么名望,不知道这些人会不会糊弄。”
刘桃子开了口,“商谈军机大事,倘若不按时前来,则以军法处置。”
田子礼问道“那若是真不来呢”
“那就真的以军法处置。”
刘桃子走进了侧屋,而田子礼等人却开始忙碌了起来。
姚雄此刻跟寇流忙完,走了出来,姚雄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拉上几个人往自己的住所走去。
姚雄等人当下也住在官署里,姚雄选了个最靠近刘桃子的位置,当下几乎就是贴着刘桃子而住下了,这让他颇为欣喜。走进了院里,便看到了一个半大的孩子,看到有客人,急忙上前行礼,又开始跑着为他们准备坐席。吐奚越一愣,忍不住看了看身边的姚雄,“这是姚君的儿子”
”对,是我儿子!”
吐奚越又看了眼那孩子,“养子”
姚雄笑了起来,“是啊,当初在黎阳的时候,遇到了这小子,他家里人都不在了,就他命大,被老禇救了回来,我便收养了他,让他跟在我的左右。
几个人相继坐下来,姚雄令儿子拿上了些瓜果。
拿来解解酒!”
姚雄笑着说道“这家伙真好骗啊,将军随便几句话,便让他信了,心甘情愿的留在此处。
吐奚越摇着头,“不是骗,将军说的都是真的,大丞相真的要来了。”
“你怎知道”
“不只是我知道,天下人都知道。
“那我怎么不知道”
吐奚越抿了抿嘴,直接拿起了瓜就往嘴里送,不跟他解释。
寇流苦笑着说道“你啊,平日里让你多读书,你就顾着练你那箭术武艺,对这些事完全不上心,你也不想想,大丞相都走到了当下这一步,怎么能不要军功呢最方便的当然就是从这里出去,打个漂亮的一仗,不然,他派兄长来此处做甚那太保派他的侄子来这里做甚”
姚雄似是有些懂了。
”所以兄长才急着出兵就是为了给大丞相拿军功”
“胡说八道!”
“这军功当然还得大丞相自己拿,兄长是要为大丞相扫清障碍,让大丞相一过来,就能顺利出兵,没有顾虑,打得尽兴。”“哦,明白了,就是狩猎之前,得帮他准备好弓箭,然后狩猎时帮他驱赶猎物,让他自己射中,是这个意思吗””唉,难得啊,难得。”
寇流点着头,“你终于明白了。
姚雄狠狠咬了一口手里的瓜,”那这大丞相也不行啊,狩猎还要别人来为他驱赶猎物,要我看,还是兄长最威猛,自己便能射中!”众人顿时沉默,彼此看了一眼。
安静的吃起了瓜果。
ps献祭一本书,《晚唐长歌》,很久之前答应给人家章推,结果这记性也是差,拖到现在,献祭出去,保我月初顺利,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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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 当初就不该
第153章当初就不该
晋阳。
笔直的道路直通往晋阳东城门。
此刻,道路两侧,皆是站满了甲士。
这些甲士全副武装,手持长矛,以十步的距离排开,从这道路一直延伸到了城门口。
而在甲士们的身后,则是站着许多的百姓,这些大多都是老翁,白发苍苍,他们大概也习惯了,皆看向了道路中间。
有骑士走在道路上,在他们的身后,则是一辆辆的马车,车上堆满了人头。
各种各样的头颅被堆积到一处,形成了一座座会移动的小山,不少头颅的双眼都是睁开着的,就这么凝视着四周,令人毛骨悚然。
在数辆人头马车之后,便是旌旗,战鼓,军械之类的杂物了。
有奴隶被捆绑起来,踉跄着跟在马车之后,麻木的朝着前方走去。
在东城门口,大丞相高演正笔直的站立,脸色凝重的眺望着正前方,诸多的重臣亲信们分别站在他的两侧。
皇帝高殷竟站在他的身后,脸色憔悴而苍白,浑身瑟瑟发抖。
他左右张望着,想要找到一个,哪怕是一个可以让自己安心的身影,可无论如何张望,都找不到友善的目光便是那崔公,此刻也是站在高演的身后,对眼巴巴看着自己的皇帝视而不见。
这一行人渐渐靠近了城门,骑士们纷纷下马。
有一人快步走到了高演的面前,朝着他行礼拜见。
“大丞相!!”
“有奚人作乱,妄图袭击武川,被大戍主刘桃子所击,斩首千余,俘或三千,另有旌旗,刀,盾,弓,战马等。
此人大声的念起了战利品的数目。
其实刘桃子的奏表和战利品早在三天前就已经来到了晋阳,只是,高演需要他们再进来一次,甚至,当下这些负责护送和高呼的人,都是高演麾下精挑细选出来的。
高演点点头,让出身来,让高殷直接面对这行人。
陛下,武川建功。”
高殷一抬头,就看到了那些堆积起来的人头。
这一刻,他的脸色更白了,牙齿都黏在了一起,哆嗦着根本说不出话来。高演没有等他太久,再次回到了原先的位置上,“陛下曰有功!!”
那骑士急忙高呼“多谢大丞相!!”
骑士们纷纷高呼。
高演的眉宇之间这才带上了些喜色,而周围的勋贵们,此刻脸色却极为难看。
不少人低声说着什么,眼神凶狠。
高演让他们进城,又在晋阳内来回的转悠了几圈。
至于他自己,则是领着其余众人直接返回了大丞相府,又派了几个心腹将已经吓呆的皇帝送回去。
高演坐在明亮的大堂内。
诸多勋贵重臣们分别坐在他的左右,重臣们尚好,这些勋贵,此刻便都是阴沉着脸。高演还不曾开口,贺拔仁率先起身,朝着他行了礼,“大丞相!!”“边镇国人,绝对不会做出私通外敌,企图谋反的举动来!!”“请大丞相还他们一个公道!!”
在贺拔仁之后,其余几个勋贵也是忍不住叫道“这都是汉人的栽赃陷害!!
“国人岂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整个大堂顿时嘈杂,而汉臣们只是目视前方,一不发。高演肃穆的听着他们说完,缓缓拿起了一张纸,晃动了几下。“这账本都送来了…。所有的证据确凿,我没有治诸位管教不利的罪行,诸位却想要平反高演猛地看向了最先起身的贺拔仁。
贺拔太保。反贼贺赖干,听闻与你有故”
凶神恶煞的贺拔仁当即便愣住了,他支支吾吾的,“大王,我这,我不知,我…“来人啊,贺拔仁私通外敌,拉出去关起来!!”
贺拔仁大惊,赶忙跪在他的面前,“大王,我绝不曾与外贼私通啊!大王!!冤枉啊!!”即刻,就有大批勋贵起身,纷纷为他开口求情。
高演皱着眉头,愤怒的起身,快步走到了他们的面前,此刻的他,无比的暴躁,“冤!”我将尔等当作心腹之臣,对你们寄以厚望!”
“尔等是怎么做的!贪污受贿且不提,保护亲属,克扣粮草,拿去倒卖这他妈的就是我的心腹做出来的事情!”
“尔等向来无视法度,肆意妄为,这都是因为我太过纵容!!”
贺拔仁急忙高呼道“大王!!我知错矣!!”
知错,知错,你知什么错!”
高演解下腰带,对着他的头就是几下,高湛这才赶忙冲上去,挡在他面前,”大丞相,且饶怨了他们吧,往后,他们定然不敢再肆意妄为了!!”
其余众人脸色也颇为惊惧,此刻纷纷行礼请罪。看着眼前这一幕,堂内的诸多汉臣,终于有了些动容,他们彼此对视,那本死去的僵硬呆滞的脸上,也再次出现了波动。高演收起了腰带,这才说道“再有仰仗着自己的身份,肆无忌惮,无视法度者,我定当严惩不赦!!”说完,他方才挥了挥手,让众人全部离开。
勋贵们垂头丧气的离开,眼神黯然,神色委屈。
重臣们的脸上却有了喜色。
崔季舒,王唏,陆查,高湛等人留在了原地。
在众人全部离去之后,高演脸上的怒容方才消失了一些,崔季舒笑着走上前来,”大王,我方才盯着群臣的脸色,他们开始动摇了”接下来,便可以正式下达命令,约束不法的行为。”
高演没有回答,却是看向了一旁的陆查,他的眼神温和了些,“陆公为我举荐了个贤才啊,极好,极好。”陆杳愣在原地,只是露出了个无奈的苦笑。
高演在担任大丞相之后,就即刻提拔陆查,让他从成安令直接提拔为大丞相从事中郎,成为了高演治理庙堂的重要副手。
惊喜来的是如此突然,陆查自己都措手不及。
他这才看向了崔季舒,”刘桃子上奏所表之功,皆许,另外,以大丞相府的名义,赏他十副甲胃,让他再立新功,再行提拔。
“唯!!”
高演看了眼高湛,让他跟上自己,随即两人急匆匆的离开。
几个谋臣恭敬的送走了他们。
崔季舒这才抬起头来,笑着看向了陆查,“陆君,你这识人的本事是越来越强了,将这般贤才举荐给庙堂,往后是少不了功勋啊。”崔季舒跟庙堂众人相处都很不错,包括陆查,两人的私交也还可以,只是,陆杏却根本笑不出来。当他得知刘桃子在定州大杀四方,杀的诸多大族人头滚滚的时候,陆杳眼前一黑,便病倒了。这病一直等到高演提拔他为丞相府从事中郎的时候才好。
作为刘桃子的荐主,他都能想到自己往后所要面临的诸多麻烦。
他的肠子都要悔青了,早知道会是如此,当初便是听钱主簿的弃官回家,也比将他送上去要好啊。
这么一送,竟是送出个杀神来,在各地杀的人头滚滚,山之名,已是响彻中原,酷吏之威,已是无人不惧。
随着定州的事情传播出去,刘山魈的名字在中原大族这里几乎都要烂掉了,文人贤才们提起来,咬牙切齿,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
而作为荐主的陆查,那本来还不错的名声,也是随之东流。
当下的他,也没剩下多少的朋友,也就高演身边的这些人还愿意跟他打交道。
可如今,这位杀神又开始对勋贵们下手了。
想到这些勋贵们那凶神恶煞的模样,再想到他们知道是自己将刘桃子举荐上来后的脸色,陆杏缓缓仰起头来,长叹了一声。“我当初为何要举荐他啊。”
怀朔。
此处与武川皆然不同,此处并没有设立太多的防御工事。
城外只有三处校场,一处哨塔,除此之外,再无别的,放眼望去,皆是一马平川。
便是城池,看起来也不是那么的高大坚固。
冷风吹来,城外校场格外的热闹。
高台内外,皆是被那些军户们所占据,他们大多裸露出上身,粗狂而野蛮,大声着。
而在中间,则是有两个奴隶。
两人彼此对视,眼神多是惶恐,两人皆穿着断衣,手里拿着剑,彼此缓缓靠近。”杀!!”
”杀!!!”
众人大吼着,那两人在声浪里缓缓前进,他们注视着彼此的脸。
就在昨日,他们还曾是不错的好友,因为年纪相同,常常一同做事,在劳累之余,偶尔一同回忆家乡,说上几句话,让自己更像是个人,不变作尸体。
可在今天,两人却是被抓过来,被逼迫着互相厮杀。
就如那位贺拔呈所说的,边镇实在是没什么乐趣,这里乏味,枯燥,放眼望去,便是荒地与杂草,在这里,甚至都打不到什么猎物。
故而,这里的贵人们向来不会放过任何一种玩乐的方式。
包括让麾下的人捉对自杀。
鲜卑一直都有这样的习惯,例如像那百保鲜卑,就是要不断的捉对厮杀,选择出最为勇猛的那个人来。
当然,像这些奴隶们是没有资格从军的。
他们彼此的杀戮,就只是个乐子。
两人缓缓靠近,两人的年纪都不过是十余岁,或许还不曾立冠,模样有些相似,他们似乎都很是害怕,浑身都在哆嗦着。
两人越来越近,彼此已经到了能砍杀的距离了。
声浪也愈发的急促,众人大吼着。
在这么一瞬间,两人都忽听不到那声浪了,他们注视着彼此,眼里却怎么都挤不出杀意来。
其中一人丢下了手里的剑,看向他的朋友。
那朋友迟疑了一下,然后松开手,也丢下了剑。
“永别了。”
“永别。”
两人刚说完,就听到鲜卑人愤怒的吼声响起,一人骑着骏马冲杀而来,左右两刀,刀速极快,片刻之后,他就提住了两颗头颅,展示着周围的那些鲜卑人们看,他们这才大声欢呼雀跃。
就在此刻,从远处忽响起了马蹄声。
众人乱作了一团,城墙上有号角声响起。
崔刚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来,看向了那些迎面冲锋而来的骑士们。
诸多骑士们将他们从前方三面围住,只留下了后方的路。
一人从骑士之中缓缓走出来,看着崔刚这穿着,又看了看他身后那些骑士们。
那人的脸上有着明显的乌黑纹身,从他的右脸一路延申到身上。
那纹身是一道一道的横杠,看不出什么意义,可着实有些骇人。
他身后的骑士越聚越多,那些人各个脸色凶狠,有人已经用弓弩对准了崔刚,带着狞笑。
崔刚有种说不出的惧怕。
他开口说道“在下是武川书佐崔刚,特奉镇将军之令,前来召集武川大成主前往武川。”
他的声音明显带着些颤音。
在半个月前,他还是个大门不出的圣贤学子,这般武夫之地,对他来说,着实有些吓人。
听到他的话,前方的诸多骑士们皆忍不住笑了起来。
几个人还模仿着他的口音,“在下是武川书佐”
崔刚板着脸,不敢作声。
那纹面的骑士缓缓走来,不屑的看着面前的崔刚,“镇将军在武川做什么”
”有奚人攻打武川,已被击破,将军召集众人,商谈奚人之事。”
”奚人奚人有什么好商谈的”
“我便是这里的副成主,你回去告诉将军,若是他要讨伐奚人,就备上钱粮,给我们送过来,武川兵不成,得我们来打,只要钱粮足够,我们随时都能将奚人打退千里,生擒他们的俟斤。”
崔刚深吸了一口气,哆嗦着说道“将军说了,这是军机大事,不能耽误,若是未能及时到达,便要按着军法从事。”显然,崔刚的威胁让他们再次哈哈大笑。
副成主摇着头,他复杂的看着崔刚,“那镇将军是无人可用了嘛派你这样的人来给我们宣读将令
他的脸色忽然变得肃穆,做势一扑。
崔刚吓得险些摔落下马。
那人极为愤怒,”你也配传军书嘛!给我滚回去告诉将军,还是那句话,给钱给粮,他想打谁我们可以出征,无钱无粮,就勿要说什么商谈大事,令人发笑!
“可你们若是耽误军机。…”
“吾等便是耽误了,你让他尽快前来军法处置!!”
“滚!!”
崔刚低下头来,满脸的火气,却是领着左右众人,转身离开了此处。看着他们离开,那些人再次发笑,有人走上前来,“成主,何不直接抓了这个人,说不定还能换些东西西“放屁!说一说便算了,那是镇将军的人,你还真敢抓啊,万一那家伙豁出去,上奏庙堂,别人没事,我们可就要倒霉了,让他走了就是。那人又问道“那我们真的不去了”
那纹面的人勃然大怒,”去个屁!若是别处还好说,偏偏是武川!!只是奚人而已,说什么军机大事,还说什么军法处置,实在荒唐!!他要用我们,就让他拿出诚意来,否则,何以听从他的!”
众人纷纷点头,在这人的带领下,高呼着再次冲回了校场内
崔刚走在路上,眼里满是憋屈与愤怒。
“欺人太甚。”
武川。
官署。
崔刚正对众人讲述着自己所遭受的羞辱,说到激动时,他整个人都变得通红。
而在此刻,哪怕是田子礼,脸上也没有半点的窃喜,相反,他比崔刚还要愤怒。
刘桃子跟贺拔呈的脸色最是平静,贺拔呈苦笑着看向了刘桃子。
“刘兄,我早就说过了,不可能来的,你若是派别人倒还好说,这位崔君,他…唉,这模样根本就无法传达军书啊。“我知道。”
刘桃子开口说道。
贺拔呈没有接话,只是心里颇为失望,还以为对方能想出个什么好办法,没想到,却是平白让下人受了这般委屈。田子礼问道“兄长,那其余各地”
“其余各地都不用派人了。”
“只要一个最大的就够了。
听到这句话,左右众人忽想起了什么,便是贺拔呈,此刻也是脸色大变。
“刘兄,你该不会是想
刘桃子抬头,通过窗户看了看外头。
“再等两天。”
“若是怀朔依旧违抗军令,不愿意从命,即刻宣其谋反,召集大军以攻之!”
“不可!!”贺拔呈最先跳起身来,他吓得脸都白了,“刘兄,领兵攻杀自己人,还是怀朔与武川,使不得!!使不得啊!!”刘桃子平静的看着他,“将军统帅诸成镇,当下有成镇拒不从令,按着军法,这与谋反无异,应当迅速讨伐诛杀。”贺拔呈咽了咽口水,“话是这么说,可哪里能这么做呢况且,便是真打,能不能打得过还不好说呢,那怀朔兵号称第一,便是规模人数,就比武川要多了许多。反正不能这么做,刘兄,你且息怒…。我们再想个折中的办法”
“不可。”
刘桃子打断了他,“当下,若是要收复各成镇,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怀朔低头,若是连这都做不到,往后大丞相亲自到达这里,让您召集大军,为他先锋,您准备怎么做呢去跟大丞相要钱粮嘛!”
贺拔呈脸色一白,随即痛苦的捂住了头。
“那那那便依将军之”
ps齐丞相演以王儒缓。…丞相从事中郎陆查将出使,握手,使之劝进——《资治通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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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 玉石俱焚
第154章玉石俱焚
武川。
沉闷的鼓声再次响起。
贺拔呈站在大校场内,身披甲胄,脸色肃穆,身后有甲士手持大旗,威风凛凛。
刘桃子便站在贺拔呈略后方,盯着下方的诸多骑士们。
大军云集,整个大校场内满满当当。
贺拔呈深吸了一口气,大声说道“怀朔成主违抗军令,意图不轨!!今领兵征讨之!!”他这么一开口,校场内顿时哗然。
刘成彩愣了一下,问道“他方才说要去打谁
“怀朔。
“妈的,还有这好事!
片刻之间,整个武川兵都开始激动了起来,武川兵跟怀朔兵,相亲相爱已经很久了,这交情甚至能一直追湖到大齐建国之前,而这些军户是代代相袭,这继承下来的不只是甲胄和骏马,连同着对彼此的爱意也被继承了下来,像刘成彩这样的人,那就是自幼听着父亲辱骂怀朔兵长大的。
他们之间的局势在这些年里也是不断的变换,时而怀朔占据上风,时而武川占据上风,局势不断的变化,没有变化的只有那种道不明的邻里关系。
虽然他们双方在中原地区都被视为是一体的边镇人,可在内部,他们的关系又极为复杂,倘若是有外敌来攻,他们自然是一体的,可若是没有外敌…,那他们彼此就是外敌。
看着忽然激愤起来的武川兵,贺拔呈的脸上再次出现了迟疑,可他来不及多说,一旁的刘桃子便率先走出来,”做好准备!!发兵怀朔!!“唯!!!”
众人高呼。
贺拔呈无奈,此刻,他便是反悔也来不及了。
贺拔呈很害怕会引起怀朔真叛乱,倘若再次引发边镇叛乱,他十颗脑袋都不够庙堂去砍的。
可若刘桃子所,倘若他这个镇将军无法调动大军,等大丞相来了,丢了颜面事小,连累了叔父事大啊。
左右都是大祸,且不如信桃子一把!
若是能成,往后自己就是实打实的镇将军,等大丞相一来,自己就能跟着他外出击贼,从此一帆风顺,若是没成,那就自杀谢罪
贺拔呈沉思,而刘桃子却已经开始准备出兵了。
两天的时日已过,而怀朔却并不曾派人前来。
此处距离怀朔并不远,尤其是这地形之下,骑兵往返很是方便,这已经是故意无视军令,是相当严重的罪行了。
怀朔。
“真让自家人来参与”
“这是不是有些。”
”你情我愿的事情,何以多况且,这也算是练兵啊。”
怀朔成主笑了起来,眼神里闪烁着凶光,一行人站在校场边,看着高台上被迫搏斗的几个奴隶,还是有些迟疑。“这军户减员,可是要禀告庙堂的,况且,这些人沾亲带故的,若是引起惹出大乱,我们可镇不住!”
戍主挥了挥手,“减员是要上奏,可这操练也会死人不是有名额的,怕什么”
“况且,我们也不曾逼迫他们啊,这都是他们自己情愿的。
看到几个人还有些迟疑,成主笑了笑,低声问道”若是有不幸战死的,他们家是不是得由我们来照顾”“兄长,便是我们答应,还有刘大头他们呢,他们果然教唆军户们起来反抗,那可是要出大事的。…我看,还是算了吧,当下我们吃的也不少啊,何必冒险看着亲信们惧怕的模样,副戍主却格外的愤怒。
“我说成便是成!”
“有能耐的让他们去造个反,我倒要看看,谁敢!”
看到他如此,其余几个亲信不敢再说了。
远处的几个奴隶已经分出了胜负,得胜者被迫割下战败者的人头,高高举起,却是嚎啕大哭。看台边的军户们,骂骂咧咧,有人掏出钱,丢给了面前的人,有人直接跟身边的人打了起来。成主却不是很在意这些,只是吩咐道“去将燕老头叫过来。”
那几个亲信对视了一眼,露出了一副果真如此的表情,有人转身离去。
校场里依旧格外的燥热。
这些凶悍的胡人们,以欣赏残忍的杀戮为乐,并且为他们设赌戏,赌注从钱财,到骏马,甲胃,再到女人。
副戍主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忍不住咧起嘴来。
片刻之后,一人带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翁来到了成主的面前。
那老翁相当的硬朗,面色黝黑,眼神明亮,伤疤从他的脸上延伸到身上,又瘦又硬。
他站在成主的面前,随意行了礼。
“娄成主。”
娄戍主上下审视着他,“家里的粮食还够食吗”
老翁冷哼了一声,“承蒙成主的关心,尚且还够。”
娄戍主笑了起来,“硬气什么你家里的情况,我可比你清楚的多当下,就有个很好的机会。
娄戍主指着远处的高台。
”看我准备以此练兵。”
“练兵”
老翁笑出声来,“娄成主竟还懂得练兵”
娄戍主脸色一黑,“若是能胜,赏粮十石。
”若是不能胜,那便是死了。”
老翁板着脸,缓缓摇着头,脸上满是惋惜,“可恨你父亲当初那般勇猛,遇战必先,与我挚友,却生下你这样的儿子,难以瞑目娄戍主几乎跳起身来,“你勿要在这里充什么大人,你不过是我父亲的苍头奴而已,侥幸混了个军户出身,就敢对我这般无礼!”他强忍着怒火,又阴森森的说道”你家里没有男丁,没有男丁便拿不到粮食,这次是你的好机会,当然,你年事已高,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你把燕娘嫁给我,我便成了你的孙婿,你就算有了男丁,也不必如此辛苦…如何啊老翁哈哈大笑,”且去问问你父亲,倘若你父亲答应了,我便应允。”
娄成主猛地上前,拽住了老翁的衣领。
周围当即有几个军户看向了此处,娄成主无奈的松开手,笑着说道”好,好,那你自己想办法吧,饿死之前,总会应允,若不行,就来找我参与操练,能杀一个,你或许能熬的更久呢!”
就在这个时候,忽有人纵马狂奔而来,就看到骏马猛地停下,一人跳下马来,快步走到了两人的面前,一把推开了娄成主。
娄戍主后退了一步,看向了面前的人。
这是个女子,身材高挑,此刻竟是披着皮甲,男子打扮,她的肌肤略微显黑,双腿修长,脸色格外英武,皱着眉头,令人不敢轻视。”娄大智,你想要做什么!”
娄大智笑了起来,“不做什么,只是与他谈谈,你怎么能如此不孝呢,燕老丈都这把年纪了,你却一点都不在意。…忽再次有人纵马前来,那人赶忙跳下马,满脸的凝重,“戍主!!有大规模的骑兵靠近!!””什么!”
娄大智顾不得面前的女子,匆匆忙忙的冲出了校场,令人发出警示。
一时间,整个校场内一片混乱,众人纷纷冲了出去。
娄大智边往外走,边听那斥候语。
“看旗帜是镇将军人马,只是不敢靠近,未曾看出是哪路人马,那斥候相当厉害。“镇将军”
娄大智有些错愕,“是武川兵”
“速速做好准备!!”
与此同时,贺拔呈与刘桃子领着大军缓缓逼近怀朔,一旁的吐奚越忍不住说道”将军,怀朔兵不弱于我们,若是要拿下,应当忽然袭击才是,不该如此大张旗鼓。
刘桃子平静的说道“我自有考量。
吐奚越不再说话,贺拔呈却忧心忡忡,他是真的不愿意开打。
片刻之后,娄大智便领着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冲出了城池。
共计有数百人。
娄大智仰起头来,一路冲到了镇将军的面前。
他没有下马,打量着镇将军身后的武川大军,他心里一惊,对方几乎是全军出动了。他朝着贺拔呈行了礼,“娄大智拜见贺拔将军!!”
贺拔呈板着脸,没有说话,刘桃子纵马上前,”娄大智…几天前,将军派人来你处传达军令,让你速速前往武川,你为何抗令不从!
听到这句话,娄大智有些生气,他瞥了眼刘桃子,看向了贺拔呈,“将军,我不知道什么使者,我没见过,或许是走错了路吧。
纵然是一心想要和好的贺拔呈,此刻也是勃然大怒。
走错了路
你他妈的敢这般糊弄我
”娄大智,你欺人太甚!!”
贺拔呈开口训斥,刘桃子更是干脆,他大吼道“怀朔成主娄大智!违抗军令,罪同死!杀!!!”这一刻,诸骑士纷纷举起了弓。
娄大智大惊失色,“撤!!”
他转身就跑,怀朔兵们朝着城池冲去,一瞬间,箭矢破空,娄大智压低身体,听到箭失从自己头顶飞过,这一刻,娄大智是忍不住怪叫了起来,几个骑士转身稍慢,当场便被射杀,从马背上滚落下来。
娄大智惊呆了。
“疯了!!疯了!!”
“进城!!”
他高呼着,领着众人跑进了城内,武川兵一路追杀到了城门口,城墙的怀朔兵开始还击,他们方才退下来,却依旧是围在城门口的四周,众人都格外的激动。能杀到怀朔,杀的怀朔人躲在城池内不敢出来,这简直是他们梦里才能看到的场景!!娄大智狼狈的上了城头,早有骑士们聚集在这里,惊愕的看着所发生的一切。娄大智推开了想要询问情况的众人,走到了城墙边,看着外头,“贺拔将军!!您这是做什么!是想要摧毁怀朔吗!”“我怀朔向来是大齐基石,便是可汗,都不敢如此对待我们!”
“将军何以如此!就不可汗问罪吗!”
城墙内外的怀朔兵纷纷用长矛敲打城墙,高呼起来,又有人捶打战鼓,声势非凡。刘桃子纵马靠近了城墙,仰起头来,”娄大智,镇将军召你往官署,你违抗军令,不予遵从,今日镇将军要依军法处置,你给我滚下来受罚!!!”刘桃子的声音极大,远比娄大智要洪亮的多。
娄大智急切的问道“那畜生是谁!那畜生是谁!
看来他就是武川的新戍主,似是唤作独孤山魈。”
“独孤山魈”
娄大智一愣,“我怎么不曾听说过。
此刻的他,心智大乱,他敢不将镇将军放在眼里,就是因为料定对方不敢拿自己怎么样-
来对方没有亲兵,二来对方的靠山没有自己硬,三来对方没有将事闹大的胆魄。
贺拔呈不敢将事情闹大,他当然也不敢。
若双方真打起来了,贺拔呈是肯定要被问罪的,那什么独孤肯定也是,那自己呢
莫非自己就能躲过
娄大智此刻是真的想要骂娘。
这不是疯子吗
这是想要拉着自己去自杀不成
他想要说些软话,可是周围那么多的骑士都在看着自己,若是今日服软了,往后如何能镇得住他们呢
可若是不服软,双方真打起来了,他铁定要死,太皇太后都留不住他。
这一刻,娄大智陷入了两难,他看了看周围,还是探出头来,“独孤成主!!久闻大名!!”“好教镇将军知道,先前有人前来传达将令,却只是说奚人来犯,我便令人探查四周,想要了解过后再去,不想竟使镇将军误会,还望镇将军能略微宽恕!!”在低头和反抗之中,他选择了一个稍稍低头。
姿势已经放低了,可以放过了吧!
贺拔呈松了一口气,肯低头就好,他正要开口,刘桃子却破口大骂,“你这畜生!!休要废话,速速滚下来受死!!”娄大智脸色通红,迎着周围人那异样的目光,他当即也骂了起来,“你这狗日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什么违抗军令,分明就是你们这些武川人从中作梗,刻意挑拔!!””你们就是想要利用镇将军来对付我们怀朔人!!”
”你们这些狗日的,想要对付怀朔人,便先问问此处的怀朔兵是否答应!!”这一刻,怀朔兵方才不再看他,纷纷看向城下的敌人,再次高呼了起来。刘桃子再次高声说道“娄大智违抗军令,理当受罚,若有人跟随他一同违抗,便视为谋反!!与他同罪!!””杀!!”
武川兵早就憋着气,此刻,听到刘桃子的命令,纷纷冲锋而来,一时间,箭矢如雨,直接覆盖了武川城墙。
娄大智脸色苍白,破口大骂。
怀朔跟武川不同,此处没有太多的防御工事,这里主要就是个大校场,他们往往是主动出击,便是有敌人来了,也能通过左右校场来出兵骚扰,故而城墙并不高大,防御性不是很强。
娄大智躲在了后方,手持大盾,看着左右,“将士们!!武川人这是要与我们动手!!反击!!反击!!”
听到他的话,士卒们纷纷高呼,可周围那些个成主,却是脸色大变。
就看到一人急匆匆的走过来,叫道“反击什么!反击镇将军吗!你是疯了想要领着我们造反不成!“刘大头,你这是偏袒武川人…”
“什么武川怀朔,这不是我们两方的私仇,这他妈的是镇将军领着人来抓人,你想让我们去攻镇将军!”一时间,城墙上的戍主纷纷叫嚷了起来。
娄大智看着这帮人,咬着牙,双目圆睁。
“你们这帮吃里扒外的狗东西…”
”兄弟们!!!”
不知什么时候,有一人站上了高台,箭矢就从“他”身边飞过。
成主们抬头来,正是那穿着披甲的燕娘,她看向了周围,指着娄大智,”这厮私心!!他自己违抗将令不从!!当下镇将军前来捉他治罪,他就想拉上我们送死!!”“对面那不是敌人!!那是镇将军!!是我们的主将!”
“若是下城与他交战,那我们就成了乱军,可汗便是再宽宏大量,还能宽恕这样的行为吗”难不成要跟着这厮跑到塞外去厮混吗
“诸位,这厮本无军功,靠着他父亲的庇护侥幸做了个成主,从那之后,我们的钱粮可曾分发齐全!“他迫害那些战死军户们的家眷!!坐吃空饷!!谁家的女眷不曾被这厮骚扰过!”
燕娘跳下来,拔出剑,几步走到了娄大智的面前。
“他仗着自己的姓氏!为非作歹,领着爪牙在成内行凶!!当下要为了这样的人而去做反贼吗!”燕娘高呼,这一下,成主们再次看向了娄大智,眼神却都变得有些不善。
娄大智看着他们,又看向了燕娘,“你!!都是你这厮!!”
他大吼着,拔剑朝着对方砍去,燕娘用剑格挡,那股巨力却是将她打退了好几步,娄大智怒吼着再次挥剑,这一刻,刘大头却是一剑砍在了他的手臂上,娄大智惨叫着,手里的佩剑掉落在地上。
城外的刘桃子已经停止了攻击,聚集在贺拔呈的身边,眯着双眼,盯着城墙。
贺拔呈都已经绝望了。
刘桃子领兵攻打怀朔,双方真的打起来了…
刘桃子看着瑟瑟发抖的贺拔呈,开口说道“将军不必担心,我问过了。
“那厮在成中并无什么名望,装腔作势,欺软怕硬。”
“戍内诸多将领,不会都是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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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 可汗剑
第155章可汗剑
桃子话音刚落。
就看到怀朔城门缓缓被推开。
刘桃子举手示意,让麾下人都放下了武器。
片刻之后,就看到一群戍长推搡着被捆绑起来的娄大智,朝着这里走来。
看着被五花大绑的娄大智,贺拔呈猛地松了一口气,武川兵洋洋得意,他们仰起头来,看向彼此的眼神里都带着光芒。
姚雄看向一旁的吐奚越,低声问道“怎么又抓了个副的,正的呢
吐奚越也压低了声音,“一般都是副的管事,不设正的,正的大多在战时任命。
姚雄点点头,恍然大悟。
那一行人推搡着娄大智,一路来到了贺拔呈的面前,一把将大智推倒在地,众人朝着贺拔呈行了礼,“拜见镇将军!!贺拔呈可谓是松了一口气,他赶忙下了马,走到几个人面前,将他们扶起来,”不必如此,我只是来擒获娄大智,与诸位无关!””多谢将军!!”
众人纷纷拜谢。
贺拔呈回以他们笑容,这才缓步走到了娄大智的面前,他低着头,眼里满是凶狠。
”娄大智,现在,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娄大智缓缓拾起头来,他那脸上的花纹,让贺拔呈都有些不自然,娄大智冷笑了起来,“我被小人所害,将军,就因为我没能按时去参与那什么军机大事,您就要杀了我吗我可是立下了诸多功勋的。”
“我每杀一人,就在脸上做一个记号。
“我这一身的记号,便是我此生所杀之人!!四十七个!!”
娄大智发了狠,挣扎着要起来,那凶狠的模样,吓得贺拔呈都连着后退了几步。
姚雄听着娄大智的话,忽又转头看了眼面无表情的刘桃子。
“噗。
他忍不住偷笑了一声。
贺拔呈皱着眉头,“你便是立过再多的功勋,违背军令,也是死罪,不能相抵!!”
娄大智放声大笑,”好啊,便当是死罪,我与太皇太后虽不算太近,却也有亲,怎么说也算是个皇亲国威,你一不姓高,二不姓娄,不过是个二等的鲜卑,你有什么资格杀我若要杀我,那便去弄宗正府的批示来!!”
贺拔呈没有说话。
娄大智却扭头看向了身后众人,”给我等着,都给我等着,就你们这些人,我一个都不放过,燕娘你个贱婢,我非将你。”
唰……
一阵拔剑声缓缓响起。
娄大智警觉的看向了那个方向。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刘桃子已经站在了娄大智的面前,缓缓的拔出了佩剑。
娄大智正要说些什么,却看到了他手里的那柄佩剑。
这一刻,他呆若木鸡,一动不动。
直到这把剑被它的主人缓缓举起来,娄大智才反应过来,“独孤君!!独孤公!!且莫动手!!且莫动手!”“我们是亲近,是亲近啊,我姓娄,这把剑是娄将军的,对吧,是神武可汗送给他的,我跟娄将军有亲!我跟娄将”“噗嗤。
华铤剑落下。
一颗脑袋飞了出去,嘴唇还在不断的动,似是说着什么,一路滚落到了贺拔呈的脚下。
无头尸抖动了片刻,喷射着血液倒下。
怀朔的众人,此刻直勾勾的看着那宝剑。
“可汗剑。”
“是可汗的剑”
片刻之间,他们纷纷跪下来,目光狂热。
这比武川人要激动的多。
刘桃子捡起了地上的头颅,举起看向了贺拔呈,“将军,已按军法,处死了娄大智。”贺拔呈呆愣了片刻,茫然的点点头。
刘桃子这才看向了前方的众人,“诸位擒获反贼有功,当赏。”
“不知谁人首功”
众人纷纷看向了其中一人,那人身材高大,相貌粗犷,此刻正直勾勾的盯着刘桃子,甚是无礼。
众人都不曾回答,贺拔呈清了清嗓子,说道“这位是虎奋将军,武川大戍主。
拜见虎奋将军!”
那粗犷者也急忙反应过来,行礼拜见。
刘桃子问道“君是首功”
“啊,不是,不是,是燕娘才对。”
就看到一人从人群里走出来,竟是个女子,武川这边忽传出一阵哄笑,那女子皱起了眉头,朝着刘桃子行了礼,”拜见虎奋将军,我不敢居功,怀朔兵忠诚不二,从未有过心,当下擒获反贼,也是分内之事,我不领赏!!”
其余几个人也纷纷点头,“将军,吾等皆不领赏!!”
刘桃子没有再多说什么,他看向了姚雄,“雄,带上人回去。
”流,子礼,你们二人领些人留下来。”
”将军,我们先进去吧。”
贺拔呈点点头,这才跟着刘桃子等人走向了怀朔,众人纷纷跟在了他的身后。
武川人此刻大喜过望,跟着将军杀到怀朔,逼迫对方主动交出主将,这种滋味,他们几乎都飘上了天,刘成彩拉住姚雄,”姚公啊,这怀朔人向来奸诈,是不是多留点人来盯着
姚雄随意的挥了挥手,“兄长还需要我们派人保护他一个人都够了!走吧!走吧!!”武川兵仰起头来,高呼着,用各种下流的话编着歌词,大摇大摆的转身离去,虽然没能抢到什么东西,但是如今他们比抢了奚人还要激动。而怀朔的这些人,则是愤恨的看着武川兵离开。
”妈的,若不是有镇将军,岂能向这帮人低头!
”大头,你大头你怎么了”
刘大头回过神来,他看着远处纵马进城的刘桃子,又看向了周围的众人,”你们不觉得那位手持可汗剑的年轻将军,很像一个人吗”“啊像谁啊”
“像桃哥啊!”
”桃哥害
一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大头啊,你别看到个人就说长的像你那族兄了,呵,桃哥在中原娶了个大家之女,可早就将我们给忘了,你还在这里念念不忘的。”“桃哥哪有这将军这般好看,而且你也听到了,人家姓独孤,是地道的国人,你家里只能算是半个国人!别拉什么交情!”刘大头摇着头,“不,真的很像,你们不知道。哎,算了。”
他们一路说,一路走,刘大头忽看向了一旁的燕娘,“燕娘啊,你且先回去吧,其余的事情,你就勿要参与了,回去照顾好老丈,我改日再去拜访他。”“好的,多谢刘叔父。”
燕娘行了礼,转身离开。
一行人来到了官署,怀朔的官署倒是跟武川的不同,整整齐齐,干干净净,大概是常常有贵人前来此处,故而不敢像武川那般弄得肮脏不堪。
贺拔呈坐在上位,刘桃子坐在了一旁。
怀朔内诸多成长,军官,军吏们分别坐在了两旁。
贺拔呈随意说些话来拉近关系,等到他说完,刘桃子方才说道”现在,令人带上娄大智的头颅,前往各处传令,告知他们,让他们前来怀朔商谈军机大事。”“倘若不来,这便是下场!!”
“唯!!”
田子礼接下了军令,匆匆离开。
怀朔人有些忌惮的看向刘桃子,他们觉得,比起那位镇将军,这位虎将军要可怕的多的多。
甚至,人家手里就拿着可汗剑。
刘桃子看向了其余众人,“闲的无事,竟拿徭役的民夫来找乐。…庙堂往这里派发徭役,就是让你们看乐子的!”众人沉默着,不敢回话。
明明这里是怀朔,明明刘桃子他们只带上少许人进来,明明他们平日里无比的桀骜。
可现在,他们只是低着头,任由刘桃子训斥。
“从今日起,都给我做好出征的准备,不许作乐,不许总慢。“我暂领怀朔,监察操练之事。”
众人急忙起身,称是。
贺拔呈也笑着说道“此番出征,对诸位而,也是个大好机会…
整个怀朔都因为这些人的到来而变了个模样。
城内外的骑士们开始了操练,纵马狂奔,磨练射术与武艺。
两旁摆放着草人,那些骑士们纵马而过,片刻之间,草人之上便插满了箭矢。
又下了马,两人捉对厮打,先用木刀,打得尘土飞扬,木刀碎裂。
而又赤手,拳拳到肉,扭打翻腾。
场面极为热闹。
刘桃子跟贺拔呈就站在一旁,看着他们操练。
一人笑着走到了刘桃子的身边,一副点头哈腰的模样,眼里却带着得意,”将军,如何,是不是初次见到这般军队”
刘桃子一脸的淡定,“有待操练。”那人脸上的笑容当即凝固,有些不悦的说道”武川可有这样的精锐吗将军,不如让您身边的武川精锐与我们打一场,看看谁家的能耐大。…”簇拥在后方的几个武川兵大怒,当即就要卷起衣袖来。
刘桃子却摇着头,“没这个必要。”
那人极不服气,“将军,怕了便是怕了…。别说是他们,只怕是将军,也未必能胜得过我们。…刘桃子缓缓走到他的面前,低下头来,凝视着他。
这人当即愣住了,缓缓后退了些,“将军。”
“来,我与你试试。
“将军持可汗剑,不敢伤了将军。”
“你且先伤了再说。”
“那便角抵,不动刀剑。”
“好。话到如此,那人也不退缩了,他快步走到了正中间,那些还在操练的军户们不约而同的停了下来,纷纷看向了这里,又迅速围了过来,显然,他们是早有准备。贺拔呈当即皱起了眉头,正要上前,就有一人笑着拦住他,那人正是刘大头,他低声说道“将军,您勿要着急,我们没有恶意,只是被武川人挡在门口,有些说不出口,您且放心,不会伤了将军。”
贺拔呈眉头紧锁,“我不怕你们伤了将军,我怕将军伤了你们!!
“哈哈哈,那人是怀朔军中肉搏好”
“咚!!!”
忽传来一声巨响,那人赶忙转过头。
就看到刘桃子站在那里,而那位肉搏好就躺在他的面前,一动不动。
刘大头瞪圆了双眼,呆若木鸡,不只是他,周围那些怀朔人,此刻也是愣在原地
刘桃子看向了周围,“多来几个。”
就看到有四个人走了进来,解下甲胄,快步冲向了刘桃子。
刘桃子飞起一脚,将冲在最前的人踹翻,不做停留,一手抓住一人的衣领,直接往后丢去,片刻之间摔下二人,其余二人冲来,一人飞速抱住他的双腿,另一人扑上去要推搡,想将刘桃子摔在地上。
桃子一个肘击,那抱着他双腿的人瞬间倒下,令一人被他接住,在空中转了几下,丢在地上。
一时间,整个校场都是静悄悄的。
“吼!!!”
武川兵猛地高呼了起来。
那些怀朔兵低下头,脸色红的吓人。
”继续操练。”
刘桃子拍了拍手,缓缓走回了贺拔呈的身边来,贺拔呈咽了咽口水,偷偷看向了身边的刘桃子。“将军在看什么”
“啊,没什么,没什么…”
那些怀朔兵开始更猛烈的操练了起来,而刘桃子的战绩,也迅速在怀朔内传播开来。
我上次见到这样的人,还是那匹夫高敖营!他总是领着麾下的汉人来殴打我们。
“你可不知道,那将军力大无穷,简直就不是吃人奶长大的”
”听闻那将军年幼时被熊罴所养大…
关于刘桃子的诸多传闻在怀朔散开,而这一直持续到了诸边镇成主到达怀朔的那一天。
边塞的诸多成,关,镇,堡的军官们,几乎是在看到人头的那一刻就启程了。
怀朔算是整个边塞里最生猛的一个边镇,人多,凶狠,有贵人,战功还多,娄大智更是出了名的,这厮不只是鱼肉自家,偶尔也出去打野味,这厮仗着自己的姓,自己的兵。
在地方上横行霸道,看到他那死不瞑目的脑袋,这些人几乎没有什么迟疑。
他们意识到,边塞又来了一个狠人。
很快,怀朔官署里已经是满满当当,皆是各地的军官豪帅。
贺拔呈坐在上位,看着眼前这一幕,心里是说不出的激动,这是他盼望了许久的,今日终于实现了。
众人此刻规规矩矩的坐在贺拔呈面前,几乎没有了平日里的骄横。
贺拔呈只觉得格外舒坦,他看向了坐在一旁的刘桃子。
刘桃子开了口,“今日召见诸位,首先是告知诸位,镇将军到达此处,往后,都要听从他的军令,若不从令,只有一死。”众人赶忙行礼,“唯。
刘桃子又继续说道“还有,便是钱粮之事,庙堂这两年给予的钱粮太少!完全不够吃!!”
听到刘桃子的话,众人纷纷抬头,眼里满是错愕。
你他妈的不是庙堂派来的人吗怎么看你比我们还生气呢
贺拔呈此刻也是愣住了,他看了眼桃子,也急忙反应过来,点着头说道”确实如此,我要向庙堂上奏!必要让他们发下钱粮!!”
众人眼前一亮,再次拜谢。
刘桃子说道“庙堂筹备钱粮,分发下来,也需要时日,可我却等不及。
贺拔呈的嘴角抽了抽,刘桃子继续说道“庙堂不发粮,我们当自取之!!”贺拔呈的瞳孔渐渐放大。
“我准备领军往塞外,在庙堂分发粮食之前,从塞外邻居那里借一点回来,诸位意下如何!”听到这句话,众人顿时高亢了起来,”我们早就想要这么做了,从天保六年以来,年年都禁止我们外出,不许我们劫掠,就等将军这句话了!!”贺拔呈欲又止,也点着头,“好,就这么做。”
刘桃子看着众人,“我们,去劫突厥。”
“啊”
贺拔呈没有开口,却有一人急忙起身,“将军,当下奚人就聚集在长城外,他们搞了什么五部,效仿其余人设立官职,他们与周围众人来往,围积了大量的钱粮牛马,且军队无
能,
而突厥距离我们还有些距离,况且刚刚与蠕蠕人交战,颇有些战力,何必要舍近求远呢”
刘桃子皱着眉头,“奚人不值一提!要劫,就劫有钱的!长城之外的那些突厥人,刚刚击败了蠕蠕人,牛马最多,钱粮最多。…抢了这些人,才够我们吃的。”
又有人起身,“将军,可奚人…”
“勿要再说什么奚人!我意已决!!”
“唯!!”
接下来,刘桃子就与众人商谈起了出兵的时间和兵力上的部署。
他希望每地都能出些人,由镇将军统一智慧,最好是以轻骑为主,能来往迅速,完成劫掠后就跑回来,不给敌人反击的机会。
在结束了初次的商谈后,众人皆是脸色复杂的离开了大堂。
贺拔呈目送众人离开,小心翼翼的看向了刘桃子
“将军奚人明显更好打,也更方便,为何要放弃了他们,去打什么突厥人呢且不说突厥人战力如何,就是打赢了,这没有庙堂的命令,只怕,我看,要不还是去打奚人,没有什么顾虑,也没有什么难度,一战就能诛杀其俟斤,大获牛羊骏马”
刘桃子缓缓看向了他。
是啊,将军说的很有道理,奚人是更好打,也更方便,来回距离很短,一战就能打得他们溃不成军,四散而逃。
“可将军若是将奚人给打了……那大丞相过来后打什么呢”
“让他去打突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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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 将军大点兵
第156章将军大点兵
点兵!!”
“军书有名者,皆往大校场集合!!”
军吏骑乘着快马,一路高呼,飞奔而去。
周围的诸多宅院里,纷纷传来了响动。
燕娘缓缓推开门,走出来,看着那军吏消失在了远处的道路上。
她转身走进了院里。
院里虽然破旧,占地却不小,足以跑马,左侧摆放了一排的草人和木人,草人的头颅上插满了箭矢,而木人的脖颈附近则皆是刀痕,胸口处能看到马塑打去的凹陷老翁站在正中间,周围站了六位苍头奴,其中三人年纪颇大,三人年纪略小。他们皆牵着马,眼里是说不出的悲伤。
老翁打量着他们,嘴唇颤抖着,他猛地丢掉了手里的拐杖。
“取我甲胄来。”
刘大头端坐在校场门口,有骑士领着一众苍头奴前来此处,向刘大头告知准备情况。
“城北若口引户,出兵一人。
“若口引齿,领苍头奴十人,八人有足!”
“此番只要骑兵!!要么备齐,要么只领八人!”
“唯。
此人离开,又一人走上前来。
刘大头抬起头来,就看到骑士牵着马,全副武装,早早就将甲胄穿戴好了,脸上还戴着祭祀所用的面具。
刘大头并不诧异于面具,边镇人带面具上阵的并不少。
可看着面前这人,刘大头忽意识到了什么。
对方开了口。
“城南燕户,出兵一人。
“燕黑靼,领苍头奴五人,皆有足。
刘大头当即放下了手里的笔,长叹了一声,”燕…你回去吧,让你耶耶勿要担心,等我们回来,再分些粮食给你家便是了。”“叔父,我家耶耶从不要施舍。”
刘大头揉了揉额头,“可你一个…
燕黑靼”取下了强弓,当着刘大头的面,缓缓将弓举起,侧着身,渐渐将强弓拉满,刘大头叫道“勿要空放!勿要空放!燕黑靼又缓缓的将弓弦放回。
刘大头迟疑了片刻,“也罢,也罢。”
他低头书写了起来,“进去吧!
“多谢叔父。”
燕黑靼说着,随即上了骏马,周围的苍头奴纷纷上马,簇拥在他的周围,他领着众人冲进了校场内。
刘大头长叹了一声,继续忙碌了起来。
校场将台上,空空荡荡,怀朔兵还在聚集,并没有到出兵的时候,众人尚且没有聚齐。
刘桃子与贺拔呈等人尚且还围坐在官署之内。
众人之中,摆放着一张巨大的舆图,贺拔呈的长史正在为众人讲述这里的情况。
”先前这里都是蠕蠕人的牧场,后来蠕蠕人被突厥人击败,逃离此处,奚人从东边出兵,趁机占据了此处,占据大好牧场,意图夹在我们,突厥,以及伪周之间,多以往来,换取物资
将领们此刻都很是无奈。
这是他们到达怀朔的第二天,而镇将军却已经准备发兵了
他们都已经派人往自家的成区,令他们率领大军往武川。
长史还在继续讲述,“”此处有奚,高车等部落,而要是去打突厥可汗牙帐,这一路走去,根本藏不住行踪,便是赶到了,也会被突厥人所拖住,无法轻易战胜,到时候,伪周,奚等诸贼若是围攻,或断吾等后路,只怕是会出大事。”
长史说完,便看向了贺拔呈。
贺拔呈清了清嗓子,随后说道“因此,我认为应当去攻打驻扎辛山之外的突厥阿史那摄图牙帐。
“此人是当下突厥可汗阿史那俟斤的侄子,他奉命在此驻牙帐,收拢蠕蠕人的溃兵,企图将奚人和高车人接纳或驱逐。”
一来,此处距离吾等最近,若是以强行军,不出五日就能到达,不给他们准备的机会,往返也不难,二来,他们刚则进驻此地,座下多为受降的蠕与高车,精锐并不多。
“这三来,摄图是前可汗之子,离开可汗牙帐后,分的不少家产,用以收拢诸部,颇为富裕。
贺拔呈说完,即刻看向了刘桃子。
生怕刘桃子会面露不悦,拒绝他的提议。
若刘桃子执意要去打可汗牙帐,那事情就麻烦了。
突厥牙帐不是他们这些边镇兵就能去打的,对方刚刚经历了一场浩大的战役,从战役里活下来的精锐们是足有数万之众,而当下的突厥可汗又极为善兵,面对蠕蠕人多次以少胜多,逼的伪周都杀了逃过去的蠕蠕人以示友好。
当然,在贺拔呈的想法里,若是能不打,那是最好的。
虽然突厥人当下跟伪周走的极近,先跟伪周拟定婚约,又多次向对方互献礼物,可毕竟明面上跟大齐还是没有交战的,他怕这么一打,对方彻底归了伪周,而后就麻烦了。
刘桃子也看向了贺拔呈。
一切都听贺拔将军的。”
贺拔呈这才敢继续与众人商谈出兵的路线,在前朝一分为二之后,原六镇的防区大量丢失,大齐只能沿着武川等重地重新设立防区,修筑城墙,而城墙外的地区,这些边镇兵同样十分熟悉,因为这里过去都属于六镇兵所有。
将领们听着贺拔呈讲述,各个热血沸腾,摩拳擦掌,神色激动。
边镇兵都是渴望战争的,因为他们被设立的目的便是战争,战争可以让他们积累财富,可以让他们得到提拔,可以让他们过上更好的生活。
自从前朝起,出边塞劫掠,一直都是边镇兵的日常项目,倘若庙堂长久没有发动战事,他们就会自己出去挑衅,发点财,顺便推动一下邻里关系,推进战争进度。
众人有说有笑的离开了官署,眼里满是渴望。
贺拔呈却又偷偷看向了身边的刘桃子,“将军…这军令一下,可就无法更改了。”
突厥尚且还不曾与我们交恶。”
”他们在跟伪周拟定婚约的时候,便已是我们的敌人了。”
“便是如此,也还没有正式交战。
早晚的事情。
贺拔呈抿了抿嘴,他又问道“那倘若吓跑了奚人…
“跑不了,三面夹击,除非是逃回原先的牧场,便是逃回原先的牧场,也只是增加了些路程而已,没有区别。
贺拔呈再也无法多说什么了,只能是无奈的点点头。
看着对方垂头丧气的模样,刘桃子这才开口说道“边镇诸兵,是靠着战事来保持联系的。”“将军要统帅诸边镇兵,只能是外出作战。”
召其精锐,战胜敌人,再进行赏赐,将他们聚集到身边,则诸边镇皆会听令,轻而易举的能使诸镇上下一心,听从将令。”倘若要求稳,便得等到入秋,庙堂运来粮食,再分发下去,只是,到那个时候,只怕大丞相也会一同前来。”贺拔呈轻轻点着头。
此番取胜之后,将军便能真正统帅诸边镇,边镇有太多弊端要更改。
“诸边镇兵,在恒,朔二地,当真是与贼寇无异,毫无军纪,危害地方,不遵将令。
”还有那些民夫役卒,他们本有更大的作用,不该被当作牲畜来供边兵们取乐。
只有打赢了此战,让各镇拿到了粮食,这些事情才能逐步推进。
故而,将军勿要担忧,也勿要惧怕,只要能取胜,将军往后便能大有作为,有数个月的时日可以逐步整顿。””等大丞相到来,看到将军治下的边塞……将军便能从此为大丞相重用,平步青云了。贺拔呈听着刘桃子的蛊惑”,眼神也渐渐变得坚毅起来。
他猛地咬牙,“大丈夫生不能五鼎食,死亦五鼎烹!!”
“干了!”
刘桃子走出了官署。
他缓缓抬起头来。
片刻之间,半空之中不知有多少飞鸟扑扇着翅膀,腾空而起
刘桃子观望了几下,便骑上了骏马,领着众人冲向了校场。
烈日高照。
在经历了漫长的寒冷之后,边塞也终于变得暖和起来。
四周的风光却没有什么变化,放眼望去,世界仍然是一片荒凉。
破败的耕地变得灰白,过去的耕地边缘所挖出的沟壑此刻也看不明确,哪怕太阳高高挂起,这片大地却没有迎来万物复苏,还是那白土地,还是那分散的杂草,杂草倒是变得翠绿,可这并没有什么用,当他们被分散之后,就失去了美观的特性,反而使得世界看起来更加的萧瑟。
要往北边走上许久,才能看到风吹草低见牛羊’的风光。
城外,大军云集。
除却怀朔和武川,各地又征调了两千余人,当下要出征的兵数达到了五千余骑。
说是五千余骑,却是没有计算苍头奴。
算上这些人,军队数量就达到了三万左右,这已经是相当可怕的军队数量。
尤其是其中那五千,更是北齐最精锐的军队之一。
贺拔呈看着这浩浩荡荡的大军,眼里都有些慌乱,怎么感觉还是有点太过火了
由役卒临时搭建的高台之上,是配备了所有装备的禇兼得。
此刻的他,正在上头卖力的表演了起来。
他那粗犷的舞步,配合上周围几个巫师的乐器,倒是颇有些感觉。
禇兼得抖动着浑身的挂饰,忽然将手里的骨头丢在了地上,随即围绕在骨头周围,来回的跳动。
他忽举起骨头,看向了聚集的诸多骑士们。
“大吉!!!”
“大吉!!!”
这一刻,骑士们沸腾了起来,他们纷纷高呼,斗志昂扬。
随后,刘桃子率先动身。
骑士们以各戍为单位,-一跟随其后,开始埋头前进
骏马挨着骏马,形成了一条长龙,从怀朔一路赶往北方的山脉方向。过去的怀朔镇,是如州那般的规模,拥有自己的牧场,自己的诸多城池,而当下的怀朔,只是高山边的一个小镇子,仅此而已。远处的黑色山峰的棱廓清晰可见,除了那座山,道路上再也没有别的什么景色,一望无际的荒凉土地。骏马并非是在全力冲锋,只是在轻轻的点起蹄子,马背上的骑土随着骏马的走动而灵动,轻轻拾起屁股,又再次落下,有骑士坐的累了,便直接起身,整个身体保持着往前压的状态,腿还在不断的踢着腾下骏马,让骏马加快速度。
刘桃子走在队伍的前头,斥候们不断的往返,
他身后的骑士们,有部分人在他的命令下披了甲,而其余人却是轻身出发。
贺拔呈走在他的身边,此刻正在跟刘桃子继续商谈战术。
“过了山口,可能就会遭遇到伪周的军队,他们跟突厥人亲近,通风报信是定然的,过了山口,就得分兵了,一部可以沿着黑水巡视,盯防伪周,保护后路,能随时与我们接应。
“另外一部人直奔摄图牙帐,在击破对方之后,后军即刻前来接应,护着物资从南返回武川…
他说着说着,便要停下来看刘桃子的脸色。
刘桃子点点头,“我不曾领兵出塞,并无经验,将军自己决定便是。
贺拔呈便没有继续说,他过去倒是领兵出去过,只是,没带出去过这么多人。
他正要说些什么,又看到周围那些大汗淋漓的披着甲胃的骑士,他笑着说道”刘将军果真是没有经验,在赶路的时候,不能披甲。…”刘桃子低声说道“若是出塞作战,最好将将士分成三批,分别披甲,走与外侧,以防忽然袭击。贺拔呈一愣,惊讶的问道“将军不是说不曾出过塞外。”
”曾有人告知过。”
“哦…”
大军继续赶路,而贺拔呈也发现了这一点,刘桃子着实缺乏塞外作战的经验,可是,他却有着庞大的理论,就像是有人专门给他讲授过塞外该如何行军,从水源,天气,到阵型,刘桃子都有了解,只是不曾亲自做过,还在磨合之中,这让贺拔呈愈发的不敢断定对方的来历。
刘桃子所做的很多准备,连自己都不知道,听来都觉是亲身经历,一听就知是真正统率过大军,杀到过塞外的将军所传授的。
这到底是谁家的子弟
该不是真的姓高
刘桃子几乎没有松懈下来的时候,斥候们来来往往,而刘桃子偶然也会领着骑士们往返后方,又处置了几个私下因小事而争执斗殴的不同归属的骑士。
到了晚上,众人就驻扎在山脚下。
冷风吹来,吹起了骏马的鬃毛,骑士们三三俩俩的聚集在一起。
”贺拔呈“将来自不同地区的骑士们整合成了一军,诸多统帅都是亲自任命的,这些人不再提起过去的争执,有说有笑的攀谈起来,有人聊着聊着,却发现对方竟是自己的亲戚。
刘桃子率领亲兵们在诸营帐内来回的穿行。
篝火前,有骑士仰起头来,高声唱起了歌曲。
一座座毡房如竹笋般耸立在地面上,在毡房周围,摆放了诸多的栅栏,这些栅栏并不是连着的,却是多层设立,分开了这些毡房,有牧民骑着骏马,驱赶着牛羊。
周围有骑士巡视而过。
在无数毡房的最中间,则是有一座庞大的建筑,是唯一的砖石建筑,修设了高大的院墙,犹如城墙那般的高大,周围有甲士守卫,甲士全副武装,甲胃之下只能看到半张脸。
此刻,有一行轻骑在骑士的带领下来到了此处。
他们当即下了马,有甲士上前,与护送者语了几句,让来者交出了武器,方才令人带着他们进了这高院。
这行人共计有十余人,穿着与当地人颇为相似,而细看之下,就能发现不同,他们穿的实在是太过干净,完全就是崭新的。
他们跟在甲士的身后,穿过了长长的走廊,登上了台阶,一路走到了最里头的大殿外。
有甲士推开了大殿的门,他们走进了这金碧辉煌的殿内,有一人端坐在上方,身边摆放着酒具,正肃穆的盯着他们。
为首者赶忙走上前,行礼拜见。
拜见特勤!!”
阿史那摄图打量着拜见的众人,轻轻吃了一口酒,方才说道“起来吧。
众人这才起身,为首者是个白发的老者,他笑着恭维道“许久不见特勤,特勤愈发的强壮了!
“强壮我都被赶出可汗牙帐了,在这里做个断了背的野犬,何谈强壮!”
老者摇着头,“特勤初来乍到,却已收取蠕蠕诸部,声势极大,驱赶高车人和奚人,也是早晚的事情…“你们有什么事”
摄图不客气的打断了对方。
老者感受到对方那若有若无的敌意,不再多客套,很是干脆的说道”伪齐准备出兵攻打梅录,当下,他们的军队已经过了跋那山山,刚到黑水,不出三日,便要杀到您这里了!
“请您做好抵御的准备!”
摄图一愣,随即眯起了双眼,“我与齐无仇无怨,他们为什么要来攻打我老者仰起头来,”这便是齐贼的本色了,他们向来如此,好劫掠,不知礼法,欺软怕硬,您来到辛山,未曾出兵招惹他们,这定然是让他们觉得您软弱好欺,故而前来攻打!”“您只要狠狠还击,让他们知道您的本事,他们往后就再也不敢来侵犯了!”摄图开口问道“他们有多少人”
算上那些杂兵,不过三万而已,您摩下精锐远比他们要多,他们远道而来,您只要做好准备,准能将这伙人全部埋葬在幸山下,让天下人都知道您的。”摄图看向了一旁的随从。
“告知各部伯克,即刻撤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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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章 万万不可
第157章万万不可!
“特勤,这是为何啊”
老者大惊失色。
摄图平静的看了他一眼,“我打不过。
老者赶忙说道“特勒岂能不战而退呢都不曾交战,怎么就知打不过我当特勒是天下闻名的勇士,各部敬畏,不知竟是如此法弱,只听闻敌人出兵,就想要逃离,可悲,可叹,想那伊利可汗何等的英雄,竟有这般的儿子!”
“老夫当真是看错了人…齐人孱弱,特勒竟还不如这些齐人!!”
听到对方的话,摄图笑了起来,“既是这般孱弱,你们怎么不打”
老者一顿。”想那当初的宇文可汗是何等的英雄,怎么他会有这样的部下看着齐人从身边经过,却不敢发兵,莫不是想要借他们之手来收拾自家盟友”老者赶忙摇头,“特勒,岂敢,岂敢。”
他急忙改变了口吻,“您如今要是撒离,您这部下极多,只怕是没走出多久,就会被齐人追上,到时候,您就再也没有反击的能力了。…只能任由敌人宰割!”“无碍,只要留下些东西,带着一部人离开就是了。
“啊,特勒奉命来这里整顿蠕蠕诸部,当下诸部刚刚归顺,您就要放弃他们离开,如此有损可汗威名,只怕可汗不会饶恕了您,就算他饶恕了,蠕蠕诸部也不会再信任您,这几年的苦心,可都要白费”
老者还在苦苦劝说,想要劝说对方主动应战,他甚至说道“倘若特勒能出兵,我们也愿意出兵,断他们后路,夹攻齐人!!”摄图站起身来,将一旁的酒器拿起来,一饮而尽,随后便丢弃在了一旁。
他几步走到了老翁的面前,低下头来,
“多谢告知,我定然会如实告知可汗,让他不要忘了盟友的相助。”
他说完,便急匆匆的领着随从离开了此处,只留下了这些周人,茫然的站在了原地。一个略微年轻些的人骂道”张公,早知如此,倒不如不来,让他们在这里交战就是了,没想到,这厮这般胆怯。…”那老翁却眯起了双眼,脸色凝重。
“突厥可汗的诸子,有勇无谋,只知道逞凶斗狠,唯独这厮不太一样…若是能拉拢过来,不失为我大周好鹰犬。”那后生不悦的说道“如此胆怯,怎做鹰犬”
“他退却是因为知道自己实力不足,木杆可汗只给了他两千骑士。…摩下的其余从众,皆是刚刚归顺的蠕蠕人,他要领着这些人去跟贺拔呈作战,贺拔呈能打得他全军覆没。…
“退了也好,保存些实力,往后或许还能用得上。
无论怎么说,反正突厥人已经是被得罪了,与东贼之间,再无缓和的可能,以阿史那燕都的性格,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也算是天大好事。“速速准备信鸽,我们也得尽快撤离。”
“唯!!”
”杀!!!”
漫山遍野的骑兵发动了冲锋,只是一瞬间,仿佛整个辛山都颤抖了起来。
栅栏倒下,毡房发出哗哗声响。
牧民们惊恐的探出头来,看着远处那如潮水般的大军朝着自己淹来。
他们惊呼着,骑马逃离。
四处传来了哭喊声,怒吼声。
有骑士当即列阵,准备借助栅栏和拒马来进行反击。
下一刻,骑土洪流冲进了牙帐,在最前冲阵的骑土们全副武装,就连他们胯下的骏马,此刻都是披着重重的甲胃,他们几乎如那山峰一般,高大且坚固,牧民们以弓箭反击,那些箭矢三三俩俩的挂在骑士的甲胃上,却完全不能影响对方的速度,当洪流卷进了牙帐的时候,整个牙帐瞬间被摧毁!!!骑士们犹如黑色的浪花,高高卷起,在一瞬间将牙帐击的粉碎,那些士卒们只是刚刚举起了长矛,下一刻,便被那黑色洪流所淹没,再也发不出声响。他们从牙帐的左侧一路汹涌而去,摧毁若阳挡在他们面前的一切,栅栏被撞翻、转房被撕毁,似是没有什么能挡得住这些骑兵的冲锋,骏马的每一次落蹄,都会发出巨大的声响,当数万骑兵同时冲锋,那声响响彻天际,犹如炸雷,牧民们绝望的开始往后逃离,可片刻之后又被那洪流所吞噬。
刘桃子冲锋在最前,浑身猎盖着重用,毛持马架,青狮也披上了用胃,怎一看,就像是一座小山、他其至都不必挥动武器、只是纵马往前冲锋,一个又一个敌人惨叫差倒下随即被马蹄所踩碎,变成烂泥。
战鼓阵阵,旌旗随着洪流而前进。
从两侧又冲出了轻骑,手持短弓,开始追杀那些逃离者。
牛羊惊恐的四处乱跑,他们所居住的圈早已被摧毁。
宁静而祥和的牙帐,此刻皆是一股末日的气息。
当刘桃子率领骑士们从牙帐的左侧一路杀到右侧时,他方才勒住了缰绳。
牙帐极大,整个便是一座由无数毡房所形成的城市。
可当刘桃子转过身来的时候,远处却看不到这座城市了。
所有的东西都被推翻,被踩碎,一切都成了烂泥,贴在地面上,甚至看不出半点凸出来的东西,在他们身后,只留下了一处平坦的平原,平原上是木头,人,还有动物的碎片,他们被交织起来,在地面上平坦的铺开,整个牙帐就像是被压路机飞速推过,便是连废墟都不曾留下。
轻骑兵们四处追击,牧民们跳下马,跪在地上请降。
漫山遍野的牛羊骏马四散而逃,轻骑们怪叫着,将这些性畜们驱赶到一起。
刘桃子皱起眉头,丝毫没有取胜的喜悦。
他们这一战,完全没有遭遇任何的抵抗,甚至都没有看到一个披甲的敌人。
莫非是绕道去攻打自家后路了
与此同时,在数十里之外,摄图纵马站在高坡上,聆听着远处的动静。
他又嗦了口酒袋,脸色极为平静。
一骑士站在他的身后,看着远处,脸上满是愤怒。
”可惜了我们这两年的心血…该死的齐人,今日毁我一牙帐,日后定然以十倍报之!”摄图嗤笑了一声,“有甚可惜的”
当初我就曾告诉叔父,应该将此处的牧民迁徙到北边去。…周和齐交战,对我们不是很有利吗何必急着凑上去呢””离远点,看着他们互相殴打,争着抢着来孝敬我们,请求我们相助。……我们就看着,若是谁快不行了,就去帮他一把,让他们继续打,这不是很好吗”可我那叔父却不听我的,非要将手伸到这里,让二虎争夺变成了三方对立。…只给了我两千人,说是让我防御周,齐。…呵,两千人去防御他们双方摄图抿了抿嘴,收住了更加过分的话。
他轻声说道“我这位叔父,作战虽然勇猛,可根本不在乎局势,刚自用,自恃勇武,听不得劝读。”算了,回去吧,趁着周人的使者还没将叔父唬住,得快点过去劝劝他…他本来就想要跟着周人来攻打齐人,这次,只怕是真的要动手了。”
”本可以双吃,他却非要将我们绑到周人的车上。
年轻的摄图仰起头来,眼神格外的复杂。
”走吧。”
骑士们埋头前进,气氛却格外的压抑。
众人板着脸,不安的看着周围,呼吸声格外的沉重,忧心忡忡。
后头的骑士们驱赶着牛羊以及诸多俘虏,而刘桃子等人走在最前头。
这些人完全没有取胜的欢喜,队伍格外的沉默,只能听到那马蹄声,以及连绵不断的羊叫,更使人心烦意乱。
刘桃子等人走在队伍的最前头,贺拔呈死死咬着牙。
众人的不安来自于他们的胜利实在是太快,太容易。
哪怕是过去面对蠕蠕人的时候,他们都不曾如此轻易的取胜,可这一次,他们甚至连敌人都没有碰到,所反抗的都是些会射箭的牧民。
而在他们的认知里,这种情况只能说明一件事,有诈!!
姚雄看着周围众人,忽开口问道“会不会是有人通风报信,突厥人害怕便跑了”
田子礼警了他一眼,“你以为突厥人都如你这般!”
”他们苦心经营了两年,怎么可能说跑就跑就是要跑,也会带上所有辎重,怎么可能留下这么多呢姚雄挠了挠头,“打不过还不许人家跑…”
”勿要说了,派人再去后头看看吧。
众人在紧张不安的氛围下继续前进,直到他们遇到了前来接应的后军,那不安的氛围方才被冲散了不少。
负责留守在后方的乃是白道成主,被临时任命为军主,这人年纪不小,听闻过去参与过很多的战事,深得士卒们的拥戴。
双方遭遇之后,贺拔呈赶忙跟对方询问了情况。
而他们却并没有遭遇到袭击,无论是突厥人,又或者是伪周,都没有碰到,诡异的宁静。
他们只好按着原先的计划,一路朝着南麓继续前进,不自觉的便加快了速度,甚至都不在意是否会惊动奚人,直接从他们的领地上穿行而过。
他们通过了山口,再次回到了大齐,直到他们看到了远处的武川城池,众人方才反应过来,他们好像真的赢了!
只是在片刻之内,队伍里的那种压抑氛围消失不见,骑士们纷纷高呼了起来,欢笑声响彻天际。
贺拔呈终于是松了一口气,他看向了一旁的刘桃子,神色相当的困惑。
“到底是怎么回事莫非是真的跑了”
刘桃子轻轻点头,“大概如此,明知不敌,便领着精锐撤走,保全实力。
贺拔呈忍不住感慨道“这摄图好大的胆魄,两年的心血,说弃就弃。
众人如此一路回到了武川,很快就得到了留守武川的众人热情的迎接,整个武川内外欢笑声一片,热情犹如火焰一般沸腾。
贺拔呈当即给了士卒们一天时日,让他们用以休息准备。
田子礼等人开始准备清点功勋,分发赏赐。
贺拔呈跟刘桃子等几个将领,此刻正在官署内商谈着接下来的事情。
“此番斩获,最好都赏赐下去。”
刘桃子看向了众人,而诸将则是纷纷看向了贺拔呈。
贺拔呈抿了抿嘴,“还是得拿出点东西给庙堂一个交代,若是都分发了,总不能光将得胜的消息传递回去吧”还是老规矩,旌旗,战鼓,军械,还有那些俘虏,都可以送过去。”
贺拔呈擦了擦额头的细汗,“这次可不同啊,私发兵攻打突厥,若是交代不过去…”“边镇兵,向来如此。
刘桃子只一句话,便堵死了贺拔呈,贺拔呈只好点头,反正都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了,该怎么就怎么样吧,听天由命便是了!
而跟上次不同的是,此番并没有向庙堂分发捷报,只是派书信告知情况。
毕竟,这不是反击盗贼,也并非是奉君令出击,这就是边镇兵按着老习惯外出打了个野味而已。
而接下来,便是分发赏赐的阶段了。
所有随同出兵的诸将士,无论是冲锋的那些人,还是留守黑水的那些人,出征者皆有赏赐,当然,冲锋杀人的赏赐肯定会更高一些。
刘桃子亲自监督,让田子礼向全军分发赏赐,赏赐是直接从校场分发的,以免成主之类吞掉。
所有出征的将士们,此刻皆是不敢置信,这场仗打得太过轻易,他们就只是赶路,然后一个冲锋,便结束了战役,完全没有遭遇抵抗,便带回来了大量的牲畜,赏赐或许不能让他们就此发家致富,因为出征者众多,故而将战利品分发之后,每个人到手的赏赐并不算太多。
但是,重要的是边镇的改变,自天保六年以来,这是他们第一次出塞劫掠,也是第一次取得如此畅快的胜利,一战而定。
刘桃子并没有急着将诸将士们遣散,反而是令人在武川外再设营帐,将这些人都留在了武川。
在分发赏赐,犒赏大军之后,刘桃子便在武川开始了操练。
经过了一次集合出兵,这些来自诸镇诸成的将士们终于有了些默契,虽然不多,刘桃子要做的,就是尽快让他们能变成一个整体。
大获全胜,领取了赏赐的将士们士气极高。
面对接下来这高强度的操练,也没有什么怨,只是这军饷方面,却是依旧紧缺,只能盼着庙堂快些运粮。
晋阳。
大丞相府。
陆杳脸色苍白,手持文书,快步走到了书房前,通过窗户上的黑影,能看到高演正坐在里头。陆杏看了看手里的文书,眼里是说不出的悲切,他深吸了一口气,方才行礼呼喊道“陆杏拜见大氶相!!”“进来吧。
陆杳这才推门而入。
就看到高演坐在案前,手里拿着一份文书,满脸的迟疑不决,看到陆查,他示意对方坐下来。
刚拿起手里的文书,他便看到陆查手里也拿着一份。
高演问道“出了什么事”陆杳缓缓将文书递给了高演,”大丞相。是镇将军贺拔呈,他领着诸边兵出塞,摧毁了突厥人的南特勒牙帐,阿史那摄图领兵逃走,牙帐被毁,抄掠牛羊骏马十万余头。…高演的眉头跳了跳,拿起了文书,仔细翻看了起来。
看着高演那凝重的脸色,陆查满头大汗,低着头,一不发。
贺拔呈没这胆量。是刘桃子干的。”
高演忽开口说道,陆查吓得赶忙跪倒,“大丞相…”
“陆公,我又不曾问罪,何必如此起来,且起来吧。
高演强行挤出了一丝笑容,将陆查扶起来,让他坐在自己身边,以示亲近。“镇兵外出抄掠,这是很正常的事情,至于突厥人…反复无常,得罪便得罪了吧,与他们交战也只是早晚的事情。”高演仰起头来,眼里没有丝毫的惧怕。
”当初我兄长还在的时候,这些人击破蠕蠕,骄横得意,竟意图来犯,兄长出兵讨伐,在边镇打得他们溃不成军,四散而逃,从此不敢南望。
当下兄长不在了…他们早晚会来试探,如此出击,他们倒是不敢轻易来犯了。”陆杳赶忙点着头,“正是如此,那突厥可汗,看似鲁莽,实则狡诈,被文宣皇帝击破之后,便开始主动与伪周亲近,更是拟定婚约,以此互保。…此人派人靠近边镇,已有两年,所派的军队又不多,便是在试探大齐之虚实,当下主动出击,让他们知道文宣皇帝虽然不在,可他麾下的精锐依旧凶悍,想必也不是坏事!高演深深看了眼陆查,又说道“这件事不必告知群臣,倒是还有一件事,需要陆公来帮我出个主意。”“大丞相请之。”
“我想派遣使者前往玉壁,要求两国停战,恢复往来,互通贸易,你以为如何”陆杏大吃一惊,“大丞相,您这是”
”当下我们内部有很多事情要做,而伪周同样如此,我看,倒不如给双方时日,先将里头的事情办妥当,再跟他们决一胜负。陆杏抿了抿嘴,“大丞相之有理。”
“那若是让刘桃子担任使者,前往玉璧,你以为如何
“啊!!”
“万万不可啊!!丞相!!!”
ps保定初,以孝宽立勋玉壁,置勋州,仍授勋州刺史。齐人遣使至玉壁,求通互市——《北史·列传第五十二》沙钵略(摄图)勇而得众,北夷皆归附之。沙钵略妻,宇文氏之女,日千金公主,自伤宗祀绝灭,每怀复隋之志,日夜之于沙钵略——《隋书·列传第四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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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章 苦
第158章苦
武川。
官署。
来自诸边戍镇,关津的将领们坐在两侧,皆是正面看向了坐在最上头的贺拔呈。
贺拔呈所坐的位置明显比其余人都要高出了许多,坐在这里,他能轻易的看到每一个坐在下方的将领们的神色。
这些军官们身材高大,从内而外的透露出一股凶悍气息来。
这些人大多都是副职,正职向来都是在战时任命,这些副职者一般都是由当地人担任,这显然违背了不能在老家为官的规矩,可这也是因为此处特殊的局势,若是互相轮换,从怀朔调来一个人到武川,只怕会出现很不好的事情。
通过这一战,贺拔呈才算是真正坐实了自己镇将军的身份,终于能让这些人将自己当作主将来对待了贺拔呈打量着面前众人,清了清嗓子,看向了站在自己左侧的男人。
官署大堂之内,刘桃子是唯一站起身来的人。
他就站在贺拔呈所坐的高台之下,只是他的个头太大,哪怕贺拔呈坐在高台上,刘桃子依旧是高出了他许多,压迫感十足。
他看向面前的诸多军官们。
这些人都不太敢与刘桃子对视。
刘桃子开口说道“镇将军有令。
“从今日起,边镇诸地设立三条禁令。
“一日禁游将,自天保六年起,各地将士多游荡郡县,骚乱地方,不归属地,从今日起,严禁将士外出游荡,若有事外出,当先禀告,获批再出,违背者斩。“二日禁欺民,将士们不遵从律法,欺辱边塞民夫,州郡百姓,劫掠其钱财,杀戮其身,奸淫其妇,骄横不法,无视法度,当下此军令,违背者斩。”“三日禁散漫,近来边塞诸将士荒废武艺,少操练,多以私事逃避,总慢军令,自视清高,羞辱上官,上下无序,此无道也,违背者斩。”刘桃子连着说了三次斩,诸军官的脸色都有些不对。
刘桃子又看向了众人,”从今日起,庙堂所供的钱粮物资,绝不会克扣,定当按时分发,而诸位也理当如此,我知道过去各地都有些不成文的规矩,什么十取一,什么一报二诸位勿要为了这些蝇头小利而耽误了自己的性命,打仗的赏赐,我一点不留,全部分发,军功我当如实上报,全力为尔请功,只是若违背我的军令,我定然不饶!”
“唯!
众人朝着刘桃子行礼拜道。
刘桃子又说道“诸位回去之后,将这三条禁令告知麾下将士们,让他们道从,若是有将士不遵从,你们自当处置,倘若尔等无法管治,我来替你们治,连带着尔等也定然不饶!
“唯!!”
“回去之后,第一件事便是清点麾下人数,城内民夫,宣读禁令,操练士卒。
“我会派人前往各地巡视,倘若有功者,我自当表功,有罪者,我自当斩杀。“唯!!!”
刘桃子这才看向了一旁的贺拔呈,“将军,您还有补充的
贺拔呈笑了起来,“刘将军所,与我不谋而合。
刘桃子这才挥了挥手,“且都回去!不可总慢!
军官们纷纷起身,没有找贺拔呈,却都是来与刘桃子辞别,贺拔呈倒也不恼,只是坐在原地,乐呵呵的看着这些人离开,等到他们全部离去之后,他方才站起身来,拍了拍自己有些酸疼的双腿。
“刘兄啊,你方才说的都很有道理,可就是一点。…。此番的斩获都赏出去了,我们可没留下多少粮食。”
“我这里更是没剩下多少,若是粮食不够,这禁令和操练只怕也不会再有人遵从。”
刘桃子平静的说道“将军不必担心,粮食会送来的。”
“但愿如此吧。
贺拔呈正准备离开,刘桃子却再次挡在了他的面前,“还有别的事”
“还有城内那些民夫。”
“他们如何了”
“可以妥善安置这些人,往后,他们便能解决钱粮之事。”
贺拔呈再次拍着腿,“我全听刘兄的,刘兄自己做主就是。”
刘桃子大步走出了官署。
天色略微有些阴沉,近期内小雨不断,整个武川都变得湿润,地面潮湿且泥泞,官署门前格外的热闹,有军吏进进出出,看到站在门口的刘桃子,他们匆忙行礼拜见,这些都是崔刚所请来的军吏,协助刘桃子来治理当地政务的。
武川城内静悄悄的,从校场传出了嘶喊声,将士们依旧还在操练。
阵阵炊烟顺着细雨飘起,似是翩翩起舞。
田子礼急匆匆的牵着青狮走了出来,刘桃子上了马,领着亲信们,再次冲向了城外。
城内的道路还算平坦结实,尽管被淋湿,却也不会影响赶路,可出了城,情况便截然不同,湿润里夹杂着恶臭,泥泞地里实无法狂奔。
刘桃子等人勒马,看向了城墙边上。
便是小雨,对那些破茅屋来说,也足以称得上灭顶之灾。
那些民夫们呆滞的坐在茅屋前,茫然的看着前方,在他们的身后,能看到那些躺在泥泞之中的人,雨水在城墙上汇聚,细细的雨渐渐积累,再重重的落在这些苦命人的身上,城墙上有巡视的甲士,觉得积了水,就舀起来,往城下酒去,四周的雨水都是细雨,滴滴答答的落在脸上,似是轻抚。
唯独这些聚集在城墙外侧的民夫们,城墙上的雨水不断的砸落,他们就躺在这泥泞之中,身体似是都在泥里留下了痕迹。
年轻些的便坐在门外,将稍稍能遮挡些雨的地方让给了老人。
他们那空洞的眼神眺望着此生再也难以返回的家乡,雨水混杂着泪水,从脸上滑落
崔刚最先长叹了一声。
庙堂这些年多发徭役,却一直都是有去无回很少有人能熬到期结束。
差事极苦,又没什么吃的,便是分发了吃的,也有人来抢,死了一批,庙堂便再召集一批。”即便有人熬到了徭期,没有人出示文书,也不能离开,跑了便是亡人…”
田子礼开口说道”此处有如此多的民夫,又有诸多的耕地荒废,为什么不让这些人都去耕作呢好歹不会像这般死去。…也能供养城内的军户”刘桃子没有说话,崔刚看了看周围,赶忙低声说道“让边兵自给自足,不是什么好事。”那让边兵饿着便是好事!”
”让鲜卑人治国,就是这样!”
田子礼愤恨的说道。
”无法,别的将军都可以管,唯独这个不行。”
“将军私下里发兵去劫掠,庙堂是有先例的,便是有人不满,也有人护着,可将军若是要在私下里召集民夫来开垦耕作,想要自给自足。…。只怕就是大丞相也不会放任。
崔刚很是认真的说道“这件事,只能是庙堂来做出决定,至于将军,连提都不能提。”谈到庙堂的政策,田子礼和崔刚两人之间的火气味皆没那么大了,甚至能进行些商谈。刘桃子此刻突然开了口。
“城内三大校场,留下瓮城校场就是,其余两处腾出来,改为民居,让民夫们住进去。
”允许他们在那里修建房舍,再从粮库里取些粟来,发给他们暂时应急。
崔刚急忙说道“将军!并非是我不仁,只是这军用校场让出来给他们,只怕会引起土卒们的不满,另外,我们当下的粮食真的不多了,若是再分发,庙堂给的不及时,只怕就要出大事”
”行我军令。”
崔刚欲又止,只好是缓缓低下头来。
“唯。
细雨依旧没有中断。
刘成彩等人完成了操练,牵着骏马,在几个苍头奴的奉承之中,正跟着其余人往自己府宅走去。
刚刚来到了官署附近,就听到了远处的嘈杂声。
几个人停下来观望,却看到已经围了不少人,他们急忙走上前去。
众人并非是在看什么告示,他们是在看向不远处的北校场,北校场大门散开,里头人来人往,就看到一群民夫,正在拆卸着什么,有的人拿着木头,有的人拿着茅草,进进出出,周围有军吏盯着他们,格外的忙碌。
刘成彩看了片刻,方才问道“这是在做什么”
“不知,像是在修建什么吧将军这是要翻修校场吗”
有人忽然回头,“什么翻修校场,我派人打听过了,听闻是要将北校场改成民居,让民夫们住进去!众人哗然,刘成彩不解的问道“为何啊”
“谁知道呢,或是将军不喜欢他们住在城墙下,又或是怕他们跑了”
“算了,无趣。”
刘成彩挥了挥手,就要离开,忽有一人说道”虽是许久不用,可这北校场毕竟是修给我们的,就这么让给这些人”“好啊,你若是有想法,去官署找将军告知啊。
那人低下头,“算了,算了。”
众人哄然大笑。
忽看到从官署里走出来的刘桃子等人,他们不敢再笑,赶忙四散而去。
刘桃子领着其余众人,一路朝着北校场走去,这里与官署的距离很近,校场内外的民夫们依旧是在忙碌着,或许是太过疲鱼,即便是刘桃子等人到达,他们也不曾停下来拜见,依旧是在忙碌着。
在不远处,有军吏正在熬粥,跟甲士们的饭菜相比,这伙食简直是惨不忍睹,但是对于这些数天都吃不上一顿饱饭的人来说,这也就够用了。
饭菜的香味在周围弥漫着,他们搭建了个临时的小屋,来保护那些饭菜不被淋湿。
整个校场内侧,皆是这样的小屋,饭菜的味道使那些民夫们的肚子咕咕叫,这似是给了他们动力,他们做的更加卖力。
田子礼站在一旁,低声说道”不需要两处校场,光是北校场,就足以容纳他们了…只是搭建房屋还是挺费劲,临时做个茅草屋,先让他们住着,等天色晴朗,再让他们去搭
建吧。”
“我从贺拔将军那里弄来了些羊,不够他们吃,但是闻闻味或许还行。
“我想,若是不许他们耕作,那就想办法弄些猪,羊,家禽之类的,让他们先养着也好。…刘桃子平静的看着这些人,听着田子礼的话,点点头,正要继续往前走,忽有人轻声开了口。“桃哥儿”
刘桃子猛地转头,看向了站在不远处的那个人。
那人骨瘦嶙峋,一副皱巴巴的皮囊包裹着骨头,左手扭曲,形成了一个古怪的弧度,此刻的他,正茫然的看着刘桃子,方才开口的人正是他。
刘桃子盯着他,看了许久,“我是刘桃子,你是谁。
是你,桃哥儿!!真的是你!!”
这堆骨头忽激动了起来,他亢奋的走来,,一只手死死住着刘桃子的肩。“是我啊,大郎,张家老大是我啊”
“大郎。
刘桃子一愣,再次看向了对方,张大郎是桃子年少时的玩伴,也就是二郎的兄长,数年前被拉去徭役,从此再无音信。
张大郎那只手死死抓着刘桃子的肩膀,忽然,他嚎大哭。
他的哭声格外的凄惨,撕心裂肺。
只是,周围的民夫们并没有动容,他们也不曾多看一眼,他们早就对哭声免疫了,只是僵硬的继续干自己的活。
张大郎也不知哭了多少,哭到几乎失声。
刘桃子将自己的水袋给了他,他哭着一饮而尽。
“我父母都还好吗”
刘桃子抿了抿嘴,“已不在人世,但是二郎过的不错,已经在家乡为吏。
张大郎已经哭不出声来,他愣在原地,许久无。
刘桃子看向了田子礼,“你且继续在此处盯着,我有事先回。
“唯。
刘桃子带着张大郎离开了此处,朝着官署走去,张大郎跟在刘桃子的身后,一病一拐的,两人回到了官署,刘桃子令人准备了些饭菜,张大郎生涩的坐在一旁,回过神来的他,在此刻变得有些不安,颇为拘束。
看着面前的饭菜,哪怕肚子咕咕叫,他却不敢去吃,只是偷偷看着刘桃子。
“吃吧。
刘桃子开了口,他这才赶忙拿起了肉,就往嘴里塞,狼吞虎咽,吃的极为迅猛。
刘桃子没有说话,就只是看着他吃。
看到他吃完了一块,刘桃子方才问道“不是在邺城修宫殿,你怎么会在此处
张大郎即刻停下吃饭的动作,怯生生的回答道”修建好了宫殿,就有人说送我们回家,结果却是一路带到了这里,从那之后,我就在这里!…。他们不许我们回去,日夜操劳,我只是想着要与家里人相见,苦苦煎熬。”
“这里的人”
他开了口,忽又停下来。
”你说便是了。”
“这里的人,不把人当人看…。不给我们吃的,我们只能摘些野菜果腹,每次要做事的时候,才会发些吃的,也不够我们吃。…。我们没有住的地方,没有衣裳,什么都没有每天都有很多人死掉,鲜卑人不理会,等人多了,就随意找个地方,一同埋掉。”
“每年都会送来很多人,又埋掉很多人…。这城池外头,皆是成堆被埋起来的骨头…。”
张大郎说着,眼眶再次泛红,“他们喜怒无常,吃醉了酒,想杀人,就来杀人,杀了人,也无人追究。…”
”桃哥儿。…我求你了,你送我回家吧,求你了…。我只想回家,我想回家他赶忙爬起身来,就要向刘桃子跪拜,刘桃子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没让他跪下。“我会送你回去的。”
”勿要如此。
”多谢,多谢,多谢,多。”
刘桃子看着他将其余的饭菜吃完,又将他带到了门口,令一骑士带着他去休息,又派人去将崔刚叫过来崔刚当下就住在官署的右府,他跟一群军吏们居住在此处,共同操办成内外诸事。得知刘桃子叫自己过去,他即刻放下了手里的事情,匆匆赶往。
当他推开了房门,走进内屋的时候,屋里并没有点灯,尽管开着窗,屋内却依旧是显得冷清且阴暗。
刘桃子端坐在上位,他的神色冷峻。
崔刚在他的身上感受到一种说不出的怒火正在熊熊燃烧。
他的脸色依旧平静,只是那眼神,却跟平日里不同,变得更加锐利,他看向崔刚,那一刻,崔刚只觉得自己后背发寒,几乎动弹不得。”崔君,为我写一份奏表。”
崔刚一愣,赶忙在周围翻找了起来,找出了纸张和笔墨,毕恭毕敬的坐在了刘桃子的身边。”总共三件事。”
“第一希望庙堂能停发徭役,勿要再送人来此处送死。
”第二希望庙堂能取缔原先对戍边民夫的管治制度,勿要分发给诸军户,由地方长官负责,设立相应的各级职务,统一管理。”“第三,希望庙堂能效仿古代,在边塞开军屯,允许这些民夫在此处耕耘,放牧,解决钱粮危机。”
崔君自行书写就是,但是,勿要写的庙堂看不懂。
崔刚浑身一颤,他赶忙丢掉了手里的笔。
“将军,您当下坐镇边塞,能统帅重兵,如此上奏,难免被误以为怀有异志…”
“无碍,君且动笔。”
“将军!此事非同小可,自古以来,手持重兵而坐镇边塞者,诸事不可不谨慎,将军虽得大丞相厚爱,只是如此上书,定会引起警惕,便是不死,只怕也得被调离,请忽我不能从命。”
刘桃子再次缓缓看向了崔刚。
崔刚迟疑了下,“不如将这三件事写给我父亲,由他来上奏,他并非边塞之将,况且大丞相对他也颇为重视,由他上奏,更加有利。
刘桃子沉默了片刻。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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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章 怪
第159章怪
姚雄率领骑兵,正快步行驶在破败的官道上。
他胯下骏马,两侧都挂满了人头。
身后的那些骑士们,也都是以长矛刺着人头,足足有百余人,此刻正在迅速前进。
他们一路张望,警惕的看着左右。
姚雄领着众人走下了高坡,迎面,便遇到了两位骑士,那两位骑士有说有笑的前进,身后还跟着几个苍头奴,苍头奴怀里则是抓着几个女子,那些女子都被捆绑了起来,正在疯狂的挣扎着。
两人猛地抬起头来,看到忽然相遇的姚雄,脸色大变,大叫了一声,四散而逃。
”给我追!!!”
姚雄愤怒的下达了军令,骑士们分别散开,朝着他们追击而去
姚雄连着几箭射出,轻易的击中了两个苍头奴,其余人继续逃亡,姚雄发了狠,死死咬着他们不放。
骏马撒开了蹄子狂奔,一路惊起无数的鸟兽。
一个又一个骑士或是摔落下马,或是被绳索套住,最后一个,也是因乏力而从马背上摔落,姚雄领着人将他团团围住。那人赶忙抬头,上气不接下气,他说道“将将,军!放我一马!我必,必有厚报!”姚雄同样气喘吁吁,这骑马狂奔是个相当费力的活。
他皱着眉头,凶狠的盯着那骑士
“将军有令,严禁游荡,严禁欺民,你这是两条皆犯啊。
“饶了我吧,我家里颇有些。
“噗嗤!”
姚雄放箭,那人被贯穿了胸口,应声倒地。
姚雄这才跳下马来,将对方的头颅割下来,又从他身上寻找文书,令骑士盘问那些被俘的苍头奴和骑士,自己则是去询问那些女子。那几个女子围在一起,脸上写满了绝望,惊恐的看着这些凶神恶煞的骑士们,浑身哆嗦。姚雄清了清嗓子,“勿要惧怕!!我乃是虎奋将军麾下的督军长史!”
“我家将军严禁欺民,那几个人已经被我砍杀了,你们是何处人家
听到他的询问,其中一个年纪略大些的女子哭着说道“”将军,我们是安元县周家村人士,今早他们闯进村里,杀了数十个村人,抢了粮食,又将我们劫出来。“我那苦命的良人…”
女子说着,忽又大哭了起来。
姚雄皱了皱眉头,看向了那些求饶的苍头奴们,“狗日的,将军再三告诚,你们全当放屁!””他们是哪个成的”
有骑士快步走过来,拿着刚刚搜到的文书,看向了姚雄,“姚公,这些人都是虎山关的。“虎山呵,好啊,出连阿毕,你带上两个兄弟,将这几个女子送回她们家,并且告知当地村民,倘若再遇到这样的事情,可往武川告状!!”“唯!!”
“其余人,带上俘虏,跟我走!!”
姚雄当即领着众人急匆匆的离开了此处。
所谓虎山关,其实并没有山,此处夹在安远往武川的路口,有两处延伸出来的高坡,棱廓像是老虎的两只前爪,故而得名虎山关。
此关津不过是小官,军户不过百余人,设一关津尉,却是归镇将军所属。
当姚雄领着人浩浩荡荡的杀到这里的时候,顿时引起了此处的警觉,骑士们即刻进入了防御状态,虎山尉看到来人的身份,这才让他们打开关津门,亲自下去迎接姚雄。
这人是认识姚雄的,他脸上堆积着笑容,正要开口寒暄,却看到了后头被押解过来的那些熟人。
这一刻,虎山尉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姚雄没有下马,只是凶狠的看着他,“关尉,这些人都是你的麾下吧他们外出,是你给的凭证吗!虎山尉赶忙行礼,“姚公,我岂敢违抗将军之令,是他们偷偷跑出来的,我一时大意…”“你算算人数,这要是再多出三个人,你就该掉脑袋的。”
“你且当众处置了这些人,管束好你的军队…”
虎山尉忍不住开口说道“将军,他们都没有女眷,总是待在关里,我也不好。”
“所以你就让他们出去抢百姓”
“不敢!!我这就去处置了他们!
“处置之后,记得前往武川领军棍。
“唯。”
姚雄直勾勾的盯着虎山尉,“看你有些不服”
“不敢。”
“不服也无碍,不服你就继续如此,还差三个人,勿要忘了,只差三个人!!”
姚雄将那些俘虏丢给了对方,转身就离开了。
虎山尉看着他们远去,这才走到了那些人面前,他们当即高呼了起来,”请您烧恕了我们吧!!我们立下过不少战功,岂能因为这样的小事而被处死呢!
“吾等愿意戴罪立功!!”
虎山尉咬着牙,冷冷说道“我饶恕你们,谁又来饶恕我呢”
”来人啊,将他们带往校场,斩下首级,以示全军!!!””我他妈的看看谁还敢跑出去,妈的,想害死我,我先砍了你们!!姚雄隔着老远,都能听到虎山尉那怒吼声,他将对方的罪行记录下来,领着人继续前进。在设下了三大禁令之后,刘桃子又以贺拔呈的名义组织了巡视的军队,他们在各地来回的巡视,查看各地是否有违背将令的情况。边塞的军纪,糟糕透顶,哪怕在明确下达禁令之后,出去祸害地方,残杀百姓,躲避操练的,依旧是不在少数。
对于这样的情况,刘桃子很是坚决,直接下令就地处死。
当这些督军们四处巡视,砍杀了一个又一个违背者,当一个又一个军官因为麾下的原因而被拉出来斩首之后,这般畜生就少了许多。
当然,这并非是一帆风顺的,有一处关卡,就袭击了前来的督军,想要将事情闹大,逼迫刘桃子低头。
结果,就是此处被武川兵给推平了。
足足八十六军户,连带着苍头奴,参与叛乱者皆被处死。姚雄看着自己记录的册子,忍不住点着头,他看向了左右的骑士们,笑着说道”还是挺有效果的,今日就抓了七个,越来越少了!”不过,这边塞的百姓过的还真是惨啊,这帮边兵,看起来老实巴交的,却专门祸害边塞百姓。…我曾觉得成安就够可怕了,没想到还有比成安更可怕的地方,这样的骑士来上两个,就足以屠村了
跟在他身边的骑士点着头,深以为然。
这些人都是刘桃子的直系,是从定州那边带来的。
他们过去在地方上也搞劫掠,但是跟这帮动不动就屠村的人相比,他们倒显得良善了很多。
就在姚雄跟他们聊着天,继续巡视的时候,迎面却是又遇到了一支人马。
姚雄都说不出对方到底有多少人马,浩浩荡荡的,穿过了密林,朝着他们这边飞奔而来。
看到这规模,方才还得意的姚雄当即不淡定了,赶忙派人去询问。
很快,派去询问的骑士回来了,“姚公,问清楚了,来者乃是顺阳郡王,朔州刺史库狄回洛,他是要去武川见镇将军的!””啊好大的官!”
姚雄赶忙探出头来,朝着那人群里张望,想要看看那高官是何等人物。那骑士又说道“他说让姚公前往拜见,说是有重要的事情询问!”
姚雄一愣,随即跟着这位骑士走向了那大军。
骑士们从姚雄身边经过,一个个凶悍无比,便是跟武川兵比起来,似乎也不落下风,姚雄就这么一路来到了队伍的中间,终于见到了那位大官。
厍狄回洛身材极为高大,几乎能与刘桃子比肩,看起来便孔武有力,他下的战马也同样如此。
他的肤色黝黑,留着短胡须,看起来便不好招惹。
”拜见刺史公!”
“跟我来。
厍狄回洛只是挥了挥手,姚雄便跟上了他,走在他的身边。
厍狄回洛骑着高头大马,相当的有压迫感,走在他的身边,雄竟有种走在兄长身边的错觉,都不敢大声呼吸。
他缓缓开口问道”你便是刘桃子麾下
姚雄赶忙回答道“正是!”
厍狄回洛看了看姚雄马匹两侧的人头,忍不住问道“何以杀死这么多人呢”“回刺史公,这些人都是违背军令之人,死不足惜。”
“唉,谁死了都可惜啊。”
厍狄回洛感慨了一句,忽问道“听闻你家将军与步六孤有旧”
姚雄眨了眨眼,“将军,我听不懂鲜卑话,不知什么是步六孤有旧。
厍狄回洛忽笑了起来,“你这厮看似鲁莽,倒还会装模作样算了,去前头带路吧!”
姚雄再次行礼,纵马迅速离开。
姚雄离开之后,回洛的脸色方才变得冷峻,他看向了身边之人,那人要年轻许多,留着长胡须,面对回洛的凝视,他开口说道“主公,其实您不该亲自前来,我过去便是了
您去了,这事就变得有些不同了,大丞相虽然对您极为看重,可是,还是不该留下什么把柄。
回洛冷笑了起来,“你不明白。
“光是你过去,没有任何作用。”
“我去了,你开口,如此方才有用。”
那人抿了抿嘴,又说道“还望主公能稍微收敛些脾气,勿要与小人争执…回洛点着头,脸色又变得和蔼可亲,“我明白,你不必多说,只管办好我吩咐的事情就是了。
”唯!!”
这一行人马行走了许久,在姚雄等人的带领下,终于是来到了武川之外
回洛远远的打量着那坚固的城池,脸色复杂,眼神里满是说不出的情绪。
前头的骑士们让开了道路,回洛在两旁骑士的簇拥下,一路来到了武川城门口。
贺拔呈与刘桃子等人,此刻都聚集在城池门口。
贺拔呈赶忙快步走来,朝着厍狄回洛行礼拜见。
镇将军贺拔呈拜见大王!!”
回洛点点头,示意他起来,又迅速在人群里锁定了刘桃子。
他当即下了马,贺拔呈大惊失色,赶忙上前为他牵马,回洛笑着对他点头,快步走到了刘桃子的面前,打量着对方。“属下虎奋将军刘桃子拜见大王。”
回洛猛地伸出手去,就要抓住刘桃子腰间的剑,刘桃子眼疾手快,直接反抓住了回洛的手。
回洛猛地用力,竟不能抽回,他眼里闪过一丝惊愕,再次用力,刘桃子也开始用力。
贺拔呈看着这一幕,赶忙再次走上前来,“大王,大王。”
回洛忽松了力,大笑着说道“贤侄还不松手吗”
刘桃子松开了手,回洛揉了揉自己的手腕,感慨道“老了,老了…这要是被高王知道,非要笑死我。他忽又看向了刘桃子,“剑是你阿爷给的”
“是娄将军给的。”
“哦,对,好像是给娄容了。”
“走吧,先进去再说。
回洛带头走向了城池,其余众人跟在他的身后,贺拔是一头霎水,回洛走进了武川,打最着周围,再次感慨,“这时日过的飞速啊,我都多少年不曾来过这里了。”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回到了官署,贺拔呈手忙脚乱的开始安排迎接的仪式,可回洛对这些似乎都不是很重视。
贺拔呈领着几个重要的军官坐在了回洛的面前,这些人面对回洛比面对刘桃子还要惧怕,皆低着头,甚至都不敢抬头。
回洛详细的跟贺拔呈询问起了地方的情况。
有仆人端上了肉,回洛也不客气,直接入乡随俗,用手撕开了吃,一点都没有郡王的架子。
众人也顿时放松了不少。
回洛这才看向了刘桃子,他开口说道“贤侄啊,你这些时日里,可是做了诸多大事啊,这才来多久,死在你手里的军户已经比伪周杀的还要多。按贤侄的杀法,这边塞岂不是都要被你杀空了”
”无军纪的军队,出去欺辱蠕蠕人还可以,要与西贼作战,便不能胜。”
刘桃子给出了回答。
回洛点着头,“这我不反对,你说的是,做士卒不听从将令,那是该死了。”
“只是,这制度是死的,人是活的,咱也不能做的太过分啊,贤侄,水至清则无鱼,你那三条禁令,我听说了,不错,很不错。”这些年里,还是头次有人想要整顿边兵,肃清军纪的。”
“只是吧,这拳头不能捏的太紧。”
回洛缓缓举起了拳头,“便是从手指缝里,也得留点空隙,这边兵骄横,你这么个治法,是行不通的。”若是边兵出了事,无论是恒州还是朔州,都会遭受冲击,我身为朔州刺史,对这样的事情,也不能不顾。“此番特意前来,就是为了告知这件事,贤侄,三条禁令不必取缔,但是,不能太严厉。回洛将拳头缓缓移到刘桃子面前,幽幽的看着他,“你知道了吗”
这一刻,他的脸上哪里还有先前的和蔼,整个人格外的严肃,在场的众人,皆是被吓得赶忙低头刘桃子盯着面前的回洛,“大王是地方长官,边兵不属大王管辖,我治我的边兵,与大王何干
回洛忽笑了起来,“你这小子,你阿爷都不敢对我这么说话!
他看向了面前的众人,调笑道“这刚出生的牛犊子,确实是不怕猛虎啊!
众人不敢发笑,气氛格外的肃穆。
回洛活动了下脖颈,”老了,老了,许久不曾赶路,这身体都快要散架了,我先去休息片刻,就让我的别驾代替我继续跟你们吃!
他站起身来,深深的看了刘桃子一眼,转身离开,众人赶忙恭送。
在他离开之后,跟在回洛身边的那位年轻人,笑着向众人行了礼,随后坐在了刘桃子的身边。“刘将军,您治军有方,实在令人敬佩,我家将军愿意上奏庙堂,为您请功,您觉得如何啊”刘桃子板着脸,没有说话。
别驾还是笑着,他看向了其余众人,“诸位,都勿要拘束,吃,且吃吧。
众人赶忙低头吃起了东西,皆不敢抬头。
贺拔呈咽了咽口水,他小心翼翼的坐到了别驾的身边,”许别驾,我实在不明白,大王为何如此关心这边兵事,这三条禁令,到底是哪里不妥呢
别驾笑了笑,他依旧是看向了刘桃子。
“那我便直了。”
“刘将军啊,这边兵,岂能没有匪性呢治军是对的,可该祸害的地方的时候也得去祸害啊,怎么能禁止士卒们外出,禁止他们去祸害地方呢”“啊”
贺拔呈惊呆了,他瞪圆了双眼,“我还是不太明白
别驾继续示意众人吃喝,吃了口酒,随即似笑非笑的看向了面前的贺拔呈和刘桃子。“刘将军。”
“您说,我家大王耗费心血养着亲兵,是为了什么呢”
“不就是为了保护州郡的百姓,保护他们不受边兵侵犯吗”
”当下三条禁令一出,边兵都不来祸害百姓了,那我家大王的兵,岂不是白养了”“您想要军功,您想升官,您想发财,这是对的,我也能理解,谁不爱呢但是,您也不能堵死别人的路,是吧”
“我家大王也不容易啊,这样吧,我们各退一步。”“每个月呢,您就给士卒们两天的时日,让他们出去放松放松。…。我家大王往后定会关照两位,升官发财都不是问题,如何”ps及长,廉慎方雅,习于吏职,至摘发隐伪,奸吏无所匿其情。开府王回洛与六州大都督独孤枝侵窃官田,受纳贿赂,润按举其事——《北齐书冯翊王高润列传》肃宗(高演)御历,重昌帝道,建侯裂壤,大启山河,以王经始屯夷,义彰穷险,封顺阳郡王,除使持节、都督朔州诸军事、朔州刺史,食博陵郡干——《齐故定州刺史太尉公厍狄顺阳王墓志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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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 绝境
第160章绝境
“刘将军明白了吗”
“明白了。
刘桃子点点头,开口说道
“顺阳王养寇自重,想要起兵谋反。”
贺拔呈等人纷纷低下头来,手都在额抖,只当是什么都没听到。
许别驾也愣了下,笑着说道“好大的罪名!”
他摇着头,“将军啊,我家大王跟大丞相最为亲近,两人无话不谈,乃是挚友,便是不说这一点,我家大王是跟着神武帝起兵的老人,岂会做出谋反的事情呢”他苦口婆心的说道“将军初来乍到,可能对边塞之事不太了解。
“您看,是这样的,这边塞的刺史啊,往往还挂着都督诸军事的头衔,为何呢是防备外敌吗不全是,也是为了防备边兵啊。这边兵逞凶,刺史便能养安境兵,此兵的粮饱辎重,庙堂会按时发放,这是一笔不错的收入,而地方上的人呢,为了自保,也得孝敬点,这也是一笔不错的收入。“州郡的官员们,只要凑够了期限,就可以治一治作乱的边兵,有了政绩,就可以往上走了。”若是粮库出现了亏空之类呢,也可以往上禀告,是边兵做的。”
”这边塞的百姓啊,多是凶狠不法之徒,边兵时不时前来,他们也会更加畏惧,会更听从官府的号令。”
“还有啊,您看,当下边塞的诸多官员,都是由我们自己人来担任的,为什么呢不就是因为乱啊,太乱了,那些贪婪的汉人就不敢来,无论是上头,下头,还是周边人,都得依赖我们!”“这里头涉及的人很多啊,朔州的,恒州的,乃至是四周所有与外贼接壤的地方,大多都是这么个规矩。“自从文襄皇帝之后,那些个汉人就扑了上来,占据所有的官职,我们当下能喘口气的地方也就是边塞了,将军难道是想要帮助那些汉人将这些位置都给夺走吗“您当初在中原,对那些汉人痛下杀手,我们在这里,那是拍手叫好,只觉得将军乃是国之栋梁。可如今将军这是怎么了呢何以要对自家人下手”
被您处死的那些人,各个都是我们自家人。
许别驾越说越是激动,他拉住了刘桃子的手,很是凝重的说道“我家大王是来救将军的啊!!”“您若是这么继续下去,这边塞各地的勋贵,官员,将士,您只怕都要得罪完了,到时候,还有将军的活路吗”“这些人可跟那什么汉人大族不同啊,将军一个人,能与他们作对吗”
刘桃子只是平静的看着他,贺拔呈此刻已经开始擦汗了,不知所措的看着面前二人。
许别驾幽幽说道”昨日,我家大王忽接到从邺城发来的书信,听闻崔季舒忽然上奏,说是要整顿边塞的百姓,设立屯田,来缓解钱粮不足之事。…这件事,只怕也是刘公密谋的吧”
“边塞这些破地方,能耕作出多少粮食来到头来,本身没弄出多少粮食,庙堂还会减少理当分发的军粮,百害而无一利啊。”
请将军早日醒悟,勿要再做这般的糊涂事了。”
刘桃子没有说话,依旧是坐在原地。
许别驾缓缓站起身来,”话我就说这么多,本来都不该说这些的,只是因为我家大王喜爱将军,将你当作自家的晚辈,特意前来提点几句。”“我便先回去了,将军今晚可以召集幕僚,好好商谈这件事,将军是个聪慧之人,自然不会选错道路。
他朝着刘桃子轻轻行礼,随即又看向了贺拔呈,从衣袖里掏出了什么,丢给了贺拔呈。
“贺拔将军,这是您叔父给我家大王的书信,你也看上一看。”
许别驾大笑着转身离开,笑声极为放肆。
众人目送着对方离开,随后纷纷看向了刘桃子,贺拔呈此刻茫然的打开了书信,看了片刻,脸色大变。
贺拔呈面无血色,猛地抬起头来,看向了刘桃子。
说的什么”
倘若再耽误政务,任由大王处置,与我无关,勿要徇私…”
贺拔呈哆嗦着起身,朝着刘桃子深深一拜,“将军,我是不能…。我不能同意这件事了,请将军宽恕。
看着极为不安的贺拔呈,刘桃子没有多说什么。
贺拔呈朝着刘桃子又行了礼,转身便跑出了官署,神色匆忙。
这下,坐在此处的戍主们更加的不安了,这些人都是刘桃子新提拔起来的人,只是在当下,他们也乱了心神,又惊又惧,说不出话来。
刘桃子也不为难他们,挥挥手,便让这些人也都出去了。
当他们急匆匆的离开之后,姚雄等人方才走了进来。
刘桃子所带来的这些人,大多都放在了其余的位置上,并没有资格入大王之宴。
姚雄惊愕的走进来,又看了眼门口,“兄长,这是出了什么事我看到贺拔将军神色惶恐,也不回话,直接冲出了官署
田子礼隐约猜到了什么,“兄长,那位顺阳王是不是说了什么
刘桃子招了招手,让他们都坐下来。
众人纷纷入座。
看着面前的众人,刘桃子开口说道“顺阳王不愿意整顿边兵,也不愿意屯田。”“为何啊
”官,钱,名之类的。”
崔刚皱起了眉头,忧心忡忡的说道“坏了,顺阳王资历极老,跟大丞相又极为亲近,为人勇猛,军功极多,边塞上下无不敬佩…姚雄问道“我们又不归他管,不听他的又能如何”
田子礼回答道”他能做的可多了,他能分化边将,让众人对我们敬而远之…他能阳止你外出巡视,他还能上奏捏造罪名,逼迫大丞相惩治兄长…”姚雄的眼里猛地闪过一丝凶光,“兄长,他此刻正在成内!”
“不可!”
“不可!”
田子礼跟崔刚几乎是同时开了口。
田子礼说道”他这次带了千余人,此刻都驻扎在他的周围,成内的将士们,绝对不敢对他动手,只靠着我们几百人的亲兵,绝不是他的对手崔刚补充道“况且,就算真的能成,对方是郡王,挟持郡王,就是大丞相也护不住,只能斩首示众,否则那些诸多郡王就得不满了…”一时间,众人都安静了下来,死寂,氛围阴沉的吓人。
爪牙们皱着眉头,神色不安。
寇流低声说道“要不,就暂时低头服软”
田子礼说道“朝令夕改,这丢的不只是兄长的脸,还有大丞相的颜面。…若是低头,置大丞相与何地禇兼得怪笑了起来,“这狗日的,低头不行,抬头也行,找人找不过他,打也打不过他,那还待着做什么我看,倒不如辞了官爵,回清都算了!”姚雄冷笑着,”哪能就这么便宜了那老狗,我看,倒不如让流潜入他的屋内,摘了他的脑袋,咱连夜去投靠伪…
刘桃子缓缓看向他,姚雄没有将后续的话说出来。
崔刚似是没有听到姚雄的话,他沉吟了片刻,开口说道“其实无论是整顿边军,还是屯田,都是大丞相所愿意看到的。”
”这下年里,边军残害地方,徭役频发,此处便是不断的吸吮社稷之血,地方上的青壮越来越少,还有这粮食,从中原运往各地,成本极大,往往还没到达,就损耗了半数以
上,更别提还有顺阳王这样的人,对这些粮食都要去伸手。”
”只是,我想大丞相不会直接下令,勋贵们对大丞相格外的重要。
有大丞相站在我们这边,哪怕是暗地里相助,其实也能想出些办法来。”
田子礼猛地起身,“兄长,我们可以给大丞相增加些胜算!!”
”大丞相之所以派造兄长前来此处,便是为了整顿边塞,当下兄长所做的这些,都是大丞相所乐意看到的,他之所以还没有明确下令,只怕也是担心影响甚大,会引起勋贵反抗。
“若是支持他的人足够多,那大丞相就会即刻动手!”
田子礼赶忙看向刘桃子,”兄长,我现在就前往肆州,先找兰陵王,再往定州,找安德王,随后前往成安,找路县令,最后往邺城,找娄太守,崔公等人。”“顺阳王以势欺人,我们便找些能跟他同列的人,来与他斗一斗!”
崔刚也匆忙起身,“父亲那边我可以去,父亲在朝中也有不少好友,这些都是重臣,倘若他们能支持大丞相,事情未必不成!”田子礼点着头,“对,大丞相身边也不缺乏支持他的亲近,倘若有更多人愿意上书,大丞相定无顾虑!”“兄长,请派我与崔君一同前往吧!”
这两人大声说着,这激情忽就冲散了方才的压抑,整个屋内都似乎变得燥热起来,姚雄也赶忙站起身来,”兄长,还有边塞这些将士们,对他们来说,外出游荡欺民那只是少数也不是必须的,可这吃饭可是必须要吃的,一顿都不能少,整顿边塞,开始屯田,这能让他们都吃得上饭!!”人
”这些时日里我四处游走,结交了不少的将领,我去找他们,让他们也来支持此番大事,让将士们都吃的上饭!!”
禇兼得起了身,他大笑了起来,“连姚雄这样的人都说为主公办事,我岂能闲着我便与姚雄一同前往,各地的巫师对我颇为敬重,我跟姚雄一同前去,更能说服这些将士们。
破多罗喾等将领们也起了身,”阿干,我们这百余人,愿意为兄长效力,兄长便是要我们去杀了那顺阳王,我们也绝不迟疑!!”看到众人皆起了身,寇流都惊呆了,他匆忙站起身来,开了口,却不知要说什么。
他脸色涨红,又不敢迟疑,“兄长。
“我我我我不知能做什么…听从兄长吩咐!!”
刘桃子微微仰头,看着面前站起身来的众人。
“站着显尔等个头大”
“都给我坐下来!”
“唯!!!”
众人一同开口,又一同坐下。
刘桃子的眼神一一扫过面前的众人,他看向了田子礼和崔刚。
“你们两人一同前往,先去肆州,拜见兰陵王,对他要实话实说,将此处的诸多现状告知,再将边塞勋贵们的想法告知,请求兰陵王能告知自己亲属,一同上书大丞相,解决这件事。
”再往定州见安德王,对安德王,便不必说太多现状,便告知他顺阳王等人养寇自重,轻视社稷,羞辱吾等便是,让他上书大丞相,请求整顿边兵,设立屯田。“对成安的陆公,先告知实情,再讲述我准备与顺阳王拼个死活。”
“娄公这边,只要告知他,若是能顶替顺阳王前来此处担任刺史,能得大富贵…
“崔公这里,崔君如实告知就可以,这是社稷大事,崔公自会定夺。”
刘桃子——嘱咐,田子礼和崔刚听的很是认真。
田子礼开口说道“兄长不必担心,我自知如何与这些人语!
“最重要的是,你们二人勿要再起争执,齐心协力,尚能成事。”
这两人对视了一眼,随后向刘桃子行礼。
“”。
刘桃子这才看向了其余众人,“张黑足,你领着三十人保护他们二人前往各地,用心保护,当心贼人谋害。”
“唯!!”
“姚雄,你带上禇公,前往各处戍,镇,关津,他们未必能知道什么太大的道理,但是吃饱饭肯定是知道的,到时候,你就多听禇公的,勿要胡乱语!”“兄长且放心!!”
“喾,你做好随时外出的准备。
“唯!!”
“流,你找上一些人,给我混进招远县,盯着县城内的动静。”
“唯!!”
看着斗志满满的众人,刘桃子缓缓开口说道“此番大事,干系重大,若不能成,唯有一死,若退怯者,速速离之。“吾等愿为主公效死!!”
天色已黑。
暗淡的星光酒落在漆黑的天幕上,星辰并不多,也并不亮,就如这片大地一般的萧瑟。
南校场内外站满了甲士。
甲士手持火把,照亮了周围,整个校场都是亮堂堂的,比城内任何一处地方都要明亮的多。
冷风吹来,火把摇曳。
贺拔呈低着头,在冷风之中瑟瑟发抖。
“别驾,我真的有事要与大王禀告。
许别驾打着哈欠,站在贺拔呈的面前,脸上写满了疲倦,“大王赶了整整一天的路,此刻早已睡熟了。”“您要求见,也得天亮之后啊。”
”况且,光是您一个人来求见,这哪里能成呢”
“您得带上那位刘将军,这里人叫他什么刘山对吧你得带上刘山过来才行啊。”“您也是堂堂镇将军,四品的官职,统帅恒朔边兵,若只论官职,与我大王也差不了几级,却怎么跟着个汉人做起了下三滥的勾当呢“姓娄的,姓步六孤的,就是姓贺赖的,都不放过,专杀国人,你知道这些天死了多少国人你当他们家就没有亲戚”“有个做太保的叔父,便可以肆无忌惮的杀人了吗我大齐的国法就不用遵从吗!”许别驾的声音忽然提高,贺拔呈脸色惨白,却不敢语。
“带上刘将军,再来拜见,如何啊”
“他不听我的”
”您是他的直属上官,岂能不听呢听闻他治过律,这违命不从,可是大罪。
许别驾偷偷看着贺拔呈的脸,忽长叹了一声,“也罢,也罢,将军也算是自家人,便是看在太保的面上,也不该为难将军的。
“这样吧,将军给大王写一份书信,便写明刘桃子自作主张,残杀国人,私自出兵,挟持将军。…。您也勿要惧怕那刘桃子,有我家大王在此处,您写完之后,就跟着我们走,此处本来就不是你的官署,何惧之有”
”若是能做到这些,那将军便是我们自家人了,大王是绝对不会亏待将军的,听闻幽州那边缺了个刺史位。…如何”
贺拔呈缓缓拾起头来,看向了面前的许别驾,他的嘴唇颤抖了起来。
在对方期待的目光中,他开口说道“我知错矣,我明日就搬离武川,从此再也不助刘桃子,更不会插手诸多事务,只求大王能与我见一面,让我说清楚,我定然。…
许别驾勃然大怒,“你到底在怕什么呢!”
“区区刘桃子,有甚可怕!你当他还有心思来向你复仇吗!”
“在我家大王面前,他便是一钱汉!随之死!下贱的苍头小奴,竟让你这样的四品镇将吓成了怯鸡!!”
”现在你尚且还有机会,否则,就你纵容刘桃子所犯下的诸事,便足以要了你的性命!!!”
这一刻,贺拔呈左右的骑士们脸色通红,对着别驾怒目而视。
贺拔呈死死握着拳头,直勾勾的看着对方。
而就在这个时候,从后方缓缓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还有那甲胃碰撞的声音。
许别驾猛地抬起头来,警惕的看向了前方的那阴影。
”谁!”
刘桃子高大的身躯缓缓从阴影之中走出来。
“价一钱的苍头小奴。”
ps贵(刘贵)与敖曹(高敖营)坐,外白治河役夫多溺死,贵曰一钱汉,随之死!敖曹怒,拔刀斫贵——《资治通鉴》高祖时有苍头(苍头奴)陈山提、盖丰乐、刘桃枝等数十人,俱驱驰便僻,颇蒙恩遇——《北齐书·卷五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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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 何不能杀
第161章何不能杀
许别驾脸色一变,赶忙笑着说道“戏耳,将军是来拜见大王的吗
刘桃子缓缓问道“我只是好奇你,你姓许,你是什么出身”
许别驾讪笑着,“家母原姓元。”
“哦,是杂种鲜卑啊。”
许别驾脸色一黑,欲又止。
刘桃子看向了一旁的贺拔呈,“将军,我是来接你回去的。”
外头尚且寒冷,不如进屋里暖和暖和。”
“何必在此处为小人所羞辱呢便是见到了狄回洛,也是同样被羞辱,没有什么区别。回去吧。”
看着面前的刘桃子,贺拔呈没有说话,只是看了眼许别驾,转身就要走。
许别驾赶忙开口说道“我告。”
刘桃子上前一步,出手迅猛,一把抓住了许驾车的脖颈,愣是将他给拽到了自己身边,这一刻,不远处那些跟随回洛一同前来的骑士们大惊失色,纷纷上前,从阴影里走出了一群甲士们,皆是刘桃子的亲信,此刻都提着长矛,跟面前的那些人对峙。
许别驾赶忙朝着自家人那边叫道“勿要动手!!”
“勿要动手!!”
他又看向了抓住自己脖颈的刘桃子,满脸轻松的笑着“刘将军不能杀我,我是庙堂正式任命的官员,且没有任何的罪行,杀官形同造反。”贺拔呈此刻也赶忙再次返回,“刘兄,算了,算了,勿要跟此人计较!不值当!”
刘桃子同样笑了起来。
”你说的对。”
“我不能杀官。”
刘桃子猛地一拳砸在了对方的脸上,许别驾只是惨叫了一声,贺拔呈看到刘桃子将对方摔在地上,用膝盖压着,他那么一挥手,手里竟就出现了只短匕首。
“噗嗤~~”
”唔!!!”
刘桃子站起身来,手里捏着什么,贺拔呈定晴一看,竟然是人的舌头。
许别驾躺在地上,捂着嘴巴,因剧烈的疼痛而来回的翻滚,发出阵阵闷呼,痛苦不堪远处那几个甲士看到这场景,皆是愣住了。
刘桃子举起手里的舌头,“这东西我就带回去下酒了。”
对面那几个骑士听闻,眼里顿时充满了恐惧,连着后退了好几步,就是一旁的贺拔呈,此刻也是吓的动弹不得,刘桃子直接上手抓住贺拔呈的手臂,带着他就往官署里走,远处的骑士这才敢上来,抱起翻滚的许别驾,校场内传出一阵阵惊呼声。
贺拔呈此刻浑身僵硬,跟着刘桃子一同走进了官署。
刘桃子随意将手里的舌头丢弃,又拉着贺拔呈回到了内屋里。
早已有人点了灯火,摆放了些吃的喝的。
刘桃子拉着贺拔呈相继坐下来。
贺拔呈低着头,不敢与刘桃子对视,“我,我。
“将军不必担心,我不食人。
贺拔呈并没有被逗笑,他板着脸,“当下的局势着实十分凶险…”“将军,大丞相为何派我来此处担任正职”
贺拔呈一愣,“我不知道。”
“将军其实知道,所以才一直纵容我做事,所以才没有给对方写那什么表。
贺拔呈脸色愁苦,他猛地从面前拿过酒水,一饮而尽。
酒水甚苦。
“知道了又能如何呢毫无胜算!”
”大丞相不会在明面上相助,便是做成了,最后为了安抚勋贵,还是会将我们丢出去!”“我只是想要拿点军功,也过上富贵的日子,迎娶几个好看的婆娘,生几个大胖小子,这有错吗!”贺拔呈抬起头来,双眼通红。
“为何就这么难呢我父亲为国事而死,我叔父乃是当今太保,一品重臣,怎么便这般难行!”“我在那幽州,便被人所轻视,说我是靠着叔父,我几次领兵出去,击破了不少贼寇,可还是得不到认可。…此番前来边塞,本想能多立军功,出人头地“可这边卒也不听我的,事情没有一个顺利的。
“好不容易遇到刘兄,准备跟着大干一场,又遇到了这等祸事。
“时也命也”
刘桃子也拿起了酒盏,轻吃了一口。
“这不算什么,贺拔君年纪轻轻,却已经坐到了寻常人都不敢奢求的位置上,自幼衣食无忧,便有不易,还能超过其余众人吗”
贺拔呈一愣,再次吃酒。
”是极,是极,便因我有个好叔父,便连抱怨都不配。
“倒也不是这么说,贺拔君,我还是那句话,人不自救,天难救之。
”事事露怯,迟疑再三,不敢动手,这岂是大丈夫所为!”
”大丈夫生于世,当顶天立地,就如君所,生不能食五鼎,死亦五鼎烹,这般苦难之世,死有什么好惧怕的”左右不过一死而已,何以迟疑惧怕!”
贺拔呈猛地看向他,“可我叔父。”
”贺拔太保不是说了,他与你没有关系,无论你是被杀,还是杀人,皆与他无关。”“贺拔君是愿意被人杀,还是愿意跟我去杀人呢!”
贺拔呈的神色变得激动起来,他缓缓拿起了面前的酒盏,手一直都在抖,酒水四溅,他就这么抖动着,将酒水胡乱的塞进了嘴里,酒水随着他的嘴角四处横流,湿透了他的衣裳,他哆嗦着擦去了嘴巴上的污痕,“都是人,都长着一颗头,两只手。
“不能整治边军,大丞相要杀我,整治边军,顺阳王要杀我。”
“怎他能杀我,我却不能杀他”
贺拔呈看向刘桃子,眼里已满是狠辣,“刘兄有何想法!
”大丞相当下迟疑不决,我们可帮着大丞相早些下决定。
“好。
”劳烦镇将军现在便召集自家亲信,诸多成主。
刘桃子猛地举起手里的酒,一饮而尽,脸色无比的狰狞。
”他想要让边兵作乱
“那我们就听他的。
,……
南校场内。
回洛阴沉着脸,坐在上位。
许别驾正躺在他的面前,痛苦的呻吟。
随行的军医正在想办法为他止血。
回洛的眼神阴冷,脸上有着说不出的愤怒,几乎下一刻就要爆发。他忽看向了军医,冷冷的开了口,“像他这般伤势,应当会死吧军医一愣,瞪圆了双眼,认真思索着对方的话,小心翼翼的点点头,“是会死…”许别驾听闻,大惊,当即就要起身,却被左右的甲士给按住了,他只能痛苦发出呜呜声。回洛平静的看着他,“你且放心吧。”
“杀官乃是重罪。
“死罪。”
”我会为你复仇的,绝不会让杀了你的小人也活着。
许别驾惊恐的高呼,只是,甲士早已准备好了沾湿的牛皮,就开始往他脸上套。
他疯狂的挣扎,却根本动不了身。
回洛坐在他的面前,看着甲士们动手,过了许久,许别驾终于是彻底不动了,他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回洛的眼神里满是悲伤,“他父亲跟我向来亲善,可惜了。”“可惜了。
随后,他的眼神里充斥着凶光。
“血债血偿。”
“咚!!”
“咚咚咚!!!!”
忽从外头传出了激烈的战鼓声,这一刻,回洛猛地跳起身来,错愕的看向了门外。有骑士快步冲了进来,“大王!!他们正在西大校场召集骑士!!”“什么!”
激烈的战鼓声越来越大,直到整个城池都苏醒了过来,全城都爆发出雷鸣般的鼓声。校场内的骑士们纷纷出来,听着将自己完全包裹起来的战鼓声,神色大变。回洛的脸上终于出现了慌乱,“这些狗日的,狗日的,他们真的反了!”他赶忙拔出了佩剑,“牵我马来!!速去!!”
有骑士牵着他的骏马匆忙跑来,回洛叫道“即刻组织全军,勿要慌乱!!将两处校门打开!!
南校场内,此刻尚且甚是慌乱。
回洛以极快的速度组织大军,迅速在两处大门设立防御。
当下夜色已深,倘若选择突围,在人数的差距下,只怕是要出大事。
最好是设好防御,将敌人放进来打。
夜晚对自己防御不利,对敌人的进攻同样也不利。
只要能熬到白天,自己就有办法说服那些参与叛乱的士卒们丢掉武器。
回洛按着自己的思考方式来进行组织反击。
只是,那两处校场大门却并没有敌人冲杀进来,大开之后,也一直是空荡荡的。
那震天的战鼓声却愈发的急促,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回洛此刻却不敢杀出去,城内的道路虽然平坦,却格外适合伏击,没有可以躲避的地方。
他赶忙安排斥候外出探查,自己则继续组织军队,小心应对。
他是真的没有想到,这伙贼人竟真的敢造反!!
早知如此,他是不会就这么前来的。
不过,回洛倒也不惧怕,他经历过无数次战役,勿要说是个刘桃子,就是他阿爷来了,他也能轻易击溃对方。
与此同时,西校场大门早已被大开。
刘桃子和贺拔呈领着大军,冲杀了出来。
可他们并没有冲向城内的南校场,却是一路朝着南边冲杀而去。
将士们就跟在主将的身后,浩浩荡荡,他们也不知这是要去哪里,只是将领下达,他们不敢不从。
数千人的大军皆着轻甲,犹如狂风,席卷而去,靠着本身极为出色的组织力,哪怕是在夜色之中,他们也能做到快行军,当然,强行军只怕就不行了。
刘桃子冲锋在前,迎着那吹来的狂风,他浑身的衣裳都在猎猎作响。
贺拔呈咬着牙,冲在他的身边,眼里满是愤怒。
最靠近他们的便是两人的亲兵,往后才是那些成兵。
与此同时,校场内的鼓声还在响着,却已经没有方才那般急促。
回洛认真的听着那鼓声,又再次看向了校场大门。
此刻,他的军队已经做好了准备,层层木盾对着四周,形成了一个非常坚固的防御阵型,又留出了空子,方便随时撤离,甚至还用石头堆了简易的防火工事。
他所派出去的斥候,到现在也不曾回来。
回洛咬着牙,脸色愈发的凶狠,有几次,他都想要领着骑兵直接杀出去。
只是,这般天色,若是被人躲在城墙一轮齐射,他这精锐就要折损一半,自己的身份也不好表明,无法逼退那些士卒们。
回洛站在最中间,脑海里思绪万千。
他知道这桃子是个不好招惹的,故而亲自前来,就是想要震慑对方,逼迫对方低头。
可他没想到,对方竟疯癫到这种地步,不惜要造反!!
他只是想要搞点钱,并不想将命丢在这里。
他舔了舔嘴唇,脸色愈发的阴沉。
天色不断的变化。
星辰缓缓消失,可见度也越来越高,虽没有明亮,却已经能看清远处,天色如盖着灰蒙蒙的布,偶有星辰点缀。
回洛大声下达了命令,“冲出去!!
骑士们迅速改变了阵型,有前军冲出了校场
他们来到道路上,警惕的看着周围,随即迅速朝着南城门冲去,城门大开,就像是欢迎他们出去一般。
骑士们没有迟疑,纷纷冲了出去,大军跟随其后。
回洛只用了很短的时日,就领着人冲出了武川,他们来到了外头,重新组织军队,回洛趁机打量着周围。
周围空荡荡的,并没有军队的痕迹。
城墙外,挂着一排人。
那些皆是他所派出的斥候,他们都被脱掉了衣裳,挂在城墙上,他们却没有死,有几个还在不断的挣扎着。
回洛看着这一切,脸色却愈发的惊惧了。
”不好,这厮该不会是去投奔了西贼!!”
”快,去找人!”
“问清楚武川兵在何处!”
朔州。
招远县。
县兵站在城楼,看着下方那些骑士们,眼里满是诧异。我是镇将军贺拔呈!!”
“我是奉大王之令,前来运输物资的,速速开城!!”
“这是我的令牌!!
很快,郡尉拿着令牌,急匆匆的冲到了城门口,“快,开城门!开城门!!”几个县兵急忙开了门,郡尉急匆匆的领着人冲了出来,一路跑到贺拔呈的面前,行礼拜见,“拜见贺拔将军!!”
“起来吧,带我们速速前往大王所在的府邸,我们来给他送东西!要快,我们不能久留!“啊”
郡尉大吃一惊,“这得有大王
刘桃子猛地上前,用马鞭指着他,“耽误了大王的事情,非要先杀了你!!”郡尉不敢迟疑,即刻叫人牵来骏马,领着这些人便进了城。
马蹄声响彻在城内,吓得城内百姓们纷纷关紧了城门,不敢外出。
郡尉一路带着他们来到了招远县的最北,在他们面前的,正是州衙。
郡尉亲自上前,为他们大开了门。
“我是不能进去的。
他的话还不曾说完,贺拔呈领着骑士们便直接冲了进去。
“尔等要做什么!”
有两个小吏跑出来,刘桃子看向了他,大声质问道“大王正在武川,要犒赏大军,钱财粮食都放在什么位置!”“放屁!!大王岂能到边镇犒赏大军!出去!!出去!!”
“噗嗤!!”
刘桃子手起刀落,那人的头颅高高飞起,刘桃子又凶狠的看向了另外一人,“钱财粮食放在哪里!”那人浑身颤抖,一头跪在地上,“饶命!!在南院!!”
刘桃子当即领着人冲杀了进去,前方有拦路者,纷纷被砍杀,如此,就没有人敢挡住了,整个州衙内乱作一团,家奴和小吏们尖叫着四处逃窜,他们一路冲杀到南院,轰开大门,刚进去,刘桃子等人便愣住了。
就如当初娄容的府邸那般,此刻的南院,早已变成了对方的私人粮库。
那粮食高高堆积,也不怕受了潮,几乎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这比娄容的粮库还要令人惊诧,贺拔呈瞪圆了双眼,愤怒的咆哮道”这老狗!!!”
“兄弟们!!取粮!!!”
”尽快!!勿要耽误!!勿要贪婪!!”
刘桃子高呼着。
这一刻,骑士们再也坐不住了,他们吼叫着,冲向了那堆积如山的粮堆。
一个又一个袋被他们丢上了马背。
在劫掠方面,尤其是劫掠自己人这方面,骑士们是相当有经验的。
一匹马能搬多少,怎么能不影响速度,怎么能更方便的带走,这些都是劫掠的大学问。
而在这些学问上,天下还没有能比得上这些边兵的,就是塞外的突厥,柔然,奚人都比不上他们,要说出兵劫掠,边兵是他们的祖宗!!
城内一片混乱,州衙内的声音早已传了出去。
郡尉呆滞的瘫坐在门口,看不清眼前所发生的事情。
边兵来劫掠,这他懂。
可他妈的怎么会来劫掠诸侯王!!
刘桃子背着满满一袋粟,从院里冲了出来,骑士们纷纷跟在他的身后,他们不理会坐在一旁的郡尉,朝着城门口再次冲锋而去。
而此刻,城内的官员们已经得知了所发生的事情。
太守等官员开始召集军队。
这些官员们也都是勋贵出身,根本不怕交战。
当刘桃子领着大军背着粮食冲出城门后不久,城内的官员们也领着各自的私兵乃至郡县兵冲杀了出来。
刘桃子等人一路逃亡,骑士们满脸的激动,他们并不在意方才劫掠的是哪里!!
他们只知道,抢的这些粮食足够他们吃上很久很久!!
就在他们逃离的时候,远处忽又出现了一大股骑士。
风尘仆仆的回洛领着大军,挡在了刘桃子等人的面前。
前后皆是敌人。
刘桃子等人的速度缓缓降低,直到停下来。
两边的敌人将他们前后包围。
回洛的脸上是说不出的疲惫,夹杂着难的委屈。
当他看到面前这些人余马背着的熟悉的袋子,他甚至被气笑了。
他纵马上前,站在阵前,手持马架,凶狠的看着刘桃子。
“放下粮食,下马受死!!”
贺拔呈纵马上前,他举起了手里的佩剑,对准了回洛。
本将率兵来取边镇之粮!!刺史速速避让!!”
回洛听闻,当即仰头大笑。
“我入你母的小辈!!”
”哈哈哈~~~你也配来抢我!”
“咚,咚,咚。
从远处缓缓传来了战鼓声,打断了回洛的笑声。
回洛收起了笑声,眯起了双眼,转过身,看向了远处。
战鼓声缓缓逼近,愈发的清晰和沉闷。
从远处忽出现了些骑兵的身影,他们越来越多,越来越多,越来越多,漫山遍野,皆是骑兵。
他们打出各种不同的旗帜。
战马摇晃着脑袋,快步前进,骑士们神色桀骜,凶狠的看着前方,一点点的逼近。
他们从四面八方缓缓出现,数不清到底有多少,后方的郡兵大乱,骏马不安的嘶鸣。
远处的那些骑士。
皆是边兵。
“刺史,现在能让开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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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章 洗劫一空
第162章洗劫一空
阳光刺眼。
回洛汗流浃背。
边兵依旧是在源源不断的出现,所有目光所能扫到的地方,皆是那些骑着高头大马,脸色凶狠的边塞武夫们。这些人手持马槊,背着短弓,最靠近的那些人,几乎已经跟回洛的骑士们面对面,他们的眼神桀骜且狠辣,当这些人凝视着回洛麾下的时候,这些权贵所养的百战老卒,也是连连后退,阵型里出现了骚乱。
几个副将死死盯着回洛,虽没有明说,眼神里却满是催促。
大王!你说话啊!
这情况怎么搞
回洛抿了抿嘴,握了握拳头,整个人虽没有慌乱,却已是心乱如麻。
作为宿将,他太清楚这些边兵是什么德性,就是因为这些人太凶狠,庙堂方才选择了特殊的治理方式,不设立主官,不在这里设立太高的官职,将地方管理与边戍管理分开,如此将他们分散,不让他们自给自足,让他们无法联合起来。
因为联合起来的边兵,在边塞这片土地上,几乎是无敌的。
回洛这些亲兵加上朔,恒各地的勋贵们的私人武装,再加上那些郡兵,也根本无法跟聚集起来的边兵走上一个回合
这帮人又是一群只认钱粮不认官爵的野人。
他知道自己绝对不能跟这些人起冲突,一旦真的打起来,他必败无疑,人头都得被摘了,而庙堂为了安抚边兵,指不定还要诸罪行都按在他的头上,让他死了也不能安息。
可若是避让。
不只是自己颜面扫地,这些人过去还只是劫掠些不值当的百姓,可贺拔呈这个混蛋带了头,往后这些人可就不满足劫百姓了,朔,恒各地的勋贵官府,都会成为他们的目标。
看着沉默不语的回洛,刘桃子纵马上前,他这么一爆冲,正在愣神的洛大惊失色,骏马高高扬起前蹄,回洛险些被掀翻,身后的骑士赶忙上前,护在他的周围。
回洛惊愕的看着刘桃子。
刘桃子却没有理会他,他从马背上提起了一个大袋,用匕首狠狠一扎,随即将大袋抡起来,用力的在头顶上挥舞。
一时间,粟米漫天飞扬。
远处的边兵们的眼神都看直了。
“兄弟们!!可汗给我们的粮食就被克扣在州衙!!还有诸多粮食!!与我进城取粮!!!”刘桃子全力嘶吼道。
这一刻,他所带来的骑士们纷纷跟着他一同高呼。
这咆哮声响彻四周。
回洛脸色大变,当即对左右喊道“速速让开!!”
他的话刚说完,在他们身后的边镇骑士们便如打了鸡血,哪管什么面前的王旗,嘶吼着便发动了冲锋。
回洛领着自己的左右朝着左侧逃离。
而他身后的那些亲兵们,就没有这般好的运气。
边镇骑士们直接发动了冲锋,狠狠跟面前的顺阳王亲兵撞在一起,亲兵们惨叫着摔落,骏马碰撞。
“勿要拦路!!”
刘大头怒吼着,一刀将面前的骑士砍翻。
回洛听着那冲天的喊杀声,整个人埋着头,疯狂的朝着左侧逃亡,想要逃离边兵的冲锋路线,只是,边兵实在是太多了,他这冲出了许久,终于被冲锋而来的骑士们从侧面撞
上
他的左右纷纷举刀怒斥,跟这些人交手,而片刻便被淹没。
回洛见情况不对,赶忙调转马头,朝着刘桃子的方向狂逃离。
此刻,刘桃子等人已经转过身来,贺拔呈举起佩剑,指着对面的招远县。
”冲!!!”
刘桃子所带来的骑士们再次朝着招远发动了冲锋。
而原先追出来的勋贵们,此刻惊恐的叫嚷着,纷纷躲避,他们倒是比回洛要好躲些,只要不挡住城门就好。
骑士们再次冲向了城池,只是这一次,却没有人敢发怒了。
城内官员们惊呼着,四散而逃,方才还气势汹汹的私兵们,此刻纵马狂奔,不敢逗留。回洛就这么被表挟在边兵之中,一路朝着城门狂奔,他不敢放慢速度,速度一旦慢下来,便会被身后的骑士们所淹没,他就这么夹杂在边兵之中,一路冲进了自家城池。进了城池,有亲兵高呼道“往左!大王往左!!”
回洛不敢耽误,调转马头,直接冲进了左侧的巷里,冲进巷子,他便再也支撑不住,一头从马背上掉落,直挺挺的摔在地上,幸存的亲兵们赶忙下马,将他扶起来。
而在此刻,刘桃子领着众人再次杀回了城池之内。
数万骑兵的奔腾,使得整个招远城都抖动了起来。
整个县城都在剧烈的晃动,百姓们惊恐的躲在屋内,牲畜们慌乱大叫,勋贵们四散而逃那一道黑色的洪流就这么席卷而来,淹过了道路,一路朝着州衙狂奔而去。
道路上的官吏们此刻四散而逃,若有来不及的,就直接被洪水所淹没,化作肉泥。
他们就这般再次冲进了州衙。
在方才,因为不能被堵在城内,故而刘桃子等人速战速决,并没能将所有的东西都带走。
如今,这里依旧是摆放着如山的物资。
刘桃子勒马,挺起身子,“传令诸军!!有序领取!!不得哄抢!!不得滋扰百姓!!”谁敢争斗,我非砍杀了他!!”
在这个时候,诸多成主就起到了相应的组织作用。
他们分工明确,有序的合作,共同劫掠。
有人冲杀进了内屋,大叫道“这里还有黄金!!”
刘桃子看向了一旁的破多罗喾,”你领着人再去周围彻查!”
”唯!!”
方才还无比燥热,神色激动,几乎要失控的骑士们,在此刻格外的冷静,有人在前头拿粮食,一路往后递送,最后的几个人负责将粮食放上马背。
有人不知从何处弄来了车,将成堆的粮食往车上装。
有骑士在道路两旁戒备,一路到城门口都有骑士戒备,防止粮食被劫。
整个城池内热火朝天,却又呈现出了一种诡异的平静。
此刻,太守正躲在府内,他麾下的甲士们正在不断的用东西堵住门,生怕他们下一个目标就是自己这里。
这位太守长得人高马大,是个粗糙猛汉,只是此刻,他的眼神里是说不出的惊惧。
他不敢确定当下城内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若是边兵谋反,他们不曾进来杀人,也没有控制城池的举动。
若说他们没有造反,他们又直接杀进了州衙,正在放肆劫掠。
作为见证过六镇起义的老人,这些人是绝对不愿意再看到一次的。
六镇起义将这些人推了上去,让他们成为了如今的权贵”。
而再一次的边镇起义,也能将他们从现在的位置拉下来。
官员们聚集在太守的身边,大多惶恐不安,哪里还有平日里那趾高气扬的样。”使君,大王方才是不是被杀了”
有人颤抖着问道。
“不知道!”
“大王的生死当下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些人想要做什么!
”都勿要愣着,去搬东西,给我守住大门!!绝不能让人杀进来!!”那几个官吏都被太守驱赶出去,堵在了门口,有甲士趴在墙头,看着外头,向太守告情况。道路上,处处都是戒备的骑士们,有人抬起头来,看到偷窥的甲士,露出了一个相当和善的笑容,那甲士吓得直接从墙头摔落。骑士们哈哈大笑。
有苍头奴牵着马,马背上挂满了大小包裹,苍头奴满脸的激动,浑身都在颤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的钱粮!!
骑士们看着被牵出来的那些粮食,神色也愈发的激动,有的干脆直接拿起了箭矢,做好了随时击杀敌人的准备。
今日,谁敢来阻拦他们要粮食,他们就要干掉谁。
说句不太客气的,今日这粮,边兵要定了,可汗来了也保不住!!!
太守焦急的问道“如何了如何了”
甲士禀告道“还在运,好多好多啊,那些马都不够用了,开始用车推了…”
“开始出来一大堆人!!他们往这里看了!!”
官署内一片混乱,太守拔出剑来,不安的来回走动。
太守就这么站在前院。
甲士一次次的给他禀告情况。
所幸的是,边兵们并没有冲进他这太守府,只是,门外的诸多道路,却已经是被那些边兵占据,没有人敢轻易出门。此刻,无论是太守还是其余官吏们,都在心里默默的祈祷着,但愿这些边兵抢完了就走,勿要再四处滥杀,哦,尤其是不要来杀他们。天色渐渐阴沉,乌云在半空之中聚集,又缓缓缠绕起来,不断的往下压去,天空似乎变得很低,那些乌云触手可及,外头的嘈杂声终于停息了。甲士急促的说道“走了!走了!都出去了!”
那几个甲士的声音嘶哑,他们做了几个时辰的报告,这嗓子能冒出烟来,神色憔悴。
太守深吸了一口气,却还是不敢出去,继续在这里等着。
平日里各地总是桌告,说边兵劫掠郊外村庄,官员们总觉得这不算是什么大事,直到今日,他们终于体会到了那些躲在家里瑟瑟发抖的百姓们到底是何等的绝望与痛苦。
这简直就是煎熬。
太守还不曾出来,可州衙门外却出现了几个人。
有几个亲兵扶着回洛,呆滞的看着面前的州衙。
回洛原先赶了一天的路,没有休息,而后又遇到半夜的战鼓,还不曾休息,随后又强行军来到此处,又遭遇了这般祸事。
虽是行伍出身,可回洛也毕竟是过了半百的年纪,哪里能经得起这般折腾
此刻的他,得有两个亲兵扶着,才能勉强站起身。
他的腰板就像是被直接打断,脸上再也没有了几个时辰前的冷峻,他的脸色惨白,耷拉着头,吃力的抬起头来,看向面前的州衙。
边兵们已经逃离了招远,留给了他一个残破不堪的州衙。
这些边兵犹如蝗虫过境那般,将整个州衙都给搬空了。
他们甚至将州衙的大门给拆走了。
面前的州衙,就像是被打断了牙齿的猛虎,朝着外人张开嘴巴,里头的场景一览无余。
所有地方都是空的,好在他们没有将地上的碎石给扣走。
回洛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力气,猛地将左右粗暴推开,跟跑着走了几步,走进了州衙,众人跟在他的身后,地上留着几具尸体,尸体光溜溜的,衣裳都被抢了去,头颅也被割掉当作军功,正儿八经的边兵做派。
匪过如梳,兵过如蓖。
而边兵走过去,如剃。
回洛就这么来到了自己的南院。
当下的南院,空空荡荡,为了搬运方便,他们甚至将墙凿穿推倒。
整个南院,就成了这副模样。
回洛的脸色终于不平静了,他的嘴角抽动了起来,
“畜生啊!!!”
回洛怒吼着,一头倒下。
亲兵们大叫着,赶忙再次冲过来。
与此同时,收获满满的边军正押运物资,有说有笑的朝着武川大营走去。
贺拔呈走在最前头,脸色是说不出的舒坦。
”那老贼人模狗样的,却是巨贪,这般物资,我平生从未见过,幽州大营的粮库,只怕都没这么多,当真是夸张啊,夸张啊!!”贺拔呈很开心,却又很愤怒。
“难怪年年发粮,年年不够吃,还要吾等自筹,根源是在这里呢!!”“说什么汉家大族吸血,我看这帮老贼才是真正的大害,他们不吸血,他们是直接啃脊梁骨啊!!!”“哪家的大族敢这么干这厮起码吃掉了庙堂拨发的半数军粮!!”
“我真的是
贺拔呈一路都在谩骂。
他知道这些有军功的勋贵们非常的贪婪,胃口极大,借着自己当初立过军功,大吃四方,但是他没想到,人能贪婪到这种地步,这是无法想象的贪婪。
光是从他府上搜集出的这些粮食,都足以让诸镇边兵们大吃上半年了。
这是什么概念
看着无比激动的贺拔呈,刘桃子却脸色平静,“将军,这便足以证明,并非是可汗不发粮食,而是被贼人给克扣了。”贺拔呈一愣,随即看向他,笑着点头,“对,是这样的。
”这还只是那回洛老贼的,二州之内,像他这样的又不在少数!…我倒要看看,这些人今晚是否能睡得安稳!!”我倒要看看,这些人还支不支持我们整顿边兵!!”
此番边兵们都已经知道了谁家有粮,就算杀了我们,也无用处,往后只要是缺少粮食,或者边兵们自己觉得缺少粮食,他们就会聚集起来去拿。
”妈的,我看还有哪个敢不将我这个镇将军放在眼里!
贺拔呈眼里满是凶悍。
大军过境,鸟兽逃窜,百姓们更是远远的看到动静便吓得先逃离,漫山遍野的骑士们一路前进,并没有什么敢阻挡在他们的面前。
当大军返回武川的时候,早已得知消息的留守人们欢呼了起来。
这可比劫突厥要好太多了。
突厥哪有这般富裕
往后勿要再北上了,改南下好了!
成堆的粮食被运进了城里,而有人清点了起来,就如作战时那样,要统一的分发。
西大校场无法聚集这般规模的军队,很多人只能是驻扎在城外。
贺拔呈身边聚集了各地的大成主关津尉等等,足足有七十余人,官署都有些不够他们坐。贺拔呈坐在上位,肃穆的说道“”这些本是大丞相所分发的粮食,却被奸贼们克扣,这还是其中一贼,尚且不知道其余贼寇那边是个什么模样!”今日,我就先分发了这些粮食,都要记住,这些粮食乃是大丞相所派人送来的!!”“我方才的话,要如实的告知士卒们!”
“唯!!”
众人纷纷低头。
这一刻,他们似是都明白了什么,再也没有了顾虑。
就这么袭击了一个郡王,尽管不怕,也会有些不安,生怕对方秋后算账。
但是,如果他们这边也有大旗压阵,那就不必担心了,当今天下,还有什么比大丞相的旗更硬的吗!
刘桃子则是吩咐诸军吏,定要做的公正,各级军官都不许私自克扣,犒赏诸军,让他们庆祝大胜,往邺方向拜谢大丞相。
只是,身边没有了田子礼等人,让刘桃子颇为不适。
这些军吏虽然也能做事,却并不能代替田子礼和崔刚。
而此刻,田子礼跟崔刚正在一路狂奔,他们的目的地,乃是距离边塞并不远的肆州治所九原县。
这里是非常重要的交通要道,无论是北上还是南下,这里都能作为一个核心门户。
而此处的刺史,正是宗室,新封兰陵王的高长恭。
在出示了过所之后,当即就有官吏派人禀告,随后领着田子礼等人往州去了。
九原虽然也不算是大成,可进了城,里头却格外的热闹。
百姓们来来往往,商贾成群,两市极为喧闹,看到有骑士,这些百姓也没吓到失控,淡定的让开了道路。他们就这么一路来到了州衙。许久不见的张老吏得知消息,正站在门口,左右跟着一群人,精神奕奕,看到田子礼等人,他赶忙大叫了起来。“田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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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章 略施惩戒
第163章略施惩戒
州衙内格外的冷清。
没有多少官吏在,偶尔看到几个,也是急匆匆的路过。
田子礼尽管疲惫,却还是挤出了笑容来,热情的跟张老丈寒暄起来。
两人许久不见,彼此的变化都不小。张老头此刻看起来不再唯唯诺诺,整个人都圆润了不少,红光满面,微微挺着肚子,慈祥可亲,过去那一套衣裳也终于被他换掉,当下这身行头,不算奢华,却也不普通。田子礼忍不住感慨道“张公与在成安时相比,当真是判若两人!”
“哈哈哈,田君又何尝不是呢”
”先前田君虽善谈,可眉宇间总是有股戾气,可如今,这股气消散,大气了不少!”张公夸赞了起来。
他倒也不是胡说八道,过去的田子礼,虽然跟大家都谈得来,却总是有种藏起来的狠辣,笑起来也总像是怀有恶意,颇有城府,令人不敢真正亲近,可当下的田子礼,语举动,皆是堂堂正正,看起来更像是大族出身的文士,再也没有那种贼人般的恶气了田子礼笑着说了几句,方才问道“大王可是在府内”
“在,在的,我领你们去拜见!
田子礼吩咐其余众人先去休息,只带上了崔刚,跟着张公朝着衙内走去,张公边走边问起了众人的情况,”刘君如何了我听闻他做了将军,在边塞立下战功,我家大王整日夸赞,他无恙否“无恙,无恙。”
“姚雄呢”
“他也无恙。
张公看出田子礼的急切,开口说道“田君,勿要太急躁,赶路可以急一些,可这办事可不能急切啊,要沉得住气来,否则定然坏了大事。
田子礼深吸了一口气,无奈的说道“事关重大,不敢松缓。
他们就这么一路走到了后院,后院前的甲士们看到张公,便即刻放行,没有要阻拦盘问的想法。
走进了后院,田子礼还是初次看到如此简陋的官衙。
装饰极为普通,甚至都能算得上是简陋了。
张公领着他们走进了内屋,有一人站起身来,快步朝着他们走来。
众人都有了不少的变化,而兰陵王却是没有。
他还是那般的俊美,手里握着一本书,半仰着头,看向了面前的几个人。
崔刚是第一次看到兰陵王。
他都看呆了。
田子礼等人行礼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跟着一同行礼拜见。
高长恭笑了笑,虚扶了一下,“且起身吧,怎么,知之有事寻我”
田子礼赶忙从怀里掏出了书信,毕恭毕敬的递给了高长恭,他低声说道“大王。…。我家兄长有求于您。”高长恭放下手里的书,坐在了一旁,打开了书信,认真的看了起来。
片刻之后,他那好看的脸上便出现了怒气,他的眉头微微皱起,已经是很不开心了。“我早听人说顺阳王贪婪成性,鱼肉地方,不曾想,竟是这般的过分,作为大齐功勋,竟不许整顿边军!荒唐!”他又开了口,“你且事情详细与我讲一讲。”
田子礼急忙将边塞的情况,整顿的过程,以及最后招惹了顺阳王的事情都一并说了出来。“大王,那顺阳王以势欺人,我们离去的时候,他就在成内,欺辱诸将士兄长为人急躁,只怕是要出大事。”高长恭听闻,瞬间起身。
“不好。”
他的脸色也颇为紧张,“顺阳王悍将,只怕知之要吃大亏!
“我这就上表给叔父,你们就在我这里休息。”
田子礼再三拜谢,“我们还要回去复命,多谢大王!!”
高长恭脸色复杂,”何必谢呢知之诸事且都是为了大齐,作为宗室,我应当感谢他才是…可我这些时日里,也没能帮到他,先前答应举荐提拔,也未能成功。”“你且放心吧,这次,我定会护他周全!!我这就上表,令人快马送达,若不回复,我便亲自往邺!!”“多谢大王!!”
田子礼没有休息,也没有与他们再寒暄,急匆匆的告别离开。
当他们离开之后,高长恭叫上张公,开始商谈这给大丞相的表该如何书写。
田子礼等人在九原吃了顿饭,睡了一觉,随即再次外出。
而这一次,他们的目的地乃是定州。
这里对他们来说,那是格外的熟悉。
毕竟除却田子礼,其余众人,大多都是定州人。
来这里便是回了家。
道路两旁的耕地上,皆是忙碌着的农夫们,热火朝天。
他们就这么一路狂奔,真定城门大开,城门口的百姓们进进出出,体量比肆州显然要大的多,他们刚出现在门口,就被这里的官吏所认出,他们惊恐的跑去禀告。
不多时,高延宗纵马狂奔而来。
看到众人,忍不住探出头来四处张望,“兄长人呢!”
田子礼等人赶忙下马。
“大王,兄长不曾前来,却是派我们来找您,来找您帮忙!”
“啊”
高延宗大吃一惊,“他找我帮忙
可随后,他整个人便格外的得意,忍不住仰起头来,”好说!好说!是哪个狗日的招惹了我家兄长!走,且与我进府,我们边吃边说!”面对高延宗,田子礼便换了个态度,他低着头,神色极为恭敬,吹捧着在对方治理下,定州的大治。“我这一路走来,初次看到如此繁华的场景,大王果然是治理有方,这定州外的土地,竟没有一处荒废的,百姓们甚是忙碌,城门口人来人往,商贾们沿街叫卖,当真是兴盛。
“大王不愧是贤明宗室!”
听着田子礼的吹捧,高延宗几乎都合不拢嘴,一个劲的挥手,“不必如此吹捧!不必如此!“兄长时常夸赞大王,说大王聪慧,定是大齐栋梁,我此番回去,定将定州大治的事情告知兄长。”“哈哈哈~~”
高延宗是格外的受用,他问道“兄长那边,到底是出了什么事竟派你来我这里”“是那顺阳王回洛,好使大王知道,此人桀骜蛮横,看到我兄长立下军功,又协助镇将军整顿边兵,便领着骑兵冲进成里,出羞辱,还想治兄长之罪。”田子礼此刻,完全就是一副恶意伤人的小人模样,可偏偏的,高延宗就吃这一口,他果真是勃然大怒。“我呸!他一个区区外姓王,不知来历的契胡,也敢对着边兵指手画脚他算是个什么东西!”“我这就召集军队,我们即刻出发!!”
“大王,没有诏令,岂能私自出兵出州呢
”怎么他能出,我便不能”
“大王,您不如上表大丞相,为我家兄长求情,控告对那顺阳王的不满,以大王的威望,大丞相也不敢轻视。…。”上表!好,这简单,你们且先陪我吃酒,讲一讲兄长在塞外的事,我这就令人上表!”
“唯!!”
田子礼当然不敢拒绝,他们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参与了高延宗的宴会,好在,高延宗已经收敛了那恶劣的性格,不再用肮脏之物来款待客人,在这里,田子礼甚至还看到了熟人卢太守,他是来这里禀告情况的,高延宗觉得人多热闹,便将他也给拉了进来。
在得知发生的事情之后,卢太守当即开口说道“大王确实该上书大丞相,表明心意。”
“属下愿意跟随大王一同上表。”
田子礼激动的站起身来,朝着他行礼,“多谢卢公!!”
卢太守眯起了双眼,似笑非笑的说道“田君不必多礼,当初刘君在此处整治不轨,颇为卖力,此番到了边塞,也不能泄了力啊。”
田子礼再次启程,此番却是一路朝着成安飞奔而去。
骑士们已经出现了减员,激烈的强行军,使他们都有些无法忍受,最惨的便是崔刚,上吐下泻,他这辈子,从未这般赶路,整日骑着马狂奔,马累了便直接换马。
看到崔刚真的快要不行了,田子礼这才放缓了些速度,让骑士带着崔刚赶路。
众人来到成安的时候,几乎已是抬不起头来,从心到外的疲惫,不断的折磨着他们。
尤其是崔刚,他跳下马来,便开始剧烈的呕吐,整个人都跪在地上,浑身抖。
整个世界对他来说都变得有些模糊。
他似是丧失了某种知觉,双耳传来不间断的轰鸣声,田子礼赶忙走到他身边,将他扶起来。
崔刚看到田子礼说了些什么,可他完全听不到。
天旋地转。
双眼再也睁不开。
田子礼无奈,这才看向了一旁的甲士,“带上他,你们且先睡觉休息,我去县衙。”张黑足很是担忧的看着他,“兄长,这些时日里我们休息了几次,您可是都没有休息。”“无碍,我早便习惯了,这些不算什么,你们带上他,去城南休息吧,你知道我们在那里的府邸吧快去!“唯!!
一行人出示了过所,新来了不少的官吏,可还是有人认出了他们。跟真定那边的慌乱不同,这里的小更极为激动,他们高呼了起来。田子礼抓住一个熟人,“陆县令可在城内”
“不在。”
“路县丞呢”
“他们都不在了。”
“什么!”
“啊是升官了,他们都在邺城!”
那人详细的讲述了起来,田子礼点着头。
等到对方说完,田子礼赶忙抬起头来,叫住了张黑足等人,“不必进去了!且去邺城,到邺城再休息!!”那散吏急忙说道“他们不在,我们却还在,何不进城休息呢”
“尚且还有要事,办完了事再来也不迟。”
田子礼迅速说完,转身便走。
到达邺城,众人进了城,田子礼并没有急着去找陆公和崔公,他找了处驿舍,将崔刚和诸骑士们安置好,自己这才去找路去病。
邺城是一点都不像个都城。
城墙着实高大,可城门口却无比的萧瑟,几乎都看不到什么人影。
城池之内,更是如此,处处都透露出一股萧瑟的味道来,地面有些积水,看起来脏乱,两旁的建筑皆比较老旧,有些地方还留着废墟,明明是刚刚立国的大齐,这都城却透露出一股垂暮气息,浑像是个染上了重疾的老者,躺在地上奄奄一息,随时都要一睡不起。远处有诸多达官贵人的宅院,这些宅院看起来都非常的冷峻。
整个城池就没有暖和阳光的地方,冷酷和萧瑟交织,阴影笼罩着整座城池
田子礼寻找了许久,问了不少的甲士,最后确定了路去病当下的住所。
路去病住在城南,一处看起来不错的高大宅院里。
田子礼上前叩门,很快,就有一人从门缝里往外看,警惕的问道“谁”敢问是路公的府邸吗”
”你找哪个路公”
”成安当过县丞的路公。
悉悉索索的,门被推开了,一个老者走出来,“此处正是,不知贵客有何吩咐”在下田子礼,乃是路公的。弟子,劳烦您进去禀告一声。””好。”
那老者又合上了门,很快,就有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片刻之后,有人打开了门,正是路去病。
路去病看起来很是激动,看到田子礼,他赶忙上前,拉住了他的手,”你怎么来了你不是跟着桃子兄在边塞吗走,走,快进来!!”他拉着田子礼走进了屋内,看着田子礼的脸色,又赶忙吩咐道“去备些茶水饭菜来!”两人坐在了屋内,路去病忍不住开口问道”你怎么会在邺城
“桃子兄呢”
“你们还好吗”
“寇流和姚雄呢
“他们来了吗”
田子礼瞪圆了双眼,他的嘴巴都还没张开,路去病的嘴却已经合不上了,“路公,路公!他打断了喋喋不休的路去病,赶忙说道“我此番是来找陆县令的,我家兄长遇到了大事,需要他出手相助。”
田子礼将所发生的事情如实的告知了路去病。
路去病听闻,同样愤慨,“简直闻所未闻!我这就上表大丞相!!”
“啊”
田子礼惊愕的看着路去病,“您现在是””
路去病这才解释道“我现在担任殿中侍御使,就是专门负责弹劾权贵不法者的!!””御史”
田子礼惊呆了,“怎么会”
“是这样的,过去我跟桃子曾一同回他家,路上遇到了个骑士乱杀人,我就上前训斥了他一番,没想到,那位骑士正是平秦王高归彦,他向大丞相举荐了我,说我刚烈正直,有御史之才,大丞相亲自接见了我,询问之后,就任我做了个侍御使,要我监察群臣,弹劾不轨者。
路去病的脸色是相当的复杂,他作为一个纯粹的士大夫,在杨愔时期没能得到提拔,反而是被平秦王常山王这些人给提拔了上来,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田子礼听着他讲述自己的事情,又开始了喋喋不休的状态,再次打断了他,“路公,这件事格外重要,不知陆公当下在何处”“我这就带你去找他!
”我们一同上表,你不必担心!!”
路去病迅速起身,令人准备了车马,带上田子礼匆匆离开。
有了路去病带路,田子礼的事情就好办了许多,至少不用再去打探住址了。
当两人出现在陆杏面前的时候,陆查激动的许久说不出话来。
钱主簿依旧跟随在陆查的身边,他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当田子礼将诸多事情如实告知,并且说出刘桃子即将大有所为的时候,陆查的脸色更加的精彩。
“好了,不必多说,我这就去联络诸多好友”
当崔刚醒来之后,他也不等田子礼返回,直接前往了父亲的府邸。
崔季舒对于儿子的到来,并不惊讶,似乎他早就料到了这一点。
父子两人在屋内商谈了许久,外人皆不能靠近。
直到次日,他方才离开。
当崔刚回到驿舍后不就,田子礼终于回来了。
他摇摇晃晃的走进了屋内,崔刚连着叫了他三声,他也不曾理会。
走到床榻前,他一头栽倒。
大丞相府。
屋内点着烛火。
只点了两根,却足以将这屋子照的通亮。
高演坐在案前,脸色凝重。
王晞就坐在他的身边,他小心翼翼的将奏表放在了大王的面前,一一摆放。这是兰陵王高长恭的奏表,这是安德王以及麾下三地太守的奏表,这是陆查的,这是崔季舒的,这是容的,这是阳休之的,这是表聿修的,这是元修伯的,这是赵彦深的。
高演半眯着双眼,一直都没有语。
王晞如此说了许久,最后,方才从怀里掏出了一份奏表,放在了最上头。
“这是臣自己的。
高演忽开口问道“不知你也与那刘桃子有旧
”臣不认识刘桃子,素未谋面。
可臣认识顺阳王,也知道社稷的情况。
这些大臣们能一同上书,这是好事,这表示他们对大王放下了戒备,不再将大王当作勋贵领袖,而是将大王当作了大家共同的领袖。先前杨愔受诛,勋贵们激动不已,自以为大事已成,做事愈发的嚣张跋。”
大王派遣刘桃子前往边塞,不就是为了做这些事情吗
高演忽笑了起来。
”可他做的却有些过火了。”
王晞低着头,再次开口说道
“那大丞相应当派人训斥一二,罚他的俸禄,以示惩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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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能得善终
第164章能得善终
“这厮当真是可恨!!”
”竟敢强取豪夺,鱼肉百姓,积累了那般大的财富!!”
娄睿大声叫嚷着,双眼通红,燃烧着嫉妒的怒火。
田子礼已经恢复过来,小心翼翼的坐在他的身边。
此处乃是娄睿的府邸,娄容的府邸哪怕是在邺城诸权责里,也能算是最为奢华的,他的府邸距离皇宫较远,而占地极大,一个人就占了五六个勋贵府邱大小的土地,整个宅院被他打造的不似人间,假山流水都只是最基础的,此刻娄容跟田子礼就坐在一处高坡上的凉亭上,坐在这里,竟能一眼看到远处的皇宫。
怎么说,这都有些僭越。
可娄公显然是不太在意这些,他穿着一套金光闪闪的衣裳,金丝制成的外衣是那殷的耀眼,腰间那洁白玉石制成的玉带能使人死眼,周围聚集了四十余位奴仆,聚集在凉亭周围,诸事皆备了两个仆从,便说是吃饭,洗手要两人,擦手要两人,喂果子的有两人,肉的有两人。便是大丞相都没他这般豪横。
娄睿又看向面前的田子礼,脸上满是温和的笑容,“你勿要担心,我已上表给大丞相。”贤侄对我的好,我自是都记在心上,我平生最是厌恶回洛这般的大贪之贼!”
“别的都能贪,这军粮也是他配贪的!
”这坐了高位,都他妈的忘了自己是怎么坐上来的!
”边塞能吃饱的办法那么多,非要选一个最愚蠢的!他是想逼反边兵,被他们持着进邺城吗”况且,他一个外姓人,竟能贪的这么多。”
娄睿咬牙切齿。
田子礼赶忙开口说道”当下边塞出了这样的大事,只怕庙堂诸贵人一同上奏,要求处置兄长,大丞相那边。…”哈哈哈~~”
娄睿大笑了起来,他缓缓站起身来,提了提自己的腰带。
”你就住在我的府上,勿要轻易外出。”
”外头不甚安全。”
”我去去就回!
娄容看向了几个奴仆,大骂道“尔等愣着做甚给我取些旧衣裳来!!”
奴仆们赶忙跑了出去,娄容也不避着,当着田子礼的面,就脱掉了身上那奢华的衣裳,换上了一套有破洞的肮脏衣裳,又从地上弄了些士,往自己身上拍了拍,这才大步走下台阶而去。
而有奴仆领着田子礼前往别院休息,田子礼之所以来找娄容,也真的有些寻求庇护的意思。
刘桃子在边塞所做的事情已经传到了邺城来。
勋贵们对此极为愤怒,纷纷要求严惩,回洛的好友极多,勋贵们来回走动,田子礼这些时日里不断走访,张罗了许多人,这些勋贵们并非痴傻,自然也知道了他的存在,若是没有一个重量级的贵人护着,田子礼他们很容易消失,毕竟不过是一群无官爵的一钱汉而已。
崔刚倒是没有一同跟来,他的身份跟娄容府有些冲突,就领着一些人去了他父亲那边寻求庇护。
当下双方都负责自己所熟悉的范围,田子礼联络国人,崔刚则联络那些汉人。
娄睿坐在马车内,低声的念叨了起来。
“姑母,身为宗室,我岂能闲居在邺坐视那些贼人祸乱边寒
“姑母让我去吧!我定然不会辜负。”
娄睿又清了清嗓子,脸色也不断的变幻着。
“姑母,大齐当下危难,勋贵不知国本。
他一遍遍的讲述着,不断的改变自己的表情,反复的练习了起来。
如此反复讲述了一路,马车终于在皇宫之外停下来,容下了车,仰起头来,直接就往里头撞,负责宫门的将领看到这般穿着的娄者,眼神极为复杂,他抬起头看向了邺城的南边,看着那座站在此处都能看到的巨大院落,暗自摇头,您真的不必穿成这样…
娄容前来皇宫,那是没有人敢阻拦的,一路畅通无阻,轻易的就进了后宫,直奔向太皇太后的住处。
禀告之后,就有女官领着娄容进了殿。
此刻,太皇太后的心情颇为不错,身边围着一群女眷,正有说有笑的,看到娄容前来,那些女答纷纷大拜离去,娄容走了几步,猛地跳在了太皇太后的面前。
他抬起头来,神色极为凝重。
娄太皇太后都愣了一下,“你这蠢材,今日又是扮什么丑相”
姑母!!大齐危矣!!!”
娄容高呼了一声,还没来得及说下一句,太皇太后便已经骂开了,“”能不危吗你这蠢材干的大蠢事,你那楼阁都修的要比皇宫要高了,天下勋贵皆是你这般,天下岂能大治
”我先治了你个借越的竖子!!”
”姑母,我不过是用您和大丞相的赏赐来修建了府邮,算不上大害,您若不喜,我拆了便是,只是那边塞的回洛,他所做的,才是真正危及大齐的勾当啊!!”
这厮竟敢对边兵开口,姑母!这边兵乃是我家立国之本,岂能如此啊“
“我听闻,不只是回洛,当下边寒诸勋贵,皆是如此,大吃四方,弄得边寒民不聊生,如此下去,怕是要再来一次大乱!”“姑母,我作为宗室,不能再袖手旁观了,我想前往边塞,为社稷解决此番危难!!”
娄睿说的大义凛然,铿锵有力。娄太皇太后看着他的脸,却再次冷笑,“你是看人家吃的比你多,眼红了,想替他们过去吃吧””姑母,我是贪,可我知道好歹,知道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无论是电田,还是整顿边兵,都是对社稷有利的事情,都需要地方配合,我应当前往。”太皇太后的脸色更加难看,”你勿要给我说这个!!先前那个成主杀了大智,我是看在你求情的份上,方才没有计较,当下你还想让我出手帮他我不问罪,还出手帮助谋杀自家人的敌人,别人会怎么看我娄家会怎么看我!”
娄客神色淡定。
“别人会觉得姑母为了社稷不顾私仇,会觉得我家子弟实国之良才。”
太皇太后却挥了挥手,“我不同意,你想当官去找六子,勿要来扰我。
”姑母,那娄大智不过是个远亲小辈而已,姑母见过他几次可还记得他是何等相貌为了这么一个不值当的人,何以耽误国家大事呢”
“这次边兵能聚集起来杀进朔州,往后保不准能杀到何处去,还望姑母以大事为重啊!”
“您就是因此而厌恶我,我也要这么说,我心怀社,绝无私心!!
看着面前信誓旦旦的娄容,太皇太后忽沉默了片刻,”你到底想让我做什么”
“我想让姑母能帮一帮常山王,常山王当下的情况当真是不利,很多人都觉得大丞相执学庙堂是因为自己的功劳,从而变得倨傲,大丞相毕竟只是臣子,不好对他们直接出手而要再进一步,又不能没了这些人,大丞相当下是左右为难,那桃子,就是他派去解决这些事情的。”
”当下,崔季舒等那帮汉臣,都已经站在了常山王这边,愿意辅佐他来对抗勋贵,自杨愔之后,这些人不理政务,颓废散漫,这还是头一遭,而也有不少宗室,大王本身的亲信,都愿意支持他,可这些都还不够。”
若是姑母能出面,来支持常山王此番大计,则社稷能安。
”钱粮之事,不能妥协,不能拖延。”
“姑母是知道的。”
”这边兵吃不饱饭,可是要吃人的。”
娄容下了车,乐呵呵的走进了院里
当即就有奴仆上来为他更换衣裳,他跟着这些人来到了别院,田子礼赶忙出来拜见娄容心情大好,他笑着说道“事情都已经办妥了,你可以给知之写信告知了。””便告诉他,接下来勿要再惹出什么乱子,等我过去上任便是!”
田子礼大喜,赶忙再三拜谢。
娄睿又说道“不过,你最好还是勿要外出。”
“回洛老贼,在邺城的亲朋极多,各个都是沙场宿将,保不准就在城里四处找你呢!”“唯。
田子礼忽有些迟疑,“娄公,与我同行而来的,还有崔君,他不会…
”崔季舒的儿子”
”你放心,放心吧,崔季舒刚刚升了官,进封光禄勋,兼中兵尚书。…那帮人虽混了点,可不至于去找他的麻烦。”娄睿又打量着面前的田子礼,“知之倒是好手段,先前打汉人的时候,拉上了国人,当下要打国人了,又拉上了汉人”田子礼忽抬起头来,“兄长的刀下,不曾有汉人国人之别。”
娄睿再次大笑,却没有接话。
田子礼却还是有些担心崔刚,那厮太过刚直,但愿能老老实实的陪在他父亲身边,勿要外出。
与此同时,崔府内也是格外的热闹。
刚刚升官的崔季舒,府内人来人往,皆是来贺喜的。
崔季舒被杨愔罢免了官职,又被高演提了上来,可谓是大起大落。
他的府邸跟娄容截然不同娄者的府邸是从外头一看就格外豪横的,就是他的马车,都比人家的要大好几圈,外头的院墙上满是花纹,没有一处空白,别人一看就知道这他妈的是个有钱人。娄睿也很享受这样的感觉,他不藏着掖着,挣钱的目的就是要让别人知道自己有钱。而崔季舒的府邸,明显要文雅许多。
装饰恰到好处,倘若不主动询问,一般人也绝对想不到那些看似寻常的装饰竟也能耗费天价。
娄容请了一群匠人,用最好的材料堆砌,而崔季舒则是请了最有名的匠人,请他为自己设计院落布局,精心装饰。
此刻,这行人聚集在侧院的园林之中。
诸多树木皆是被修的好看,一条幽静的小路通往外头,中间是一处凉亭,众人聚在此处,颇有些山林隐士的感觉。
便是所用的饭菜,也跟娄容这样的暴发户不同。
娄容宴请,那巴不得将整头牛都搬上来吃,而崔季舒这些人,他们通常会选择一些特殊的位置,然后耗费好几头牛来制作一顿佳着。
故而,这些汉人老爷们通常不太喜欢去参加鲜卑老爷们的宴会,只觉得对方粗鄙,连享受都不知如何享受。
同样的,鲜卑老爷们也不太喜欢汉人老爷们的宴会…。觉得吃不饱。
文人雅士,重臣贤才们此刻聚集在秋外亭内,崔季舒坐在主角,坐在上位,众人笑着拜谢,又有人提议作诗,这是出口成章,那是妙语连珠,这是手持字画,那是端若碧玉这边有童子提香炉,那边有美舞姬研磨,这是狂士大放厥词,那是墨客点评风流,着实一番贤才济济,岁月美好。
崔刚板着脸,站在不远处,看着这般热闹的场景,不知为何,脑海里却总是闪着在边塞的画面。民夫们躺在泥泞之中,绝望如行尸,他们的脸一一在崔刚眼前闪烁而过,忽然惊醒,却又看到有高士手持雅酒,为自己著词作乐。崔季舒坐在上位,看向了身边的陆查,笑着说道“陆公,此番上表者皆在此处了,您也不必担心,诸多贤才一同上书,必有成效。陆杳看了看喧闹的宴席,脸色依旧忧愁,“崔公啊,多谢您的相助,只是,这会不会有些太多了如此之多的大臣们一同上书。…崔季舒笑了起来,他看向了周围众人,“自杨公出事之后,群臣们不理朝纲,不过问政务,大王看似平静,实则心急如焚。”“过去,大王需要那些会骑马打仗的来帮他成事,可如今,他却需要我们这些会舞文弄墨的人啊。”“倘若汉臣皆不在意了,那大丞相还治什么国”“他执掌朝政之后,先是大开学堂,鼓励求学者,增加求学士人的规模,派人督促他们进学,包括严惩地方勋贵执法过严等等,这都是为了安抚汉臣。”“这一点,这些高士们也未必不明白。”
崔季舒正说着,忽有人走过来,朝着他敬酒,崔季舒面带笑容,跟对方回了酒,再次坐下来,面不改色的说道“陆公当真以为老夫有这般大的颜面能让满朝汉臣都跟着我来上书”
“这些上书者,只是通过这件事来向大丞相表明态度,表明他们愿意参政,愿意跟随大丞相。”“同时,还能打击一番勋贵,何乐而不为呢”
”而大丞相也开心啊,他最怕这些人从其总慢,如今他们纷纷表明心意,愿意给大丞相上书劝速,这说明什么这说明没了杨愔,他们还是愿意跟着大丞相治国啊!”况且大丞相本来就想要推行这些政策,只是担心勋贵不服从,这件事,哪里有什么坏处呢”崔季舒忽又幽幽的看向了面前的众人。
”当然,最不吃亏的就是他们这些人了。”
”倘若出了事,尚且有你我带头之人来顶罪,他们也不必被问罪。
“你看那位赵彦深赵公,此道好手也,从神武帝那会,他就不与任何人来往,只埋头办事,当下没有宰相的名义,却接手了杨公的诸事,有了宰相之实,连他都跳出来上书此刻坐在那里,低着头,一不发,可怜委屈的模样,似是被我们挟持了一般,我若是回洛,我都不忍心怪他嘞!”
崔季舒满脸的笑容,却是说出了些颇为吓人的话。陆杏脸上的笑容顿时变得有些儒硬,他再次看向那位敦厚老实的长者,可这次怎么看,都觉得对方阴沉沉的,似是被黑雾包围,再也没有了原先的那种亲近感觉。崔季舒又看向了另外一人,“还有那位阳休之,杨相还在的时候,他是杨相的心腹,担任侍郎,整日在杨相身边转悠,杨相死了,他什么事都没有,摇身一变,这又成了大王的心腹…升官进爵,名声都还没有受损。“
陆香顺着他的手,看向了那位新受提拔的重臣,他正笑着跟同僚们大谈阔佬,只是此刻,陆查似是看出了他深藏在眼里的凶狠狡诈。“还有其余那些人。”
“你看他们多是惬意啊。””陆公啊,你不如他们,因为自己所举荐的人而吓成这般模样,我也不如他们,在此处与你胡说八道。”崔季舒吃了一口酒,看向了陆查,”在座的众人里,就我们两人最为蠢笨,如此看来,往后他们皆能得善终,唯独我们二人,怕是难以善终了。”看着一脸茫然得陆查,崔季舒忽又笑了起来,“我吃醉了,吃醉了!!”
他猛地站起身来,手持酒盏,看向了众人。
“诸位,边塞出现动乱,吾等不能因为醉酒而耽误国事,且先谈过了,再吃酒如何”
“是极!”
众人纷纷围绕了上来,陆查也站起身来,神色却还是有些迷糊
崔季舒开口说道“这整顿边兵,设立屯田,对社稷有利无害,皆是利民之策,不可耽误!””当下,有奸贼阻挠,不使大丞相下决心,我想,我们可以一同前往大丞相府,向他京告这件事…社稷大事,不可耽误,倘若大丞相要怪罪,那便让他怪罪吧!阳休之赶忙起身,肃穆的看向了众人。
“诸公,吾等当一同前往!!”
”当下能救社稷者,唯大丞相不可!!”
p初,齐显祖之未,谷杂踊贵,济南王即位,尚书左丞苏珍艺建议,修石整等电,自是淮南军防足食,肃宗即位,平州刺史哗建议,开督陂,置电田,岁收稻票数十万石,北境周赡,又于河内置怀义等屯,以给河南之费,由是稍止转输之劳——《资治通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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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章 想死想活
第165章想死想活
大丞相府。
议事堂。
高演人高马大的坐在上位,勋贵在左,重臣位右。
整个庙堂的核心力量,此刻都国绕在他的周边。
整个大堂之内,气氛格外的压抑,众人都没有开口,双方看向彼此的眼神大多不善,隐约能听到从外头传来的急促脚步声。“大丞相!!”
贺拔仁快步走上前,朝着高演猛地行了大礼。
“镇将军贺拔呈率领边兵作乱,我愿领私兵前往,将他的首级奉至大丞相前,再行领罪!!”高演不动声色,坐在上头,一不发。
”不过是进了城,取了些粮食而已,这如何能算得上是作乱呢要我说,在边塞囤积能养活大军粮草的,那才算得上是作乱…。
王晞缓缓从左侧走出来,面带笑容。
贺拔仁依旧是保持着行礼的姿势,没有回话。
”倒也算不上是什么囤积粮草,堂堂诸侯王,府内有些粮食,算不得大事,倒是领着边兵冲击州衙,这是大事。
平秦王高归彦缓缓从另一方走出来,他直勾勾的盯着王,“重要的是,当下这是开了个极差的先例,往后,边兵只要对军令不满,就会效仿他,冲击官府。…这岂能容忍要我来说,从贺拔呈到他的诸多副将,一个都不能放过…”
”哈哈,此差矣!!”
娄睿大笑着走出来,“平秦王,这并非是边兵对军令不服从,而是因为粮草不济,粮草为何不济只怕是有人对粮草下手…,就是因为您所担心的事情,故而应当奖赏镇将军,另外,还要整顿边兵,让他们服从命令,再开屯田,鼓励边塞农桑畜牧,减少粮食周转。”
”当下所商谈的,难道是这两件事吗州别驾都死了一个,还不算作乱!非要等到州刺史死了才成吗这按粮不发,死人也正常啊,您现在追究又有什么用呢若是真的要治他们的罪,杀个镇将军示威边兵可不在意这个,倒不如将参与者全部诛杀!””能行吗!”
娄容步步紧逼,面对这位大权在握的郡王,他也是丝毫不让。
高归彦笑了起来,“娄君莫不是受了谁家的贿赂便是连自己的位置都忘却了,何不站到右边去呢”
”哈哈,无论是站在哪边,皆是站在大丞相的周围,有何不同”
高归彦此刻语塞。
而又有勋贵大声语了起来,原先寂静的大堂再次变得混乱。
就在此刻,陆杳走上前来,朝着高演猛地行了大礼。
大永相!”
”当下群臣不和,地方混乱,皆是因为天子年少,不能理政的缘故,当下边塞出了这般大事,这已经是上天所降下的预示了。”“我夜观天象,发觉紫薇黯淡,使群星分离,找了善占卜的人来为我推测,说是因天子年幼,无法承担祭祀的重任,故而使国内失和。””臣请大丞相进皇帝位,大治天下,使天下黎民脱离苦难,继承先帝大志,以天下为已任!!”
陆查这么一番说辞,使得整个嘈杂的大堂顿时寂静了下来。
便是高归彦,此刻也是一脸的茫然。
下一刻,从两旁的队伍里纷纷走出了众人,朝着高演行礼,劝进。
其余人满脸的惊惧,看着其余人都跪了上去,也不敢留在原来的位置上,纷纷上前行礼。高港忽抬头,大声的说道“兄长!!当初文宣皇帝还在的时候,就管劝说您,语太子年少,让您继承他的志向,治理好天下,请您看在天下苍生,乃至文宣皇帝对您的厚爱份上,且答应了我们,继承大统吧!!”
高湛说的很是激动,他身后的勋贵们有些愕然,高湛猛地回头,看向了他们,脸色变得凶狠,“诸君以为呢!”勋贵们纷纷低头,“还请大丞相进位!!”
高演坐在上位,脸色依旧平静,看着跪在面前的众人,他终于开了口,“勿要多。”当今陛下聪慧,又不曾犯下什么过错,岂能让我犯下大错呢”
“兄长!!您今日若是不答应,吾等便不再起身!!”
高湛大声说着。
高演大手一挥,“勿做小儿姿态!
”今日召集群臣,不是让你们来劝我犯下大错,是为了边塞之事。
”朝中群臣尚且是此番做派,争吵不休,地方上当是何等的场景”
”钱粮之事,自天保七年之后,日益危急,军饷补发不起,粮价极高,边兵今日冲进州衙,便是告知此事之危,到了如今的地步,治罪有什么用治了那镇将军的罪行,士卒们就能吃饱饭就会吓得不敢再动手
“如今,该解决的是让士卒们,让天下的百姓们吃饱饭!而不是说要治谁的罪!!”
“都说说看,如何解决钱粮之事!
诸多大臣勋贵此刻都跪在高演面前,哪里还有方才的气焰,此刻,崔季舒方才开口说道“大丞相,屯田开垦,乃是上策,可效仿先制,设立常平仓,控制地方粮价,督促各地开荒田,收纳天下亡人,进彻查授田事,增加各地粮食产出,减少运输耗费。
其余几个人也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商谈的事情也就从治罪变成了解决钱粮事
高演是个雷厉风行的人,他当场即下了命令,要求地方多建粮仓,平衡粮价,同时开星,边电,接纳亡人。在做好了这些事情后,高演方才冷冷的说道“让顺阳王返回邺城。”
封娄容为朔州刺史,总领朔州及边塞军务。
娄容赶忙起身,朝着高演大拜,“唯!!”
高演又看向了高湛,”镇将军贺拔呈,领兵冲击州衙,着实不改,即刻罢免他的官职,让他返回邺城,这件事,你来负责。高湛低下头来,“唯。”
“大丞相!!”
忽有一人抬起头来,叫嚷道”犯下大错的不只是贺拔呈,还有武川大成主刘桃子,理当治他的罪!”抬头的这个人,唤作刘洪徽,敷城县公,领军将军,同样是勋责里的勋贵。他是匈奴人,跟回洛一样都属于契胡,而朝中的这些契胡勋贵们走的最近。
高演听闻,勃然大怒。
“一个小小的地方成主,还需要我亲自下令责罚不成!”
”娄睿,你去了那边之后,自行责罚!”
“唯!!”
刘洪徽抿了抿嘴,满脸的不悦,却不敢发作。
此番议事就这么草草结束,群臣和勋贵们纷纷离开,王晞和崔季舒本来还想留下来,可看到已经走到了大丞相身边的高湛,这两个人也不敢再停留,转身离开。
众人皆散去,只剩下了高演与高湛兄弟二人。
”兄长。”
高湛忽笑了起来,“我今日做的不错吧昨晚,我可是跟这些人商谈了许久,高归彦他们几个都没有异议,都觉得可行。“其余那些人,不必太在意,若是他们继续这般…执迷不悟,我明日就让他们都再说不出话来。”看着面前自信满满的高湛,高演甚是欣慰。
他笑着拍了拍弟弟的肩膀,“湛,做的不错,当下有很多事情,我都不好出面,你也知道,最快也就三个月,还是得你来继续出面!
高湛看向兄长的眼神炽热且诚恳。
兄长勿要担心!!”
有我在,便没有一个不长眼的敢来冒犯你!
”何况,这钱粮之事,本就不能耽误,要我说,其实我们可以效仿伪周,他们当下召集了许多的汉人,让这些汉人也当了兵高演摇摇头,“勿要着急,事情要慢慢做。”
“唯!!”
高湛行礼,高演转身离开了这里
高湛缓缓拾起头来,眼神无比的炽热。
他相当的卖力。
只因为,他还记得兄长在起事对付杨愔前曾对自己说过的话。
若事成,让你做皇太弟。
乾明元年,六月。
武川。
烈日高照,阳光刺目。
整个世界顿时变成了沸腾的热水,四处都能看到那种若隐若现的热浪。
刘桃子站在高台上,穿着黑色戎装,一只手放在剑柄上,正低着头,看着他前方的骑士们。
整个西大校场内格外的热闹。
骑士们骑着骏马,骏马几乎是以全速前进的,骑士压低了身体,手持短弓,在马背上忽然拉弓射击,骏马绕着最中间的木人,一遍一遍的狂弃,而箭矢不断的飞奔而来,从四面八方包围了那木人,片刻之间,木人就变成了刺猬,浑身都插满了倒刺箭。
又有骑士在操练冲阵,从马到人,皆是重甲,此刻正来回的飞奔,整个校场都剧烈的抖起来。
士卒们正在热火朝天的操练。
距离劫掠州衙,已经过去了一段时日。
这段时日里,边塞格外的太平。
突厥人没有派人来质问,伪周人也销声匿迹,周围都找不到食肆了。
官府内的官员们也是如此乖巧5。
那回洛许久都没有动静,无论是朔州还是恒州,此刻都是一片太平。
至于边兵这里,那可就是热闹的很。
边兵们很久没有如此富裕过了,当劫掠而来的这些粮食分发到各地之后,贺拔呈与刘桃子的威望在边兵之中变得极高。
便是那些军官们,对他们也是不再有半点的抵触。
刘桃子看到姚雄从侧门走了进来,便缓缓走下了高台,姚雄一路狂奔而来,走到了刘桃子的面前,脸上满是傻笑。”哈哈,兄长,回来了,今日没有!一个都没有!!”
姚雄觉得,自己是这次事件的最大受益者。
过去刘桃子让他领着骑士们在各地来回巡查,查看边兵们是否有外出游荡,欺辱百姓的行为。
最开始,姚雄是天天都能碰到一些畜生不如的狗东西。
因为打杀了这些人,姚雄也跟诸多边镇军官结了仇,甚至还有人敢袭击他。
可这种情况,随着这次的事件而宣告结束。
边兵们不再敢违抗军令,姚雄外出也找不到那般频繁的欺民之贼了,最重要的是,他们对姚雄的态度,也开始出现了巨大的改变。
姚雄走到哪里,都会受到那里将士们的示好。
兄长如今可是比镇将军都有名,我走在路上,那都得仰起头来,不丢兄长颜面,边兵们总算是听话了!”“不只是在边兵之中,就是这边塞诸都县,都在说兄长的事情,说兄长治军有方,那些商道都变得热闹了许多,商贾们见到我,也不再丢下东西就跑了。…”“还得是兄长!”
姚雄大声说着,语里丝毫不掩饰对刘桃子的崇拜。
刘桃子却没有继续听他吹,淡定的问道“那各地的民夫呢”
姚雄当即哑然,“这能让边兵不出去折腾就很好了,民夫的事情”
“继续巡视。”
“啊还要巡视吗”
“对。”
姚雄只好再次行礼,“唯!!”
姚雄转身离开,刘桃子则是继续盯着远处的甲士们。
当下不只是武川,边塞各地,都是在热火朝天的进行操练,不断的操练,毕竟他们本来就是职业军队,不从事农桑,一年到头都该不断的操练。
如此到了晚上,刘桃子方才离开了校场,朝着官署走去。
太阳即将落下,落日的余晖照亮了整个武川城,天边呈现出金红色,整个城池都显得宁静且柔和。“将军!”
有军吏喘着气,出现在了刘桃子的面前,“庙堂派了人前来,正在官署内禀告相令。”刘桃子点点头,却也不着急,骑着战马,缓缓朝着官署继续走去。
那军吏跟在刘桃子身边,看着刘桃子这般沉稳的模样,他渐渐也不着急了,就这么牵着马,徒步跟在刘桃子的身后。
当他们来到了官署的时候,刘桃子方才下马,有甲士上前牵了马,刘桃子朝着贺拔呈所在的屋大步走去。
刚刚走到了门口,就听到里头传来了熟悉的笑声。
刘桃子皱了皱眉头,他认得这笑声
他推开了门。
里头正坐着两人。
一人是贺拔呈。
而另外一人,也是刘桃子认识的,乃是当初曾来成安问罪的和士开。
贺拔呈小心翼翼的坐在上位,朝着和士开略略低头。
和士开却是仰起头来,尽管坐在下位,气势却压过了面前的贺拔呈。
看到刘桃子走进来,贺拔呈赶忙起身,“我来为你介绍,这位。”
”不必介绍了,大名鼎鼎的刘山趟,谁人不知呢”
和士开笑了起来,那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刘桃子,“刘将军可还记得我吗”
“记得。”
“你那两个弟弟,跟你相貌颇为相似。
和士开脸上的笑容当即凝固。
贺拔呈意识到了气氛的紧张,赶忙对刘桃子说道“刘兄,这和兄是大丞相派来的…是为了此次的大事而来。”“不对,我是长广王所派。”
“啊,对,是长广王所派来的。”
刘桃子缓缓坐在了对面。
和士开继续看向了贺拔呈,”贺拔将军,事情就是这样,此番您犯下大错,本来是无法饶恕的,好在有长广王为您求情,这才赦免了你的死罪。””多谢大王,多谢大王
和士开仰起头来,却没有理会他。
贺拔呈也急忙醒悟,低声说道“君来往幸苦,我备了些礼物…
和士开这才笑了起来,很是开心的说道”君何必如此见外呢您不必担心,大王对您颇为看重,这次说是罢免了您,其实是大王在保护您呢!等风头过去了,大王定然还会提拔您的!”
”您啊,就准备准备,明日就跟着我一同返回邺城,去见大王。
”好,好。”
和士开站起身来,笑着向贺拔呈告辞,他要休息一天。
贺拔呈将此人一路送到了门口,笑着看着他离开,等到和士开离开,贺拔呈脸上的笑容方才消失,他关上了门,几步走到了刘桃子的身边。
”这是个小人。
贺拔呈板着脸,“从见面开始,就各种暗示我行贿,早听闻长广王英明神武,怎么会用这样的人来办事他又认真的说道“我问清楚了,大丞相让回洛返回庙堂,让容来担任朔州刺史…还有那两件事,似乎也是同意了。”“我也要跟着一同返回邺城,倒是你,他没有多说…”
贺拔君,勿要担心,大丞相既保下了,那便是有大好差事在等着你。
贺拔呈摇着头,”犯下如此大事而不死,我已知足,怎么说,我也算是扬名天下了,死了也能名列青史,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明日,我就要跟着这位和君前往邺城了,刘兄。你多保重。
”往后,若是有什么能用得到我的地方,尽管写去书信,我定然全力相助!!””将军也要多保重,往后若是有事,也尽管派人来告知。”
贺拔呈的心情忽好了不少,他笑着说道”活了许多年,唯独与刘兄相处之时,最为舒坦!最为快活!””刘兄是个干大事的人,往后若能出人头地,勿要忘却了我!”
刘桃子走出贺拔呈屋内,两人再次告别,刘桃子这才朝着自己屋内走去。
刚刚走到了门口,就有一人闪身而出,挡在了门前。
那人正是和士开,此刻,他似笑非笑的盯着刘桃子。“刘将军…我可等你许久了…”
“将军是想死,还是想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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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 天大富贵
第166章天大富贵
刘桃子往前走了几步。
他几乎顶着面前的和士开,然后缓缓低下头来。
”你想要杀死我吗”
和士开后退了几步,险些撞在背后的木门上,他冷笑着说道“堂堂刘将军,大永相之心腹,我哪有这般本事”只是,我杀不得,可我家大王或许能杀得。”“是长广王要杀我吗”
和士开抿了报嘴,“刘将军何以咄咄逼人
“将军或许不知,您的父亲,与我家大王乃是忘年之交,两人颇为亲近。
和士开开口说道”我家大王对您也颜为重视,觉得您是个治国的大才,我家将军身边,正缺一个参军的位置,只要将军愿意,大丞相那边,由我家大王自己出面,如何“将军当下不过是区区七品的官职而已,哪里能比得上在大王身边担任参军呢”“跟在大王身边,无论是发财还是升官,不都很便利吗
大王如此重视将军,实在令人眼红,我与将军有过不悦,可还是希望将军勿要在意这些思怨,我们一同为大王效力,大王这个人啊,对待左右向来是不会吝啬的”和士开挤出了极为和善的笑容,缓缓伸出手来,想要握住刘桃子的手。
刘桃子却后退了一步,拉开距离,他脸色平静,“不知大王为何想要召我为参军”“那是因为看重将军啊。”
”看重我什么”
不知,或是看重将军能杀人吧,将军想这么多做甚我们这样的人,能被人所看重,这不就是一件好事吗””从这里前往邺城去担任王府参军,这可算是一飞冲天,都不需要再立新功,只要能让大王开心,勿要说是个什么镇将军,就是做个开府仪同三司也不是不行啊和士开的声音很是温柔,缓缓的诱导。
“将军,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替我回去拜谢大王,只是我这个人才疏学浅,不堪重用,便不去大王面前献丑了。”和士开惊呆了,他赶忙问道“将军在说什么”
他忽换上了怒色,“将军是轻视我家大王不成
”你真以为我家大王跟那回洛一般德性吗!回洛杀不得你,我家大王可能杀得!”
刘桃子平静的看着他,没有说话。
和士开又惊又怒,他挡在门前,“刘桃子!你勿要放肆!!”
“顺我大王者生,逆他者死!!”
刘桃子再次走到了和士开的面前,伸出手抓住了他的肩膀,犹如提起小鸡仔那般将他提起来,然后放在了一旁,推开了门,直接走了进去。
和士开愣在原地,看着已经关上门的刘桃子。
他的脸色通红,浑身颤抖。
想起离开之前对大王的自信承诺,此刻他是眼里直冒火。
忽然间,他气极而笑。
“是我无能,无能,未能劝说将军归从大王,将军有骨气!!有骨气!!”他大笑着,转身离开。
这笑声肆无忌惮,使得周围军吏纷纷探头来看。
而此刻,屋内的王冲手持文书,听着外头的声响,好奇的问道“将军,那是什么人”王冲是刘桃子从黎阳带出来的老吏,在田子礼,崔刚等人离开之后,就由他来临时负责文书方面的工作。“长广王的人。
“将军,长广王权势极大,跟回洛之流不同,乃是神武帝子,可不敢招惹啊。“不是我招惹他。”
刘桃子没有再多说,干脆的问道“查清楚了嘛”
王冲点着头,赶忙将手里那厚厚的文书吃力的放在了刘桃子的面前,如此反复了几次,刘桃子的案前堆满了文书。“将军且看,这是各地的初步统计,边塞诸成镇,查有民夫二十三万六千二百一十三人。”“跟天保八年的结果裁然不同
刘桃子的眉头跳了跳。
”让各地的戍主将辅吏补全,不能再让你们跑来跑去,代替他们做事。“唯!”
子礼他们那边有消息嘛
“还不曾有。”
“嗯,继续去忙吧。
“唯!”
王冲留下了文书,小心翼翼的离开了此处。
刘桃子坐了下来,拿起了面前的这些文书,每张纸上都写满了人名,有的写明了是何时前来,从何处前来。
有的写了年纪,相貌。
有的却只有名字,其余的什么都没有。
厚厚的一堆纸,占据了整个木案,轻飘飘的一张纸上,却写满了无数家庭的破碎,无数黎民的哭号。
白纸黑字之上,依稀能看到荒废的耕地,疯疯寂的老妇人,嗷嗷待哺的孩子,暴晒在太阳下的父亲,含泪远望的女人。
“咚。”
轻轻的叩门声打断了刘桃子的沉思。
“进来。
木门再次被推开,寇流快步走进来,关上门,走到刘桃子面前,行礼拜见。“兄长!”
“你那边的情况如何
“回洛已经走了,今日来了天使,我看到回洛走进了车,前后有骑士护着,离开了县城,往南边去了。”“嗯,留下些人在城里,你可以回来了。”
“兄长,还有一件事。”
“哦”
“今日有一伙人从南城门走进来,声势极大,几乎是跟天使同时来的,看他们的装扮,似是突厥人,他们进了官署,却很快就出来了,如今住在城内。
”我想先不急着撤,我再去盯他们几天,先前兄长出兵,或许他们是为了兄长而来的。
刘桃子缓缓抬起头来,看着寇流那通红,布满血丝的双眼。
”不必了。”
”给你三日假,你且去睡觉吧。”
”这…”
“嗯”
“唯!!!”
阳光刺眼,四周都格外的干燥。
一行浩浩荡荡的队伍正走在官道上。
娄容骑着战马,用手挡着那刺眼的光芒,嘴里咕着什么,脸色多是不快。
田子礼就走在娄容的身边,崔刚则是走在了后头。
田子礼笑着问道”刺史,莫不是受不得这边塞气候
娄容笑了笑,“这里哪有中原好啊,不是热便是冷,许多年不曾来了…你方才说是什么城”“招远。”
“呵,都怪那杨愔,这那县之名是改来改去,所属也是不断变更,光说名字,我都不知哪里是哪里了。
田子礼低着头,不曾接话。
此番出征,娄容却不再是原先的规模了,千余骑士分列在他的前后,声势非凡,当然,最心腹的人还是只有那数十人。
而这些人如今都成为了这些骑兵之中的军官,娄容通过他们来控制全军。
当他们靠近城池的时候,早有官更们聚集在了城门外。
这些人同样以极大的规模,有数百人,几乎占据了整个城门内外。
他们神色匆匆,几个太守更是急得满头大汗。
他们谁都不曾想到,这位刺史竟来得如此着急,都没给他们做好准备的时间。“来了!来了!”
有人高呼道。
众人皆做好了准备,几个太守甚至主动走上前。
而就在这个时候,远处那支人马忽改变了方向,没有走向城门,却是直接走向了北方。诸多官员们就这么看着这支人马从自家门口经过,看都不看自己一眼。”这是怎么回事!”
“这。”
”快派人过去问问!勿要让刺史公走错了路!”
有骑士赶忙从这里飞奔而去。
过了片刻,那人便再次回到了此处,看着几位太守,行礼说道”刺史公说,他要先前往武川,而后再来此处。…太守们满脸的惊愕,彼此对视了几眼。
这是为何
“好贤侄!!”
娄容跳下马来,大笑着,快步走到了刘桃子的面前,一把抓住了对方的手。刘桃子低头行礼,“娄公!”
“何以见外还是如过去那般,叫我大人就好!”
娄客随即看向了他身后的武川城,“武川啊,我都许久不曾来过了,好贤侄,来,速速带我进城!!”田子礼和崔刚站在不远处,看着刘桃子,欲又止。
刘桃子看了他们一眼,示意他们跟上,这才领着娄客朝着城内走去。
娄客大步走在路上,打量着身边的刘桃子,眼里满是欣慰。
“好贤侄,许久不见,当初在黎阳的时候,我就知道贤侄是有大出息的,果真,这下,可谓是让天下侧目啊!”“哈哈哈,我能来此处,倒也算是沾了贤侄的光啊!”
两人一路来到了官署,气氛甚是欢快,刘桃子领着他走进了官署内,容令众人且先离开,只跟刘桃子一人单独进了屋。
坐下来之后,刘桃子令人拿上酒菜。
娄容坐在上位,刘桃子坐在他的身边。
娄睿吃了口酒,喷喷称奇,“许久不吃边塞酒,却连滋味都记不起来了。
”贤侄,那回洛的事情,你不必担心,兄长是不会再让他轻易出邺城了。
在这里,有我在,也没有人敢为难你。
娄容咧嘴笑了起来,”贤侄也知道,我是个直人,不似那些汉臣虚伪,贤侄派人来说,此处有天大富贵。
“现在可能告知,是何等大的富贵呢
娄睿是一点时间都不浪费,这才刚刚坐下来,就开始询问发财的大计。
刘桃子开口说道“地方上的事情且不需要我多说,娄公自知该如何去做。”
娄睿顿时有些为难,“知之啊,这边塞跟中原不同啊。”
这里的汉人大族,当初都被杀光了,根本就没留下多少,更多的是那些勋贵之家,这些人跟我沾亲带故的,我不好动手啊。”“况且,他们可不是官吏能砍的动的,在中原,几个狱吏都能杀进他们府里,抢走他们的东西,可这里的勋贵,哪家哪户不是养着武士除非我一一领着骑兵动手,挨家挨户的杀,可这么杀,我这官怕是做不到一个月啊!”
“这勋贵跟大族还是不同的,不好搞,不好搞。
刘桃子开口说道“大人若是有顾虑,地方上的事情可以交给我。
“贡粮不足,就让他们来平摊,若是给不齐,自有我来代替您操办。
娄容的脸色格外的纠结,“贤侄啊,不好办,不好办,弄了他们,会得罪极多人,我不怕得罪汉人,却不能得罪了这些人。”“大人不必担心,您碍于情面,此处还有我…有边兵在这里,他们不敢不缴纳。”
娄容挥了挥手,“且不说这个,你还是说一说那天大富贵。”
刘桃子这才说道”当下有三大富贵。
娄睿眼前一亮,“贤侄且之。”
“第一富贵,乃是这屯田。”
”边镇有民夫二十余万,若是能妥善安置他们,分发给他们耕地,农具,借给他们耕牛,种子,每年的产量将不是小数目。“他们所缴纳的粮食,留下够他们存活的,给了将士们所需的,其余的便都归大人所有。”
边塞之地,能产这么多吗
“便是此处的民夫开始屯田,庙掌还是要分发粮食的,当下各地的流民极多,只要我们能在私下里多安置些百姓,庙堂知道此处有屯民二十万,实际上,也可以是三十万,四十方
娄容猛地吸了一口冷气,“能有那么多的农夫”
“这些年里,庙堂四处征发徭役,多有逃亡者,又有边兵勋贵为害地方,边塞内外流民数不胜数,另外,还有塞外那些人,抓过来,也能耕作”娄容猛地拍了下手,“好!干了!”
“第二件天大富贵呢”
“战事。
“大丞相很快就要前来,娄公想来是知道的,此处接壤伪周,突厥,奚人等,边兵强悍,这些人并非敌手,无论大小战事,娄公作为主将,绝不会吃亏。娄睿沉思了片刻,“嗯这个差了点,不过也能捞到些,你再说说第三件。“
“贸易。”
”奚人在长城外设了市,与三国来往,挣了大钱,若是我们能控制各路,或自己派遣商队,则收益不可小视。”“如此不会资敌吗”
茶叶,丝绸,瓷器……换取军饱来补贴边兵,岂能算是资敌”
“哈哈哈,贤侄说的有道理!有道理啊!”
娄睿坐在原地,眼神里闪烁着光芒,他一不发,似是在计较着得失,
刘桃子也不打扰他,只是安静的坐在一旁,等着他想好。
沉默了许久,娄容猛地抬起头来,”贤侄,就从这第一件事开始办吧。”
“我出行的时候,大丞相给我吩咐,让我重视这钱粮事,我既来了,就不能辜负大丞相的厚望!
”你速速组织各地的民夫,让他们都去种地,就先给庙掌报二十万人…,这样吧,我再派宫吏来帮你,今年的耕作是来不及了,不过,正好给明年做准备,这开垦需要四五年,。耕地的事情,我来想办法,你就先帮我将人给组织好,缺什么就给我说,有人阻碍你的事情,也给我说!”
”你什么都不要去想,就组织好民夫就好!”
”另外,这军队的操练也不能丢下,大丞相到来之前,一点也不能疏忽!
娄睿站起身来,”我得回县城了,贤侄,所有的事情就交给你来办了。”
“那我便回去了”
刘桃子站起身来,“我来送大人。”
两人朝外走去,娄杏几次看向了刘桃子,欲又止。
贤侄,听闻那回洛家里右不少宝贝”
刘桃子点着头,”是有不少。”
“那都有什么好宝贝啊”
”钱粮之类,我都分发给了士卒,至于字画珠宝之类的,我看不出好坏来。“故而在大人到来的时候,就派人将其送到了大人的官署里,大人可自己观赏。”娄容忽停下脚步来,他转身看向面前的刘桃子,激动的难以语。
他用力的捶了几下刘桃子的胸口。
”就说你最懂事!你能成大事!”
”好贤侄,这边镇内外的事情,你尽管大胆去做,怎么做都不要紧,做错了不要紧,做差了也不要紧!!”
“记住,诸事都有我来撑腰,尽管去做!!”
”多谢大人。”
娄睿兴高采烈的离开了此处。
田子礼,崔刚等众人却急忙走上前,“兄长!!”
刘桃子看着拜在自己面前的众人,眼睛缓缓眯了起来,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
几日不见,尔等怎么倒变成了山趟”田子礼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摸着自己的脸,”想着要与兄长这般威武,特意多晒了几天””哈哈哈~~~”
众人哈哈大笑。
娄睿哼唱着不知名的曲子,再次回到了县城。
官员们手忙脚乱,迎接的仪式极为降重。
各级官员们分别拜见,告知了自己的身份,讲述了地方的情况,拥在他的周围,浩浩荡荡的朝着州衙走去。
娄睿的回应却是相当的冷淡。
州衙重新装饰了一番,倒也算是合乎娄杏的口味。
官员们设了宴,为新来的刺史接风洗尘,场面极为热闹。
娄睿吃了些酒,就坐在上位,对众人也不露笑容,甚是威武。
宴会进行了一半,太守找到了机会,缓缓坐在娄容身边,开口说道“公,突厥派這的使者当下就在城内,等着见您。…
“突厥人他们来做什么”
“是因为边兵私自出兵,似是想让我们给个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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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藩镇节度使
第167章藩镇节度使”
州衙,南院。
屋外有甲士树立,警惕的看着左右。
屋内金光闪闪,娄容激动的走在诸木架之中,时而享起了一串珠宝,轻轻抚摸,眼神温柔,放下来,忽又享起一把匕首,匕首的刀柄处,镶嵌着一颗巨大的宝石,那色泽,是娄睿从未见过的,看着手里的匕首,娄容忽落泪,“好看…真好看啊。”
就在娄睿沉浸在美好之中的时候,外头忽传来了叫声。
娄公!!突厥使者前来!!”娄容依依不舍的放下了那匕首,一路走到了门口,又再次回头,再次看着自己的宝贝们,当他转过头来的时候,脸上的温柔与和蔼都消失不见,整张脸都变得肃穆而凶残。他推开了门,走到了院里,眼神里闪烁着凶光。
有四个人站在空荡荡的院落里,正低声交谈着什么,看到娄容走出来,他们赶忙停下攀谈,不由得看向了他。就看到娄睿一脸的冷酷,那双随了父亲的眼睛狭小且阴骛,他直勾勾的看着面前的使者们,大步朝着他们走来,几个使者大惊失色,看着步步逼近的娄春,急忙行了礼。“拜见刺史公!”
他们虽是突厥穿着,可从相貌来看,绝对是中原人无疑。
这些年里,大量的中原人流亡到了塞外,有些是受不了徭役逃走的,有些则是被高价卖出去的。
过去,匠人在塞外很受欢迎。
到蠕蠕的阿那瑷可汗上位之后,读书人在塞外也变得很受欢迎。
这位重用了大量的中原人,效仿中原,设立了侍中,黄门郎等官职,加强可汗集权制,使得柔然出现了短暂的中兴。
而这也引领了其余的诸多部落,他们也学会了去买这些来自中原的读书人,并以他们为官,帮助自己设立正经的官职,更好的统治部众。
娄睿跟他们挨的很近,几乎就是撞在了一起。
他低着头,看着面前这些行礼的使者,也不回礼,直接将为首者给抓了起来,手抓着对方的脖颈,上下打量了起来。忽然间,娄容嗤笑了起来,“我当是什么突厥人,你这相貌,不是齐人吗”
那使者认真的说道“祖上曾是幽州人。”
“何以事贼啊”
“我家可汗虽居于塞外,却对士人礼遇有加,有功必赏,不会哄骗他们,将他们卖去塞外,算不得贼。”听到使者的话,娄客哈哈大笑,一把推开了他。
“我与你们没什么好谈的,之所以不杀你,只是想让你活着去给他们传话,来人啊,将其余几个都给我砍了,将这个割掉耳朵,送回去几个使者大惊失色,为首者骂道”当初齐国派遣使者到我们可汗处,却是不曾亏待,怎么当今到了此处,却要遭受这样的待遇”
“我们奉可汗天令,前来商谈大事,竟落得如此下场!!”站在不远处的伊娄太守也是待不住了,快步走上前来,劝说道”娄公,不能如此对待使者啊。…不如先听听他们要说的娄客冷哼了一声,“与他们有甚好说的呢当初文宣皇帝还在的时候,他们低头求饶,方才被放走,当下文宣皇帝刚刚逝世,他们便派人进驻我故镇之地,更想勾结伪周,我使不顾那伪周,也非要领着大军跟那什么可汗分个死活!”
他愤怒的看着那使者,”回去告诉你家可汗,我既来到了此处,便一定率领大军前往讨伐,要么他死,要么我死。
使者头子都惊呆了。
他再次看向了那位太守,伊娄太守忍不住说道“娄公啊!!勿要动怒,这些事…便是有这些,也不该对使者动手,过去我们派道使者,他们也不曾羞辱,不妥,实在是不妥!娄睿沉思了片刻,问道“他们真的不曾羞辱我们的使者”
“不曾,不曾。”
娄睿点点头,再次看向了面前的使者,“既是如此,我也不羞辱你们了,且说吧,你们何以至此!”使者松了一口气,可被娄容如此恐吓了一番,他的思绪全乱。
他这次前来,本来是要给大齐边塞施压,让他们对袭击摄图牙帐的事情给个说法可如今看来,以这位刺史的鲁葬暴躁,倘若再开口要说法,怕是不能活着回去了使者改了口,“刺史公,我们此番前来,是为了问清楚齐国为何要袭击我们的牙帐。“你们的”
娄睿再次大怒,“分明是你们先派人进驻我国,怎么倒成了我们袭击呢”
使者也很生气,“娄公何出此辛山之边,乃是柔然人的故士,我们击败了柔然,进驻了此处,怎么成了齐国的领地呢”“呵,使者可真善忘,当初你们袭击柔然,追击到我边塞,柔然人向齐国求援,文宣皇帝领兵出征,护下了铁伐可汗,并且允许他们与归顺的高车人在辛山周围放牧。“这里怎么就不属于我齐国所有呢”
使者急得脸色通红,“可那些柔然人又叛出了齐国,还被你们所击溃!!”
”怎么他们叛乱,莫非这赏赐给他们的土地也就换了主”
“按着你的说法,若是我今日在朔州起兵,再被庙堂击杀,那从此这朔州是不是也就不归齐国所有了”使者哑口无,只是辩解道”你们不曾派人去治理!”
”所以你们就给抢占了”
看着面前忽沉默下来的使者,娄睿继续说道”我齐国之强盛,你们是知道的,这些时日里,你们与伪周走的实在太近,这如何能行呢“你且先返回牙帐,告知你们可汗,那伪周未必可信,先前我们出兵辛山的时候,他们可曾派出一兵一卒”
“可若是他们要去打你们牙帐,我定然会倾巢出动。
”这便是两国之差异了,若是再这般相逼,往后使得齐国与突厥交战,伪周会出兵相助吗他们会等着我们双方两败俱伤,而后出动!!“让可汗好好想想吧!”
娄睿大手一挥,便令人送走了这些客人。
当他们离开之后,伊娄太守看向娄客的眼神都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他赶忙上前行礼,”娄公英明!!”
“什么英明若真是英明,还能被丢到这个鬼地方不成”
娄容看了看周围,拉着对方便往后院走去,走在路上,娄客严肃的说道“这回洛做的天大蠢事!”“我去了边镇,看了看情况,三次被拦下来询问粮草的事情!”
“如此下去,只怕边兵迟早还要冲杀官府,叛乱在即,定当大乱!!”
听到娄容的话,太守也是吓了一跳,他赶忙问道”娄公,他们前不久才拿了大量的钱粮,怎么还会继续索要呢娄睿忽然停下脚步
“钱也好,粮也好,都是一样的。
”有了许多,便想要更多,有了更多,却还是想要比那更多的。
“这东西没有止境,永远都不会够,永远都不会觉得知足。”
伊娄看着忽然感慨起来的娄容,也无奈的点着头,“娄公说的有道理。”
”奈何啊,道理就是说给别人听的。”
娄睿忽说了一句,又赶忙清醒,他说道”我这次来,就是为了填补这空缺的,庙堂已经没有多少粮食了,边兵的问题不能拖延。””从今日起,诸郡县都要拿出半数的钱财,用以资助边兵。”
”什么!
太守神色大变,”这如何能行!光是贡粮,便已缴纳不起,尚且还需要庙堂相助,还要我们分粮不可,不可!””有什么不可你们是想自己交出去,还是想等着边兵上门来取””刺史公,这。”
”若是觉得完不成,倒是还有一个办法。
庙堂里那些自视清高的人说,可以在这里屯田,动用各地的民夫,让他们开垦耕作,让边兵自己来解决一部分的粮饷。太守点着头,“这件事,我们听顺阳王说起,虽有些不妥,可眼下,也是最好的办法了,可以去执行!””执行你以为开垦屯田是什么”
“将那些民夫抓过来,指一指外头,让他们去耕作
“你种过地吗”
娄容忽变得暴躁起来,“这件事说起来容易,哪里能真正办起来“耕作需要能耕作的土地,这周围有吗”
需要农具,他们有吗”
没种子,没士地,连根锄头都没有,更别提耕牛,怎么开垦怎么屯田便是这些都齐全了,一块荒地开成良田,需要多少年”
”简直就是书生之见,毫无用处!
娄睿大手一挥,”还是按着我说的,让各地准备钱粮吧,我话说在前头,凑的出来要凑,凑不出来也得凑,谁有钱就让谁来凑,当下边兵蠢蠢欲动,逼反了边兵,谁也耽搁不起,为了安抚边兵,庙堂赐予我大权,全州境内,无论大臣还是将领,我都有擅杀之权!!”
太守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他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娄容大手一挥,“我给你们半个月的时日,去办吧!”办不好,就休要怪我无情了!”
娄睿仰起头来,大步朝着内屋走去。
看着直接走人的娄容,太守只觉得头疼欲裂,赶忙领着人离开了州衙,很快,不同的骏马驮着主人,朝着各地飞奔而去。
娄睿这几日便一直都在州衙里。
娄睿几乎没有什么娱乐追求,他不喜欢狩猎,也不喜欢出门,倒是请了些匠人,据说是想要重新翻修自家的府邸,州衙内办公的官吏都被他赶了出去,让他们在外头另设一院,而他的诸多家眷亲信等等,则是住进了州衙,他再次将这里变成了自己的家。而跟他不同的是,各地的官员勋贵们则是急得团团转。
他们再三迟疑后,决定由伊娄太守出面,设宴跟娄杏好好谈谈这件事。
别再说什么让边塞勋贵出钱养活边兵这样的屁话了,倒不如想想开垦的事好了。
这第二次的宴会,规模显然不如上一次的,这些人忧心忡忡,各怀鬼胎,也没有玩乐的心思,倒是娄容,玩的极为畅快,根本就不在意众人的情绪。
他虽给刘桃子说了这些人难办,但是以他的身份和资历来说,在大齐就没有难办的事。
他十几岁还没成年的时候就跟着高欢外出征战,刚刚立冠的时候就已经做到了最高位,若不是被高澄罢免,这朝中三公,早就有他一席之位了。
就这些待在边塞的穷苦勋贵,还敢跟自己龇牙咧嘴回洛都不敢!
看着娄睿左拥右抱,时而高歌,众人坐在两侧,欲又止。
等到娄睿唱累了,准备休息片刻的时候,伊娄太守终于走了出来,他坐在略微靠近娄容的位置上。
“娄公啊,我们给您准备了些礼物
娄容瞥了他一眼,“礼物你以为送礼便能解决边兵之事
“不是,当然不是,这礼物只是出于对您的敬爱,跟边兵之事没有关系。”
听到这句话,娄容的脸色肃穆了些,他看向了周围,“且将舞女和侍从都了吧。”
伊娄太守赶忙下令,很快,屋内就只剩下了这些在边地有头有脸的人。
娄容看向了他们,冷笑了起来,“那回洛粗鄙武夫,不懂得经略,尔等莫非也不吗”
“这军粮也是能下手的”
”现在好了吧边兵蠢蠢欲动,知道怕了当初怎么没想到呢”
众人缓缓低下头来。
娄容又说道”我出身边塞,也知道你们的情况,你们也不好过,家里确实没有多少钱粮,让你们来养着边兵,迟早破门。”这样吧,我这有个发财的路数,可愿一同来”
众人对视了一眼,伊娄赶忙开口说道”还请娄公告知!”
娄客抚摸着胡须,笑着说道“说起来,回洛当真是买椟还珠,这大好的边地,被他搞成了这样。”
他看向了左右,认真的说道“首先,就是这开垦的事情。
”需要的农具,种子,甚至是耕地,你们都可以拿出来明。
这些东西,你们一定是不缺的,当下初步计算,有民夫二十万,可实际上的数目,绝对不会只有这些,还有许多许多许多,而边地产粮多少,诸位心里也清楚的很。”
“庙堂肯定还是会给与补发的,而我们安置好二十万人,其余无论增加多少,那都是我们自己的,若是没有人来,还可以从外区找。
娄容看向左右的众人,“诸位要记住,我在这里能待多久,这不好说,光是看到受益,最快也要三年吧,三年后,我是否还在此处,这不知道,可你们之中的不少人,肯定还是在这里的,尤其是那些家在这里的,呵呵,付出了这么一次,往后每年都有收获。”-
来能安抚边兵,二来能每年都有固定的粮食,三来还能得到庙堂的赏赐,嗯,比起来,当下拿出些东西来,根本不算什么。“若是诸位愿意,可以按着当下所付出的,做出分配规格,拿出越多,往后得利便越多!“
娄容咧哺笑着,“诸位勿要急着皱眉头,除却这,还有其余好事嘞,这茶叶,可是大生意,茶,铁,盐,瓷器,纸张…抢掠才能抢多少边赛靠近诸地,一切经营在我们眼下进行,这能得利多少”
“只要将这两件事办妥,钱,粮,那是取之不尽啊。
”而地方也能被治理起来,庙堂还另有赏赐,多好
”我这个人办事,向来是童叟无欺的,若是愿意跟着我做事,我不敢说一定能挣钱,若是亏损,我与诸位一同亏损,若是发财,我与诸君一同发财。
“诸位可以好好想想,侵吞军粮,一时得利,可往后呢若是被查出来呢”“大丞相虽然豁达,却有一点,他性格颇为暴躁,容易动怒,一旦动怒,不分场合,便是在朝堂上殴杀大臣,那也是常有的事情。”“诸位何必冒着这样的风险去做这般不着调的事情”
”而这开星就不同了,户侧二十万,这是事实,新增长的那些,都是我们自己的本事,庙堂就是知道,也绝对不会为难,至于贸易,大丞相早就有开通贸易的想法,多次跟我谈过,增加收入,何乐不为”
“给你们三日,好好想想。”
“好好想想。”
“对了,想要跟着我办事,光是这些礼物可还不行啊,这些东西对我不是长久的,对诸位却是,我会收取些费用的,不会太多。
娄客眯起了双眼,嘴角咧起,眼神之中的狡诈与贪婪交织,分外疼人。
武川。
刘桃子保持着行礼的姿势,朝着前方低着头。
诸多爪牙皆跪在刘桃子的身后,皆是看向了前头
天使站在他们面前,手持诏令,正在大声的宣读。
四月,击奚人贼寇有功,月末,破突厥牙帐有功,六月,整顿边兵,安抚地方,官员称赞,刺史表功,兹进虎奋将军刘桃子为武毅将军,令其操练整顿边兵,再立新功!!“
天使说完了这些,脸上的肃穆忽然消失,随后堆满了笑容,快步走上前,将刘桃子扶起来。
“恭贺将军!!”
“为将军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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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子不教父之过
第168章子不教,父之过
这位天使,乃是熟人。
过去就曾奉令去迎接安德王的厙狄显安
显安满脸的和气,他拉着刘桃子,亲切的为他贺喜。
刘桃子起身,接过了诏令,“多谢大丞相的看重。”
显安摇着头,不由得笑了起来,“哈哈哈,这都是将军自己的功劳啊!”
大丞相刚刚执掌大权,你便送上了军功,又连着击破突厥,安定地方…大丞相对你是赞不绝口啊!”显安跟着刘桃子走向了内屋,几牙们依旧跪坐在两侧。
两人走进了内屋,显安再次打量着面前的这个年轻人。
真是个了不起的后生啊!
若是自家子侄也能如此,那可当真是死而无憾矣!
刘桃子教唆贺拔呈,领着边兵冲杀官府,甚至是令那么多人一同上书的时候,大丞相的确是有些不悦。
他一度认为,刘桃子私下里做了这么多事,却都不曾告知自己一声,野心太大!
直到娄睿上书,告知地方的情况。
刘桃子在分发粮食的时候,告知诸边兵,这是大丞相所发给他们的。
这导致从未领过边兵的高演在边寨的名望大涨,这些边兵提起这位大丞相,那都是赞不绝口,头次碰到这么大方的领袖,都怪那他妈的回洛,竟敢克扣大丞相给我们的钱粮!
当高演知道这些情况之后,当即将显安叫过来,让他迅速前往武川一趟。
只为了一件事。
给他妈的这个贼小子升官!!!
高演跟高洋不同,高洋虽残暴,却是有过诸多的军功,多次领着边兵出征,威望极高,而高演却差了许多,若不依勋贵,他无法用自己的威望来调动大军。
而当下刘桃子所做的,让他格外的满意。
显安清了清嗓子,“听闻长广王想要征召将军到府上担任参军,将军为何没有去呢
“我的官职乃是大丞相所授,若是要到王府担任参军,也当由大丞相下令。”
显安点着头,”有理!有理!
他看了看周围,又低声说道”此番大事,大丞相便怪在了那贺拔呈的头上,罢免了他的官职,让他成为了庶人,倒是与将军没了什么干系,不过,将军也勿要担心,大丞相觉得贺拔呈颇为能用,准备在成就大事之后,再进行提拔。”
刘桃子点点头。
显安又说道“大丞相本来是想要先来塞外,再做大事的。
”只是,当下国内混乱,这种时候,若是大丞相轻易离开邺城,只怕会出大事。”
“因此,大丞相决定先办成大事,而后再来边塞。
”嗯,今年过冬,大丞相便会到来此处,讨伐外敌。”
”到时候,将军可有把握能取得大胜”
刘桃子脸色平静,“公且安心,我定会操练好大军,等大丞相到来,一战而破敌。”
显安抚模着胡须,笑了起来,“你明白就好,明白就好,这次封你为武般将军,也正是这个道理嘞,这虎奋将军,只能统帅这武川,而武毅将军,则是能在销将军不在的时候。驻守边塞,统帅大军。”
“这娄睿啊,虽然有军功,也算是老人,奈何,他是不会用心办事的,大丞相对此心知肚明,这具体的操练和整顿,只怕都要你来做。”
另外,朝中那些人,你也勿要惧怕。
”大丞相已经坐的稳当了,在这里,你该下手便下手,勿要迟疑。”
显安吩咐了多久,刘桃子听的很是认真。
说到了最后,显安长叹了一声,“还有一件事,大丞相本来不曾让我提起,是我自己想要跟你问一问。”大丞相有意跟周人讲和,重开商贸,停止交战,你觉得如何”
刘桃子平静的说道“周人反复无常,而无信,只能战,不能和。”
显安的神色落寞,“连你这后生都能明白的道理,大丞相为何就是不听呢”
”跟伪周有什么好谈的”
”大丞相让我告知你,勿要与周人交手…其实就是为了这件事,大丞相准备让陆査为使,前往伪周,到时候,或许你得负责护送他一同前往,再将他带回来。
刘桃子没有说话。
显安又说道”若是你觉得不妥,到时候可以推辞,我会帮你的。”
”多谢公,到时再说。”
”好。”
显安又与他说起了邺城的事来,攀谈了许久,显安这才起身,”我还得去见娄容,就不缠着你了,将军要好好操练大军,勿要辜负了大丞相啊。
“唯!!”
在送走了显安之后,刘桃子的爪牙们终于是沸腾了。
姚雄发出了古怪的笑声,他开心的手舞足蹈,整个人痴狂如猴,“崔君!崔君!武毅将军是几品是几品
看着欣喜若狂的刘桃子,崔刚笑了笑,轻声说道“正七品上。
姚雄脸上的笑容当即凝固,他惊愕的问道“说的那么热闹!还是个七品
“这个七品可是七品里最顶尖的了。”
姚雄大手一挥,“我不在意这个,你就告诉我,跟谁同级”
崔刚沉吟了片刻,“中小县城的县令,见到将军都得行礼拜见了。”
“那太守呢”
“这…。便是下郡太守,也是五品…”
姚雄很是不悦,低声嘀咕了起来,不过是说什么大丞相太过小气之类的,听着对方的抱怨,崔刚苦笑着说道“这已经很高了,边军里已经是仅次镇将军的高官,更高品级的就只是中军,是陛下身边的那帮人…”
吐奚越也说道“将军以如今的年纪,能做到七品,着实不凡…”
田子礼此刻却眯着双眼,“没有责罚,却是直接提拔了兄长,不怕勋贵发难看来大丞相是下定了决心啊。
众人纷纷说着自己的话,都为这次的提拔而感到开心。
姚雄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刘桃子的身边,“兄长,要不设宴庆祝一下
刘桃子瞥了他一眼,眼神冷漠。
姚雄吓得低下头,“许久都不曾设宴了,况且老田跟崔君回来之后,也没有接风洗尘。“
“好。
说是宴席,实际上就是一次小型聚会。
刘桃子不喜欢铺张浪费。
宴会便在官署内进行。
武毅将军刘桃子坐在上位,高高仰起头来,眼神凌厉,神色凶悍,气势惊人。
有督军长史姚雄,斥候督寇流,主德田子礼,书佐崔刚,随军医史禇兼得,成长吐奚越,主破多罗,慢主张黑足,慢主张冲,幢主王大猛,功曹长史王冲,成长刘成彩
等等众人分别坐在了他的两侧。
众人面前皆摆放着酒菜。
却都不敢动手,皆是看向刘桃子的方向。
“此番,诸位劳苦。”
刘桃子举起了手里的酒盏,示意了众人,然后一饮而尽。
众人纷纷跟随,吃了酒。
刘桃子这才说道”此番功劳,我皆会上表庙堂,且不必多说。”
我们商谈接下来的事情。
娄刺史已经派人来告知,说是由州郡相助,来进行开垦之事。”
“边塞诸多民夫,管辖混乱,理当先进行组织编户,取缔过去军户领民夫的制度,在民夫之中挑选,十户立一十户长,百户立一百户长,千户设一千户长,我自领万户,此些民夫,不归属地方,不依附军户,由成镇长官直接管理,允许他们居住在城池城外,向他们分发农具物资,让他们开垦荒地,尽快恢复生产。””这些都不是我所擅长的事情。
“子礼,刚。
”这件大事,就得由你们二人来进行了。”
”事情极多,不是只靠着当下这些人就能进行的,迅速从民夫里征召读书认字之人,协助你们进行。
听着刘桃子的命令,田子礼的嘴角一直在忍不住的跳动。
他浑身炽热,只觉得胸口有什么在燃烧着。
统帅边兵,这不算什么。
边兵不能自给自足,仰赖地方和庙堂,若是要起兵作乱,直接断了后勤,除非是能一路攻城拔寨,势若破竹,否则,就一定会崩溃。
可若是有了民政大权,不只是有军队,还有几十万的百姓,能在粮食上自给自足,甚至能从他们之中发展出新的士卒,打造自己的军队。
坐镇边塞,麾下有百万民夫,这些民夫不归地方,甚至不归庙堂…另外还有数万的天下精锐,粮食甲胄骏马武器一切都能自给自足
田子礼双眼通红,连呼吸都变得急促了起来。
跟他相比,崔刚显然是没有想太多。
他只是觉得此仁政。
民夫们成群结队的饿死,庙堂的粮食在道路上损耗严重,若是能安置好边塞的民夫,开垦荒地,减少庙堂的负担,增加地方的收入,保证百姓们不会被饿杀,这是多好的政策啊。
只是,这个工作量显然是有些吓人的。
两人同时起身,朝着刘桃子行礼大拜。
“唯!!”
刘桃子这才看向了其余众人。
“至于边兵,则是要继续督促,继续整顿,继续操练。
“大丞相即将到来的事情,我只告知诸位,不可外传。
大丞相到来的时候,我们要让他看到勇猛无敌的边兵,让他看到成效。”
众人再次起身,“唯!!”
刘桃子这才指了指面前的饭菜,“都吃吧。
宴会这才没有了方才的拍束感,众人极为开心,姚雄提着酒四外与人对吃,寇流正跟吐圣越激列的谈论起不同地区鲜卑话的区别,褚美得跟左右众人说起自己所预测的天相。
场面很是热闹。
唯独田子礼跟崔刚两人,两人的表现算是颇为矜持。
眉头轻轻皱起。
不是他们非要坏大家兴致,而是他们所领到的任务是最困难的。
他们都缺乏这方面的经验,实在是不知道是否能操办妥当。
不过,这两人都不是会轻放弃的人,既然主公让他们来办这件事,那他们就不会退缩,定然全力而为,无论成败!
就从武川开始办起,组织民夫,开垦耕地。
刘桃子陪着众人吃了会酒,便悄悄站起身来,离开了此处。
他刚走到了门外,就有人追了上来。
来人正是田子礼。
”主公!!”
刘桃子看了一眼他,没有说话,继续朝外走,走到了官署外,天气颇为清爽,只是城池内并无什么人,朝着远处看去,略显得萧瑟。
刘桃子缓缓走在路上,田子礼跟在他的身边。
主公,若是能做好这件事,稳坐边陲,是不是就可以办大事了”
“大事”
“现在做的是小事吗”
“主公知道我在说什么。
刘桃子停下了脚步,缓缓看向了天空,晚霞的色彩颇为迷人,田子礼也一同看去。刘桃子这才开口说道“安心做事,勿要管什么大事小事,做好当下的事情,做稳妥了,自然就会有其余的事情可以做。田子礼浑身一颤,朝着刘桃子再次行礼,“唯!!”……
天色尚且暗淡。
崔刚躺在屋内,睡得极为香甜。
他如今这件小屋,对比过去的,简直都算不上是屋子,官署虽然大,但是里头的人多,能分给他一个单人间已经很是不错,小屋虽然简陋,可崔刚如今却睡得很香。
在经历了起初的痛苦,不适之后,崔刚也渐渐适应了这边塞。
尤其是这次纵马狂奔,让崔刚完全变了个模样。
那白白嫩嫩的世家小子,此刻变得跟田子礼一般相貌,皮肤黝黑粗糙,整个人清瘦,就是安平的故人见到他,只怕都认不出他来。这种变化也不只是在外表上,当下的他,除却一些小习惯,越来越像是边寒武夫,雄等人都跟他变得亲近了很多。“咚咚咚!!”
忽传来急促的叩门声,崔刚从睡梦中被惊醒
崔刚大惊失色,猛地取下了挂在墙壁上的佩剑,快步冲出来,打开了门。
开了门,崔刚惊呆了。
此刻,站在门外的人,正是田子礼。
就看到田子礼精神奕奕的站在他的面前,眼神明亮。
“田君出了甚事”
“该去办事了!”
““
崔刚抬起头来,看了看外头的天色,又看向了他,“现在”
”当下民夫们已经起来了,早些办事较好,当下天热,早晚办事,中午让他们休息较好,不然会患暑病。”
崔刚沉吟了下,点点头,有道理。
他赶忙进去换了衣裳,两人就朝外走去,有小吏们打着哈欠,早已等候着他们,一行人朝着民夫所在的北校场走去,如今,那边已经不叫北校场了,城内好事者称为不跑城意思是民夫们被关在这里就跑不掉了。
走在路上,田子礼噪喋不休的说起了自己的想法。
“我觉得,咱得先做好组织,不能让他们混居了,按着兄长所说的十户,百户,将他们分开,让他们彼此归属明确,往后也就方便了…。这十户之类的,可以直接用他们之中年纪大些的人,不认字也不要紧,认人就可以了。”
“至于这百户,就得认字了,最好由我们来拟定,再让兄长点头。”
“另外,得给这些人额外分发些粮食,同时帮着他们建立威望,让其余人服从他们。”
千户这个,我想了许久,还是由我们自己的官更来兼任吧……”
”崔君以为呢
崔刚打了个哈欠,尚且有些疲乏。
“啊,对,田君说的很对,昨晚很晚才睡下。
“崔君啊,这拯救天下苍生的重任,当今就在我们身上了,可不能总慢啊。”
田子礼再次看向崔刚,脸色极为的肃穆。
崔刚初次看到田子礼这般相貌,只是喃喃道“好…好。”
邺城。
长广王府。
当下的高湛,可谓是春风得意。
高演当然不会亏待这个出力最多的亲弟弟。
在执掌大权之后,高演封他为太傅,又录尚书事,又领京畿大都督。
官职可谓是二人之下,万人之上。
高湛对高演所吩咐的诸事,也格外的用心,很是卖力。
院里绿树成荫,高湛正在跟几个年轻力壮的甲士们玩“握架”游戏,他们玩的很是开心,欢声笑语不断,高湛扯开了衣领,露出那精壮且结实的肌肤,正痴迷娱乐,忽听到从外头传出了哭声。
高湛勃然大怒。
怎么他妈的每次玩到尽兴的时候,就有人跳出来打断自己呢
他赶忙叫来奴仆,“外头是谁在哭号,给我割了他的舌头来!”
片刻之后,那奴仆就带着和士开来到了此处。
就看到和士开披头散发,满脸的憔悴,站在高湛面前,他忍不住委屈的大哭了起来。”大王…我对不起你啊!!”
高湛一愣,“怎么,你被那刘桃子给入了”
和士开的哭声都顿了一下,他赶忙跪下来,”大王,那刘桃子根本不将大王放在眼里,我好生劝说他,让他前来担任参军,这厮竟胡乱语,说什么贤士不择庸主,我气不过。要阻止他,却被他乱棍打出,愣是没有给大王留下半点的颜面,他身边那些爪牙,都在笑我。…”
和士开跪在地上,哭的梨花带雨。
许久都没有听到声音,和士开缓缓拾起头来,怯生生的看着高湛。
此刻,站在和士开面前的高湛,脸色通红,怒目圆睁,恍若疯魔。
忽然,他大笑了起来。
“好!好啊!!”
“来人啊,传我之令,即刻罢免武卫将军,千牛备身勇士大都督刘桃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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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章 刘公欲害我
第169章刘公欲害我
恶鸟扑闪着翅膀,一飞冲天。
院落颇为简陋,仅仅只有四间房屋。
可院落内外,却是有诸多甲士守卫,这些甲士们全副武装,神色冷峻,来回的巡视着周围。
和士开手持将令,倨傲的看着面前的刘桃枝。
这熟悉的身材,看的和士开顿时火大。
他强忍着愤怒,开口说道“我来宣读大都督的将令,请将军取了面具!!”刘桃枝缓缓取下了脸上的面具,露出了那令和士开无比憎恨的丑陋面孔,就是他妈的这张脸!!和士开举起了手里的将令,大声说道“即刻罢免武卫将军刘桃枝,让他白身归家,好好教导家中子嗣!!”他随后晃了晃手里的令书,“就这么多了。
刘桃枝脸色平静,目视前方,不为所动。
这熟悉的感觉,更是让和士开愤怒不已。
他骂道”刘将军,我家大王与你向来交好,念及你的颜面,特意征你的儿子来当个参军,却被他百般羞辱,大王被他气的连饭都吃不下,刘将军教的好儿子!好儿子!!””你算是个什么东西大王对你礼遇有加,你便觉得可以轻视大王了嘛”
和士开破口大骂。
刘桃枝的脸色依旧平静。
和士开更加愤怒,“还有你那个儿子,不知死活!!你若是教不好,自有人来教!!”刘桃枝的脸色缓缓变得肃穆,他缓缓低头,直勾勾的看向了和士开的眼睛。
和士开看到他的左眼角跳了跳,眼神变得有些凶狠。
和士开连忙后退了半步,“大王总领中军!!你欲何为!”
刘桃枝依旧是没有说话。
和士开似是为自己方才的胆怯而感到耻辱,他叫道“将军最好现在便接下军令,普天之下,顺我大王者生!逆我大王者死!”是吗!”
就听到里屋忽传出质问声。
和士开大惊,赶忙看去。
便看到一人缓缓从内屋走出来,身后跟着诸多甲士。
那人面色肃穆,身材高大,威武不凡,不是大丞相又是何人
这一刻,和士开像是被掐住了脖颈的鸡崽子,发出咳咳声,不知如何作答,吓得赶忙跪在地上,”大丞相!!”高演几步走到了刘桃枝的身边,刘桃枝赶忙行礼,高演却一把将他扶起来,随即惊怒的看向了和士开。”当真是看不出来啊!”
平日里,你在我面前唯唯诺诺的,一副怯弱模样,当着外人面,原来是这般豪样”来,我今日且逆了你家大王,你想让我怎么亡”
和士开吓得面无人色,不断的叩头。
“大丞相,我一时口误!!请您饶恕!请您饶恕!”
高演那平静的脸忽然变得暴躁了起来,他就像是突然被点燃,全身都颜抖着,脸色无比的狰狞,忽取下了腰带,对着和士开的头上便是狠狠来了一下,和土开惨叫着倒在地上,不断的哀嚎求饶,高演却是打上了头,一下又一下,幅度越来越大,神色越来越凶残。
一不发的王晞此刻看到了大王脸上的狰狞。
在那张扭曲的面孔上,王晞忽是看到了交宜皇帝的笑容。
这一刻,他浑身一颤,急忙上前。
大王!大王!”
王晞忽走出来,拉住高演的手,高演下意识的推搡,王晞都被他摔在地上。听到王晞的惨叫声,高演脸上的狰狞忽然消失,他深吸了一口气,收起了腰带。王晞起身,轻声说道”大王,便是要责罚,也当让长广王来责罚他,勿要伤了兄弟和气。看着地上被打得痛哭流涕的和士开,高演这才骂道“将这厮给我送回长广王的府邸去!!”几个甲士赶忙上前抬起了那人。
王晞担忧的看若自家大王。
他家大王向来英明,无论政务,军事,皆有所通,左右众人,几乎说不出他一句不对来可,就有一点。…有些时候,高演忽然就会变得非常暴躁,压抑不住怒,直接动手。被他所打死的人也有不少,有些甚至是直接在庙堂议事的时候被他动手打死的。当然,这些被打死的人,都是罪有应得,倒不算是滥杀。
只是,在那种状态下…。他看起来当真是像极了文宣皇帝。
王晞忽顿抖了一下,赶忙摇着头,不对,自家大王英明神武,绝对不会变成那个疯样子…
高演却已经收起了怒火,平和的看向了刘桃枝。
“刘公勿要在意,您是看着我们长大的,当初阿爷还在的时候,就曾指着您对我们说这是尔等往后可以依赖的人。”我家这弟弟顽劣,不长进,我会好好教训他的。”
“不过,他最是桀骜,往后,将军便多留在府内,休息一段时日,如何
“帷。
“哈哈哈,如此最好,刘公教出了一个极好的儿子,前途不可限量啊!
刘桃枝听着他的话,脸抽了抽,却没有说话。
高演从刘桃枝的府上出来,驾着车,直接赶往了自己的大丞相府。他的车刚刚来到府前,就看到高湛披头散发,一脸整屈的站在门口
高演皱了皱眉头,“进去再说。
高湛跟上了马车,兄弟二人一同进了府。
刚刚走进了后院,高湛便忍不住了,几步走到了高演的面前,拦住了兄长。“大兄,我实在是不明白。”
“我真的是不明白。…”
高港皱着眉头,一脸的暴躁,”是兄长让我派人去征刘桃子,是兄长让我临时将刘挑枝罢免,方便成就大事,如今为何又是兄长出来殴打我派去的人!“兄长要拉拢刘桃枝,让我做个恶人,我能理解,我也支持。”
刘张氏坐在一旁,小心翼翼的看着他。
”夫君”
”我入他妈的!!”
刘桃枝开口便是辱骂,刘张氏赶忙看向了小武,”小武,你且去侧屋玩一会!“小武点点头,怯生生的离开了此处。
刘桃枝咬若牙,看向了一旁的刘张氏,“你那儿子,迟早要将我们都害死!!”
“你知道他做了什么领兵劫掠官府,回洛被他气的吐血,至今还躺在床榻上无法起,身。…如今又得罪了高港,那小子从小就是个狠辣的主。…倒不如我去一趟边案,先将他砍了,免得连累我们!!”
刘张氏一愣,皱起了好看的眉头。
“回洛那是咎由自取,只是这长广王。…。他与夫君向来亲善,对夫君很是敬爱,怎么会跟桃子起冲突呢”“听他派的人说,是想要提拔刘公当参军,刘公怀着三公之志,哪里看得起小参军,便将他派去的人给打出去了。”“不会,我的桃子虽然急躁,却明大事,便是再恼怒,也绝对不会如此对待长广王下亲信。”刘桃枝冷笑了起来,“那便是长广王陷害呗”
刘张氏皱起眉头,“当今天下人都将桃子当作是大丞相的心腹,长广王就是与夫君再交好,又岂能派人去招桃子为他所用呢抢夺大丞相的心腹长广王不会这么做的。“我想,这或许是他们两人合谋,一来是让常山王示好拉拢,二来是为了让夫君勿要参与他们接下来的大事。”刘桃枝沉思了片刻,“或许是如此吧。
“夫君,且不必动怒,往后这些时日里,便待在家里,勿要外出,当下陛下大势已去,夫君就是想要做些什么,也无能为力,倒不如待在家里,等待事情结束吧。”刘桃枝板着脸,一不发。
他就这么沉默了许久,方才开口说道“我倒是可以不出面,可刘公绝不会善罢甘休,他得罪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厉害,若是再不能制止他,迟早会要了他的命。刘张氏沉吟了许久,”夫君勿要着急,且先等大丞相办事,等大事落定,我们再想办法。”她的脸上出现了一抹笑容。
”桃子也到了该婚配的年纪,给他找个能做仰仗的妻族,找个贤惠持家的妻,定能让他不再那般急躁。
刘桃枝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都管不住他,找个女子来就能管的住”
“况且这厮都有了大丞相当他的靠山,还需要什么强力的妻族吗”
武川。
太守尉囧骑着战马,眯着双眼,打量着远处那雄伟的城池。
他所带来的骑士们,此刻多有些不安。
毕竟前不久还听闻了此处骑士们所犯下的暴行。
尉囧也不急,就在此处等候了起来。
如此等待了许久,终于有人骑着马朝着他的方向狂奔而来,来者是个年轻的文士,那人下了马,又拜见了尉囧。让太守久等,请恕罪!!”
尉囧打量着面前的年轻人,听闻这人是当今中兵尚书崔季舒的儿子,不知这样的人物为何会在一个区区边戍将军麾下做事。他挤出了些笑容来,”君子勿要多礼,我当初跟你的父亲有过来往。…。那时,君子尚且年幼,怕是还不知我。崔刚一愣,也急忙说道“只知道尉公雅名,竟不知还有渊源。”
尉囧笑了笑,两人寒暄了几句,尉囧这才指着自己身后那行车队。
“这些都是奉刺史公之令送来的。”
有几个小吏抱着厚厚的文书走了出来,尉囧说道“这些都是物资之清单,君子可以派人核实。
崔刚赶忙说道“并非是信不过尉公,核实是为了避免有小人作崇。”
尉囧并不在意,只是点点头,崔刚便派人去核实领取物资。
尉囧开口问道“你们家将军,可是在城中”
“在城中校场。
“且带我过去吧,我有事要见你们家将军。“
“”。
崔刚并没有亲自带着他去,只是派了一个甲士,尉囧心里多有不快,他堂堂太守,亲自押送物资到这里,那刘桃子不曾亲自出来迎接,这也算了,连他麾下的这些人,也都如他一般,毫无礼节。
可尉囧并不曾发作,此刻,他前来武川,除却押送物资之外,还有一件大事
他就这么一路被带到了西大校场。
校场内着实热闹,骑士们正在全力的操练,整个校场内,就没有闲着的人,将领们嘶叫着,士卒们各自散开,有的在练骑射,有的在肉搏,有的在冲锋,各式各样,堆满了整个校场,这般庞大的校场,此刻都有些不够用了,而在高台上,尉囧看到了自己所找的那人。
刘桃子身穿戎装,盯着自己麾下的甲士们。
那甲士上前告知,片刻之后,刘桃子便出现在了尉囧的面前。
尉囧打量着面前的后生,轻声说道”刘将军好大的名声,今日终于得以相见。”
“果真是威武不凡。
刘桃子平静的看着他,也不说话。
尉囧清了清嗓子,“不如找处安静的地方
刘桃子这才领着尉囧返回了官署。
尉囧几次想要开口攀谈,可刘桃子却始终都是那副冷漠的样子,让尉囧也不好打交道。
尉囧在朝野内外的朋友极多,跟陆查一样,他也是个没什么敌人的人。
一个普普通通的勋贵。
两人一同来到了官署,相继坐下来。
刘桃子很是自然的坐在了上位,尉囧这位五品官员,却得坐在侧边,尉囧抿嘴,也不计较。”尉公有甚大事”
刘将军的声音果然也洪亮。”
尉囧夸赞了一声,却是话里有话,可同样的,刘桃子也不在意这个。尉囧开口说道“刺史公让我们提供耕地,可边塞,本来也缺少耕地,农具什么的都能给,就是这耕地给不了。”“嗯。
“但是,若是将军有胆量,倒是可以自己去取。
“伪周”
”当然不是。
尉囧笑呵呵的问道“敢问将军…。您可知这边塞诸郡里,谁最富裕
“不知。”
尉囧的双手缓缓合十,“是那些大佛,他们最为富裕。
”继续说。”
”边塞佛门大兴,光是受昭玄寺认可的大寺,就有两千所,僧尼有四万余人,仅次于邺都。”
“而最大的那个,则是属天乐寺,其是由当初为文宣皇帝讲经的法常大师弟子所建,当下有弟子六千余人,其耕地和佃户。…连我也不知道有多少。
当下,将军需要耕地,何不去跟他们索要呢”
刘桃子看着面前的尉囧,许久都没有说话。
尉囧被他看的有些心里发毛,“将军莫非是不敢”
“我只是在想,我与尉公无什么交情,尉公却忽然赶来,要我上那天乐寺索地,是何缘故”
尉囧笑了起来,“”刺史公逼的甚紧,我又拿不出来,自然就只能给将军指个有钱有势的来,我也不与将军藏着,这天乐寺,乃是受昭玄寺认可的,信徒极广,人脉极深,便是先前的顺阳王,也是多次前往礼佛,赠送香火,出了这门,我便不知道其余的诸事,将军若有胆魄,可以取来,若无胆魄,往后也勿要让刺史公前来催促吾等。”“边塞诸郡甚苦,便是要帮衬治下百姓,都尚且不易,又如何能帮衬边兵呢”
”边郡之地,诸多匮乏,却也什么都有,能否取来,便全看将军的本事了…。那我便告辞
尉囧说着,正要起身,刘桃子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
尉囧惊愕的看着他。
太守勿要急着离开,且与我再讲一讲这天乐寺,便当是做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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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章 害苦我也
第170章害苦我也
并非是所有人都感意跟着楼瑞瞎胡闹。
尉囧便是其中之一。
边塞的那些本地勋责们,他们或许是愿意的,毕竟,这屯田对他们来说,是长久的买卖。
但是对尉囧这些流官来说,他们对当地来说只是过客而已,屯田这是个见效慢,持续性强的差事,对他们着实没有太大的好处。
哪怕是屯田发了大财,也得要五六年后,而他们又不能像娄容那样跟其余众人索要好处,故而就只是白白给娄睿打工。
甚至,为了这所谓的屯田大计,还会损害他们那县的利益,损失了自己的政绩,实在是有害而无利。
可当下刘桃子有大丞相来撑腰,这减少运粮损耗,已经成为了庙堂的共识,他们这些地方官,没有办法去阻挡。
尉囧此番来找刘桃子,就是隐晦的表现出了抗拒。
若是对方没有胆量去动天乐寺,那好说,往后也不要厚着脸继续跟我们索要东西。
若是对方有胆量去搞天乐寺,那就再好不过了。
这天乐寺,牵扯极广,一旦动手,后续所引发的诸事就足以让这位年轻的将军焦头烂额,也勿要再说甚么屯田了。尉囧看到对方感兴趣,脸上带着笑容,清了清嗓子,正要开始讲述,刘桃子却开口说道“且先等一等。”他叫来了一个甲士,跟对方耳语了几声。
尉囧倒也没有什么急事,便坐下来平静的吃起了茶。
此刻的北校场里格外的热闹。
田子礼坐在校场的正中间,面前则是站着一排人。
他们都是当地的民夫,有老有少,他们踮起脚尖,看着田子礼身边堆积起来的麻袋,眼里闪烁着光芒。慕容尺…嗯,你认字”
田子礼拿着对方拿出来的”过所’,开口问道。
他们先前清查各地人数的时候,就给他们办了粗糙的“过所”,用以证明他们自己的身份。
那老翁点着头,”认字,过去曾在肆州当过吏。
“来,写出你的名字。”
田子礼身边有纸张,那老翁弯下腰来,拿起笔,此刻,老翁竟是呆愣了一下,“好久不曾持笔了。”他随即低头书写,一板一眼的写出了自己的名字。
他又看了会手里的笔,随后放在了一旁。
老翁深吸了一口气,“上吏,您…”
田子礼看出了对方的惧怕,他严肃的说道“将军是何等人物,难道还需要怀疑吗”老翁不敢语。
田子礼看了看他写的字,点着头,”不错,不错,拿着,这是你的新令牌,这是你初月的体禄,稍后会有人将百户人家分给你,往后,你就负责这百户人家。“百户…”
”对,还得挑选出十户长来,会有人告诉你该怎么做,过去就是了!”
慕容尺是头次听到这样的事情,他又不敢多问详实,只是点着头,领取了粮食跟令牌,拜谢了田子礼,转身离开。
下一个前来的是个年轻人。
这年轻后生行礼拜见了田子礼。
田子礼眯着双眼,打量着他,“孙基虎,认字
“嗯。
“写你的名字。
后生赶忙拿起了笔,书写了起来,写好之后,急忙起身再拜。
田子礼低头,看着那名字,忽笑了起来,“来,你再写一写武川二字。”后生愣住了,”上吏,我这
“哈哈哈,看你写的这般别扭,哪里是认字之人只怕是跟人学了如何写名就跑过来领粮吧”后生吓得赶忙跪在地上,“上吏饶命啊!
“倒也机灵,这样吧,你先去学字,学会了再用你!””多谢上吏。”
田子礼正在忙碌,忽有人急匆匆的跑了过来,“田公,将军要您即刻前往官署。
田子礼一愣,赶忙起身,将手里的事情交给了别人,便急匆匆的离开了。
校场的小吏们依旧是在忙碌。
田子礼急匆匆的来到了官署门口,却发现姚雄早在此处等候着他。看到田子礼,姚雄大喜,赶忙上前,“你终于是来了,兄长等着我们呢!”
你怎么不进去”
“谁知道是好事祸事,跟你一同进去,便是祸事,也有人分着点啊。”
田子礼没有理会这莽撞胡,让甲士进去禀告。
姚雄说道“还是你过的舒服啊,在校场一坐,哪里也不用去,舒舒服服的。”“呵,不容易啊。”
“过去那戍主贩卖城内识字之人,弄得他们都很是惧怕,怕我们是将他们骗出来卖掉,也就是兄长当下名声极好
两人正说着,甲士走了出来,让他们即刻进去。
尉囧又吃了口茶,就看到有两人走进了屋内。
其中一人长得高大碧眼,契胡无疑,另外一人,看起来便很是干练,清瘦且硬朗。刘桃子示意他们两人坐在了自己的身边,随后看向了尉囧,“您继续说。”
尉囧这才缓缓开了口。
“这天乐寺,乃是朔州最大的寺庙,建立的时日不长,却是名声极大,每年都有许多人从晋阳,乃至邺城前来,那卷由文宣皇帝亲笔的《大集月藏经》就在此处。…。每年都有赏赐,每年都在扩建,当今,这广宁大半的耕地,都在他们手里,出身怀朔武川的勋贵,都在此处安排了先祖灵位,要寺内高德为他们诵经求乐。…”“他们的主持乃是智常法师,听闻此人极有神通,晋阳勋贵常常赠送他重金,以求所”尉囧认认真真的讲述了起来,坐在他面前的三个人,听的也很认真
尉囧不嫌麻烦,吃着茶,仔细的讲述了天乐寺的规模,背景,财富,势力等等。
讲述了许久,那两人站起身来,就看到他们与刘桃子低声耳语了什么,转身离开刘桃子吃了口茶,“您继续说。
以当下的天色,尉囧也是不能赶路了,也就没有顾虑,又要了好茶,坐下来跟刘桃子讲述着边塞这些诸多寺庙,都不再是局限于天乐寺了,甚至都不再局限于边塞了。高欢故佛,而高洋更甚,高洋在位之时,多次赏赐这些寺庙,同时征召大量的民夫来修建佛陀,打造坚画,耗费诸多,他就用这些民夫们的哭号和鲜血堆积了一座又一座的光鲜亮丽的寺庙,佛像坐在其中,拈花微笑,却压垮了无数寻常家庭。
整个大齐,已成了这些胖大和尚们的福地,有寺院四万余所,僧尼二百余万人他们不事农耕,不缴纳税赋,诵经念佛,拥有大量的佃户,占有庞大的耕地,却是直接将贡粮平摊到了那些寻常百姓头上。
便是尉囧,此刻说起这些事来,眼里也都带着些不忍。
”我自己便信佛,只是,这些高僧所为,不像是沙门中人,却更像是贼寇啊。
尉囧停下来,看了看外头,有甲士点上了烛火,外头早已是一片漆黑。
”天下百姓,何其苦也”
刘桃子打量着他,“太守也知民生疾苦吗”
”哈哈哈,知道了又能如何当初上奏陛下,劝速停止修建佛寺的人,此刻连尸骨都找不到了。”尉囧苦笑着,摇了摇头,“”总之,我将自己所知道的都已经告知了将军,至于将军是否要取,如何去取,将军自己说了算,我便不插手了。”他起身,满脸的疲倦,刘桃子终于没有再拦着他,他告别了刘桃子,有甲士带着他来到了临时的住所。坐在屋里,尉囧看着外头的昏暗,突然又没了困意。
社稷危急,庙堂贵胄却一心只想着捞钱,将军们只想着军功,如自己这般无用之人,也只能中规中矩,过着普普通通的每一日,不上,不下,似活,又似死
“喂!啊!”
尉囧惊醒,他坐起身来,看了看周围。
太阳有些刺眼,尉囧急匆匆的穿上了衣裳,听着外头的喧声,有些惊愕。
他可是住在官署侧边的,怎么会有人敢在官署这里喧哗
他推开了门,院落里有几个亲信,此刻都趴在墙边观看,尉囧有些愤怒,“都下来!要看何不出门去看呢!”那些人纷纷下来,尉囧推开了门,走到了主路上。
此刻的道路,格外的热闹,就看到有骑士们正押运着东西,朝着官署那边走去,源源不断,他们几乎占据了整个道路。
尉囧惊愕的看着这一幕,左右观望,终于是在人群里找到了一个熟人。
那位正是昨日曾被刘桃子叫进去的那胡人。
胡人此刻骑着马,正在跟骑士们叫嚷着什么。
尉囧快步走到了那人的身边,“君,武川出了什么事
姚雄转过头来,看到这位兄长的贵客,当即笑着下了马,将手里的东西晃了晃,“您看!尉囧定睛一看,这才发现对方手里提着一颗血淋淋的脑袋,他赶忙后退了几步,“出了什么事!””您不认得吗这就是您昨晚所说的那个智常啊。”
尉囧再一看,果真是颗胡僧的脑袋。
这一刻,尉囧浑身僵硬,脑海里一片空白。
姚雄笑着说道”昨晚听您说完,我们就去天乐寺了,您没有说错!当真是一帮恶棍!!”您知道吗那位大主持,号称得道高僧,章是在后院里养了百余个女人,一半多都是被他抢占的,他们那库房里,哎,这帮人当真是比他妈的回洛还要富裕!””我过去就纳闷,这么大的一个地方,怎么人就这么穷呢”
”现在我是知道了,这么大的地方,钱都在回洛和智常这样的人手里!”
姚雄此刻颇为激动,这一次所夺回来的钱粮,地契之类,足以解决他们当下的大问题,他看着面前的尉囧,都觉得这人和善可亲,恨不得给他来个大大的拥抱。尉囧只是愣在原地,看着这些骑士们拿着人头,推着粮车,带着各类的物资,缓缓前进。“都杀了”
反抗的都杀了,没反抗的留下来耕地,您知道他们有多少佃户吗
尉囧不想知道,他茫然的问道“你们…为何动手”
”不是您让动手的吗”
”不是!我只是说他们有粮,你们岂能无端攻打天乐寺。
看着被吓懵的尉囧,姚雄挠着头,“好像是谋反吧,藏甲胃强弩,然后说什么黑衣要灭亡大齐,反正就是这些吧。姚雄不擅攀谈,也不与他再多说,继续忙碌了起来,
尉囧待在原地,他沉默了许久,嘴馋都在哆嗦。
忽然,有人抓住他的肩膀,将他拽到了一旁,尉囧吓得几乎要叫了起来,转身一看,身后的人正是刘桃子。
看着面前的刘桃子,尉囧大怒,“刘桃子!!你!!你!!”
刘桃子开了口,“趁着外人不知,尽快走吧。”
”昨晚,尉君什么都不曾说,我什么也没听到。
“我麾下斥候督在五日之前追查伪周奸细时发现与天乐寺有关,故而动手。”
”这一切,都与阁下无关,且走吧。”
尉囧愣在了原地,茫然的看着刘桃子,眼里有些迟疑。
“我对天起誓,不会牵连到尉公,且离开吧。”
尉囧转过身来,却发觉背后不知何时已经湿透,他哆嗦着回到了院里,叫上了众人,在他们的搀扶下骑马,连着几次,都没能骑上去,险些摔下,亲信们大惊,好不容易上了马,尉囧这才纵马离开。
道路上的骑士们的脸上堆满了笑容,他们得意的攀谈着自己的战果-
辆辆的车一直排到了城外,车上满满当当的粮食,似是都散发出血气。
尉囧不管不顾,一路狂奔,终于冲出了城门。
他纵马站在城门,却看到那车队一路延伸,达到了自己所看不到的地方。
尉囧的脸色忽变得凝重,他胯下的骏马不安的摩擦着蹄子,发出阵阵闷。
刘桃子站在官署前,看着那些人往官署内运送粮食,全城上下的人,此刻都格外的忙碌就在此刻,一匹骏马朝着刘桃子狂奔而来。
在骏马冲到刘桃子身边的时候,已经有数十个骑士拉起了弓箭,对准了这位来者。
刘桃子看着又折返回来的尉囧,示意那些骑士们放下弓箭。
尉囧此刻脸色通红,他瞪着面前的刘桃子。
“为何!”
“为何这么做”
“我给你说过,天乐寺干系极大,你得罪了回洛,不过是触怒了那些契胡勋贵。”“你对天乐寺动手,是将满朝勋贵都得罪死了!除却大丞相,所有人都恨你,都想要你的命,日复一日的与你作对,大丞相能护你一日,却不能护千日!“你大有前途,却如此作为,自毁前路,值当否!为何要这么做!”面对尉囧的大声质问。
刘桃子只是平静的看着他。
“天下百姓,何其苦也。”
回去的路上,尉囧似是丢了魂,不不语,浑浑噩噩的走在路上,骑士们跟在他的周围,也不知该如何劝说。
跟着尉囧一同前往县城的,还有田子礼。
他出发的更早,在尉囧之前,便已经来到了州衙。
娄睿刚刚醒来,浑身尚且散发着酒气。
看到田子礼,他很是欣喜,还来不及多问几句,田子礼就将他带去了南院娄容穿着亵衣,甚至都没来得及换上正装,就跟着田子礼来到了南院。“要给我看什么看什么啊”
田子礼指向了地面。
地面上,一个个箱子被打开,珠宝堆积如山,宝光闪烁,整个南院都已堆放不下,实令人晃了眼。娄容看呆了,看着这些东西,却猛地清醒过来,他一把抓住了田子礼的手,眼里明显的闪过惊慌,”子礼!!不是天乐寺对吗不是天乐寺”田子礼朝着他低下头,“娄公果然料事如神,这正是那天乐寺的赃物。“哎呦!!”
娄睿大叫了起来,他叫嚷着,又吓得蹦了起来。
”祸事啊!祸事啊!完了!完了!我耶耶的灵位就供奉在天乐寺!!
”完喽,我要死了!都要死了!死了!!”
田子礼赶忙说道“娄公,罪证齐全。
”齐全个屁啊!”
我要被尔等给害死了,这也是能拿的你拿这里是崇光寺”
田子礼肃穆的说道“我家将军有,若是娄公觉得难办,我家将军现在就捆绑了自己,任由娄公将他送往邺城处置。”娄睿却缓缓的看向了那堆积在地上的宝贝们。
他的脸色渐渐变得痴迷,眼里闪烁着别样的光芒。
”死都死了,还说什么处置
”与伪周勾结”
”不错,他们与伪周勾结,企图谋反,证据齐全。”
”你们且出去等我!!”
娄睿大手一挥。
田子礼领着众人走了出去,关上了门。
娄睿缓缓走上前,轻轻抚摸着这些随意摆放在地上的宝贝们,他一一抚摸,眼神也愈发的迷离,像是看待自己的爱人那般。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娄容推开了门,走了出来。
田子礼赶忙上前拜见。
”娄公!!”
娄睿抿了抿嘴,”我迟早要被这些宝贝给害死……你们可害苦了我啊。””你且回去吧,告诉知之,让他多弄些证据和证人,越多越好,我亲自上书。
”不许再有下次了。
娄睿缓缓看向了田子礼。
眼里闪烁着狼一般的绿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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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章 自家人
第171章自家人
”杀!给我处死他!现在!!派人!!”
娄太皇太后手里的拐杖顶住了高演的胸口,脸色通红,浑身哆嗦,口水四溅宫殿内,女官们埋头跪在地上,一不发。
高演脸色肃穆,缓缓抓住顶着自己的拐杖,小心翼翼的弯腰放下。
”母亲,这件事,疑点重重,还是先彻查清楚,何况,这还涉及到了表兄…”娄睿!畜生!这个畜生!!”
娄太皇太后更加愤怒了,”为了钱,连他阿爷的灵位都不管了!
”杀!连他也给我抓起来!!打一百棍!打二百棍!!!母亲,表兄并非是贪财的小人,这件事,干系重大,您勿要听那些励贵胡说八道。”高演从怀里取出了奏表,认真的说道”这是表兄所上的奏表,他说,夜里有舅父托梦,说自己死后不得安宁,让他来看看自己。”“表兄就领着人前往天乐寺,发现这些胡僧劫掠民女,在我男父的灵前做淫,甚至勾结伪周,用那些灵位施咒,想要咒杀我大齐勋贵…。表兄怒不可遏,这才屠了其乱贼,获其所得,分发百姓,以安边地,又设立新的灵位,安置好了诸多先人的灵位…”
娄太皇太后此刻放声大笑,笑声极为的疼人。
她瞪园了双眼,眼里布满了血丝,“他这套屁话,能哄一哄其余人,还能骗得了我吗什么托梦,分明是他看天乐寺的赏赐眼红,勾结那个刘桃子,不顾先祖灵位,以刀剑相向…你若还当我是你母亲,现在便下令!”
高演平静的看着母亲,缓缓摇着头。
”不可。
娄太皇太后愤怒的叫道”若是不应,你也勿要再想着什么大事,我虽年迈,这天下大事,还是能做出些决定来的!”高演朝着她行了礼,“母亲,若是您质疑要责罚他们,便先责罚我就是了。
我的性命都是母亲所给,母亲要我如何,我便如何。
”母亲竟不愿意相助,我这就辞了官爵,回老家反省。
高演解下了腰间的官印,放在了一旁,转身就要走。
娄昭君看着高演大步往外走,忽叫道“站住!!”
高演停下来,再次看向了母亲。
娄昭君此刻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几乎要哭了出来,“作蔡啊,我有六个儿子,却没一个是成器的,澄放荡,洋暴虐,消早天,你现在也想要离开我吗””那天乐寺里,供奉的难道不是你的先人吗自家人啊,你和娄就这么看着外人来欺辱我们吗”你个天杀的,当初与其将你们生下来,倒不如死在我的腹里!!”
看着娄昭君这伤心模样,高演当即跪在了地上,以头叩地,连着叩拜了数次,头颅重重的砸在地上,血液四溅,可高演似是一点都感受不到痛苦!娄昭君迅速将他拉起来,“你也想要死在我的面前吗!”
高演开口说道”母亲,我并非是不重视先祖,就是因为重视先祖,才不允许这些人视害先相的灵位,您不相信表兄,莫非他那查抄出来的东西,也是假的是他勾结伪周不成
“母亲,这些人祸乱边塞,当今社稷,已有数百万的僧尼,这数百万人要多少百姓来养活他们不事农桑,不交税赋,不从军旅,坐吃山空,享受百姓的教仰,占地霸田,发放子钱,母亲可知道他们所发放的子钱是何利息一钱出,次月十钱回,再次月,百钱,千钱,万钱!!”
“这些虫豸,这些蠢物,害我江山…”
高演的脸色忽变得狰狞,血从他的额头缓缓流出,盖住了他的英武的脸,高演的眼神变得凶狠,浑身微微额抖,眼泪与血液一同混杂着流消。
看着儿子的模样,娄昭君却是被吓了一跳。
她的瞳孔缓缓放大,眼前恍惚出现了另外一个人的模样。
同样是满脸血色,同样是满脸狰狞,同样的哆嗦。
”母亲,我败了,我败了,我的汉人大军啊!!这些虫豸,这些蠢物!!我的江山!!”
没救了!没救了!我要杀了他们!!我要屠了他们!!我要放火,我要捏断他们的肠子。
娄昭君猛地清醒,一把抓住了儿子的手,“演!演!”
她哆嗦着拿出了绢布,擦拭着高演脸上的血迹,又叫女官前来帮忙。
被娄昭君如此抓着,高演那癫狂的模样缓缓平复。
他再次看向娄昭君,目光清澈。
母亲,不能处置”
“好,不处置,不处置了…。演,你。近来可还好吗”高演恍惚了一下,“还好,只是有些疲惫。
“母亲,其实刘桃子也并非是外人。”
“哦
“他是刘桃枝的儿子,阿爷的苍头奴,刘桃枝…”
“什么!”
娄昭君瞪圆了双眼,”那汉…。那人是桃枝的儿子那他怎么会在边塞当个小小的成主你就这般对待功勋之后你让他做一个七品的小吏“额母亲,七品不是小吏…”
”那是什么!那其余勋贵,谁家的子嗣是七品!哪个不是四品三品起步的偏偏这家中老人,当初他跟着你阿爷的时候,你还不曾出生嘞!!你敢这般羞辱他!”高演有些懵,他缓缓开口说道“我不曾轻视,我已经给他连升了三次……”
娄昭君更加生气了,“连生三次才是七品!那他过去是几品!”
我…母亲,这不能怪我,是刘公他不愿意纵容儿子,生怕惯坏了他、让他儿子除姓埋名,做了小的县走,我后来得知,便一路给他加官进瞬、刘公还劝明我,说他儿子不成器,不能提拔,他的提拔,都是因为功劳,刘公非但不帮他,还要压制他…”
娄昭君有些惊愕,她这才点着头,“明白了,明白了,难怪娄容那竖子对他如此看重,难怪你一直要保他。…我懂了。”
她这才说道“你怎么不早点告知我呢桃枝乃是老人,这些年里,尽心尽力,说起来,当初他婚娶的时候,还是我出面的嘞。…。可惜他的夫人早逝,你若不说,我都不知道他竟还有个儿子”
”不愧是桃枝啊,看人家这孩子教的,多有血性,多有能力,当初我也该跟他那般,将你们一个个都丢到地方去当县吏!!”高演低着头,不敢说话。
娄昭君的脸色缓和了许多,”既是自家人,那便算了。”
”不过,娄容这竖子,却不能太容忍,这样吧,你派个人,去打他十军棍!就说是我吩咐的!“唯!!!”
高演再次起身,“母亲。
”还有什么事
“陛下年幼,各地的勋贵多有不法,伪周突厥,蠢蠢欲动,便是南边,也不是很太平。”“勋贵虽敬我,却不怕我。”
”诸兄弟虽爱我,却不惧我。
”母亲,为了社稷,是不是可以操办大事了”
娄昭君愣了许久,”你怎得如此着急陛下登基还不满一年。
”母亲,只是大丞相之身,行事多有不便,绝非私心,只为天下。”娄昭君沉默了许久,她抬起头来,看了看高演额头上的伤口,无奈的长叹了一声,“也罢,也罢,你想让我怎么做呢”请母亲出面,将大事告知陛下,再下诏行废立之事。”
”你且出去吧,我再想想。”
”唯!!”
“啊!!”
”疼杀我也!!”
”姑母!!”
娄睿被按在地上,官员们低着头站在两旁,听着娄容的惨叫声。
两个负责行刑的甲士,此刻都了。
他们受了大丞相的暗示,明明没怎么用力。
此刻的州衙内,格外的热闹。
官员们围绕在周围,皆低着头,不敢抬头看前方。
娄睿被强行脱掉了下裳,就这么光着趴在地上,两个从邺城而来的甲士,正狠狠的抡起木棍,往娄容身上打去。
娄睿就这么惨叫了许久,似是被打得昏迷不醒。
甲士们收了棍,对视了一眼,匆匆商开,等到他们离开之后,当即有侍卫冲上前,扶起了娄容,娄容耷拉着脑袋,忽微微睁开了双眼,低声问道”走了吗
两位侍卫点点头,娄寄这才火速穿上了裤子,看向了周围众人。
”都回去!都回去!”
”知之!你跟我进去!!”
众人都有些羡菜的看向了刘排子,刘桃子站在诺多官员之中,无论是身材,是穿着,还是站姿,都是格格不入,他此刻、怀里正抱着一把小比首,听到娄容的呯喊,他跟着咨客一同走进了府内。
而留在外头的官员们当即哗然。
“我就说了,什么刘桃子,就是独孤桃子!他掀了供奉娄家人的寺庙,太皇太后还给他送礼!!”有官员叫嚷着,眼里是扭曲着的妒。
有人摇着头,”不对,什么独孤桃子,应当是高桃子才对,便姓独孤,就能掀了娄家先人吗这定然是姓高!!””可恨啊,我们什么都没做,却被天使一顿训斥,那刘桃子…。竟还能得赏赐当真是没有天理了”官员攀谈了起来,可对刘桃子也是愈发的忌惮了。
这他妈的是什么鬼来头太皇太后那人,发怒的时候连自己儿子都能打死,竟对刘桃子这般客气
尉囧皱了皱眉头,沉思了起来,忽有人走到了他的身边,正是太守伊浩。
伊娄浩管了眼后院的方向,又看向了尉囧。
“尉公,不知您与刘将军还有交情”
“并无什么交情。”
“哈哈哈,您就别再掩饰了,您刚去武川,武川就做出了这般大事,况且,您随后还连着几次派人去送木材,那是您原先准备修建新院的木材吧
尉囧脸色平静,“确实没什么交情,只是想帮一帮他而已。伊娄浩又说道“我并非是质问。…尉公啊,我们同僚多年,关系不错,您知道内情,为何不告知我们呢又何苦让我们做了恶人”“刘将军的为人,我们颇为敬仰,也想与他结交啊,您看,是否能搭个桥,原先顺阳王所做的事情,我们也是逼不得已,若是能与将军和睦相处,岂不是对我们都有利吗尉囧迟疑了一下,“我跟刘将军谈一谈。”
”多谢尉公,我不能随意往您那边去,您今日就勿要急着离开,稍后,我找几个友人,我们难得能相聚,好好谈一谈如何
就在他们攀谈的时候,娄容和刘桃子也坐在了屋内。
娄容死死盯着面前的刘桃子,眼神甚是凌厉。
“桃子!”
“你如实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人!”
“汉人。”
“放屁!!”
娄容大叫了起来,“你到底是姓娄还是姓高
“姓刘。”
娄容坐不住了,他起身来回的徘徊,脸色通红,他又看了眼刘桃子怀里的匕首。
那把匕首,刀鞘是一个牛角形状,上头点缀着诸多的珠宝,这是当初神武帝送给太皇太后的,而在今日,前来对自己行刑的甲士,却将这把匕首送给了刘桃子,还传达了太皇太后的诏令吩咐他要用心做事什么的。
竟是一副长辈的派头。
娄容抬起头来,盯着刘桃子的脸,来回的踱步,看了许久,他猛地伸出手来,抓住了刘桃子的手。“你是我姑父的私生子”
刘桃子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复杂的神色。
”算了,算了…当初大丞相说你是自家人,我想着你是大丞相的姻属,可能姓步六孤,现在看来,你绝对是与我有亲的!””我那姑母,只有对自家人才如此纵容,如此重视…你不愿说,我也不逼你了,只是我白挨了这顿打…你要早说,我何必凑着上书”听着娄睿的抱怨,刘桃子缓缓拿出匕首,递给了他。
“让娄容受罪,愿献此宝刀。”
娄容却是后退了一步,“收回去!收回去!我若拿了这个,可就不是挨十军棍了!”刘桃子收回了匕首,娄睿损了摸自己的肾部,”好在有大丞相护着,知之啊,便是有太皇太后宠着你,往后也不能再这般了,就是要杀,你也得先告知我一声啊,哪能自己就动了手呢”
“我这边做好准备,岂不是更好吗”
“知之,往后一定要记住,无论你要做什么,抢什么,先告知我一声,我并非是那蛮不讲理的人,好歹让我有个准备,不然岂不是要被你害死
“帷。
刘桃子行了礼。
娄睿这才坐了下来,神色平静,他忽舔了舔嘴唇,“这次收获不少吧
”大量的耕地,佃户,农具,钱,粮,应有尽有。
“我都拿来安置诸边镇了。”
至于黄金珠宝字画之类的宝物,都已经送来,没有私藏。”
”我知道你不会私藏,我不是怀疑你,我只是想说…
娄容眯起双眼,“这杀一个也是杀,杀一百个也是杀,古人云斩草除根“我这十军棍,不能白挨啊”
刘桃子点点头,”我这就去做。”
娄香这才笑了起来,“好,好,知之是个体贴人啊,当下我们安置这边塞的民夫,这正是最需要耕地,需要粮食的时候,我们这也算是为百姓着想了”“是这样的。”
那知之便去做吧,急得派人来时刻告知情况,喂,就让子礼来吧,这家伙干练,是个能用的人…我这次受了伤,往后就得在府中养伤了,这外头的事情,也顾不上了。””去吧!去吧!勿要耽误了大事!”
刘桃子从后院走出来的时候,左右的甲士竟是惧怕,纷纷避让,不敢阻拦,刘桃子就这么一路走到了门口,刚刚走出了州衙,便有一人迅速挡在了他的面前。
此人正是太守尉囧。
刘桃子朝着他缓缓行了礼,”多谢尉公先前所赠送的木材。”
“无碍,无碍,我现在的府邸倒也够用,不必急着建新的,你就拿着让那些民夫们修房子什么的。”尉囧说着,忽然压低了声音,“朔州的几个太守,想要设宴来款待你,让我来请你。”刘桃子皱了皱眉头。
尉囧继续说道“这次天使前来的时候,他们都格外激动,觉得你必死无疑…可天使非但没有问罪,还带来了太皇太后的礼物,他们格外的惶恐,不敢再招惹,此番是要跟将军赔罪!”
“这些人虽是贪婪成性,可毕竟手持地方政务,将军若是要治理边塞,就避不开这些人,若是将军不怕娄公忌惮,可以前往一见,就是不跟他们来往,听听他们想说什么也好啊。
刘桃子点点头,”多谢尉公,我与你一同前往。
“好,好!”
尉囧当即看向了不远处,招了招手,就有人开着马车过来,而刘桃子却骑上了青狮,尉囧只好自己坐进了马车,朝着城南走去。当他们到达那处府邸的时候,几个太守笑吟吟的上前行礼拜见,他们的脸色很是友善,眼里满是笑意。伊娄浩大声说道“将军,吾等早已备好了酒席,请上座!”
刘桃子大步走上前,当着几个太守的面,一屁股坐在了上位。
伊娄浩的嘴抖了抖。
还真的是一点都他妈的不客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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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章 世道如此
第172章世道如此
大堂内格外的明亮。
刘桃子坐在上位,左右是桑乾,繁峙,马邑,广宁等诸郡太守。
这些在地方上能让上下抖三抖的大臣们,此刻坐在刘桃子的身边,脸上竟是有谄媚之色。
他们的品级比刘桃子要高出了许多,可这文武官职的品级是不能相提并论的。
何况,以今日所发生的情况,只怕是一品大臣都不敢对刘桃子太无礼了,邺城的小老太太盯着呢!!
伊娄浩举起了手里的酒盏,笑着看向了众人,“诸位,今日刘将军能来,实在是给足了颜面,为了刘将军,我们先饮一杯,如何”
几个人急忙起身,皆是说好。
刘桃子冷漠的看着他们,这刚有些起色的氛围,因为刘桃子而变得沉寂,伊娄浩看着不起身的刘桃子,尴尬的笑着,又坐了下来,其余几个人也是如此,皆不知该说些什么。尉囧看了看他们,开口说道“刘将军,您先前说武川扩建,没有木材,现在可还足够”伊娄浩一愣,赶忙说道”武川需要木材吗哎呀,刘将军何不与我说呢我这还是能帮的上忙的呀!刘桃子这才看向了他,“当下不缺木材,缺人。
”哦缺什么人”
“缺读书人。”
“哦,士人啊
”不,能读书认字之人便可。”
“这好办!”
伊娄浩大手一挥。”我那诸衙的散吏,正好多出了许多,超了规格,我正愁着怎么减少呢,正好,武川这边缺人,我送过去不就好了”“刘将军可是帮了我大忙啊,这些人得以安置,我也就松了一口气!””多谢刘将军!”
伊娄浩站起身来,朝着刘桃子敬酒。
这一刻,刘桃子也缓缓站起身来,一饮而尽,
”多谢伊娄公。”
看到这一幕,其余两位太守也急忙表示,自己也有很多空闲出来的散吏。方才的肃杀之气消失,刘桃子的脸上依旧没什么笑容,不过,也没有了方才那种阴沉,几个太守开着玩笑,有说有笑,他们看起来都轻松了许多。刘桃子轻声说道“大丞相要来了。“
众人一静。
对他们这个级别的人来说,大丞相要做什么,往后会做什么,这都不是秘密。
大丞相要来边塞的事情,他们也非常的清楚。
可他们还是保持了安静,继续盯着刘桃子,想知他要说些什么。
刘桃子开口说道“大丞相说,他来到边塞的时候,要看到精锐的边兵,富裕的郡县。“我能整顿边兵,让他们不祸害地方,我也能操练士卒,让他们更加善战,但是这富裕的郡县,我是没有办法的。”
”我本来不愿意多说,可几位很是亲切,我便说上一说。
”大丞相准备用这次机会,看一看边塞诸郡,或会派人私查,赏有功者,杀有过者。”
”诸位,便说这么多了。”
刘桃子说完,又吃了一口酒
“告辞。”
刘桃子起身便离开了,几个太守茫然的看着他离开,尉囧若有所思的看着他离开。等到他离开之后,伊娄浩迫不及待的起身,看向了尉囧,”尉公!!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这刘桃子就是大丞相派来在暗中监察边郡的是与不是!”大丞相想要立威,来到塞外,击败敌人,这是其一,彻查郡县,诛杀有过官吏,这是其二…尉公!!你实在是!!岂能这般自私呢!”伊娄浩的脸色极差。
尉囧愣了下,急忙起身,满脸的愧疚,朝着他们行了礼,“诸位,恕罪!恕罪!
他苦笑着说道“我与那刘桃子并没有什么交情,只是我家与他家有交情…。家里派人告知我,说是大丞相派此入暗查各地,只是猜测,我也不敢确定,况且大丞相之事,岂能泄露,故而不敢告知,恕罪!恕罪!”
伊娄浩惜了,他看向了左右两人,“您家
若是我没有记错,您是骠骑大将军嘶。
伊娄浩沉默了片刻,方才瘫坐在了地上,“坏了。”
我们跟着顺阳王将做的事情都告知了刘将军。大丞相到来之后,岂不是第一个拿我们试刀
其余两人也是如此,极为惶恐。
看着他们的模样,尉囧赶忙说道“不必惧怕,大丞相还不曾到来,我当初不也是参与了吗顺阳王在此处做事,我们岂敢不从呢大丞相也定然是明白这个道理的,现在最重要的是,得趁着大丞相到来之前,让地方出现改变!”
“改变”
“对,边郡之中,国人骄横,没有耕地无法生计的百姓数不胜数,县衙数年来没有人敢进门,官史们几乎都是国人爪牙,偏袒帮村。…事情到了现在的地步,也就勿要管什么得罪他人了,先保命要紧,况且,有大丞相撑腰,何惧之有呢
“诸位要如何,我无法劝说,只是我,回去之后,便要大力整顿地方,彻查上下官吏,分发耕地,安置流民…伊娄浩听闻,当即点着头,大义凛然的说道“我们身为地方官员,理当如此!理当如此!”诸位!我还有急事。”
几个人很快便各自散去了。
尉囧骑着骏马,领着骑士们,满脸苦涩的走在了路上,他时而叹息,时而发笑,时而沉。
当他们一行人出了城的时候,尉囧猛然发现,刘桃子领着数十位骑士,正在路上等着自己。
尉囧纵马上前,两人一同走在了路上。
“将军,我替你回了那说法,他们几个,都发誓要励精图治,改善民生。”尉囧苦笑了起来,“这世道,得用谎才能让地方大官去干正经事荒谬,荒谬啊。刘桃子眺望着远方,”他们不曾怀疑”
“怀疑怀疑什么怀疑您骗他们去做好事”
“这样的理由,他们永远都无法理解,也不会去理解,谁能想到,会有人以解庶民之苦为已任呢”刘桃子点点头。
多谢尉公。
“不,不必谢…说来惭愧,我出身名门,凭借祖荫捞了个官职,却是浑浑距丽,虚度时日,这些年里,从未做过一件有利社稷的事。…。过去顾虑太多,如今碰到个敢做主的人,若是再迟疑,只怕此生便也如此了。”
”将军,万一将来有一日,我因这些事而获罪,将军可能搭救一二”
刘桃子缓缓看向了尉囧,眼神肃穆。
”必救。”
尉囧笑了起来,“多谢,多谢,我这便不怕了。”
刘桃子领着众人返回武川。
武川内外,格外的热闹。
有民夫正在其户长的带领下,热火朝天的干活,当下粮食充足,尽管分发的不多,却比过去要好上太多,至少每天都有,不会中断,给他们吃的,他们就是干起活来,也没有过去的麻木劲。
田子礼在周围勘察之后,在武川周边设立了适合的居住点,将这些百姓们安置到此处。
他们提拔了大量的民夫,让他们担任十户长,百户长等等,将混乱无序的民夫们组织了起来,让他们知道了归属,能更好的管理他们。
民夫们不再堆积在武川城内,而是以武川为中心,朝着周围开花。
一座纯粹的军事堡垒,成为了跟其余县城同样的正常城池,城内居住的依旧是军队,可城池周围却有了新建的乡村不只是武川,周围几个重要的成堡,都是如此。
连带着防线也被改变,在设立乡村的同时,他们也会在周边设立哨塔和马墙。
整个边塞都很是忙碌,官吏们常常从白天忙碌到晚上,几乎没有休息的时日。
刘桃子对这些事情不算很熟练,他将杨愔曾送给他的书抄写了许多份,分发给了军吏们,让他们去理解学习。”兄长!!”
姚雄纵马前来,匆忙下了马。
”你终于是回来了,兄长,出了大事!”
姚雄满脸的若急。
”哦”
刘桃子依旧平静,他纵马朝着城内走去,姚雄跟在他的身边,“我奉兄长之令,讨伐边塞各地的寺庙,各处都算是很顺利,可唯独怀期那边,那帮怀朔人,就是对兄长无礼,看不起我们武川兵!“
”有几个怀朔骑士领着苍头奴与我们对峙,还要庇护那些妖僧!”
”我与他们动了手,没占到便宜,后来惹出了他们的成主,本以为会是个懂事的,没成想,竟也站到了那些骑士身边,要与我作对…”姚雄怒气冲冲的说着”我说是您的命令,他们便说要求见将军,我将他们都给带回来了,那个成长,骑士,还有那几个妖僧,他们此刻都被我扣在官署里!!”刘桃子再次看了他一眼,看到姚雄脸上的伤痕,”你挨了打
姚雄脸色通红,”是他们突袭,有个怀朔兵,射术当真了得,一不合,直接动手,一箭射掉了我的铁胄,我一时不查,摔下马来我…刘桃子没有说话,只是加快了速度。
姚雄只是低声嘀咕道”一时大意,这些贼儿,惯会偷袭。”
当他们来到官署的时候,姚雄赶忙下马,上前牵青狮,刘桃子下了战马,姚雄将青狮交给了一旁的甲士,随即领着刘桃子就往侧院走去姚雄一脚踹开了门。
“武毅将军到来!!速速行礼!”
姚雄大吼道,院内有十余人,此刻匆忙起身,朝着门口方向行礼拜见。
刘桃子随后走了进来,看了姚雄一眼,“往后小声些。”
“唯”
此刻,怀朔戍长刘大头赶忙上前,“独将军。”
“我姓刘。”
“刘将军,这都是误会!是误会啊!”
刘大头很是着急,他指着远处那几个僧人,”安法寺里都是好人,是好人啊,他们不收钱财,为人治病,不要赏赐,自耕自得,不可能与伪周勾结,更不可能谋反啊。将军,请您明察啊!”
刘桃子缓缓看向了远处那几个僧人。
跟刘桃子以往所见过的偿人不同,这些人极为清瘤,肤色黝黑,穿的衣常虽然不算脏,却很是破旧,缝缝补补,他们眼神清激、发现刘桃子看向他们、便经经点头。安法寺”
一位上了年纪的僧人走上前,朝刘桃子行礼,“贫僧安智,拜见刘将军。
刘桃子审视着他,又看向了姚雄,“搜出了什么”
“甲胄,军械。”
“说实话。”
“什么都没有搜到,这帮妖僧藏得很深,那寺庙很是破旧,还说什么治病不收钱,分明就是惑乱人心,不知藏着什么勾当,兄长,我们这一路上,可曾见过什么好的和尚,和尚不都是谋财害命的吗!指不定他们将钱财藏在了什么地方,兄长,我再去…
刘桃子缓缓看向他,那凌厉的眼神分外吓人,姚雄闭上了嘴巴,不敢说话了。那老和尚朝着刘桃子行了礼,说道”将军,吾等皆是修行之人,修的是苦禅,不曾收取什么钱财,更不曾谋财害命,也不会与周人有勾结。…”刘大头也急忙说道“将军,确实是这样啊,安法寺的这些大师们,不收钱财,自己耕作,若是不够吃了,就上街要饭,且只要很少,他们还为人看病,从不收钱,有活不下去的人上门,他们还会施救。……”
刘桃子看向那老和尚,“苦行僧修的是什么
“修的是拯救天下百姓。”
“我不知道你们这么做有什么用。不过,至少有这个想法,你们回去吧。”
”多谢将军!!”
那几个僧人纷纷行礼,老和尚迟疑了下,又说道“将军,贫僧本不该多说,只是您多造杀。”“回去吧。”
刘桃子再次开口,打断了对方。
那老和尚长叹了一声,朝着刘桃子行了礼,领着弟子们低头离开了此处。刘桃子又看向了刘大头,“你们也是,尽快回去。”
姚雄大惊失色,他指向远处那怀朔兵里的一个,“兄长,便是那人,先对我们动手,他们便是有理由,也算是违抗您的军令,岂能就这么放过”刘桃子顺着他所指的,看向了那人。
那是个戴着面具的人,比起其余怀朔兵,明显要矮小了一点点,刘子看着那人,却皱了皱眉头。刘大头赶忙挡在了那人的面前,“将军,都是我下的命令,您若是要责罚,便罚我吧。…”刘桃子开口说道”你与他留下来,其余人可以走了。”
刘大头还想说些什么,却只是无奈的低下头来
刘桃子看向了一旁的姚雄,姚雄此刻得意洋洋,似是在说,看我兄长如何处置你们!“还有你。去领十军棍。”
“啊”
姚雄一愣,随即赶忙行礼,“唯”
姚雄垂头丧气的离开了此处,屋内,就只剩下了这三人。
刘桃子缓缓走到了那面具骑士的面前,面具骑士格外不安,不知所措,刘大头再次走来,“将军,他并非是有意,大师曾救治他的阿爷,对他有大恩德,请您饶恕,请您烧恕。
“你叫什么名字”
“燕黑靼。”
那人的声音很是嘶哑,听起来怪异。
“取掉你的面具。”
那人一顿,迟疑了下,缓缓取下了面具。
面具之下,是一个英武女子的脸,她肃穆的看向刘桃子,行了军礼,“燕娘,拜见将军。
刘桃子看向了刘大头,似是要他给个交代。
刘大头纠结的说道“将军,您勿要误会,这并非是吃空饷。…燕娘的阿爷,是很有本事的,可惜,后来受了重伤,若不是大师搭救,只怕早已没了性命,她几个兄长先后战死,只剩下她一个…这次的军书上,有她阿爷的名字,我劝过她,可她对她阿爷孝顺,非要代替他领命,将军,我知错矣,且宽怒了她一次吧…”刘桃子错愕了下,再次看向面前的女子。
嗯,军书上除了她阿爷的名,妥善安置。
听到这句话,燕娘连忙行礼,”将军!!我家里尚且还有诸多苍头要养活,若出了军书,我家便不再是军户,请将军允许我代替片刻,让我阿爷收养个孩子,再让他来顶替,在前朝的时候,军户之家,也常有女子顶替的,何况,我自幼练习骑射,学习兵法,会用马架,并不弱与人!”
请将军允许!!我绝不辜负将军厚望!!”
刘大头迟疑了片刻,也开口说道“燕娘着实不弱,先前讨伐突厥人的时候,她在我部下射杀最多,军功第一。
刘桃子看着她,“面具戴上,跟我来。
刘桃子带着两个人走出了别院,就这么一路走到了西大校场,还有不少甲士正在此处操练。刘桃子停在了门口,朝着远处的寇流招了招手,寇流赶忙来到了此处,气喘吁吁。弓给他。”
寇流一愣,取下了大号,递给了面前的面具骑士。
刘桃子指着远处的草人,”射其首。
寇流瞪园了双眼,那草人距离此处只怕是有八十余步,这如何射中其首
他还来不及开口,就听到“嗖,嗖,嗖”的三声破空。
寇流惊愕的发现,远处的草人头颅上挂着箭矢。
而一旁的面具骑士,则是保持着标准的射击姿势,一动不动。
寇流张大嘴巴,呆若木鸡。
刘桃子的眼里闪烁着欣慰,他点着头。
不错。”
燕黑靼,可愿在我这里做个斥候”
燕黑靼大喜,他赶忙朝着刘桃子行礼,”多谢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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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 登基
第173章登基
”皇帝高殷,虽无失德,却是年少,西贼猖獗,奚人进犯,群臣失和,帝竟不能制。
紫薇暗淡,社稷需明主。
”今上祭神武皇帝,占卜询问,得其所允,废皇帝高殷为济南王,食一郡,居别宫。
”神武皇帝六子常山王,幼而英特,早有大成之量,政务军略皆曰能,可继大统,祭祀先祖,庇佑天下。
皇帝高股茫然的坐在上位。
雄伟的大殿内,几根石柱顶天立地,有甲士站在远处,直勾勾的盯着跪在内的诸多大臣。
娄昭君站在群臣之先,皇帝之前,一旁的黄门大声的宣谈起了娄昭君的诏令。
高殷还不曾理解当下的情况,就有两位黄门走上前,轻声说道“大王,可以起来拜谢太后。
高殷还是没有反应,两位黄门便将他架起来,一路带到了娄昭君的面前。
高殷慌乱的看着面前的娄昭君,眼里满是惧怕,“祖母。
娄昭君不曾多看他一眼,转头看向了群臣。
”还愣在此处作甚!何不去晋阳迎接新天子!
高湛与高归彦赶忙称是,随即领着群臣起身,急匆匆的离开了此处。
大殿内顿时变得空荡荡的。
只有一个老太太和他那不成器的孙子。
老太太那冷酷的脸色渐渐变得柔和,她拄着拐杖,走了几步,站在高殷的面前,伸出手,摸了孙儿的头。
”无事了,无事了,勿要惧怕。
“往后安心做个藩王,想读书便读书,想玩乐便玩乐。”
我护你周全。”
高殷看着娄昭君那亲切温柔的脸庞,一时间也是愣住了。
“唯多谢太后”
”傻小儿,唤什么太后,我是你祖母!”
“来,跟我回去!”
娄昭君伸出手来,高股便上前牵住了她的手,两人缓缓朝着后宫走去,高殷的心里是说不出的复杂,还记得自己还很小的时候,祖母对他颇为宠爱,大伯家的几个堂兄欺负自己,祖母总是帮着自己训斥他们。
可长大了,他就再也不曾在祖母的脸上见过亲切的眼神,总是透露出厌恶,恼怒,嫌弃
高殷忽觉得浑身都轻松了不少,他不由得握紧了祖母的手。
娄昭君瞥了他一眼,再次笑了起来。
”傻小儿,傻小儿,就没这个命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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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阳,宣德殿。
此处的大殿跟邺城的不同,更加粗糙,却是更加的庞大,就是那杜子,都比邺城的要大出了许多,虽没有装饰,便是体量也足以令人震惊高演身穿冕服,坐在了上位。
群臣们穿着整齐,分别站在两旁。
”陛下!!”
”陛下!!”
群臣一次次的高呼。
高演脸色平静,看着众人,看不出有多少激动和狂喜,他的脸色依旧肃穆,与过去相同。
可群臣看向他的眼神却已经是不同。
“皇帝有诏,诏令大赦天下。”
“改乾明元年为皇建元年。”
“奉太皇太后还称皇太后!皇太后称文宣皇后,宫日昭信!”
”陛下!!”
群臣再次高呼。
高演不愿意太多折腾,他做的实在迅速,从废立皇帝的诏令再到他登基的诏令,都主打一个朴实无华。
在过去,这个级别的诏令,往往是要大加修辞,往往需要念上半个时辰,而此时,废立也只是在一之间,根本不在乎天下人会如何去想,也不在意后人会如何去想,只要能
完成废立就好。
在跳过了诸多的环节之后,高演便让群臣各自离去。
他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操办。
朝中那几个重臣与宗室,此刻倒是都留了下来。
当他们跟在高演身后往内殿走的时候,那些宗室和勋贵的脸上满是狂喜。
陛下是在晋阳登基的!!
邺城和晋阳,似乎被他们当作是两种不同的势力象征,
或是因为汉人重臣更多的在邺城,而鲜卑勋贵更多的在晋阳。
高湛快走了几步,跟上了走在前头的高演,脸色颇为激动,“兄…陛下!大事成矣!!”
高演只是看了他一眼,却没有语。
他们一路回到了内殿,诸多心腹,跪在了皇帝的面前。
高演清了清嗓子,“湛,我…朕拜你为右丞相,留心天下政务,不可总慢。
“臣遵旨!!”
“平阳王,朕进你为太傅。
”多谢陛下!”
“彭城王,你进大司马。
”多谢陛下!”
“平秦王,你进司空兼尚书事。
“平原王,你大将军的职位不变,兼领太子太师。
“明月,朕进你为巨鹿郡公。
高演-一宣读,在场众人,纷纷拜谢,王晞,崔季舒等人,此刻却忽沉默了下来。
高演将这些宗室勋贵们一一封赏,众人大喜过望,甚至有几个时不时管向了王晞在内的汉臣,眼里多是得意。高演在将在座众人封赏之后,又看向了高湛,“至于那些不曾前来的有功之将,也不能亏待,朕准备进娄容为东安王,其余有功宗室,也该进爵。“他们之中有些才能非凡的人,可以召到庙堂来担任要位,如担任刺史的兰陵王,可以回来担任中领军,令其统帅中军,其余众人也是一样。”高湛急忙行礼,“唯!!”
在吩咐好这些事情后,高演方才让他们离开,宗室与勋贵们兴高采烈的告别了皇帝,有说有笑的离开了此处。
高演这才看向了王晞等人。
”王君,朕进你个散骑常侍,往后就能随时进宫陪着朕了…
王晞愣了愣,然后行大礼拜谢。
”叔朗,朕继天子位,大赏宗室勋贵,对你们却格外的音,你心里可有不满”
“陛下!陛下待臣厚恩,臣能得此赏赐,已是。”
”好了。”
高演打断了他,继续说道“勿要说什么空话,厚此薄彼,怎么会不怪呢”
高演看向了其余几个汉臣,“诸卿,杨相还在的时候,就认为自己以宰相之尊,足以号令天下,让众人服从,可从他的下场来看,无论是宰相的身份,甚至是皇帝的身份,只怕都不足以让天下人服从…。想要让他们服从,得是有钱,有粮,有兵…哪怕前两个少点,最后一个也不能少。
”朕所封赏的这些人,都是手握重兵,只有先得到他们的效忠,才能渐渐学握天下之实,而不只是有个空的名义而已。”“诸卿勿要着急,等朕立下军功,能掌握天下兵事。那时便是诸位大展身手的时候了。”王晞赶忙行礼拜道“陛下,臣等岂能不知陛下之苦心陛下不必多,吾等定一心跟随,与陛下一同大治天下,匡扶社稷,完成先帝所未能完成的大事业!高演没有回话,在安抚了众人后,他转头看向了陆查。
陆查在群臣之中,算是个比较特殊的例子。
他本身应该算是鲜卑勋贵,陆查是个鲜卑人,血统比高演这个半鲜卑还要纯正,人家祖上甚至是鲜卑部落酋长,正儿八经的步六孤大人。
他甚至也能算是宗室,他的侄子迎娶了高演的女儿,算是跟皇帝有亲。
可最离谱的,他还属于汉人士大夫集团,只因为这支步六孤太早进了中原,脱离塞外生活许多年,早已被汉化成了当今模样,鲜卑话不知还会说多少,五经却是学的那叫一个流利,比他妈的士大夫还要士大夫。
而且,陆杏本身也喜欢跟这些汉人重臣厮混,生理身份是鲜卑,而自我认同则是汉…
”陆卿,本该让你在上个月便出使的,只是塞外不稳,拖到了如今。“
”朕既登大位,这事情也就不能再拖延了。”
陆查脸色肃穆,朝着高演行了礼,“臣这就出发!
他又说道“只是,陛下,武毅将军刘桃子,为人急躁,实在不适合担任护送之重任,是否能从诸将校之中择一人来代替
陆杳的眼里充满了急切。
他不怕出使伪周,可他怕刘桃子!!
他不想再跟这个脏东西扯上什么关系了,他从未见过那般的葬夫,那般重的杀性,此时伪周内部也是一堆事,他们也想跟大齐略微改善下关系,可若是让刘桃子来护送自己,呜呼,我命休矣!!
他丝毫不怀疑这野蛮人会干出殴打韦孝宽的事情来,到时候,别说是什么修补两国关系了,便是这条命都得丢在伪周。
厘迪显安也走了几步,认真的说道“陛下,陆公所有理,武毅将军极有才能,韦孝宽绝非席人,定是将其视为大敌,若是让武毅将军前往,就怕伪周违背信义,杀我大将。”
”没道理的。””这件事,让武毅将军前往,最是稳妥。
开口的人乃是此时担任祠部尚书的崔昂。
崔品脸色平静,就像是在点评一个跟自己完全无关的人,”此番是护送陆公深入敌境,诺多将军,皆与伪周有血海深仇,彼此杀兴太多,去了伪周,只怕是难以幸免,反而是文将军,从未跟伪周交手,所居戮的多是无兵铁的齐人,跟周人无什么仇,况且他很有胆量,去了伪周,也不会丢了我大国风范…”
厙迪显安的脸色当即变得难看了起来,”崔公,我知您与武毅将军有仇,只是当下商谈大事,何以如此”
众人纷纷开口,有人支持,有人反对。
高演忽开了口,“勿要多。
他打断了众人的争论,看向了陆查,“陆卿且留下,其余人都可以离开了。”
群臣无奈,只好行礼告辞离去。高演轻声说道“陆卿性格良善,韦孝宽为人狠辣,只怕陆则在那边遭受委屈。…崔昂其实也不曾说错,桃子与周人尚目没有大仇…有他护送,我也能安心不少,不怕陆側遭受差辱。”
陆查说道“陛下,我是担心刘桃子会跟周人起了冲突
”不会的,桃子看似鲁葬,实则做事极有考量,绝非莽夫。“他还年轻,让他去看看自家大敌,也不算什么坏事,伪周此时有求于我们,他们是不敢对你和刘桃子直接下手的,否则,定为天下不容,你且放心吧。陆杳缓缓低头,朝着对方行礼,”臣遵旨!”
走出了皇宫,陆查忍不住仰头长叹。
看来,自己是摆脱不得了啊。
陆香也不敢耽误,回了府上,他的左右其实也早就做好了准备,陆查出使的事情,在几个月前便已经定下来,只是因为刘桃子在塞外闹出了许多事,这邺城跟晋阳又多是不安,才让他耽误了出发的时日。
如今高演下令,他是不敢再耽误了,当天便从晋阳出发,前往武川。
陆香此番出行,规格极高,持天子节仗,有最精锐的百保护送,钱主簿自然也再一次跟上了陆查,坐在车内,时而备热水,时而寻甜果。看着陆杏眉头紧皱,闷闷不乐的模样,钱主簿笑着说道“陛下拜您为散骑常传,此番出使,只要能成,定是能外放为一大州刺史,待满时日,就能回朝起任一品。…这是天大的好事啊,陛下亲自铺路,公何以忧愁呢”
陆杳叹息着说道“若只是我自己前往,自然无忧,只是此番要与武毅将军同行!!”
“武毅将军是哪个”
“刘桃子。”
“啊!怎么又是他!您不是说要上书劝谅陛下吗”
“我是劝谏了,陛下不听。
“祸事了,祸事了!”
钱主簿急得团团转,满头大汗,看着他的模样,陆查反而是平静了下来,“慌乱甚么!”“我持天子节仗,又是他的举主,莫非还制不住他吗!”
钱主簿赶忙低下头来,“若是您出面,自然是能制的住他的。
“那你说说,我该如何制他”
“我…”
钱主演茫然的眨着双眼,“陆公威武,只要大声训斥……”
陆杳都忍不住气笑了,“我就该早些将你轰走,你这幕僚,到底有何用呢”
钱主薄也不觉得羞愧,却是一同讪笑了起来。
陆查也不再去想接下来的事情了,开始认真的准备起此番前往伪周之事,这次是要去见韦孝宽,不知伪周皇帝和其余重臣是否会露面,无论他们是否露面,陆查都得做好面对他们的准备,接下来的时日里,他就坐在车内,翻看大量关于伪周诸多官员的事情,看的是头晕目眩,疲惫至极。
如此赶了许久的路。
陆查的车架终于是来到了边塞之地。
如此浩浩荡荡的人马,当然是瞒不过人的,见到有人持天子节仗前来,沿路的官员们纷纷前来,请求迎接,只是陆查不敢耽误时日,只是说有要事办,也不停留。
他就这么赶到了娄睿这里,宣读了册封的诏令。
娄咨封了王爵。
娄容大喜过望,要留下陆查宴请,陆查只是拒绝,朝着武川再次出发。
陆查站在高坡,看着远处,瞪圆了双眼。
“此处怎么多出了如此多村镇”
钱主簿听闻,赶忙离开,片刻之后,他便带回了一人,那人是底层散吏打扮,被钱主拉过来,吓得瑟瑟发抖,看到陆查,便赶忙跪拜行礼。“你是吏是何官职”
“回使君!属下过去是郡中散吏,当下是武川散吏,负责此处的安民镇。
“武川的散吏我也来过边塞,怎么不记得这里有什么镇
那人赶忙说道“过去是没有,武毅将军到来之后,便安置各地的民夫,收拢亡人流民,将他们安置在诸成周围,以作防卫,如武川,怀期,绎川,白马,浍交,翼城等成,都已如大郡一般,左右有诸多的村镇…”
陆查揉了揉额头,”设了多还是村”
“额…是以十户,百户来统转,皆食将军之禄…”
这一刻,陆查的脸色顿时僵硬,许久都没有说话。
他再次深吸了一口气,“好了,你且回去吧。
送走了这位散吏,陆查再次坐进了车内,一行人朝着武川的方向前进,道路两旁,常常能看到正在修建中的村庄,大量的民夫正在忙碌,四周的耕地,也有人在忙活着,有人在开垦荒地,有人则是收粮,还有人在挖渠引流,用以溉。
陆查来过边塞许多次,这里因为常年的战乱,变成了纯粹的军事堡垒,几乎放弃了所有的民用建筑,几座成城彼此对峙,防卫边塞,而现在,这些边成周国又出现了村庄。陆杳知道陛下过去曾下令让边地动用民夫来进行耕耘,可他所想到的开垦,跟这位武毅将军所想的开垦似乎有些不同。
如此走了许久,武川城终于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还不等他们靠近,刘桃子便领着人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陆查走出了马车,手持节仗,看向了正前方的大军。
姚雄等人大惊失色,“竟是陆县令!!”
他们激动的下了马,来拜见故人,刘桃子也是下了马,朝着陆查行礼拜见。
陆香皱着眉头,在几个人的簇拥下,快步走到了刘桃子的面前。
他低着头,打量着面前威武不凡的年轻人。
”敢问武毅将军,您是打算在边赛聚众造反吗”
正在跪拜的田子礼猛地抬起头来,其余几个将领此刻也是吓了一跳,刘桃子却平静的抬起头来。
”不曾有此念想。”
ps初,帝与济南约,不相害——《北史·卷七》
丞相从事中郎陆查将出使——《资治通鉴·乾明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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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章 高王快乐城
第174章高王快乐城
“起来吧。”
陆杳有些心累。
他朝着城内走去,刘桃子跟在了他的身后,姚雄惊愕的看向了田子礼,田子礼朝着他摇摇头,随后上前去迎接陆杏所带来的那些人,亲切的问候。
陆查跟着刘桃子走在前往官署的路上,几次欲又止。
两人回到了官署,陆查开口说道“我与你单独商谈。
刘桃子令其余众人离开,跟陆查独自坐在了屋内。
这一次,刘桃子总算是坐在了侧位。
陆查长叹了一声,“大丞相已进皇帝位。“
刘桃子问道“陆公对此不满
陆查吓了一跳,“我何曾说过不满!”
“那何以叹息呢
“我叹息是因为你!
”知之啊!!当初你上任的时候,可还记得我曾与你说过什么””记得,陆公所赠兵法,我常观看学习。”
”你学的不错啊!这都开始自行安置百姓,私下设官吏治理,开垦荒地引水,打造村镇马墙,将军下一步想要做什么举反旗吗!!”陆杳是个很宽厚的人,可此刻,他实在是忍不住了。
”知之啊!!当初是我举荐你为官,按着律法,若是你违背了律法,我当连坐!!知之何以要害我呢!””陛下让你开垦耕地,不是让你私自设立官吏…。
“陛下知道诸事。
刘桃子开口打断了陆查
”你说什么陛下知道
陆杏瞪圆了双眼,刘桃子认真的说道“陛下知道,并且,他也同意。
陆查这下彻底说不出话来,他沉默了许久。
“那你也知道我是为何来此处的
“由我护送您前往玉璧城。”
听着刘桃子亲口说出这句话,陆查额头上的青筋再次跳了跳。
不过,事已至此,他也没有办法来改变。
陆查轻声说道”知之啊,别的事情,你不听我的,这没关系,我能容忍,可此番出使,事关重大,绝对不能轻视啊那韦孝宽,乃是个歹人,此番你与我前往,只有一点,万万不可招惹了那韦孝宽,我不是要你低头做人,倘若他们想要羞辱我们,你自然是可以出手的,但是,不能太过!””一切都要听从我的命令,我不许,你就什么都不能做!”
”若是你答应,我才能带你上路,若是你不应,我便是豁出命来违抗君令,也绝对不会带着你前往的。
陆杳的脸色很是严肃。
刘桃子缓缓低下头来,”唯。
陆香松了一口气,“知之,我并非是信不过你,只是此番,事关重大,你且去准备吧,不能再耽误了,得尽快上路。“陛下有令,你也不必带上太多人,只需带十余个好手,就足够了。”陆查留在官署内休息,刘桃子却走了出来。
姚雄等人此刻正在门外等着,看到刘桃子走出来,姚雄急忙上前,“兄长,陆县令是个什么意思怎么一来就说要造反”“勿要胡说!”
田子礼急匆匆的走了过来,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看向了刘桃子,”兄长,随从人员,我都安排妥当,此刻就在南城吃酒用腾”刘桃子示意众人跟上自己,他们一同去了别院。
入座之后,刘桃子便开了口。
“我得跟着陆公外出办事了。
“兄长要去何处”
“伪周。
“啊”
众人纷纷惊呼,姚雄更是忍不住问道“兄长,莫不是要攻打伪周””是出使。”
”出使那怎么会让兄长前往呢兄长又不爱说话,理当让田子礼去啊!”田子礼瞥了眼姚雄,忽开口问道“该不会是要以此来对兄长不利吧众人各自议论了起来,场面甚是热闹。
刘桃子平静的说道“不必多虑。”
他看向了田子礼,“我离开之后,武川内政务,暂且由你来打理,若是遇到要事,就去找娄公。”田子礼猛地起身,朝着刘桃子深深行礼,“兄长,不如让崔君来打理吧,我跟随兄长一同前往,兄长不善交际,带上我,或能有所用。”“我此番出使,只是护卫使者而已,你跟崔刚都留下来,以武川大事为重。田子礼还想要说些什么,脸色复杂,姚雄却笑了起来,”兄长说的对,这去见周人,你跟过去做甚这哪里是你们这些文士该做的事情他看向了刘桃子,“兄长,我们何时出发我现在就挑选人手。
“你也留下。
“兄长!”
姚雄当即跪拜在了刘桃子的面前,”兄长,我虽无用,可此番深入敌境,危难之际,岂能没了我便是再无用,也能为兄长挡一箭!”刘桃子平静的说道”子礼要负责政务,还得留下个足够勇猛的来帮着他镇住诸悍兵。”姚雄愣住了,此刻,他也变得跟姚雄一同纠结,兄长相信他,觉得他勇武,让他坐镇武川,这自然是好事,可想到兄长独自前往,他又格外担心。刘桃子看向了众人,“流,兼得,黑靼,你们三人跟我走。”
“流,你再召十个善骑射能长奔的好手。”寇流,褚兼得,燕黑靼三人起身,朝着刘桃子行礼,寇流回答道“我这就去找。姚雄起身,看向他们三人,愤愤不平,”老寇是自家兄弟,倒也算了,可禇公骑马都骑不稳当,不懂得杀敌,那矮哑巴又是个不说话的,粗通些射术,岂能跟随
“雄,勿要多!”
田子礼皱起眉头,已有了些做主的气势,他看向了刘桃子,再次行礼,“兄长,您且放心外出,此间诸事,不必担心,我定守好家业。
崔刚等人也纷纷起身。
刘桃子点点头,看向了姚雄,“你最是鲁莽,有仗势欺人的老毛病,我离开之后,你要听从子礼的。他又看向子礼,“若不从,以军法处置便是,不必问过与我。”
众人且都准备了起来,他们其中很多人,从未离开过刘桃子,此刻刘桃子忽然离开,还是前往那么危急的地方,实在是令他们无比的担忧。
陆查很是急切,次日就要启程前往,连去拜见娄睿的机会都不给。
刘桃子领着众人出来的时候,田子礼,姚雄等人依依不舍的跟在他们身后,跟着送了许久,直到刘桃子下令让他们回去,他们方才留在了原地。
看着那些人的神色,陆查也不由得感慨了起来。
”知之麾下,倒是有一群忠义之人。”
“不错,不错。”
陆查点着头,正要说些什么,却发现那随行人员之中,有位奇丑无比的,此刻正盯着自己猛看,陆查似是记得这个人,好像在成安时就跟了刘桃子,却想不起他到底是什么人。褚兼得看了陆查许久,忽然问道“陆公是否会觉得时常有痒”
”额…是有些…。你。…”
“是不是总是出汗,大汗淋漓
“对…”
“那是不是觉得视力愈发下降
陆香被问的有些发毛,钱主簿忍不住了,赶忙问道“这位老丈,我家主公是不是有什么不妥褚兼得笑了笑,“失礼!失礼!只是随意问问。”
刘桃子开口说道“若是看出些什么,便如实告知吧,陆公不会怪罪的。
褚兼得这才说道“我方才看陆公上肢肥胖,汗流浃背,故有些猜测…若是我方才问的都属实,那陆公便要注意些,往后,不能再吃甜食,另外每日改为两餐,两餐多食,食了便去纵马,练剑…或许还能有所好转。”
陆查沉默了片刻,方才朝着褚兼得低下头来,“多谢这位医师,往后定当注意。”
褚兼得没有再多说什么。
他们加快了速度,朝着未知的玉璧城匆匆赶去。
刘桃子等人都还好,赶路对他们来说也不是什么苦差事,甚至是对禇兼得来说,也算不得什么,他吃过更多的苦,而对陆奋来说,这就有些难熬了,如此迅速赶路,陆杏只觉得头晕目眩。
若是要直接前往玉壁,从邺城出发比从边塞出发要近许多,而陆香选择先前往武川,也不只是为了刘桃子和娄容,他还有一个任务,为当今皇帝查看诸边郡的情况。
高演派出了许多人,都是持着天子节仗,四处出行。
他们彻查地方的情况,严惩地方的恶徒。
陆查每到一个地方,都要去查看当地的耕地,看看他们的收成,不过,他不跟官员们相见问候,也不会耽误多少时日。
当他们到达晋州的时候,陆查终于放慢了速度,做好正式前往玉璧的准备。
一行人就停靠在野外,道路崎岖,往远方跳望,也看不到什么人烟。
此处跟武川不同,地形高低起伏,若有人藏在这里,还真的不好发现,寇流领着人在四周探查,刘桃子穿着戎装,皱着眉头,就站在陆杳的马车边,打量着周围。
此处格外的萧瑟,多年的战乱打没了一切,就连地面似是都被耕了一遍,看不到什么绿色。
刘桃子猛地抬起头来,看着在半空之中来回飞跃的鸟儿,眼里闪过一丝凶狠,“黑靼,射下来!
燕黑靼急忙拿起弓,瞄准了那些飞鸟。
随着他拉弓射击,先后有两只飞鸟被射下,而其余的那些惊慌失措,纷纷改变了原来的飞行方向。
燕黑靼纵马冲出去,很快,将两封书信拿到了刘桃子的面前。
”将军,这是绑在那鸟腿上的。”
果然,这些不断从刘桃子等人头顶上飞过去的,皆是信鸽。
刘桃子拿起书信,卷开看了片刻,上头的字犹如鬼画符,压根就不是任何一种文字,更像是某种标记。”在看什么”
陆查忽从车上探出头来,疑惑的问道。
刘桃子将书信递给了陆查,陆杳看了片刻,随即苦笑,”贼儿军,前方就是贼儿军的巢穴了,这诸鸟回巢,再正常不过。”“这韦孝宽啊,最是擅长用这般手段,等我们见到你,尔等都要谨慎语,勿要被他所哄骗。”“嗯,另外,也不要被他唬住,此人可能会说出些秘密来恐吓诸位,勿要上了他的当,在我大齐境内,还轮不到他周人放肆!”
陆查吩咐了几句,又回去了。
刘桃子则是收起了那书信,继续盯着周围。
鸽子挥舞着翅膀,在半空之中划出了优美的弧线。
它飞跃了群山,飞跃了城寨,从箭矢之上穿过,也不知飞了多久,它终于放缓了速度,开始缓缓下落。
这是一处大营,内外皆有武士来回的巡逻,这些武士们穿着相同,可相貌却各不相同,有的胡人相貌,有的汉人相貌,鲜卑相貌也不在少数。
大营周围设立了高墙,令人看不清里头的情况。
鸽子缓缓飞落,有人高高举起手来,那人穿着西域的穿着,鸽子飞落到了此人的手心。
这人笑着看鸽子啄食,取下了书信,又将鸽子抓起来,装进一旁的笼内。
在营帐内,此刻摆满了无数的鸽笼,有数百人正在四处忙碌,有人喂养,有人在放飞鸽子,有人接下鸽子整个营帐都散发出一股鸟屎味,地面上就没有一处干净的地方。
那人拿着书信匆忙走到了门口,交给了一位武士。
武士骑上了骏马,带着诸多书信,冲向了不远处的城池。
玉璧城。
玉壁之城,三面深沟,一面壁垒,地势突兀,险峻天成。
那城墙耸立着,犹如高山,城池修建的很是精巧,与当地的山谷缠绵,形成了一道不可突破的屏障。
这道屏障为大周挡下了很多次的进攻,高王念念不忘。
城内,官署。
有官吏快步走在走廊内,手里拿着整理好的最新情报,一路不断的拐弯,官署内部的装饰极为优雅,各类的精美的雕饰,丝毫不逊色与大齐那些大族之府邸。
这官吏一路走到了最里头的大堂前,左右甲士挡住了他。
“我来告知将军各处消息。
“将军正在会见贵客,且在此等候。”
“唯。
在大堂之内,一位儒雅随和的老人坐在上位,他看起来有五十岁左右,在这个时代,也算是高龄。
他穿着文士长袍,胡须有些灰白,脸色红润,看起来像是熟读五经的老博士。
而在他对面的,则是坐着两位年轻后生。
这两个后生分别坐在两旁,看向彼此的眼神算不上厌恶,却也绝不算亲近坐在右手边的人,年纪略大些,他留着山羊胡,脸色颇为阴沉,“韦刺史,晋国公认为此事多有不妥!“两国交战许久,尚无往来,齐人忽派道使者,说什么要和睦相处,开始贸易,这定然有诈,请刺史公务必谨慎
此刻,坐在他对面的年轻人开了口,”刺史公,陛下并不担心齐人有诈,陛下倒是很担心皇姑,担心晋国公之母若是能让齐人送回,便是与齐人交好,也未尝不可。”
他看向了对面的人,“晋国公与其母分别多年,便是我们,也不忍心看到他们母子相离啊。…何况是陛下呢”这后生跟那阴沉之人不同。
堕
这后生极为年轻,大概还不到二十岁,额头隆起,下颌很长,长相非凡,他的眼神极为犀利,令人不敢轻易羞辱,拥有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沉稳和厚
他这么一开口,便是对面那个山羊胡,都不敢说话了,只是板着脸,脸色更加吓人。而坐在上位的儒雅随和之人,韦孝宽,此刻一脸的慈祥,不为所动,他笑着说道“大将军所有理啊。“
奇特相貌的后生赶忙起身,“刺史称我那罗延就是。
韦孝宽又看了眼山羊胡,“尹公说的也不错,这东贼与我们交战许久,忽说要和谈,或许真的有什么歹毒的心思…。这样吧,就请尹公留下来,替我接待产国使者,我做个陪,如何”
尹公顿时支支吾吾的,起身说道“如此,便多谢韦刺史了。
那年轻人也朝着韦孝宽一拜,“那我便先回去复命了!”
“大将军何以急着离开呢不如也留下来。”
后生一愣,不解的看向了韦孝宽。
韦孝宽抚摸着胡须,“这次前来的使者之中,有个后生,颇是不错,同为英杰,理当见一见,大将军还年少,不曾见过东喊的英杰,这是个不错的机会啊。
这后生呆愣了片刻,又看向了尹公。
尹公低声说道“既是刺史开了口,您就留下来看看吧,全当是涨了见识,往后或有用处。
后生这才答应了下来。
韦孝宽起身,笑着送两人离开,他一路将两人送到了门口。
尹公先行了礼,告辞离去。
在他离开之后,那个年轻后生正要走,韦孝宽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韦孝宽的眼神变得格外锐利,面前这位后生,此刻都有些慌乱。“刺史公”
”杨坚。…。谁让你此时外出的!”
”陛下刚继承大位,需有人为他走动。”
这位后生,也便是杨坚,很快就平静了下来,认真的回答道。
韦孝宽有些生气,”还需要你来走动吗此番事情结束之后,我就派人送你回去,哪里都不许去,找个借口,什么都好,留在家里,勿要外出!!”杨坚沉默了片刻,再次行礼。
“唯。”
ps武帝即位,迁左小宫伯。出为隋州刺史,进位大将军。后征还,遇皇妣寝疾三年,昼夜不离左右,代称纯孝。字文护执政,尤忌高祖,屡将害焉,大将军侯伏、侯寿等匡护得免——《隋书·帝纪》
遂令司门下大夫尹公正至玉壁,共孝宽详议,孝宽乃于郊盛设供帐,令公正接对使人,兼论皇家亲属在东之意。使者辞色甚悦。时又有汾州胡抄得关东人,孝宽复放东还,并致书一牍,具陈朝廷欲敦邻好。遂以礼送皇姑及护母等——《北史·列传五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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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 王见王
第175章王见王
通往玉璧城的道路崎岖,四周皆是些黑土,便是零星的杂草都没了踪影,灰烬与大地融为一体,寸草不生。
陆杏不再坐在车内,骑上了骏马,在诸多骑士的簇拥下缓缓前进。
”当下,伪周之内,并不太平。”
“他们也需要太平时日。”
陆查看向了一旁的刘桃子,”伪周的那位晋国公,你知道吧”
“不知。”
陆杏笑着点头,”也是,这伪周的事情,在大齐是不许私下谈论的。…我便与你讲讲吧,这些话,勿要传入他人之口。”
“唯唯。
“当初啊,这字文泰与高王争雄,一人在西,一人在东,使大魏二分,高王驾崩,而后小高王继位,小高王不久为厨子所弑,便由文宜皇帝继位。…字文泰自以为没了强敌,宰兵侵犯,却被文宣皇帝所击,高呼难道高王还在吗
“嗯,刚刚即位的时候,文宣皇帝还不是后来这般,作战勇猛,战无不胜,诸敌敬畏。”
“再说宇文泰这里,四年前,他重病缠身,逝世之前,他觉得自己的孩子们都很年幼,就让侄儿字文护来辅佐朝政。”“宇文护先是通迫其君禅让给宇文泰的儿子字文觉,改魏为周,随即独霸朝政,有大将军赵贵,独孤信等人不服,被他所杀,他随后又毒杀了字文觉,立字文毓为天王。””今年,宇文护再次动手,他向宇文毓的饭菜中下毒,弑杀了其君,新立了宇文邕为皇帝。”
”当下,伪周之内,那小皇帝说了不算数,晋国公宇文护说话却是最算数的。
刘桃子还不曾语,猪兼得却说道”过去早听闻伪周乱得很,不曾想到,竟是乱到了这种地步,连着杀了数个皇帝,难怪您说他们也需要太平时日呢。”陆查点着头,“是啊,何况,当初高王出征时,曾生擒了宇文护的母亲。
“此番陛下投意,可以将宇文护的母亲归还,以此来与伪周和睦相处。…。故而我说此行不会有什么风险,字文护生母在此,我们来商谈归还之事,若是他还敢对我们下手,那便是违天下伦理道义,他还不曾丧心病狂到这种地步。
寇流不知想起了什么,据了抿嘴,看向了别处。
看来这人虽弑君,却还是不如我们家的文宣皇帝。陆杳本来还想要继续说,而远处却卷起了滚滚尘土,迎面有一队骑士飞奔而来,他们全副武装,为首者的持着大旗,杀气腾腾。陆查当即下令道“停下来,勿要与他们冲突!”
刘桃子下了令,众人这才停下来,而那些骑士们直奔他们而来,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他们丝毫不掩饰眼里的恶意。
陆查脸色平静,就像是完全没有看到这支迎面而来的大军。
刘桃子缓缓拔出了佩剑。
“咿」~~”
诸骑士们像是接到了军令,纷纷举起了弓,上了箭,随即拉开。这一刻,对方那冲在最前头的骑土赶忙勒马,高呼了一声,他身后的骑士们当即分开,不再迎面冲掉,而是从陆杏等人两旁分过,很快就将他们一行人包国了起来。陆查赶忙说道”不能露怯!收起武器!收起武器!”
刘桃子不为所动,只是凶狠的看着那为首的骑士。
那骑士审视着刘桃子,看了片刻,又看向了陆查,“听闻齐使前来,奉命前来迎接。“
“既怀善意而来,为何要用弓箭对着我们呢
陆杏皱起眉头,“若奉命前来迎接,又岂能冲撞节仗!”
“莫非周人便是这般礼数”
那骑士笑了起来,他朝着陆查随意行了礼,”只是声势大了些,不曾想竟吓到了使者,莫怪,莫怪,请您跟着我们到城外的大帐!”“贵国面对善意而来的使者,着实是好大的声势,全然不似沙场亡命的样。”陆杳开口嘲讽道。
那骑士不理会,只是挥了挥手,身后的骑士们纷纷让开了道路,他示意陆查跟上自己,便在前方开道陆查一行人就在诸骑士之中穿行。
这些周人骑土,甲胃和军械跟齐人似平也没什么区别,只是此刻,他们看向陆查等人的眼神分外的凶狠,似是下一刻就要扑上来将他们杀死陆查低声对刘桃子说道“只是语之争,勿要真的动手…他们也不敢的。”
刘桃子还是没有回话。
陆杳的脸色难看,他怕的就是这个!!
韦孝宽并没有打算让齐人进玉璧城的想法,哪怕是使者,他也不允许他们进来,这似乎成了他的一个执念绝不放一个齐人进玉壁城。
陆杳等人只能远远的眺望着那座雄伟的城池,无论是任何人,在看到玉壁城的时候,都会忍不住感慨上天的鬼斧神工,这是何等的伟力,才能打造出这样的地形,需要何等的伟力,才能击破这样的城池
对任何一个将领来说,只是远远的看到这座高高耸立的城池,心里就未免的会出现些绝望,沿路有骑士护卫,他们就这么一路来到了韦孝宽在城外临时搭建的大营。
众人纷纷下了马,陆查在钱主薄的陪同下,大步朝着营帐走去,刘桃子等人跟在了他的身后。
营帐内的周兵更是多,几乎所有能用肉眼看到的地方,都站着士卒。
这些士卒身材高大,怒目以视,彰显着大周的勇武。
迎面有一人快步走出来。
那人留着独特的山羊胡须,脸色略显得阴沉,此刻却挤出些笑容来,这让他看起来愈发的虚伪,不好信任。
陆查一愣,这人太过年轻,显然不是韦孝宽。
双方见面,那人行了礼,主动告知了自己的身份。
“在下是晋公所派,司门下大夫,尹公正,拜见步六公。
“原来是尹大夫,久仰,久仰。”
陆查很是和气的回礼。
对方的身边,分别站着两个人。
左边的是个年长者,留着很好看的胡须,儒雅随和,右边的是个年轻人,身材高大,相貌奇特。
尹大夫介绍道“这位是勋州刺史韦公…。这位是大将军杨公。
“韦孝宽拜见陆君。
“杨坚拜见陆公。
陆杳笑着回礼,而刘桃子的脸上此刻却闪过了些惊愕,他看着那儒雅的韦孝宽,又深深的看了眼那后生。
韦孝宽与杨坚此刻也是看向了刘桃子。
韦孝宽的脸上依旧是挂着浅笑,他看着刘桃子,眼神甚是亲近。
而杨坚的眼神则是要冷酷的多。
刘桃子与杨坚直勾勾的对视,忽有冷风吹过,卷起落叶,在周围飞舞落地,气氛瞬间变得肃杀了许多。陆查转头看向刘桃子,介绍道“这位乃是武毅将军刘君。”
”哈哈哈,刘知之与我乃是老相识了,他颇爱吃我家的饭菜。”
韦孝宽此刻笑若说道。
陆查一愣,又很快平静下来,“将军说笑了,刘君从未离开过大齐,何曾吃过您家的饭菜
韦孝宽没有再说话。
尹大夫此刻也有些悟,却还是笑着拉住陆查的手,两人一同走向了主营帐。
韦孝宽紧跟其后,杨坚和刘桃子分别走在他的两旁。
韦孝宽这才有机会跟刘桃子说话。
”知之啊,现在这般,算不算是我亲自邀请你归顺大周呢”
“你不是说,想要让你投降,除非我亲自去请吗现在可算“不算。”
“我想也是,现在这是你上门,不算是我上门,那你看你何时有空啊,老夫在此处待得也有些厌烦,等你有空,登门拜访如何“我在武川,将军随时都可以登门。”
”好,好。”
韦孝宽轻声说着,眼神却没了方才的那殷随和,变得锐利了些。
“刘将军做的许多大事,实在是令人敬佩…这尹大夫尚且还要跟陆公商谈许久,将军可愿意跟我在周围走一走
我奉命在此保护陆公,走不开。
韦孝宽摇着头,”若我们要动手杀人,将军便是能杀一百,杀一千,还能护得住陆公吗”“将军应当是知道的,事情跟晋国公生母有关,我们是不会动手的。“职责所在。”
韦孝宽看向了一旁的杨坚,“哈,坚,你看这伪齐俊杰如何是不是不逊色我大周内的良才
杨坚这才看向了刘桃子,平静的说道”若实不凡。
韦孝宽打了个哈欠,“老矣,老矣,大不如前啦,我便回去休息了,你们且在这里守着吧。他看了眼刘桃子,“晚上我再来寻你。”
”到时候,我备些酒水,详谈大事!”
韦孝宽当即离开了此处,大帐之外,只剩下了杨坚与刘桃子二人。
两人缓缓对视,两人都是差不多的年纪,神色同样的倨傲。
”韦将军多次向我说过你。
”他对你很是推崇,却不推崇你的勇武和作战,只是给我说,你这个人心怀黎民,非同小可。”杨坚继续说道“天下之人,皆是为已野心,能为天下所虑者,少之又少。”刘桃子一不发,只是看向面前的大帐。
杨坚忽说道“只是有一事,我不太明白。
“何事
”君若真是心怀天下之人,又何以协助伪齐,意图对抗我大周呢
杨坚忽上前一步,神色肃穆,眼神闪烁着光芒,格外的犀利。
“似那伪齐,以暴君之威势,以悍将之能,以天下庶民之苦,增其军事,使其暂锐!”
“可我观伪齐境内,正直之人无出头之时,无辜百姓如生地狱,勋贵骄横,滥杀无辜!重臣贪婪,强取豪夺!占据最为肥沃的土地,拥有最众的百姓,国力却一日不如一日,这并非是贤臣良相所能解决,便是英明君王,只怕也无能为力病入膏育,无药可救!”
“我大周虽有颠簸,而百姓无忧,耕耘之户,不乏鲜卑之类,征战之人,不少汉人勇豪,国库愈丰,耕地愈广,轻徭薄赋,百姓无不感念思德!”
“足可见!”
“天命在我,在大周,将军诸多举动,韦刺史认为爱民,我却觉得不然…将军所为,俨然是在助长匪势,逆天而行,不知往后又有多少人会因将军而死,行思一时,而后患无穷。
“若将军爱民,何不顺应大势,投奔大周,你我做个同僚,我愿上奏陛下,为将军谋取高爵,让将军能大展身手,私以兄事之。“将军何不弃暗投明,顺应天命”
杨坚此刻距离刘桃子极近,锐利的眼神面对刘桃子的注视也不避让,是那般的坚定。刘桃子迎着他的目光,轻声说道“多野之人,实不知什么天命…路见不平,便做了杨坚摇着头,“路见不平,此是先朝不入流的游侠所为,算不得大丈夫,真豪杰。””真正豪杰,应当以天下为已任!!”
刘桃子很是平静,“以天下为已任的大事,便交给诸位这些真豪杰吧。
“我自有要做的事情。”
杨坚有些失望,正要开口,大帐内忽传出了一声怒喝。
两人同时撞进了帐内,一左一右,手按剑。
就看到陆查站起身来,脸色通红,愤怒到了极点,“倘若尹大夫如此语,那当真是没什甚好说的,我这就回去!!””好,恕不远送!!”
陆查转身就走,刘桃子连忙跟上了他,他们朝着营帐大门走去,陆查走出来后,脸上的愤怒便已经消失不见了,他低声问道”可曾有人追出来“有。”
“那就继续走,勿要理会。
他们继续往前,却有一人追了出来,急匆匆的挡在他们面前,那人满脸的无奈,开口说道”陆公!勿要怪罪,勿要怪罪!”“我家大夫并非是对您无礼,只是这索要城池,如何能行呢
”我们可以再谈一谈!”
“还有什么好谈的难道晋国公便一点都不想迎回其母吗
“您且先到别院休息,我家大夫稍后再来,事关重大
那人再三赔罪,陆查这才平息了怒火,跟着此人走向了别院
陆香领着刘桃子走进了帐内,赶忙拉住了他的手,看了左右,低声说道“韦孝宽跟杨坚给你说了什么“要我归顺。”
“你可勿要被他们所哄骗,这韦孝宽向来如此,见到谁都要派人去拉拢,吹自家治下!”“呵,他也就骗骗你们这些年轻后生!倘若这伪周真有他所说的那般好,他怎么一直都在这玉壁城,没有得到一次提拔呢”为了将他留在这里,那宇文护编造出个勋州出来,以玉璧为州,让他在这里做个刺史。…知之,绝不能为他们所欺啊。”“我知道。”
陆查又看向了外头,”还有我们带来的这些人,你也得多看着,韦孝宽向来擅长做这离间收买的勾当,勿要怀疑他们,也勿要纵容他们,要安抚好他们,此番出使,若是出了叛逃的事情,陛下是绝不会放过我们的………”
“我知道。”
此刻,营帐外,早有将士来款待刘桃子麾下这些人。
“诸位,且与我去吃些好的吧,我们备好了酒菜,也不必守在此处。
寇流盯着对方,缓缓从腰间解下了水袋,一饮而尽,又拿出了干饼,当着对方的面,食了起来。
那小吏很是无奈,只是摇着头,“若口引君何必吃这些呢您那寡母待在老家,若是知道您就吃这些,心里如何能安
寇流浑身一颤,猛地看向了那人。
”你趁早离开此处,否则,若杀了你,你家里的老母岂不是也要落泪”
那小吏笑了笑,转身离开。
寇流看向了左右,”勿要跟这些人私下接触,也勿要理会他们的语,装腔作势罢了。”“唯!!“
他们在外守了许久,等到天色渐渐暗淡,忽有一人急匆匆的来到了此处。
来人正是韦孝宽,他穿着一身简陋的麻衣,看起来完全变了个人,他来到这里,迅速被寇流等人挡住。
“哎呀,拦着我做甚我是来见你们将军的,速速让刘桃子出来!”
寇流派人进去禀告,自己依旧是守在门口。
很快,陆查就领着刘桃子走了出来。
看到韦孝宽这般打扮,陆查愣了下,”韦将军,有何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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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章 下手
第176章下手
“我是想跟刘将军出去走一走,攀谈一二,不知陆公应允否
”将军在勋州,武毅将军在武川,不挨着,有什么好谈的呢”
“若是陆公不许,那便算了,算了。
陆查抿了抿嘴,看向了一旁的刘桃子,”韦将军要与你谈话,便跟着他走一走吧,勿要走远了。”陆查捏了捏他的手臂。
刘桃子点点头,跟着韦孝宽走出了此处。
韦孝宽领着刘桃子走在路上,开心的说道“你来的正是时候,要是再晚一些,只怕就没地方可去了。…当下最是热闹啊。”两人走出了大帐,外头分外的热闹,骑士们来来往往,看到韦孝宽跟刘桃子,他们皆行礼拜见。他们就这么走到了一处高坡上。
韦孝宽双手叉腰,眺望着远处,“知之啊,你看看,那边如何啊
韦孝宽所指的方向,乃是玉璧城。
刘桃子顺着他所指的看去,却看到在城外两侧,是连绵不绝的金黄麦田,有百姓们正在收割,麦子在道路两侧堆积起来,有人推着车,正在往远处运。
着实好丰收。
”哈哈哈,我就知道!!”
”你还是头一个不去看城墙而去看麦田的人嘞!”
风吹来,吹动了韦孝宽的衣袖,哗哗作响。
韦孝宽竟找了处大树,直接坐了下来,欣赏着远处的风光。
“这里跟齐国还是不一样的吧”
”虽然也是一堆烂事,可我们这里,土卒不能肆意杀人,官吏也不敢无端的欺民。…当然,并不是说完全没有,自从我上任之后,从齐国跑来了很多很多人。
”他们说起那边的情况,一年不如一年,我听了都生气。
“所有跑来的这些人,我都安置的很好,到现在,也没有饿死的。”
“你看如何”
刘桃子站在他的身边,大风之下,他却然不动,一手按剑,肃穆的看着远处。“确实不错。”
韦孝宽开了口,“我其实挺喜欢你的,他们派人告知我关于你的事情,我都相当的上心。…。我觉得,你跟我挺像的。”“咱们啊,都是想让百姓们过的更好一些的人。
”你看这棵树、是我令人种的、当初啊、庙堂规定官道上,每一里就要设置一个十堆、标记里程、这东西一下雨就坏,坏了就要派百姓去修,我就下令,请求以种植燠树来代替土堠…如此一来,既免去修复之苦,还能让行人们有休息的地方…啊,你也勿要怪罪,这人老了啊,就喜欢吹嘘自己的功劳”“知之啊,你在武川做的真不错啊,安置百姓,讨伐诸寺…。很好,非常好,这些事,我都已经上奏给陛下了。”
大周内参与徭役的民夫,过的也不算太好,还有那些寺庙,我们这里也挺多的。
我不会跟坚那般说些空话,我就给你说实在的了,其实咱两国没什么区别,庙堂里一堆烂事,仗势欺人的,横行霸道的,嘿,我们那位晋国公啊,养了一大堆人,他为人护短,那些人以他的名义来行凶,他竟觉得是给自己涨颜面,非凡不罚,还要赏赐…你说怪不怪”
”当下这些披着国公皮囊的鬼怪,就在大周各地为乱,好在,我这里尚且太平,没敢来送死的。
韦孝宽笑着说了几句,忽看向了刘桃子。
”知之啊。”
“要不你来我这里吧,像你这样的人,在齐国是活不久的…。我们这里也不算太好,可好歹有我啊,你来帮助我,咱们可以一同来治理好天下,自魏晋起,这数百年的战乱,天下早已是千疮百孔…你勿要看我现在待在玉壁城走不出来,我身体还硬朗的很啊,再活个二三十年,问题也不大,怎么样,要不要来帮我啊小老头坐在树下,晚露之中,他的脸变得更加亲切慈祥,他在等待着刘桃子的回答。
刘桃子也望向了远方。
“大周之内,不缺乏这样的人。”
“我们那边,很缺。”
“况且,将军所想的,与我所求的,未必就真的相同。”
韦孝宽有些失落,他再次看向了远处,长叹了一声,“可惜啊,可惜。”
两人待了许久,都不再语。
韦孝宽终于站起身来,笑着看向面前的刘桃子,拍了拍他的肩膀,“也罢,那你便回你的武川,等着我登门吧!
“唯。
刘桃子回了一句,韦孝宽朝着远处招手,叫来一个士卒,让他将刘桃子送回去。
刘桃子离开之后,很快,就从两旁钻出了数个武士来,手持长刀,站在了韦孝宽的身边,韦孝宽换了身衣裳,脸上再也没有了方才的温和慈祥,整个人犹如刚出鞘的利刃,眼神远比杨坚要锐利的多,他看向了诸多武士,“走!”
韦孝宽领着他们,大步朝着营帐走去。
当他走进主帐的时候,尹大夫正在跟左右说着什么,看到韦孝宽直接冲了进来,此人脸上有些不悦,却还是忍住了。
刺史公!”
“此番大事能成,我看这齐人是真心想要归还二人,只是他们想索取些东西,我只要再跟他们商谈商谈…韦孝宽直接坐在了一旁,仰起头来,肃穆的看着尹公正。
“随行而来的武毅将军刘桃子,非同寻常,不能让他活着回去。
什么!”
尹大夫惊呆了,他赶忙说道”此番乃是大事,是晋公要迎回其母,您竟想要谋杀齐国的使臣”
“我知道是大事,不过,这刘桃子,非同小可,事关重大。“
武毅将军七品!!”
放在国公府,连守门的都不如!”
“这算是什么重大!”
尹大夫急忙说道“刺史公!您勿要莽撞!当下的事情,是要以迎回晋国母为重,若是您擅杀使者,导致事情不成,那就是陷晋国公与不孝!这是天大的罪行!无论是何人,敢如此做事,定会受到严惩!”
“刺史公,您应当知道自己的身份,晋国公可从不曾问罪于您,对您极为重视。”
韦孝宽板着脸,皱着眉头,神色很是凝重。
独孤信被杀之后,连带着独孤信的心腹亲信们,都成为了晋国公的眼中钉,其中包括了独孤信的老兄弟韦孝宽,当然也包括了他的女婿杨坚。尹大夫继续说道”我已经派人将事情上表给晋公…。若是将军能完成此事,那是有大功。…晋公定然不会忘却。”“可若是将军想要坏了此事,只怕,便是我这样卑贱的人,也不能允许。”
韦孝宽说道“我并非是要阻拦迎回晋国母的大事。”
“这刘桃子在武川,安抚民夫,惩治豪强,整顿边兵,成为了齐主高演的心腹亲信。…此人尚且年轻,却已是干的诸多大事,往后必得重用,若是不能及时除掉他,往后就一定会成为我大周的心腹大患。”
”刺史公!!七品!!七品而已!!”
尹大夫再也忍不住了,他来回的踱步,整个人都变得有些暴躁,“伪齐缺少会打仗的人吗他们那边谁不会打仗凭借军功封王的,我两只手都数不过来!他一个小七品,就是
再厉害,也不过是跟那些人旗鼓相当而已,杀了他有什么用”“您现在杀了他,齐国会有了借口,直接动手杀害晋国母,或者去羞辱,到时候,外人便说是晋国公不孝,故意迫使敌人危害自己的生母。…。您这是想干什么!”“您是想要为独孤信复仇不成!”
这一句话一出,整个帐内顿时变得死寂。
尹大夫似乎也是意识到自己说的太过,当即闭上嘴,愣在了原地。
周围的甲士们神色各异,有跟着韦孝宽进来的武士,已经缓缓的将手放在了剑柄上。
气氛变得愈发的肃穆。
韦孝宽忽开了口,“您拖住这些人,让他们勿要急着离开。
“我派人快马将消息送往晋国公那边,请求晋国公同意。
”晋公是不可能同意的。
那就等晋公亲自拒绝。
”您只需要拖住他们就好,勿要商谈的那么快。
尹大夫板着脸,韦孝宽都这么说了,他又能反驳什么呢他只好点点头,”好,就按将军所说的,我去拖住他。”不过,没有国公的应允,您绝对不能动手。”
”大夫且放心吧,我不会动手的。韦孝宽看向了一旁的武士,吩咐道“另外,给司会中大夫也送去书信。…告知他,曾诛杀崔氏二房的刘桃子,来到了此处。”韦孝宽一点都不避开面前的尹大夫,他说道”倘若晋公应允,我们可以利用崔家的小辈来行刺啊。…,然后再表明要问罪的态度。…争取不影响到大事。”尹大夫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不做回答,心里却格外的不安。
这位将军,向来是个下手极快的人。
”奇怪了。”
从大帐走出来,陆查再次回到了暂时休息的别院。
走进了帐内,陆查皱起了眉头,一脸的困惑,自自语道。
”昨日明明还说的很好,怎么今日便开始变了卦”
“他们又不愿意迎接了”
刘桃子开口问道。
陆香摇着头,“并非如此。
他看向了刘桃子,“他们同意,只是我觉得有些不对,昨日虽争吵,可诸多事情,都谈的很快,从迎接的事项,到双方共市,说了许多,可今日,那尹公正却一直都支支吾吾的,说起事来,没有了昨日那般的把握,今日政坛了一整天,竟连个归还罪人的事情都没能谈下来。…”
”而且这人忽然变得有些客气,不敢再与我争吵,似是有心拖延。”
听着陆查的话,刘桃子缓缓说道”他们是在等命令。”
陆查点着头,“看来是如此。”
”可昨日的时候,那人尚且还能做主,不需要命令,今日却需要”
陆查猛地抬起头来,“你的意思是。
”那尹公正前来,就是代替宇文护来办迎接母亲的事情,故而昨日他敢自己做主,直接商谈…今日迟疑,那便是又有人上了书,需要庙堂裁断。””会不会是等宇文护裁断昨日的商谈结果”
”不像是,若是要裁断商谈结果,不必一日一送,等商谈完成之后,一并送去,再由字文护定夺,怎么会刚开始谈就请求裁决呢
”有道理…。那他们要裁决的是
”昨日韦孝宽找过我,要我归顺,被我再次拒绝。”
”或许是韦孝宽不愿意继续,派人上书宇文护,请求裁决,想要杀害我们。”陆杳大惊失色。
”这怎么可能呢那宇文护本来就对韦孝宽放心不下,韦孝宽建议对我们下手,这不是害宇文护吗他敢如此上表吗””我看韦孝宽这个人,极有胆魄,心性刚烈,未必就不敢如此。”
陆杏脸色苍白,他摇着头,“宇文护不可能答应的,不可能的,韦孝宽绝对不敢违抗将令。刘桃子平静的说道“陆公勿要惧怕。”
“且随我来。
刘桃子带着陆杏走出了大帐,寇流等人赶忙走上前来,刘桃子看向寇流,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双方眼神接触的那一刻,寇流便握紧了手里的弓,他看向了其余众人,努了努嘴,众人醒悟,纷纷散开。
陆杳赶忙拉住了刘桃子的手,”知之!!只是你的猜测而已!可不敢乱来啊!!”
刘桃子回答道“陆公勿要担心,是否如此,只要询问便知。”
他继续往前走,陆查根本拉不住他。
很快,就有两个骑士挡在了刘桃子的面前,“将军有何吩咐
“我家使者有要事见韦将军,请派人告知,让他速速前来。
那武士笑了笑,朝着他们回了礼,“还望将军见谅,刺史公有要事在身,这段时日里,都无法前来了。”
刘桃子点着头,忽飞扑上去,那骑士被刘桃子撞落下马,刘桃子迅速上了敌人的马,往前一步,又弯下身来,一把抓住了错愕的陆查,犹如抓起一个孩童那般,将他提起来。
放在了马背上,下一刻,刘桃子纵马飞奔而去。
另外一个骑士此刻都懵了。
看若刘桃子冲了出去,这才大嚷了起来。
”嗖~~”
燕黑靼举手便是一箭,那骑士直接落马。
寇流等人纷纷拔刀,寇流抢了马,其余众人全力狂奔,跟在了刘桃子的身后。
陆查此刻被刘桃子夹在腋下,他看着刘桃子纵马朝着最里头冲锋而去,一路上,有骑士叫嚷着冲上来,刘桃子手持长剑,——反击,一个又一个骑士惨叫着落地,远处已经响起了锣声,急促的警报声让整个大营都喧闹了起来。
陆杏脑海里一片空白,看着刘桃子夹着自己,一路砍瓜切菜,那血液飞游,有的都到自己脸上,他整个人都儒硬了。
刘挠子纵马间进了大帐内,尹大夫满脸的惊恐,正要逃走,刘桃子纵马冲来,操开阳拦的两个武士,飞扑而下,一把将尹大夫捶翻在地,随即捏若他的脖颈、将他提了起来尹大夫此刻都吓懵了。
“尔等这是要做什么!”
刘桃子死死盯着他,”竟敢派人来杀我们当真是我好欺的!今日你们背信弃义,想要杀害我们,我便是死了,也得拉上你一起死!尹公正瞪圆了双眼,“误会!!误会!!怎敢派人杀害使者!”
”误会!方才那几个骑士难道不是你派来的若非我提前发现,便要被冷箭射杀!“尹公正一愣,瞬间想到了什么,下一刻,他勃然大怒,“使者!!误会了!那不是我派的人!!”“那是谁派的!”
寇流等人此刻都冲进了帐内,外头传出大军嘶吼的声音。
尹公正听着外头的动静,脸色苍白,“将军!!真的不是我,这都是那韦孝宽的阴谋!他就是遍你来杀我,想将我们两人都除掉!!您现在若是动手杀我,那就中了他的暗算!!”“将军,您带着我出去,我来命令那些人,让他们放行,送将军出去,如何”
我不相信你!今日便一同死在此处!!”
尹公正赶忙看向了陆查,“陆公!!您说话啊!您是知道的!!事情关系到晋公的母亲,我怎敢谋害使者呢!真的是韦孝宽啊!”陆杳看向了刘桃子,“应当不是他,他对这件事颇为重视”
刘桃子冷哼了一声,”那你便送吾等外出,等安全了,自然会放了你,不然,我们便一同死在此处!”“将军便是不说,我也要护诸位安全!这件大事格外重要,韦孝宽竟真的敢私自动手!!我决不烧他!只求诸位使者知道,这绝对不是我的意思,更不是晋国公的意思!晋公是-心想要迎回其母的!!”
“走!
刘桃子这才松开了手,他推操着尹公正,走出了大帐。
在外头,骑士们早已将这里包围的水泄不通,他们举起弓弩,皆对准了刘桃子等人,下一刻,就能将他们射成刺猬。尹公正看着面前这些骑士们,满脸的愤怒,“是谁让你们对使者动手的!!尔等都不愿意再活了吗!想要违抗晋公之令吗!”骑士们不为所动,只是冷冷的看着尹公正,压根就不在意他的恐吓。
尹公正瞪圆了双眼,浑身都因愤怒而频抖了起来。
“让开!!都让开!!”
人群里传出训斥声,骑士们纷纷让开,就看到韦孝宽穿着甲胄,纵马冲了出来,看着面前这一幕,他满脸的错愕,”尹大夫刘将军这是怎么回事”尹公正抿了抿嘴,”韦刺史,齐国的使者们想要出去看看,我想跟着他们一同出去,请您让开路。韦孝宽正要开口,一旁的骑士走上前来,悲愤的说道“将军!!他们杀了我们的人!!”韦孝宽缓缓看向了刘桃子,他那张脸庞上满是不可置信。
“知之…你到来之后,我以礼相待,你为何要杀我的人呢这些人,可都是底层出身…”他的脸上随后又出现了浓浓的悲伤,竟是说不出话来。
“韦将军,何必如此呢只许你派人杀我,却不许我杀他们
”方才还不信,现在我是信了,就这些骑士,他们根本不听晋公的,他们只听你的,只有你可以命令他们杀人啊”韦孝宽缓缓眯起了双眼,看若刘桃子,又看若尹大夫。
就在此刻,忽有人抓住了他的手臂。
杨坚不知何时走到了这里,他看向了韦孝宽,轻轻摇着头。
奏表若是没有发过去,倒还有可能,可现在,奏表已发往庙堂,若是他们都死在这里…那刺史公也必死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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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章 升他官
第177章升他官!!
晋州,平阳郡,拒贼坡。
骑士们分成了长排,占据了高坡,这处坡道上皆是全副武装的骑士们。
高坡俨然是人为所造成的,利用积土,造成了一个长达数十米的缓坡,缓坡的最高处,则是由栅栏隔绝,设立了倒刺拒马,有箭塔高高耸立,驽车正对准了下坡路骑士们就站在这些栅栏前,做好了冲锋而下的准备。
战马摩擦着蹄子,似是感受到了主人的愤怒,同样冷酷的盯着前方,做好了冲锋的准备。
在众人的正中间,则是有一个披头散发的壮汉。
这汉子着实魁梧,比周国的骑士们大了一圈,他没有护着头,脸上分布着各种各样的伤疤,倘若是胆小些的人看到他,只怕都要哭出声来。他盯着远处,咧着嘴,脸上带着玩世不恭的笑容,比起寻常的将领,多了些痞气。”刺史公…。来了!来了!”
身边的别驾开口说道。
男人当即从马背上起身,朝着远处眺望,别驾吓了一跳,”刺史公!!您未曾带宵!不可起身!不可起身!!”男人就当什么都没听到。远处,尘土滚滚。
周人的大军缓缓出现,朝着这里一点点的靠近。
那一刻,男人身边的骑士们开始躁动了起来,有主破口大骂,有士卒高高举起长矛。
双方越来越近。
走的近了,男人方才看清了对面的局势
有一行人,走在周人的前方。
那些人手持齐天子节仗,趾高气扬,身后的那些周兵倒像是跟着他们前来的。
看着这一幕,男人忽然放声大笑了起来。
他的笑声在军中传开,左右的将士们也纷纷大笑,方才那躁动的情绪,忽然消失。
周兵缓缓停了下来。
韦孝宽盯着远处的高坡,脸色凝重,杨坚跟在他的身边,一不发。
而在他们之前的陆查等人却没有停下来。
尹大夫忍不住看向了刘桃子,“将军,前方便是伪齐境内了…可以放我回去了吧””大夫,这归还晋国母的事情尚且没有商谈好,怎么能急着回去呢况且,你现在回去,韦孝宽杀了你栽赃给我们,当如何“且等晋国公的使者前来,再放你跟着他们一同回去,如何“
刘桃子缓缓开了口。
尹大夫脸色格外难看,他偷偷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军队,咬着牙,”如此,便多谢将军了!
他们就这么开始上坡,终于,刘桃子和陆查终于是来到了这高坡之前。
那男人缓缓走上前来,脸色倨傲,他俯视着面前的刘桃子。
不是让尔等出使西贼吗怎么又回来了”
刘桃子开口说道“西贼饭菜不合口,特意将他们的大夫请回大齐商谈。”哈哈哈~~~”
男人放声大笑,他猛地从战马上跳了下来,几步走到了刘桃子的面前,伸出手就去拿他的经绳,”好兄弟!好壮士!速速下马!!下马!!”刘桃子翻身下马,那人直接拉住他的手来,将他搜到了众人面前,看向了几个部将,”怎么!没听到我弟弟说饭菜不合口吗!还不滚去准备!”那几个人转身就走。
男人完全不理会陆查或尹大夫,拉着刘桃子的手就往大营里走,
“好弟弟啊!你勿要怪罪,我就是这么一个人,你干的太好了!妈的,派人去西贼那边低头弯腰的,这岂不是让人看低了我们”你这一去,竟是将他们的大夫给抓了回来,哈哈哈,我听斥候说,都不敢相信,弟弟啊,你是如何做到的!”刘桃子看着这男人,”我不知你是什么人”
“我叫斛律羡!陛下刚刚任命我来做晋州刺史!
“刺史公。
”勿要这么叫!你叫我大兄就是!
“大兄。
”走,我为你摆宴,咱吃酒去!!”
尹大夫愣在原地,看着走远的两人,缓缓看向了一旁的陆查,而此刻的陆查,也是跟他差不多的神色,目瞪口呆。
他倒是认识面前这个家伙,这个家伙以”坦荡直接”而闻名…陛下怎么让他来当晋州刺史了
陆杳缓缓看向了一旁的尹大夫,“大夫,那我们便找处地方继续聊吧。…不过,这次得劳烦您多等一段时日了,韦孝宽做出这般大事,我们也得禀告陛下,陛下若是应允,才能继续。”
尹公正苦笑了起来。
“时也,命也…
他忽回头,恶狠狠的看向了造成这一切的罪恶元凶。
韦孝宽。
韦孝宽听着远处传来的欢呼声,嘲笑声,却不为所动。
一旁的杨坚却长叹了一声,”刺史公,这下,却是给了晋国公把柄啊,擅杀使者,逼上不孝。…若是真追究起来,这可如何是好”刘桃子挟持尹公正,提出要到大齐境内继续商谈,韦孝宽答应了这个条件。
如果他动手,将刘桃子,尹公正,陆查等人全部杀死,那宇文护俨然是不会放过他的。
尤其是在看到那篇奏表之后,无论韦孝宽怎么解释,在宇文护看来,都是他先斩后奏,根本不将宇文护放在眼里。
韦孝宽轻笑了起来。
”不愧是我重视的好后生啊,这一手真是漂亮。…。我正准备下手,却被他先下了手,我因为尹公正而不敢冒然下手,他却不顾陆查直接下手,在我的地盘上,杀了我的人,挟持了我家的大臣,我还得跟在他们身后,一路将他们安全送到此处来,哈哈哈~~好手段!好阳谋啊!!”听着还在发笑的韦孝宽,杨坚有些忍不住了。
“将军,当下不是吹捧敌将的时候。…尹公是晋公派来的人,他们所商谈的也是晋公之事,现在怎么办”
“如实上奏。”
韦孝宽平静的回答道“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如实上奏,告知对方率先下手,让我吃了大亏就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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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坚正想说些什么,猛地反应过来,缓缓点头。
”我明白了。”
“只可惜,今日放走了此人,定是后患无穷了。
韦孝宽眺望着远处的齐军,忽看向了杨坚。
”记住这个人。
”往后…。他会是尔等最大的敌人。
杨坚同样看向了远处的齐军。
他的脸色肃穆,眼神犀利。
长安。
晋国公府。
国公府占地极大,绿树成荫,四处皆是楼阁庭院,有散的文士聚在一起嬉笑,有肃的武人正在角抵。
甲士急匆匆的走在路上,两旁皆是人。
整个国公府内,人山人海,四处皆是喧哗声。
字文护待人宽厚,身边聚集了很多的人,他对这些人格外的重视,经常提拔他们担任重要的职位,对他们也格外的放纵,允许他们犯下任何的罪行。
当甲士一路来到了客堂的时候,方才被门口的武士所拦下。
禀告之后,便有人领着那甲士走了进去。
大堂之内,字文护坐在上位,字文护的模样与汉人毫无区别,完全看不出半点鲜卑人的痕迹来,他已不再是年轻时随从征战的模样,腹部微微鼓起,脸上带着宽厚的笑容,在他的侧边,则是坐着一位汉臣。
此人留着很长的胡须,标准的名士做派。
宇文护开口说道“崔公啊,这件事,实在不能直接下决定,虽说只是个区区七品的将军,可毕竟是护送使者前来的,若是冒然杀害,那我的母亲,又该如何自处呢”
天下人会如何看待我呢”
宇文护温和的说着,脸色格外坦荡。
崔猷看着他,欲又止。
您都连着杀了两个皇帝了,还在意这个
当然,在字文护自己的眼里,他是天下间名的大善人,两位皇帝都是死于疾病,与他没有关系,所有来投奔他的人,他都能提拔重用,对部下宽厚体贴。…。对宗族亲善友爱,多次拒绝皇帝的赏赐,简直是完美的圣人!!
崔猷说道“晋公,韦将军向来实在,不会危耸听,他既说这位七品的将军会成为我们的心腹大患,那绝对不会出错。””只要安排一次意外,便是失了和气,又能如何呢”
“我不敢劝晋公无视孝道,只是,天下皆仰仗于您,韦将军敢如此上书,也是知道晋公乃是大周依仗,能明辨是非”宇文护的眼里闪过一丝喜色,又说道”韦将军能为我的家事而奔波,我心里很是欣喜,只是,这件事,我问过了诸多部下,他们都说不可行。”崔猷的嘴唇再次抖动了片刻。
宇文护笑着说道“我知道齐国派了使者,却不知道有什么刘桃子,也不知道什么上书,听间准公身边有从伪齐投奔而来的亲戚,他们宗族被舞齐所诛,心怀不满,意图下手那我也拦不住啊。…”
崔猷大喜,赶忙起身,朝着宇文护行了礼。
”多谢晋公!!”
谢我什么呢我什么也不知道啊。
“哈哈哈,晋公说的是,是属下糊涂!!等办成了这件事,属下当亲自请罪!!
就在两人谈话的时候,甲士忽拿着书信走了进来,快步走到了宇文护的身边,将两份书信一同递给了他。
宇文护管了一眼崔猷,随即笑吟吟的先拿起了其中一封,当着崔猷的面,便撕开了看。
只是看了片刻,宇文护脸上的笑容便凝固了。
崔猷看到宇文护的脸色变得难看,眼里闪烁着杀气,这一刻,他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可心里却不由得惧怕。
宇文护放下了书信,也不看崔猷,眼神很是不对,强忍着怒火,拿起了第二封书信。
整个大堂内的氛围变得不对,崔猷汗流决背,低着头,不敢作声。
宇文护看起第二封书信,看了许久,忽然,他轻笑了起来。
崔猷抬起头来,宇文护脸上的阴沉消散了大半,眼里再次充斥着过往的温和,他挥了挥手手里的书信,无奈的说道”来不及啦!来不及啦!””晋公出了什么事”
宇文护哭笑不得,将书信直接递给了崔猷。
“你自己看看。
这堂堂韦孝宽,今日竟是被一个不曾立冠的毛头小子摆了一道!”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韦孝宽质疑想要杀死这个人了。
”果真是厉害啊,先下手,栽赃韦将军,将尹公正都给挟持到晋州去了!”这办的是什么事啊”
崔猷低头看了起来,这封书信乃是韦孝宽所写的,韦孝宽以认罪的态度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如实说出,就连自己本想着要直接下手的事情都没藏着。
这下,轮到崔猷的脸色变得难看了。
他猛地抬起头来,愤怒的说道”雪公!韦孝宽办事不利,让齐人在军中残杀我军甲士,还挟持大夫扬长而去,实在是令大周为人哺笑,请晋公下令!严惩其罪!绝不能饶恕!!”
宇文护赶忙乐呵呵的劝慰道“崔公,勿要动怒…”
“谁能没有失手的时候呢”
“韦将军此番是为我的家事而走动,便是大意了,我又岂能忍心怪他呢”
崔猷说道“倘若您就这般放过他,群臣便没有了敬畏之心。
“哎,勿要说的这般严厉,韦将军战功赫赫,不必多说。”
“崔公且回去吧。”
崔猷无奈,只好朝着对方再拜,气呼呼的转身离开,
目送崔散离开,宇文护这才忍不住大笑了起来,他当即叫来了几个心腹,将那书信递给他们来看,这些人看了看宇文护的脸色,也跟着一同大笑起来。“堂堂韦孝宽,竟是这般丢人,哈哈哈~~~”
众人嘲笑了许久,笑够了,宇文护这才问道”韦孝宽这事倒也算了,只是我母亲的事,又该怎么办呢”众人再不敢发笑,当即换上了悲伤的神色。
宇文护长叹了一声,悲切的说道“但愿那齐主能识大局,且看在他的使者没有损伤的份上,能继续这件事”“派人去往尹公正那边,让他答应齐人的条件,将那些逃亡的贼人送回去…。早些将我母亲迎接回来。”有心腹忍不住哭了起来,“晋公之孝,自古不曾见,实令人感动…。令人感动。
方才还在尽情嘲讽的众人,此刻忽又哭成了一团。
平阳,刺史府。
斛律羡坐在上位,面前摆放着酒水。
晋州的诸多官员将领们皆坐在了他的两侧,而刘桃子就坐在他的左手边,位置比陆查都近。
斛律羡此刻还朝周围的将领们吹嘘起刘桃子的事迹来。
”刘桃子,实乃我大齐勇士!独自闯进玉璧城,生摇对方大夫而还!
“这是打了韦孝宽的脸!将他的脸都给抽肿了啊!”
“哈哈哈,诸位,且起来敬他一盏!”
官员还不曾说话,将领们却已经纷纷起身,看向刘桃子的眼神都相当的热烈。
一魁梧大汉拿起酒,一饮而尽,他开口说道“先前,刘将军在武川,将供奉我先人的寺庙砸了烂,我本想若哪天相遇,便与刘将军见个死活!可如今,你我之间的旧账,便算过去了!我那先人便是在玉璧被韦孝宽所杀!!”
“他也不会怪罪将军了!”
刘桃子干的如此大事,最为开心的便是北齐这些挨过韦孝宽毒打的将领们了。
玉壁城,韦孝宽,这两个词让无数个大齐儿郎咬牙切齿。
而现在,刘桃子可是让他们出了一口气!
宴会格外的热闹。
斛律羡拉着刘桃子的手,再三与他对酒,对他格外亲近。
刘桃子忽开口问道“将军,不知落雕都督耶律光将军,可与您有亲
斛律羡的脸色一顿,挥了挥手,”不太熟。
陆杏清了清嗓子,刘桃子便没有多说,宴会结束,斛律羡醉倒在地,陆杏领着刘桃子离开了此处。“斛律光乃是他的亲兄长,不过,勿要多问,两人的关系倒也不算恶劣,只是这位斛律将军,事事都弱他兄长一头…。而他们的父亲对他们又很是严厉。…”刘桃子点点头,”何谈的事情如何了
“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陛下是真心要和谈的,尹公正也被我安抚好了,不过,桃子啊,我现在想起那天的场景来,都还是万分惧怕。…你,实在是,唉。“往后勿要这般鲁莽了。”
“唯。
刘桃子回答的很是干脆。
陆杏脸色复杂,轻轻锤了锤自己的胸口。
册市市和用待市市用佛
晋阳。
”哈哈哈,好一个贼小子!好一个贼小子!”
高演那向来沉稳的脸上,此刻终于是洋溢起了笑容,他拿起了文书,示意左右的心腹。
王晞和匣迪显安对视了一眼,脸色都有些惊愕。
高演向来严肃,几乎看不到他开怀大笑的时候,而这些时日里,因为刘桃子的缘故,他笑了好几次。高演欣慰的说道”朕登基之后,说要与周人和谈,许多悍将不服,认为朕是惧怕周人,还有大臣上书,希望不要送回字文护的生母。…桃子这番举动,使朕再也不必担心这些事情了!
”朕的使者孤身前往玉璧,生擒伪周大夫而还!!还有人敢说朕惧怕伪周吗
“来人啊,传朕诏令!特进刘桃子为镇将军!!
“陛下!!”
显安急忙大拜,他蹬圆了双眼,“陛下!刘将军尚且年轻,勇武非凡,往后还有许多立军功的机会,况且还要留他在边塞做事!不能如此大进啊!”高演脸上的喜色缓缓消失,整个人也脱离了方才的激动,再次变得沉稳起来。他轻轻点头,“说的也对。”
显安继续说道“不如先记下这次的功劳,等他往后跟着您出征塞外,立下更多的军功,再进行赏赐。…”不可,这样的大事,朕是要拿出去让天下人知晓的,若是不赏赐,说不过去。””传朕诏令。
”进武毅将军刘桃子为昭勇将军!令其仍驻守武川,再立新功!!
王晞忽开口说道“陛下
高演瞥向了他,“还要劝阻”
”不敢,只是,陛下,边塞之事重大,不能使其归一人…娄公此人,虽善战,却不用心政务…”ps美及光井少工骑射,其父每日令其出畋,还即较所获禽善。光所获或少,必丽龟达腋。羡虽获多,非要害之所。光常蒙赏,羡或被捶挞——《北齐书·列传第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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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 是何居心
第178章是何居心
“武毅将军刘桃子,勇武忠节,扬上国之威…
天使手持诏令,大声念诵起来。
刘桃子,陆查,斛律羡等人跪在天使之前,听着他宣读诏令。
天使说了许多,这次的诏令,总算是不像过去那般简单直接了,在讲述了大量的废话之后,方才告知了最重要的事情。
便是进刘桃子为昭勇将军。
刘桃子脸色平静,只是谢了皇恩。
而陆杏此刻却忍不住看向了刘桃子。
这小子升的真快啊!!
这昭勇将军,虽然只是个杂号将军,可却是正六品上的官!
先前陆查所担任的成安县令,也不过是从五品下,就差了一级!
这还只是一年的时日啊,从一个散吏飞跃到正六品,这升官速度简直是吓人。
再这般升下去,过上两年,自己见到他岂不是要先行礼拜见了
陆查心里觉得很是不妥。
这位桃将军勇是勇矣,可就是太过于勇了!
陛下这般封赏,简直就是在鼓励他的行为,让他变得更勇。
可陆杳又无法反驳这次的嘉奖,毕竟刘桃子此番行为,实在是太给皇帝涨脸了,尤其是在如今皇帝最需要脸的时候。
天使宣读完毕后,又拉起了陆查,将他带到了另外一处,低声说起了关于和谈的事情。
斛律羡却再次拉住刘桃子的手,脸上满是欢喜。
陛下英明,早该升你的官职!”
我在晋州是不会待太久的,。…此处无战事,弟弟目等着我,有朝一日,我定然带着你去塞外,大展身手!”斛律羡对这位勇将格外的喜爱,若非知道对方在武川正有用处,是真想上书皇帝,让他到自己摩下来做事。
天使匆匆离开,陆查一脸轻松的走到了他们的面前,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知之啊,成了,陛下答应了对方的条件,决定送还宇文护之母。”
人正在路上,很快便会到达,尹公正这边也谈好了。”
“到时候,你陪着我去正式交接就是了。”
斛律羡赶忙上前,“是什么条件”
“送回逃亡伪周的贼人,同意两国之间的贸易,不再攻伐。”
解律羡眯了眯双眼,”不再攻伐是虚的,贸易不知能持续多久,至于所谓贼人,更不知他们会归还什么人…。不过,当下大事未定,也罢,也罢,若是趁此机会略放纵些成卫,或许还能引诱他们来犯……”
陆杏深深看了眼面前的这位将军。
这兄弟二人,都有些本事。
而伪周那边的使者,也很快就到达了此处。
双方的商谈变得格外顺利,在两方执政者的应允下,气氛再次变得格外融治,尹公正就像是忘记了原先的不愉快。
在宇文护的母亲以及皇姑二人被送来之后,陆查当即与刘桃子护送着他们前往边境进行正式交接。
刘桃子骑着青狮,全副武装,走在马车之前。
他看了眼身边的尹公正,“尹公,先前的事情,是我不对,错怪了尹大夫,勿要怪罪。
尹公正骑着马,走在刘桃子的身边,脸上堆满了笑容,再也看不到过去的阴沉。“刘将军说的什么话,若非将军,我性命不保,怎敢怪罪呢”
刘桃子没有再说话。
陆查却忽然开口说道“尹公,您错怪了韦将军,其实,韦将军压根就没有谋害您,或者谋害我们的意思,都是我们家这位刘将军,觉得你们有意拖延,故而先行动手,杀了护卫,挟持了您,栽赃韦将军…说起来,是我们让您白白遭受了惊吓,请您勿要怪罪,勿要怪罪!”
尹公正错愕的看向了他。
“您说…”
”事情便是如此,韦将军一时大意,中了计,只好吃亏。…当下两国交好,为了不使两国交恶,我也不藏着了…只怕您回去之后,错怪了韦将军,生出不和来,故而才与您解释清楚。
陆查很是诚恳的说道。
刘桃子瞥了他一眼,没有作声
尹公正的脸上有愤怒一闪而过,可很快又被笑容所替代。
他点点头,“原来如此,多谢陆公…多谢陆公。”
在远处,韦孝宽领着骑士们早已等候许久。
刘桃子远远的就看到了站在人群之中的韦孝宽,他猛地纵马上前,青狮朝着敌人狂奔而去,一时间,惊的周军色变。
刘桃子却又勒马停下,没有进入弓驽射程。
他高高举起马架,”韦将军!”
“何不出阵前来迎接!”
韦孝宽纵马上前了一点点,没有脱离大阵。
他仰头笑了起来,”知之!何不再来我营中吃些酒水!”
尹公正领着马车,告别了陆查和刘桃子,朝着那周军的方向赶去,马车进入之后,周军迅速开始有序撤退,步步为营,完全不留下任何口子。
韦孝宽拜见了两位妇人,方才拦下了尹公正。
他的脸色很是难堪,”尹大夫,让你受了委屈…”
”不过,有一件事需要让您知道,这次,我也是。”
“您也是上了那刘桃子的当,您一时大意,被他趁机先下手,故意栽赃,是吗”尹公正冷冷的问道。
韦孝宽一愣,随即再次苦笑,”是刘桃子所”
尹公正没有回答,只是埋头迅速远离,不再理会。
看着远去的尹公正,韦孝宽缓缓转过头,看向了远处列阵以待的齐军。
他的脸色变得复杂,最后,也只是长叹了一声。
“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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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齐军这里,陆查笑眯眯的看着远处的周军,对刘桃子说道“似你那般,是无法离间他们的,字文护这个人,貌宽而内忌,得知韦孝宽吃了亏,他非但不会责罚,还会赏。赐。…不过,此人还有一个特点,多疑好谋,若是有亲信当面质疑这件事,那他会立刻心生警惕,反复思索。…直到能说服他自己。
”知之啊,实话未必就是实的,假话也未必就是假的,重要是要让对方怎么去想…””我知道了。”
”多谢陆公。
陆杏赶忙摇头,”这些都是小道,偶尔可以使用,但不能滥用,勿要沉迷,要学,便学经典,那才是大道之所在,真正之利器。
而这一次,刘桃子却没有开口附和他。
刘桃子在此处的事情已经办成,自然也就不需要逗留
而陆杳还要负责接下来的交接,还得逗留一段时日。
刘桃子向陆查告了别,又向斛律羡告了别。
陆杳拉着刘桃子的手,再三劝说,让他多读些经书,做事万万不要急躁。
至于斛律羡,他要干脆的多,他送给了刘桃子两具重甲,作为离别的礼物。
刘桃子忙好了此处的事情,便领着众人朝着武川返回,
寇流最是欣喜,根本藏不住脸上的喜悦。
”兄长此番真真是扬名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此等壮举,或许能青史留名啊!”褚兼得抚摸着胡须,“不是或许,是一定会青史留名,而且不只是将军,便是我们这几个,说不定往后也能在将军的列传里被提上一嘴”寇流激动的嘴都合不上了,”若能青史留名,死也值当!!”
值不值当,不是看留了什么名,而是看做了什么事。”
刘桃子缓缓说道。
寇流赶忙低头,“唯。”
燕黑靼嘶哑的说道“跟随将军,死了便值当。”
禇兼得哈哈大笑,“寇流!看看人家!这才是个能升大官发大财的!!寇流瞥了他一眼,嘿嘿直笑,“我就没那青史留名的命!”
离开许久,也不知武川那边如何了。
武川。
塞外的冷风总是来得比其余地方更快一些。
冷风呼啸而过,吹的马上人也紧了紧衣裳。
陆杳曾站过的高坡之上,此刻正有位骑士,他身后有数百人簇拥着,声势不小。
这位骑士年纪不大,脸色颇为倨傲。
他眺望着远处,眼里满是不屑。
“狗屁。
”好好的边镇,被那汉人搞成了这般模样。
一旁的长史看着远处的恬静村庄,低着头,满脸堆笑,”将军既来到了此处,便不能让那汉人猖獗!””呵,我出发之前,兄长再三嘱咐我,让我为顺阳王报仇雪恨!”
我既来了此处,又岂能让他继续放肆呢”
“区区一钱汉”
长史舔了舔嘴唇,“将军,这刘桃子虽然不值一提,可陛下对他还是颇为宠爱“怕什么”
“他此刻又不在武川,我们先杀了他的爪牙,坏了他的根基!”“陛下宠爱他,只是因为他在此处做的事情而已,若是他不能做事了,陛下要他何用若真正信任,又怎么会让我来担任镇将军呢”这后生仰起头来,得意的说道”事成之后,陛下就是再愤怒,也不过是罢免了我,陛下还需要吾等相助,也不会为了他而杀我…”“那将军准备如何去做呢”
“混账东西,养你何用!不该是你来帮我想吗
长史沉思了片刻,方才说道“”将军,我听闻刘桃子麾下多是粗都卑微之人,不如,派一个心腹之人,前往武川,故意惹怒他们,逼他们出手,而后就能以侵犯上官之名,将他们抓起来杀掉,只要杀了他那些心腹,其余的人,便好对付了…”
年轻的将军笑着点头,“不错,不错,你去。
长史大惊失色,“将军。我这个人最笨,最好还是找个有口才的,免得坏了您的大事。
“不!就你了!”
“怕什么,若是那贼人敢杀了你,我定会为你复仇!
长史欲哭无泪,“将军啊,这个计策过于凶险
那后生缓缓拔出了佩剑,看向了他,长史深吸了一口气,“我去。“
说罢,这位长史叫上了几个骑士,纵马从一旁飞下,朝着武川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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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将军笑了起来,这才示意那些骑士们跟上自己,缓缓朝着武川出发。他远远的看着长史冲到了城门口,对着那些人比划着,神色激动,下一刻,那些人忽扑上去,将长史拽落下马,与其余几个骑士一起,直接抓进了城内。年轻将军瞪圆了双眼,叫道“好!我错怪了这厮!这厮当真卖力!”
他看向了左右,“与我出发!!”
他当即加快了速度,众人跟在他的身后,朝着远处的武川冲锋而去。
城门依旧是开着的,有几个骑士正在说着什么,看到有人前来,他们一点都不惊讶,甚至都没有多看将军一眼。年轻将军勃然大怒,用马鞭指着他们,“大胆!!见到镇将军,何不下拜!”几个骑士看向他,懒懒散散的行了礼,“拜见将军。
镇将军更加愤怒,”好!好!这便是那刘桃子所操练出的军队!无法无天!”“我的长史前来禀告,尔等岂敢抓他他人在何处!”
“正在官署。”
“来人啊!跟我冲!!”
镇将军领着骑士们直接冲进了城内,那几个骑士就这么看着他们冲进去,竟还是不理会,他们彼此对视,眼里甚至带点幸灾乐祸。
镇将军就这么一路冲到了官署门口,刚刚到达官署门口,就看到自家的两个骑十,被捆绑起来,跪在了门口。
而官署门口却是大开。
镇将军当即令人冲杀了进去。
当他们冲进了官署之后,就看到空荡荡的院落里,长史正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听到马蹄声,正前院的门缓缓被打开。
有一人擦着手走了出来。
那人身材高大,腹部鼓起,披着厚裘衣,脸色平静,他就这么走到台阶前,看向了马背上的镇将军。
镇将军大惊失色,赶忙从马背上跳了下来。
“拜见娄公!!”
娄睿一愣,问道”你喊我什么”
镇将军急忙改口,“拜见大王!!”
娄睿这才笑了起来,他又看向了其余那些骑士们,骑士们纷纷开始下马,跪在了地上。
娄容缓缓走到了他们的面前,蹲在了镇将军的面前,伸出手来,往他的脸上轻轻打了几下。
镇将军却不敢发怒,只是傻笑着看向娄容。
“刘微祖。
”大人!”
”你很有本事啊,派了个长史,让我出去迎接你
“大人,我不知…”
“谁是你大人!”
娄杏脸色大变,皱起眉头,脸上杀气腾腾。
刘徽祖被吓得险些瘫坐在地,“大王!我不知,不是我派的人!”
”不是你派的人那就是假传军令”
娄容缓缓起身,从怀里掏出了匕首,再次看向了刘微祖,”我前来的时候,陛下让我领边塞军务,允许我先杀后奏,假传军令,死罪啊
他来到了长史面前,长史抖成了筛子,“大,大,大王。我,我。
娄睿猛地伸出手来,将对方按倒在地,一只手捂住他的嘴巴,手里匕首直接划开了对方的脖颈,一瞬间,鲜血喷射,长史疯狂的挣扎,娄容的脸色依旧平静,他就这么捂住对方的嘴,一动不动,直到那长史再也不动弹。
刘微祖瞪圆了双眼,呆滞的看着面前这一幕,整个人都被吓待了,
下一刻,身上满是血污的娄寄就再次蹲在了他的面前,晃动着手里的匕首。
”刘徽祖,你来这里做什么”
刘徽祖想要说些什么,可他的嘴唇却不断的抖动,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娄睿猛地将他抓着,一把摔在地上,一只手捂住他的嘴巴,手里匕首对准了他的喉咙
刘微祖惊恐的挣扎了起来,发出了呜鸣声。
周围的骑士们忍不住起身,娄客冷冷的看向了他们,他们却又不敢发作。
娄睿用那匕首来回的比划着,“我在此处领军务大事,你来这里当镇将军你是来分我权的刚一来,就派个长史上门挑衅,你那三哥都不敢这么对我,你哪里来的胆子”
闻到刘微祖身上传出的恶臭味,娄睿嫌弃的拿开了匕首。
“真给你父亲丢脸”
”你是想死还是想活”
娄睿问道。
刘徽祖呜咽了起来,娄睿缓缓松开了手,刘徽祖剧烈的呼吸着,嘴巴一张一合,眼里闪着泪光,全然不敢说话。
”我就当你是想活吧,这样,你带来的这些骑士还不错,就留在武川吧,至于你,跟着我回我那里,我给你安排一处上好的宅院,你就在里头吃吃喝喝,该怎么玩就怎么玩,只有一点,勿要耽误我做事,若是敢坏了我的好事,别说是你了,就是你那三哥,我也敢割了他的喉咙。…明白了吗”
“明白了,明白了。”
刘徽祖哭着说道。
娄睿起身,拍了拍手,从两旁走来骑士,直接扶起了刘徽祖,便带他离开了此处。娄睿擦了擦匕首上的血,田子礼跟姚雄赶忙走上前来,田子礼笑着说道”多亏有娄公相助“呵,这算什么这陛下也真是的,知之为他立下这么多功劳,他怎么还要派个小喽啰来盯着呢””这是要盯桃子还是要盯我!
“信不信这定然是那些重臣们的主意,这帮人干别的不行,狗屁军功没有,最是喜欢拱火内斗…你们都勿要慌张,且做好你们的事情,刘微祖的事情,我会亲自给陛下上书的知之回来之前,我的几个骑士就留在此处,有什么事,只管告诉他们,他们会来找我的。”
”多谢娄公!!”
”勿要谢了,去看看这家伙有没有带什么好东西前来,搜搜他的车!”
”唯!!”
ps初,帝出使周,韦孝宽见之,有异,与深谈。归语众曰不可留。阴使人杀之。流随帝左右,奋杀出——《新汉书·列传四姚雄寇流张黑足列传》(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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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章 风沙
第179章风沙
狂风怒吼,席卷起黄沙,捶打着过路的行人。
冲天的飞沙将整个世界染成了黄色,姚雄都忍不住眯起了双眼,他只好用布帛蒙上了脸,又看向了一旁的田子礼。”你确定是今日回来吗”
“是今日。
”怎么挑了个这般时候,黄沙蔽日,兄长就不能早来几日吗田子礼平静的说道“这话可以等兄长到了给他说。”
姚雄笑了起来,“我不敢。
风沙之中,隐约出现了几个黑影。
他们撕开了那无止境的风沙,马蹄重重的落地,沉稳而有力,载着它无敌的主人,从风沙之中穿行而来。
田子礼等人胯下的骏马此刻都嘶鸣了起来,像是等来了“故友’,分外的激动。
那行人穿过风沙,缓缓来到了田子礼等人的面前。
田子礼等众人纷纷跳下马来,快步走上前。
“拜见主公!!”
“起来吧,上马。
刘桃子开口说道。
众人赶忙上了骏马,姚雄纵马上前,将待在刘桃子身边的寇流挤出去,自己纵马陪在他的身边,寇流撒了他一眼,摇摇头,也没有语。”兄长,你可算是来了!”
“你不在的这些时日里,我是吃了不少苦头啊,你一走,那些本来安分的将士们,当即就开始不听话了,我的督察队三次遭受袭击,还有那自马成长!竟然公然违抗将令,直接放纵部下外出劫掠,还劫掠自家人…。
田子礼瞪了姚雄一眼,”你胡说甚么!”
姚雄耸了耸肩,不再说话,田子礼这才说道“兄长勿要担心,并没有出什么大事。”边兵大多骄横,您不在,却是难以管束,根本就不服从我们,好在有大王相助,没有出什么大乱子。只有桃子离开之后,田子礼等人才能看清楚这些边兵们的真面目。
这些平日里对他们笑脸相迎,相处的极为友好的人,在刘桃子离开后的第三天,就开始了试探,一点点的试探田子礼等人的底线,一点点的放纵,大有回到过去的势头。
田子礼对此也是想了很多办法,运用刘桃子的办法,严厉的镇压不善者,提拔友善者,可这并没有什么用。
相同的办法,由田子礼等人来执行,便是差了许多。
他们互相勾结,徇私枉法,甚至公然抵抗,姚雄先后都遭受了几次袭击。
田子礼都无法理解他们的脑回路,他们这做的,就像是刘桃子此番去了便再也回不来似的,根本就不想后果。
当然,这也是边兵的一大特点,做事想后果的那还是边兵吗
因此,田子礼选择了最有效的办法,请娄大王出来相助。
田子礼忍不住感慨道“此番,若无娄大王,只怕是要坏事。”
“这些人的桀骜骄横,兄长离去之后,吾等方才真正看清。“
“狡诈,阴险,蛮横,凶残。能用缰绳套住这些野马的,只有兄长一人,吾等做不到,让兄长失望了”
田子礼低下头来。刘桃子的脸色始终平静,“无碍,多年的陋习,岂能是几日便能改正的姚雄再次开口说道“兄长,庙堂还派了个镇将军的,这次我们长了记性,不敢独自去应对,就提前找了娄大王。”“娄大王将那镇将军抓了去,如今就关在他的府内。”
“哦
这倒是刘桃子所不曾想过的,”镇将军
是啊,姓刘,匈奴人,听说是什么大勋贵的儿子,可不值一提,无能之极!
田子礼幽幽说道“无能是因为遇到了东安王,若是让我们面对,只怕是要出大事。
田子礼此刻对娄容颇为推崇,”此番能守住家业,还是多亏了东安王。
一行人继续前进,风沙缓缓平息,远处那些村庄也渐渐露出了身影。
过去,此处都是萧瑟空荡的荒地,一路奔赴,基本上连个猎物都遇不到,而现在,这空旷的大地,也有了些村镇作为点缀。尽管那些村镇都是土黄色的,跟这地面以及天空是相同的色彩,可毕竟是有了东西,不再是空着的。田子礼也是赶忙开口说了起来,“各成的民夫,都已安排到城镇内外,设立了十户,百户,千户来管辖。”“不过,这千户基本用不着。”
“这段时日里,有大量的亡人投奔,不少都是来自塞外…来的人太多,都有些安排不过来,好在尉公得知后,派了很多散吏前来相助”
“当下武川周围设立了三十三处村镇,这确实比过去的管理办法要好了许多,沿着这些村镇又设拒马高墙,武川不用只是依靠城池来防守了,增加了防御范围,有贼寇进出,也更好捉拿了…”
姚雄一直都在等着田子礼说完。
当田子礼说完之后,姚雄赶忙开口说道”这里的无趣事便勿要多说了,兄长,听闻你这次独自前往玉壁城,生擒了韦孝宽而还,是真的吗”
刘桃子没有回答。
寇流忍不住说道“是抓了个大夫!要是抓了韦孝宽,兄长就该手持天子节杖而归了“那为何不抓呢”
褚兼得笑骂道“好你个契胡,主公不问罪你不治边兵,你却要来问罪主公不成!”众人哈哈大笑。
田子礼的脸上也多了许多喜色,“兄长此番大事,已在边塞传开了,有将军亲自前来宣读您的事迹,说是您助长国威,应当天下同庆,还赏赐酒水来呢!”“哦”
“陛下派的人”
“是啊,听闻各地都派了人,赏赐好酒,让他们同庆。
褚兼得开口说道“陛下先前要派人出使,不敢声张,就是怕骄兵悍将们不服,觉得他怯弱,怕了伪周。
“在出发之前,我也听许多人抨击这件事,觉得不妥。
“此番主公生擒敌大夫,陛下自然是要四处宣扬,让众人知道自己绝不怕与伪周为敌”众人谈论了会,寇流忽然问道“崔君,黑足,吐奚君他们呢怎么不曾前来迎接”“崔刚在城内,事情众多,无法抽身,张黑足在怀朔,捉拿几个要犯,吐奚越他们在押运犯人。”
田子礼又说道”兄长,大王让我告知你,等你回来,务必要先前往他身边,跟他见一面。
”嗯。
”你们且先回武川,雄,你带上几个人,跟我去见娄公。”
”唯!!
刘桃子领着姚雄朝着招远城出发,田子礼等人则是朝着武川继续前进。
招远城外,静悄悄的。
几个甲士正在来回的走动,城门口并没有散吏,当风沙之中传出脚步声的时候,甲士赶忙举起了长矛,“止步!!”刘桃子从风沙之中走出来,看向了面前的几个甲士。
甲士大惊失色,赶忙跪拜在地上。
“将军!!”
刘桃子没有理会他们,领着身后诸骑,直接冲进了城内。
直到刘桃子冲过去之后,这几个甲士方才起身,限里满是惊惧,“山将军回来了!””快,快告知诸兄弟!”
“不能再外出了!”
刘桃子就这么一路来到了州衙,州衙的奴仆是认识刘桃子的,满脸亲切的带着他去拜见娄容。“贤侄!!”
“呸,呸。”
娄睿醉醺醺的从屋内走出来,又忍不住吐起口水,骂道“边塞便是这不好,开口就要吃一嘴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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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直接拉住了刘桃子的手,匆忙走进了屋,关上了门,嫌弃的拍打着身上的尘土。
”明明我年少的时候,这里还不是如此。这才多少年啊!
拍了几下,也拍不干净,娄睿便直接脱掉了外衣,令人再拿个新的来。
他领着刘桃子坐下来,屋内依旧散发出酒水和女人的味道。
娄杏擦了擦嘴角,笑吟吟的看向了刘桃子。
”贤侄干的好大事!”
”哈哈哈,当着韦孝宽的面,将宇文护派来的大夫给劫了”
“干得好!”
”来,来吃酒!”
娄杏亲自给刘桃子倒了酒。
“我听说了这件事,三天不曾睡下,心里甚是舒坦啊!”
“就等着以后贤侄能为我将那韦孝宽也抓来,我自上表,让贤侄也做个郡王!”“大王过誉。”
“还不曾恭贺大王,获封郡王。”
娄容挥了挥手,“这有什么好说的,当初啊,要不是被。…算了,这爵位不算什么,主要是没有实在的赏赐啊。”说到这里,娄睿忽警觉了起来。
”对了,贤侄,有一件事,不知子礼是否给你说过…。陛下派了个毛头小子来这边。”听说了,听闻是刘贵的儿子。”
“不错,是刘贵最不成器的一个儿子…。不曾打过一次仗,没有任何军功,没有任何资历,什么都没有,无能的废物,就这么派过来,当了个镇将军,要压在你的头上,要播进我的身边…”
“你说,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陛下是信不过大王与我。”
娄客一愣,看向刘桃子的眼神都变得有些不同,“知之是真不见外。
“这番话,当着外人面,不可说起。”
“唯。”
娄容抿了抿嘴,继续说道“陛下并非是信不过你,也不是信不过我,只是,我俩走的太近啦,边塞大权在握,陛下能安心,他身边那些谋臣也不会放心的。“这个小患子,就是拿来探路的,若是哪天庙堂觉得该换人了,理由都是现成的,说我囚禁镇将军,说你架空镇将军”“唉,我正欲为国出力,这帮小人,却是连我的退路都给想好了,眼看着要入冬,此番入冬,陛下定然亲自前来,出击奚人。”娄容感慨道”打完这一仗,只怕我就得走人啦。
“也不知陛下会给我什么官职,也不知代替我的是哪个物。”
”贤侄啊,此番好机会,绝不可错过,跟随陛下出征,这是拿军功的最好机会,只怕我不能出征,得留守在后方,陛下不会孤身前来,到时候,一同前来的,都是些能征善战的,他们会分你兵权,边兵不可能都交给你,陛下如此宠爱你,武川兵应该还是会交给你来统帅。”你虽聪慧,可太年轻,这种大事,你还不曾经历过…我告诉你该怎么办。”
”请大王吩咐。”
娄容抚摸着胡须,笑着说道”勿要想着直奔牙帐,拿下头功,头功那足陛下的,也勿要想着多杀敌人,杀太多也没什么大用。…”娄容起身,快步走到了一旁,在里头翻寻了许久,然后拿着一张舆图回到了这里,他将舆图铺开,敲了敲一处地方。
“陛下下令出兵,你就不要管任何事,直接带人进驻此处,也勿要走动,哪里都别去,哪怕是一个人都没杀也不要紧,就守在这里!
刘桃子顺着他所指的看了过去。娄客所指的方向,距离武川很是迎远,反而是跟安州那边有些近,夹在水和索头水之间,此刻是在奚人的控制之下。刘桃子沉思了片刻,”娄公是要我堵住出口”
“哈哈哈,聪明!”
“奚人如今驻扎的这些地区,过去都是属于我们的,如今被他们所侵占,可他们又不敢跟突厥人靠的太。近。…陛下要出征,这一路所有挨着奚人的诸成镇自然都要北上,而奚人却不敢北上,此处是突厥人的领地,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逃回他们的老家去…此处便是最好的逃脱口。”
“如果你能堵住此处,那就不是你去追奚人,而是奚人主动往你身上撞。”
“况且,你都不需要与他们交战,只需要分兵在侧,他们定然惊惧,就顾不得那些辎重,丢下东西就会跑…。到时候,你斩获定然是最多的。
刘桃子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娄睿又解释道“贤侄,我这可不是授意你多抢些辎重分给我。
这出塞征战,跟在中原作战不同,他们没有城池,一发现敌人进攻,就分散了逃跑,牛马都长腿,这就叫有足之贼。”杀了他们的可汗,这不重要,他们还能再选出一个来,实在不行,能直接跟其余部族合并,杀他们的人,这不容易,大不了东西一丢,往各地一跑,你要追他们多久呢””便是追上了又如何大军在外,每日都要耗费大量的粮食和物资,用这些东西换那些人的性命,值当吗”“最重要的就是抢他们的东西了,抢走他们的牛羊骏马,就是断了他们的口粮,打断了他们的腿,从此一蹶不振,往后便是再合并,再推举,也无法凭空变出牲斋来。“只有抢回来的东西比耗费的多得多,那这次的出征塞外才是胜利的。
“不然,就是杀了对方的可汗,烧毁了他们的营帐,也没有丝毫的用处,都算是失败,明白了吗”刘桃子轻轻点头,”知道了。”
娄容笑了起来,”当然,你若是斩获不少,拿出些来送我,我也不会拒绝,全当是你的好心。
“唯。
娄客又细心交代了不少东西,都是关于这次出征的,娄客作为一个重臣,乃至地方大员来说,都是绝对不合格,贪婪成性,纵容部下,可作为将军来说,他十余岁起便跟着长辈们在沙场摸爬滚打,无论是战术手段还是战略眼光都极为的出色。
当刘桃子准备离开的时候,娄客再次拉住了他的手。
”知之啊。”
“我打了许多年的仗,本来想着,也到了可以烂在地上的年纪,忽遇到你,又觉得自己过去肤浅,错过了不少,今日之后,也不太方便过多往来啦,就等陛下到来之时,再相见。
“你是个能成大器的,且安心做你的事情。
“日后说不得还能在朝中相见嘞。”
“多谢大王。”
刘桃子走出了州衙,外头的风沙依旧恶劣。
战争毁灭了人,也毁灭了大地。
树木被连根拔起,作为杀人破城的利器,地面上的植被被烧毁,被挖成沟壑和高坡,根也被挖出来,为流亡之人和牛羊马吞下。
无趣的边兵们手持利器,将四周能射杀的猎物一扫而空。
终于,狂风表扶着黄沙,开始了自己的复仇。
整个世界都被蒙上了一层黄色的纱衣,四处的房门在狂风之下发出吱呀的叫声,走了几步,看到有人倒在路上,整个人蜷缩成了一团,再也不能动弹。
羊儿发出惊恐的叫声,似是有什么撞着羊圈的门。
整个城池空空荡荡,除却早已躺下的,再也看不到其他的什么人。刘桃子顶着迎面吹袭的狂风,一点点的朝着武川出发
姚雄再次用布帛蒙住了脸,不敢开口,在这种的环境下,那真的是张嘴便要吃沙子。
很难相信,只是在数十年前,此处还是青草茂盛的大牧场,高车人的牧童驱赶着牛羊,轻声唱着救勒歌。
他们一行人来到了武川城下。
有甲士粗暴的拉着人,将他们按着地上,那些人挣扎着,甲士们则是高高举起刀来。
刘桃子忽然出现。
甲士们大惊失色,赶忙收起刀,吐奚越迅速走上前来,“将军!!”刘桃子看向那些跪在地上的人,“这些是什么人”
安置的民夫,这几个想要逃回家,被抓了,按律斩首。
刘桃子沉默了片刻,仰起头来,看着漫天的风沙。
”死的人够多了。
“放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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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章 御驾亲征
第180章御驾亲征
”韦孝宽对我说,在伪周,每隔一里就要种一棵树,十里种三棵,百里种五。””我觉得可以效仿。
“如此气候,活着便不易,更勿要说什么开垦耕作。”
”得想办法改善才是。
官署内,刘桃子坐在上位,爪牙们分别坐在两旁。
听到刘桃子的话,吐奚越笑着说道“将军不必担心,这种天气,也不过就一两个月而已,很快就会过去的,这焚烧树木的制度,是很早就有的,边塞周国,不能有树木,否则,敌人远道而来,就能直接砍伐,打成攻城机械,对守城不利。
”两且,若有了树林,还会被敌人用来埋伏,他们钻进密林,遮挡视野。”
还有那一里地种木的,也并非是伪周所想的,过去,我们这里也有护路林,只是,树用来标记路程,实在不妥,太容易被破坏,也拦不住百姓私下砍伐…”刘桃子开口说道”我听当地人说,十余年前,此处还不是这般模样,更不会漫天黄沙…当下却已有一两月如此气候,若是再不明止,再过十年,此处又会是何等的场景”吐奚越笑了笑,没有再反驳,“就按将军所说的办好了。
刘桃子又看向了田子礼,“还有,做好过冬的准备。”
”唯!”
姚雄一脸肃穆的坐在诸多爪牙之中,这种氛围终于是对了。
兄长离开之后,他们许多人都变得散漫起来,几乎都没有这般肃穆的时候。我离开之后,听闻诸位甚是忙碌啊…大猛,你迎要了美娇娘,怎么不告知我”刘桃子忽看向了左手边。
一位彪形大汉此刻汗流浃背,赶忙起身,走出列,跪在了刘桃子的面前,“兄长,我…”连着纳了四个妾,整日玩乐,连操练都不参与,姚雄遇袭也不管,田子礼都叫不动你,你跟随了我许久,便学了这些“兄长,我知罪!!”
王大猛哆嗦着说道“往后再也不敢了
“按照军法,违抗军令,是何罪行“
田子礼起身,冷酷的说道“当死。”
王大猛赶忙叩首,“兄长!!我知罪!若要死,请让我先锋,宁死在沙场,也不愿死在诸兄弟手中!!姚雄即刻起身,”兄长!请饶他死罪!是我未能治,我愿分他些罪!””分”
刘桃子看向了姚雄,张黑足等人也纷纷起身。
“兄长,请看在他曾立下诸多功劳的份上,饶恕他的死罪!”
免汝死罪,杖三十,罢为甲兵。”
”多谢兄长!!”
当即有甲士拉着他出去,刘桃子则是看向了其余众人,有几个人此刻都格外恐,满头大汗。“尔等跟随我,是求功名,是要官爵,是索财富,我都不在意。”
“只要不逼迫,他王大猛便是纳三十个妾,也与我无关…只是,不能耽误正事。
”大业还不曾走出半步,却开始总慢松懈,是何道理”
”兄长!吾等知错!”
众人纷纷低头。
”好了,都出去吧,雄,子礼,刚,你们三人留下。”
众人起身,纷纷离开,只这三人留了下来,当众人离开之后,田子礼方才骂道”你这惑货,说什么分其罪你这是要领着诸将对抗兄长不成!”姚雄一愣,赶忙解释道“兄长,并非如此,只是王大猛自成安就跟着兄长,当初打崇光寺的时候,这厮最先登城,挨了三刀,险些死在那里…。他对兄长忠心耿耿,我。…“好了。”
“让你们留下,不是要问罪。”
“说要事。”
崔刚赶忙带着姚雄走了出去,片刻之后,两人抱着厚厚的文书回到了刘桃子的身边,将这些东西放下,崔刚喘着气,”兄长。…这是当下各地的甲士以及民夫情况。”“在您离开之后,有大量的亡人前来投奔,尤其是这个月,前来投奔的人成群结队,快要入冬,亡人都活不下去…”从郡县里也跑出来了些人,我也都留下了。”
”共计来了四万余人,目前还在增长。
”我们的库房还是比较满的,先前从诸寺庙取来的战利品不少,还够我们所用,只是从他们那里弄来的地契和耕地,很多都被地方都县给收走了。””毕竟是在他们境内,我也不好在他们领地内安置我们的民夫。”
”当下,还有许多民夫需要救济,这地方着实没什么吃的,无有救济,这些人根本活不下来。
“除却修缮城墙,建设村镇,铺设道路之外,便是开垦了些荒地,不过,只怕还要有四五年,才能将这些荒地变成能耕作的良田…。另外,这边镇周围找不到树林,过冬也是一个大麻烦。”
“好在郡县那边还能弄到,看来只能是继续修缮住所,柴火是没办法了…
崔刚是个相当较真的人,说话的时候,都要拿着那些文书,看着文书开口,不看着这些,似是连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田子礼站在一旁,一不发,听着崔刚为刘桃子讲述着当下的情况。
等到他说完了一半,田子礼忽开口说道”崔君,其余的事情,由我来讲述就好了,你还是先去盯着那些军吏们吧…免得他们又开始乱来。“好,好。”
崔刚就算被打断,也没有半点的不悦,向刘桃子行了礼,便匆匆离去。
等到他离开之后,姚雄关上了门,田子礼这才笑着说道“兄长,这些民夫都是吾等的根基所在啊。”当下边塞已有二十余万民夫,这些人皆被组织了起来,其吏不食庙堂体禄,上下只奉主公之令…。各地还不断有人投奔,或许几年间,就能养民夫四五十万。”“我们可以从中挑选识文断字者,协助兄长治理,同时,也能挑选出勇猛精壮者,编成军队。”“可以用苍头的名义
姚雄忽开口说道”论打仗,还是得靠这些鲜卑边兵啊,至于民夫,让他们耕作便是,何以编军”“呵,此番兄长外出,那些边兵便不再听从将令,若是哪天庙堂罢免了兄长,你觉得他们还有多少人会继续跟随”“倒是这些民夫,他们吃将军的,喝将军的,往后将军便是白身,也能号令他们为自己奋杀!!”姚雄管了田子礼一眼,“你这厮怎么总是想着让兄长变成白身呢兄长正得陛下宠爱!若真宠爱,就不会派什么销将军了,这分明就是提防,兄长在军中威望极高,又收了这些民夫,私设官吏,一手调度,若是兄长在此处再待几年,陛下可还能坐的住”刘桃子依旧是坐在原地,看着争吵的二人,忽开口问道“分发军饷时,可曾告知是陛下所分发”
告知了。
”救济民夫时,可曾告知是陛下的恩德”
”告知了。”
“那暂时就没有好担忧的,不必急着组编军队,继续安置便好。”田子礼无奈的说道“兄长,如此虽是妥当,可无端将这般人心都送了出去。…对军队倒是可以,对这些民夫,何以也如此呢”是否为我根基不重要,数十万人能活下来很重要。”
田子礼浑身一颤,”唯!!”
皇建元年,十月。
狂风大作,骑士高高举起旌旗,旌旗在风中哗哗作响,有十余骑士朝着武川方向狂奔而来。
当他们冲到了门口的时候,刘桃子早已领着众人出来迎接。
为首的骑士从怀里掏出了诏令。
”陛下有令!!”
”各地将校戍主,留守官署,不许外出!
骑士念完,收起诏令,看向了刘桃子,“昭勇将军,陛下亲率大军,已达朔州!”因担心各地将校急着拜见,耽误军事,因此下令,请您留守官署听候。唯!”
刘桃子行了礼,对方转身离开。
姚雄一头要水,”不许将领们外出这是什么意思”
”是为了不泄露陛下的位置吧。”
寇流回答道。
田子礼板着脸,沉默不语,也不知在想着什么。
刘桃子转过身,看向了诸多爪牙,挥了挥手,便领着他们回了城内。
与此同时,在武川成最南边的承平镇内,有一伙马贩坐在了百户的屋内,吃起了热水。
天寒地冻,狂风叩门。
几个威猛的马贩子无礼的坐在榻上,为首的那个,是个极为魁梧的年轻人,看起来还不到三十岁,额头上留着一处明显的伤疤。
迎着外头粗暴的风声,这后生一口吃下了热水,吐出了浓浓的雾气。
他放下了碗,看向了面前的老翁。
”也就是说,你们并非是寻常村镇,没有能卖给我们的骏马”
慕容尺点着头,”确实如此,您要买马,可往恒州,听间那边的马便宜些,此处只有兵成和这些安置民夫的镇。那成中的骏马,只卖给成里人,外人是进不去的,我们这里,全是民夫,领庙堂粮食,为庙堂做工的,压根就没有私产…
后生啧啧称奇,“走南闯北,头次听闻有安置民夫的村镇。
慕容尺苦笑着,”君有所不知,那过去,我们都是被丢在城外,要修缮城墙,要做工了,就给我们些吃的,让我们干活,没活干,就得饿着。每天都有饿死的,被随意打杀,还有被卖到塞外为奴的。”
“这前来徭役,基本就没有活着回去的。”
“当今的昭勇将军,为人心善仁慈,知民夫之苦,特意将我们安置起来,有了遮风避雨的地方,还允许我们开垦耕地,也不怕没粮食吃了。…。有很多逃走的人,此刻都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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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略知些文字,就被任命为百户长,负责组织这里的民夫,做工和分发粮食都是我来做的…后生点着头,“原来如此啊这位昭勇将军,了不起!当真是了不起!”
慕容尺笑了起来,“自从陛下继位之后,这日子便好了起来,当下这位陛下,是个仁君啊,他提拔了昭勇将军这样的人,下诏安置我们,允许我们耕作,给我们分发粮食老夫这一把年纪,若非这般仁君,岂能活下来不知盼了多久,终于盼来如此君王。…。吾等之幸,吾等之幸
“哦是陛下安置你们”
“是啊,前来分发粮食的官吏常常为我们宣读朝廷诏令,是陛下允许我们耕作,让地方出钱安置我们…,这是边寒各地都知道的,君不知道吧,我听闻啊,陛下得知昭勇将军安置民夫有功,特意进了他为昭勇将军呢,过去,他好像低一级级…这是天降的圣君啊”
后生的嘴角忽抽动了起来,他赶忙捧起了面前的碗,挡住脸,一饮而尽。
慕容尺赶忙叫道“君子!烫!烫!”
后生放下碗,摇着头,“无碍,这般天色,烫一些最是舒坦!”
“那你们现在能吃得饱吗”
后生忽问道。
慕容尺笑着说道“便是城内军爷,都不敢说能吃饱,何况是我们呢…托了仁君的福,尚且能活。…。就是这个冬季,怕是要难熬了,不过,上次来分发粮食的人说,陛下可能要来,我想陛下仁慈,若是来到了此处,看到我们难以过冬,定然是会帮助我们的。”
后生唔了一声。
就在此刻,忽有人在外头大叫了起来。
慕容老丈!!送粮食来了!”
募容尺朝着几个贩马人示意了下,随即赶忙走了出去。
后生竖起耳朵来听。
“这是这个月的粮食,还有几车木头,勿要拿来烧了,修缮下房屋!知道了吗这些木头,是陛下为了让你们过冬,让那县特意拿出来,不许烧!要告知麾下民夫!
“唯
后生此刻,嘴角终于是忍不住扬起来。
过了许久,慕容尺方才再次回来,坐在了几个人的面前,“君子勿要怪罪,这事情极多…。刚还在说,陛下果然就送来了木材,这下就放心多了。“是哪个郡送的木材”“这就不知道了…。”
“。
后生站起身来,朝着老翁行了礼,“老丈,既没有骏马买,那我们便先告辞了,多谢你的款待。
他摸索着衣袖,却摸了个空,当即看向了一旁的随从。
那人迅速拿出了一些钱,后生皱起了眉头,那人再次往外掏,几乎将衣袖都掏干净了。后生拿起这些钱,放在了一旁,“老丈,这些便当是谢礼吧。”
“哎呀,这怎么敢”
“君子,您。…”
“无碍,收下吧!“
后生转身就走了出去,其余随从纷纷跟在他的身后,慕容尺一路跟到了门口,朝着他们拜谢告别。
等到这一行人消失在远处,慕容尺关上了门。
他当即背靠着大门,整个人都大口喘气。
他擦拭着额头,哆嗦着拿起钱,拿在手里反复的看,看到上头那一行细细的帑”字,慕容尺吓得再次深吸了一口气。
果然如此。
与此同时,那后生已经走出了村镇,早有骑士列阵以待,等待着他们回来。
王晞表紧了厚衣,笑着说道“陛下的贤名,天下皆知。”
这位后生,大齐皇帝高演,那股喜悦都已经呈现在了他的脸上,他管了王晞一眼,”王君在邺城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王晞赶忙说道“臣并非是不信任昭勇将军之忠。”
”只是,臣还是觉得昭勇将军权力太大……这与他的忠诚并无干系。
高演没有理会,看向了左右,当即就有人拿来了金色甲宵。
高演在诸多将士们的簇拥下,换上了皇帝的专用甲胃。
随后,他举起了马鞭,“前往武川!!”
骑士们整齐的走在最前头,浩浩荡荡的大军朝着武川出发,声势根本也瞒不过人。
武川内格外喧闹,刘桃子领着诸将领们出来迎接。
姚雄穿上了自己最新的甲胄,一次次的打理着自己的胡须,寇流激动的反复联系着鲜卑话,侧头询问禇兼得,稍后见到陛下,是不是该说几句鲜卑话来表示亲切
崔刚脸色通红,换上了一身平日里舍不得穿的衣裳,打理的一丝不苟,低声呢着什么。
面圣。
放在从前,对这些跟随刘桃子的老兄弟们来说,根本就是不敢想象的事情。
在一年之前,有散吏来找他们,他们都会觉得惧怕。
可如今,他们也是能出来迎接皇帝,跟皇帝对话的人了。
跟他们的激动相比,田子礼就要平静的多,他还是穿着过去的衣裳,一点都没准备
如此平静的还有一个刘桃子。
不知等候了多久,那些骑士们终于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这些骑士们肯是从晋阳调来的精锐,全副武装,比边兵们还要精锐的多,说是武装到了牙齿也不过分。
开头就有十余个全套重甲骑士开路,就这么一个全套重甲骑士,不知能顶多少个边兵精锐。
骑士越来越多,最后,整个武川都被骑士们所占领,内外都被他们的人给管治,站在这里的人,都要被骑士彻查身份,没有资格迎接的人,就得回到家里,不许外出。
做好了一切的安保准备后,高演终于缓缓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刘桃子赶忙领着众人上前行礼。
“拜见可汗!!”
高演一愣,随即大笑了起来
朕让你来武川教好国人,怎么你自己却被他们带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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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章 可汗还是陛下
第181章可汗还是陛下
”为朕牵马!”
刘桃子走上前,拉住高演胯下战马的缰绳,立在一旁。
这并非是羞辱,反而是对边将极大的恩赐
高演没有急着进城,看向了前来迎接的众人,“在邺城的时候,便听说昭勇将军麾下多是虎熊之将,今日观之,果真勇悍。
他最先看向了身材最突出的姚雄,姚雄赶忙仰起头来,做出更加“勇悍”的模样来。
高演上下审视,忍不住点头,“果真壮士。”
他看向了刘桃子,“这是何人”
“可汗,这是臣亲兵队率,唤作姚雄,成安人氏,跟随臣多时,颇有战功。“姚雄。……”
高演点点头,笑着看向相貌独特的姚雄,”你是…匈奴人”“陛下!!”
姚雄的声音都在发额,“我是氏人!自祖父时定居成安!”
高演愣了下,“好,不错,氏人多骁勇。”
他礼貌性的夸了一句,姚雄的嘴角却已经压不住了,高演又看向了他身边的寇流”陛下,这是臣亲兵斥候,唤作寇流,成安人氏,能骑射,左右开弓。”寇流赶忙上前。
”q”ayan!”
高演哈哈大笑,“若口引好,好。”
高演忽然对刘桃子摩下的这些人大感好奇,本来只是礼貌性的跟将士们说几句,可刘桃子势力的组成让高演大开眼界。
他发现,刘桃子麾下有鲜卑人,有汉人,有氏人,有匈奴人,有成安人,临漳人,黎阳人,博陵人,武川人,怀朔人
甚至,崔季舒家的公子,也站在这里,就站在那个鲜卑人和匈奴人之中!
不只是高演,就是高演身后的几个散骑,此刻也是喷啧称奇。
这是怎么做到的
若他们都是边塞人,那成分再复杂也不奇怪,毕竟边塞人有着专属于他们自己的地域认同。
可他们又是来自各种不同的地区。
高演都忍不住跟他们攀谈了起来,直到王晞开始清嗓子,高演方才结束了这次的谈话,让刘桃子领着自己前往官署。
刘桃子牵着战马,大步走去,高演脸色肃穆,直视前方。
诸将领们跪在城门两侧,看着大军缓缓进入城池。
武川官署颇为简陋,不足以成为皇帝的临时行宫。
城内外,早已被高演的军队所控制,便是官著,此刻也是干干净净,众人都被驱赶出去,内外皆是高演的人。
高演坐在了上位,王晞等诸多心腹站在下方。
他招了招手,示意刘桃子到自己的身边来。
诸位,且都出去吧,朕有事与昭勇将军商谈!”
听到高演的话,大臣们不敢再逗留。
屋内,便只剩下了高演与刘桃子二人
这是高演头次看到自己磨下这位心腹”,尽管在外人眼里,这位是他实打实的铁杆亲信。
他打量着面前这位英武不凡的年轻人。
他知道刘桃子年轻,可没想到如此年轻,看起来比自己那不成器的弟弟都要小了许多岁,倒是跟自己那几个大侄子差不多的年纪。他身材高大,虎背蜂腰猿臂,脸色黝黑,留着浅浅的须,正好能围住他的脸烦,脸型俨然是随了其母,跟他父亲不太像,只是那眼睛,那眉毛,那神态,简直跟他父亲一模一样。
“契害真…。朕可以如此叫你吗”
“可以。
“你阿爷是三品的重将,领二品的特进,深受皇恩,你怎么会去成安当个微未之散吏呢那时,我尚且不知他是重臣,只知是猎户。”
”猎户这是怎么回事”
文宣皇帝多行酷法,折腾左右家眷,他便将我安置在成安,为我避祸。”
高演脸上的笑容当即凝固,幽幽的说道“这种事,岂能当面告知君王”可汗,臣从不说谎。”
高演沉思了片刻,点点头,”不过,你说的也是,当时朝中许多大臣,都是如此,我便不怪罪了…你是个直人,往后更要谨慎行,尤其勿要当着外人面说这些。”
“唯。
“契害真,我来的时候,听说你在这里做了不少事,抄掠寺庙,劫掠城池,以所获赏赐边军,还说是什么朕赏赐的,可有此事啊
”有。”
“你还用我的名义来安置民夫,每次分发,都告知众人,是我之恩”
“确实如此。”
“为何这么做啊”
“[因为这本来就是可汗的恩德,臣领兵冲击官署,劫掠寺庙,惊扰先祖,私设官吏安置民夫,拉拢边兵,这些都是死罪,可汗却纵容我到今日,无有可汗,臣岂能做的这般大事
高演笑了起来,“那你就没有点拉大旗恐吓左右,顺便再安抚庙堂的想法”
”有,有可汗之令,小人不敢侵害,扬可汗恩德,小人无法诬陷。”
“贼小子!朕的太守重臣,到你嘴里便都成了小人吗!”
高演笑骂了一句,脸上的笑容是愈发的明显了。
”上不能辅君,下不能安民,小人也。
高演一时间都不知该说些什么,高演在与左右攀谈的时候,总是会下意识的思索他们每一句话的目的。
高演不相信这个世上有什么所谓正直一心为国忠君的人,开口说话,说到底,总是带着某个目的,而这个目的往往都是不可告人的,就需要上位者自己理解,而后进行交易,
你给我什么,我给你什么。
可在刘桃子这里,高演却有些发挥失常。
他不太能明白,对方所谋求的到底是什么。
若说官爵,光靠着他父亲,以他的本事,进勇士营深造,进太学,甚至一步到位,直接在皇宫为郎
大齐是个不怎么在意资历的地方,或许是那些鲜卑勋贵们不喜欢藏着掖着,他们家的子弟,往往二十岁不到,就被推出去当高官,在大齐,二十多岁的刺史,太守,将军,那是一抓一大把。
就是十来岁的,也不是没有。
娄容看着老气横秋的模样,开口就说什么老矣,其实他今年才二十九岁。…二十九岁的实权大州刺史,放在其余朝代,那都相当震撼了。
刘桃子若是热心官爵,此刻应该是实打实的镇将军
若说求财,鲜卑人也不会对好财之事难以启口,他们很乐总炫耀自己的财富,刘桃子这一路走来,有过太多可以敛财的机会,可他不是拿来赏赐,就是行贿上司,自己的府简陋,不纳妻妾,为人勤俭。
此刻他又当面辱骂自己身边的大臣,可这些人与他也没有利益干系。
高演沉思了许久,方才问道“那你觉得,该如何辅佐君王,又该如何安定黎庶呢
“这两句话,朕常常听左右说,不过都是些轻徭薄赋,鼓励农桑,电田开垦之类的,就这些事,年年都有人说,岁岁都有人提,却就是看不到成效啊,你有何想法刘桃子点点头,“看不到成效是对的。”
可汗坐在庙堂里,颁发再多的政令,到头来,执行者却还是那些不愿意履行的人,又如何能见到成效呢
”我大齐当今的律法,囊括古代律法之精华,我大齐之诸制,也是吸取历代之经验。
”只是,无人执行,空纸一张。
”这就跟可汗的政令一般。”
高演有些生气,“你说朕的诏令是空纸一张”
”可汗,您此番下令屯田,边塞不悦,中原大喜,您以为这是什么缘故呢”
你说说看。
”边塞反对,是因为边塞勋贵们担心庙堂每年往边寨送的粮食变少,让他们的粮仓空下来。“中原大喜,是因为中原的大族终于可以正大光明的开垦荒地,以开垦的名义占据更多的耕地,充实自己的粮仓。”高演脸色凝重,”你继续说。”
“到明年,各地的粮产定然增加,折损也定然减少,可这不是因为可汗的诏令奏效,而是那些受益者为了继续政策,会拿出些好处来哄一哄您,好继续吞食。
高演缓缓抬起头来,沉默了许久。
“历朝历代,都是如此,皇帝坐在皇宫里,地方还是要这些人来治…便是派去刺史去监督,那刺史也是与他们一路人,难道还要派人去盯着刺史吏治,吏治……这大臣官吏之中,恶人太多,好人太少啊。”
”可汗,若是要治理好大齐,这吏治便是最先要整顿的。
“若不能整顿,无论可汗往后下达什么诏令,到地方都会变成恶政,百姓一日不如一日,迟早会出大事。高演此刻颇为无奈,“那你倒是给朕说说看,要如何搞吏治呢””分而治之。”
”当下大多勋贵,都将士人视为一体,甚至是将汉人都视为一体,便是您,或许也是如此想法。”“可实际上,士大夫又绝非是一个团结的整体,彼此之间,矛盾重重,诸多派系,以地域,以学派,以族房,以出身”勋贵亦然。”
”这第一步,就是要将这些人都给打散了,士大夫,勋贵,让他们分散,散的越开越好。”让他们分散之后,便让他们彼此监督,彼此牵制。
高演摇着头,“你说的太笼统了,我不喜欢,说的实在点。”
刘桃子这才继续说道”当今天下,县令,郡丞大多是汉人,郡尉,刺史大多是勋贵。”“这是不对的。
“用勋贵来监督士大夫,用士大夫来监督勋贵,用中原人来监督边塞,用边塞人来监督中原,用信佛的来监督信道的,用信道的来监督信佛的,用出身高的去监督出身低的。高演再次点头,“这我明白,不过,勋贵能监督士大夫,士大夫能监督勋贵吗”“我让娄睿在中原当刺史,中原的大族就会去行贿他,让他对治下的事情不加理会。“可我若是让王晞在朔州当刺史,只怕明日王晞就要横死野外。”
”这就需要下一步,使他们势力平衡。”
勋贵多贪财暴虐,可汗可以投意他们,让他们在中原惩治大族。…娄大王在黎阳的时候,曾抄掠诸大族,收获颇丰,在那之后,百姓反而过的不错了。”用勋贵打击豪族,便是如此。”
“而可汗觉得用大族无法管治勋贵,则是因为勋贵的势力太强,暴虐无法度,大臣不能治,那可汗就该扶持这些力弱的大臣,给他们兵权,限制勋贵的兵权,亲自去当这些大臣们的依仗。”
”若是王晞有全州兵权,进出有数百甲士护卫,地方勋贵限制亲兵数量,加起来也没有王晞下一半的兵数,那王晞还会横死野外吗”高演忽大笑了起来,他摇着头。
“契害真,你还是太年少。…你难道觉得,可汗一句话,就可以让王晞拥有一州兵权就可以让勋贵乖乖听话
“可汗之所以是可汗,是因为这些勋贵们支持。
若是要贤侄他们,甚至派汉人去惩治他们,那可汗就得换人。”
“那可汗就不该当可汗,当当陛下!!”
“天下的勋贵才多少人!他们加起来,也不过百万之人!而大齐有多少百姓!足足有两千万之众!!
“做一百人的可汗,自然就要被勋贵所挟持,做两千万人的陛下,那百万的勋贵算是什么!”
“光是边寨,就有民夫近五十万!这些还都是些男丁,少有老弱,并无妇孺,从他们之中,就能征召出十万人马,让他们吃饱饭,给他们上好的刀,让他们骑上好马,难道就不能用以杀人了吗!”
高演此刻也很是激动。
“你以为这些就没人想过没人做过你可知文直皇帝…”
“我不知道文宣皇帝。
“我知知道可汗,可汗有胆魄,有匡扶天下的志向,能纵容我做下诸多大事来!”“而若是可汗应允,我愿意为可汗操办这件事!”
“汉人之中,也有韩,卫之帅,有项,关之将,自那犬晋之后,民不聊生,草包猛物们凭借着自己宗族,成为了将军,成为了大臣,使天下祸乱到了今日,也不曾好转!”“可汗若愿为陛下,这千千万之民里,不知有多少韩卫,不知有多少萧张,多少项关,都能为您效力!!”高演猛地站起身来,脸色通红,颇有些亢奋。
他沉吟了许久,“你想要怎么做”
“设立汉军来充实地方军队,用勇武的非勋贵出身的汉人来当他们的统帅!”
“增加律学室的规模,降低吸收标准,提高待遇,允许更多出身贫寒的庶民接受教学!
”这对你有什么好处!你想凭此获得什么!
“求一个国泰民安!求一个青史留名!”
“能办成吗!”
”不知!只求一个心安,做而不成,死而无憾!不做而不成,死不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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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他妈的干了!”
这位看起来沉稳的大齐皇帝,今年二十六岁。
二十六岁,真真是胸怀壮志,意气奋发,慷慨高歌,斗志昂扬的年纪,锐气正盛!
高演此刻颇为燥热,大齐的问题,谁都知道,谁都能看得出来,可却没有什么人敢对他说起,哪怕是他最信任的王晞等人,也从不敢说这类的事情。
在大齐,有些事是不能说出口的。
可高演一直都很想要做些什么,这从他上位后的诸多政策就能看得出来,可高演又不知该怎么去做。
大齐的官员都是混账,大齐的勋贵都是混账,百姓们过的很难,这谁都知道,可要怎么去改变呢
高演一直都没有一个长期的规划,觉得粮食不够了,那就下令开垦电田,觉得士人质量不行了,就下诏令督促士子学业,觉得勋贵执法太残忍了,就下诏让他们慎重。
看似什么都管了,可实际上什么都没做。
政令看着一个比一个好,可天下却一日比一日烂。
至少发疯前的文宣皇帝都有过一个长远的规划,甚至为此做出了极大的突破。
当下各地由汉人组成的外军,就是失败之后的遗产。
刘桃子的提议,简单粗暴,跟王晞他们的深谋远虑不同,不高深,直接告诉他该怎么去做。
高演很喜欢。
他最厌恶的就是扯上半天,仁义道德,高深莫测,让他自己去猜。
空话说上一大堆,有什么用
高演看向了刘桃子,“就以你为例,你且安置好这里的民夫,再从其中抽选强壮勇武者,以辅兵的名义,组编军队。军队所用的粮食物资,我给你满编两万人的。”
若是你这里能成,那其余各地也能成。
”比起官吏,还是军队最为重要。”
刘桃子又说道“可汗可以提拔一些中原出身的汉人勇士,让他们出任各地的郡尉,整顿郡县兵,落实军饷,武器,让郡尉严格的操练他们,让他们拥有战斗力。”“中军的汉人勇士,说是汉人,实际上还是由出身边塞的勋贵汉人来组成,如我阿爷,他是汉人,可却跟勋贵没有什么区别!”“可汗可以征募中原的汉人来充实勇士营,用中原的汉人将领来替代我阿爷这又的勋贵汉人!听着刘桃子的话,高演都有些懵。
取缔你阿爷
“契害真…你阿爷忠心耿耿,不跟那些勋贵亲近,却与皇室亲近,他是苍头奴出身,他与诸多的苍头,说是勋贵,却是我家的勋贵,跟外头那些勋贵不同,我若是下令贤侄助贵,他们也会站在我这里…不必取缔。”
刘桃子看向了高演,幽幽的问道“陛下,当初大丞相要罢免皇帝的时候,这些汉人苍头奴是支持了皇帝还是大丞相呢
高演当即握紧了拳头。
“你”
“说的有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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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2章 猎人与猎犬
第182章猎人与猎犬
王晞等人站在门外,瑟瑟发抖。
天色渐渐阴沉,灰暗。
边塞的风,随着天色的暗淡而愈发的猖獗,
冷风不断的拍打着他们的身体,王晞都觉得自己有些站不稳当,摇摇。
他只觉得自己身体都有些麻了。
站在他身边的几个大臣,此刻也好不到哪里去,蜷缩成了一团。
他们依旧是站在官署门外。
有大臣终于忍不住了,“王君陛下跟刘将军进官著私谈已有两个时辰了!!”“天色都已经黑了!您看,是不是。
王晞皱起了眉头,他看了看周围,甲士们依旧将官署围的水泄不通,除却这些重臣,也没有人能近这里。
皇帝进去已有很长时间了。
他沉吟了片刻,方才示意一位甲士上前,他从怀里拿出了一封文书来,吩咐道”替我去献给陛下…,就说是此番的将领任命。”甲士点着头,快步走向了官署的方向。
当甲士走进官署的时候,高演还在跟刘桃子笑呵呵的说着什么,当甲士将东西拿给高演,高演却是看都没有看一眼,直接收下来,不悦的说道“这是催我早些离开呢!他看了看刘桃子,忽说道“你且等我片刻。”
他快步走出了官署。
看到高演走出来,王晞等人赶忙行礼,高演大手一挥,”都勿要在这里等着了,且找个地方休息吧,朕还有事。…明日再出发!”王晞大惊失色,“陛下,此处并非行宫,况且我们现在就得出发…”“行军在外,还说什么行宫!”
“速去!”
高演很是严厉的说着,王晞等人也不敢劝阻,只好再次行礼告退。
高演则是转身返回了官署内。
“好了,我们可以继续说了。
”你这里可有什么好吃的”
“这里的美食,只怕陛下都曾吃过。”
“哈哈哈,你说的也是啊,那就令人送些羊肉,我们边吃边说
“好。
高演坐在上位,却没有原先那般的肃穆,整个人都松懈了许多,甲胄早就被甲士们拿走,刘桃子坐在一旁,两人像是同龄的好友,高演亲自操刀,为刘桃子割肉。
按理来说,这与礼法不和,只是,这位年轻的皇帝很是要强,刘桃子刚刚拿刀要割肉,就被他抢了去。
两人面前的大鼎里羊肉沸腾,散发出浓浓的雾气。
那羊肉上被倒刺穿过,连着把柄,高演握着把柄,将肉提起来,用刀子割下,就可以直接吃。当下的大齐,文治之官,大多都是汉人,这武官,大多都是勋贵要提拔汉人来当武官,尤其是中原汉人,那就一定会遭受反对。”“只能是缓缓推行了。”
“若是能如你所说的,有一支精锐的汉人勇士营坐镇邺城,边塞各地有十万规模的汉人军队,中原各地再有只听朕号令的都县汉兵,那或许真能让勋贵略微听话。…反正,你是朕的仰仗,将来,这支汉人大军,便以你来作为统帅。”
“不过,有一件事,朕很好奇,想要问问你。”
“陛下且问。”
”朕看你麾下,不只是国人跟汉人,就是氏人,匈奴人都能找出来,你是怎么做到的”
怎么让他们和睦相处的”
刘桃子认真的说道“一视同仁而已。
一视同仁就能做到如此简单”
臣让他们吃饱喝足,带着他们升官发财,因此,他们彼此虽有些矛盾,却都不愿意再斗了。”无论是国人,汉人,还是匈奴人,所想要的都是吃饱喝足,只要能公平的割肉,领着他们去猎到更多的牛羊,他们自然就不会争斗了。”“那你方才还劝我说让他们斗起来”
“陛下,斗起来的是大族跟勋贵。
“那些都是吃饱了撑着的,我这里只有吃不饱的,有吃饱了想让别人也吃饱的,就是没有吃饱了撑着的。”哈哈哈~~这我倒是头次听说。”
”跟你见面之前,我只当你是个屠夫,能杀人,仅此而已。
“现在我却觉得,你是朕将来的大丞相。
高演又分了一块肉递给他,”我第一个兄长,重用汉臣,第二个兄长,组建汉军。…他们俩都失败了,我因为他们的缘故,不知该如何下手。”
“现在我有了想法,他们俩办的事情,我要继续下去。“地方官员这方面,你有什么好的想法吗””陛下,官员的好坏,其实您是知道的,勿要将好官都堆在庙堂里了,他们堆在庙堂里,什么都做不出来,只能做无用的斗争,您何不放出这些人到地方上去呢“像陆公,被您提拔为侍御史的路去病,黎阳的石,这样的人,天下应该还有许多才是。”“是有不少,可他们太能伪装,我也不知道他们是真的还是装模作样。”高演嚼着嘴里的肉,“我会好好安排的。
“这次出征,你可得多立点功劳啊。”
“唯。”
次日,皇帝离开了武川。
群臣跟随,甲士开道,浩浩荡荡。
皇帝的出兵地点并非是在武川,他从武川带走了一千骑士,又允许刘桃子以昭勇将军的名义动用武川的一千骑士来参与这次的战争。
当然,这一千骑士,是不计算苍头奴的。
其余人要留守在此处,听候东安王的军令,负责防范伪周与突厥人。
刘桃子领着众人目送皇帝离开。
而他麾下的将士们,神色亢奋,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兄长,您昨晚跟皇帝待了整整一天啊!他赏了官爵吗!”
姚雄赶忙问道。
寇流撞了下他,姚雄抿了抿嘴,没有再问。
刘桃子缓缓转过身来,看向了面前的诸爪牙们。
做好出征的准备。”
皇建元年,十月末,皇帝高演御驾亲征,到达北方
库默奚人在端蠕人战败之后,趁机进驻大齐用以安置端蠕人的领地,阿会氏领五部在大齐境内放牧,甚至还妄图”袭击”武川,罪大恶板,必须要讨伐!
战线极长,从朔恒到幽燕,在这漫长边境线上的边军,加上皇帝所带来出的中军,成为了此番战争的主力。
而北齐的塞外讨伐方式,跟古代也截然不同,他们没有统一的指挥,除却皇帝指挥的中军,临时的将军们领边兵作战,如同一次巨大的会猎,皇帝纵马拉弓,而将领们需要为他驱赶猎物,成为他的猎犬。
刘桃子率领磨下的精锐武川兵,参与了这次的战争。
在离开武川之后,刘桃子便按着当初娄容的指点,一路朝着双河川狂奔而去。
皇帝出征,猎犬们纷纷冲了出去,开始嘶哑驱赶。
库默奚人当即遭受了重创,哪怕是五部联合,形成了初步组织力的奚人,在面对大齐骑兵冲击的时候,也是毫无还手的能力。
猎犬们都很有默契,他们从西边和东边出发,将猎物往中心驱赶,让猎人能轻易杀死他们。
此时,却有一只与众不同的猎犬,没有理会沿路的猎物,马不停蹄的朝着东边狂奔而去,一路上也不知惊吓到了多少猎物,鸟兽飞逃。
茫茫大漠之上,刘桃子骑着青狮,正在飞快前进。
姚雄跟在他的身边,小小的眼睛里是大大的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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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长领着他们一路往里冲,路上遇到大大小小的奚人部落,兄长那是看都不看一眼,朝这么个速度,这都要冲进奚人的老家去了。
可此刻乃是战时,哪怕关系再亲近,他也不能去质疑主将。
可姚雄依旧是觉得莫名其妙,我们这是要做什么啊
如此冲了许多天,终于,刘桃子领兵在一处两河交加的平地前停留。
此处便是两河川,位于濡水和索头水之侧,乃是奚人部族来回两地的重要路口。
此处当然设有奚人部落坐镇。
只是在此刻,这里的部族已经撤走,只留下了空荡荡的营地。
刘桃子随即下令在此处设防,面朝西,设立拒马诸障,做好迎击敌人的准备
将士们接收了奚人所留下的军营,开始在当地设防,尽管他们自己都不知道目的是什么。
在鲜卑人的军队里,一旦双方进入交战之后,其余诸将士是不许质疑主将的,哪怕主将的命令谁也看不懂,也会去执行,这是过去鲜卑人所奉行的血腥头人制度的延续,在此刻成为了北方二国军队战斗力的保障。
刘桃子又令寇流领斥候在周围侦察,这才回到了刚刚设好的主帐内。
到这个时候,姚雄方才偷偷混了进来。
刘桃子此番出征,只带上了武夫们,田子礼,崔刚等人都留守在武川,另外,他还留下了张黑足来协助田子礼等人,张果足是在成安时被带出去的老人,跟了刘桃子多年,无论是武艺,还是带兵的本事,都在不断的增加,从众人之中脱颖而出,而最令刘桃子看重的,则是他沉稳的性格。
在诸将领都求战的时候,刘桃子令他留下来,他没有半点的恼怒或委屈,这若是换姚雄,只怕是要跳脚。
就如现在这般。
”兄长啊,我们待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做甚”
“他们都没问,是因为他们不敢,怕被兄长拖出去砍了,可他们在私下里总是问我。…。我们这出来许久,可是一点军功都没有。刘桃子缓缓说道“奚人不是我们的敌手,必败无疑,到时候,他们的主力定然会从此处逃离。”“塞外的路多的是,怎么就非从这里逃离不可”
“猎犬凶狠,而此路最近。”
“那若是看到我们便跑了呢
“追。”
“那若是他们被全歼了,没人跑出来。我们就守在这里,什么都捞不到我们拿不到军功倒也无碍,只怕兄长会为人耻笑啊!”“耻笑”
姚雄忧心忡忡,“那些将军本来就不喜欢兄长,您领着这么多的骑兵,若是连一颗人头都拿不到。…”“无碍,这些不是你该担心的,做好陷阱拒马,准备迎战。”
“唯”
武川兵驻扎在此处,也不再移动,连着挖了沟壑,打了拒马,又堆高,格外忙碌。
因为刘桃子的威望够高,这些人虽有些不解,却也没有敢总慢的。
与此同时,高演的征战也极为顺利。
比起他的兄长来说,高演真的是挑选了一个上好的软柿子。
奚人在这些年里有些长进,可这跟大齐实在无法相提并论,传统的农耕对战游牧的出势,在大齐这里也根本不存在,无论是战马还是会骑马打仗的人,大齐这里都要更多一些,比起奚人,可能他们更符合游牧的特征。
高演以如此大军去讨伐奚人,奚人的俟斤都该感觉到荣幸,你他妈的把老子当突打是吧
奚人全线崩溃,甚至都等不到猎人,那些猎犬就差点将他们给吃掉了。
高演这里是天天有捷报,传递捷报的斥候比京告敌人动向的斥候都要多。
高演需要一个巨大的胜利来证明自己的地位,他也需要一个肥胖且软弱的猎物来赏赐自己的猎犬们。“武川兵那边还是没有消息吗”
高演骑着骏马,走在后军的位置,忽开口问起了一旁的王晞。
王晞苦笑了起来,回答道“陛下,自从八天前京告驻扎二河川之后,便再也不曾有消息了。”“嗯。
此刻,回来复命的几条猎犬,彼此对视了一眼,眼里都带着喜色。
越来越多的猎犬回来复命,他们都很好的完成了自己的任务,有的甚至杀死了比自己多三倍的敌人。
他们自然也得到了赏赐。
“陛下,这位刘将军,看来是想要驻守在要道上,伏击想要逃走的奚人。领军将军刘洪微平静的说道”刘将军果然是英杰,料敌于先,这是防止陛下无法歼灭奚人,使奚人走脱,故而提前埋伏在要道上,准备善后啊。”此人的相貌,跟那位被派去边塞的镇将军极为相似。
听到他的话,护军将军高长恭忽开口说道”奚人部落极多,分布颇广,陛下以大军出征,奚人惧怕,四散而逃,难以追击,刘将军驻守在此处,是为了不让他们逃脱,好让陛下取全歼之功…怎么从您嘴里说出来,便像是他盼着陛下失利呢”
刘洪徽笑了起来,“是大王误解了,我何曾说过这样的话来更不敢有这样的心思啊。”“那便不要说这般容易令人误解的话。”
高长恭冷冷的说道。
刘洪徽脸色一凝,看向了别处,没有理会。
高演管了一眼这位大侄子,“长恭,岂敢对你姑父无礼还不请罪”
高长恭这才行礼,“姑父恕罪。”
“无碍,无碍
刘洪徽没有再开口,只是眼神却颇为凶狠。
他们家跟回洛亲近,是父辈的交情,如果不是刘桃子,此刻顺阳王就应该在塞外发光发热,再立军功,甚至能一步到庙堂里担任重臣之位。
可就是因为这一钱汉,竟落得如此下场。
那厮还敢随君出征他是个什么东西!
刘洪徽眯着双眼。
且等着吧………早晚让你知道得罪了我们是什么下场。
就在此刻,忽有斥候急匆匆的冲了过来,拜了高演,打断了这压抑的氛围。
“陛下!!”
那斥候看起来颇为紧张,“阿会氏领着辱纥主、莫贺弗、契三部,冲出了我们的包围,朝着二河川那边去了!!”“什么!
高演大怒,下意识就要抽出服带来,高长恭赶忙纵马上前,“说的清楚些!怎么会使他们跑了”
斥候哆嗦着,小心翼翼的抬起头来,组织着话语。
“阿会氏将钱财粮食酒了一地,边兵们急着要拿起来献给陛下,便被他们给跑了…”“哈哈哈,献给我!是哄抢才对吧!”
高演气的都有些说不出话来,他知道从天保六年之后,各地的边兵都出现了战斗力下滑和军纪败坏的问题,可他不曾想到,竟严重到了如此地步!
朕就在这里,还他妈的敢因为哄抢财物而放跑了敌人主力
就是这么当猎犬的
要是以如此规模,打个奚人,都不能斩获其豪帅,那自己的颜面可就算是丢在地上了,回去后怎么说说自己大获牛羊而归吗
伪周和突厥人若是知道了,怕不是都要有轻视之心!!
就在高演即将爆发的时候,高长恭急忙说道“刘将军正好坐镇在这里!他的武川兵军纪严明,是绝对不会放跑了敌人的!”陛下,请您让我领轻骑前往,我愿助他留下奚人俟斤!!”
刘洪徽赶忙说道“陛下,难怪那刘桃子要提前进驻,他果然是看出了这一点,请您让我前往!!我愿意为斩下奚人之首,献给陛下!!”看到此刻,这家伙还想要煽风点火,高长恭实在是忍不住了。
他愤怒的说道“若是边塞上少些顺阳王这样的人来吞军粮,或许边兵就不会看到粮食便上去哄抢!刘桃子要整顿大军的时候,姑父还几次上奏反对,当下便是恶果!!””当下双方大战,姑父却还在此处自说自话,构陷大将,你眼里便没有陛下吗!”刘洪徽气的嘴唇直顿。
高演冷冷开了口。
”长恭。”
”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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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3章 头功
第183章头功
轰降隆~~~
地面剧烈的抖动着,整个世界似是都摇晃了起来。
烈日高照,狂风吹动地面的杂草,远处早已被风沙尘土所包裹,犹如狂风,令人难以看清。
在地平线之上,缓缓出现了一块大骨头。
那似是不知名的鹿的头骨,头骨已经被挖空,用羽毛做出了装饰。
头骨渐渐被升起,挂着头骨的旗杆同样出现。
接下来,便是越来越多的骨头。
他们从四面八方,从众人的眼光所能碰到的所有方向升起来。
骨头越来越高,手持旗杆的骑士终于露出了上半身,骑士们手持头骨大旗,出现在了最前头,而紧跟其后的,是追随着头骨大旗的骑士们。
这些骑士们越来越多,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姚雄看着那些人犹如蚂蚁,站在高处,也看不清他们到底有多少,只看到他们源源不断的出现。
刘桃子麾下这六千多人,此刻驻守在一处平坦的川口,经过河水时不时的冲刷,此处变得极为平坦,且常年保持着湿润,骑士需要吃水,他们脖下的战马,所携带的牛羊,也
都需要水,此处是最好的饮马之地。
刘桃子手持马槊,青狮变得暴躁起来,缓缓摩擦着前蹄,头不断的摇晃着。
此刻的青狮,浑身都套上了重甲。
看起来犹如一头巨大的铁甲凶兽,而它的主人,同样如此。
刘桃子曾几次披过甲,披过全甲,可这是他第一次披上了全套重甲,这是跟胯下的战马所搭配的,极为珍贵。
本就高大的刘桃子,此刻变身为铁的巨人。
他身边跟着有三十五人,也是同样的穿着。
这样的重甲,对战马,以及骑士的要求都极高,并非是一般人所能承受的起的。
远处那些奚人,在发现驻守在此处的齐人军队之后,并没有任何的减速,以方才的行军速度朝着这里行驶而来。
姚雄汗流泱背。
他的声音很小
“兄长。…可汗这是败给奚人了不成
“这怕不是有十余万人这是主力
“跑出来的。
刘桃子轻声说道“准备迎战。”
姚雄抿了抿嘴,再次看着远处那铺天盖地,遮天蔽日的大军,整个人都了许久。
就在前些时日,他还抱怨遇不到奚人的军队。
没想到,这一遇,就遇到了这般规模的。
刘桃子麾下真正的精锐只有千人,其余那些苍头奴…战斗力不能说是太高。
寇流深吸了一口气,握着弓的手都在微微颤抖着。
桃子麾下诸将士,此刻神色也是各不相同。
如破多罗喾这样的,此刻格外激动,觉得大功在向自己招手。
也有寻常的苍头奴,看到这令人头皮发麻的军队规模,惊惧无比。
刘桃子看向了一旁的寇流。
寇流点点头,随即纵马狂奔而出。
“将军有令!!
军户斩首五级,赏十金!赐牛十头!羊百只!!”
苍头斩首五级,进军户!!”
”斩将夺旗者,无论军户苍头,皆进表可汗,封将军!!”寇流手持大旗,一路高呼,领着斥候们在阵前飞奔而过。
骑士们纷纷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而在对面,阿会俟斤行驶在前军的位置,看着远处的大营,眼里满是惊惧-旁的将领正在京告着对方的情况,“他们在这里等候了许多天,不到万人,齐人精锐阿会俟斤是个做生意和治理的好手,奚人在他的帐下完成了五部联盟的壮举,只是,他本人不擅长军事,他看向了将军,问道”能绕过去吗”“我们的人太多了。
“若是贸然要改变方向,或是降低行军速度,都会造成极大的混乱…到时候,这些人直接冲锋,我们的人就会溃败。
将军回答道。
他们这次不是迁徙,是在行军,为了避免自己人碰撞掉队等情况,全军都要保持一个稳定的速度,朝着一个方向前进。
就像是一台临时拼凑的战车,倘若前轮忽然猛打方向,那整个战车可能都会瞬间崩溃。
阿会俟斤问道“那能否丢出些辎重来,让他们哄抢”
“他们已经修筑了高坡和拒马,我们人又多,只怕是不会中计了…
得知自己管用手段无效之后,俟斤慌了。
“为之奈何为之奈何”
将军劝说道“您勿要担心,敌人虽然精锐,可数量并不占据优势,请允许我带着人督促前军,斩杀后退者。若是能击败这支齐军,大军士气大盛,便能安全逃离…”“若是齐人可汗追击而来”
”吾等速战速决!”
“好…。就以将军为督军将军,督促全军,后退者斩!
“唯!!”
此人纵马而出。
奚人大军不断的逼近面前的列阵以待的齐人军队,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
纵然是在这般寒冷的天,奚人骑士也已是满头大汗,握着长矛的手在不断的发抖,可他们却不能后退,作为战车的前轮,他们哪怕放慢些许的速度,都会被自己人给撞翻碾压。
”~~~”
奚人吹起了号令。
前军骑士加快了速度,朝着敌营猛冲,
寇流怒吼了一声,轻骑们手持弓箭,从高坡上缓冲而下。
奚人骑士纷纷举起长弓。
”嗖~~~”
”嗖~~~”
”嘭~~~^
箭矢犹如黑云,遮天蔽日,双方的箭矢各自划过弧线,分别落在了双方之中。
寇流领着轻骑,射完便跑。
而奚人却没有后退的机会。
只是一轮齐射,奚人死伤惨重,连人带马,哀嚎连连,可很快,就有人顶替了他们的位置,继续前进,双方的距离再次被拉近。
寇流领着骑士们返回的时候,第二轮的骑士们在燕黑靼的带领下发动了第二次的齐射。
奚人冒着那箭矢,有些甚至都来不及反击,便摔落下马,可整个大军都是在前进状态下的,这些人被自己人当作是阶石,继续前进。
尽管如此,那些尸体还是引发了一定的混乱。
在箭矢的冲击下,他们终于掀翻了挡在最前头的拒马。
这处夹口并非是狭小的,防线很长,而刘桃子并没有选择将军队分开,完全的堵住夹口,而是堵在了最中间的位置上,在掀翻拒马用尸体填了沟垫之后,奚人的骑士是能从两旁直接穿行而过的。
刘桃子的阵型是依靠着高坡的大型三角锥形阵,可这个锥形跟传统锥形不同,锥形的两侧以及后阵型是由重骑组成,轻骑反而是在中间和前头。
因此,轻骑可以从中间不断的冲杀出来进行射杀,而重骑会很好的保护住两侧,同时避免内部的苍头们因惧怕而逃散。
奚人不断的冲锋,跨过了一个又一个障碍,在以数不清的尸体填路之后,他们终于从两侧包夹了武川兵,终于。…遇到了重骑兵。
”杀!!!”
刘桃子下令,端着马架冲杀了出去。
整个阵型此刻都俨然如一个整体,开始朝着前方轰然前进。
正在督军的奚人将军,此刻也是惊惧无比!
他想过敌人会切断两路的进军,想过敌人会用重骑阻击前进的势头,唯独没有想过对方会保持阵型直接开冲!
奚人大军犹如一辆庞大的战车,敌人可以戳车轮,可以捅车身,甚至可以变身顽石,等着战车撞上来,可面前这支军队,却选择一起提速,面对面的撞上去,想要跟战车迎头
碰一碰。
自杀性打法!
可此刻战车已经不能降速了,双方就这么重重的撞在了一起。
刘桃子举起了马架,左右奋杀,他就犹如一座小山,马架上下飞舞,左右众人不敢靠近。
长矛碰撞,甲胃发出闷响,骑士们不断的杀死挡在面前的敌人,而又有数不清的敌人顶替其位子。
刘桃子猛地将面前一人拍下马,有将领恶狠狠的朝着他的腰间送出了长矛。
”嘭!!”
有长矛砸在了那将领的头上,胄都因此扭曲,那将领轰然倒地,姚雄收回长矛,整个人似是都在燃烧着,他咆哮着冲向了前方。
双方撞击的位置,此刻成为了真正的绞肉机,尸体成堆的倒下,战马哀鸣,骑士无力的嘶吼。
刘桃子的大军依旧保持着阵型,他们就像是耸立着的顽石,面向洪流的冲击,奚人的洪水不断的冲来,想要冲散他们的阵型,可这并不容易,他们甚至还在前进,逼的奚人的冲势直接变慢。
阵型不断的被冲击,姚雄已经换了好几个武器,濒临力竭。
他的双手酸痛,又开始发麻,身上不知挨了多少下,胸前便插着两根箭矢,可他丝毫感觉不到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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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边的骑士一个又一个的倒下。
奚人大军所组成的这台战车的前轮忽然变慢,这就导致了战车的零件们开始解体,碰撞。
奚人开始出现了初步的混乱,还在冲锋状态下的中军后军互相撞击,不同部族的人忽拔刀相向。
大军出征的诸多弊端同时爆发。
俟斤又派遣了六位心腹将领,前往各处,恢复秩序。
此刻,没有被刘桃子所撞上的两侧前军,已经顺利的通过了平川,达到了对面,那旷阔的天地间。同时,俟斤也对那些人失去了控制力,他们在度过平川后的第一个想法,并不是要回身去冲击武川兵,而是离开这里前军忽发现了这个缺口,这是通往活路的缺口。
他们完全不用在这里跟这些敌人拼杀,只要在自己人还在拼杀的时候,略微改变方向,就能安全顺利的通过此处。
在被逼入绝境的时候,他们死战不退,可发现了生路的那一刻,各部族内的聪明人都有了自己的想法。
在有人前赴后继的冲击敌阵时,部分人开始悄悄领着下军队从两侧逃离。
他们甚至不惜冲击自己的侧路军队,抢占逃走的道路。
最初只是两道小分流,可这分流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忽然间,武川兵所面临的压力开始减少,那些前赴后继的冲击开始减弱,甚至,他们能继续向前了。
就看到面前的奚人大军自觉的分成了两路,直接绕开面前的锥子,从两侧逃离平川河口。
战车的两个轮子忽然分开,从两旁逃走,连带着整个战车,都被一分为二,他们再也顾不得面前的武川兵,前赴后继的逃离,为此不情互相残杀,整个奚人大军就此完全混乱。
而最糟糕的是,俟斤刚刚发现大军分流,等他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锥子已经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嗷!!!”
俟斤发出一声怒吼,箭矢如闪电般射来,贯穿了他的喉咙。
俟斤倒地。
燕黑靼大叫道“贼酋已死!!”
“贼酋已死!!”
可这对奚人大军已经无法产生什么影响了,俟斤并不曾担任指挥官,大军依旧是在继续逃亡,只是武川兵这里,却是传出了欢呼声,姚雄不知从哪里涌上来的力气,再次冲锋
而去。
锥子就这么将浩浩荡荡的大军打穿了,混乱状态下的军队,只顾着逃离,便是那些将军们,此刻也只想着自己的部族,不愿意为了其余部族的死活而战,人人都希望别的部族能挺身而出,好让自家能顺利离开。
武川兵不再遇到抵抗,狼如羊群,四处追杀。
有奚人的首领不愿意在此处死磕,领着部族准备前往其余的平川。
那浩浩荡荡的奚人大军,就此分崩离析。
“再快些!!”
为首的将军戴着面具,领着上万人的精锐大军,朝着二河川的方向狂奔而去。
他们保持着极快的行军速度,一人三马,可便是在如此速度下,他们竟也没有出现掉队的情况,将军不断的下达军令,在行军过程之中改变阵型,副将吓得脸色大变,几次劝速,可几次变阵,都格外的顺利,副将看向将军的眼神都变得有些不同了。
怪才!!
听闻这是这位刚刚升任为中军统帅的年轻将军的第一次作战。
可明明是初次接触军旅,这位年轻的将军却展现出了极其出色的军事才能
行军对他来说,简直是小儿科,当初使刘桃子等人焦头烂额的行军杂务,在他这里似乎压根就不存在。
而行军变阵乃是大忌,容易翻车,可这位将军就像是后脑勺长了眼,几个军令下去,直接完成奔袭换装,副将本是皇帝安排来教导他的,可此刻,副将竟觉得自己能从他身上学到不少东西!!
在他身上就看不到刚刚触碰大军的生涩。
他们以极快的速度作为猎人之一,朝着武川兵所在的区域前进。
将军戴着面具,看不出其脸色变化。
只是周围几个将领,脸色却很是严肃。
因为,他们已经很靠近主战场了,可他们竟没有听到厮杀声,没有听到战鼓声,甚至都没有马蹄所引发的抖动。
战争似是结束了,可他们却不知结果。
这场战役,可能会有很多种结果,而大多数结果,都是他们不愿意看到的。
当他们也如那些奚人出现在地平线的时候,将军甚至都没有下令让他们披上甲。
他们终于看到了战场。
平川内外,尸山血海。
无数尸体堆积在周围,形成了一道又一道高山,骏马和牲畜漫山野的乱跑。
从他们所站着的位置,直到所有能以肉眼看到的地方,几乎都是尸体和牲畜。
有将士们正在疲惫的收拾战场,他们也发现了这支迅速靠近的人马。
片刻之后,有一支斥候挡在了他们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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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4章 第二个高敖曹
第184章第二个高敖曹
那斥候满脸的血污,狰狞而可怖。
来者何人!”
面对面前这支精锐万人大军,这斥候的语里没有多少客气。
诸将领们却没有觉得恼怒,他们此刻只是茫然的看着远处那惨烈的战况
“是我,高长恭…你叫寇流”
寇流一惊,这才没了方才的桀骜,急忙下马行礼拜见。
高长恭看了看周围,“奚人的主力呢”
“跑了。
”他们数量太多,我们拦不住。
”跑了多少”
“不清楚,有一半穿过河口跑了,还有一半往北边跑了。”
高长恭再次看了看周围,仅仅是用肉眼来观测,他就能推断,这里的尸体数量绝对是在三万以上,可能还远远不止,那些牲畜就无法统计了。“你家将军呢”
”往北追杀渍兵去了。”
“那现在是谁坐镇比处”
”副将姚雄。”
寇流回答之后,急忙派人去叫姚雄过来。
高长恭吩咐副将领着人前往北边援助刘桃子,自己则是留在了此处
片刻之后,姚雄一瘸一拐的出现在了此处。
这家伙裸着上身,浑身上下都用绢布缠绕着,将长矛当作拐杖,连脸上都缠着布帛。大王!!”
姚雄笑着走上前来,将手里长矛一丢,行礼拜见。
高长恭赶忙扶起他来,看着他那渗血的左脸,“你这是。”
被箭矢咬了一口,无碍!无碍!”
“我是个命大的。王大猛跟张冲战死了还有几个重伤,也不知能不能活下来…。我这还算是好的。
大王,您且跟我到营内休息…张老丈可还好吗
高长恭再次看了看周围,“唉,因那些小人的缘故,竟使你们遭受这般苦战。…大王何出此呢出来打仗,死了伤了有什么好奇怪的
我们这一战,可是捞了极大的军功,光是我,就斩首十七级!!”阿会氏俟斤都被我们给干掉了!”
“敢问大王,如此大功。”
“我家兄长可能受封赏!
夕阳西下,天色渐渐昏暗。
刘桃子与高长恭派去的大军,驱赶着战俘与牛羊,浩浩荡荡的回到了二河川大营。
高长恭亲自迎接。
两人再次相见,高长恭感慨万千
他拉着刘桃子的手,在一处篝火前坐下。
“知之啊你不曾受伤吧
我早该上奏陛下,多派些人来帮你
高长恭有些愧疚。
刘桃子却很是平静,“大王,我无碍。
”过去天子出征,猎犬尽职尽责,大获全胜,纵然是面对蠕人,也不曾有过走脱其主力的情况。
”当下的猎犬,头犬吃的太饱,开始护食,其余的没的吃,看到吃的便要抢夺。
”边军已不是天保初年的边军了。
“我知道。
高长恭皱着眉头,严肃的说道”不只是边军,地方都县兵,想来你早已见识过,根本就不是从当地征召汉人精锐来整编了,都是抓了些男丁,强行编军,克扣其粮草,不管不顾,当下诸多州郡,校场空空荡荡,那县汉兵名存实亡。”
我刚到肆州的时候,都县兵十不存一,而军饷照旧,实在荒唐!”
“而中军也好不到哪里去。”
“拉帮结派,彼此争斗,将令不通,军纪不整。
“如此下去,只怕早晚要为贼人所破。”
刘桃子问道“大王现在统帅中军”
算不得统帅中军,中军编制混乱,将军极多,派系分明,我只能算是在中军任职而已。高长恭又忽然说道“领军将军刘洪徽,对你抱有恶意,你要多加提防。”刘桃子轻轻点头。
两人就这么平静的看着面前的等火,看着火焰不断的摇曳,形成各种模样。高长恭长叹了一声,“我还想着与你相见,便能叙叙旧,不成想,这刚相见,便开始说起这些丑陋之事来。…。我早知道知之乃是大才,不曾想,离别一年,知之便已与我同军出征。
“我过去曾答应为你升迁官爵,却是食了。”
“大王先前相助,便不算食。”
”不是我助你,是你助我,你为了我的家事而出力,我还能置之不理吗”
“此番战后,知之是要与我返回邺城出任阁将了吧
我在边塞,还有诸事。”
刘桃子忽看向了高长恭,“倒是大王,我有一件事相托。
“知之且。”
“请大王领下此番军功。
这一刻,两人面前的篝火似乎都摇晃了一下,高长恭缓缓取下了脸上的面具,他那眉字之间已是怒色,若是他人这般语,只怕他早就要开骂了。”知之便是这般轻视我吗!”
“不敢。”
“只是,我拿了些军功,便足以留在边塞,大王若是拿了这些军功,就足以在中军称。”“哦中军称雄”
“大王为人仁义,善治军,若是能真正统帅中军,便可以严明其军纪,整顿其不轨,自古以来,百害亦不如兵害,能削弱兵害,则天下百姓之幸矣。”高长恭有些明白刘桃子的意思了,他笑了笑,往后挥了挥手,副将拿来了酒袋。他大吃了一口,“你是想让我凭借这些军功,更进一步,而后执掌大军,再将他们操练整顿好,是这个意思吧
”对。”
“我不要。
“大王”
“军功,我自己去拿便是了,不至于取别人的。这是你的军功,你的部下流血牺牲,岂能让我受了好处”是你的,一点都不会少,我会亲自票告陛下,让他如实封赏。”
他再次打量着周围,随即笑了起来,“以这些军功,你总能领个实权将军,到时候,你能做更多的事情。刘桃子轻轻摇头,“我非鲜卑,只怕不能。”
“此事不必再提!
高长恭跳过了这个话题,又问道“我听闻,你在边寒安置民夫,这是个什么安置法”
“就是允许他们盖房子住下来,每天给他们两餐米粥。”
高长恭呆愣了许久。
“就是这般”
“就是这般。
高长恭再没有继续说话了,两人都是格外的沉默。
次日,刘桃子依旧是在清扫战场,而高长恭却领着人前往追击
当皇帝领着大军,其余诸多猎犬,正式出现在此处的时候,高长恭已经完成了六次袭击追杀,他在奔袭方面很有天赋,这塞外追击并非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而高长恭却做的很出色,两人的俘获皆聚在这里,险些闪瞎了那些猎犬们的眼睛。
两人上前拜见高演。
刘桃子则是献上了俟斤的脑袋。
看着被处理好的头颅,高演暴怒,他一把将头颅举起来,直勾勾的盯着其双眼,质问道“文宣驾崩,你便当我大齐无人了嘛!”
他连着质问了两次。
可惜,这人头却没有回答他。
趁着高演没有做出更加激烈的行为,王唏赶忙上奏,请求高演封赏有功将士。
高演这才没有继续折腾那个死人头,他让甲士们保管好这头颅,方才看向了面前的两位年轻人。
高长恭跟刘桃子,两人的年纪相仿。
却都是那么的才华横溢,令高演欣喜。
“契害真,你这次可是立下了大功啊。”
高演笑着开了口,周围的将领们都有些惊诧。
”以你的功劳,可以出任镇将军,为我坐镇边塞了!!”
“陛下!”王晞再次出面,他开口说道“刘将军此番阵斩贼酋,军功极大,却有赖于诸将军们的配合,并非一人之功,应当分而赏赐,想来刘将军也不会有异议…”听到他的话,周围的那些猎犬们纷纷点头。
刘洪微抚摸着胡须,亲切的说道”若不是诸将军逼迫贼酋赶往河川,刘将军又岂能建功呢此战杀贼营,大破库默买,毁其营寨,获其牛羊,乃是全军将士之功,更是陛下之德也!”
”是这样!是这样的!”
有将军附和。
刘洪徽这才看向了刘桃子,笑着说道“契害真。杀人者,刘将军一个汉人,能得到如此名称,实在不易,着实不易。
高演微微眯起了双眼。
王晞忽察觉到了皇帝的怒意。
就在此刻,忽有人叫道”放跑了主力,不罚还要赏赐不成!”
一时间,喧闹的现场变得鸦雀无声,众人纷纷看向了开口之人。
兰陵王高长恭。
高长恭愤怒的说道“刘将军以一千骑士,在此拦载八万类人!!击破其大军,当阵斩杀贼酋阿会侯斤,斩获三万余人,诸位将军,堂堂国人,不想着自己建功立业,还有面目来抢占这般大功嘛!”
他看向了高演,“陛下,应当追究走脱贼酋的诸将之过!!赏赐立下大功的将军!!赏罚分明才是!”王晞正要开口,高长恭又看向了他,“王公,此是家事,您勿要开口!”
王晞当即沉默,便是那些猎犬们,也缓缓闭上了嘴巴。
你要这么说,那还真的就没办法插嘴。
高演看向了刘桃子,“诸将虽有过失,也立下了不少的功勋。”
至于这镇将军”
高长恭快步走到了高演的面前,俯身行礼,“陛下!若是有小人嫉妒,构陷刘将军,我愿意以项上人头为他做保!!”刘桃子站在那里,一不发。
高演笑了起来,”什么混账话,哪里要你小子来做什么保!”
”昭勇将军刘桃子以少击众,大破贼寇,阵斩贼西,立下头功,特拜镇将军,赐开国县子,令坐镇武川,领朔恒外边军机事!!”这一刻,气氛却是更加的沉重了。
猎犬们死死盯着刘桃子,一不发。
只有高长恭,面露喜色。
没有人开口,高演看向左右,眼神无比的肃穆。
自从高敖曹之后,大齐已经没有能出任大将的汉人了。
在高敖营还活着的时候,高欢下达军令,都会说汉话,有将领敢说一钱汉,高敖曹起身便敢殴打,刘贵跑了,他便召集军队要攻打对方,直到勋贵们服软,前来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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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被称为时下项羽的人物,马架绝世,勇猛无敌,曾以数十人冲击数千人获胜,令勋贵们坐立不安,汉人在军中的话语权还不曾完全丧失,汉人不能做将不能当兵的隐规定还不曾问世。
他后来死了。
死因是自己人不曾为他打开城门,甚至不肯放下绳索。
他无力的劈砍自家城门,却怎么也破不开。
当追兵发现他的时候,这位猛汉丢下了手里的武器,仰起头来告诉追兵,“来,送你开国公!
只可惜,砍杀他的这位士卒到死也没拿到开国公,据说,给他的赏赐分期拨发,直到朝灭亡都没发完。
至于那位关上城门不开的勋贵,神武帝的侄儿,阳州县公高永乐,挨了二百军棍,当然,没有死,随后出任济州刺史,贪污了几年,死后获赠太师,太尉公,录尚书事,诺号武昭。
从那之后,大齐就没有出过汉人出身的名将,甚至是汉人出身的高级将领。
或许也是怕第二个高敖曹探出头来,勋贵们一同出力,大齐直到灭亡,甚至都找不出一个正儿八经的以汉人自居的将军了。而在此刻,就在皇帝的面前,猎犬们似乎看到了第二个高敖曹,正在缓缓降临。”陛下,不可。”
刘洪徽开了口。
刘洪徽的父亲,便是当年那位口出一钱汉,而后被高敖曹殴打,一路跑到营帐内躲起来,最后要靠其余将军们出头搭救才能活下来的刘贵而刘贵,甚至都不是鲜卑人,他是匈奴。
可就是这些契胡出身的将军们,却是最在意分类,国人骑在他们头上,他们便得找个比自己更弱点的骑上去他们最见不得高教曹这样的烈马。
在刘洪徽开口之后,随君出征的诸多将军们,纷纷站了出来。
贺拔仁,厍狄洛,独孤枝,莫多娄敬显,侯莫陈晋贵,破六韩又,慕容三藏。
北齐不缺将军,甚至多到令皇帝头疼。
这一刻,高演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王晞无奈的低下了头,他几次劝阻,并非是与刘桃子有仇,他所担心的就是这件事。
勋贵们骄横,岂能允许又一个高教曹出现在他们面前呢
皇帝若是强行下令,定然会引发极大的混乱
这些人跟朝中的顺臣不同,名义在他们面前没什么用,刀剑最是管用。
而皇帝若是服软,往后处境就更加的危险。
王晞几次劝阻,只是,高长恭这么一开口,还是将祸事给激发了出来。
刘桃子缓缓将手放在了腰间,抬头看向了高演。
在这么一刻,高演浑身一颤,不知为何,忽就想起了被自己所罢免的侄儿。就在不久前,他站在皇帝身边,下方的武士们看向那小皇帝,等待他的命令。“陛下!!臣以为妥当!!”
此刻,忽有人开了口。
猎犬们发现声音是从自己这边传出来的时候,皆是惊怒不已,他们纷纷回头看向了开口之人。
开口之人,乃是御仗正都督盖丰乐。
他留着白胡须,眯着双眼,颇为和善的说道“刘将军并非是初次建功,得如此赏赐,不为过,想来,如今的镇将军,我记得是刘公之弟,不曾立下任何军功,还不曾带过兵呢
几个猎犬凶狠的看着他,对方却不为所动。
这位乃是军中老人,曾担任高欢的苍头奴。
后来一直在御仗当都督,负责皇帝出行时的安全
在他之后,忽又有几个人走出来,纷纷开口称是。
这些人的官职都不算太高,可都是些左右备身,刀剑备身等要职的都督或副都督。
而这些人都有一个统一的身份…高王和娄家的老苍头。
刘桃子压根就没有理会那老头子,也不曾理会其余开口之人,他只是看着高演,想要这位皇帝说些什么。
高演似是知道了,他避开了来自刘桃子的注视,有意看向了别处。
这一幕,与当初,当真神似。
刘洪徽等人脸色不悦,要与他们争执,而高长恭也参与了进来,“陛下下令,诸位莫非是要违抗吗!”当真以为天家不敢杀人邪!”
高演打断了众人的争执,“朕已下令,便是如此了。”
他说完,也不给那些人反驳的机会,转身便离开了,将士们纷纷跟在了皇帝的左右,护着他离开此处。勋贵们此刻尚且觉得恼怒,对这样的赏赐格外不悦,牙咧嘴,用着鲜卑话,大声的宣泄着自己的不满刘洪徽缓缓走到了刘桃子的面前,抬起头来,注视着面前的高大汉子。
高长恭不知何时也出现在了刘桃子的身边,看向了他。
刘洪徽点着头,脸上忽然露出了笑容。
”不错,不错,镇将军这治理边兵,可不太容易啊,您要当心些。”
“-钱”
”]~~~”
刘桃子缓缓抽出了佩剑。
他的眼神阴冷,直勾勾的盯着面前的刘洪徽。
刘洪微很想将最后一个字说出来,可多年打仗的经验告诉他,面前这个崽子没有在恐吓自己,他是真的会劈了自己
刘洪徽的嘴唇动了动,转身离开了。
勋贵们看向刘桃子的眼神,大多阴冷,也偶尔有几个友善的,例如那位骑着骏马,一声不发的高大汉子,他朝着刘桃子点点头,高长恭解释道”那位便是巨鹿郡公斛律光。…。”盖乐丰笑呵呵的走到了刘桃子的面前,“一晃多年,你都长这么大了。””桃子啊,咱虽说也算是半个国人,可毕竟不是真国人,勿要跟他们顶控,没什么好下场的!…明里暗里,能杀你的办法实在是太多了,有些时候,多加隐忍,也不是个坏事这老头说了几句,便又提醒道“回军的路上小心些…勿要掉队,若是有人阻拦,能跑就跑,勿要交手。这伙人骄横惯了,什么都能做的出来。
说罢,他转身离开。
高长恭有些惊讶,“知之与此人有旧
刘桃子摇摇头,没有回答。
看着这些人渐渐散去,高长恭方才出了一口气,”欺人太甚…当真是不将陛下放在眼里,方才竟有逼宫的嫌疑,若不是那盖公,只怕是凶多吉少。…””这些人,都该杀。”
刘桃子平静的说道。
高长恭赶忙拽了他一下,“你可勿要乱说,方才你一手按剑,看着陛下,这是什么意思你当我看不出来
“这些人可动不得,他们麾下都有自己的军队,彼此有交情,且不说你我能否杀了他们这么多人,就是能杀,只怕也会引起一场大乱,到时候,便只能是方便了伪周!”
万万不可冲动!”
高长恭知道自己这位过去的属下,如今的朋友是何等的直心肠,可他跟王晞一样,都不愿意看到国内出现大叛乱,连皇帝都得对他们忍让,何况是他们这些人呢。
刘桃子忽看向了高长恭。
“大王。”
“嗯”
“若是大王执掌中军。”
“我执掌外军。”
“可能杀尽奸贼,肃清宇内,匡扶社稷”
听到他的话,高长恭呆愣了许久,“或许可以。”
“那便与大王共勉之。”
”共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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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章 做主
第185章做主
茫茫大漠。
天色昏暗,可四处尚且还能看到低头吃草的牛羊,这些牛羊不知是从什么时候跑出来的,看到那些骑士们,也不惧怕,继续埋头吃着自己的饭。
寇流警惕的看向了远处,即刻吹响了号角。
不久之后,有对方的斥候缓缓靠近,打出了旗帜。
寇流吩咐好左右,随即独自纵马前往。
“我部人马在此驻扎!可远离!!”
寇流看向面前诸多持弓餐的骑士们,脸上没有丝毫的惧怕,他脸色肃称,直勾勾的盯着面前的骑士们,气势不凡在斥候之中,一位将军认真的打量着面前的寇流,他看了许久,方才笑着说道“这位壮士,勿要担忧,我乃是疫陶县侯比列孝中,特奉陛下之令,前来护送刘将军前往武川。
“可有诏令”
”哈哈哈,壮士,你觉得能有诏令吗
叱列孝中笑了起来,“这种事,岂能有文书作证”
寇流认真的说道”多谢君候好意,只是我军不需护送。”
“我是奉令而为,岂能离开你且去告知你家将军就是了。”
寇流不敢再多说,转身离开了此处。
等到寇流纵马离开,叱列孝中方才看向了左右,脸色颇为凝重,“我看他们斥侯警觉,骑士威猛,不似有疲兵之相。…勿要急着动手。”左右皆点头,有骑士纵马返回大军阵前,向众人低声语了起来
这帮人有千余人,看起来彼此并不算太熟络,甚至穿着都有着些差异,更像是临时拼凑出来的军队。
他们皆轻甲二马,精神奕奕,眼神犀利。
不久之后,寇流便再次纵马返回。
“我家将军有请。
叱列孝中笑着点头,“好,好。”
寇流便领着这位县侯朝着远处的高坡走去,翻过高坡,便能看到临时的驻扎营帐。
刘桃子等人用车和物资堆积成了一个简陋的大营,大营并非是完整的、只是在四而打造了几个防止战马冲锋的不同层次阳碍物,比列孝中看到这一幕,脸上的笑容又虚伪了几分,笑着说道”都说刘将军善战,今日一见,名不虚传啊,得胜而归,尚且如此警惕。…这拒马设营之法,只在平原王那边看过,刘将军厉害,厉害。”寇流没有说话。
有几个骑士守在进出口,手持弓警,冷冷的看着他们。
他们就绕过面前几个拒马,左右绕了几次,方才来到了最中间。
这里设了帐,中间则是有诸多警火,有骑士还在此处休息。
就看到刘桃子坐在了最上头的篝火前,身上还披着甲,仍然带着血污,他就这么盯着面前的火,一不发。
寇流下了马,看向了这位县候。
他当即也下了马,跟着寇流笑呵呵的走到了刘桃子的面前。
刘桃子依旧是坐在地上,抬起头来看向这位县侯,极为无礼。
叱列孝中行了礼,“刘将军,我奉陛下之令,前来护送将军前往武川。”
刘桃子示意他坐下来。
对方入座之后,刘桃子忽开口问道“奚人已经溃败,毫无战力,怎么说是护送呢”叱列孝中看了看周围,低声说道“将军,你我皆是自己人,何必如此呢”“哦”
“今日将军可是得罪了不少的将领们,这些人麾下都有军队,若是有我护送,有陛下之令,这些人自然就不敢乱来了乱来他们还敢袭杀当朝镇将军不成”
叱列孝中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屑,又赶忙说道“就怕这些人一时冲动…。”
“将军有所不知。”
“这些将军们,大多都有私兵,他们下的将士们,更愿意遵从他们的将令,而不是庙堂的诏令。
叱列孝中在心里暗骂无知。
我们有什么不敢的
倒是皇帝陛下,他敢为了一个镇将军而去杀掉国内勋贵吗
他的皇位是我们推上去的,若是不妥当,还能再推别人上去。
皇权在经过数百年的英雄好汉们的折腾之后,完全丧失了其神圣性,在某位皇帝被当街弑杀之后,在某位皇帝被大臣殴打三拳之后,在一大堆疯癫皇帝们亮相之后,皇帝就变得不是那么稀罕。
手握重兵的将军们认了你,你才是皇帝,要是手上没兵,那不过是个狗脚朕而已!
两人交谈了片刻。
刘桃子忽然长叹了一声。
“唉。
叱列孝中有些惊讶,“将军何故叹息呢”
“我此番出征,立下了不少功劳,只是我武川还有留守的将士们,他们却未能立下什么功勋啊。”“哈哈哈,将军坐镇武川,往后还怕没有立功的机会吗”
”立功的机会倒是不少,只是此番回去,总得给驻守武川的将士们带些东西回去吧“将军想带什么回去呢”
“或可以带君侯的头颅回去。
这一刻,比列孝中只觉得惊悚,他意识到了什么,后背发凉,跳起身来,正要开口。
“将
“啊]~~
“噗嗤!”
刘桃子的剑闪过一道弧光,下一刻,比列孝中的头颅飞了起来
“动手!!”
将士们大吼了起来,那些坐在密火边的甲士忽然发难,朝左右扑杀而去,姚雄从营帐内冲出,领着众人开始冲锋。
寇流等人开始射杀。
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这些跟着叱列孝中杀进帐内的骑土们死伤无数,他们被围困在最中间,四面八方皆是敌人,有人朝着原路返回,正好遇到了冲杀而来的骑士们。
刘桃子提着人头,用鲜卑话大叫道“投降不杀!!”
可这些骑士们压根就没有放弃抵抗,甚至有几个想要往刘桃子这里冲锋,刘桃子丢掉了头颅,换上了强弓。
喊杀声和哀嚎声在营内持续了许久。
姚雄气喘吁吁的走到刘桃子的身边,身上挂满了头颅。
他咧嘴笑着,“兄长,跑了些,天色昏暗,怕是追不上了。
”那便算了,继续休整,让寇流盯着周围,可能还会有。”
“唯!!”
有甲士手持长矛,在地上一一补刀,无论是死的,是活的,都要往喉处刺一刺,确保必死,无法反抗。
而后就是身上的东西,都得拿走。
最后方才割下其头颅。
破多罗喾看着远处忙碌的众人,咽了咽口水,“兄长…这件事是不是要保密“可汗派来的人…
“呵,可汗若是要派人护送,在二河川的时候不派,到了半路才派
”看这些人的穿着,像是陛下的中军吗”
“分明就是各路勋贵用私丁凑出来的一支不在编制的军队…。还有那比列孝中,昨日宣读将士功劳的时候,都不曾听过这个人,只怕这个人都不是真的。”不必在意,都割了脑袋,带回去给成里兄弟们分功。”
“唯!!”
自从昨日离开了二河川之后,刘桃子便放慢了速度,掉出了大队伍,不慌不忙的朝着武川行驶而去。
可惜的是,像刘洪徽,或者贺拔仁这样的大人物,始终没有露面。
寇流总是能发现一些鬼鬼祟祟的走在周边的队伍,可都是些杂鱼,不值一提。
便是今日这个,也算不上是什么大人物。
刘桃子本来还想着能为高长恭除掉几个中军竞争者,没想到,他们却连出现在刘桃子面前的勇气都没有。在解决了这个家伙之后,刘桃子便加快了行军速度,一路朝着武川行驶而去。”主公!!”
田子礼领着武川等地的诸多将领们,出城二十里迎接。
在双方相遇的那一刻,田子礼带头行礼,众人纷纷拜见,神色激动。
刘桃子麾下这些将士们,也总算是走出了警惕的状态,寇流疲惫的揉了揉额头,终于不再是那般”草木皆兵”的状态了。
田子礼亲自上前,接过了经绳,为刘桃子牵马。
青狮认得这个家伙,没有反抗。
”主公…。您终于回来了,您离开之后,我们是日思夜盼。”田子礼很是激动,尽管有许多话要与将军说,可这里并非是说话的地方。
大军朝着武川出发,姚雄此刻被众人簇拥起来,正在炫耀着自己这次的功勋,连带着刘桃子升官的消息,也就此传开。田子礼替了他一眼,“路公的长处他是一点不学…”
他又看向了刘桃子,脸色喜悦,“兄长此番有了官,有了爵,更有了实权。””这朔恒外的三十余镇戍,四十多关津,皆归兄长所有。
镇将军是战时或者开战前才会设立的官职,一般就是由大小成主来管辖边兵,
战时往往还会设立一位都督,地方和镇成告归属这位都督摩下,一同出征。
这就能看出镇将军实权之大。
这镇将军乃是四品的官职,在名义上跟刺史同级,刺史管辖州郡,镇将军管辖边塞镇成,就如州刺史有大小之分,这镇将军也有高低之别。
有只领了几个成的镇将军,可能加起来麾下还没有三千人。
可刘桃子的这个镇将军,朔恒外诸镇,全加起来能凑出三四万的精锐骑兵,这就非常恐怖了。
田子礼在这些时日里,对大齐内的各项制度也都有了充分的了解。
兄长,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整顿边兵了…可以真正的统帅边兵了…”
“只怕没那么容易。
这诸边成镇,往后要不得太平了。”
刘桃子缓缓开口,打断了田子礼的美梦。
田子礼却没有觉得不安,他笑了起来,”兄长,过去一无所有的时候,尚且不怕这些妖魔鬼怪,如今大势已成,诸多小人,又何足挂齿”当他们回到武川的时候,崔刚领着其余的人前来迎接。
此番凯旋,使得武川军心大振,不过,也有人看着那些被送来的尸体,哭不止。
这次的战争,斩获颇丰,可损失也不少。
刘桃子麾下几个元老,都折损在了战事里,其余战死的骑士,连着苍头奴,也有八百多人。
奚人也有弓箭和长矛,那同样也能用来杀人。
看着哭泣的军户家属,刘桃子许久不曾语,他将崔刚叫来,吩咐他对这些军户多发赏赐,便是失了男丁,也勿要踢出军户。
大军进了武川,刘桃子令大军解散休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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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吏们却还不敢休息,他们还在清算着这次的军功,准备实现刘桃子所许下的战前赏赐
官署之中,刘桃子坐在上位,爪牙们位于两侧。
刘桃子已经换上了崭新的官袍,里头是甲胃,外头连着官袍,他整个人看起来威风凉凉,势不可挡,麾下众人,有人披着甲,有人穿着官服,再也不是过去那般草莽模样。
明亮的官署之内,文武分明,气势昂扬
又有甲士站立在门外,全副武装,来回的巡视。
堂内坐满了将领们,密密麻麻,甚至都有些坐不下。
恭贺镇将军!!”
吐奚越率先起身,朝刘桃子表达了庆贺。
“属下愿跟随镇将军,再立新功!!”
随后,他又表明了自己的忠心。
那些戍镇出身的来自各地的将领们跟着他赶忙起身,行礼再拜。
愿跟随镇将军!建功立业!!”
而田子礼等人面带笑意,依旧是坐在前位上,他们是不用再表示顺从的。
刘桃子的封赏结果已经传遍了边镇,各地的将领们纷纷前来武川,正式拜见这位最大的头头。
当初那贺拔呈,同样也是个镇将军,到达边塞之后,却需要拉拢在这里的亲戚,用钱财行贿收买,都不能让这些人服从。
可当今这位镇将军,刚刚返回武川才两天,各地的将领们便已是马不停蹄的前来拜见,没有一个敢迟疑的。
刘桃子——打量着周围这些将领们。
我不管你们姓什么…也不管你们在晋阳的亲戚给你们写什么书信。…一心跟随,我便当作是亲近,有功必赏,功足必进,绝不音啬。”
“还是当初那三条军令。”
“禁游荡,禁欺民,禁懒散。
”当下伪周勾结突厥,蠢蠢欲动,整顿好边军,我当分兵出击,使敌不得安宁。
这是边将立下功勋,夺取功名的好时机。”
”不可自误。”
众人当即再拜,“唯!!”
“若是阳奉阴违,与外人勾结,损我大边镇之利,便是他妈的姓高,我也要剁碎了下酒…。明白了吗“唯!!“
刘桃子大手一挥,众人便再次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可汗对边塞将士们极为重视…他特令我安置好民夫,从中挑选精锐,作为辅兵,往后协助边兵,开路搭桥,做好后勤之事,使边兵出征无忧患。”“可汗万岁!!”
姚雄带头高呼,其余人纷纷高呼。
刘桃子又说道“各地都要征召出青壮民夫,送往武川接受操练,稍后,田长史会与诸位商谈这件事。
“唯!!”
刘桃子看向了一旁的崔刚,”此番边兵跟随诸将出征,或有立功而不曾得者,即刻清查,若有功勋而不得赏赐者,派人前往索要,我边塞之兵,不可受委屈。
此话一出,坐在刘桃子面前的将军们顿时就精神了许多。
这些年里,边兵就他妈的像是后娘养的,或许是因为他们并非是纯粹的”鲜卑”军队,汉人与契胡的比例太高,跟晋阳的”国人观念”不同,是以地域来划分敌我,因此越来越不受
重视。
当然,这里头还有更多不能明说的因素,就例如武川。
众所周知。……。每一个武川兵都有一个住在西边的亲戚周和齐,本就是一个王朝,甚至是同一次的起义的两个团体,边镇起义,缔造了这两个分裂的强国的基石,战后的边镇在名义上被取缔,却仍然以成镇的方式继续存在。过去曾在这里测吃不饱饭的人,此刻都在晋阳和伪周各地吃饱了撑着。
而他们又比较担心再出现同样的团体,因此,便从粮食,军械,提拔等方面来进行限制,削弱成镇的管辖范围,不设立主将,努力让他们分散其实他们本可以不这么努力,若是也能让边兵吃饱,哪怕不撑着,有的吃,其实他们也能安心,可就是这么点饭,他们都要从人家牙缝里扣出来,不惜用其他的办法来限制。无止境的贪婪。
而到了出征的时候,将军们就从这些人里挑选精锐,拉出去作战,打完了,军功拿到手,边兵滚回去。
边兵死伤惨重,那就再从中原送民夫补充,一点一点的将自家的边塞长城镂空。
这次,刘桃子只带了武川兵,而其余各地的军队,则是跟随那些空降的将领们出去作战,此刻他们打完被遣返回来,哪里见过他妈的什么军功
刘大头当即站起身来,激动的说道“将军,此番我部跟随将军慕容三藏出征,斩杀甚多,却不曾获赏!
刘桃子看向了崔刚。
”记下来。”
”派人去跟募容三藏索要。”
”我记得他祖宅在代郡……离我们也不远,你派人去告诉他,若是亏欠我边兵,我就带人去推了他的祖宅,拿他先祖的头骨做旌旗。崔刚抿了抿嘴,沉默了片刻,方才回答道“唯。”
刘大头大喜,“多谢将军!!”
此刻,又有人起身,“将军,我部这次斩杀了一部豪帅,是我麾下骑士所射杀的。”
嗯,不必跟我说,稍后跟崔书佐说。
”今日之后,诸事有我做主,不必惧怕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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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章 我们的他的
第186章我们的,他的
晋阳。
昭德宫。
高演坐在上位,平秦王高归彦就坐在一旁,四下无人,高演甚至是握着对方的手,显得格外亲呢。“这些人,当众违抗陛下的命令……。不可再纵容。”
高归彦大声说着,脸色格外的凝重。
“这些人仗着先祖的功勋,竟敢这般无礼礼。…陛下,臣这就派人去收集他们的罪证,杀他们几个,震慑一二!”“平秦王不必如此。”
高演说道“有你这句话,朕心安矣。
看着高演欣慰的眼神,高归彦清了清嗓子,这才说道”陛下,他们违抗君令,一定不能轻饶,只是,臣以为,他们所担心的事情,也不能无视。”高演脸上的笑容略微凝固。
高归彦又说道“陛下,那刘桃子再怎么说,毕竟是个汉人,让一个汉人坐镇边塞,手持重兵…当然,臣知道刘桃子乃是忠臣,也知道他父亲就在邺城,定然不会适反可臣所担心的,乃是这些汉人染指兵权啊。”
“陛下难道忘了杨愔之事吗”
”汉人可以重用,可以提拔,就是不能让他们学兵啊。”
“那杨愔当初挟持济南王,罢免勋贵,妄图改变国体,以汉人来霸占我们的江山,可便是做的大丞相,他手里无兵,被我们轻易拿下。”可若是让这些人有了兵权,往后再出一个杨愔,上有名义,下有大军,我们该如何应对呢”请陛下深思熟虑,勿要急着任免汉人做那镇将军,若是陛下宠爱刘桃子,可以让他在中原富裕地做个太守,刺史,哪怕是进朝担任尚书都可以,就是不该使其掌兵高演的眉头跳了跳,他反问道”平秦王是担心那刘桃子会跟大族勾结,再次持朝政吗””他们都是汉人!必定勾结!”
”那当初刘桃子在中原,可是杀的这些大族血流成河,这也能勾结”
”陛下…此处并无他人,我便明说。
”天下国人有多少百万之众,汉人有多少千万不止!
”当下这千万汉人皆是文职,兵权在国人之手,尚且无忧虑,可若是开了这个头,往后汉人为兵,汉人为将,千万汉人啊,这大齐,还能是我家的大齐吗!”高演此刻的脸色变得无比沉重,他冷冷的看着高归彦,忽然问道“平秦王,有一件事,朕想问问你。
“唯。
”倘若朕就是要重用这些汉人,平秦王是愿意继续跟随,还是要择一英主啊”高归彦大惊失色,赶忙跪拜,“陛下何出此!!”
”臣对陛下,忠心耿耿!!”
”陛下,臣…”
看着高归彦吓得有些失态,高演方才说道“你不必慌张,戏耳。”刘桃子之事,朕意已绝,他并非汉人,他家世代辅佐我家,论关系,倒是比朝中那些人要亲近的多。朕亲赐他国人名,怎么就算是汉人呢”不必多!”
高归彦抿了抿嘴,只好答应。
两人又说了几句,高归彦却不愿意再呆下去了,说了几句,转身告辞。
当高归彦走出大殿,来到了门口的时候,迎面与高港相遇。
看着意气风发的高湛,高归彦急忙拦住他。
“大王,我有要事与您商谈。”
高湛跟严肃的高演不同,他无论是从相貌,还是体态,或是穿着,都要酒脱许多,并非是一板一眼的人。
他侧着头,斜若看向面前的高归彦,“大王有什么要事
高归彦知道这人一向的为人,也不生气,只是开口说道“大王也是为了刘桃子之事而来的吧
陛下要提拔一个汉人来做将军,这件事,是绝对不成的。
高湛愣了下,笑着反问道“这件事,平原王怎么说”
高归彦的脸当即通红,”那刘桃子岂能跟平原王相提并论平原王生母姓娄!他可是太后的亲外甥!!”哦,迎娶了娄家女,便不算是汉人”
高湛再次笑了起来。
”那好办啊,让阿母找个自家女儿嫁给他不就好了
高归彦大怒,再也不理会面前的高湛,拂袖而去。
高湛冷冷的看着他离开,冷哼了一声,快步走进了殿内。
”兄长!!”
高湛行了礼,便笑着坐在了高演的身边,“方才进来,遇到了高归彦,这厮想让我劝你勿要用那刘桃子嘞!”
高演深深的看了一眼弟弟,“那你觉得呢
“呵,兄长是君王,还能让这帮人一手遮天不成
”管他汉人国人,都是自家人,用便是了!”
“兄长又不只是他们的皇帝,这汉人莫非就不是兄长之臣民吗”
听到高湛的话,高演大喜过望,他拉住了弟弟的手,“诸宗室子里,以你的才德最高。””湛,你说的很对,天子岂能为这些人所持呢”
高湛笑着点点头。
高演忽说道“当今击败了奚人,也不再算是新君了…诸多大事,都可以缓缓操办了。””湛,朕打算让你以右丞相的身份,进驻邺城,往后替我镇守邺城,震宵小”明日,我就准备正式下令,赏赐诸将军,同时宣布这个消息,另外,就是要册封太子了。”“好啊,兄长,我明日就前…”
高湛忽然愣住了。
他脸上依旧带着笑容。
“册封太子”
是啊,也该册封太子了,湛,往后你要守好邺城,不要荒废时日,多加学习,提升自己的能力,往后好辅佐太子,知道了吗高湛沉默了许久,随即笑了起来,“我知道了。”
高演又嘱咐了许多,这才让高湛离开。
走出皇宫,高湛的脸上依旧是挂着那习惯性的笑容,直到他返回了自己的府邸,这一刻,他脸上的笑容终于消失不见。
“大王!
有亲信赶忙上前,高湛一拳将其打翻,随即骑在那人身上,便是拳打脚踢,众人也不敢劝说,惊恐的看着这一幕。”我如此忠心!!“
”我如此出力!!”
”你怎敢!怎敢如此欺我!”
高湛状若疯魔,似是文宣皇帝附身,他不管不顾的继续殴打,双拳血淋淋的,面前那亲信,早已被打得不出气了,躺在地上,血肉模糊。高湛大口喘着气,众人皆不敢上前,得知消息赶来的和士开推开了众人,冲到了最里头,赶忙拿起绢布,包裹起高湛的手,哭着说道”大王!岂能伤了手您若是生气,就用刀砍我吧!勿要伤到了您自己!!”
看着面前痛哭流涕的和士开,高湛缓缓平息了愤怒。
他在和士开的扶持下起身,两人一同走进了内屋。
和士开低着头为他处理伤口,高湛却冷冷的说道”我被人给骗了。”
“何方狂徒,敢欺骗大王!”
”呵从小到大,我对他听计从,出力最多,不曾想,竟是这般下场。
和士开浑身一颤,似是知道了高湛在说谁。
大王,您。”
高湛猛地将他拽起来,直勾勾的看着他的双眼,”你,你现在就去,去那平秦王的府上,就说我晚上要设宴款待他!”态度放低些,他若是羞辱你,你也得忍着!”
和士开急忙说道”请大王放心,我一定请他前来,若是他不愿,我便死在他的府上!!”
和士开转身便离开了。
高湛坐在原地。
此刻的他,对诸事的看法忽又变得不同了。
勋贵们说的也不无道理啊。
“陛下。
”我儿顽劣,不知大体,幸得陛下宠爱,枉居高位。
在高湛之后第三位前来皇宫的大臣,乃是刘桃枝
向来沉默少语的刘桃枝,此刻都不敢再板着了,跪在高演面前,老老实实的认罪。
“此番更是写信辱骂各地将领,还威胁慕容将军,大逆不道,我愿意前往边塞,当面训斥。
高演摇着头,“刘公不必如此,且起身吧。
刘桃枝缓缓站起身来,看向面前的高演,脸色甚是复杂。
当初辅佐文宣皇帝都没这么怕过。
高演认真的说道“刘桃子有功,朕提拔了他,却是引来了些大臣的嫉恨,刘公不必在意那些谣。”那他妈的可不像是谣啊陛下!
刘桃枝此刻很想破口大骂,本以为这小子侥幸做了个镇将军就会安静下来,谁能想到,这厮又开始折腾诸多勋贵。
他写信给慕容三藏,要求对方如实上表边兵军功,若是敢私吞军功,不发赏赐,就要挖了对方的祖坟。
慕容三藏火冒三丈,最后是如何处置的,并没有明说,只说是庙堂补发了给边兵们的赏赐。
这件事在晋阳闹得沸沸扬扬。
刘桃枝都坐不住了,赶忙前来拜见。
他要给皇帝说清楚,这不是我教的!!!
高演看着面前的刘桃枝,欲又止,
在跟刘桃子见面之前,他真的很信任刘桃枝,觉得这些老苍头奴,是属于绝对可信的爪牙可刘桃子那么一问,高演心里便生出了些不快。
当初自己是权臣,逼迫皇帝下位的时候,他们站在了权臣这边。
那现在自己是皇帝,若是往后再遇到强势的权臣,他们是否还会站在权臣那边呢
他们不是忠于皇室,他们是忠于实力,谁有实力,他们便支持谁。
高演如此审视着刘桃枝,却让刘桃枝分外的不安,高演忽开口问道“刘公,您深受文宣皇帝厚爱,济南王在位之时,为何不能挺身而出呢”啊
刘桃枝惊愕的看着高演。
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你是怪我当初没有跳出来反对你吗
刘桃枝迅速思索起来,这一刻,他的脑子动的飞快,忽然,他开口说道”陛下,济南王在位之时,诸多苍头,都曾明示或暗示,愿意跟随他作战。“只是济南王怯弱,不肯答应我们,故而无法挺身而出。”
高演再次沉思了起来,这一刻,他想到的却是在二河川直勾勾看向自己的刘桃子。
他猛地醒悟,看向了一旁的刘桃枝。
”刘公,当下的勇士营,还能作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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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桃枝没有明确的回答这个问题,他只是说道“陛下,自从天保六年之后,勇士营分发各地戍镇,地方,邺城只留下了不到两千人…。这些人都勇猛善战,只是没有立功的机会。
“嗯,勇士营乃是文宜皇帝所设,朕不愿看其荒废,想要重振,不知刘公能做到吗”刘桃枝再次无,文宣皇帝的威望多高啊,他可以强行推进,可您。
“臣定全力以赴。”
这样吧,你从勇士营里,选出些有军功,勇猛,出身中原的老将来…朕上位之后,还不曾赏赐诸多老将,总觉得有些亏欠,朕准备提拔他们,让他们前往各地担任都尉。
那勇士营里,皆是汉人将士。
让他们去当郡尉这地方武官,不都是由国人或契胡担任的吗
刘桃枝一颤,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是被牵扯进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之中
可此刻,他也只能是硬着头皮,“唯。
”嗯,再招募一些人吧,不到两千人,这确实是太少了。”
”一万人便差不多。”
“好好操练他们,让他们熟悉兵法,作为精锐,镇守清都。”
“唯。”
“领军将军刘洪徽,朕看此人或有不轨,可以派人去查一查,若有罪证,速速上表。”
“唯。”
高演给刘桃枝下达了许多的诏令,刘桃枝越听越是不安,却还是一一记在了心里,也都一一答应了下来。
便是再难以理解的差事,他也只能照办。
只因他不是什么勋贵,没有违抗的资格。
从皇宫出来的时候,天色已黑,刘桃子已经戴上了面具,谁都不知道面具之下的表情到底是何等的难看,何等的精彩。
他骑上了战马,迅速朝着邺城的方向离开。
与此同时,高湛的府内,也迎来了重要的客人。
高湛低着头,对高归彦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叔父,今日在宫中,有许多话,不由衷,若有失礼之处,还望叔父勿要怪罪。”高归彦有些惊诧,赶忙上前扶起了他。
“大王勿要如此,都是自家之人,何必呢我从未怪罪过大王…
“请叔父上座。
“不,还是大王上座”
两人客气了许多,还是由高归彦坐在了上位,高湛坐在了他的身边。
对高湛这态度的忽然变化,高归彦颇有些受宠若惊,一直以来,高港给人的印象便是个被宠坏的孩子,总是趾高气扬,总是不可一世,对谁都不低头,过去就是面对文宜皇帝,可敢哭着喊着让他把和士开送过来。
就是这么一个无法无天的家伙,今日却忽转了性,对自己如此客气。
两人的面前摆放着各类吃的,各类佳看御酒,高湛耗费不少。
而又有人奏乐,美人起舞,
高归彦听着那乐师的奏乐,享受的摇着头哼唱,又看向那些各种各样的美人,眼神都亮着光。
“叔父,这些乐师和舞女可都是从伪陈那边弄来的,各个都是绝顶的!还有这酒,我知道叔父好酒,这酒是我珍藏了许多年的。…”音乐,美人,好酒。
这是高归彦的三个爱好,此刻,他都不愿意再谈论别的事情了。
两人商谈了片刻,高湛这才说道”叔父,这乐师跟舞女,我稍后就派人送到您府上去,只是这美酒,您得与我一同吃完了!”哈哈哈,好,好!”
高归彦大喜,两人吃起酒来
两人的酒量都很大,越吃越多,连吃了许多碗,都没有一点醉意,围观的众人都不由得叫起好来。
”大王今日设宴,我实在是太高兴了,没有带什么礼物前来,改日定然补上。
高湛摇着头,“叔父不必如此…这些事就不要再提,倒是叔父所说的那件大事。
”刘桃子的事情,今日非要说个明白。
高归彦赶忙将自己劝说高演的那些话都说给了高湛听。
高湛拍了下自己的大腿,“说的好啊!”
”这大齐,乃是吾等的大齐,岂能看着陛下犯错,用那些汉人来扰乱天下呢””叔父且放心吧,我是定然会站在诸贤臣这边,不会允许陛下犯下这样的过错!听到高湛的话,高归彦极为欣喜,
高湛在大齐的地位极高,仅次于高演,若是他能领着勋贵站出来开口,保不准还真的就能将这件事压下去。”不知叔父有何办法啊”
”准备联名群臣,一同上奏!”
高湛笑着捆头,”那岂不是成了逼宫陛下虽一时糊涂,却勇武非凡,性格也颇为暴躁,若是将他過急了,他能当朝杀人,如此太过危险,不妥,不妥。那大王觉得该怎么办呢”
“先不要惊动陛下,暂时顺从他的意愿,而后联络群臣,积累势力,等贤臣们都有了决定的时候,再由我来出面,一锤定音”至于那个刘桃子先让他得意些时日吧。”
”他勒索勋贵,为非作歹,这其实是件好事啊。
”他越是得意,支持我们的人就越是多…叔父,您可知捧杀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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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7章 礼物
第187章礼物
州刺史官署。
娄睿看着摆放在面前的诸多大木箱,嘴角咧出了一个大大的弧度,双眼眯成了一条缝。“这是我在二河川时所夺来的财物,奚人没什么好宝贝,黄金,玉石,还有些雕饰过的畜角异宝。…。便拿来献给大王了。”刘桃子站在一旁。
娄容大笑,“这又是何必呢这是你立功所得,岂能拿来送人呢你自己收下就是!”
“你当今堂堂四品镇将军,岂能不备些财宝来准备后事”刘桃子回答道“若无大王指点,岂能获得如此大功,此番事成,全仰赖大王的指点,请大王收下。”娄容笑呵呵的令人拿走这些东西,随即让他们关上了门,关了门,他脸上的笑容便消失了,他认真的看着刘桃子,脸上甚至有些愧疚,“贤侄,我险些害杀你啊。…。我真不知道大齐的军队已经变成了这般模样,大军出征,竟还能让奚人主力逃脱…你可勿要怪罪,勿要怪罪。”
娄睿拉着桃子的手,格外自责。
刘桃子这次大胜敌军,一飞冲天,成为了一个真正手握实权的边地大将。
可娄睿得知这件事的时候,却没有半点的欣喜,吓得眼前一黑。
按着他原先的想法,奚人肯定能跑,但是不会跑出去太多,撑死了三四万人,以逸待劳,打崩他们不是什么问题,可谁能想到,主力都被迷脱了,若非刘桃子勇武,还真说不好是领赏还是追封。
刘桃子平静的说道“大王,这军功,兵强能胜者取之。”
”若不胜,那也是本身不足,何以怪罪他人”
娄睿的脸色缓了些,他皱着眉头,“这些时日里,我听到了不少消息。”
晋阳的人来找我,以重金贿赂,希望我能将你在府中秘密毒杀。”
”还有人说你是个汉人…你是刘…。刘都督的儿子”
是。
娄睿沉默了片刻。
“我就说你眼熟,原来是因为你父亲的缘故啊…我与你父亲倒是不算太亲近,不过也见过面。”“贤侄啊,我们边镇之人,按理来说,是不分什么国人汉人的,若硬要区分,那我姑父,不也是渤海出身的汉人吗”“可是吧,当下的这些蠢物们,他们不这么想,他们都觉得你开了个坏头,往后会让汉人骑在他们身上。”
“我也不瞒你,其实,我也有些顾虑…贤侄,你也不是不知道,当初那杨愔,是何等的猖狂,下令罢免我们这些人,那是一天罢免好几个,恨不得一个月内就将我们全部赶走
”你说,往后要是这些人再有了兵权,那还得了这不是不信任你,你当然不会跟杨愔那样的人混在一起,只是你这开了个头,往后他们就可以效仿。听着娄容的话,刘桃子忽问道“所以大王是要毒杀我吗”
”什么混账话!!”
娄睿训斥了一声,幽圈的说道”来送信的那个人,已经被我砍了,头颅就挂在城墙上呢。…我虽贪财,却也不至于为了钱去毒杀自家后生。”“我是想说啊,贤侄,你现在是半个国人,只要让你成了一个完全的国人,就没有人敢胡说八道了。”“哦”
娄睿咧嘴笑了起来,“我此番有功,要返回晋阳了。
”等我见到太后,便让太后找个小女儿,姓高也好,姓娄自然更好,你跟人一成家,谁还敢说你是汉人呢刘桃子忽问道“可我记得,杨公也是迎娶了神武帝的女儿,还有那位参与者燕公,同样如此。”娄容顿时愣住了,他赶忙挥着手,“勿要提这些人,你跟他们不一样!不一样!”
“杨公的母亲姓源,他的妻子姓高,他尚且不能算是国人,我又如何能算”
娄睿顿时说不出话来。
他长叹了一声,“贤侄啊,你不明白,天下的精锐,都在智阳,中军之中,大小将领,皆是勋贵,陛下就是能将领头的给换了,也不敢说能完全掌握啊。…。他就是再爱你,却也未必护得住你,这些人为人歹毒,诸多手段,你是还不曾体会过。
“他们能每日上书检举你的过错,能收买恐吓你的部下,能派人暗杀,能克扣运输给你的粮草,能劫掠你的村镇,甚至还可能装作外贼直接袭击你…他们向来骄横惯了,无法
无天,便是当初文宣皇帝还在的时候,也不敢说能完全制服他们,否则,又何必提拔那些狡诈的汉人来为他做事呢”
“这里无人,我便与你说些实在的,当今陛下本就是借助众人之力,方才登上了皇帝位,他没有那能力与众人对峙
我甚爱贤侄,为了天下,也是为了你,故而这般语。…你若是想要活着,想要过的更好,就只能变成国人,不然,便是高敖营又如何”
看着一脸真诚的娄客,刘桃子没有再反驳他。
他点点头。
“我知道了。
”多谢大王。”
娄睿松了一口气,他拍着刘桃子的肩膀,兴高采烈的说道”你最聪慧,这点事怎么会想不明白呢况且,你哪里像是汉人啊,简直比国人都要国人…州里各地听说这个消息,没一个相信的”
“你勿要担心!”
“我这次回去之后,就找姑母,求她出手相助,她老人家最是护短,在诸勋贵之中,也很有地位,她一出手,定然无碍!”娄睿嘱咐了许多,这才让刘桃子离开,他甚至都不放心让刘桃子只领着那一队人马离开,特意让自己的心腹领着郡县兵护送刘桃子返回武川。从招远城前往武川的这条道路,刘桃子等人走了无数遍。
可从来不曾走的如此小心谨慎。
便是莽撞如姚雄,似是明白了些什么,手就不曾离开过腰间的刀,左右张望着,护在刘桃子的左右。“兄长,大王是不是要走了”
“是。”
“谁来接任
“不知。”
姚雄抱怨道“还是大王好相处,送他些财物,便不会为难,若是来个与兄长有仇怨的,只怕事情就不好办了。”刘桃子沉思了片刻,“应当不会。
骑士们刚刚进入了自己防区,便看到有人纵马狂奔而来,来者乃是破多罗喾,他冲到了刘桃子面前,猛地跳下马来,脸上满是狂喜。”兄长!兄长!天大的喜事!!”
他拉住了缰绳,脸色都因激动而涨红。
”兄长,今日有三人前来武川,都是那些拖欠吞没军功的勋贵,他们送来了很多很多东西,此刻就在武川等着您呢!”“他们的态度非常的卑微,说来要当面向您请罪,要分发军功,还要做出相应的补偿!”“看来,慕容三藏的事情还是让他们惧怕了!”
听到这句话,姚雄当即骂道”你个蠢物!那些人哪能是这般容易低头的这些使者前来,没准就是要行刺兄长的!或者要放火烧粮,怎么能放进城里”
刘桃子惊诧的看了姚雄一眼。
破多罗喾无奈的说道“是田公下的令,我还能派人拦住不成”
刘桃子没有理会二人的争执,让郡县兵先回去,自己则是带着姚雄等人朝着武川城迅速出发。
果真,如破多罗所说的那般,城外此刻有数个”商队,这些马车上装满了货物,有奴仆正在忙碌着喂马,卸货,也有几个骑士盯着他们,当他们发现刘桃子的时候,都是赶忙低下头去,不作理会。
当刘桃子领着众人返回官署的时候,隔着老远,就听到里头传来的交谈声。
姚雄推开了大门。
屋内的几个人匆忙起身。
“拜见刘公!!”
屋内共有六个人,除却田子礼,还有五个陌生人,这五人起身,皆朝着刘桃子行礼大拜,脸色惊惧。
刘桃子看着面前这些人,田子礼迎着他坐在了上位,众人依旧是保持着行礼的姿势,站在他的面前。
“起来吧。
刘桃子开了口,他们方才抬起头来,可脸上依旧是惶恐。
一人开口说道“刘公,我乃是莫多娄公门下长史,此番领白马成四百,怀朔成六百人,却没能及时发放其赏赐,得知刘将军因此大怒,我家主公很是自责,这才令我带着东西前来拜见,请求刘公宽怨我们的罪行,允许我们将功补过,除却那些赏赐之外,我家将军还送了您三车组布,十车麦粮,二百奴隶,还有国人美女子十人…”
他再次行礼,“请刘公恕罪!!”
田子礼忽眯起了双眼,不知在想着什么。
又一人行礼,“刘公!!我是侯莫陈公家的长史,此番领浍交,翼城,文侯等三成兵一千二百人,刚刚到达邺城,尚且还没有等到陛下下令赏赐,故而不敢轻易分发,得知刘公动怒,变卖了家产,凑出了赏赐,先行发放…除却赏赐之外,另送将军利宝剑两柄,强弓十张,宝骏马三匹,好车四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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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余几个也是纷纷行礼,直到最后一人,那人开口说道“将军,我是独孤公所派,独孤公此番所用的乃是幽燕边兵,并非是您麾下的军队,可他对您仰幕许久,担心先前在二河川得罪了您,特意派我送来礼物,表示亲近。”
众人——讲述,神色诚恳,语卑微。
破多罗喾跟姚雄对视了一眼,破多罗喾有些得意,似是在说,你看,我没说错吧
而姚雄虽有些困惑,却还是很欣喜,似是觉得这次发了大财。
等他们说完,田子礼赶忙走出来,挡在了他们的面前,他笑着说道“诸位,我家将军刚刚从东安王府上回来,尚且疲惫,请允许他休息上一些时日,而后再迎接诸君,如何”
那使者大惊失色,赶忙跪在地上,“刘公啊!!我出发的时候,我家主公吩咐我,一定要让您收下,若是您不收,我有什么面目回去呢感跪死在刘公面前!!”其余几个人纷纷跪了下来。
田子礼依旧是带着笑容,“何曾说了不收呢难道诸位都不愿意让我家主公休息片刻吗”他们对视了几眼,这才起身,依依不舍的离开了官署。
田子礼亲自将他们送到门口,安排人好生照顾,这才又回到了刘桃子的身边姚雄此刻哈哈大笑,“兄长,我当是什么彪悍鲜卑,不过如此,兄长先前砍杀了那什么县侯,准是让他们怕了!”田子礼没有理会这家伙,快步走到刘桃子的身边,皱起眉头,“兄长,有诈。”哦”
姚雄此刻也不说话了,只是惊愕的看着田子礼。
田子礼认真说道“兄长,这些勋贵有多强势,不必我说,您也心知肚明,这些时日里,不知有多少人前来此处,联系我们磨下之人…,怎么突然就会改了性子,前来送什么赏赐呢况且还有那不曾领我们边兵出征的,都要送来礼物,事若反常,定然有诈!”
”或许是太后出面了呢太后当初还送了兄长匕首呢,他们定是怕了太后!”
“不可能,太后出面,他们顶多明面上不为难,怎么会主动送礼呢”
刘桃子问道”那你觉得是要做什么呢”
田子礼皱起眉头,“我也不太明白。…。或许是想哄骗兄长,想兄长放松警惕,又或许是想吹捧兄长,让更多的勋贵们都来仇视兄长…当下,那些仇视兄长的勋贵,大多都是二代
契胡,也有不少勋贵是与兄长交好的。…我也说不出他们的具体想法,但是,该拿的常赐,可以去拿,只是那多出的礼物,最好还是退了。姚雄赶忙说道“怎么便退了呢我方才路过时看了,那可都是好东西。…那几匹骏马,各个都不逊色青狮,若是我能拿一匹…。便真死也无憾!”“还有那几大车的绢布,若是拿来做衣服,不知能使多少人熬过冬呢!”
田子礼瞪了他一眼,“鼠目寸光!”
”他们送来这些,就是为了引诱主公,迫使主公拿下。”
“虽然还不知道他们的意图,可兄长若是收下,只怕是后患无穷!
就在这个时候,忽有人推开门,喘着大气,闯进了屋内。
来人正是崔刚。
崔刚赶忙向刘桃子行了礼。
田子礼有些惊讶,“崔看你不是在外登记军功之事吗”
崔刚看向了刘桃子,”兄长!我听闻有勋贵前来送礼,便慌忙赶来!这东西绝不能收下!!”田子礼点着头,“我方才便是这么说的。”
崔刚急忙说道“兄长,这是那些小人的圈套。
“他们没有理由对兄长动手,便想通过这样的办法来污蔑兄长,今日兄长收下了礼物,明日他们就会向陛下,太后,乃至其余众人哭诉,说兄长勒索勋贵,欺辱国人,索要财物!!”
“一来败坏兄长的名声,二来拉拢其余众人来对付兄长!”
“这帮小人,当真是歹毒可恶!!”
崔刚脸色通红,眼里满是愤怒。
自从跟随刘桃子之后,他做了很多有用的事情,他帮着安置了边塞的诸多民夫,让他们找地方住下来,给他们分发粮食。
边塞出现了很多村镇,民夫的情况大大好转,尽管每天都有人死掉,可频率总算是不再像从前那般夸张。
当他骑着马路过那些村镇时,常有人挡在路边拜谢。
他们一同整顿边兵,整个都县都肃然一清,再也没有四处劫掠杀人的兵匪了,每当想起这些,崔刚浑身都充满干劲。
可当他得知有勋贵送来大量礼物,弄得沸沸扬扬的时候,崔刚整个人都怒到了极点。
这群狗贼,痛恨我们到了这种地步吗
此刻的他,脸色通红,只觉得浑身都烧了起来,他颤抖着,忽然骂道“入他妈的。
姚雄都惊呆了。
目瞪口呆。
田子礼也沉默了许久。
刘桃子看着愤怒至极的崔刚,忽笑了笑,看向了左右,“崔君子方才是骂人了吗
众人当即大笑。
刘桃子这才说道”能让君子破口大骂,足以令众人知道这些奸贼的为人。
他看向了崔刚,又说道“不过,崔君,我不收这些礼物,他们就不会这么做了吗
“朝野之中,以他们最有权势,地方各处,以他们最为强大。
“我便是不收,只拿了赏赐,他们也照样会如此上奏。
“至于证据,我大齐办事,何曾看过什么证据。”
刘桃子这么一开口,田子礼忽喃喃道“兄长的意思是”
“都收下来,将他们运送物资的车马,奴隶也扣下来,将他们的使者痛打十鞭,让他们回去告诉其主公,这些礼物太少了,着实是轻视于我,不想死的就让他们多送一些过来。”
“啊”
众人惊呆了。
崔刚茫然的说道”兄长,这样岂不是授人把柄”
”若是陛下信我,他人的语是无法改变他的,若是陛下不信,我便是什么都不拿也无法证明清白。”“故而,那什么把柄,投便授了,用他们所送的东西赏赐士卒,安置民夫,若他们觉得不妥,让他们前来武川问罪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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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8章 巫师
第188章巫师
白马成。
姚雄骑着高头大马,那匹骏马通体赤红,唯独蹄子边带着白色,体型极为高大,一点都不逊色青狮。
他的脸上写满了得意,做然的纵马从诸多将士面前穿过,不慌不忙,好让众人看清楚他麾下的骏马,以及他那雄伟的身姿。
在那些人送来的好马里,姚雄一眼就看中了这一匹,刘桃子直接赏赐给了他,而田子礼帮着他取了个名,唤作“赤兔”。
姚雄这大老粗连声夸赞,觉得田子礼取名很有水平,直到崔刚告诉他,这名字并非田子礼原创。
白马成共有三千余人。
其中精锐不过四五百,其余大多为苍头。
他们的新任成主唤作李乞虎,乃是因为军功而被刘桃子破格提拔出来的。
这家伙少寡语,却是为人悍勇,极为能打,先前的战役,他一个人便斩首有十八级,其中包括了一位豪帅。
当然,并没有人上表他的功劳,打完,临时的将军们便让他们离开了,是刘桃子得知后,以镇将军的身份,上表他为白马成主,令其暂时执学此处大军。
他在这白马成里,也算是颇为有名的猛士,众人对他也极为服气。
此刻,大军聚集在校场里,直勾勾的看着姚雄缓缓走上了将台,姚雄此刻方才从马背上走下来,有甲士牵过了他的骏马。姚雄开口说道“李乞虎何在!”
李乞虎快步走上前,朝着姚雄一拜,“拜见将军。
李乞虎有一张方方正正的脸,络腮胡须,年龄大约在四十上下,脸上满是饱经风霜后的痕迹。姚雄打量着他,“将军为你请功,已得诏令,正式册封你为白马大成主。””往后你便坐镇此处,操练军队,三大禁,务必遵守。
李乞虎浑身一颤,握紧了拳头,朝着姚雄再次行礼。
”多谢将军!!””先别急着谢,还有你的其余赏赐,将军也替你领回来了,那些都是给你的!”姚雄指了指远处的几个大箱子,又上前从其中取出了一柄佩剑,快步走到了李乞虎的面前,将佩剑递给了他。“那些赏赐,都是庙堂给你的,这把宝剑,是将军自己给你的,他听闻了你的战绩,特意将这把宝剑送给你,要你再立新功。李乞虎低着头,以双手缓缓接下了宝剑。
”多谢将军!!”
姚雄这才看向了其余众人,“还有你们的赏赐,都已经下发了!!“现在就开始分发!!”
将士们大喜,异口同声的叫道”多谢将军!!”
这是可汗分发,应当拜谢可汗!!”
”多谢可汗!!”
众人欢呼,姚雄便让人——将东西分发给他们,李乞虎就站在一旁,守着雄。
姚雄看着欣喜若狂的众人,又笑着看向了身边的李乞虎。
“你这般勇武,怎么到现在都不曾得到过升迁呢”
李乞虎抿了抿嘴,“属下过去也曾担任过戍主,因亲族之缘故,被贬职为苍头,又因军功升户,却无法再提拔。”“啊”
姚雄一愣,随即挥了挥手,”无碍,我家将军不在意这些,只要有功,一心跟随,皆获赏赐,这白马成的士卒,过去曾犯下过错,你要用心整顿…不可再犯。”“唯。
姚雄点着头,“其余的事情便交给你了,将那些民夫交给我,我好带回去交差,明日还要往其余几个地…姚雄嘀咕着,李乞虎连忙带着他去接收他所准备好的民夫。
他献出了五百多人,这些人皆是壮年,看起来不算太虚弱,勉强还有些精神,算是这里最强壮的汉人了,当然,其实民夫们未必全都是汉人…。鲜卑之中,也有寇流这般的破落户,也有不少人被抓起来送去服徭役。
姚雄摩下清点了人数,对比了过所,这才押送他们离开了白马成。
白马戍距离武川着实不太近。
边塞这几个成,彼此的距离有近有远,唯一的相同点就是他们都坐落在最为险要的地方。
姚雄押解着众人,嘴里哼着曲,骑着自己那赤免朝着武川出发。
走了几天,终于来到了武川。
迎面便与另外一支押送民夫的队伍相遇
看到对方胯下那同样高大的马,姚雄咕了几句,纵马上前,随意行了礼,“不错啊,竟没被这马摔死!”燕黑靼骑着大马,冷冷说道”姚将军都不曾被摔死,我怎么会被摔死呢”
哈哈,你这厮当真是走运,杀了俟斤,拿了官位不说,竟还拿了这般好马!
燕黑靼没有理会这厮。
他因为射杀了不少人,又在关键时候射杀了敌方“主将’,故而被刘桃子上表称功,可谓是一飞冲天。
这让姚雄羡慕不已,当然,如今的姚雄也是有正式官职的武官,地位还是比其余人高出一些,他只是羡慕对方的升迁速度比自己更快而已。
张黑足前来迎接二人,他行了礼,方才令人再次清点,收下了他们所带来的这些民夫。
这些民夫穿着单薄的衣裳,在狂风之中瑟瑟发抖。
当下已是十一月,边塞的寒风足以冻杀人。
寻常的民夫都不敢出门,这些人还是各地临时凑出东西,让他们穿上,才能出门的。”黑足,人还没有凑够吗”
”姚将军,还不曾凑够,还差四千余人。”
姚雄看着那些跟着军吏走向城内的民夫,低声问道”这些人能作战吗”
张黑足肃穆的说道”身材瘦弱,没有力气,只怕无法披甲。
姚雄长叹了一声,”看来兄长的想法是难以实现了,方才来的路上,我便看到他们各个瘦弱,有几个的个头还不到我的腰,让这些人当兵,只怕是一万人也打不过人家一千人
燕黑靼忽开口说道“那是因为他们吃的少,干的多。”
“若是能让他们吃上肉,吃饱饭,每日操练,能举得起几十斤杂物的人,难道就披不上甲宵吗姚雄却还是摇着头,”那得吃多少肉才能追得上啊。”
“听将军的,自然无错。”
姚雄瞪了他一眼,“难怪你这厮升的这么快…。
两人还在闲聊,而张黑足却已经告辞离开。
张黑足领着民夫们前往了南校场。
这里曾是迎接前来宾客的重要地方,当初那回洛就曾住在此处,可此刻也被刘桃子拿来安置那些辅兵。
刘桃子按照陛下的命令,从边塞各地中抽调出强壮的民夫,来增设两万辅兵。
此刻,南校场格外的混乱,人来人往的。
民夫们还在召集之中,尚且没有满员。
刘桃子分散了自己的亲兵,让亲兵们在辅兵之中任职,寻常的甲士,就担任什,队级别的官员,而军官们,就升的更高了。
这次出征,虽然战死了不少人,可也有不少虽猛之人脱颖而出,刘桃子就从中挑选,让他们来担任军主,主。
田子礼曾劝谏他,让他将麾下的亲兵们分散到各成,让他们空降成主等职位,用以控制整个边塞。
刘桃子并没有听从这个建议,他将亲兵们分散到这些辅兵之中,用这些老卒为骨,以汉兵为血肉,组建了这支新军,而在地方上,刘桃子只是上表军功,提拔了他们之中勇猛的自己人。
如李乞虎这样的,他们并非是刘桃子的旧部,他本身就是白马成的人,只是被刘子提拔而已。
张黑足也是封了个军主,成为了千人级的统帅。
只可惜,统帅的只是这些辅兵。
当下边塞议论纷纷的话题,还是刘桃子斩杀奚人俟斤和补发赏赐,各地勋贵低头送礼的诸多事情。
至于这辅兵的事情,实在是掀不起半点浪花来。
无论是勋贵,还是这些边兵们,他们都不在意这些民夫,从不觉得辅兵是什么值得关注的事。
与此同时,挨了打的使者们也是哭嚎着回到了晋阳和邺城。
邺城
右丞相官署。
府内相当的热闹,高港坐在上位,衣冠楚楚,再也没有原先的浪荡,没有再做开衣裳,他坐在上位,面带笑容,整个人看起来既英俊又神武,仿佛能将整个大堂都照亮了。
贵客们坐在左右,看着上头的长广王,有的都移不开眼睛。
光彩照人。
不知为何,长广王忽然性情大变。
过去那个骄横,无礼,浪荡,甚至是常常恐吓众人的长广王,忽然变得谦逊,和,文质彬彬。
他友善的对待邺城的贵人,又几次上门拜访,又写书信给各地的勋贵,修复与他们的关系。
一时间,众人对待高湛的态度也变得不同了。
就如当初高演的府邸那般,他这里也变得热闹了起来,贵客是一个连着一个,从不中断,高湛与他们交谈,礼仪周道,凡是来拜访他的,他都会送出礼物,表明自己的心意,前来邺城还不到一个月,他的好友们便已经遍布各地,长广王的名头也是愈发的响亮。
此刻,府内歌声嘹亮,高湛庄严的坐在上位,却又不显得太严厉,看着左右的宾客,频频点头。
就在最欢快之时,和士开走了进来,朝着他看了一眼。
高湛偷偷起身,安排人照顾好宾客,便前去跟和士开汇合
两人走向了后院,和士开急忙说道“大王!!出大事了!!””那刘桃子收下了礼物,还抢走了马车和奴仆,殴打了使者,让他们多送些礼物过去。…。无耻,可恨,小人…听着和士开的咒骂,高湛管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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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过了…。只说勒索就是,什么抢占马车奴隶,殴打使者,编造的也太过了…”和士开一顿,赶忙说道“大王!没有编造啊!是真的!他真的抢占了马车。”高湛一愣,他有些迟疑的问道“你是说,不是你们编出来的,他真的做了这些”
高湛此番示意那些勋贵们送礼,就如崔刚所说的那样,就是要往刘桃子身上按上一个勒索勋贵,欺要国人的罪名,他倒也不在意陛下会不会管,他就在意其余勋贵听了会不会发怒。
陛下向来宠爱刘桃子,刘桃子做了这些事情,他也不会去问罪。
他不问罪最好了,勋贵们都会知道他到底是站在哪边的,自然就会来支持该支持的人。
可高湛没想到,都不用自己去裁赃,他竟然真的去做了这些事。
高湛呆愣了片刻,忽然仰头大笑。
“好一个刘桃子啊!”
“他是知道自己难以证明清白,便直接做了这些事情!
“难怪陛下如此宠爱他,当真是非凡,非凡!“
和士开惊愕的看着自家大王,一时间都不知该怎么接话。
高港笑了许久,方才停下来,他幽幽的说道”当初,为了陛下能成全大事,我得罪了许多人,担了不少骂…成事之前,他亲口答应我,事成后让我做皇太弟。“如今事情成了,他有了军功,坐实了位置,便把我丢在邮城,立了那个小崽子当太子。”“这些年里,我任劳任怨,干了所有得罪人的事,做了所有掉脑袋的活,一次次冲锋在前,不顾生死,可到了该封赏的时候,便没我的事了”“右丞相……。右丞相,辅佐太子”
高湛忽然笑了起来,他缓缓看向了一旁的和士开。
“你觉得这合适吗”
和士开瑟瑟发抖,不敢语。
“我唯一的过错,便是太相信他了,他让我咬汉臣,我便上去咬,让我咬勋贵,我也不曾后退。…到头来,我一无所有。他开口说道“这皇位,他能做得,我也能做得。”
“陛下此刻已经有了压制勋贵的想法,让刘桃枝组建勇士营,便能看出来…他对我也有忌惮了。”“事不迟疑。”
“我要领邺城的军队,连夜袭击,趁着他还在封赏群臣太子的时候,让高归彦开城门,杀进晋阳,迫使他让位。
和士开吓得险些瘫坐在地上,他赶忙抓住了高湛的手。
“大王,不可冲动啊!”
“若是事情败露”
“怕什么!若是败露,唯死而已!
“做大事岂能迟疑!”
“大王!!如今勋贵们对陛下尚且信任,您若是此刻出兵,便是占了皇宫,又如何应对众人的讨伐呢”“此番有了刘桃子之事,勋贵离心,那也是迟早的事情,等到勋贵离心,大王再拉拢住他们,有他们来支持,岂不是能成就大事了吗“大王何必心急”
高湛没有回答,脸色很是坚决,和士开急忙说道“若是大王执意如此,可请巫师前来占卜,查看大事能否成功。
高湛沉思了片刻,似笑非笑的看向了和士开。
“好吧,就这么办吧。”
就在此刻,忽有奴仆快步冲了进来,朝着高湛行了礼,“大王!有侯莫陈公前来,说是有大事与您商议!
高湛点点头,令人将他请进来。
侯莫陈晋贵。
他是侯莫陈相的次子,有文武干略,任武卫将军。
晋贵脸色通红,喘着大气,见到高湛,他一头跪拜在对方面前。
高湛急忙扶起他,”侯莫陈君!!这是为何啊!”
晋责抬起头,脸色凶狠,”大王,我按着您的吩咐,派人去跟那刘桃子送礼,这厮欺人太甚!欺人太甚!”他竟抢占了我的马车,奴仆,殴打了我的使者,真的勒索我!让我再拿出些钱财给他!“大王!我若是再忍让,便无法在府中立足了,我只怕是不能再服从您的命令,非要与他见个血,分个死活,请您勿要阻拦!!”高湛顿时头疼。
当下的计策,是要让勋贵们看起来很委屈,让桃子看起来很坏,如此才能拉拢更多对朝廷不满的勋贵站在自己这里。可这要是直接对刘桃子出手了,那这戏可就没办法继续了,直接就变成双方厮杀,局势不受控制。他急忙安抚道“你且勿要动怒,白水王是怎么说的”
白水王便是晋贵的父亲,大齐元老侯莫陈相,那是跟随高欢起兵的老人,老人中的老人。晋责愤怒的说道“父亲对我说,若是遭受这样的耻辱还不敢还手,就勿要继承他的爵位了。”
高湛苦笑了起来,他亲切的拉住对方的手,“”君且听我一…。那刘桃子深得陛下宠爱,他先前勒索慕容君,尚且没有受到责罚,如今又怎么会受到责罚呢况且,陛下将武川情锐交给他来治理,您就是带上军队过去,难道还能与自家人厮杀起来不成”
”您想要复仇,这自然是可以,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我们需要联络更多的人,让陛下替我们出头,问罪。”
若是陛下偏袒刘桃子,不为吾等出手。
高湛顿了顿,脸色也变得肃穆。
自有我来出手!!”
君若是能信得过我,便再容忍一次。“看着面前的高湛,晋贵深吸了一口气,又骂道”这狗贼,什么镇将军,分明就是强盗!我好心送去礼物,竟敢这般对我。…总有一天,我非将他剁碎了喂鱼不可!!”晋贵就这么大声辱骂了许久,骂到自己出了气,终于冷静了下来。
高湛无奈的说道“让你受了委屈,这都是我的过错,请君再容忍些时日,我定然不会放任他不管!!”安抚了许久,晋贵才怒气冲冲的离开了这里。到这时,高湛方才冷笑了起来。
“这小崽子,真能给人找事…士开,去将巫师叫进来,让他走侧门,在后院为我占卜,看看我能否出兵“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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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9章 根本所在
第189章根本所在
武川,南校场。
士卒们穿着冬衣,手持各式武器,分散在了这校场之内。
有甲士在校场墙边堆放了几块石头,踩着石头探出了头来,看向了校场之内随即,他们哈哈大笑。
“这哪里是列阵啊,这是放羊啊!”
”看,看那家伙,他走进隔壁阵中了!”
”倒也!倒也!”
他们拍着手,看着校场内那辅兵的操练,笑得前仰后翻,甚至有人笑得直接从高处摔下来,引发了更大的笑声。
校场内的场景,也确实是惨不忍睹。
由民夫们编成的“辅兵军团,刚刚开始了初步操练,这一步,就是教他们知道自己属于哪个什,哪个队,哪个幢…。只要他们能分别站在自己的位置上,不引发混乱就可以。
就是这第一步,却都很不容易。
这些刚刚改变了身份的辅兵们,尚且还不曾习惯新身份,他们相貌呆满,身材向偻,眼神里满是惧怕,那些亲兵们嘶吼着下令,因为他们这”惊人”的表现,这些成为军官的亲兵们气的直跳脚,有的再也忍不住,冲出鞭子便开始殴打。
这些民夫,大多都不曾接受过军事训练,在到来之前,都过着吃一天饿三天的日子,过着今日生明日死”的生活。
无论是力量,反应,体力,胆量,甚至是学习新东西的速度,都跟城内的军户们无法相比。面对自己的军官,他们的第一个反应并不是如何去学习他们所教导的知识,而是要如何从他们手里活命。…就如当年那样。姚雄皱起了眉头,脸色阴沉,站在将台,看着下方这混乱的局面,一不发。西校场那边,所能听到的只有马蹄声,甲士拉弓声,以及他们那阵阵咆哮声,
而到了南校场,能听到的就只有军官们的怒吼了。
亲兵们刚刚升官的热情也被这些人的表现浇了一头冷水,他们着实不明白,就这么列成一队,站成一排,随着军令前进或后退,这到底有什么难的!
怎么这帮人就像是听不懂人话,怎么就能如此蠢笨!
有军官急匆匆的冲到了姚雄的身边,将手里的长鞭猛地一丢,满脸通红,”姚将军!!且罢免了我吧!!””三天了!!三天了!!”
“列阵缓步前进都教不会!!我还是去给将军看门喂马!!”姚雄勃然大怒,他弯腰捡起了鞭子,就往军官身上招呼,打得军官都哇哇大叫,连忙躲避。”你怎么躲你不就是这么教的吗做不会就打我今日也用同样的办法来教你,我看你能不能学会!!又吃了几个鞭子,那军官不敢再反驳了,“姚将军,我这就回去,这就回去再教…”姚雄怒气冲冲的看着那家伙滚下去,他又猛地看向了远处墙壁上偷看的那些人,指着他们叫道”给我将那些蠢物们射下来!!”那几个军官冲上去,举起弓箭佯装要射,甲士们这才大笑着跳下去,不再观看。”继续操练!!!”
姚雄大吼道。
校场内依旧是传出怒吼声来,狂风吹散了怒吼,又使其交织起来,士卒们哆嗦着,或是因为这风,或是因为那些训斥。
天色渐渐昏暗。
姚雄在几个甲士的簇拥下,快步朝着官署走去。
官署正在扩建,西边的墙壁被拆了,有民夫正在忙碌,随着刘桃子实权增加,这官署的规模已经无法容纳行政人员了,需要扩建。
姚雄避开了那些劳作的民夫们,快步走到了后院的正屋。
门口的两个甲士也不敢阻拦他,他走上前,叩了叩门。
当他走进屋的时候,崔刚领着两位军吏坐在刘桃子的身边,他们的面前堆满了各类的文书。
他们压根没有在意走进来的姚雄,崔刚继续讲述着。
“兄长,现在有七处大镇的律学室已经做出来了,每处学室,我派了四人去负责教导,这就用了二十八人的名额,其余那些小戍和小关,我认为就没有必要单独设立,可以让他们前往这有律学室的地方入学。
“让他们培养识字的人担任小吏。
“边塞各地的军吏编制空缺杂乱,无人执行,我查找了许多文书,找出了当初的安排,边塞户不满三百以下,应设军吏十八人,散吏四人。
“三百以上,军吏二十八人,散吏六人。
”五百以上,军吏四十人,散吏八人。
千以上,军吏五十三人,散吏十二人…再往上的当下还不必考虑。
“这些都是地方军吏,辅佐当地戍主关尉之属,另外,我准备再以镇将军名义,户不满千,设镇将军属治书史一人,千以上置史,佐,正各一人。…”北齐的制度非常的先进,哪怕是对边塞,也安排了有效的行政体系,有专属的军吏来辅佐当地的军官们进行治理。
唯一的缺陷就是没人执行。…。对这些有人喂,只需要时不时出去打仗的群体来说,治理是不存在的,要什么吏要什么治理成主们直接用自己的奴仆和助手们来接管了本该是军吏该做的事情,反正也没别的什么事,就是克扣些粮草,抓些人拿出去卖的小事,自己人做起来更得心应手。
姚雄站在一旁,作为散吏出身的他,倒也能听懂这些,
”尉公送来的吏已经不够用了…。就等这律学室能多培养出些吏员来,这里能读书认字的人也不多
崔刚等人汇报了许久,这才拿着这些东西告辞离开。
姚雄看着他们离开,方才问道“兄长要在边塞开律学室”
“不只是律学室还得教人识字,那些士卒便是不错的人选。”
“识字”
姚雄顿时想起自己前来的目的,他露出了一个夸张的表情,“兄长还想让那些辅兵认字”
“先让他们分清左右前后吧!!”
大兄啊!我这辅兵将军都成了个笑话!!“
姚雄委屈的说道”三天了,什么都教不会,这可如何是好啊,最简单的列阵都学不成,田子礼还说这支军队是兄长往后的基石呢,靠他们当基石,那比拿长孙县尉当斥候都不靠谱啊!”
刘桃子直勾勾的看着姚雄。
姚雄跟他对视了片刻,收起了脸上的委屈。
“兄长,我该怎么做”
“雄,你也是从律学室出来的…当初你若是从律学室忽然被送到经学室,让那些人做你的讲师,领着你去治经典,你会是个什么想法”姚雄想象了下那个画面,当即回答道“只怕是吓得连话都说不明白。
“那些民夫不也是如此吗”
“先想办法消除他们的恐惧,而后再教。
他们虽力弱,却也有力强者无有的东西,不可轻视。
“唯!!”
姚雄从官署走出来,嘴里嘀咕着消除隔阁,摸了摸头,毅然决然的走向了城北。
城北的一处府邸外,有数十人站在外头,正说着什么。
姚雄走进来的时候,褚兼得正在为人清理伤口。
姚雄不敢打扰,就站在一旁,禇兼得忙了许久,随后便让自己的弟子们上手,自己则是拉着姚雄回到了后院。禇兼得擦了擦汗,看着一旁的姚雄,“伤口又复发了”
”不曾,不曾,此番,是有大事来请教。
禇兼得一边洗手,一边看着姚雄,满脸的惊诧,”你有大事来请教我是要找我占卜何时起兵造将军的反吗”“岂敢。”
“是军务上的事情。
”奇哉怪哉,怎么不去找田子礼和崔刚”
”崔君忙的很,老田这个人吧,道理说一大堆,说不到准头上,还是得你来啊褚兼得笑了起来,拉着姚雄进了内屋,有人备好了饭菜,两人便一同享用。“说吧,什么事”
姚雄便将刘桃子所吩咐的事情告知了禇兼得,他说道“兄长这么一说,我知道了问题在哪里,可我不知该如何解决啊。”“故而就请你来帮我出个主意,兄长当下忙的很,这几十个成关都归他管,我也不好一直询问。”褚兼得抚摸着胡须,“将军说的也对,这些人过去互不相识,忽然被凑到了一起,又被如此严厉的操练,惊惧万分,便是能学会,也变得学不会了。”
”若要我说,倒不如让他们缓一缓。
”怎么缓”
“勿要急着操练,便是鲜卑人,也是三练一休,有些还是一练一休的,这些民夫,哪里遭得住三天强练呢便是喂饱了,也不能这般严厉啊。””你若是听我的,便让他们休上三日。”
“接下来的三日里,勿要操练,让诸多军官,尤其是那些什,队的军官,让他们领着士卒们玩乐好了。”“啊玩乐”
“你看那鲜卑军队,多会玩啊,投壶,斗马,蒲,握架,射覆。哪一天不是在玩人家都是成主带头去玩的。”“让军官们带着士卒们玩一玩,玩那些没有太大强度,适合大多人一同玩乐的。“玩上三天,然后再进行操练,然后再玩上两天,再进行操练,如此缓缓调整。”让他们彼此熟悉,让他们摆脱过往的身份,让他们不再那么惧怕紧张…。很快他们便能适应下来了。“士卒这里你没有办法,但是军官这里,你得亲自出面,让他们明白这些道理“姚雄沉默了许久,方才站起身来。
“好。
”我且试一试,若是不行!”
他猛地看向了褚兼得,褚兼得大怒,“不行你要如何
“那就去找田子礼去”
姚雄从这里离开之后,回到校场,当即就在自己屋内召见了辅兵军中的将领们。
将领们分别坐在他的两侧,气势倒是挺唬人。
只是,此刻他们的精神气都不算太好,只是都不敢当面抱怨。
姚雄看了看左右,方才说道”操练了三天,毫无长进,我方才去找了将军,向他认罪。”众人顿时哗然。
“姚将军,将军是怎么说的”
在边塞,面对那些挂将军职的上官,大家普遍都是以姓加将军来称呼,而不加姓,直称将军的,却只有一个人。
姚雄回答道”将军告诉我,练兵之法,一张一弛。“这些辅兵是从民夫里挑选出来的,对诸位尚且惊惧,又被我们鞭打训斥,如何能安心学习呢“明日起,暂且停止操练,诸位回去之后,告知磨下军官,让他们领自家士卒,玩乐几天。…勿要无端恐吓,勿要无端打骂,便是不能亲如兄弟,也不能再如仇敌!让他们去记下自己麾下士卒姓名,也让士卒记住他们的姓名,使其彼此熟络。我要亲自去监察,去询问,若是敢违抗军令,斩!!”
“若是能出色完成,有赏!
姚雄咬了咬牙,脸上闪过一丝迟疑。
他大声说道“我那匹赤兔,是我杀了十余个骑士换来的,此番谁能出色的完成这件事,使部下归心,我便将这匹战马赏赐给他!!”众人大惊失色,张黑足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姚将军赏赐自有我们,何以用将军之爱马马。…”我意已决!不必再!”
”即刻传令大军!使诸将领知晓!!
“唯!!”
从姚雄府上走出来,众人一改先前的压抑,看起来都颇为激动。
对武将而,一匹上好的战马,这吸引力实在是太大,便是姚雄磨下直领的这些人,也都想要那匹骏马
众人各地返回,又召见了下级的军官们。
这一夜,南校场格外的热闹。
到了次日,早有甲士爬上了堵头,准备观看今日的南校场喜事。
因为禁止外出游荡的规定,这些甲士们的娱乐活动较为匮乏,游戏虽然多,也不能天天玩,故而,他们最会去找乐子。
看辅兵操练,就是个不错的乐子。
可惜,今日的辅兵们并没有出来操练,反而是三三俩俩的聚在一起,不知做什么勾当。
众人看的无趣,也就走了。
此刻,军中的什长们,看着自己麾下的士卒们,想起昨夜的会议,强行挤出了笑容来。
”诸位,前三日的操练,算是有些成效,将军很是满意,特意让我们休息几日,也是彼此熟络一二。
听到熟络,站在面前的几个士卒脸色更白了,低下头来。
有人哆嗦着说道“将军,我实在没什么钱财…”
什长脸色一黑,“谁他妈的要”
他深吸了一口气,“并非是索要钱财,便是一同玩乐,你们过去在乡野的时候,都玩些什么啊”他看向了面前的众人,他们对视了一眼,眼里满是茫然。
玩
从知事开始,便是日复一夜的劳作,天刚亮,就得起来做事,准备一整天的劳作,而天色刚刚昏暗,就要进屋睡觉,睡了便不饿了。
玩
就在什长都忍不住的时候,终于有人回答道”我在家乡的时候,倒是常常玩石子戏
”哦这是怎么玩的”
便是丢石,撞石,飞石。”
那人吞吞吐吐的解释了起来,什长大手一挥,“好,今日便玩这个!”
”都勿要如此紧张,只是玩乐而已,往后,我们便同属一军,按着读书之人的说法,便是袍泽!”来,先介绍介绍自己,就从我来吧!“
如此情形在各地分别上演,每个人都有一套自己的办法,有些人懒惰,便直接采用上头吩咐的,领着他们玩了起来,有的则是开辟了新的道路,例如围在一起说不雅笑话之类的。
也不是所有人都进展顺利,也有军官因为属下那抵触消极的反应而觉得自己真心喂了狗,勃然大怒,大声咆哮殴打。
姚雄领着甲士,快步穿行在诸多营帐之中,观察着各地的情况。
“妈的!”
“怎么又输了,你这厮还挺会玩啊!”
姚雄忽又听到叫骂,转头看去,便看到一位五大三粗的军官正在笑骂座下的士卒,那士卒一脸的惊恐,似乎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赢下来的,就看到军官将酒袋取下来,递给了那士卒,让得胜的士卒吃了一口,这才抢过来。
”方才说好了的,赢了只吃一小口,你这厮,半袋子酒都被你吃了!”
周围几个士卒笑了起来,那军官又换了个人继续玩。
片刻之后,那些人都围在他身边,他们似是在猜拳或什么,气氛越来越融洽。
姚雄看了他许久,继续前进。
接下来的南校场,就这么玩乐了几天,其中又出现了些人员变动,其中一些实在是无法跟士卒亲近的军官,被姚雄给更换了职位。
直到第四天,操练再次继续。
这次,士卒们站在原地,眼里总算是没了原先的惧怕,军官们依旧皱着眉头,大声的训斥,可他们的应对却是好了许多,不再手忙脚乱,进步明显。
军官们对此都有些惊讶,士卒们列阵,前进,后退,尽管还是混乱,可他们却愿意去改变,去学习了。
姚雄站在高处,看着他们的操练,他忽牵上了马,快步朝着下方走去。
众人纷纷看向他的方向。
姚雄来到了一位军官的面前,那军官五大三粗的模样,此刻,他身后的士卒也是站的笔直,训练速度最为惊人。
姚雄将缰绳一丢,那军官接了下来。
”姚将军”
”做的不错,有些练兵的才干。这马送你了,往后要更加用心,勿要负将军之厚爱。””唯!!!”
姚雄再次看向了那赤兔,眼里带着些不舍,当即转身。
”愣着做甚!!”
”继续操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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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章 埋骨地
第190章埋骨地
晋阳。
高演坐在上位,穿着冕服,群臣分于两侧,行礼拜见。
礼仪郎先是宣读了皇帝的几个诏令。
“昔武王克服,先封两代,汉、魏、二晋,无废兹典。及元氏统历,不宰旧章。朕慕承大业,思弘古典,但二王三饹,旧说不同,可议定是非,列名条奏。其礼义体式亦仰议2
“国子寺可备立官属,依旧置生,请习经典,岁时考试,文皇帝所运石经,宜即施列于学馆,外州大学亦仰典司勤加督课…”太祖献武皇帝庙,宜奏《武德》之乐,《昭烈》之舞,世宗文裵皇帝庙宜奏《文德》之乐,《宣政》之舞,显祖文宣皇帝庙宜奏《文正》之乐,《光大》之舞汉臣们听着诸多诏令,颇为欣喜,看向彼此的眼神里都带着光芒。
而那些勋责,此刻却板着脸,无奈的听着那诏令,嘴里都憋着话。
搞礼仪,搞经学,搞汉家祭祀…
勋贵们着实提不起多少兴趣,此刻,他们更关心的还是边塞之事
好不容易熬到诏令宣读完,他们正要开口,就又有重臣跳出来,认为皇帝既册封了太子,就该赏赐天下做父亲的人升级一爵。
在这件事也得到了皇帝的允许之后,刘洪微终于站了出来。
他跪在了皇帝的面前,“陛下!!臣有奏!”
高演看向了这位曾扶持自己上位,功劳极大的亲信。
“刘卿有何事奏”
刘洪徽这才大声说道“陛下!臣要弹劾镇将军刘桃子。
刘桃子恐吓有功勋将,欺辱国人,先前将军领诸边兵出征,刘桃子以庙堂未赏为由,教甲士,勒令诸将,要求其奉献财物,如若不肯,便以先祖宅地恐吓,有数位将军迫于淫威,不敢不服,所派往的马车奴仆皆被扣押,使者遭其鞭打,国人震怖,黎庶惊心。
”还望陛下派造大臣,前往监察此事,为诸将做主!”
刘洪徽说完,便有整整齐齐的十几位重臣走出来,皆向高演跪拜行大礼
看着跪拜在自己面前的群臣,高演微微看向了站在左侧的那些重臣。
这些人大多都是汉人出身的重臣。
可在此刻,面对皇帝如此明显的暗示,群臣们却皆低着头,眼神闪躲,不敢语。
在杨愔还在的那会,这些大臣们联络起来还能跟对方斗一斗,可杨愔之事,将致出头有资格出头的资历汉臣一网打尽,牵连者甚多,天下局势当即失街此刻,作为汉臣之首的中书令兼左丞相的赵彦深,他茫然的看着前方,老态龙钟的模样,似是什么都没看出来。就如崔季舒所,这位老头看起来就有股老气,有种人畜无害,不知世事的感觉。
而他不开口,其余汉臣,此刻也都不愿意开口。
崔季舒跟陆查对视了一眼。
崔季舒缓缓闭上了双眼,陆查迟疑了片刻,快步走了出去。
他朝着高演大拜,“陛下!!”
“战时将军们率领边兵出征,有军功者赏,这是过去就有的规定,可到了如今,将军们打完便令其返回,不给赏赐,着实不妥当,边兵锐减的很厉害,便以恒期外边兵举例,军户名存实亡,天保七年尚有军户两万三千余户,当下仅剩万户出头!折损竞有一半,送往民夫,却远远不能替补其用”
“镇将军为边兵讨要赏赐,这是他的职责,怎么能说是勒索恐吓呢!”
听到这句话,这台下众人缓缓抬起头来,皆看向了他。
刘洪徽叫道“陆公是何意!是指贡我们私吞军功不成!我们何曾不给过赏赐边兵锐减,难道还能怪在我们头上不成!”又有几个人大声训斥。
片刻之内,陆查便成为了众人的集火目标,有几个人朝着他的方向略微压低身体,似乎下一刻就要冲上去殴打。
汉臣那边,却只当是无事发生,或低着头,或看着一旁,便是崔季舒,眉头紧锁,却也没上前开口。陆查挺起头来,大声的反驳他们,“若是将军及时给予赏赐,还需要镇将军出面吗!””我可不曾辱骂将军,这是庙堂,陛下方才才说要重视礼节,尔欲何为!”
”你可勿要血口喷人!!”
陆香对着面前众人输出,被众人凝视着,他却愈发的激昂,到最后,直接就用手指着面前的刘洪徽大骂。陆公所有理!!“
下一刻,汉臣这里,便有一人走了出来,怒视群臣。
此人乃是尚书苏珍芝。
他直接坐在了陆查的身边,同样看向了面前的诸多大臣们。
片刻之后,又走出了四五人来,分别坐在陆查的周围。
陆杳终于不再是孤身一人。
高演看着这局面,轻轻捏着双手,似是激动,却不参与。
看着愈发混乱的局面,太保贺拔仁缓缓走了出来,他用眼神制止了诸多将军们,又看了看那几个出面之人,最后朝着高演大拜。
”陛下,这行伍之事,着实不该由汉臣参与。
陆杳一愣,忽笑了起来。
高演猛地松开了手,看向了一旁。
太保所差矣。
就有一人缓缓走出来,不悦的看向了贺拔仁,“同朝之臣,岂分彼此!”贺拔仁看着忽然出面的人,一愣,面前这人,身材高大,相貌英俊,相貌跟高湛极为相似,皆是那种能令人眼前一亮的好相貌。他缓缓走出来,朝着贺拔仁走着,边走边说道“当初神武皇帝在时,也不曾说过这样的话。……。我两个兄长在世的时候,也不曾如此。…太保。”他已经走到了贺拔仁的对面,两人争锋相对,他板着脸。
“庙堂之上,勿要失。”
贺拔仁后退了几步,朝着他行礼,“唯。
这人,正是高演的兄长,彭城王高液,在高王子嗣里排名老五,
他以果敢,勇武,爱民,正直而闻名,名声极好。
而如今,他在朝中担任大司马。
在他之后,又一人走出来,走到了群臣之前,朝着高演行礼,“陛下,边兵的赏赐,着实不能大意,应当补发齐全,可以派遗使者监察军功和赏赐之事,惩罚那些吞没军功者。收回给他们的赏赐。
群臣再次大惊失色。
而这个人,留着长胡须,相貌堂堂,有种长者宽厚之风,令人不敢轻视。
他是高演的又一个兄长,平阳王高淹,排行老四。
他以谨慎宽厚而闻名,无大才干却是个宽厚仁厚之人。
而如今,他在朝中担任太傅。
两位前后开口,整个庙堂都有些寂静,刘洪徽等人对视了几眼,眼里明显的有些愤怒,欲又止。
就在此时,高演却开了口。
”大将军,你以为呢”
此刻,一位站在群臣最前,却微微眯着双眼,像是在打盹的男人忽然惊醒,他像是才睡醒,惊愕的看了看周围,他眼神明亮,看起来就很讨人喜欢,他看向了身后的群臣,又看向了皇帝,笑着说道“陛下,只是这行伍之事,我不知能不能参与…”
这位,乃是平原王段韶,他并非是段部鲜卑,他祖上乃是西凉的武威段氏…后汉名将段纪明之族后人。
他还有一个身份,他母亲姓娄。
听到段韶的话,贺拔仁脸色通红,不知该如何反驳。
赵泽意忽险开眼,他像是才发现庙堂的乱后一般、略略味味的走出来,朝若高演行礼。“陛下,臣以为、边兵的常唱分发有识,这是因为庙堂的常赐未能及时下发,是老臣办事不利。”
“这跟诸多将军们没有什么关系,请陛下责罚老臣勿要因此怪罪诸将军啊!”朝议便这么散去。
众人各怀鬼胎,分别离开。
刘洪徽脸色极差,走在高归彦与贺拔仁的周围,他们这一行人,都没有说话,只是板着脸
直到他们走出了皇宫,刘洪徽方才开口说道”大王!!陛下是铁了心要偏袒刘桃子!””这岂能纵容”
高归彦瞥了他一眼,“将军欲何为”
”几位大王都站出来了,莫非是要与他们作对不成””岂能如此!!“
刘洪徽气的直跳脚,“我稍后就去找大将军,他们应当支持我们才对,岂能偏袒外人呢”高归彦眯起了双眼,没有说话。
对他们那几个人来说,指不定谁是外人呢。
”先勿要着急,当今长广王在邺。…他还不知道这些事情,我且派人去告知他,然后再做定夺。有勋贵大怒,抱怨道”当初让济南王下来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还说什么济南王无德…。如今不知是谁…”
”住口!”
高归彦训斥了一声,随即领着人匆匆离开。
而在皇宫之内。
高演此刻正跟自家几个重臣坐在一起亲切的攀谈。
”陛下,这件事做的很对,由不得他们反对。
高激板着脸,很是肃穆的说道“过去的诸多陋政,如今到了不能不更改的地步。””既是要改,应当从根本上去改。
”均田,到了如今,名不副实,应当重新颁发均田,在均田的基础上,彻底放开汉人不能为兵的规定,均田之家,二十岁服役,六十岁免役,无论国人还是汉人…。以此来充实国力”
高演抿了抿嘴,“嗯,可以考虑。”
高淹只是平静的看着两个弟弟,并不开口。
此刻,段韶忽然开口说道“陛下臣对一件事有些好奇。”
“哦”
段韶开口说道“陛下,过去这些人做事,都是雷厉风行,先杀人,杀不了就上奏,如今他们竟知道一同给镇将军送礼,再来联合上奏…。当下的重臣,当真是干练了许多啊。
段韶笑着,可话里明显藏着话。
高演脸色肃穆,“朕知道了。”
众人攀谈了许久,高演方才将他们送出去,在他们离开之后,有几个甲士赶忙来到了高演的身边,行礼拜见。“陛下,方才他们在宫外议论,说是要派人往长广王那边商谈。还有”还有什么”
“他们说起了济南王的事情。
高演沉默了片刻,“朕知道了。
崔季舒跟陆查坐在车内,马车摇晃着朝着府邸出发,崔季舒一脸的无奈。
“其实陆公不必出面的。
“陛下敢召朝议,定然是做好了准备,若是没有提前告知,您何必凑上去若是坏了陛下的大事,如何是好啊。
陆查苦笑着,“陛下正是最需要我们的时候,怎么会坏了他的大事呢
“这次您可是将众人得罪了”
“我早就得罪了,满朝上下,就没剩下几个没得罪的。”
陆查都看开了。
多亏了他举荐的一个好门生啊,从朋友满天下到人人喊打,也只是用了一年多的时间。
反正他是不在意了,自家又不是什么小门小户。
“呵,我都被说成是汉臣了,这些人啊,哪里在意什么国人汉人,对他们有利的,那便是国人,对他们不利的,像是我,祖上是鲜卑酋长也无用,那就是汉人!”陆查自嘲的说了几句,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崔季舒抚摸着胡须,”看来,这次陛下颇为坚决,是下定了决心要完成二帝都不曾完成的事业啊。”陆杳的双眼变得明亮起来。
“着实如此,过去陛下每次遇到他们相通,便通过殴打来震慑余众,不再理会。…可如此一来,并没能解决什么问题,可今日就不同了,陛下不管对他们动手,却是实打实的在庙堂上击退了他们,不曾躲避,反而是那些人急着离开,生怕陛下以赏赐之事问罪!”
“朝中亦有贤臣,有明主。
陆杳笑了起来,“何愁大事不成呢
崔季舒点着头,“或是如此吧”
今日的事情,确实激励了不少的大臣,让他们对未来再次充满了信心。
邺城,皇宫。
娄太后坐在上位,看着面前的高湛,一脸的茫然。
女官们告不敢靠近。
偌大的宫殿之中,也只有他们母子二人。
“勒索”
“欺辱”
娄太后一脸的不屑,“这些人莫非都觉得我老了吗”
“我还不知道他们是什么德性他们能向刘桃子低头认错能派人向他送礼分明就是胡说八道!”高湛笑着点头,“确实如此,我听了都不相信。”
我儿啊,你可勿要为这些人所哄骗,这些人贼的很啊,嘴里便没有一句实话,他们呐,这是看到刘桃子以军功升将军,眼红,嫉妒,想要谋害人家而已。””当下勋贵,真正有才干的人不多了,剩下的都是些靠着父亲的家底,装模作样的人。“唉,倒也不是说他们不忠,他们是忠于大齐的,也不是说他们无能,其中不少人,还是敢打仗杀人的,只是啊,他们不敢失去当今的富贵,不敢接受任何的变化了。”听着太后的话,高湛只是笑着,也不做回答。
等到太后说完,高湛这才开口说道“母亲,这刘桃子立下军功,升任镇将军,却还不曾正式来过晋阳,来过邺城。”我想,众将对他有抵触,一是因为不知道他的出身,二来是与他不够熟络。”
母亲,我看,您不如下达诏令,将那刘桃子召到邺城来。
”先告知众人,让他们都知道,刘桃子乃是我家之随从,并非是外人,另外呢,我听说这人勇武威猛,极有胆魄,母亲可以从宗族里找一个女子,安排与他成亲,如此一来,诸将领们自然也就不敢与他作对了。
听到高湛的话,娄太后眼前一亮。
”他还不曾成家”
”母亲,确实不曾成家。”
”哎呀,六子怎么不早说呢若是没有成家,正好挑选一个宗室女,与他成亲,不是很好吗
娄太后很偏袒自家人,同时,她也非常喜欢将那些能人变成自己人。
就如杨愔,她觉得对方有才,便让对方做了自己女婿。
只是,在女婿跟儿子之间,她显然是更偏袒儿子的。
娄太后忽问道“武川距离邺城也有些距离,当下天寒地冻的,往来不会太久吧”
母亲不必担心,那刘桃子身强力壮,岂能惧怕什么风寒呢
”况且,这寒冬之时,四处都无战事,也无政事,此刻让他返回邺城,最是稳妥。
娄太后点着头,“好,好,那就这么办了。
高湛很是开心,”“我很早就听说了这个人,这次,托母亲的福,我也能见到他了。
娄太后对这个儿子还是颇为宠爱的,拉着他吃了不少东西,只觉得疲乏了,这才让他回去。
高湛走出皇宫,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
和士开赶忙走上前来,“大王。
高湛脸色冷漠,缓缓的念着“高淹,高。”
和士开急忙低下头,“大王,巫师说了,半年之内,都不适合做大事。”
“呵,我知道了,这样,你先派人到周围,成安,临漳等地,暗中召集一些大胆的心怀反意的贼寇,勿要以我的名义,勿要与我有关,随便用个什么名头,也不用太多,几十个就可以,先将他们扶持起来,作以备用。”
“唯!!”
“至于刘桃子这里”
高湛缓缓笑了起来,”派人去告诉刘洪徽,他要的人,很快就要领着十余骑从武川前往邺城。…其余的便什么都不必说。”这一路上,无数个关卡,城池,要塞,总有一个能埋了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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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1章 狼烟滚滚奔晋阳
第191章狼烟滚滚奔晋阳
武川。
白雪皑皑,狂风大作。
即使白昼,屋内尚且点着烛,窗外是杂乱的雪,完全遮挡了视线,屋门不断的发出激烈的响声。
不知是从哪里钻进来的寒气,便是在屋内来回的游走,使得诸将领们都不由得缩着身体。
“兄长,不可前往。
田子礼皱着眉头,神色极为坚决。
”武川之外,皆是兄长之敌!”
“这千里之路,不知多少妖魔鬼怪拦路,兄长虽有关张之勇,可一人难敌大军啊。”崔刚皱起眉头来,“违抗诏令。…可不是什么小事。
那就称病,或有西贼来犯,或天寒大灾,何况,此番诏令出太后,非陛下之令,可派人告知陛下,陛下自然知道其中利害。
就在今日,有使者前来,宣读了来自邺城的诏令。
这诏令乃是皇太后所下,使者快马加鞭的赶来,沿路换马,长途跋涉竟死了五位随从。
造成了如此伤亡的诏令,内容却又格外的简单。
就是说太后忽然做了个梦,梦到过去的事情,醒来后不由得落泪,对过去老部下的家属们极为思念,要刘桃子即刻动身,前往邺城现见太后。
倘若没有先前所发生的烂事,那这绝对是不可错失的好机会,可如今,这条路便成为了一条绝路。
从武川到达邺城,这一路上,有着无数的关卡和城察,而这些地方,则都是控制在了那些老勋贵们的手里,刘桃子前往邺城,自然是不能带着大军前往,至少现在还不行,这道路实在是凶险的很。
寇流忽开口问道“将军可是要奉太后诏令前往的,太后权势极重,勋贵们敢在路上动手吗田子礼冷笑着说道“这些人哪里会去想这些你在边寒也待了很久,难道还没有了解他们的为人吗”“他们做事,从不考虑后果,也根本不讲究计策…手段直接,有些时候却又很好用。这是当下这些二代军事贵族们的一个普遍特征,想法清晰,手段直接,很少会去迟疑,从不考虑后果,说干就干,干完再说其他的。这种思维和做事方式,在某些时候看起来着实厉害,而在某些时候看起来又极为抽象。众人议论纷纷。
田子礼的想法得到了不少人的支持,可也有人提出了顾虑。
”陛下既不曾下诏制止,也不曾阻拦此诏令,就说明他是无法插手,或者不好插手的,若是我们这么做,岂不是有离问母子的嫌疑吗
皇室的母子,自然不能以寻常母子的关系去看待。
若是拒绝太后的诏令,求皇帝出面干涉,那这带来的影响就有点太不可控了。
谁知道那小老太太会怎么想,皇帝又会怎么想
刘桃子平静的看着左右,似乎早已有了决定。
”姚雄,寇流,田子礼,你们三人与我走。“
”崔刚留下来治外事务,张黑足接替姚雄操练辅兵,吐奚越持我旗监察边兵,禇兼得总领官署内务,燕黑靼领轻骑巡防长城。…”
刘桃子这么一开口,众人大惊,却一一接令,不敢打断。
等到刘桃子说完,崔刚方才说道“兄长,真的要去吗
“我奉太后诏令,何以惧之
崔刚脸色凝重,却也不曾再劝,刘桃子又嘱咐了其余的事情。
就如高湛所说的,边塞在冬季并没有什么大事要做,便是进军,一般也是在秋收之后,眼下边这几家的情况都不太好,也没有能力在大雪纷飞,将士都捂不住刀剑,后勤可能出大问题的季节里出兵。
只要能稍微照顾下民夫,勿要让寒冬带走太多人,再巡防下盗贼,让边兵们勿要发疯,就无什么大碍。看着忧心忡忡的众人,刘桃子再次说道“都不必担心,且做好我交代的事情。”
众人一一起身离开,姚寇田三人留了下来。
先前他们三人还颇为担心,可此刻,三人都是一脸的轻松,并不惧怕
姚雄咧嘴笑着,“我还担心兄长又要将我丢在这里,带上流前往呢。
刘桃子看向三人,“总不能一直都躲在边塞,也该往晋阳邺城走一走,看看敌人,交交朋友。””再不济,也该让他们认识认识你们。”
田子礼顿时醒悟,之所以带他们三个,是为了让他们沿路长长见识,同时也是在晋阳邺城露个脸,为将来的大事做好准备。
“都去准备吧。
“明日便出发。”
“姚雄,此番带五十人,你自己来挑。”
“唯!!”
“我听说,你把我赏赐的骏马送给了别人”
姚雄一愣,委屈的说道“兄长,我那是为了激励那帮将领,我又没别的什么好东西,便只能送马了“何不跟我要呢。”
“兄长让我操练大军,我又岂能再跟兄长索要。”
”我便不说什么青狮赠你的虚话,白牙有几个子嗣,长得还不错,你去挑一个。”“唯!!”
天寒地冻,边塞迎来了一年之中最为寒冷的时日,整个城池都被冰雪所覆盖,便是校场上,也是空荡荡的。
这种时候实在是无法外出操练。
在大齐,最能杀人的是寒冬,身体胳微差些的,便很难熬过冬季,每个寒冬,都会淘汰掉所有那些无法生存的人。
刘桃子一行人,冒着风雪,缓缓行驶在道路上。
寇流纵马回来,嘴里喷出浓浓的雾气,他指着远处,“兄长,已经过了白道成,我们走云中还是盛乐”这条道路,他们这些人走过无数次,若无风雪,这点道路并不算远,边塞诸多城池虽然距高较远,但是道路平坦,适合行军,在飞奔的情况之下,用两天时日,就能到达朔州治所。
可如今,风雪大作,速度自然也只能放缓。
另外,如今的朔州,可不是过去的朔州了
娄睿已经离开,新上任的刺史还不曾到来,刘桃子等人在这里的敌人就不少。
“走盛乐进关。”
”唯!
一行人再次前进,风雪之中,识别方向也是个不容易的事情,好在,对于这条路,他们还算是较为熟悉。
如此走了许久,逐渐脱离了成镇区域,靠近了广安郡的外山。
两旁光秃秃的树木此刻被雪所覆盖,呈现出了银白色,整个世界都有些刺眼。
在大风雪之中,远处忽有狼烟翻滚。
那粗暴的黑烟,刺破了漫天风雪,出现在了远处的半空之中,像是撑天巨人的手臂,高高托着天空。
看到这忽然出现的黑烟,姚雄猛地握住了剑柄,神色肃穆。
”兄长有贼。
田子礼眺望着远处那方向,冷冷的说道“承平小营。
”就是个山口小关,背靠广安,驻守了三十余甲士。…点狼烟,这是冲兄长来的,盛乐那边有人告密。
这狼烟,向来是遇到大规模敌袭的时候才会放出来示警的。
田子礼不相信此刻会有什么大规模的西贼或突厥人能凭空出现在这里。
那便有两种解释,有人冒充外贼准备来袭杀他们。
或者他们被认定为了外贼。
”备战。”
刘桃子开口说道。
就像是要坐实田子礼的判断,在下一刻,地面便开始微微颤抖起来。寇流纵马来回的狂奔,“兄长,有人绕到了我们后边,人数不少!!”
刘桃子笑了起来,他看向了寇流所携带的令旗,看着其飞舞的方向,缓缓调转了马头。
又看了看四周的地形,随即前进了一段距离,这才停下来。
他看向左右。
“正愁着没有献给太后的礼物。”
听到这句话,周围的诸多骑士们纷纷大笑了起来,“将军,愿砍贼首以献功!!””他们急着赴死,何必心急,且吃些酒水热热身,等他们前来。”
“唯!
众人也不惧怕,各自吃了些酒,又啃了肉干。
不久之后,一支骑兵便从后方雄赳赳的朝着这里奔袭而来。
承平小道两旁皆是缓坡,此刻又有大雪,实在不便逃离。
这支骑兵规模不小,浩浩荡荡,几乎占据了全部的道路,便是两处的缓坡,都有骑士小心翼翼的前进。
一眼竞看不出他们有多少人,为首者看到停留在此处的刘桃子等人,更是忍不住大叫了起来,其余众人纷纷高嚷,那声音随着狂风传递而来,颇为惊人。
他们的穿着跟刘桃子麾下的骑士们完全不同,乃是周军制式,所打出的旗帜,也是写明了他们的身份。
有三面大旗。
宇文,韦,杨。
田子礼猛地往一旁吐了口水,“妈的。
周人千余人的军队若是能忽然出现在广安附近,冒着大风雪,不惊动沿路的任何成镇,那他妈大齐早就亡了!!
还真的是勋贵一贯的作风啊,办事粗糙且不讲道理。
为首者此刻冲锋在前,看着远处那孤零零的数十人,脸色通红,格外的激动。
刘桃子!!
终于逮住你了!!
刘桃子从武川前往邺城的事情,早已被众人知晓,各地与他有仇怨的,此刻都做好了准备。
而这位就是最先做好准备的,因为他们本就是朔州的势力。
在得到盛乐那边的消息之后,他就领着这凑出来的人马从承平关出发了,为了不吓退刘桃子,他甚至绕了远路,沿河水北上,再从盛乐后成掉头,在前往云中的道上扎营,苦苦等待。
等到承平这边发现刘桃子等人的动向,以狼烟告知后,他方才二次出兵,直接堵住刘桃子的后路,将他堵在这承平小道上。
为首者看着刘桃子,心里是说不出的感动。
天杀的,使我受了多少罪!
这般寒冬,他领着大军跑了好几圈啊,便是战马都死了俩,麾下骑士也没少伤亡,终于啊!!一切的付出都没有白费!终于抓住这个家伙了!
想起自家叔父的许诺,他更是激动不已。
双方的距离不断的缩短。
为首者举起了马架,怒吼道“刘桃子!!我奉韦孝宽之令,前来杀你!!”
刘桃子依旧是没有动弹,他就像是被僵化在原地,直勾勾的看着对方靠近。
在这样的天气,弓弩已经发不出多大作用来,对方俨然也是想通过一次迅猛的冲锋来灭了刘桃子
”杀!!!”
刘桃子忽下令。
五十余骑在他的率领下,朝着面前的骑士们冲杀了过去。
为首者大喜过往,高高举起长矛,便要与刘桃子过招。
双方遭遇的那一刻,刘桃子的马架重重拍在了对方的头上,为首者依旧保持着持矛的姿势,头颅却瞬间炸开,滚烫的血液四处喷溅。
姚雄手持长矛,回来刺杀,状若疯魔,一个又一个骑士不断的倒下。
风雪似乎更大了,将整个道路都笼望了进去。
迎面吹来的雪花使得骑士们愈发的不安,道路堵塞,后方的骑士没有接到任何军令,控击在了一起,人仰马翻,冲在最前头的那些人纷纷倒下,甚至引发了后退,敌阵之中一片混乱。
有人大叫着要重整军队,可他们的声音也被那风雪所压制。
风雪依旧。
在漫天风雪所组成的阴影之中,只能听到那喊杀声,哀嚎声,声音杂乱无序,升起腾腾的雾气。
不知多久,有人从那风雪之中缓缓现了身。
刘桃子领着诸骑,缓缓朝着承平小关继续出发,左右的骑士,神色亢奋,脸色激动,大声的攀谈着什么,风雪之中,听不到他们的声音,只能看到那一颗颖带血的头颜,被挂在了他们的骏马上,被串在他们的长矛上,那头颅上满是惊恐的神色。
血液随着骏马一路酒落在地面上。
太洛稽站在承平关边的高坡上,眺望着远处,激动的手舞足蹈。
承平关其实算不上是关卡,此处只是一个路口小营而已,更像是个驿舍,矮墙只能防止战马冲锋,却不足以被称为城墙,往来传递命令的骑士,都可以在此处休息,承平小道并非是山路,两边的缓坡也并非不能路过,没有必要在这里修筑城墙。
太洛稽在此处担任关尉也有一段时日了,只是家里本钱不够,没办法让他继续往前走。
在边塞这里,当官比中原要简单的多,有钱甚至能暗中买个守关当当。
当然,仅限于边塞这些人。
这些年里,靠着克扣粮草,勒索过路者,倒卖部内物资,劫掠周边村落等方式,他也算是回了本,只是,想要再往上走,有钱便不行了,还得有人才行。
正在他以为自己要烂在这里的时候,终于迎来了转机。
有贵人找到他,让他帮忙办个事,只要成功了,就能给他升到朔州大郡当尉。
太洛稽知道此事凶险,可想了想前程,还是答应了下来。
那刘桃子刘山魈,他是知道的,那人的凶名在朔恒二地是沸沸扬扬的,无人不惧。
即使如此,他还是觉得事情会成,前来杀他的人都上千了,对方不过数十人而已,况且还是忽然袭击,此刻,保不准那些人都已经杀完跑路了。
想起自己参与了谋杀如此大人物,太洛稽的心里甚至是有些骄傲。
老子终于也办成了一件大事!
就在此刻,远处缓缓出现了一队人马的身影,太洛稽大喜,赶忙令人备马,冲出去迎接。“慕容。””
太洛稽忽然合上了嘴,瞪园了双眼,看着远处这数十人。
迎面而来的这些人,并非是他前几天送出去的那些,为首之人,他曾见过。
刘山魈。
太洛稽的脸色变得惨白,他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刘桃子就这么走到了他的面前。
”想死,想活”
太洛稽哆嗦了片刻,忽然释怀。
唯。
田子礼前往操办,姚雄则是大口吃着肉干,笑着说道”兄长,这些贼人连奚人都不如呢,还敢玩什么袭击若他们所谓的精锐便是如此。…。那我们那些辅兵也能算是精兵啦!
寇流冷冷说道“不可大意,这些人明显便是家丁私奴,根本就不是什么精锐,也是那贼将大意,领着他们冒着风雪狂奔,也不顾风向,想一股冲破,却又被兄长一击毙命
若是换个人来,只怕无法轻易取胜。
“再往里走,可就不是什么家丁私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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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2章 血路
第192章血路
招远城。
伊娄太守站在城楼,看着远处那行人马,死死咬着牙,脸色极为难看。
郡丞站在一旁,同样不安。
郡县兵站在城墙上,握着弓的手都在哆嗦。
”伊娄公,怎么办…。他真的过来了,那些人没有说谎
“天爷啊,一千多人呢…怎么都拦他不住
郡丞俨然吓得失了神,双眼瞪着老大,嘴里不断的嘀咕着,手上各种小动作不断。
伊娄沉思了片刻,方才开了口。
“大开城门。”
“与我下去迎接镇将军。
郡丞赶忙拉住他的手,“伊娄公我们到底。
”我上迎接!!”
郡丞当即清醒,赶忙跑了下去。
不久之后,城门大开,伊娄便领着城内官员外出迎接。
“拜见刘将军!!”
伊娄行了礼,又赶忙问道”听闻有西贼混进地方,属下不敢冒然出击,故而紧闭城门,加强戒备,不知这些蠢物竞使将军在城外等候,请将军恕罪!!”
伊娄再次行了大礼。
”拍。
一颗人头被刘桃子丢到了伊娄的面前。
”认识这个人吗
伊娄抿了抿嘴,“不认识…”
他都带上了颤音。
”你不认识,我却认识。看着更加惧怕的伊娄,刘桃子说道“那位慕容公,被我敲碎了脑袋,怕是无人能认出来了,这是他的副手。…这些人并非是什么西贼,而是内贼。“他们穿着周人的服饰,用着周人的武器…。可无论是穿着还是武器,都格外杂乱,不是同一个军旅,你招远城内,便有不少斩获的贼械吧伊娄抬起头来,面带苦色,“将军,我实在不知。”
”不知便去查。”
“查武库是否少了东西,我这里有不少人头,我重金悬赏,若是能认出他们身份来的,可私下告知,我保护其周全,赏重金!!””还有你。伊娄太守,治下有人私通西贼,想谋杀将军,你能躲过责罚吗”若是听从我的将令,找出这些贼人,将功补过,我自在太后和陛下面前担保,护你性命,若是不成,你还是想办法逃去伪周,投奔你家亲戚去吧。”伊娄不知想起什么,浑身一颤,一瞬间,他瞬间想明白了什么,脸色通红,猛地站起身来,“将军!我知道都有谁家参与!!”
“姚雄,你带上一些人,跟着伊娄太守去一趟,领着郡县兵,帮忙杀一杀。
“唯!!”
姚雄上前,”太守公!走吧!”
伊娄骑上了骏马,领着姚雄等人便飞奔而去。
寇流有些茫然,“兄长,这到底是
田子礼笑着解释道“做这件事的人,分明就是要让伊娄替罪,这伊娄太守的族人,几乎全部都在伪周那边做官,还有个担任骠骑大将军的,就他一个人在大齐,他治下有西贼袭击镇将军,只怕明日就有人上奏,说他勾结伪周亲族,袭杀大将…那些人用的还是他这里的军械,哈哈哈,证据都不用找。”寇流哦了一声,“那他知情啊,为何不早点拒绝呢”
”只怕是有大人物下令,他不敢拒绝,可兄长也不是没有大人物相助
走吧。”
刘桃子打断了他们的攀谈,领着他们走进了城内。
留守的那县士卒惊恐的看着他们,皆不敢上前,他们就在官署内休息了一天,风雪已经平息了许多,虽然还是寒冷,却没有那种遮天蔽日的大雪了。
而姚雄却颇为忙碌。
这一晚,他跟当地官员们联手,攻破了数个勋贵之家,这些人都涉及参与杀官谋反。
喊杀声四起,城内火光冲天。
次日,一排排人头整齐的挂在了城墙上。
刘桃子领着人从另一处城门离开县城
伊娄前来送别。
他骑着大马,走在刘桃子的身边,昨晚明显是没有睡好,脸上写满了困倦,他压低了声音,连连哀求。“将军,我力弱声微,有些事情,实在是无能为力啊!请看在我将功赎罪的份上,请您在陛下面前为我英几句,不敢奢求保住宫爵,只要能留下性命,便不敢忘却将军大恩!!!”
“堂堂郡守,怎么会沦落到求人的地步
刘桃子开口质问道。
伊娄绝望的摇着头,大齐立国之后,便不断的增设州郡,州和都越来越多,越来越多,到现在,什么太守和刺史,也都没有了过去的分量,什么五品四品的,在庙堂那些真正的大人物眼里,什么都不是。
“将军,生死不过在一之间,如何算是堂堂
刘桃子继续前进,他忽开口说道”当下不似过去,陛下有心治理天下,他先前前来边塞之时,便对诸位称赞有加。””你是陛下所安排的郡守,便勿要理会其余众人,做好你的事情,用心出力。”
“你这些时日里,做的还算不错,陛下不重视别的,最重视政绩,你若是能保证往后也能用心治理,我会保全你的官爵。伊娄一颤,“将军,属下定然尽全力,绝不辜负陛下。”
“嗯,我离开之后,也勿要怠慢。”
“绝对不会!!”
刘桃子纵马提速,领着骑士们迅速拉开了距离,片刻之后,他就消失在了远处。看着远去的刘桃子,伊娄呆愣了片刻,忽然大吼道“将军!!当心晋阳兵!!!”他的声音在风中传出了好远。
也不知对方是否听到了这句。
广宁郡,楼烦关。
群山之中,一座险要的关卡挡在了道路上,这关卡就建立在山口处,高大且坚固,看起来就像是用墙壁将两座大山连在一起,极为壮观。
风雪已经停止。
而地面上尚且还有厚厚的积雪。
望若远处那雄伟的令人发指的大关,姚雄等人都是忍不住再三惊叹。
这关卡着实巨大,修筑的比边塞许多城墙都要高,真不知当初是怎么建起来的。
关门发出了呻吟声,那关卡之门也很大,需要多个士卒用力,才能勉强打开。
下一刻,便有骑士鱼贯而出。
那些骑士全副武装,为首者手持马架。
看着这迎面冲锋而来的骑士们,刘桃子等人也纷纷举起了武器,做好了准备双方遭遇,为首者勒马,战马发出了听鸣声。
这人着实高大健壮,那身材比起桃子也不逊色太多,脸上满是凶狠,披散着头发,冷冷的盯着面前的刘桃子。”何方贼寇,敢来叩关”
他身后的骑士们此刻已经列好了阵型,足足有数百人,他们身材皆高大健壮,举止如一,眼里多是不善。”大胆!!”
姚雄上前,愤怒的叫道”这是我家镇将军!!速速下马叩拜!!
那人不屑的管了他一眼,又看向了刘桃子。
“我可不知什么镇将军。更不曾接到什么命令,听闻有西贼混进了塞外,尔等定是西贼的奸细!!刘桃子缓缓拔出了剑,”我乃镇将军刘桃子,持高王剑,速速退下。”那家伙眼前一亮,“哈哈哈,这准是你偷来的!!
杀!!!”
那人纵马朝着刘桃子狂奔而来,一骑绝尘,他身后的骑士们也同时发动了冲锋。
刘桃子收剑,持大马架,朝着对方迎面冲去。
两人狂奔而来,战马疯狂的挥舞着蹄子,两人似乎都飞了起来。两人的武器皆对准了对方,在那么一瞬间,两人的武器先碰撞在了一起“嘭!!!”
马架重重砸击到一处,两人一颤,刘桃子握住了武器,双手颤抖了片刻,而那壮汉大叫着,虎口流血,武器脱手。
刘桃子的马架直接刺穿了他,就这么带着他继续冲锋,那人已经不动弹了。
刘桃子用力将他的尸体丢向了远处的骑士们。
此刻,便是那些骑士们,也是惊了一下,而在此刻,刘桃子冲进了他们之中。
双方冲杀在一起。
马槊长矛飞舞,不断的有人掉落下马。
骑士们来回的飞奔,每次擦肩而过,都有一人落下战马,被踩踏而死从关卡内又有骑士冲杀出来,前来助阵。
青狮驮着主人,疯狂的在关卡外飞奔,刘桃子每一次出手,都能将一人杀翻。
刘桃子也不知砍杀了多少。
关卡内有人鸣金。
骑士们开始撤退,刘桃子怒吼着,追在他们身后,领着骑士们一路冲进了关卡大门。
关卡之内,弓驽手纷纷举起了强弩,三面皆是沟壑。
刘桃子从怀里掏出了沾血的诏令,再次抽出了高王剑来。
“我乃镇将军刘桃子!!”
“我有官印!!奉太后之令!!持高王剑,前往邺城!!尔等要造反吗!”
刘桃子的怒吼声在关卡内来回的传播。
甲士们看着刘桃子,面带迟疑,彼此对视,不敢动手。
有一人站起身来,大叫道“勿要理会!!且先杀了他!!
刘桃子暴呵了一声,再次冲去,青狮在沟垫前用力一跳,飞跃而过,在士卒们惊愕的目光之中,刘桃子已来到那人面前,一架打去,那起身之人的头当即炸开,血液四溅,尸身倒下。
刘桃子这才看向了周围众人。
“尔等要造反吗!!”
甲士们满脸的惊恐,纷纷放低了弓智,后退了几步。
刘桃子示意众人跟上,朝着对面的关门冲了过去。
冲到门口,刘桃子用剑指着守在这里的甲士,让他们开门,这些甲士慌乱的打开了门,刘桃子领着人冲了出去。
而身后的关寨之中,此刻是一片混乱。
失去了正,副,以及一大堆的军官,这些甲士们失去了指挥,不知所措,隔阁老远,都能听到从那边传来的喧闹声。
刘桃子停下来,清点了人数,让众人处理了伤口,安葬了逝者,带上伤员,继续前进。
显州,达速成。
戍主勿忸于坐在上位,他的爪牙们此刻皆站在他的面前,格外的慌乱。”毒杀!只能毒杀!”
“只怕他们早有戒备。
“我们关上城门,弓驽齐发,勿要让他通过就好!”
“不成,他们会绕路,到时候,我们两边都会得罪。
“要不就辞官跑了吧!
“那山魈是个惹不起的啊,楼烦关尉树洛于被他给杀了…死的那叫一个惨,尸身都没有留下来!”“我听闻社平成主在半路上埋伏,也被他砍了脑袋。
”还有那显会寨,被他纵了火,烧成灰了,一个活人都没有。“途中那诸多小关小寨更不用说,有的地方都成了空城啊”为之奈何”
看着陷入恐惧的众人,勿忸于不悦的说道”何以如此胆
“不过是数十人而已!
听到他开了口,众人退到了两旁,低下头来。
勿忸于迟疑了片刻,方才说道“早些时候,有人找我。
”他说,事情已经瞒不住,陛下得知了此处所发生的事情,要派人前来接应。”“人快到了。”
“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诸位啊!!!”
”我们的父祖可都是跟着高王开国的,这刘桃子从武川一路杀到此处,一路势不可挡,砍杀我们如居鸡狗,先祖的颜面,都被我们丢光了啊!!”他咬着牙,看向众人,眼里杀气腾腾。
“我们身后便是肆州。我今日便是要死,也非要咬下他身上一块肉来。”“绝不能让天下人轻视吾等!!”
他站起身来,“你们守在此处,我出去迎接他。
“我领着他到城门的时候,你们齐射,勿要管我死活,只要能射杀他就成!!”听到他的话,众人大惊失色。
有人起身说道“岂能让成主赴死我愿代替!!”
勿忸于摇着头,“事关重大,若找人冒充,容易被他所识破,就让我前往。”
“国人的颜面,岂能丢在吾辈之手”
众人看向了彼此,不敢语。
勿忸于准备了许久,做好了部署,这才领着两个骑士外出迎接。
当他沿着道路前进,走了许久之后,终于看到了迎面而来的那支骑士
刘桃子纵马前来,身后诸多骑士,皆是杀气腾腾,身上都没位置来挂人头了,开始该挂耳朵,那密密麻麻的耳朵,勿忸于看了都下意识的哆嗦。
他们就这么来到了勿忸于的面前,刘桃子低着头,审视着面前的将领。
勿忸于即刻下马,朝着刘桃子行礼大拜。
“属下勿忸于拜见镇将军!!!”
刘桃子看向了远处,开口问道“是想骗我们到城门口再射箭吗”“啊“
”噗嗤~~”
马槊飞舞,勿忸于看着刺进自己胸口的架,抬头看向了刘桃子,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却有血水从嘴里溢出来,刘桃子抽回马架,勿忸于倒地。
其余两个骑士吓得大叫,寇流等人直接射杀了他们。
姚雄都看呆了,“兄长,虽说有过这样的事情,可您这问都不问。
田子礼笑着问道“你见过前来迎接,却紧闭大门的吗”
“真心迎接,应当大开城门,安排甲士护卫才对。”
姚雄猛地拍了下额头,“是这个道理。“
刘桃子将诏令递给了一旁的寇流,“去让他们开门。
寇流拿着诏令,提起人头,朝着那成冲了出去。
肆州,秀容。
一支大军冲到了城门口,便在此处停下来,将军只带上了亲兵,冲进城内,一路朝着官署冲锋而去。
大军来到官署门口,将军猛地跳下了战马,有人上前迎接,却被他粗暴的推开。”刘将军何在!”
“大王!他正在太守客堂内
这位将军,戴着面具,可这些官员小吏们还是认出了他
他便是过去曾担任过肆州刺史的高长恭。
高长恭领着骑士们焦急的朝着后院走去,他显然对这里头也很熟悉,
当高长恭来到门口的时候,大门紧闭,里头寂静无声。
高长恭大惊失色,猛地撞开了门。
屋内,灯火通明。
两面摆放着胡床,胡床上有酒落的酒器,有躺着的尸体,地面上的酒水与鲜血混杂,四处皆是些官员和贵族的尸体,还有些武士,手持利器,同样倒在血泊之中。
金碧辉煌的大堂之内,此刻是奢华与尸体并存。
有整齐的甲士,分布在更外层,手持武器,看着前方。
刘桃子正坐在上位,平静的看着面前这一幕。
高长恭呆愣了许久,方才快步朝着刘桃子走去
刘桃子站起身来,一把踹开了面前的几具尸体,迎面走上去
“大王。
”你无恙无恙便好,无恙便好。”
高长恭扶起刘桃子,眼里是说不出的愤怒,”这群反贼…我早知道他们会出手,你出发之前,陛下还特意吩咐他们,让他们保护你的安全。…。狗贼。…”
高长恭气的浑身哆嗦。
他又看向刘桃子,眼里也多是责备,”你也是,你为何走的这么快呢”“你遇到袭击,就该停下来,多等一段时日,陛下定然会派人去接应啊。”刘桃子平静的说道”沿路多贼寇,杀了也干净。“
高长恭这才看向了左右那些尸体,其中不少人,他甚至都认识,他深吸了一口气,忍下了怒火,“这帮人设伏“是啊,太守领着官员设宴,想要毒杀,我不吃酒,就派人强杀…不过,派的人都是些猪狗,被我杀了。”“陛下已经查明了,此番谋杀你的,乃是刘洪徽,陛下已经让刘…让你阿爷杀死了他。“我来接你,带你先返回晋阳。”
你这次,可是将晋阳都给弄得天翻地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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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3章 虎皮之下
第193章虎皮之下
晋阳。
司空官署。
堂内,鸦雀无声,如丧考妣。
高归彦坐在上位,诸多年轻后生们分别坐在两侧。
他们的脸色呆滞,眼神涣散,一不发。
高归彦拿起一旁的酒盏,拿到了嘴边,轻轻吃了一口。
烂完了。
从边塞到晋州,大齐最引以为傲的军事防御力量,烂透了。
虽说有太后诏令护身,可领着数十骑,就能从边塞一路杀穿,若非高长恭去迎接,那人家就是实打实的杀到晋阳之外了。
高归彦都不敢想象,若是高长恭没去,刘桃子领着人到达晋阳城外,拿出诏令要求拜见皇帝,那会是个什么样的场景。
高归彦再次看向面前这些年轻的国人俊才“们。
看着他们那呆滞且绝望的面孔,他只好又吃了一口酒。
当初跟着高王开疆扩土的狠人们,已经没有剩下太多,不知为何,大齐的英才们往往都很短命,长命的实在找不出太多来。
而当下的这些勋贵们,其中大多数,在过去那都是格外威武。
骑着最好的战马,领着亲兵们,四处叫嚷,说起军事和厨杀,浑身有着用不完的劲道,这给了天下一种错觉,认为这一批的勋贵跟当初的老人没什么区别,同样的凶悍能打。
可说起来,大齐从天保五年之后,便没有打过那种勋贵齐出的硬仗了。
有个二代勋贵在边塞多次取胜,打得伪周苦不堪,夺回了好多成镇,那人唤作斛律光他的战绩,使许多二代勋贵都叫器起来,认为他们并不逊色第一代。
可到真正干大事的时候,高归彦猛地发现,一两个特例,并不代表整个群体。
他们差的太多了。
“大王”
有人开了口,脸色苍白,“此番刘桃子返回晋阳,陛下不会追究…我们吧高归彦笑了笑,“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曾参与这件事。”
那些人的脸色变得更加可怜,楚楚动人。
大王那刘桃子见到了陛下,定然会诬告我们,刘将军已经被杀了,求大王搭救!!””我们定然铭记大王恩德。”
看着这些可怜巴巴的众人,高归彦据了抿嘴,不好气的说道”是不是诬告,你们心里清楚,既然决定要做这样的事情,此刻又何以惧怕处置呢有人说道“并非是惧怕处置,只是不愿意因为刘桃子这样的人而被处置,他是个小人,又深得陛下宠爱,若是他构陷。…”“大王,我们可不曾参与谋杀镇将军的事情。”
高归彦深吸了一口气,赶忙再吃了一口酒,消了消怒气。
大王,能否替我们去向陛下请罪我们愿意从此跟刘将军和睦相处…。
“嘭!!”
高归彦一拳打在面前的案上,他终于不淡定了,他的眼神极为凶狠,愤怒的盯着面前这些草包。
“现在不是刘桃子构陷不构陷你们的问题!!”
“现在甚至都不是谁要谋杀镇将军的问题!!”
“现在是边防的问题!!”
高归彦怒吼道“这沿路的二十五处关卡城寨,竟都拦不住一个刘桃子!!”
“这便是我大齐精锐吗!”
“这次来的是刘桃子!若来的是韦孝宽,我们岂不是要被围困在晋阳!!””耻辱啊!!耻辱啊!!”
有后生赶忙起身,“将军,他能通过,完全就是靠阴谋诡计,他手持诏令,士卒们不政杀他,还有人暗中相助。…况且,真正的精锐都在成卫晋阳,有能耐的让他来晋阳高归彦一把摔碎了一旁的酒盏,吼叫道“取我酒水来!!”
有奴仆拿着酒壶前来,高归彦对嘴便吃,猛吃了几口,他拿起酒壶就往那些人之中丢去”蠢物!草包!!”
“这沿路的防务竟让你们这样的人来负责”
“该杀!”
”你们要不死,周人迟早将我们给围困在晋阳!!我大齐精锐,都成了个笑话!!
这下,便再也没有人敢反驳了,他们低下头来,脸色暗淡。
高归彦愤怒到了极点,就如他所说的,刘桃子撕开了当下勋贵那强势的面具,让上层的人都看到了他们是个什么德性。
他当然不知道,这层面具实际上是要由北周大将杨忠在三年之后掀开,领军出征,一路直运晋阳,最后距离晋阳只有二里地,北齐高层方才惊悚的发现,引以为傲的防务竟成了一坨烂泥,他们赶忙采取补救措施,在段韶击退敌人之后,他们迫不及待的开始重新颁发均田令,主动吸纳天下汉人为兵。
所以说,要改革,光靠说是无法进行的,挨了打吃了痛才知道不妥之处。
高归彦此刻都觉得心悸。
这次刘桃子往晋阳,沿路诸关卡的表现,简直令人眼前一黑。
有直接开关出去单挑的,有丢下关卡躲山里的,有指挥不当被击破的,有被属下杀死的,有直接辞官跑掉的
甚至有将领长途跋涉的进行伏击,结果走错了路。
这也是为什么高演下令杀死刘洪徽时,勋贵们不敢再起来反抗的原因。
若是他们顺利干掉了刘桃子,那他们还敢起来,说将功补过,或者干脆抵赖,可这被打穿了啊。
像高归彦这样的最高层,他们最先看到的不是勋贵杀人,他们看到了自家那惨不忍睹的防务。…哪里还有什么颜面站起来求情
大堂内的氛围一时降到了冰点。
鸦雀无声,死一般的寂静。
高归彦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随意的挥了挥手。
”都回去吧,丢脸丢到当今这个份上,便够了,若陛下要杀你们,便自我了断,给你们的父兄留点脸吧…高归彦将这些人赶了出去,换了身衣裳,在几个甲士的陪同下,上了车,前往阳东城大门。
当他醉醺醺的从马车上跳下来的时候,大将军段韶早已等候在此处。
高归彦下了车,看到对方,脸色一黑,却又挤出了个难看的笑容来
“大将军。
段韶笑吟吟的打量着他,”司空又吃醉了”
高归彦握紧了拳头,忽又松开,笑着说道“大将军果真料事如神啊,这也被您看出来了”段韶当即看向了远处,“外将前来,你我奉陛下之令前往迎接,可不能失态啊。
高归彦同样也看向了远处的道路,他走上前几步,站在段韶之前,”大将军,你先前上书说各地成卒久不操练,将领不知用兵,此刻出了这般的大事,让一个边将领着数十人一路杀到了晋阳外…足可见,大将军果真是料事如神,事事先知,陛下早就该听你的建议啊。
段韶平静的说道”司空,当下不是商谈其余杂事的时候。
”刘桃子若是能一路杀到晋阳外,那周人也能,周人虽没有诏令,可刘桃子也没有携带重兵啊。”“这些年里,我们与伪周互相攻伐,彼此死伤惨重,他们败了许多次,可国力却日益强盛,我们赢了许多次,可国力却日渐不显,到了该改变的时候啊。””再这么下去,往后就只能是他们讨伐,我们防守,再也没有进取的机会了。
高归彦的嘴唇抖动了片刻,浑身的气势猛地松懈。
”我知道。”
两人不再语,只是看着远处。
一行大军缓缓出现在远方,骑士们渐渐停下来,分成两列。
高长恭领着刘桃子等人,迅速朝着他们飞奔而来。
“拜见司空!”
“拜见大将军!”
高长恭领着刘桃子拜见了两位重臣
前来迎接的就只有两位重臣,以及他们的护卫亲兵,并没有其余的官员和将领们。
高长恭甚至都很惊讶,回来之前,他也不曾想到竟会是这两个人前来迎接
这两个人品级极高,况且也不是负责迎接人的官员。
段韶跟高归彦此刻都看向了刘桃子。
先前出征,两人一个留守邺城,一个留守晋阳,都没有跟刘桃子见过面。
刘桃子同样看若面前这两个人。
高归彦忽开口说道“我认得你。
刘桃子皱了皱眉头。
高归彦幽幽的说道“我曾折损了三个百保,我领人在成安附近巡视,曾遇到过你”他缓缓走到了刘桃子的面前,眼神凌厉。
气氛有些不对。
高长恭缓缓上前。
看着脸色沉稳,一动不动的刘桃子,高归彦猛地捶打了一下他的胸口,“可惜啊!!
当初我若是将你收到麾下,现在我身边岂不是就有了个万人敌的猛将辅佐吗!
高长恭紧绷着的身体顿时放松。
段韶笑着走上前来,“司空何以担心呢往后未必没有领兵出征的机会,到时候,您上奏陛下,让刘知之为你先锋。…事情不就妥了””哈哈哈,只怕到时候被你抢了先啊!”
岂敢与司空争抢呢
两人笑着,语和气,看起来像是多年的好友。
段韶打量着刘桃子,“果真壮士啊,过去都说高教曹是项籍复生,我看,刘知之亦不差,当真虎熊之将!壮哉!壮哉!“我当初统帅禁军的时候,便与他父亲是老相识了,他阿爷便是晓勇之人,类父!类父啊!”两人对着刘桃子便吹捧了起来。
高归彦的目光绕过刘桃子,看向了他身后的众人,“这些便是知之麾下的猛士吧!果真勇武!“来人啊,每人赏一匹宝马!”
听着两位大人物的奉承,姚雄只觉得头晕目眩,整个人都差点要飘上天去。
大将军跟司空兼尚书令此刻正在夸赞我们吗
他们说了些废话,便再次上马,让高长恭回去安抚军队,领着刘桃子前往了晋阳城。
晋阳城是一座粗狂的城池,便是城墙,也看不出用心雕琢的痕迹,本着越大越好,越宽越好的鲜卑传统思念进行的修缮,连带着城门,都是大块头。
城内外都是格外的肃穆冷峻,进了城,也基本看不到什么百姓,四处皆是巡视和放哨的甲士。
武备森严。
高归彦骑着骏马,走在最前头,他长叹了一声,开口说道”知之啊,你这次所遇到的事情,我听说了,我也很是气愤啊。”竟有人想要谋杀镇将,这实在是…不可饶恕!!”
”那刘洪徽,已经被陛下所处置,他的诸多同伙,陛下也定然不会饶恕!”“只是,知之啊,你也知道,刘洪徽功臣之后,在各地的好友也不少,当今陛下要处置有关者,杀戳只怕会太多。””其中还有些年少的,他们不知道大事,胡乱作为。
“知之,我并非是要劝说你去宽恕他们,只是,若是你面见陛下的时候,能替他们求求情,少死一些人,我保证,往后再也不会有人与你为难,谁要难为你,我且先杀了他!“我跟你阿爷,那可是故交!”
“此番听闻你要来,我便请求亲自前往迎接。
“我看当下这边赛,除了你,谁也不能承担重任…知之啊,我知你受了委屈,不过,这些后生,大多是功勋之后,我与他们阿爷也都有交情,实在不忍心就这么看着他们死掉啊
“你就当帮我一个忙,如何”
高归彦笑呵呵的说着。
刘桃子还不曾开口,段韶却笑着说道“刘知之虽勇猛,年不过二十,又不过是四品镇将军,只怕这庙堂大事,还是得要陛下自己来定夺,若说劝谏,我们二人倒是可以上书劝谏,只怕他的话,是不能动摇陛下之决心的。”
他看向了高归彦,脸色颇为诚恳,”司空,不如这样吧,稍后啊,我们便当而跟陛下说,希望他能救免”“刘知之乃是陛下爱将,此番大事,又是因他而起,让他出面,也没有什么不妥啊…”高归彦笑吟吟的看着段韶。
这一刻,跟在刘桃子身后的田子礼,似乎有些看明白了为什么会是这两个人。
高归彦想要前来迎接,是为了想办法救下那些涉及此案的勋贵,安抚好兄长,而段前来,大概是受到皇帝的暗示,就是为了阻拦高归彦。
可皇帝若是不想赦免,只要不理会兄长就好了,何苦让段韶前来劝阻
田子礼皱起眉头,反复的思索了起来。
直到他们来到了皇宫门口的时候,前头这两人尚且还在不断的交谈,和气的笑容之下,杀气腾腾。
进宫并非是什么容易的事,前头这两个倒是可以随意进出,而刘桃子这边,却只有刘桃子一个人能进去,还得接受盘查,哪怕他是大将军跟司空所带来的人。
那两个人先走一步。
在接受了详细的盘查,解下了所有的武器之后,他在专门官员的带领下,朝着昭德殿走去
皇帝高演坐在上位,板着脸,他没有说话,而那种愤怒却是清晰可见。
这几天,皇帝几乎气疯了,那冰冷的眼神,使众人都不敢正视他。
群臣分别坐在两侧,除却那些留守邺城的,其余人几乎都到齐。
就如前不久高归彦的官署那般,大殿内鸦雀无声,气氛肃穆。
“镇将军刘桃子觐见!!!”
有官员在门口大叫道。
这一刻,群臣纷纷侧目,甚至有人不顾朝廷礼节,改变姿势,探出头去看。
一个身穿官服的高大汉子出现在了门口。
那是一条魁梧壮汉,肥大的武官服套在他的身上,让他看起来更加的雄武强壮。
脸色坚毅,目光凶狠,他快步走来,坐在大殿门两侧的官员不由得后仰,心生惧意。
忽从人群里传出惊叹声。
其中有几个大臣,此刻脸色惨白,低着头,浑身哆嗦。
勋贵依旧痛恨刘桃子。
可在痛恨的基础上,还增生出了些别样的惧怕。
刘桃子凿开了一条血路,杀的人头滚滚,如砍瓜切菜,着实将这些人给吓到了。
当然,这也让他们意识到了自己的虚弱不堪。
一群尚且还吃着奶的幼虎,披上父辈留下的虎皮,四处叫嚷,以獠牙恐吓周围的所有人,告知天下,我还是那头猛虎!
可刘桃子却硬生生拔出了他们的牙齿,一肘打断了他们的虎背,他扯开那层虎皮,让众人看清楚了虎皮之下的是什么样的东西。
晋阳之中,真正的老虎当然是有的,只可惜,真老虎时不时出去觅食,吃完了就躺下来睡觉,实在没有四处嘶吼炫耀恐吓的想法。
高演依旧板着脸,眼里的喜色一闪而过。
刘桃子恭恭敬敬的拜见了高演。
高演缓缓看向了前方的众人,坐在这里,他能将这些人的神色尽收眼底。
我国内的镇将军,领诏回都城,竟还要提防自己人…。
”沿路的将军,纷纷阻挠,用各种办法试图谋杀镇将军。”
“建国以来,不,自古以来闻所未闻,当真是令朕大开眼界!!”
众人低着头,不敢作声。
在适当的时候,高归彦缓缓走出来,朝着他行礼,“陛下,刘洪徽嫉恨贤良,死有余辜,臣领尚书令,却不能管束好麾下,请陛下治罪!!”高演没有理会他,再次开口说道
”谋杀朕将军,朕只当尔等是恶人,是贼人…可杀都杀不掉,一路丢关弃甲,治军不当,甚至还有被摩下杀死,献关的。…。
”平奏王,你说这还是嫉恨贤良的问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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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4章 虎熊之将
第194章虎熊之将
高归彦最怕的就是这句话。
下一刻,贺拔仁站了出来,行礼拜见了皇帝。
“陛下,臣以为,可以派遣使者前往各地,彻查官员将领之中无能无德之人,将其罢免。
这是过去杨情大规模罢免勋贵时所用的话术,而如今却是被勋贵们主动提出来,想来杨情怎么都不会想到,在自己做了这件事身死之后,国内最大的那些反对派竟会接过他的口号,贯彻他的理念。
这是勋贵们商谈后的结果。
不得已而为之。
刘桃子此番杀来晋阳,影响实在太大,这已经不是推出一个人让皇帝杀了他就可以平息的了。
这件事暴露出了大齐军事力量的严重退步,皇帝以此为由,甚至能直接打开限制,再次颁发均田令,大量征召汉人来当兵。
到时候,不知会冒出多少个刘桃子,高教曹。
谁手里握着刀子,谁说话就算数,若是有数千万人口的汉人手里有了刀子…那他们当下的特权还能得到保障吗
不过,这件事想要盖下去也不容易。
何况,有些勋贵的行为,着实是让高归彦等人都感到了差耻。
被五十人给打穿了,这他妈的简直就是笑话!!
因此,他们愿意做出让步,简单来说,就是允许皇帝清除一些勋贵里的蠢物,然后再用有能力的国人勋贵来代替,可别直接开限制用汉人。
高演对此心知肚明。
他当即勃然大怒,他猛地起身,指着面前的众人,“要罢免,该将你们都给罢免了!!”
”先前讨伐疲弱的奚人,尚且不能全歼,放走了其主力,当今这晋州之外,诸将领犹如猪狗,无一人可用!!”贺拔仁!我让你去守楼烦关!!你去不去!”
”到了如今这个地步,还有颜面跟朕开口求饶吗!”
“朕先治了那些谋杀朕将军的歹人!”
“再来治了你们这些蠢人!!”
“大司马何在!”
“臣在!”
高激赶忙走上前,高演下令道”严查此案,所有涉及谋杀镇将军之人,都不可放过,按着律法来处置!”这一刻,群臣哗然。
高归彦急忙起身,“陛下!!万万不可!!”
”有何不可!”
高归彦此刻跪在了高演面前,眼泪横流,“陛下!!这都是刘洪微自己所为,其余人不过是受了他的教唆,这些都是功臣之后,是大齐国本啊,求陛下念及他们父兄之功,略微宽恕!!”
有不少大臣纷纷走出来,请求恕罪。
他们再也没有了先前的张狂,涕泪横流,也看不出真假,至少态度是做到位了
高演冷冷的说道“功勋之功,岂能忘却”
“只是,此番刘桃子乃是奉太后之令,前来拜见,将士们如此凶残,太后已经知晓了这件事,气愤不已,病倒在榻,朕若不处置,何以为人子!”至于功勋…。传朕诏令!”
“故太师尉景!故太师实泰!故太师太原王娄昭!故太宰章武王厍狄干!故太尉段荣!故太师万侯着!故司徒蔡俊!故太师高乾!故司徒莫多娄贷文!故太保刘贵!故太保封祖裔!故广州刺史王怀十二人配飨太祖庙庭!
“故太师清河王岳!故太宰安德王韩轨!故太宰扶风王可朱浑道元!故太师高昂!故大司马刘丰!故太师万俟受洛干!故太尉慕容绍宗七人配飨世宗庙庭!”“故太尉河东王潘相乐!故司空薛俗义!故太傅破六韩常三人配飨显祖庙庭!”
高演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就给出了一份大名单。
这大名单之上的,皆是当初参与开国的重要勋贵,高演一次性就让他们全部入庙,分别进高欢,高澄,高洋三人的庙。
朝堂之内,顿时静悄悄的。
群臣惊愕的看着皇帝,便是高归彦,此刻都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高演不假思索的下达了入庙和处置罪人额两个诏令,结束了这次的朝议。
坐在朝中的汉臣们,此刻都带着说不出的笑意,有几个人甚至激动的浑身抖。
刘桃子则是被皇帝叫了过去。
高演背对着刘桃子,周围之人纷纷离开,屋内就剩下了他们两人,高演此刻缓缓转过身来,他脸上的愤怒当即消失,放声大笑了起来。”契害真!!”
“真福将也!!”
高演就这么笑了很久很久。
他似是很久都不曾如此开怀大笑过了,刘桃子听着他那豪爽的笑声,脸色也略微缓和,不再那般的冷峻高演赶忙拉住刘桃子的手,拉着他坐了下来。
“好啊,太好了。”
”你这一次,弄得他们都不敢再与我叫板了,说起来,真的,我过去都有些惧怕他们。”“这些人彼此都有交情,都在军中任职,不敢轻易得罪啊。
“现在我便不怕了,大家也都不怕了。
”他们势力还是很大,可没有了当初的锐气啊,我将他们当作大敌,此刻终于明白,他们跟我兄长所对付的那些人,完全就不是一类人,他们差了太多太多!”高演格外的激动,甚至都说了些不该说的话。
可他完全不在意这些,“契害真,你且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以五十人,竟可以做到这般地步吗”别说是他们,我听了都被吓了一跳,过去只听闻高敖曹之勇,你此番壮举,可当真是比高教曹还要勇猛!!朝中勋贵,都几乎被你吓破胆,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刘桃子缓缓说道“臣此番前来,其实只遇到了两次大敌。”
“第一次是刚出武川,有人以千余骑兵来袭击,好在他们这些人疲惫,将领自大,被我击杀之后,其余人便逃走了。”“第二次是在楼烦,主将领着数百精锐前来,若非我及时杀死了主将,怕是无法轻易通过。“而后,便再也没有遭受过任何威胁,我并没有击破他们……是他们自己击破了自己。”“哦”
“何出此啊”
刘桃子严肃的说道”这沿路的驻将,各个蛮横自大,鱼肉百姓,欺辱士卒,克扣粮草,收取贿赂,敲打勒索,可谓是无恶不作。“在故逾关,关尉领兵伏击,有樵夫偷偷来告知我情况。
“在社平成,有成主强行军而来,一路连杀了数十个掉队的骑士,还不曾杀到我面前,就被愤怒的士卒给刺杀了。…”
“在重山寨,主将霸占诸多民女,有百姓为我开城门,将我带到了主将的床之前。
”在秀容城,有太守拿赏赐养自家武士,轻视那县兵,后令都尉杀我,郡尉不愿意执行,便自杀了,甲士们不愿意与我厮杀,直接逃散,他只好安排自家武士来杀我,结果这些武士不堪一击…。”
“在出平关,有主将派人冒充他,将我带到城楼前射杀…结果他派去的人直接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甚至有人以我的名义杀了主将,纵火焚烧城寨。”
刘桃子说起了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
严格来说,他就只打了两次仗,其余的那些,大多有些隐情,只是,晋阳之中人狗样的大老爷们,不太在意这些隐情。
沿路的甲士,大多也是国人,只是,同为国人,他们却只有一个精锐的头衔,却几平没什么国人之特权,特权只在那些将领们的手里,只有在外出征战的时候,将领们才会想起他们的国人身份,平日里,跟其余猪狗没有区别。
听着刘桃子的讲述,高演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他的脸色变得无比凝重。
现在刘桃子所说的事情,似乎比有人谋杀镇将军,甚至比刘桃子以武力一路杀穿还要可怕。
如果前来的是周人,在同样的情况下。
高演都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
周人围困晋阳
这是何等的奇耻大辱啊!!
高演陷入了沉思之中,脸色不断的变幻,一旁的刘桃子只是平静的看着他,也不打扰。
”该死!!”
高演突然暴呵了一声,也瞬间清醒了过来。
看着坐在身边的刘桃子,他深吸了一口气,用力的握住刘桃子的手
”契害真…不能再拖延了,必须要改,要大改…大齐,绝不能败在我的手里!!””你来助我!”
“唯。”
这一次,高演并没有给刘桃子升官进醉,但是作为补偿,却是给他磨下几个人都升了官,又通过了他所上表的那些官员,甚至连伊类都被保住了,虽然不能给刘桃子升官了,可赏赐还是能给的。
大齐北方缺粮的情况,从今年开始出现了明显的好转,为了确保东西能安然无恙的达到边兵手里,高演甚至准备叫上一位亲信,专门负责领兵护送,沿路谁敢伸手敢阻拦,先切了他的手再说!
两人再次攀谈,这次,依旧是谈了整整一天。
次日,天刚刚亮,高演就拉着刘桃子到了宫内的一处马场。
这里都是高演的私人好马,有几匹战马,格外优秀。
高演邀请刘桃子跟着自己骑马,两人纵马,来回的狂奔
高演像是有什么事,可却不明说。
也不跟刘桃子商谈什么政务,就是一直点评他那些骏马的好坏。
看着皇帝骑着骏马,一次次从自己面前狂奔而过,刘桃子也没有急着询问。
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甲士从侧门走了进来,看向了高演。
高演这才下了马,笑着让桃子在此等候,自己则是快步前往。
刘桃子等候了许久,方才看到高演拉着一位同样高大的男人,朝着这边快步走来。
而这男人,刘桃子是见过的。
当初在二河川的时候,高长恭曾为他介绍过。
将军斛律光。
高演拉着他,一路走到了刘桃子的面前,方才笑着说道“明月,这位便是契害真。…你不是很想见见他吗“如何,可算是壮士”
斛律光身材高大,板着脸,标准的军人相貌
”先前就见过他,果然健壮。
“契害真,这是巨鹿公斛律光,你下的不少成镇,都是他所打下来的。
刘桃子朝着斛律光微微行礼,”我在边塞,常常能听到将军的大名。
刘桃子也不是假客套,斛律光在边塞的名声确实很大,这几年里,他常常领着边兵出去打仗,拿下了伪周许多的成镇,常常以少胜多,战功赫赫,在边兵之中,威望也极高。
斛律光却只是点点头,不像段韶或高归彦那般的客气。
高演一手拉着一个,“来,朕要亲自为你们二人挑选一匹上好的战马!”
两人跟在高演的左右,被高演拉着前进。
两大猛将,护在左右,犹如虎熊。
高演忽看向了斛律光,“明月啊,契害真来的正是时候啊,正好赶上了这次的婚事!
高演又看向了刘桃子,笑着解释道“啊,你还不知道呢!”
“朕准备让太子迎娶明月家的长女,正筹办婚事。”
刘桃子缓缓点头。
高演夸赞道“明月家的女儿,能为我儿妇,贤惠得体,着实般配!
斛律光依旧是板着脸,没有说话。
高演忽叫了声,停下了脚步,他拉着斛律光,又用手指着刘桃子。“明月,朕的这位镇将军,到现在都不曾成家。”
“若是让他给你做个婿,你看如何
斛律光脸色一黑,看向刘桃子的眼神顿时冷了许多,”陛下,我家女儿尚且年少,还不到成家的时候“那便先定下婚约,往后再成家,不是很好吗”
斛律光再次看向面前的刘桃子,眼神变得有些凶狠,一改平日里的友善。
“陛下,臣一心辅佐君王,治天下大事,家事不必如此急切
刘桃子忽开口说道”将军所有理,我亦如此。
听到这句话,斛律光一愣,眼里的凶狠也消散了些,他警了刘桃子一眼,又看向了高演。“陛下…”
他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高演笑着挥了挥手,”无碍,朕只是随口一提,你另有想法,朕也不会强求。
斛律光瞬间急了。
“臣并非是
“明月,朕听闻长广王也派人与你询问了你女儿的事情
“臣。”
在高洋不再肆意外出讨伐的这段时日里,斛律光连着几次大胜,几乎是年年都有军功,就在天保十年,刘桃子还在成安当吏的时候,他还在边塞作战,统领万骑攻打伪周的开府曹回公,将其杀死,占领了文候,立成置栅后返回。
他杰出的军事能力,加上显赫的出身,都让他得到了高演极大的重视。
不过,这自然也会引起其他人的重视。
就如高湛。
他也想让儿子迎娶斛律光的女儿,与他成为亲家。
毕竟,大家平日里虽然装模作样,可对谁能打谁不能打,心里至少还是有些底的。气氛越来也僵硬,看着无法反驳,脸色通红的斛律光,刘桃子开口说道“陛下果真没有说错,这斛律将军家的女儿,定然无比贤惠。…”高演一愣,随即轻笑了起来,“可惜啊,如此贤惠,却是与契害真无缘了啊。”“斛律将军尚且力壮,或许往后还能有女儿,臣再等一等。”
“哈哈哈~~~”
高演不再提起这件事,继续带若两人去跑马,解律光的骑术果然了得,三人最开始还是有些默契,一同狂奔,炫耀姿势,可到后来,斛律光跟刘桃子不知怎么就开始较上了劲,两人开始全力狂奔,狂秀骑术,高演顿时被两人给抛下了,高演瞪圆了双眼,看着两人骑马一圈又一圆的狂奔,时而起身,时而侧躺,时而拉弓。他只好纵马来到了一旁,下了马,王晞急忙上前为他拭汗水。
高演笑骂道“这两头莽夫!!”
”若是他人来,准不会丢下联来自己显摆!!”
“你看看他们,方才险些将朕给撞下马来,当真是一点都不把朕放在眼里。王晞笑着说道“这是因为陛下仁义,故而做臣子的可以不想着奉承,全力的在帝王面前卖弄自己的武艺!高演的脸色略微凝重,他说道”太后召桃子前往邺城,是想要找人与他成家。”本来想让斛律光收了这个女婿,可他却不愿意…”
王晞知道自家皇帝的想法,迎娶娄家女,迎娶高家女,加强的只是刘桃子与整个皇室的关系,并非是加强与皇帝的关系。
刘桃子迎娶一个娄家女,高演与他有亲,高港高归彦也能与他有亲…而迎娶高演的亲戚,无论是要族还是儿妇族,那就只是皇帝的亲戚,而不是整个皇室的亲戚。
只可惜,高演的女儿已经与陆家定下了婚约,而且,他也只有这么一个长女。
”你说,明月到底是什么想法他到底是站在哪边的”
“陛下,斛律将军是个直人,从不营私利,也不留心朝政,只知道服从将令您不必。“嘭!!!”
王晞的话还没说完,一声拉弓声打断了他的话,他赶忙转头看去。
却是斛律光正拉弓射击,那一箭,直接将百步外的木靶都给射碎了,
刘桃子都愣了下,随即也拉弓射击。
“嘭!!”
王晞的眼角抖了抖,看向了一旁的高演。
高演看的双眼通红,咬牙切齿。
”王君!!你得想个办法呵!!”
”有此虎熊,何惧宵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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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章 一将难求
第195章 一将难求
晋阳内外的雪,肮脏漆黑。
这里不似武川,看不到那种一望无际的雪白世界。
刘桃子骑着青狮,走在晋阳外的官道上,官道被清理过了。
积雪被扫到了两旁,露出结实的地面,让骑士和马车能安稳的通过。
可这积雪。
无论是前方,是身后的,是两旁的。
皆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黑色,不像是积雪,倒像是被堆起来的泥泞,始终散发出一股浓浓的恶臭味来。
刘桃子此刻身边又多出了不少人来。
负责领刘桃子前往邺城的是将军韩晋明。
韩将军比刘桃子要年长许多,可看起来却比刘桃子要精致的多,他里三层外三层,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
出征的时候,还不忘记给自己装饰一二,浑身上下,打理的一丝不苟。
身后除却士卒,还有些他个人的随从。
随从的数量都几乎跟骑士一般多,甚至是更多。
他们提着各种各样的东西,就包括了韩将军的专用夜壶,那夜壶也并非是寻常的夜壶,看起来比提着它的人的性命还要值钱的多。
韩将军脸色通红。
他好酒。
从出城之后,他的嘴就没有停过。
不是在说废话,就是在吃废酒。
「将军这次倒也是给我们涨了脸。」
「那些国人,整日吹嘘,说什麽行军作战,将军这麽一杀,他们倒是不敢再龇牙咧嘴了」
「这打仗的事情,还是得让将军这样的人来啊。」
「我平日里最好结交朋友,就是没有早些遇到将军,否则,定然拉着将军在家里设宴!」
韩将军眨着眼睛,脸上闪烁着猥琐的笑容,「我家里有三对双生女,彼此之间相貌几乎一致,都是我花了重金买来的」
「若是将军哪天肯大驾光临,我愿让她们前来服侍将军,哈哈哈,将军有所不知,这其中滋味,可是他人所不知的。」
刘桃子没有理会他,只是看着正前方。
韩将军等不到回应,却也不觉得尴尬,继续说起了其他的事情。
「城内的诸多汉臣,都期待着能与将军结交,将军别看我们不知军事,可平日里,我们也不曾丢了汉人的脸!」
「我们是有骨气的!」
「那国人设宴用十头牛,我们就用百头牛!」
「他们出行耗费一万钱,那我们就用十万钱!」
「我们与将军一样,都是不愿意被那些国人轻视,看不起,哈哈哈,他们事事都被我们压一头,心里指不定有多愤怒呢!」
韩晋明看了看左右,又对刘桃子低声说道:「平日里我家奴仆外出宣泄,我都是让他们尽量去找国人家的民女.」
刘桃子的左眼角跳了跳,眼里.
「兄长!」
田子礼纵马而出,他指着远处,「兄长,沿着这条官道一直走,就能到达邺城了,我曾走过这条路。」
「陛下对兄长还真是看重,特意派遣韩将军来护送。」
「等我们忙完了那边的事情,返回晋阳的时候,还能去他家里赴宴啊.」
姚雄跟寇流此刻半低头,直勾勾的看着刘桃子,两人都已经做好了开杀的准备。
听到田子礼的话,刘桃子的眉角略微舒展,只是轻轻点头。
田子礼松了一口气,又瞥了眼韩晋明,眼里满是不悦。
你这厮可他妈的少说点吧!
再说下去,我可就护不住你了!
韩晋明显然是没有意识到自己当下是个什麽样的处境,听到田子礼的话,他很是欣喜,急忙说道:「是该如此,是该如此!将军随时都可以前来,我家里有好酒,有好肉,什麽都有!!」
他们便继续前进。
也就是在寒冬,骑士们的行军速度不是很快,否则,韩将军只怕是早就被甩到身后去了。
这位的事情极多。
走出了些距离,就要让麾下给自己拿来蜜水,又走了几步,便让随从给自己弄些果子。
如此寒冬,他的随从还真的就能拿出果子来。
他还热情的邀请刘桃子一同享用。
可刘桃子没有理会他,只是赶路。
如此走了一天,韩晋明坐在临时搭建的奢华帐篷内,脸色无比的痛苦。
两旁的随从服侍起了他。
他低声问起了随从,「这一连走了好几个时辰,也不停下来,还有多久到邺城呢?」
随从思索了片刻,回答道:「还有很多天」
韩将军当即便忍不住了。
次日一大早,韩晋明纵马来到了刘桃子的身边,忽咳嗽了起来。
「刘将军」
看着声音突然变得低沉嘶哑的韩晋明,刘桃子上下审视着他。
「将军有何事?」
韩晋明忽又剧烈的咳嗽起来,他痛苦不堪的说道:「奉命护送将军前往邺城,只是我身体羸弱,先前又患上了大病,只怕是不能再陪同您前往了.我准备回晋阳,辞了官位,在家里养病,请将军见谅。」
不等刘桃子开口,他就直接领着随从们告别,朝着反方向去
了。
这一刻,无论是田子礼,还是姚雄,或是寇流,都是目瞪口呆。
姚雄的嘴唇哆嗦着,不可置信的问道:「他跑了???」
田子礼同样说不出话来,他沉默了很久,方才看向了一旁的刘桃子,「兄长,我知道那晋是如何灭亡的了」
韩晋明直接丢下了随行的大军,辞官返回晋阳,刘桃子等人继续前进。
走在路上,众人一言不发。
活在大齐,每一天都充满了各种惊喜与惊吓。
他们刚刚走出了一段路,便看到了远处忙碌的众人。
在远处,有浩浩荡荡的数百人,有骑士和吏正大声的呵斥着什麽。
他们是在清理官道上的雪。
有人忽尖叫起来。
一个年龄不大的后生,从人群里冲出来,他犹如疯魔一般,大吼大叫,就看到他脱掉身上那单薄的衣裳,来回的跑动,大声的喊叫。
吏愤怒的训斥,骑士用马鞭殴打。
那人完全没有任何的反应,他不知跑了多久,忽一头栽倒在地上,便不动弹了。
有骑士骂骂咧咧的下马,将他抓起来,丢进一旁的污泥的积雪之中。
看到这支大军前来。
有几个骑士赶忙纵马前来拜见。
骑士看向刘桃子的眼神里满是惊恐,都不敢抬起头来看贵人。
「吾等做事不利,耽误了大事,请贵人赦免!!」
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几个骑士,刘桃子又看向了远处那些正在卖力干活的农夫们。
「这是在做什麽?」
「吾等奉韩将军之令,提前召集沿路民夫清扫道路,以备贵人行军所需」
「昨晚风雪大作,此处便耽误了时日,将军」
看着惊惧的几个骑士,刘桃子沉默了许久。
「我的战马体壮,不怕雪地,你令人前往一路告知,让他们各自返回。」
骑士有些惊愕,却也不敢违背,赶忙起身离开。
远处那些民夫们开始在吏的带领下离开官道,狂风之中,他们瑟瑟发抖,有人抹着泪,几次回头看向了那高高堆积的肮脏的雪。
刘桃子看向了一旁的寇流。
「流,你过来。」
没有了刘桃子催促,韩将军的行军速度便更加缓慢了。
走出了不到四里地,他就扎营要休息。
随从们也都了解他的为人。
韩将军辞职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每次庙堂准备用他做事的时候,他都会装病跑掉。
因为他父亲的功勋,庙堂也几次放过他,他曾对左右说:大丈夫就当玩乐,不该辛苦的做事。
此刻,大丈夫躺在自己的帐内,吃着热水,享受着两位临时抓来的民女的服侍。
韩将军对此也有些不满意。
这附近民女的质量实在是太差了,他也曾想过咬着牙全速赶路,忍过剧痛,返回晋阳再享受,可他就是吃不得这苦头。
韩将军伸直了双腿,惬意的在帐内打盹。
他伸了个懒腰,睡梦之中回忆着家里那些等着自己的美人们。
忽然间,营帐外闪过了一个黑影。
寇流纵马追上了大军。
天色已经很黑。
刘桃子坐在篝火前,田子礼跟姚雄坐在他的两旁。
远处的军士们都已经休息了,也有人在来回巡视。
寇流下了战马,快步走到了篝火前,朝着刘桃子行了礼,「兄长,办妥了。」
刘桃子点点头,示意他坐下来。
三人坐在了刘桃子的身边。
刘桃子方才开口说道:「你们三人已经许久不曾回家了。」
「到达邺城之后,你们进不了皇宫,可以先前往成安,跟家里人多待些时日。」
「等我办完邺城的事情,再去找你们。」
寇流浑身一颤,呆滞的问道:「兄长所以带上了我们吗?」
「明日,你们就带上自己人,返回成安吧。」
「兄长,让姚雄跟寇流过去吧,便是进不了皇宫,邺城内总有要用人的地方,我愿为兄长奔走。」
听到田子礼的话,刘桃子挥了挥手,「不必。」
「我在邺城没有什麽要做的事情,见完太后,便回成安老家。」
田子礼赶忙说道:「寇流的老母在成安,姚雄的姐姐和姐夫也在,我并无什麽亲戚.还是留在兄长身边妥当。」
「你在那边也有不少友人,况且,我不放心让姚雄寇流独自返回。」
「你就当是替我盯着他们,尤其是姚雄,勿要让他惹出事来。」
姚雄欲言又止。
「兄长,可那邺城乃是长广王率重兵坐镇我听闻,当下那些勋贵们大多都与他亲近,他与兄长不和,岂能让兄长独自去闯虎穴?」
「你们不在,我便没什麽顾忌。」
田子礼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好,那我便先前往成安,兄长,张家村已经不如从前那般安全了,我会想办法的。」
刘桃子轻轻点头。
田子礼忍不住又说道:「只是兄长到了邺城,可万万不要冲动啊,那长广王虽恶,却并非是蠢人,这邺城和晋阳的
士卒,跟其馀的甲士也完全不同太后那边,也得多加当心.」
姚雄急忙开口,「兄长,不如让他们俩去,我留下来吧,我与兄长身材最为接近.」
天亮了。
骑士们分成了两批人,分别朝着两个方向继续前进。
田子礼等人加快了速度,他们在成安还有不少事情要做。
尤其是对田子礼来说,得罪了邺城最大的头头,那就得提防他们对张家村动手,若是不能护住那些亲信,最好的办法就是带走他们。
让他们一同前往武川。
武川总是安全的。
可这大冬天的像寇流的母亲,若是此刻出发一同前往武川,只怕,熬不过去。
田子礼此刻想的事情很多,忧心忡忡。
而姚雄就直接多了,「兄长这是担心我们留在皇宫外时被暗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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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不过,那长广王又不是被捆绑在邺城了,我们在成安,他照样可以派人来暗算我们啊.」
寇流瞪了他一眼,「你这契胡!盼些好的!」
双方散开之后,各自赶路。
刘桃子这里,跟随的皆是韩将军麾下的那些骑士,刘桃子还是以先前的速度,不急不慢的前进。
此处的风雪远没有武川那边的大,可沿路的尸体却不是武川那边所能比的。
道路边的一些村庄,此刻完全被冰雪所掩盖,这种掩盖并非是房屋上出现了积雪,而是真的被淹了,整个村落都被雪盖住,破砖烂瓦也被藏在底下,全然看不出有半点活物存在的痕迹。
越是靠近邺城,尸体便越是多。
一个个赤身裸体的尸体,在远处形成了保持着各类奇怪动作的雕塑。
他们面带笑容,有的在拥抱着面前不存在的火炉,有的似是在拥抱自己的亲人,有的则是大大的舒展着身体。
今年的寒冬比以往都要更猛烈些。
死的人也多了些。
只是在意的人没有多少。
骑士们对那远处的雕塑视若无睹,只要不挡住道路就好。
穿过了尸体的丛林,便能看到邺城那高大的城墙。
邺城跟晋阳还是很不一样的,晋阳的风格主要以大,而邺城的则是以精,这并非是说邺城的城墙很小,只是邺城的城墙在保证坚固性的同时,对城垛,马墙,箭塔等辅建筑的设计和加固做的很出色,甚至还很美观。
还不曾靠近城门,便远远的看到了前来迎接自己的众人。
就看到一人站在道路上,左右皆是陪衬,低头哈腰的。
那些人看到了前来的刘桃子,当即停止了攀谈,朝着这里走来。
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而刘桃子却不曾下马,他凶恶的打量着面前这些人,不少人面对他的凝视,都是纷纷低头,或者看向别处,不敢与他对视。
只有走在他们之中的那人,毫无畏惧。
他来到了刘桃子的面前,抬起头来,打量着他,脸上挂满了笑容。
此人看起来不过二十岁出头,神采飞扬,帅气阳光,这身行头加上他那笑容,站在此处便是绝对的主角,一脸阴沉的刘桃子,看起来却像是个天杀的反派。
大齐长得好看的人很多,可做的事情却大多丑陋。
那人笑着说道:「果真是好壮士!」
「难怪能领着五十骑杀穿塞北。」
忽有一人从他身边走出来,而这人,刘桃子是认识的。
和士开。
和士开不悦的说道:「将军便是再受陛下宠爱,见到大王,也不该如此无礼吧!」
刘桃子一愣,这才下了战马,朝着面前的年轻后生行礼拜见。
「拜见大王。」
看着这头虎熊下马行礼,周围那些大臣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邺城的勋贵虽然没晋阳那麽多,可并非没有。
此时,能跟着高湛出来的,那基本都是些勋贵大户。
他们着实是被刘桃子给吓到了,看着这头虎熊低头,他们方才找回了勋贵的那种感觉。
就该是这样啊!!
你一个苍头奴的儿子,你阿爷当初也不过是给高王喂马牵绳的,你岂能在我们面前耀武扬威呢??
高湛依旧是笑着,看着行礼的刘桃子,几步走到了他的面前,让他起身。
和士开等人吓了一跳,想要上前劝阻,却来不及了。
身后有几个武士已经用手按剑了。
高湛却打量着面前的刘桃子,「知之.,.陛下叫你什麽?契害真?」
他忽笑了起来,「杀人者?不妥,不妥。」
「应该叫哲魁真(执法者),你又非无端杀人,你是以律法杀人,岂能叫契害真呢?」
随后,他也不等对方反驳,直接上手抓住了他的手,「哲魁真啊,听闻你要前来,我可是连着几夜睡不着,一直都在等着你呢!」
「走,且跟我进城!!」
他拉着刘桃子,大步朝着城内走去。
众人跟在他的身后,时不时对视,眼里皆是欣喜与期待。
他们对刘桃子可谓是无比的痛恨,这次他来到邺城,非要让他付出个代价来!!
他,还有他那个阿爷。
大王肯定不会轻饶了他
!!
高湛就这麽拉着刘桃子上了自己的车,上了车,他忽低声说道:「哲魁真,这些人啊,不是我叫来的,是陛下派人偷偷告诉他们,说你要来,让他们跟着一起来。」
「你知道为何吗?」
刘桃子眯着双眼,没有说话。
高湛咧嘴笑了起来,「陛下是怕我拉拢你,派这些勋贵来盯着,若我与你亲近,岂不是让愿意跟随我的那些勋贵寒心?」
刘桃子还是没有说话。
高湛却忽然抬起头来,看向了四周。
「我要领哲魁真到我府上吃酒!!其馀人等!且给我回去!!」
他一声怒吼,跟随在周围的那些人目瞪口呆。
高湛再次看向了身边的刘桃子,神色又变得亲切。
「可我觉得。」
「这几百个勋贵。」
「也比不上你一个人。」
ps:感谢热心读者大叔的历史资料支持,大叔是个很厉害的历史爱好者,整理编写《西梁刺史太守录》,《东魏北齐太守考》等,曾担任多本南北朝小说的历史顾问,如《谋魏》,《南陈霸业》,《曹魏天子》等等,提供了非常优秀的历史资料,非常感谢,哈哈哈,他就在群里,书友们若是有不懂的东西也可以问他。
(本章完)
第196章 你我联手,天下无敌
第196章 你我联手,天下无敌
高湛的马车并没有开往皇宫。
而是开往了自己的府邸。
同样是诸侯王,可诸侯王之间,也有高低之分,像高长恭这个兰陵王,或者娄昭这样的东安王,在长广王高湛面前,就明显有些不够看了。
这位高湛,乃是天下第二人。
有重兵在手,有诸多勋贵认同,名望仅次于其兄高演。
两人坐在车上,高湛笑得格外豪爽。
看起来,他的心情还是很不错的,两人就这麽一路来到了他的王府。
在此处驻守的甲士极多,在还不曾到他府上,只是靠近那街道的时候,便能看到那些成群结队的甲士们,来回的在周围游走,那些高处,也都安排了弓弩手,警惕的望着四周。
进了正门,两排甲士手持长矛,开出了一条道路来。
刘桃子面不改色,跟着高湛一同来到了后院,下了车,早有人备好了宴席。
高湛拉着刘桃子来到宴席上,这才深吸了一口气,满是惬意的说道:「真好啊」
他猛地看向了刘桃子。
「我跟陛下不太一样。」
「说起来,陛下这个人。」
「眼高手低。」
高湛说完,便前倾着脑袋,直勾勾的看着刘桃子,刘桃子一言不发。
高湛咧嘴笑了起来,露出了那白森森的牙齿,「作为陛下的忠臣,这个时候,你不是该起身训斥我吗?」
「此家事也。」
刘桃子开了口。
高湛大喜,他猛地拍了下腿,「你说的很对啊!」
「今日,你就勿要将我当作什麽大王,我也不拿你当什麽陛下鹰犬,你就与我谈谈话,吃吃酒!」
高湛令人拿来酒水,大口吃下,然后递给了刘桃子。
「陛下这个人,着实眼高手低,说是谨慎,其实就是好迟疑,猜忌心重,做事不够果断!」
「杀了杨愔的第二天,他便后悔了,给我说,或许可以保全其命。」
「呵,他拿这是儿戏?打完给人丢个蜜饯,便不打了??」
高湛的表情很是夸张,「看看当下的局势吧,晋阳兵,边兵,基本都在他的手里,勋贵无能,能挺身而出的,基本都在他的身边这比文宣皇帝时要好了多少啊??」
「你自己想想,文宣皇帝刚刚登基时要对付的是谁,当今皇帝要对付的是谁??」
「此二者能相提并论吗??」
「就是如此大好局势下,他尚且不能领兵直接诛杀勋贵,不敢直接颁发新令.我可以与你打个赌。」
高湛平静的看向了他,「我赌这一次,陛下还是不会有太大的动作,顶多就是借着边防和遇刺的名义杀一些人他绝不敢再多走几步,你赌不赌?」
刘桃子回答道:「属下乃是个武夫,不懂朝中事。」
「你怎麽会不懂呢」
「你是最明白的人,你看的比我都清楚。」
高湛幽幽的说道:「其实,我才是这次想谋害你的主使。」
「是我给太后说,让她召你前来,也是我告知了晋阳的那些勋贵,暗示他们动手。」
刘桃子依旧没有惊讶,点点头,「原来如此。」
高湛说道:「其实我与你并没有什麽私仇,先前派人去招惹你,也是奉了他人的令,不得以而为之,说起来,我与你父亲极为亲近,比其他人都要亲近可你知道,好人身边总得有个恶人,我这一直跑前跑后的当恶人,却是结了不少仇。」
「我本来的想法也很简单,就是想要利用你,勋贵动你,陛下就动勋贵,勋贵就会来支持我」
「可你此番,可是将我打醒了。」
「什麽勋贵,百八十个也不如你一个!!」
「我要是跟这群蠢物混迹在一起,迟早要被他们害死。」
「可是你不一样,你一个人,就足以改变大局,我宁愿舍弃那些蠢物,也想要得到你的相助。」
高湛再次将酒递给他,「你先勿要急着拒绝。」
「我知道你是想提升那些汉人的地位,除掉这些为非作歹的勋贵我高家便是渤海的汉人啊!」
「我身边也是有一大堆汉人幕僚,诸多宗室里,我与汉人重臣的关系最为亲近.甚至身边都有很多他们家的子弟。」
「陛下这个人,太过优柔寡断,并不适合你。」
「就说这一次,若我在晋阳,你一路杀穿,来到我面前,我会直接下令,让你将皇宫里所有的人都拉出去砍杀了。」
「我知道你敢这麽做,你知道我也敢这麽下令。」
「你看,咱岂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吗?」
「还有那均田,均田对吧?若是我上位,搞!全国均田!不均田的都砍了!」
「什麽汉人不为兵,我若是上位,都一样!都他妈的可以当兵!」
「还有那什麽汉人不做将,我若上位,谁有本事谁当将军!」
高湛有股异样的侠气,跟保守肃穆的高演截然相反。
兄弟二人,一个看起来成熟稳重,另一个看起来任侠豪迈。
「怎麽样?」
「要不要来帮我?」
「你说什麽我就做什麽!我们俩联手,天下何人能挡?」
看着亢奋激动的高湛,刘桃子轻轻摇头。
「陛下对我不薄。」
高湛看着他,打量了许久,又笑了起来,「不考虑几天?」
「不考虑。」
「大王要杀我吗?」
高湛抿了抿嘴,又摇着头,「不杀,不杀,你就在我这里住」
正说着,外头忽传来喧哗声,和士开快步走了进来,朝着高湛一拜,然后低声说了些什麽。
高湛再次看向了刘桃子,他笑了起来,「天下人不只是拿我当恶人,还拿我当蠢人嘞!」
「起来吧,起来吧,跟我去见见人。」
高湛拉着刘桃子,就往门外走。
刚刚走到了门口,就看到一人粗暴的撞翻了左右的甲士,朝着这里大步赶来。
高湛笑着上前行礼拜见。
「表兄!!」
来人正是娄睿。
看到高湛,又看到跟在后头的刘桃子,娄睿脸上的怒色也即刻消失,他也换上了笑容。
「大王何苦如此逼迫呢?」
「太后连着几次催促我来接刘桃子,大王将他藏在后院,弄得我总是挨骂,还有这些不长眼的.」
高湛勃然大怒,他指着远处那些甲士,「我表兄前来,你们还敢阻拦??当真是活够了,来人啊,将这些人都给我拉出去砍杀了!!」
「大王!」
娄睿赶忙拉着他,「这些人也是忠心为主,算了,算了。」
高湛又跟他扯皮了几句,这才看向了一旁的和士开,给了他一个眼色。
「兄长啊,我甚爱桃子,便跟他吃了些酒,不曾想,耽误了母亲的事情,还使得兄长替我遭罪还请宽恕。」
「我让和士开准备了些礼物,现在就送往您的府上,作为赔礼.」
娄睿笑得双眼都眯了起来,「何必多礼,何必多礼」
两人攀谈了许久,娄睿方才带走了刘桃子,高湛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离开。
他这才看向了那些甲士,「做的不错,为了我连诸侯王都能拦下,确实忠心,升你们的官职!每人赏十金!」
「多谢大王!!!」
高湛转身朝着后院走去,和士开却跟在了他的身边,「大王,事情没有成功吗?」
高湛的脸色很是难看。
「不好成啊.这厮有大才干,若杀了他吧,陛下就是再优柔寡断,也会直接领兵前来邺城,抓我治罪.若是不杀吧,不能收复,等他回去相助兄长,那便是吾等之灾。」
看着头疼不已的高湛,和士开忽说道:「我倒是有个办法」
「哦?说说看?」
「从刘桃枝这里下手。」
娄睿此刻拉着刘桃子出了府。
娄睿眯起双眼,「我本来是要亲自去迎接你的,可骑士告诉我,你明日才会赶到」
「这厮是越来越厉害了。」
他猛地看向了一旁的刘桃子,脸色变得有些肃穆,「无论他与你说了什麽,你都勿要相信。」
「他是真正的鲜卑性子,做事很少考虑后果,一时兴起,说做就做了,而且想法多变这城内外都是他的人,他若忽然想要杀你,你可跑不掉.」
「他准是看你勇猛,故而想要拉拢你。」
「这些时日里,被他拉拢的人不少.」
「大人也是其中之一?」
娄睿赶忙清了清嗓子,「我与他过去就亲善,说实在话,陛下太过严肃,有些时候,就不太好亲近,尽管热情,总觉得差了点什麽,可这位大王就不同了,他若是亲近你,那是真的亲近.」
娄睿很难去形容这种关系,他们俩人对娄睿都很客气,但是陛下的那种客气,像是对待臣子,而高湛的那种客气,像是对待亲人或朋友。
「但是你就勿要想了,唉。」
娄睿忽长叹了一声,看了看左右,低声说道:「长广王可能要谋反。」
「大人为何要这麽说呢?」
「当初我们诛杀杨愔的时候,陛下曾对他说:若事情成功,则以你为皇太弟。」
「这句话,我们几个人也都听到了。」
「可到了如今,事情顺利成功,长广王也算是功不可没,可陛下却册封了太子」
「长广王到达邺城之后,一改平日里的性格,四处结交好友,来往权贵,操练邺城兵马,这城内上上下下的将领,都换成了他的人。」
「我从未见过这样做事的人,那真的是说做就做,半点不迟疑.跟你倒是相似。」
刘桃子再次问道:「那大人要站在哪边呢?」
娄睿浑身一颤,赶忙推了下刘桃子,「这是什麽胡话,我自然是要在皇宫里服侍好姑母」
两人越来越靠近皇宫,娄睿抬起头来,认真的说道:「我家姑母人很好,尤其是对亲近,很好但是吧,你要记住一点,无论如何,都不要忤逆她的话,她说什麽就是什麽,哪怕她说姑父还活着,你也得点头说昨日见过.」
「她最不喜欢别人忤逆她的话,一定要记住。」
「然后,便是不要在她面前谈论陛下和长广王的事情。」
「嗯,还有,表情
勿要这麽凶狠,稍微和善些」
娄睿絮絮叨叨的讲述着拜见太后的诸多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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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到了皇宫门口,还是熟悉的操作,取下了武器,拿掉了甲,换了衣裳,而娄睿一直都在等着。
在完成了一些手续之后,娄睿方才带着他往太后的寝宫走去。
刚刚走到了门口,就听到里头传来了欢笑声。
叽叽喳喳的,犹如鸟雀。
娄睿领着刘桃子走进来,太后正坐在中间,身边围绕了许多的女子,这些女子年纪都不大,莺莺燕燕,围绕在太后左右,逗得太后哈哈大笑。
娄睿低声嘀咕道:「要是早一年,都没人敢进来」
「拜见姑母!!」
娄睿大声说道,刘桃子跟着他一同行礼拜见。
娄太后这才看向了他们两个人,娄太后的脸上满是慈祥,她温柔的看向了刘桃子,「小子,站起来让我看看。」
围绕在她周围的那些女子们,此刻也是脸色通红,娇羞不已。
她们当然知道自己被叫过来的原因。
这些人里,不是娄姓,便是高姓,年龄相仿,没有差距特别大的。
她们也都看向了刘桃子。
刘桃子猛地站起身来,眉头紧锁,眼神凶悍。
「啊!!!」
有女子尖叫了一声,注意到自己失态,赶忙捂住嘴,后退了几步。
其馀几个女子看到他这般凶狠模样,也是吓得连连后退。
娄太后瞪了她们一眼,骂道:「不成器的东西,这相貌堂堂的雄伟丈夫,便那麽可怕吗?」
娄太后尤其好颜面,这些女子的表现,让娄太后很是不满。
她已有了些怒色,娄睿赶忙说道:「姑母,桃子刚刚从塞外回来,杀气腾腾,别说她们,便是我见了都怕.」
「你十三岁就跟着你姑父上阵砍人了,你怕个卵?!」
娄睿摸着头,嘿嘿直笑。
娄太后骂了几句,脸色却也好了些,她再次看着面前的刘桃子。
「知之,是叫这个字吧?哎,你勿要见怪,这些人啊,都是出生在邺城,再也没有边塞人的性子了,都是喜欢那些擦粉涂唇的什麽浪荡世家子都是些不中用的.」
「你且过来坐。」
「多谢太后。」
刘桃子上前几步,坐在了太后的身边,太后挥了挥手,让那些女子们离开。
娄睿也小心翼翼的坐在了一旁,娄太后就当没看到他。
娄太后拉着他,反覆的打量,越看越是满意,「类父,类父。」
「跟你阿爷一般强壮,跟你阿母一般好看。」
「真好啊,我那几个儿子,便是谁都不类凶残到了极点」
娄太后说起这件事来,忍不住擦起眼泪,「若是高王还在,不会让你遭受了这般委屈,也不会让我受这样的羞辱.」
「姑母.」
娄睿开了口,娄太后擦了擦眼泪,平复了心情。
显然,娄太后也看的明白,自己前脚在高湛的教唆下下令让刘桃子前来,随后就有人在路上设伏。
她怎麽会不知道谁是主谋?
高湛来到邺城后的举动极大,又不曾瞒着人,她又怎麽会不知道儿子是什麽想法?
可便是知道了,娄太后也无能为力。
她不喜欢在骨肉之中做出选择来,再混蛋,再可恨,可毕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
娄太后没有询问路上的事情,甚至都没有再提起勋贵和皇帝,她只是询问了刘桃子这些年的情况,又给他讲了些过去的事情。
就像是跟晚辈闲聊。
不知说了多久,娄太后忽然说道:「王晞派人给我送来了书信,书信里说:你很喜爱斛律光家的二女,想要迎娶她,可被斛律光所拒绝,说你不过是苍头奴之子,不配迎娶他的女儿,是这样吗?」
她有些生气,「这斛律光又是个什麽大人物?苍头奴又如何?我家的苍头,也是他能轻视的吗?」
刘桃子一愣,顿时沉默了下来。
娄睿皱起了眉头,忽有些头疼。
他是真的不想参合兄弟俩的事情,可这件事,又没办法去躲,什麽王晞上书,王晞敢私自给太后写信??什麽喜爱斛律光家二女,斛律光才他妈的多大,他的小女儿今年可有十岁??刘桃子都不曾见过人一面,上哪里去喜欢??
继续一想,里头又是一大堆的事情,娄睿长叹了一声。
「姑母.」
「怎麽?难道这件事是假的?」
娄睿纠结了片刻,方才无奈的说道:
「我听闻陛下准备让太子迎娶斛律光家的长女而.长广王,想要让其孩子跟斛律光家的次女定亲」
娄太后大吃一惊,顿时也想到了其中的联系,她再次动怒,她很想说些什麽。
可面对如此局势,她也只好将这怒气全部都藏在心口。
殿内忽然安静了下来,三人都没有说话。
刘桃子打断了这寂静的氛围,「太后,长广王想让我迎娶宗室女,陛下想让我迎娶斛律氏女。」
娄睿大惊,赶忙暗示刘桃子,让他勿要多说,可刘桃子就像是没听到。
「当下能制止乱局的,唯有
太后一人,我不知太后如何抉择,只请太后能出面,大齐社稷,刚刚有些起色,不能再陷入内乱争斗了!」
(本章完)
第197章 成安新谈
第197章 成安新谈
在刘桃子到达邺城之前,田子礼等人便已经到达了成安。
成安外的雪地也不太乾净。
道路格外泥泞,好在,道路两旁并没有什麽堆积起来的黑色小雪山。
地面之所以肮脏,只是因为踩踏。
他们刚刚靠近了成安城,就看到了远处那火热的场面。
成安城门外,格外的热闹。
就看到城门外设立了几个大营帐,有百姓们站在风雪之中,瑟瑟发抖,四周都有篝火。
这篝火在狂风之中艰难的摇曳,一阵冷风打来,火几乎要熄灭,甚至那火光都已经消失了,可是在下一刻,又有火苗跳出来。
在这冷酷的寒风之中,篝火竭尽全力,拼命的散发出微弱的火与光。
这点微不足道的火的周围,挤满了破碎的人,他们的穿着破烂,相貌不堪,眼神呆滞。
「下一个!!」
有人叫道。
有一个破碎的人忽完整了过来,他收回手,大步朝着城门走去。
城门外,坐着许多的吏,他们正在一一核实面前亡人的身份,然后给与他们证件,吩咐他们往后勿要再逃,好好生活。
田子礼等人看着这熟悉的一幕,皆有些惊讶。
「这是在安置亡人??如今的成安令是谁??」
他们纵马从这些篝火前缓缓走过,一路来到了城门口。
城门口的吏看到忽然出现的贵人,吓了一跳,纷纷跳起来,惊恐的行礼。
「王何生??是你吧??怎麽你还在当散吏??」
姚雄忽开口问道。
其中一人抬起头来,这才惊喜的发现,忽然出现的贵人竟是自己的同窗!
田子礼,寇流。
这俩他也认识。
他大喜过望。
「姚姚公??怎麽是你们??」
「山魈公呢?他来了吗?」
山魈公这三个字就像是忽然开启了什麽神秘按钮,片刻之后,左右那些吏,远处的士卒,篝火边的百姓,纷纷抬起头来。
他们彼此对视,嘴里低声念着「山魈公?」,「山魈公」。
一瞬间,城外皆是被念诵的山魈之名。
姚雄都惊呆了。
「他还没来.」
田子礼清了清嗓子,问道:「当下成安令是何人?」
「是路公。」
「陆公??怎麽还是他,他不是升官了吗??」
姚雄困惑的问道。
「是路,路祭酒,路令史.」
姚雄大喜,「现在他是成安令??」
田子礼却皱起了眉头,「他不是在朝中担任了职位」
「他在哪里??」
面对这麽一群达官贵人,这吏可不敢放肆,当即吩咐左右继续留在这里办事,自己则是带着他们几个人朝着县衙走去,姚雄对此颇为不满,「搞得我们不知道路一样,还需要你来带我们过去?」
王何生苦笑着说道:「姚公,现在可不像当初啊,您是正式的官员,若是不护送,我要被问罪的。」
姚雄大笑,「此城之中,除却路公,以我的品级最高,有我护着,你怕什麽?」
「话说,都这麽久了,你怎麽还是个散吏?」
王何生苦笑了起来,「姚公,这县衙里的职吏和散吏,是有人数限制的,当下担任职吏的,各个都比我厉害,我还能怎麽办呢?」
「哦,好像也是这个道理。」
「你们还在忙着授田?」
「是啊,成安当下的户籍是越来越多,这城里,也是一天好过一天.」
王何生笑着看向了前方。
成安城内颇为乾净,四周都能看到那缓缓升起的炊烟,甚至还能看到有人冒着风雪出门,裹着厚厚的衣裳,手里提着东西。
远处传来犬吠声。
当真是跟姚雄去过的诸多城池都不一样。
姚雄跟他攀谈起这里的情况,田子礼却眯起了双眼,他打量着周围,忽问道:「王君.律学室如何了?」
王何生长叹了一声,「唉,别提了,准备停止了。」
姚雄大惊失色,「为何啊??」
王何生摇着头,「没位置啊,学了律法却没地方做吏啊,各地的人数都满了,只能去外地,而外地都需要自己人,谁要外地人来当吏呢?」
「成安人又多,若是其他城池,律学室几个月也凑不出一批人,而成安呢,期期爆满.」
「唉,说起来都是烦心事。」
姚雄都惊呆了。
田子礼却笑着解释道:「过去的吏那都是消耗品,用完了就换,所以能维持平衡,可如今,吏不被消耗,又不能升为官,律学室自然就变得无用了」
姚雄瞪了他一眼,「律学室完了,我看你怎麽还这麽开心呢??」
田子礼摇着头,「与你这契胡没甚好说的。」
他们一行人来到了官署,此处更是热闹,得知他们前来,县衙内众人纷纷跑过来,跟他们寒暄问候。
在这里的都是他们的老友。
众人笑着寒暄。
门吏许老吏尤其惊讶,他拉着姚雄的缰绳,「雄,啊,应
当是姚公才对!听闻你跟着刘将军升了官,发了大财!」
刘桃子这一行人的经历,在成安简直就是个传奇。
他激励了所有的吏,也鼓舞了所有的百姓。
尤其是对这些对未来几乎没有希望的吏眼里,他们的成功便是唯一的火光,那是他们唯一有可能走出来的道路。
姚雄听闻许老吏的话,仰头大笑。
「是真的!是真的!」
「兄长如今在邺城,过几日便要前来!」
众人听闻这句话,更是惊喜,纷纷大叫起来。
场内一片喧哗,终于,片刻之后,有一人在众人的簇拥下,出现在了远处。
田子礼,姚雄,寇流等人,纷纷下马。
来人正是路去病。
路去病几乎是小跑着来到他们身边的,看到他们几个人,激动不已,甚至都有些想要落泪。
三人拜见了他,便被他拉起来。
「桃子兄呢?」
「他还在邺城。」
「不过,路公,您不是在朝中任职嘛?」
「啊?桃子兄没有与你们说嘛?」
路去病瞪圆了双眼,「我当他是看完不回信,原来是看都不看嘛?我原先是在朝中任职,后来陛下从朝中挑选了许多人,分发到地方,我便是其中之一」
田子礼笑着问道:「这次挑选的,只怕都是汉人?」
「哦?」
「你这麽说,好像还真的是」
「是我兄长给陛下提的建议。」
「原来如此。」
路去病带着三人往自己府内走去,边走边说道:「这成安跟当初可不同了,自从陆公大治地方之后,中原诸多县城,以成安最为富裕,无论是户籍,还是粮产,皆是名列前茅,便是邺城,都要跟我们索要粮食呢!」
「哈哈哈,我上任之后,继续了过去的政策,当下城内啊.」
路去病喋喋不休的讲述着这里的情况,三人都只能是听着他的讲述。
如此到了屋内,他还是没有停下来。
大家一起吃饭,他还是没有停下来。
到最后,是田子礼终于忍不住,打断了他的话,那时,路去病正在讲述律学室。
「路公,律学室真的办不下去了吗?」
路去病解释道:「过去读完律学室,就能直接来参与应试,可现在官衙不缺吏,不开应试,而周边诸郡县,又不太喜欢任用自家人.故而律学室也难以支撑,可前来读书的人还是不少.」
田子礼忽感慨道:「真好啊,我们那边塞,想找个认字能写的,着实困难,还得靠周围郡县的救济,才能勉强找到些小吏来用,可还是严重的不足,无论是民夫那里,还是边戍各地,我们开了律学室,但是还得教他们认字,唉,实在是令人羡慕啊。」
「子礼是想带些人才去武川?」
路去病一眼就看破了他的话里话。
他又说道:「你有这样的想法,直接给我说就是了,不必用那对付其馀郡县官员的话术。」
田子礼脸一红,赶忙低头,「是我失礼,请您宽恕。」
路去病抿了抿嘴,又说道:「边塞需要人,这我明白,以桃子兄的名望,还有你们几个的遭遇来说,肯定也有人愿意前往,可那边毕竟还是太远,这路也不好走,我可以派人去问问,去联络,可我不会强行送人前往边塞的。」
「这是自然,兄长也不会允许我们强行带走他人的。」
「只希望路公能告知他们,那边是兄长在管事,我们可以一路护送,不会遭遇危险,到达那边后,若是能立功,兄长就会表奏其为官,不会缺乏赏赐,那里有很多很多的空位,也有很多很多的机会我们这样庸碌的人,都因为跟随兄长而得到了升迁,正式为官.」
路去病挥了挥手,「你不必多说,这些我都明白,我也知道该怎麽去说。」
姚雄这才反应过来,「难怪你这厮方才那麽高兴呢!」
「我也是想着他们有出路方才开心.成安什麽都不缺,可武川是什麽都缺,无论是读书人,还是匠人.」
路去病忽然又问道:「我听说,桃子兄此番返回,遇到了诸多勋贵截杀,这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路公,我给您说啊.」
众人正聊着天,忽有人叩响了门。
「县令,长孙县尉求见!」
路去病猛地起身,拍了下额头,「怎麽忘了县尉呢?快请他进来!」
很快,长孙迦叶一瘸一拐的走进了屋内,他看向了面前的田子礼等众人,抿了抿嘴,却没有叫他们。
田子礼赶忙拜道:「长孙公称我为子礼便是。」
「哈哈哈,说起来,你们官职比我还高,岂能如此称呼?」
长孙公说着,又看向了姚雄,眼神略微复杂,「听闻你当下也是杂号将军?」
「是这样的。」
路去病赶忙邀请长孙迦叶坐在了一旁。
姚雄继续跟路去病谈论起了回来时所遇到的诸事,长孙迦叶听着,只是不断的吃酒。
众人聚了许久,路去病想起自己还有事情要做,方才请他们暂时休息。
众人走出来
的时候,长孙迦叶猛地拉住了姚雄的手。
姚雄一愣,「长孙公??」
长孙迦叶迟疑了许久,嘴唇哆嗦着,如此纠结了许久,他方才抬起头来,问道:「刘将军身边还缺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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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长孙迦叶的嘴唇颤抖着,眼里满是愤恨。
「过去,我在这里任职,虽然没有什麽升迁的机会,可我伤成这样,也没有什麽追求.」
「可当今陛下,实在不怜惜我们啊!!」
「我十馀岁的时候,就做了甲士,谈不上立下多大的功劳,却也是经历了无数次的血战,活到了今天.」
他猛地拍了下自己的腿,「我的腿被射穿,站不稳当,走不稳当,只能离开边塞,来这里当个七部尉.可陛下,他却开始罢免我们这些老人,改用那些汉人来取代我们七部尉,有三个人已经被换掉了,我实在不想落到这般下场。」
「我虽受了伤,可我还能骑马,还能射箭,还会练兵.与其被人丢弃,倒不如我自己离开。」
「若是刘将军身边还缺人,我愿意跟着他去边塞」
长孙迦叶的官职品级虽然低,可却是最为重要的部门,负责都城周围的治安,其他县城,是没有这个职位的,只有皇城周围一圈才有。
他麾下的骑士,也是最精锐的国人骑兵,甚至有两个百人的骑兵队,就算在边塞,能随手掏出两百正儿八经鲜卑骑士的,那也是大型戍镇了。
看着面前悲伤不已的长孙县尉,姚雄沉默了许久。
「缺。」
「等兄长到来,我亲自与他说。」
长孙迦叶很是欣喜,「多谢,多谢」
三人此时暂时分别。
寇流外出,直奔向城外的张家村,急着要去见母亲。
姚雄则是要去城内见自家的亲戚。
田子礼则是要去见自己的那些老弟兄们。
姚雄最先达到了目的地,他的亲戚就住在城内,且也没有太多,只有一个姐姐和姐夫。
姚雄年少时失去了双亲,是姐姐拉扯长大的,姐姐对他格外的宠爱,在成家之后,也没少帮助,这使得他姐夫对他有很大的成见,总是恶言相向,辱骂教训。
可这次相见,情况却变得不同了。
姐姐还是原先的模样,抱着姚雄痛哭,姐夫则是自豪的坐在一旁,将大门敞开,让左右都看到这位曾经他最不愿意提起的亲戚。
「我弟弟回来了!!」
「我弟弟,如今在边塞做将军!!」
姚雄的姐夫个头不高,有着圆滚滚的肚子,他是县衙的庖厨,有一手不错的厨艺。
他站在院里,看着外头那些邻居好友们,脸上满是得意,笑起来,都看不到他那小眼睛。
几个小外甥围在姚舅父身边,吵着要礼物。
姐夫决定亲自下厨,拿出了舍不得用的食材,来款待这位成器的弟弟。
而姚雄丝毫没有因为得势而反击过去辱骂教训自己的姐夫,也没有板着属于贵人的脸,他依旧是老样子,一脸傻笑着,偷偷多拿了几块肉,惹得几个小外甥尖叫。
姐夫踮起脚来,摸着姚雄的头,说是要沾点福气。
家里洋溢着欢乐的笑声。
张家村。
多日不见,这里的变化最大。
因为刘桃子的关系,几乎没有人敢得罪这里的百姓,甚至还吸引了一些有关联者前来定居。
村落四周都修缮了围墙,不算高大,却能防御寻常猛兽。
正是冬季,外头倒是没什麽人。
只是这里头的规模,已经有点大村镇的意思了。
寇流领人返回,当即就引起了轩然大波。
张二郎从他这里得知了兄长还在世的消息,痛哭不已。
寇流也见到了母亲。
跟先前相比,母亲几乎没什麽变化,在寇流还没有开口的时候,她便认出了他的身份来,高呼我儿。
母子相见,氛围温馨。
寇母对儿子极为疼爱,此刻拉着他的手,却没有去询问战场或塞外的事情,只是说着过去的回忆。
坐在炉火边,寇流倍感惬意。
他已许久不曾如此舒适,如此惬意,就像是忘却了所有的动乱,只觉得面前这火炉实在是温暖,他也只想伸直了双腿,躺在一旁,听着母亲的声音。
而田子礼这里,情况却变得有些不同。
一处府邸内,田子礼惊诧的看着面前的诸多兄弟。
「什麽??」
「造反??」
看着面前这些蠢蠢欲动的兄弟们,田子礼皱了皱眉头,「说清楚些!」
一人开口说道:「兄长,其实也不算太久,就是前端时日,有位王公,派人给我们送钱,说想见见我们。」
「我们就与他见了面,此人与兄长一样,都是见不得这些鲜卑人横行!」
「他说,可以相助我们起事,不只是可以给我们钱,弓弩,甲胄,甚至还能送我们到邺城之内」
「他说,当下正是大乱,我们可以挟持大人物,逼迫他谋反,干成大事!!」
田子礼缓缓眯起了双眼,「那位王公,如今在何处?」
「他已经
走了,留下东西就走了,我们也想找他,却找不到没说什麽时候回来,兄长,现在可以起兵了嘛?」
「起兵?起个卵的兵!!你们这十馀人,都不够人家邺城一个甲士打的!」
「况且,鲜卑人.鲜卑人,这天下的乱象,难道就只是鲜卑人所造成的嘛??」
「啊???」
众人都惊呆了。
(本章完)
第198章 我家刘公
第198章 我家刘公
您过去可不是这麽说的!
众人坐在田子礼的面前,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田子礼皱了皱眉头,「总之,勿要着急,这不像是什麽机会,却像是贼人的计算。」
「你们回去之后,就当无事发生,继续准备,若是有人联系了你们,记得告知我。」
「唯!!」
众人起身离开。
田子礼的眉头紧锁,没想到,这次返回成安,竟还有如此收获。
倘若是过去的他,或许此刻就大笑着领着兄弟们去办事了,可是此刻,他却不那麽想了。
这肯定是有人在背后运作。
可到底是什麽人做的呢?
又是出于什麽目的呢?
田子礼陷入了沉思,他走出了门,决定先将村落的事情放在一旁,将这件事给查清楚。
他匆匆走出了府邸,上了车,消失在了远处。
在马车离开之后,有路过的挑粪工沿着他所走的路,一路缓缓前进,终于,他走进了一个小巷子,随后消失的无了踪影。
一处狭小的府邸内,许老吏关上了门,走进了内屋,又再次关上了门。
屋内格外的昏暗,可屋内的人并不在意这一点。
两人面向而坐。
许老吏低声说道:「刘桃子没有领着他们前往邺城,俨然是怕高湛向他们动手可高演在,高湛不敢对他下手才是,显然,刘桃子此番前往邺城,绝对不是简简单单的要拜见娄昭君,他肯定会大有动作!!」
阴影之中,一人的低沉的声音响起。
「你继续去跟他们的人接触,想办法获取更多的消息。」
「将军非常的重视这件事,从老家来了许多人,你要更加用心,此番大事,不能不成。」
许老吏的眼里闪烁着愤怒,「刘桃子让将军遭受了这样的羞辱,若是不能手刃他,如何能对得起将军的厚待?」
「且放心吧,我会全力以赴,在所不惜!」
一瞬间,无数的鸽子从城内飞出去。
鸽子扑闪着翅膀,穿过了城墙,撕破了云层,以矫健的身姿,朝着故土的方向飞去。
「将军!!贼儿军!」
地面上出现了一行骑士,看着半空之中的鸽子,战马放开了速度,竟是比鸽子还要迅速。
骑士们纷纷拉起了弓箭,一一射杀。
他们动作极快,一只只鸽子从半空之中掉落,有人捡起了鸽子,拿起书信,顿时有几个文吏被带到这里,开始试图破译这伪周人的书信。
有骑士继续追击,而那几个文吏则是比较了起来。
被间谍祸害了这麽久,北齐倒也不是没有任何的收获,他们试图去破译对方的密码文,同时也想要收复几个伪周来为自己所用。
更换密码文在此刻绝对是一个极为麻烦的事情,而破译同样是如此。
双方都在焦灼的对抗。
文吏们聚集在一起,正在试着破译,而戴着面具的骑士就站在一旁,等着他们能拿出什麽有用的线索来。
就在他们忙碌的时候,有骑士飞奔而来,下了马,来到了面具将军的面前。
「将军.长广王请您放下手里的所有事情,即刻前往他的府邸。」
刘桃枝一愣,他抬起头来,看着远处那些飞翔的鸽子,迟疑了片刻。
「好我现在过去。」
邺城,皇宫内。
娄睿无奈的闭上了双眼。
这两个儿子之间的斗争,是老太太最不愿意提起的话题。
娄昭君同样有些惊讶,她茫然的看着面前的刘桃子,似乎是想不明白他怎麽敢如此说。
下一刻,娄昭君终于是怒了。
「你是什麽意思?你觉得我的两个儿子会自相残杀吗?!」
娄睿正要开口为他辩解,刘桃子却点了点头,「是的。」
娄昭君的脸瞬间通红,她颤抖着就要举起拐杖。
「长广王在邺城招兵买马,联络勋贵,陛下则是在纵容他继续这麽做。」
「长广王在积攒势力,陛下又何况不是呢?」
「当下中军,刘洪徽一除,便是以高长恭来代替。」
「陛下又让平原王,彭城王等人相助自己。」
「是长广王准备的快,还是陛下准备的快呢?」
「如此下去,便是邺城与晋阳开战,您的两个儿子当中,只能活下来一个。」
娄睿的脸色愈发的惊恐。
娄昭君抓着拐杖的手颤抖着,却迟迟没能落下,她缓缓放下来,忽委屈的哭了起来,「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刘桃子继续说道:「太后,我世代家臣,所想的乃是大齐之事,故而冒犯了太后,请太后治罪,不过,这些话,臣不得不说。」
「大家都惧怕太后的权势,故而不肯以实言相告。」
「如此下去,不只是您会失去儿子,更严重的,可能会造成大齐分裂,到时候,伪周定然不会错过好戏,他会与突厥人一同进攻,大齐经历了许久的动乱,刚刚有了些安稳模样,一瞬间便会被撕毁破坏。」
「太后是人母,却也是天下之母,无论是出于为人
母,还是为天下母,都不该视而不见,躲在后宫,这件事,唯独您可以解决。」
娄昭君猛地看向他,眼神里没了悲伤,多出了些杀气,「那你想让我如何解决?!」
「当下就是最好的时机,太后可以直接召见长广王进入后宫。」
「我们就在此处擒住他,拿下他之后,您下诏让娄大王来执掌邺城大军,再以长广王身体不适为由,将他留在身边。」
「只要长广王没了兵权,无法外出,那动乱自然就会消除,娄大王有威望,有您的支持,自然能接手邺城之兵,到时候,您再要求陛下出面治长广王的罪行,嗜酒,无礼。」
「陛下只要下令,罢免他的官职,让他留在您身边尽孝。」
「那事情都都能解决了,您能保全儿子,能保全江山,陛下没有了内患,也能全力而为,大治天下。」
刘桃子的语速极快,巴拉巴拉就给说完了。
娄睿瞪圆了双眼,目瞪口呆。
他先前就觉得高湛这个人太危险,太鲜卑,主要就是因为他很少迟疑,想到什麽就是什麽,直接开干,可此刻听刘桃子说完,娄睿方才惊醒,高湛算个卵啊!
真正危险,真正鲜卑的是面前这个家伙啊。
这才刚进邺城,开口就要太后帮忙擒拿长广王。
你是疯了吧??
娄昭君咬着牙,「这是六子让你来告诉我的??」
「不对,不对,我那儿子做事最是谨慎,不会如此急促」
娄昭君顿时迟疑了起来,皱着眉头,不知该如何言语。
看着无比纠结的娄昭君,刘桃子再次说道:「太后,事情不能迟疑,您坐在后宫里,当作什麽事都没有发生,那天下就会太平吗?兄弟便不会相残吗?!」
「能解决这件事的,只有您了!」
「您若是觉得囚禁长广王不妥,那就暗中相助长广王,毒杀陛下,让他上位!」
「你!!!」
「太后总得做出一个决定来!无论是支持谁的决定!都得有一个决定!!唯独不能什麽都不做!!」
「我!!」
「请太后下令!!」
娄昭君的脸色不断的变幻,她站起身来,来回的踱步,脸上杀气腾腾。
娄睿压低了头,跪在太后面前,一言不发,瑟瑟发抖。
「你让我想想,你让我想想。」
「出去!都出去吧!!」
娄昭君此刻头疼不已,她挥舞着拐杖,将两人都赶了出去。
刘桃子无奈的起身,拉上了娄睿,没有再多说什麽,行礼后,转身离开。
「你吓死我了!!」
「你疯了吗?!」
「你!!」
从皇宫出来,娄睿还是一脸的惊恐,他不可置信的看着刘桃子,「你到底想要做什麽啊??」
「大王,此举是为了大齐,若是两人开战,不知有多少人死掉。」
「大齐哪天不死人??」
「少点人死掉,终归是好事。」
「桃子,我可与你说,这件事,不是那麽容易做成的事情,姑母的性格也是多变,现在喜欢你,明日可能就会厌恶你,你急着掺合兄弟俩的家事,迟早会惹出天大的祸来!」
刘桃子忽然停下了脚步,他转过头,看向了娄睿。
「大人。」
「我听闻您身经百战,作战时格外的勇猛,能以一敌十。」
「可到了如今,为何却变得这般怯弱呢?大齐江山若是不稳,大王还能享受当下的富贵吗?这般富贵,这般江山,都是大王这样的人所打下来的,怎麽如今,却一点都不在意其死活呢?」
娄睿顿时愣住了,他几次想要开口反驳,却都说不出话来。
他长叹了一声,挥了挥手,「随你怎麽做,反正我是不会参与,我不能参与我打那麽多的仗,流那麽多的血,就是为了安心享受,我不干那冒风险的事情!!」
娄睿气呼呼的离开了这里,可好在,这次他并没有带走高王剑。
刘桃子往前走了几步,正要上马,忽有一辆马车缓缓停在了他的面前。
一人笑着走下来,朝着他行礼。
「少家主,我奉家主之令,特意来接您。」
「你家主是哪个?」
「额是您阿爷。」
「带路。」
刘桃枝在邺城是有自己府邸的,只是这个府邸平日里没什麽人。
府邸的位置很不错,规模也不小,是在『贵人区』。
刘桃子跟着来到这里的时候,里头依旧是寂静无声。
门外的甲士带头行了礼。
刘桃子推开了门,粗暴的走进了自己的『家』,尽管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里。
刘桃枝就站在不远处,听到开门声,猛地转过身来,他早已取下了面具,他的脸上写满了愤怒。
刘桃子关上了门,快步走到了他的面前。
「我妈呢?」
刘桃枝额头的青筋跳了跳,却还是指了指内屋。
刘桃子快步走到了内屋门口,刘桃枝一把将他推搡进去,随即迅速关门。
「桃子!!」
刘张氏迅速起身,快步跑来,刘
桃子脸上的冷酷顿时消失,他低下头来。
「桃子,可是想死我了看看你,都饿瘦了,没怎麽吃东西吧?」
小武站在一旁,也是笑着开了口。
「兄长。」
刘桃枝冷哼了一声,坐在一旁,骂道:「这厮都快长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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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熊罴一般大,现在比我都高了半个头,还他妈的瘦了??再吃下去,往后出行就得两匹马来驮着了!」
刘张氏却不是这麽想的。
她抚摸着桃子的脸,眼里满是泪雾。
「桃子,受了不少委屈吧?」
「当初阿,你就该留在我的身边怎会吃这麽多苦.」
她忍不住擦拭着眼泪。
「妈,我没受什麽委屈.」
「自己人都出兵拦截你,还算不受委屈?这些恶人」
母亲有着说不完的话,刘桃子听的很是认真。
听到他们一直在说,刘桃枝终于忍不住打断了他们。
「叙旧的话,往后再说。」
「先说说你给乃公招惹的麻烦!!方才长广王找我,逼我站队,又把我的兵权给下了刘洪徽那事,唉,我这唉。」
刘桃枝连着叹气,却没有发怒。
在高洋驾崩之后,刘桃枝的状态明显也有好转,不再像过去那般凶残暴躁的可怕。
整个人都变得平静了许多。
他过去杀了不少的人。
想要杀他的人也不少。
当下高湛显然就是要挟持他来威胁刘桃子。
刘桃枝做梦都没想过会有这麽一天,在过去,他一直都担心别人挟持桃子来威胁自己,可当下这事,怎麽感觉有点不对劲呢???
看着一脸沉闷的刘桃枝,刘桃子缓缓说道:「你不必担心,待在家里便是。」
刘桃枝不屑的瞥了一眼刘桃子,「那是,有刘公在邺城,我还.」
他猛地反应过来,浑身一颤,看向了刘桃子。
他的声音都变了。
「你想干什麽?!!」
他明锐的感觉到了自家刘公是想要做些什麽大事。
刘桃子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刘桃枝站起身来,快步走到了他的面前,「我之所以能活到现在,就是因为听皇帝的诏令,不做任何多馀的事情,不去质问,也不去反驳。」
「你若是想要活着,便该多听听我的话,知道什麽是父子,知道什麽是君臣!!」
看着又开始暴躁起来的刘桃枝,刘张氏挡在了两人之中。
「良人,勿要动怒。」
她看向了刘桃子,问道:「你这次进后宫,莫不是跟太后商谈了什麽大事?」
面对母亲,刘桃子缓缓点头。
刘张氏皱起好看的眉毛,许久都没有说话。
她想了很久,忽说道:「这件事,勿要再跟任何人提起。」
刘桃枝赶忙开了口,「那我们这里」
「良人,事情已经到了如今的地步,便勿要多想了还是按着过去的办法,良人做良人的事情,而桃子去做他的事情,互不干涉。」
这一天,刘桃子便住在了此处,对他来说,有刘张氏所在的地方,便是家。
刘张氏有着无数的话与儿子说。
她还亲自做了饭。
刘桃子许久都不曾吃过她所做的饭,吃的极为香甜。
唯一不开心的大概就是刘桃枝,他坐在上位,阴阳怪气,却也算是一同坐下来吃了顿不错的饭。
一家人吃着饭,刘张氏说道:「桃子,当初因为一些事,我假死脱身,其中许多事,你也不必知晓,只记得,若是太后询问,便说我已经不在人世当下还是不够太平」
这一夜,大概也是刘桃子睡得最死的一个夜。
次日,天蒙蒙亮。
外头就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来人是娄睿。
娄睿没有说任何话,拉着刘桃子便走。
刘桃枝也没有出来与他们相见,刘桃子看了眼府邸,跟着娄睿朝着皇宫出发。
走在路上,娄睿这才咬着牙说道:「我不知是什麽情况.姑母她竟真的想要做事。」
「记住喽,这次,你欠我一个大恩情!!」
「记住了。」
娄睿猛地拍了下自己的脸,「我迟早会因为今日所要做的事情而后悔.」
他们一行人急匆匆的来到了后宫。
娄昭君坐在中间,左右无人,她的脸色终于变得坚决。
在假装无事发生,任由两个儿子争夺和出手帮助一方的抉择之中,她选择了后者。
她抬起头来,愤怒的看向了娄睿和刘桃子。
「我这次帮助六子,只是因为不想看到国家动乱,兄弟阋墙,可九子的命,我也保定了!!」
「哪怕是他高六子,也休想杀了我的儿子!!」
「谁要是敢伤他杀他,无论是何缘由,我定杀不赦!」
娄睿赶忙行礼,「姑母,吾等绝不会伤了长广王!!」
娄昭君没有理会他,却是看着刘桃子,直到这一刻,她还是觉得刘桃子是高演所授意的,就算不是,也是高演这一方的谋士。
此番前来劝说自己,就是想帮助高演来搞定长广王。
她可
以出手平息争斗,但是绝对不能看着儿子死在自己面前,她失去的儿子已经够多了!
刘桃子朝着她行了礼,「太后,只要长广王能留在您的身边,整日吃酒作乐,不去招兵买马,不去干涉什麽朝政,那陛下一定会全力保护他!」
「好。」
「来人啊。」
「宣长广王高湛进宫拜见!!」
(本章完)
第199章 未曾
第199章 未曾
高湛骑着大马晃晃悠悠的来到了皇宫门口。
身边领着十馀位仆从。
在云龙门外下了马,仆从们纷纷下马,和士开走上前来,为高湛解下了腰间的武器,又取下了香囊,太后不喜欢香囊。
高湛便让他们在此处等候,自己大步走进了云龙门。
有阉人上前,领着高湛往里走去。
走在熟悉的道路上,高湛嘴里一直都在嘀咕着,却是在反覆的练习稍后见到母亲后该如何说动她。
高演想让刘桃子迎娶斛律光的女儿,这件事,高湛已经知晓了。
高湛并不愿意轻易让出这两位猛将来。
斛律光跟高湛的关系同样很不错,高演能与他联姻,那自己也能!
母亲向来宠爱自己,若是能说服她,让她定下婚事来,那便是皇帝也不好干涉。
高湛颇为自信,脸上带着浅笑。
一旁的女官低着头,低头前进。
高湛甚至有心情对她显摆,他指着左右,「当初,若是没有我,只怕陛下是进不了这云龙门啊!」
女官没有接话。
他们一路来到了朱华门外,有甲士开了大门,高湛大步走进去。
刚刚走进朱华门,高湛便是一愣。
朱华门内,站着许多侍卫,而最重要的是,他并不认识这些侍卫。
高湛先前便领了京师大都督,邺城内外的军队都归他管辖,禁军也是如此,皇宫之内的侍卫,没这麽面生的。
高湛忽停下了脚步,缓缓后退了几步。
朱华门瞬间被关上。
高湛摸向了腰间,却是摸了个空,他警惕的看着周围。
「大王何以逗留?」
忽有人开口问道。
高湛猛地转过身来。
刘桃子领着几个侍卫,此刻正站在门前,冷冷的看着他。
「哈哈哈,我当是谁呢,是我的折魁真啊,你是来迎接我的?」
高湛笑着说道。
刘桃子点点头,朝着高湛的方向走来。
高湛笑着说道:「你也在就正好,我正想着跟母亲.」
就在刘桃子足够靠近高湛的那一刻,高湛停止了说话,浑身瞬间紧绷,怒喝一声,伸手就去拿刘桃子腰间的佩剑,他的动作极快。
「嘭。」
刘桃子一个膝击,高湛只觉得胸口传来剧痛,眼前一黑,别说抢剑了,便是握紧那利剑的力气都没有,刘桃子抓着他的肩膀,将他直接按在了地上,几个甲士冲上来,将他捆绑。
高湛过了许久才缓了过来。
他瞪圆了双眼,满脸的愤怒,「听巫蛊之言,错失机会,乃是我的过错!!」
他看向了刘桃子,「在后宫里做这样的事情,他就不怕太后问罪吗?!」
刘桃子没有理会他,而是抓着他,朝着昭阳殿走去。
高湛瞪圆了双眼,一时间竟有些错愕。
他就这麽被推进了殿内。
当看到坐在上位的太后时,高湛满脸的不可置信。
「母亲??」
「母亲救我!!」
娄昭君坐在上位,板着脸,看着面前向自己求救的高湛。
「长广王!你在邺城痴迷玩乐,与近侍做那不堪之事,败坏宗室名声,你可知罪?!」
娄昭君开口质问道。
这一刻,高湛茫然的看向了娄昭君。
他没有说话,眼泪横流,「母亲是要杀我吗?」
「若是母亲要杀我,何以如此麻烦?派人告知一声,让我自杀不是便好吗?」
他忽叫了一声,朝着一旁的木柱就要撞,刘桃子及时抓住了他,他却还在挣扎嘶吼,「我死了便是!!」
娄昭君浑身一颤,赶忙起身,「抓住!抓住!」
娄昭君快步走到了儿子的身边,又让刘桃子之外的其馀甲士们出去。
她这才看向了儿子,眼里满是无奈,「我儿啊,我哪里是要杀你,我是要救你啊。」
「你以为我们看不出你想要做什麽?」
「你就留在我的身边,等局势稳妥,我自然会让你出去的。」
高湛的眉头跳了跳,忽一脸悲切的说道:「母亲,我从未有过对兄长不利的想法啊,我在邺城,招兵买马,是为了帮助兄长去对付勋贵.」
「那些勋贵仗着自己的兵势,意图对兄长不轨,我是为了帮助兄长啊!!若我真的有反意,怎麽会公开招兵买马,联络众人??」
娄太后皱起眉头来,「你当我是老糊涂了吗?」
「自从六子设太子之后,你便再也不肯叫他一声兄长,回到邺城之后,也是多跟勋贵来往,你以为天下人看不出你的想法?」
「儿冤枉啊!我与兄长一同长大,从小到大,对他言听计从,事事为他冲锋在前,这次,分明是他让我回到邺城,是他让我准备平定国内事,也是他让我联络勋贵,暗中打探!」
「怎麽到如今,我却变成了要谋反的人??」
「我到底是如何得罪了兄长,为何要如此害我啊.」
高湛忽嚎啕大哭。
他的哭声撕心裂肺,几乎崩溃。
娄昭
君看着痛哭的儿子,一时间乱了方寸,不知如何言语,眼眶泛红,也哭了起来。
「太后,还是先将大王送到东宫,让他在东宫暂时住下。」
刘桃子开了口。
高湛哭的更加大声了,看向了娄昭君,哀求道:「母亲!!救我啊!不要离开我,不要丢下我!!他们会杀我的!他们定然会杀了我的!!」
娄昭君缓缓看向了刘桃子,「他不去东宫,他就留在我身边。」
刘桃子没有说话。
高湛忽说道:「母亲,我那些下属,尚且还不知道这里的事情,能否让我跟他们见一面,告知情况,免得他们找不到我,做出什麽傻事来」
「不必。」
有人说着,从正门走了进来。
来人乃是娄睿,娄睿全副武装,甲士们押解着一群人,快步走到了这里。
那些人都被捆绑了起来,正是在外头等候着高湛的一行人。
他们看到高湛,当即也哭号了起来。
高湛看向了娄睿,哭诉道:「表兄!!何以如此对我?!」
娄睿平静的说道:「大王,我是奉太后之令,是来帮你的,你不必担心,有我在邺城,没有人敢动您一根毫毛,除非从我先死。」
娄睿说的很是认真,一只手抓着剑,没有半点平日里的轻浮或狡猾。
高湛顿时就说不出话来。
娄太后松了一口气,这才对高湛说道:「你勿要担心,我让娄睿接管了邺城的兵马,有他在这里,谁也不能动你,你就安心在我身边.陛下那里,你也不用担心,我是责罚自己的儿子,与他没有什麽关系!」
高湛的嘴唇抖了抖。
他看向了一旁的刘桃子,眼神无比的复杂。
他长叹了一声,「我知道了。」
太后在朝中还是有些势力的不说娄睿,便说段韶,那都是娄太后自家亲信。
要跟高洋这样执政很多年,威望极大的皇帝比起来,太后的势力就不算太强,可若是跟登基还不到一年,根基不稳的高演比起来,那还是能略微抗衡的。
高湛哭哭啼啼的陪在了太后的身边。
娄睿跟着刘桃子离开了此处。
走出来之后,娄睿缓缓说道:「太后有令,要护长广王周全。」
刘桃子点点头,「听到了。」
「桃子啊,我方才并没有说空话,我会遵守太后诏令,无论是谁,想要对长广王下手,都得先过我这一关。」
「我知道了。」
娄睿的脸色缓了缓,「你也不要担心,既做了,我会劝阻太后,不会让他出来做事的。」
「城内外都有我看着,你去忙自己的事情吧。」
「多谢大人。」
邺城所传出的诸多不同版本的消息,正在朝着各地飞奔而去。
而刘桃子也是已经来到了成安。
无论是太后还是娄睿,都不愿意让刘桃子待在邺城,或许是他们都知道,这家伙是什麽都能干得出来的。
成安的城墙依旧灰白。
道路也没有什麽变化。
刘桃子领着一群骑士们,迎着冷风,晃悠悠的出现在了成安门口。
这三百馀位精锐骑兵,本是高演派给韩将军,负责护送他们的,可当他们的将军半路上忽然决定辞职之后,他们就跟在了刘桃子的身边。
他们也很茫然。
可邺城显然是不会留下他们,他们是陛下派来的.也只能继续跟着刘桃子。
不过,他们倒是更喜欢跟随刘桃子,至少,这位将军不会瞎折腾骑士,而且还是个有真正本事的人。
当这个规模的骑士团出现在成安外的时候,早已引起了城内的惊慌情绪。
贵人前来,对哪座城池来说,都算不上是好事。
很多县城,都不愿意让士卒们进城。
城门口的吏跑进去禀告。
却也有人发现了来人的身份。
「刘公!!!」
有小吏冲上来,匆忙拜见。
刘桃子低着头,「王君.」
小吏脸色通红,直哆嗦,「刘公还记得我.」
「记得,当初你不是跟姚雄闯过我的屋吗?」
小吏吓坏了,不知如何言语,刘桃子笑了笑,「你们在授田?」
「对,是在授田.慕容家的耕地,到现在还没用完」
两人正在攀谈,就看到城内冲出了一大堆人来。
路去病骑着马,冲在最前头,犹如冲锋的将军,他身后,则是跟着诸多的官吏们,有的骑马,还有的徒步。
路去病就这麽一路冲到了刘桃子的面前,都险些冲撞了面前的上官。
他跳下马来。
「桃刘公!!」
路去病行礼。
刘桃子缓缓下了马,「若我再升几级,去病的头岂不是要贴到地上去吗?」
路去病哈哈大笑,赶忙抬起头来,「这不是怕刘公怪罪嘛!」
「勿要提刘公二字。」
「岂敢对刘公不敬呢,刘公可是尊贵,写信是向来不回」
看着两人就这麽谈了起来,新上任的主簿额头满是冷汗,他是新跟随路去病的,却也听说过刘桃子的名声,
听着自家县令就这麽跟这个杀神聊了起来,甚至还有些嘲讽挖苦的意思,他是吓得直哆嗦。
他壮了壮胆子,「路公,是不是进了城再谈?」
路去病这才反应过来,热情的给刘桃子介绍了自家主簿,主簿哆嗦着拜见了刘桃子。
而其馀的官吏们,此刻无比的激动,又激动又忐忑。
昔日的大哥如今却做到了一个让他们都不敢仰望的地步四品大将跟地方散吏,这差距.实在无法用语言描述,在大齐,人和狗的差距都没这麽大。
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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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子见到了许多的熟人。
姚雄和田子礼不知什麽时候也出现在了这里,看到安然无恙的兄长,他们皆松了一口气,便不打扰兄长与众人叙旧,只是站在了不远处。
路去病领着刘桃子往城内走去,众人簇拥在他的身边。
刘桃子便让姚雄去将骑士们带去校场,自己则是跟着他们朝着官署走去。
路去病激动的给他讲述着当下的成安,城内的变化极大,只是在这冬季,却不容易看出来。
达官署的时候,长孙县尉也是穿好了衣裳,前来迎接。
「哎呀,不知刘将军前来,当真是失礼,失礼。」
「长孙公不必如此,只称字就是。」
「岂敢,这行伍之中,不能轻视称呼啊。」
在众人的簇拥下,刘桃子走进了官署,这官署的变化倒是很大,再也没有了过去那阴森森的感觉,逐渐有点那种大气的风范了。
众人坐在后院,路去病和长孙迦叶分别坐在了刘桃子的两旁。
其馀官吏们也相继入座。
路去病拉着刘桃子的手,他们许久不曾相见,路去病实在是有好多的话要与他说。
官吏们根本就没有什麽机会插嘴,只能是听着他说,一脸无奈的坐着。
宴会进行到了很晚,众人带着重逢的喜悦,开心的离开。
屋内,只剩下了刘桃子与几个亲近。
路去病的话也终于从过去到了现在。
「听说你前往邺城是要成家,太后可赐下了亲事?」
「不曾。」
路去病的脸色有些沉重,「子礼给我说了一些事,长广王是不是真的要谋反了?」
「嗯。」
「我早就看出来了,这段时日里,邺城周围,都不算平静,总是有官员从这里路过,还想让我款待.」
「还有他麾下那些爪牙,也着实可恨.」
就在路去病抱怨的时候,田子礼忽问道:「兄长,太后怎麽会不赐婚呢?」
「不是说太后召见兄长,就是为了此事嘛?」
「出了些变故。」
路去病开口说道:「是因为长广王的原因吧。」
「长广王坐镇邺城,与勋贵们往来极为频繁,当下局势刚刚稳定,只怕又要出大事了.」
「暂时不会。」
「太后把他抓进皇宫了。」
刘桃子以一种很平静的口吻,说出了一件耸人听闻的大事。
「啊??」
屋内忽然沉默,路去病,姚雄,田子礼三人,此刻都惊愕的看着刘桃子。
路去病赶忙问道:「抓了??怎麽会?」
「我上奏了太后,奉她诏令,在宫内将长广王生擒,由娄大王暂时接管了邺城大军。」
几个人依旧是满脸的错愕。
路去病再次呆滞的问道:「怎麽会?」
姚雄却不管这些,他开心的拍了下大腿,「好啊,兄长,抓了那长广王,往后国内便太平了!!」
田子礼许久才反应过来。
兄长这做事,当真是太吓人了。
他也赶忙问道:「兄长,陛下知道这件事嘛??」
刘桃子平静的回答道:「只是暂时太平。」
「陛下很快就会知道,可他也杀不了长广王。」
「他也只能等。」
姚雄问道:「等什麽?」
田子礼瞪了他一眼,「勿要多问!」
屋内的气氛有些沉默。
这件事的冲击有点大,众人还在为长广王可能会引起的战乱而操心,却猛地发现,兄长已经办妥了这件事,人都给抓起来了。
一时间,路去病跟田子礼都不知该说什麽才好。
路去病幽幽的看着一旁的桃子,「桃子兄当真是.下手越来越快了。」
「是啊,陛下若是得知,不知会有多高兴呢!」
「未必。」
刘桃子开口说道:「陛下暴躁,却不果断,太后护短,又无主见,大王狡诈,又暂无性命之忧况且有勋贵外贼虎视眈眈,只怕此事,不会那麽轻易便能解决。」
「不过,倒是能有些平静日子。」
「我们得快些回去了。」
田子礼这才说道:「兄长,城内出了些事,有人找到了我的老弟兄.」
听田子礼说完那些人的事情,刘桃子若有所思。
「我知道了。」
刘桃子在成安又待了一天,长孙迦叶的事情,也被姚雄告知给了刘桃子。
刘桃子自然也没有什麽意见。
忙完了城内的事情,见完了城内的人。
路去病带着刘桃子
返回张家村。
也就是冬季,路去病没那麽多的事情要做。
两人骑着马,朝着张家村走去,路去病说起了那些散吏的事情。
并非是所有人都愿意离开故乡前往边塞,可还是有不少人因山魈之名,愿意前往那边的,毕竟,成安这里着实没有他们的位置。
而刘山魈,又是他们能信得过的『老乡』。
历朝历代,将领大臣都喜欢用同乡人来做事。
两人骑着马,走在最前头,路去病看着这熟悉又陌生的道路,百感交集。
「当初,我们便是在这条路上徒步前往你家的.」
「短短两年,一切便都不同了。」
「桃子兄现在,你的志向变了吗?」
「不曾。」
(本章完)
第200章 疯
第200章 疯
玉璧城。
甲士手持书信,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了最里头的屋子。
韦孝宽坐在此处,周围聚集了许多幕僚。
他们此刻正在不断的翻开来自对面的诸多书信,进行总结和判断。
有人拿起了这最新送来的书信,看了片刻,脸色大变。
「将军.刘桃子此刻只怕是已经到达了邺城,我们的人在成安见到了他的部下,姚雄,寇流,田子礼等人,您看.」
韦孝宽缓缓抬起头来,眼神略微犀利。
他拿起书信看了起来。
自从尹大夫返回都城之后,韦孝宽的处境就变得更加糟糕了,本来以他接回晋国母的功劳,足以往前一步的,可尹大夫的一些话,似乎改变了宇文护的想法,宇文护抽调了玉璧城的一些士卒,又更换了一些将领。
韦孝宽对此只能无奈接受。
这,便是当初放跑了刘桃子的代价。
「高湛要出大事了。」
韦孝宽缓缓说道。
幕僚们彼此对视了一眼,「将军,邺城兵马皆在高湛的调度之下,刘桃子不过百馀人」
「刘桃子若不是要去做大事,是不会让部下们提前离开的。」
「这三人都是他的同乡,是他的绝对心腹,避开他们,那自然是为了做大事,高湛这人,不缺乏勇气,也有些本事,不过,他绝不是刘桃子的对手。」
韦孝宽看向了左右,「不必等邺城的消息,出动晋阳的所有力量。」
他缓缓从面前的诸多密信里抽出了一封,丢在了众人面前。
「济南王。」
桃林。
白雪覆盖之下的桃林犹如仙境。
没有踩踏的痕迹,格外的乾净。
一棵棵桃树耸立在地面上。
刘桃子站在自家的院落前,看了许久。
在村落里,刘桃子受到了更加热情的迎接,刘桃子虽不在村落,可村落众人却因为他而活着。
几个心腹站在刘桃子的身后。
「兄长,怎麽办?要接走吗?」
田子礼开了口。
张家村不安全,边塞才是最安全的,他很早就想将这里的人都带走。
刘桃子不曾回答,路去病却苦笑着说道:「只怕是不行。」
「且别说这般寒冬,老者是否能赶路便是能走,将左右亲信的家属从中原接走,陛下会怎麽想呢?群臣会怎麽说呢?」
「若是在外为官,还好说,可这为将」
路去病说的很明白了。
田子礼皱着眉头,「路公,当下虽然无事,可若是长广王的亲信往后要报复,如何是好?」
「我会护着的。」
「您总不能一直都守在成安不走啊。」
路去病迟疑了下,「那就等到天气好了些,分批离开,一批一批的走,不引起太多人的注意,我来想办法。」
「那便多谢路公了。」
「不必多礼.我并非外人.」
路去病长叹了一声,看向了桃子,「你才刚回来,就急着要回去吗?」
「道路极长,一去一回,便要很久。」
「我在边塞尚且还有大事不曾完成。」
路去病看向了边塞的方向,脸色有些迟疑,「我也真想跟长孙公那样,辞了官,跟着你一同前往,哪怕做个吏」
他又摇了摇头,「可我不能走我在成安,也有很多大事要做。」
「我知道。」
「你定然会做的很好。」
「你也是。」
「你比我强多了,我的能力,也只能试着让这一县百姓活下来你在边塞,是能活许多人的。」
「边塞之人加起来,只怕也没一个成安县的人口多。」
「哈哈哈~~」
路去病笑着说道:「你若是有需要,开口就是,我会全力相助的。」
「我也是。」
两人便没有再说话。
久违的重逢,却又到了该分别的时候。
刘桃子离开成安的时候,带走了许多人。
其中有很多想要去边塞的吏,有长孙公,还有一些本地的青壮,皆是各有所长。
路去病站在道路边,看着那行人走远,消失在远处。
脸上却满是不舍。
他只是挥着手。
期待下一次的重逢。
晋阳。
刘桃子等人赶了许久的路,再次回到了晋阳,而前来迎接他们的,却不再是高归彦与段韶。
而是熟悉的老臣陆杳。
晋阳的冰雪融化了许多,却也变得更加寒冷。
陆杳脸色复杂,看着面前的刘桃子,那张脸几乎皱成了一团。
「你你跟我来!!」
陆杳拉着刘桃子强行上了车,随即朝着皇宫出发。
坐在车内,陆杳咬牙切齿的说道:「你怎麽总是这般你做事之前,便不能先告知一声吗??」
「你可知你.」
「唉。」
陆杳哆嗦了许久,终于还是没能说出来。
「稍后见到了陛下,记得及时认罪。」
「你这先斩后奏,坏了陛下的许多事。」
「陛下虽没有说,可我看他,还是有些生气的,你简直是乱来啊,那可是陛下的亲弟弟,一母同胞,你说抓就抓??」
「算了,算了,反正说什麽都无用了,稍后见到陛下,记得及时认罪.我已经帮不了你太多了。」
「你看看你办的事情,唉。」
陆杳唉声叹气,都不知该如何言语了。
若是能回到两年前,便是打杀了他,他也绝对不要举荐这厮!!
这厮实在是太能折腾了,根本就没有闲着的时候,去邺城本是一件好事,谁能想到,他这麽一去,惹下了这天大的麻烦。
当下的晋阳,几乎是炸开了锅。
大家都觉得,这是陛下授意刘桃子,跟太后约定好,一同下的手。
甚至陆杳初次听闻这件事,也是这麽想的。
可见到陛下之后,他才明白,原来都是这家伙自己办的!!
那一刻,陆杳眼前一黑,险些跪死在高演面前。
他看向一旁的刘桃子,造成了这一切的元凶,脸上竟没有半点的惧怕或慌乱,他扯开车帘,看向外头的晋阳。
道路两旁的房屋,一片寂静。
「正是饭点。」
刘桃子忽说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陆杳一愣,也看向了两旁的房屋,他不知想起了什麽,脸上闪过一丝不忍。
「今年冻杀了许多人。」
刘桃子放下了车帘,不再说话。
陆杳忽然也沉默了下来。
他们就这麽一路来到了皇宫前,陆杳领着刘桃子下了车,带着他走进了皇宫。
还是熟悉的流程,似乎这里的皇宫要更加严格一些。
他们被一路带到了马场。
他们站在外侧,看着高演领着亲信们,纵马在这里狂奔,看不到他的神色,却也能感受到皇帝此刻的暴躁,他全速狂奔,速度极快,一遍遍的冲锋,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不知过了多久。
高演纵马,缓缓停留在了他们的面前。
高演低着头,看向刘桃子的眼神颇为肃穆,脸色凝重,极为不善。
陆杳抿了抿嘴,赶忙走上前来。
「陛下,刘知之他是.」
「契害真!!」
高演忽开口。
「你可知罪?!」
刘桃子缓缓行礼拜见。
「臣有罪。」
「知道你犯下了什麽罪行吗?!」
「不知。」
高演忽笑了起来,脸色当即缓和,「你的罪行,便是轻视朕!!」
「你是觉得朕没有胆魄来处置长广王吗?非要你来先斩后奏?」
「若是你在晋阳时就告知你的想法,当下长广王就该在晋阳待着,你看看现在,如何是好?」
「臣知罪。」
高演在几个人的扶持中下了马,他领着刘桃子和陆杳朝着寝宫走去,边走边说道:「契害真啊.你这让朕束手无策啊。」
「他被一些微不足道的罪行被关押在母亲的身边。」
「他是做不了事了,可我呢?」
「太后也不会将他交出来,我也不能派人去要。」
「你说怎麽办?」
「臣不知。」
「哈!」
高演瞥了眼刘桃子,走到了门口,他跺了跺脚,又拍打着身上的积雪,一头走进了殿内,殿内火炉烧的正好,整个殿内都很是暖和,高演脱掉了外裳,往手心里呼了呼气,随意示意两人跟过来。
三人一同坐下,高演吃了口早已准备好的热茶。
「你可真的是吓到了朕啊。」
「朕看到娄睿的上书,真的是吓得连碗都摔在了地上。」
「好大的能耐啊。」
「你是怎麽说服太后的?」
「臣只是让太后做出一个抉择来,勿要当作视而不见。」
「就这麽简单??」
「太后很擅长听取劝谏。」
高演笑了起来,「这倒是实话,只是平日里,没什麽人敢去劝谏她。」
就如娄昭君了解她的孩子们那样,高演也了解他的母亲,娄昭君很容易被说动,可这也让高演有些无奈,毕竟,高湛同样也能做到这一点。
高演沉吟了片刻,而后说道:「虽是为了朕,可这样的事情,往后不能再有了,做事之前,必要先问过我才是。」
「唯。」
高演看向了陆杳,「陆公这次可也是吓坏了。」
陆杳苦笑了起来,没有回答。
「便是那伪周,都坐不住了,竟派人在城内造谣,说什麽勋贵要重新拥立济南王,还说济南王的人杀了韩晋明韩晋明麾下的人说,他是在路上病死的.」
「我已经派高归彦解决这件事了」
刘桃子愣了一下,「陛下,韩晋明确实病死。」
「嗯,或许吧。」
「这冬天,病死的人就是有许多」
高演幽幽的说道。
刘桃子皱起了眉头。
「事到如今,也不能迟疑了,做了便做了吧,接下来的事情,我会解决的,你不必担心。」
「朝中勋贵,已失了胆气,我也没有更多担心的事情了。」
「接下来,我准备按着彭城王的奏表,在国内逐步重发均田令,彻查公田,授予百姓,并且挑选其中精壮,进入军中,你觉得如何?」
重发均田令,在大齐并非是新谈,很早就有人提过,这次刘桃子轻易撕破防线,让高演等上层也感受到了威胁,当然不是觉得刘桃子有威胁,而是觉得伪周带来了威胁。
若是边防糜烂成如此模样,那伪周要是再次来犯,只怕是能轻易杀到晋阳附近。
为了应对这样的局势,彭城王坚决认为要均田授民,增设军户,戍耕并行。
这麽做自然会触怒许多人,可彭城王却不惧怕。
高演听他说了许多次,也越来越心动。
刘桃子点着头,「臣以为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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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杳却低声说道:「陛下,虽是好事,只怕极难推行,各地的授田桑田,是查不清楚了」
「查不清楚,那就全部充公!重新分发!」
陆杳大惊失色,「陛下,这些授田,不能轻易去动,若真的要动,那也得逐一进行,若是同时进行,只怕会引发大乱大乱」
原本还无比坚决的高演,听到陆杳这麽说,忽又再次迟疑。
他沉吟道:「我会跟彭称王说,办是一定要办,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确实不能急躁」
他忽看向了刘桃子,「契害真光靠着戍镇,很多事情,难以办成。」
「你这次,立下大功。」
「虽有冒失,却也是解决了我的一个大麻烦。」
「朕想进你为安西将军,都督北朔,北恒二州诸军政务」
「多谢陛下。」
「朕还不曾下诏呢!」
陆杳一愣,赶忙开口说道:「陛下!刘桃子尚且年幼,此番功劳不显,不该如此提拔.可以等他往后再立新功。」
高演看了眼陆杳,没有理会他,只是幽幽的看着刘桃子,「你需要为朕做三件事,」
「这第一件事,朕要你加强各地的防务,确保不让一个伪周兵和突厥兵通过你的境内。」
陆杳眉头紧锁,刘桃子却点头应下,「若不能做到,陛下可斩我首。」
「第二件事,便是你得听从彭城王,做这重发均田令之事。」
「唯。」
「第三件事.三年之内,为朕练出一支强军来,要能随时接应晋阳。」
「唯。」
「你勿要答应的这麽快,好好想想,若是做不到,朕定不会留情。」
「臣能做到。」
高演颇为欣赏刘桃子的这种自信,他也不再多说,挥了挥手,就令人送来纸张笔墨。
陆杳的脸色却格外复杂,他不安的看着刘桃子,坐立不安。
看到皇帝令人书写了诏令,亲自盖了印。
陆杳绝望的闭上了双眼。
当两人从皇宫里走出来的时候,陆杳猛地推了下桃子。
当然,他并没能推动。
陆杳看了眼身后的皇宫,「你惹上了大祸啊!!」
「什麽北朔北恒.这是将朔恒外那些与敌人接壤的地方都给了你啊,这些地方根本就没多少县城,也无什麽人你这次杀进来的事情,你当伪周那边不知情吗?」
「陛下为什麽要提拔你呢?那是因为知道防务不堪,知道伪周和突厥随时可能来犯.而他又拿不出多少可信可用之人来。」
「还有那均田,那边多是军户勋贵,你以为那些地是好拿的??你若是敢直接充公,你看那些军户会不会起来造反!」
「唉练兵就更别提了,粮食都给不足」
陆杳满脸的担忧。
安西将军,都督二州军务,听着确实响亮,可按着当下的局势,这简直是个火坑啊!
以陆杳对周人的了解,这些无耻的人,根本不会将前不久谈妥的和睦相处之事放在眼里,他们知道大齐边防糜烂,第一个反应就是要叫上突厥人来进攻。
可能他们现在就已经开始准备了。
本来武川是安全的,伪周不可能从那边袭击,可现在这两州军务一揽,那坏了,不少地区都跟周人接壤,况且桃子还在周人的重点名单上。
刘桃子却没有回答他,他只是问道:「陆公,高司空去了哪里?」
「他?听闻济南王因谣言而不安,他奉命去安抚济南王去了.」
就在他们两人攀谈的时候,皇宫内的高演也在商谈大事,坐在上位,王晞和显安分别坐在他的两旁。
高演的脸色凝重,坐在上位,气势非凡。
王晞担忧的问道:「陛下,太后不会轻易交出长广王,这下可怎麽办呢?」
高演平静的说道:「不必在意这件事。」
「朕在晋阳,已经办妥了诸事,也该回到都城了。」
「回」
王晞忽然反应过来,当即笑了起来,「是啊,陛下是该回去了!!」
「天子岂能许久不归都城呢??」
显安此刻也明白了,不由得夸赞道:「陛下圣明!!」
「接下来,便按彭城王的奏表,商议重新均田之事」
王晞站在一旁,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局势从来没有这麽好过。
这简直是梦里都
不敢去想的事情当下最大的内患被消除,皇帝的兵权得到了从未有过的加强,而这些二代勋贵们,还不曾成长起来就被揭开了面具。
一切都朝着最好的方向发展了。
接下来,只要将段韶,斛律光,刘桃子等人围绕在周围,压着勋贵,重用彭城王为首的贤臣,颁发好的政令
如此下去,大齐的治世
「兄长!!!」
高演猛地看向了前方,他的脸色狰狞,用手指着前方。
「如何?」
「你没做到的,我做成了!你还要殴打我吗?!」
「你不能打我!!」
「王爱卿!!你告诉文宣皇帝!!告诉杨愔!!朕做的如何?!」
王晞茫然的看着面前的皇帝,又看向了一旁,那里什麽都没有。
这一刻,王晞毛骨悚然,浑身冰凉。
ps:初苦内热,频进汤散,时有尚书令史姓赵,于邺见文宣从杨愔丶燕子献等西行,言相与复仇。帝在晋阳宫,与毛夫人亦见焉。遂渐危笃。备禳厌之事,或煮油四洒,或持炬烧逐。诸厉方出殿梁,骑栋上,歌呼自若,了无惧容。——《北齐书·孝昭本纪》
(本章完)
第201章 异动
第201章 异动
皇建二年。
是月也,杏华盛,可菑白沙轻土之田。
农人光着腿,站在冷且硬的地面,努力的松土。
有吏骑着骏马,沿路高呼着什麽,飞奔而过,沿路都不曾停下来。
农人抬起头来,看着他们离开,挥了挥手,将远处的儿子叫了过来,「他方才说甚?」
「他说又改了。」
「改了甚?」
「州,郡,还有县名也改了。」
老农的脸色依旧呆滞,只是茫然的看向远处,再次挥了挥手,儿子便扛着锄头离开了。
他没有去问改成了什麽,也没有去关心为何要改。
这种事,老农见的多了,年年大改,时而改变所属,时而撤销县城,时而重设州郡。
老农已经有很多年不知道自己是何处人士了。
可这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现在他若是忙不完,晚点就来不及去采柳絮了。
从远处的官道上出现了一行人马,浩浩荡荡,犹如乌云。
老农丢下了农具,熟练的趴在了地上,整个人都与地面贴合,一动不动。
刘桃子骑着高头大马,从官道上缓缓通过。
看着远处那几乎要将自己埋进土里的老农,刘桃子没有说话,只是略微加快速度。
此刻,新上任的北朔刺史伊娄骑着马,跟在了刘桃子的身边。
伊娄此刻一脸茫然,跟在刘桃子身边,不知该说些什麽。
田子礼笑着说道:「只是此番委屈了尹娄公啊。」
「啊不敢,不敢,若非将军,我岂能活命?」
伊娄从郡守到刺史,可这并非是升迁,郡和州都分大小,这上郡太守是从三品,这下州刺史是四品.而这临时设立的北朔州,浑身都透露出一股寒酸气。
像朔城这样真正的富裕军事核心,依旧留给了朔州,庙堂用那些边角料,像金河,白道,原阳等位置险要,却根本没什麽人力物力的地区来拼凑出了一个榆林郡这就是北朔的唯一郡了而北恒那边更惨,也只是有一个四分五裂的破碎定襄郡。
说是升迁到了州刺史,其实就是个县令.可能连县令都不如,麾下就几个小乡镇。
也难怪庙堂压根就不派重臣前来,只是从当地选出两个有政绩的尹娄跟尉囧来分别担任两个刺史。
没错,另外一个倒霉蛋便是尉囧。
上郡太守做的好好的,忽然就被调来当镇长.还是因为政绩出色。
听到他的话,田子礼继续说道:「以您现在的资历,想要再进一步,除非是立下军功,此处虽.略微贫苦,却是建功立业的好地方啊!」
「往后只要能多立军功,还怕得不到重用吗?」
听到田子礼的话,伊娄赶忙挤出了笑容来,连连点头,「您说的有道理啊!」
刘桃子领着众人,千里迢迢的返回了边塞。
最先出来迎接他的,便是这位伊娄太守。
此番回去,刘桃子却是走了另外一条道路,这条道路更难走一些,好在冰雪融化,不会像先前那般要命,虽然难走,可这里却紧挨着伪周,有些时候,他们甚至能看到敌人在高坡之上盯着他们。
双方就这麽静静的对视,目送着彼此离开。
时而有猛兽出没,不少地方的城寨都是空着的,若是从这里绕,还真的有机会无伤通到晋阳,不过,得在合适的季节里出发才好,否则人还没过去,便要死伤大片。
伊娄领着刘桃子巡视他奉命都督的地区。
他们回到城内,来到了那正在搭建的破败官署。
众人分别入座。
此处的酒水,也颇为苦涩,远不如那晋阳里的好吃。
姚雄瓮声瓮气的说道:「难怪陛下如此放心的让兄长都督二州.全然是些坏地劣土,我看城内的百姓,加起来还没成安一个乡的人多呢!」
「陛下是要让我们依靠这些村镇来抵抗伪周吗?」
姚雄俨然是有些不悦。
诚然,陛下是大力的提拔了兄长,可兄长分明也做了许多事,那些啥也没干,领兵都不会的酒囊饭袋们管辖大州上郡,尽情纵乐,自家兄长如此出力,却是要用最残破的地方去做最重要的事情?!
这是什麽道理?
听着姚雄的抱怨,众人色变,寇流却不怕,他接茬道:「你也是散吏出来的,莫非现在才知道这个道理?」
「这苦事和累事,不都是能做事的人去做吗?这享受的好差事,何曾让真做事的人来做过?」
「不让兄长来,莫非要那个姓韩的来?」
「合着能做事就该受委屈??」
「这是什麽道理!」
姚雄再次嚷嚷道:「便真是让我们做事,也该将朔州恒州完整托付才是!就现在这些地方,让我们如何仰仗?!」
寇流嘿嘿一笑,「因为兄长太有能耐,故而不能完全托付。」
听着这些大逆不道的话,伊娄不知该如何言语,只是大汗淋漓,不断伸手擦汗。
姚雄看了眼他,又说道:「这伊娄公跟那尉公,都是边塞里少有的真正做事的人,也是被派过来做事了当真是没天理
!」
「啊我.庙堂定是有.有考量的。」
伊娄脸色苍白,不太想卷入这个话题。
田子礼这才开了口,「你们二人勿要胡说八道.这是陛下信任兄长,信任伊娄公,方才如此重用。」
这两人便不再说话了。
刘桃子平静的看向了一旁的伊娄,「我将全州交予你,防务上的事情,你不必在意,自有我来解决。」
「你要做的,便是如过去那般,让这里的百姓们能活下来便好。」
听到这句话,伊娄再也忍不住了。
「将军.当下就有一件大事啊!」
「哦?」
「我的人去不得金河!」
伊娄满脸的纠结,他解释道:「将军,金河本是周地,是前不久才夺回来的,这里紧挨着周人,左右没有能仰仗的山川重镇,周人的斥候几次能城门外经过,城内甲士却不能治」
「我派去的官员,根本无法进城就被诛杀,城内甲士外出,时常还遭受劫杀。」
「最近的白马戍,也不能及时前往支援不敢派的太多,也不敢派的太少。」
「我知道了。」
伊娄一愣,他抬起头来,心里还是很困惑,他为了这件事思索了许久,也不曾想到什麽好办法,金河距离诸戍镇都比较远,像是凸出来的一块,驻守在这里的官民,那都是瑟瑟发抖,生怕明日就被周人给拿下了。
似乎周人到现在还不曾下决心夺回这里,只是因为刚刚拟定了合约,不愿意出兵。
伊娄想了很多天,头疼欲裂,毫无思绪。
可听到刘桃子这麽一说,伊娄忽就平静了下来。
刘桃子凶名在外,无人不惧,可对身边这些人来说,有这麽一个天杀的凶人坐在一旁,竟能使人感到心安。
伊娄忽然就不慌了,心里也没了什麽惧意。
似是只要刘桃子还在身边,便是从地里长出妖魔来,也不会惧怕.
刘桃子向伊娄交代了许多事,随即离开此处,继续朝着武川方向出发。
这次离开晋阳,刘桃子不只是获得了简单的诏令,还有诸多的赏赐,属于安西将军的规格,那是一点都没有落下,旗帜,仪仗,甲胄。
威风凛凛,声势无二。
尤其是当他们回到了自家领地的时候,遍地都竖起了刘将军旗。
崔刚早已接到了消息,领着各地官员将领们出来迎接大齐安西将军,北朔北恒二州都督,盛乐开国县子刘将军。
放眼望去,崔刚,褚兼得,张黑足,破多罗喾,王冲,吐奚越,刘成彩,燕黑靼.
崔刚身上,还是能找到些那些属于大族弟子的东西。
倘若是田子礼,他定然只领着几个亲信前来迎接,先汇报工作。
可崔刚却不是如此,他按着迎接的规格,出城二十里,又按着众人的官职和资历分别排列,文武清晰,他还要求麾下这些大老粗们都换上官服,统一标准。
跟其馀的野路子不一样,崔刚是知『礼』的,这个『礼』说重要也不重要,说不重要倒也重用。
就这麽一群庶民小吏,蛮夷莽汉,竟被崔刚弄得整整齐齐,犹如文武百官那般,分列有序,行礼拜见,又有甲士列成了礼阵,用的还是庆贺凯旋时所用的,有专门的乐师吹奏凯旋之乐。
猛地看到这个仪仗,田子礼都惊呆了。
我离开后你都他妈的做了些什麽??
姚雄揉了揉眼睛,他差点都没能认出来远处那些莽夫们。
刘桃子却没有多说什麽,只是让众人起身。
下一刻,这装模作样的礼就保持不住了,破多罗喾带头破坏了阵型,快步冲到了刘桃子的身边,「兄长!可想死吾等!!」
「怎麽去了如此之久呢?!」
规规矩矩的阵型当即被破坏,莽夫们一涌而来,围绕在了刘桃子的身边,你一言我一句,毫无上下礼节,崔刚看了是直摇头。
姚雄惊愕的打量着面前的破多罗喾。
「你是喾?你不开口,我当是哪家的大户娘子呢!」
「你怎麽打扮成了这般?衣服换了,连头发都修了??」
喾看了眼崔刚,无奈的说道:「崔君说,兄长当下是重臣,我们迎接他,必须要符合礼节」
刘桃子在众人的簇拥下朝着武川行驶而去。
姚雄等人此刻被众人围绕起来,都是在询问此番前往晋阳的事情。
刘桃子这次的遭遇,在边塞可谓是传的神乎其神。
尤其是在众人得知有人劫杀自己兄长之后,边塞都有些压不住了,军队有聚集的痕迹,边郡几个城池都是赶忙关闭城门。
好在,刘桃子并没有大碍,而边塞也没有爆发出大乱。
众人谈论这些事情,相当噪杂。
崔刚走在刘桃子的身边,却是说起了各地的情况。
「兄长,各地的民夫们,算是有了安置,能组织调动.」
崔刚的思绪清晰,从民夫开始,说起他们当今的生存条件,开垦事务,到在各戍镇的修缮和大小政务,这一次,他总算是没有再拿出什麽文书来,张口便谈。
田子礼轻声说道:「崔君幸苦啊,只怕是背了好几天
吧」
崔刚没有理会试图打断自己的田子礼,他又说起了学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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吏还是严重不足,能认字的实在找不出太多来,而需要用吏的地方却越来越多.」
田子礼这才笑了笑,没有插嘴。
刘桃子回到武川城的时候,城内将士们皆是处于狂热的状态下,齐声高呼『将军』,众人终于是进了官署。
刘桃子麾下的爪牙们,越来越多。
官署进行了一次修缮,方才能让如此多人坐得下。
刘桃子坐在上位,亲信们分别位于两侧。
他这次回来,带来了不少的赏赐,他以众人这段时日里的功劳分别进行赏赐。
姚雄坐在人群里,吸引了大多数人的目光,他大声说起了这次外出的经历,也不知他是从哪里学的,口才是越来越不错,说的还不错,颇为流利。
而崔刚和田子礼等人,则是坐在刘桃子的身边,不管喧哗的武夫们,低声商谈起了地方的事情。
「我这次带回了不少人,缺少的位置,可以让他们来担任。」
「这些人都是从律学室出来的,知道如何做事。」
崔刚大喜过望,他一早就注意到了刘桃子所带来的那些奇怪的随从们。
他们看起来也不像是彪悍的武夫,果然是些文吏啊!
崔刚当即说道:「兄长,够用了,当下各地,不再是混乱无序,吏安排妥当,已在调度之中,有了这些人加入,各地事便在掌中握。」
田子礼有些好奇,他问道:「原先兄长离开的时候,边塞闹出许多事来,这次兄长离开的更久,怎麽像是没有任何坏事发生呢?」
崔刚回答道:「兄长当下名望极高,况且各地戍主,都是能服众的,又是被兄长所提拔上来的.兄长离开之后,他们也能听从将军府的命令,控制好各戍镇,不生出大乱。」
「小事倒是常常发生,不过有诸将军坐镇,倒也不惧。」
田子礼没有说话,崔刚说的是实话,只是,这事情做起来往往没有说的那麽简单,他能在这麽长时日里使边塞稳定,不发生动乱,不全是众人听话的原因,这厮长进了许多啊。
崔刚悄悄看了眼田子礼,心里也是在思索着,这厮竟带回了这麽多的文吏,说服了那麽多的人甚至对其中的契胡国人都不再区别对待了,这厮长进了许多啊。
两人对视了一眼,露出了不太诚恳的笑容,点点头。
而将领们一一前来与刘桃子禀告各自差事。
「主公,你终于是回来了.老夫许久都没能休息好,文书我都令人放在了内屋,主公随时都能查看.」
褚兼得这麽说,可他看起来精神奕奕,一点都不像是疲惫的模样。
「主公要的随军医,我凑了不少,勉强够用.只是老夫这身体.」
刘桃子开口说道:「征你为从军医令,三倍俸禄。」
「老夫这身体也是越来越健朗了,这边塞凉风养人,我看这随军医还是多得凑一些,最好各地都能多安排一些,老夫敬主公酒一盏!」
褚兼得一饮而尽。
刘桃子却没有急着放他离开,刘桃子示意他坐下来,「褚公,我有一事不明。」
「主公请言。」
「你穿着朴素,不好奢华,无论饭菜还是住所,都颇为简单,可却总是缺钱褚公是在为后事做准备吗?」
「这」
「若是褚公担心后事,不必如此,你的后事,我可以安排。」
褚兼得摇着头,「我又非贵人,讲什麽后事呢?」
「主公有所不知当今天下医者,颇为不易。」
「各地多好鬼神,好巫,行医者也只能以此事糊口,我的老师弟子众多,除却有些能傍上勋贵,其馀大多,还是朝不保夕,都是彼此救济,才能活命。」
「当初我没遇到您的时候,也曾受过同门救济,如今自然也得努力去救济同门。」
「原来是这个用途。」
「你有多少同门?」
「有百馀人.」
「让他们都来武川。」
「啊?」
褚兼得纠结了一会,方才低头说道:「将军,他们并非全是金创医,有小儿医,有女儿医,有口鼻医金创医早被我所叫到了武川来,何必要等将军开口呢?」
「这些人,对主公的大业只怕是无什麽用处.主公的恩德,我已无法报答,主公勿要这般使我羞愧。」
「有用。」
「不是因为你的缘故。」
「速速写信。」
褚兼得呆愣了片刻,看着刘桃子那无比严肃的脸,诧异的问道:「主公.他们不会处置伤口,在武川还有什麽用处呢?」
「我治下,亦有小儿,亦有女子,亦有其馀病者,岂说无用?!」
「现在就去办吧。」
「唯!!」
褚兼得起身走去,健步如飞。
燕黑靼惊愕得看着老头子飞出去,随即坐在了刘桃子的身边,他还是戴着面具,「将军.伪周的斥候越来越多了,上个月初四,有一支三百人的周兵出现在了怀朔附近.不知其原因。」
「翼城有六位骑士外出巡视官道,在白横谷附近失踪。」
「白马戍多次发现周人的斥候穿过官道。」
「不知为何,周人忽然变多了,各地都有异动」
(本章完)
第202章 妖魔鬼怪
第202章 妖魔鬼怪
武川,南校场。
「姚将军!」
张黑足低头行了礼,随即看向了姚雄身边的长孙公。
姚雄清了清嗓子,「这位乃是长孙公,咱成安的尉。」
他又补充道:「将军的那匹青狮,就是他送的。」
张黑足这才又向他行礼,「拜见长孙公。」
长孙迦叶有些惊讶,「君也是成安人吗?我怎麽不曾见过呢?」
「他也是成安的,不过他不曾在县衙做过事,故而您不认识他,反正咱们这里,大多都是成安人.成安的官吏将校,最少也有个四五十吧然后才是他们博陵人,武川人.」
对此,长孙迦叶倒不奇怪,提拔自己的老乡,这再正常不过了。
姚雄又介绍道:「他唤作张黑足,有些功劳。」
张黑足这才领着两人朝着校场内走去,走在路上,姚雄还在给一旁的长孙公解释,「当初我走之前,他们还操练的不错,只是我许久没回来,不知他们现在是什麽模样.」
当两人走进校场的时候,场内的辅兵们整齐的站在各自的位置上,他们以军的编制,组成了一个巨大的方形阵,以便随时能从三面大门外出。
就看到他们各个站的笔直,披坚执锐,脸色凶狠,阵型肃然。
姚雄茫然的看着他们,又揉了揉双眼,走近了些,打量着他们。
还真的是那帮辅兵!!
他惊愕的看向了一旁的张黑足,他还没说话,长孙迦叶连连点头,「不错,阵型整齐,斗志昂扬,操练的不错。」
姚雄是知道这些人过去是什麽德性的,他抿了抿嘴,「黑足?你练出来的??」
「是诸将士之功。」
「厉害啊,我过去怎麽没发现你还有这本事!」
「辅兵都能练成这样??」
张黑足说道:「将军,虽说已经熟练阵型,只是还不能算是精锐,不曾见过血,也算不上强壮,比郡县兵强,比边兵差了太多。」
姚雄摇着头,「不,不,能练成这样,便已十分了得!」
他严肃的看向一旁的长孙迦叶,「当初我操练他们的时候,练了好几天,都没能让他们分清楚左右。」
长孙迦叶笑了起来,「都是如此,当初我做甲士的时候,也是这样,心里惧怕,便做不好。」
「对!对!将军也是这麽给我说的!」
姚雄看向了张黑足,欣慰的点着头,「你小子的武艺不算太出众,练兵倒是不错,这位长孙公,经历过诸多战事,将军准备让他来帮着操练辅兵,你勿要骄横,要多向他请教,学习!」
「唯。」
长孙迦叶急忙摇头,「不敢,不敢,老夫也并非是什麽能练兵之人」
「长孙公勿要谦逊!」
在张黑足真心请教之后,长孙终于说起了自己的想法。
「当下这支军队已经没什麽好练的了,所缺乏的,只有经验。」
「不必让他们总是待在校场里,可以适当的外出见血,便是些打些小贼寇也好。」
「长孙公,这里是边塞啊,到处都是边兵,哪里还有小贼寇敢往这里跑的?」
「那便让他们去做巡视,看守这样的事情,在校场里,是练不出真正精锐的。」
姚雄安静的站在一旁,看着他们闲聊。
长孙迦叶被张黑足安排了住所,他一瘸一拐的离开这里,张黑足这才凑到了姚雄的身边来,「姚将军,我今日去官署,他们说将军不在武川,不知将军在何处?」
「我是辅兵将军!有什麽事与我说就是了!」
「庙堂给我们的粮草,是按着郡县兵的配置给的,扛不住这般操练,当下辅兵营的粮食开始短缺.姚将军不知能否再分发一些?」
「额将军去金河查看敌情去了,明日回来。」
狂风大作,地上的杂草都哆嗦了起来。
刘桃子站在一处高坡,眺望着远处的金河,又看向了更远处的周人大营。
燕黑靼站在刘桃子的身边,他其实也不算太矮,只是站在刘桃子的身边,就显得他有些太娇小。
「将军.那里便是」
「嗯?」
刘桃子没听清,便略压低身体,侧头。
风太大。
燕黑靼大声说道:「将军!!那边就是敌人的前营!!有军士不到千馀人!!是前几天开始修建的!!」
「是精锐吗?」
「是!!」
「可曾交手?」
「不曾!!可他们骑术了得,很是警觉!」
田子礼略微走上前,「兄长,不能轻举妄动。」
「他们这就是在故意挑衅!」
「他们在我们城池外修建大营,就是想吸引我们去攻打,可是打掉这处营寨,对我们却没任何用处,反而是破坏了两国的约定。」
「到时候,周人就会以此为由,国内想要对付您的人并不少。」
燕黑靼看了眼田子礼,又对刘桃子说道:「将军!!我不知道这些大事,但是我知道的是,若是放任敌人在城外修建大营箭塔,那我们就只能放弃金河了.我们派去的人根本无法进城,城里的人也无法
出来!」
「金河虽然坚固,可距离戍镇太远,距离周兵主力太近不能纵容周人在这里设营啊!」
田子礼摇着头,抚摸着胡须,「我倒是觉得,一城一关的得失不是那麽得重要,这金河本就是新得,四周没有什麽险要的城寨可以作为仰仗,风险太大,不值得投入太多精力,倒不如让给周人,在白马周围加固防线.」
刘桃子没有说话,他抬起头来,看向了更远处。
「若有金河,北可取什贲,沃野,南可取连谷,归真。」
田子礼苦笑了起来,「可是.我们要怎麽守住呢?」
刘桃子看向了周围,忽问道:「这高坡叫什麽名字?」
燕黑靼一愣,「将军,没有名字此处无人烟.」
「这里地形不错。」
刘桃子打量着周围,又看向了远处。
他麾下两人,此刻都有些茫然,不知将军忽说这些做什麽。
刘桃子问道:「子礼,若是要在十天之内在此处修建一处高墙大寨,需要多少民夫?」
「至少要六万民夫」
田子礼赶忙说道:「将军,边塞不缺民夫,修缮用的石头木材,我们也有可这里距离周人太近太近,民夫还不曾靠近,敌人的斥候就会发现,到时候,他们以大军袭击,只怕我们损失惨重.」
「敌人的主力在归真和永丰,消息传过去需要一天,派人询问其都城需要两天,都城商议出结果要一天,送回来要两天,组织兵力要两天,前来此处要一天.这还是在他们以最快的速度操办的前提下。」
「只要我们够快,就能在他们出兵之前修缮好城寨沟壑。」
田子礼问道:「那若是敌将不上奏其庙堂,直接决定出兵呢?」
「那便做好迎击的准备。」
「边兵正好许久无军功。」
刘桃子看着忧心忡忡的田子礼,又开口解释道:「斛律将军对我说:留守在永丰的,是一个唤作宇文乾蔚的,他不曾打过仗,是因为宇文护的缘故而被委以重任,一年之前,斛律将军攻打周围的戍镇,这人躲在城内不敢出来而归真那边的城寨,则是仪同三司薛禹生,他也是宇文护的亲信先前斛律将军前来时,他弃城逃走。」
「宇文护非但没有杀他,还给他升了官。」
田子礼的嘴唇抖了抖。
还真的是大家都差不多啊。
要这麽说,那他们来进攻倒还是好事。
周人的小股军队颇为精锐,可要是这样的货色领着他们出征那田子礼觉得姚雄都可以砍下他们的头来。
这占据上位的都是些什麽人啊??
这麽一对比,好像自家的陛下还着实算是不错的。
高演纵马走在官路上,他平静的注视着远处,几个谋臣跟在他的周围,正在商谈诸多大事。
高归彦同样走在前头。
他低声讲述起了邺城的事情。
在长广王被抓之后,高归彦是唯一去过邺城的大臣,也就是在刘桃子在成安的那会。
高归彦在邺城拜见了太后,传达了陛下的善意。
而在出去的时候,带走了济南王。
如今,高归彦再次走在了高演的身边,他讲述着邺城的情况,「太后对臣颇为戒备,娄睿同样如此,不愿意与我相见。」
「太后说:绝不让长广王离开自己半步。」
群臣听着他的讲述,王晞皱起了眉头,「陛下,此番我们回朝,不能太过强硬,东安王这个人,虽贪财,却是说一不二,他奉太后诏令,绝对不是能通过诏令和军队逼退的.」
高演轻轻点头,「朕知道。」
「稍后,你们都勿要轻举妄动,朕自己进城,拜见太后。」
王晞有些担忧,「陛下.不如让我先进城拜见太后,先说服她,然后您再领人进城。」
「不必。」
「太后和东安王还能谋害朕吗?」
高演反问道。
众人就不敢劝谏了。
在群臣商谈对策的时候,高归彦朝着高演轻轻点了点头。
随后,他狞笑着做出了一个掐的动作来,示意他安心。
高演再次看向了远处若隐若现的邺城,他并没有安心,却是觉得心口变得更加沉闷,莫名的烦躁。
显安紧紧握着缰绳,快步上前,开口说道:「陛下,您若是要独自进城,得先派人进去给太后禀告此事,而后再进去拜见也不迟啊。」
王晞也追了上来,点着头,「对,城内还有长广王的诸多亲随,不可不防。」
「得有人见到太后,当面告知,而后再出城告知,陛下才能进城。」
一只眼睛空荡荡的杨愔纵马上前,「他们说的很对,大丞相要是独自进城,只怕是要被我们给砍杀了。」
高洋哈哈大笑,「砍了多浪费,挖了他的面皮!」
高演愤怒的看着他们,忽勒马停下。
「朕独自进城!谁又能砍杀?!」
王晞大惊失色,他看了眼显安,却发现显安也是一脸的惊慌,显安赶忙低头说道:「陛下,臣并非是这个意思!臣只是.」
「朕不是说你!」
「是杨大肚!!」
显安错愕,「陛下.谁?」
高演看向了一旁,猛地反应过来,脸色忽变得苍白,眼里明显的闪过惧怕,慌乱的看向左右,高归彦急忙抽刀,站在他的面前,警惕的看向周围,「陛下!有何不妥?」
「无无碍。」
「继续走。」
他们再次前进,群臣此刻都不言语,互相看着彼此,不知所措。
高归彦贴身护在高演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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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演忽说道:「稍后,就先派人进去禀告太后。」
「唯!!」
「陛下,您最近实在忙碌,依我看,不如先休息些时日,我听闻,邺城有位名医,可以让他为您调理一二.」
王晞对高演的情况格外的担忧。
高演过去只是暴躁,可最近,他却变得很奇怪。
尤其是在高归彦将济南王从邺城接回晋阳之后,这种情况愈发的严重。
他常常自言自语,有些时候很惊恐,有些时候又很愤怒。
这让心腹们都非常的担心。
高演点着头,「好。」
显安松了一口气,「陛下,就让我进城去拜见太后」
「对,对,让他去,让他去告诉太后,我的儿子呢?!!」
「啊!!!」
高演忽咆哮,猛地拔剑。
高归彦等人大惊失色,「陛下!!」
「有邪祟!有鬼怪!!你们没看到吗?!他们就在周围!有邪祟!!」
高演大叫着,周围的骑士们都开始喧哗。
「滚!!都滚开!!朕要大治天下!!朕有功社稷!!」
显安看着惊恐的高演,赶忙说道:「陛下!大军在此!邪祟岂敢靠近?」
高演像是不曾听到,他胯下的战马也因主人的异样而变得躁动,胡乱的挪动着脚步,王晞眼疾手快,赶忙跳下马,拉住了缰绳。
高归彦看着如此模样的高演也是吓了一跳,他急忙持剑挡在高演的面前,朝着周围挥舞了几下,「高归彦在此!!谁敢害我主?!」
高演终于平静了下来。
他大口喘着气,看向了一旁的王晞。
「回去。」
「我们回晋阳。」
王晞和其馀诸多心腹,此刻也没什麽精力去想邺城的事情了,在即将到达邺城的时候,大军却选择了返回,高演似是逃一般的离开了邺城。
正在守卫邺城,想着要如何面对高演的娄睿,得知高演又离开,也是一头雾水,根本搞不清楚情况。
晋阳宫。
一团篝火正在地面燃烧。
有十馀人站在篝火外,他们戴着奇怪的面具,披着奇怪的衣裳,手持各种乐器。
以诡异的步伐,在篝火周围来回的跳动。
他们的身姿灵活,嘴里念着咒语,不断的加快自己的速度,随着他们跳动的速度越来越大,就是那篝火,都烧的更加猛烈了。
高演死死拉着斛律光的手,在他的扶持下,朝着篝火走去。
当他靠近篝火的时候,那些巫师们便用树枝沾了水,开始围在高演面前,不断的用那枝条往高演身上假装抽打,水花四溅。
过了许久,那些巫师们方才停下了脚步,为首者坚决的说道:「陛下,那些小邪祟,已经被我们所驱赶,他们不会再靠近了。」
远处的几个心腹忧心忡忡的看着这里,几个人的眼里满是绝望。
还有几个人的眼里闪烁着精光。
高演一一打量着这些人,看了看自己的身边。
无头的燕子献正在满地找头,高洋正在大口吃酒,杨愔正哈哈大笑。
高演看向了那巫师,「确实如此,朕已经见不到他们了。」
他看向了那些大臣们,「派人去告知太后,就说朕身体不适,无法前往邺城,要在晋阳养病.」
王晞和显安对视了一眼,忽眼前一亮。
王晞走上前来,激动的看着陛下,「陛下,莫非您是」
高演抿了抿嘴,轻轻点头,「嗯,勿要多问,去告知就是了。」
斛律光此刻好像也松了一口气,「陛下无碍就好。」
燕子献走上来,「大丞相,行行好,让斛律光把我的头还给我吧。」
高演看向了斛律光,「朕无碍,这些时日里,劳烦将军了。」
「将军,朕上次说起那刘桃子与您次女的事情,将军现在可是有了决定啊?」
杨愔冷笑着说道:「你杀了上一个太子,还想护着你自己的太子?斛律光和刘桃子跟你太子有了亲,这又如何?他也会惨死而已!」
斛律光这次却不敢迟疑了,他赶忙点着头,「能有这般佳婿,实在是臣的荣幸.臣答应了,只是小女还小,无法离家,如今只能是先定下婚约了。」
高洋哈哈大笑,「你看,这莽夫都觉得你无法成事,早晚横死,这是想要拖延呢!」
高演点着头,「好,将军能这麽说,是再好不过。」
「那就定下婚约。」
斛律光忽然说道:「陛下.先前刘将军与我纵马谈话的时候,他不问别的,只问了边塞的军事。」
「而这次,他刚刚到达武川,就出动民夫,在敌人尚且不曾反应过来的时候,在
金河外修建了城寨,居高临下,连接了金河与诸戍镇!」
「伪周的那几个将军,此时也不知有多生气呢!」
「我看,就是韦孝宽,都得略微调整战略了,哈哈哈,有此等悍将,着实是社稷之福!」
「陛下近些时日里太过操劳,倒不如休息几天,勿要太着急,国有诸多贤良,大齐江山,定在陛下手中大治!」
斛律光朝着他行了礼,这才转身离开。
高演一颤,脸色也渐渐变得坚毅,他再次看向了左右。
殿内静悄悄的。
「朕猛将如云…不惧尔等邪祟。」
(本章完)
第203章 武川有天子气
第203章 武川有天子气
金河。
周前营大寨。
一位身材雄伟,魁梧健硕的伟岸丈夫,骑着战马,抬起头来,看向了远处。
在远处的山坡上,人来人往,格外的喧闹。
伪齐的民夫们正在那里挖沟壑,修建高墙,设营寨箭塔。
那些营寨都已经成型,对方都开始做善后工作了。
一旁的副将瞪圆了双眼,整个人都气的哆嗦了起来。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啊!!」
这些东贼做事根本就不避人,他们这举动,就像是在邻居还在家的时候,从院墙翻进来,当着他们的面在他们院落里重新修院墙。
副将火冒三丈。
「都督!打吧!」
「还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如此欺辱我们不成?!」
「便是打不退他们,也不能让他们就这麽大摇大摆的动土建木啊?!」
那高大威猛的将军此刻却没有生气,他笑着说道:「先前就听韦将军说此人胆大包天,做事果断,不能轻视。」
「今日总算是见到了。」
「我大周重兵,他视若无睹,当面修墙作寨,这等胆魄,当真好壮士!难怪父亲要让我前来这里,真我敌也!」
「韩都督您.」
副将有些懵,怒火都消散了大半。
这位将军看起来粗狂威猛,像是个莽撞武夫,可一开口,那声音就破坏了那种粗狂感。
这位韩将军跟大齐那边的韩将军不太一样。
他的声音很平和,没有一般武人的那种洪亮粗犷,说起话来很有条理,常常引经据典的,说的话跟外表严重不匹配。
看着茫然的副将,韩擒虎平和的说道:「越是凶险的时候,越是要冷静,不可意气用事。」
「当下敌人占据有利的地势,我们军士不多,又没有接到军令,岂能私自出击呢?」
副将咬着牙,「难道就要看着他们修完回去吗?」
韩擒虎笑着摇头,他看向了左右,让一位将领领着骑士们撤离,随后又挑选了几十个亲信,让他们跟随自己,随即纵马冲了出去。
他们就这麽一路朝着敌人的营寨冲去。
距离越来越近,齐人那边也传出了惊呼声,片刻之后,一支齐人的小规模骑士便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韩擒虎这才停下来,小心翼翼的上前了几步,打量着面前这些齐人军队。
当然,对面的齐国骑士们也是在打量着他们这数十人。
韩擒虎看到他们阵型肃然,杀气腾腾,心里再次夸赞了一句。
他清了清嗓子,仰头叫道:
「刘桃子!!你个苍头小奴!」
「世代为人端矢盛尿的腌臢!!」
「岂敢犯我边界,修建城寨?!」
这一刻,声音与相貌终于匹配。
齐人军队当即喧哗,骑士们纷纷引弓,军官带头抽刀,脸色狰狞,「这狗日的!!我非砍杀了他!!」
他们不等军令,便冲杀了出去。
下一刻,韩擒虎转身就跑。
箭矢飞来。
韩擒虎等人跑的飞快,齐人追击了许久,军官意识到不妥,赶忙叫住了众人。
而方才还在叫嚣的韩擒虎等人,此刻却已跑的不见了踪影。
军官吐了口水,气呼呼的领着众人往回走,又赶忙前往后方,禀告大事。
刘桃子坐在上位,田子礼和姚雄分别坐在两旁。
军官说起了外头所发生的事情。
「妈的!没胆子来交手,还敢来挑衅?!」
姚雄勃然大怒,「兄长,给我一百人,我现在就去烧了他们的前营!」
刘桃子没有说话,田子礼平静的说道:「只怕他们的前营早就没人了.他们分明就是故意激怒我们,让我们先动手。」
军官一惊,赶忙低头认罪。
田子礼挥了挥手,「无碍,这没什麽大不了的,和睦相处的承诺,不过是废话而已,他这麽做,只是为了寻个由头,面对他的主将有个说法。」
他看向了刘桃子,「兄长,看来此周将是想要动手啊。」
姚雄赶忙从一旁拿出了舆图来,田子礼跟他一同看了起来,看了片刻,姚雄眉头紧锁,「这厮有千馀骑士,应当是不会来袭击我们,不过,若是绕开我们,去攻打白马戍,或者去万寿戍.我们在这些地方囤积了不少粮草啊!」
「也有可能从南路攻打大利」
看着舆图,姚雄是看哪里都觉得可能会遭受袭击。
「让张黑足领辅兵进驻各险要戍镇,充实防备。」
「雄,你领一千骑士,在白马,万寿附近驻扎,做好随时接应二地的准备。「
「唯。」
与此同时,韩擒虎领着大军,正迅速返回自家的归真大营。
副将跟在他的身边,偷偷看了他一眼,「将军.我们就这麽走了?」
「留着也无什麽用处。」
「薛将军和宇文将军,都不是会打仗的人,以他们为仰仗,孤军深入,便是破了城,也走不掉,他们根本不会出兵的。」
韩擒虎说起了南北的两位主将,言语里带着些
小小的嘲讽。
副将顿时就不说话了。
晋国公很喜欢国内的诸多将军们,生怕他们累着,大多都召回了都城,让他们待在自己的身边,坐镇各地,出任险要这样的脏活累活,就交给了他的亲近们来操办。
在迎回母亲之后,晋国公甚至想将韦孝宽也接回都城享福,安排一个自己的得力干将前往。
朝中大臣几次前往,联名反对,晋国公方才放弃了这个让齐人激动不已的提议,只是换了些玉璧的将士作罢。
宇文护罢免了边镇上的几个重要将军,换上了自家亲信,斛律光便将他们当作木靶来打,领着一万人,那是作威作福,当下那几个凸起的小版图,就都是斛律光的杰作。
可宇文护不太在意一城一关的得失,宽厚的谅解了那些亲信们,还给他们升官发财。
副将忽长叹了一声。
情绪有些低落。
韩擒虎瞥了他一眼,笑着说道:「何以这般沮丧呢?」
「我阿爷告知了我一个好消息。」
「哦?」
「柱国大将军,随国公要来边塞了。」
副将一愣,「又要来了?」
韩擒虎抚摸着胡须,眼神明亮,「哪次不是这样?齐人一有异动,随国公就得来边塞,将那些钉子拔掉」
「不过,当下的局势愈发的不同,齐人边防颓势尽显,其庙堂动乱,随国公这次到来,或许便是吾等灭齐封爵的大好时机!」
副将抿了抿嘴,想要说些什麽,却还是没敢说。
但愿吧。
刘桃子领着众人朝着武川出发。
营寨设立完成,敌人并没有敢出手。
民夫们分批离开,将军府对这些民夫的组织力达到了很强的地步,过去这些民夫就是随意洒在城外,有用的时候让甲士们将他们驱赶出去做事,不顾人数,不顾死活,路上若是遇到他人,便也抓起来充当民夫,治理是相当的混乱,戍镇也不知道自家有多少民夫,只要看着他们不能跑掉就可以。
而在经过设立诸户长有效组织之后,民夫们的建设力得到了很大的提升。
无序和有序,差别当真是极大。
此番民夫的部署,大多都是田子礼所完成的,他用了十四天来组织民夫和物资,又用了十二天来完成了修建,在敌人尚且没能做出决定的时候,营寨便已经修建妥当。
田子礼尽管有些疲惫,却还是颇为欣喜。
此刻,他就跟在刘桃子的身后,总结起了经验,对他来说,还是初次调动这麽多的人去做一件事。
好在组织力够强,尽管生疏,犯下了些过错,可还是没有超出预期时日。
「兄长,还是言语的问题,我们的民夫是来自各地的,彼此言语不算太通.我们先前划分的时候,不曾看地域,那些户长下令竟还要手舞足蹈的」
「我看,一些简单的号令,可以统一起来」
就在两人攀谈的时候,忽有骑士从前方冲了过来。
骑士在刘桃子面前勒马停下。
「将军!前方有一巫师,挡在路中,非要拜见将军」
骑士看起来有些不安,田子礼却有些生气,不悦的说道:「这是把兄长当作了鲜将他赶走!」
骑士瞥了眼田子礼,有些惧怕的说道:「那巫口能吐火,眼通鬼神,一眼便说出了寇将军的来历.」
田子礼更加生气了,他正要纵马前往,刘桃子轻声说道:「让他过来吧。」
骑士松了一口气,赶忙离开。
田子礼骂道:「装神弄鬼的把戏,竟能挡住我们的大军!」
「这是想要来哄骗兄长吗?」
「寇流不愧鲜卑,这都能信!!」
刘桃子倒是没怎麽在意,继续纵马前进,田子礼却在一直在谩骂,边地盛行的迷信之风,是田子礼认为最应该去除的一件事。
这帮人打仗之前都得先占卜,再做法,军营里的巫师是常备的,病了也要找巫师来为自己医治,最让田子礼无法理解的是,他们行政时都要找巫师来定夺,政策好不好,先问巫师的意见。
田子礼对刘桃子说道:「兄长,甲士且不说,我们麾下那些将领官吏,也大多如此,若只是拿来用,倒也罢了,可不少人,那都是深信不疑,这件事,不可不防。」
交谈之中,那位巫师被骑士们送来了。
左右的骑士们,看向巫师的眼神都有些惊惧,保持着距离,不敢太靠近。
若是换个人来挡路,只怕早就被骑士们给砍杀了,只有巫师,才能让这些桀骜不驯的骑士们惧怕。
这巫师长得并不奇怪,没有什麽特点,若不是身上所挂着的法器,还真的看不出是个巫师。
他的年纪不大,面相平和,眼神温柔,一点都不像个巫师。
他被带到这里,刘桃子却没有停下来的想法,继续缓缓向前,那人行了礼,便很随意的来到了刘桃子的身边,挤走了田子礼,要一同前进。
田子礼大怒,凶狠的盯着这个人,一只手放在剑柄上,「你」
巫师开了口。
「将军,武川有天子气。」
田子礼缓缓松开了手,脸色纠结了下,然后慢慢的挤
出了些笑容来。
刘桃子瞥了这巫一眼,没有理会。
那人又说道:「将军,我并不是在说假话,我是追寻着天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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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前来此处。」
「我最擅望气。」
「晋阳天子气薄弱,有摇摇欲坠之势,邺城天子气冲天,外凝而内散,无有撑天之相,唯武川,天子气雄浑,气势非凡,有刺云破空之势,假以时日,非同寻常啊!」
田子礼清了清嗓子,「这位处士,不知是在何处修行,师承何人?」
那人看向了田子礼,笑着拱手行礼,「在下郑道谦!无有师承,学问既自习而得,也无有住所,山水之中往来修行。」
「原来是郑公!久仰,久仰!」
田子礼说着,又低声问道:「方才您说有三股天子气,这是怎麽回事呢?」
郑道谦看了眼刘桃子,又看向了田子礼,「我本来是想来为将军占卜福祸,可如今看来,将军是不喜此道,我还是走吧」
他熟练的丢出了钩子。
刘桃子终于开了口,「既然来了,何必急着走呢?」
郑道谦笑了起来,还想要推辞几句,刘桃子却忽然问道:「邺城和晋阳那边的情况如何?」
「啊」
「陛下的情况可好了些?」
「你一口的邺城口音,又说看过晋阳的天子气,怎麽,不曾在晋阳驱过鬼吗?」
面对这位不太按规矩来询问的将军,郑道谦再次组织了下话术,「驱过。」
「驱成了,陛下已经不再受到什麽邪祟恐吓了。」
「那你为何又要找我,说什麽武川有天子气,你是想教唆我谋反吗?」
郑道谦原先的思路被打断,他赶忙说道:「我是追逐天子气而来的,这武川有天子气不假,可我也不知会应在谁人身上并非是要教唆将军做那不轨事。」
「那你挡住我的车马做甚?!」
刘桃子猛地瞪大了双眼,杀气腾腾。
郑道谦解释道:「我是来提醒将军的!我是好心提醒将军,天子气出,妖魔先知,随后显现,加以谋害」
「你是最先知道的,你便是那妖魔?」
「我真的是好心来告知将军的.我并非是什麽妖魔啊」
郑道谦的声音已经没有方才那般惬意了。
田子礼忽然上前,「兄长,将此人交给我吧,您便勿要理会了。」
刘桃子没有再质问,继续往前走,田子礼却带着那巫师放缓了速度,拉开了距离。
两人一同走在路上,田子礼饶有兴趣的打量着这位郑道谦。
「郑公啊,此处就你我二人,就不扯什麽鬼神占卜了,我就想问问你,你方才说晋阳的天子气有涣散的趋势,你为何这麽说呢?」
郑道谦信誓旦旦的说道:「这是我所观测出来的。」
田子礼板着脸,「你再这般胡说,兄长可是要以妖言惑众的罪行处死你的。」
「我不曾胡说。」
「你便如实告知,我不告知他人。」
「便是我所观测的,天子气微弱,随时都会消散」
田子礼如此拉扯了几次,终于放弃了。
他就不适合跟这帮人打交道,不过,他知道有一个人倒是很懂得跟这些人打交道。
高长恭几次派人告知了晋阳的情况,只是,高长恭自己对里头的很多消息也不太清楚,最清楚的反而是这些巫师们,他们在邺城和晋阳做了不少事,参与了很多大事。
田子礼就令人看住他,跟着刘桃子回到了武川,在刘桃子忙碌的时候,田子礼带着他来到了褚兼得这里。
褚兼得竟是认得这位巫,两人一见面,就认出了彼此,然后手牵手就进屋去了。
田子礼就站在外头等着,片刻之后,褚兼得方才令人带田子礼进来。
三人坐在屋内,褚兼得笑着说道:「这位郑公,在清都有好大的名声,许多人都跟他学习占卜之术不成想,竟也来到了武川!」
田子礼朝着他示意了下,褚兼得点点头。
田子礼这才问道:「我就是想知道这陛下的情况.」
郑道谦开口说道:「陛下有邪祟缠身,我们虽做了法,驱除了恶鬼,可恶鬼近身,定使人散了阳气,坏了正源」
褚兼得低声对田子礼解释道:「他是说:皇帝身体非常不好,效果不大,硬撑着,不对外明说只怕不能长久。」
「先前长广王曾请我占卜大事,我夜观天象,相不利举事,唯静则吉,福运自中来可将军到达邺城之后,煞气冲撞福相,天象大变.」
「他说:长广王问他能不能骑兵谋反,他说局势不太好,先等着吧.结果将军到邺城将长广王给抓了,天下局势大变.」
「我在晋阳城北,远远得看到一股青气冲天,告别了众人,纵马追赶,一路追到了武川,此处天子气盛,非邺与晋阳气所能媲」
「他说在晋阳听说了兄长的事,就来武川看看,看到这里兵强马壮,百姓们一心向将军,觉得将军的能耐比长广王和陛下要强」
郑道谦板着脸,极为严肃的说道:「武川天子气为青,邺城天子气为白,二者不合,天生相冲,不可共生!」
他抬头看向了天
色,「二气冲天,帝星暗淡!!」
褚兼得的脸色也变得肃穆。
「他说长广王和将军,只能活一个,不能让他继承大位,得趁早动手。」
「皇帝快不行了。」
(本章完)
第204章 可做小白
第204章 可做小白
武川。
官署。
刘桃子坐在上位,看着爪牙们激烈的攀谈了起来。
「如何动手!!大军的粮食都是晋阳那边给的,若是动手,他们直接断粮,将士们还能饿着肚子去打仗吗?」
「那就等着高湛上位?高湛可是被兄长抓住的,若是他当了皇帝,还是会断我们的粮草!」
「倒不如趁着他还没上来,边防也没有准备妥当,袭击晋阳!!」
「你知道晋阳有多少精锐吗?袭击晋阳?我们这里还有个伪周!!」
「周人异动,显然是有大人物要前来,这种时候,能丢下武川前往晋阳吗?」
他们站在这里,神色激动的谈论起了一些大逆不道的事,却很是自然,他们自己似乎都没有觉察到这一点,尤其是崔刚,这位出身名门,学习了多年爱国忠君之礼的君子,此刻竟跟田子礼对骂,原因是反对此刻出兵。
田子礼认为,不能坐等敌人上位,按着桃党一贯的风格,先打了晋阳再说!
而崔刚却觉得,打过防线很容易,可取下晋阳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况且还有周人虎视眈眈。
姚雄清了清嗓子,「我认为老田说的很有道理,等到高湛上位,一封诏令要兄长回去,回还是不回?倒不如我们先动手」
寇流,张黑足对视了一眼,起身支持。
破多罗喾却说道:「崔君说的才是对的,我们当下能战的骑士不超过两万,其中还不知有多少人能跟随兄长去攻打晋阳!这如何能打的过?不成!不成!」
也有将领起身,支持他这边。
「都坐下。」
刘桃子开了口,这几个正在气头上的人,迅速冷静,赶忙入座。
屋内瞬间变得寂静无比。
众人眉头紧锁,忧心忡忡。
皇帝病了,待在皇宫内,不再外出,高长恭都许久不曾见到他。
而太子又极为年幼。
这种情况下,高湛成为继承者的概率大大提升。
偏偏塞外的敌人又频繁调动,似是在做准备。
内外夹击啊!
当下的边塞还做不到自给自足,多仰赖庙堂,开垦荒地也是需要时日的,况且边塞的人口和物力本来就少。
「当初五十骑往晋阳,都不曾如此慌乱。」
「如今却因为一个巫师的几句话,便慌成了这般模样吗?!」
刘桃子开口问道。
众人低下头来,不敢回答,田子礼和崔刚对视了一眼,也没有说话。
唯独姚雄,此刻抬起头来,「兄长,我也是怕错失机会啊,从邺城到晋阳,可比从武川到晋阳好走太多,我们该怎麽办呢?」
「做好各自的事情。」
「收拢亡人,授发田地,分置诸吏,操练士卒,安定地方。」
「唯!!!」
众人齐声说道。
刘桃子这才让众人离开,只留下了褚兼得。
众人一一离开,姚雄本来还想留下,寇流却直接将他拉走。
褚兼得看着刘桃子,「主公,我觉得消息.」
「你的那些同门到了吗?」
褚兼得一愣,「来了一些,还有许多人在路上。」
「安排好他们,这些人就都交给你了,让他们多教些人出来,往后各地都需要他们这样的人。」
「我知道该怎麽做了」
「你认识那个郑道谦?」
「在邺城见过,此人虽年轻,名声却很大,占卜之类的便不说,就是目光毒辣,知晓大局,很有眼光,口才了得」
「我觉得,他说的还是很可信的。」
「此人不至于千里迢迢的前来武川欺骗主公,他就是来主公这里卖弄些东西,弄些钱财,傍个富贵。」
「他不去投奔高湛,怎麽会来我这里?」
褚兼得笑着说道:「他是不看好高湛,觉得此人徒有虚名,外强中乾」
刘桃子没有再说话,褚兼得沉默了片刻,方才说道:「主公,田子礼虽然有些急躁,可他的担心并非是没有道理的。」
「高湛这个人,我没有见过他,但是郑道谦告诉我,长广王抓来术士为自己占卜,问过后不放走他们,要等着结果,若是结果不灵验,就会直接杀掉术士,若是灵验,也不怎麽赏赐术士」
「如此看来,高湛绝非良善,残忍吝啬,若是此人上位,只怕会对主公不利。」
「嗯。」
晋阳,晋阳宫。
高演脸色惨白,侧躺在床榻上,王晞和显安坐在两侧,正在为他告知情况。
「陛下,伪周派遣杨忠前往归真大营,大军云集,似是有大动作」
王晞说了一句,便停了下来,有些不忍,偷偷看了眼高演。
高演开口说道:「无碍,你继续说。」
王晞这才又说道:「安西将军刘桃子上书,称边塞有周兵频繁调动,似是伪周大将军韩雄兵马。」
高演忽冷笑了起来,「朕知道宇文护不是个会守承诺的人,只是不曾想到,他会这麽急切。」
「这是想要用杨忠和韩雄来进攻武川吗?」
王晞赶忙说道:「您勿
要担心,有斛律羡,暴显二人前往朔恒,相助安西将军,定不会让周贼逞凶!」
他看向了一旁的显安,显安也急忙说道:「陛下,这是彭城王的奏表。」
「您看看」
高演脸色肃穆,「朕已看过了,朕已无大碍,就是有不好的事情,也勿要藏着不说,像这样的好事,也不必反覆拿来让朕看。」
两人赶忙低头认罪。
高演缓缓坐起身来,看向面前的二人,「杨忠和韩雄的事情,不能轻视。」
「杨忠善战,麾下多是精锐,契害真虽然猛将,可经验比起那些人,还是太少,况且,他麾下的骑士分散在各戍镇这样吧,再往斛律羡和暴显那边调兵,让他们协助契害真驻守边塞,另外,再派人告诉他们,若是贼人来犯,不必等候庙堂的军令,让他们自己出征,嗯,往契害真那边也派发诏令,若是交战,让他听从斛律羡的命令。」
「斛律羡经验更充足,面对杨忠,即使不胜,也不会瞬间溃败。」
高演早就做好了跟伪周交手的准备,在刘桃子揭开边防大军的面具之后,他就知道周人要来了。
出现了一个杨忠,那就说明其馀人已经在路上了。
周人跟齐人互殴,基本都是多路出征,一番大战是不可避免了。
就在高演跟王晞,显安,高洋,杨愔等人商谈各地守将人选的时候,忽有甲士走了进来,告知了一件大事。
太后来到了晋阳。
高演大喜过望,急忙要出去迎接,只是王晞等人坚决反对,让皇帝就在屋内休息,自己则是去迎接太后。
娄太后拄着拐杖,从马车上走下来,板着脸,阴沉的打量着周围。
王晞笑着行礼,「太后,陛下就在殿内」
娄太后没有理会她,快步朝着大殿走去,王晞等人跟在她的身后,娄昭君此刻完全不像是个老人,快步如飞,王晞等人觉得她几乎都要跑起来了。
沿路的甲士和奴仆们纷纷跪下来行礼。
娄太后就这麽走进了内殿。
刚走进殿内,娄太后就闻到了一股怪异的味道。
那是作法焚烧的味道,娄太后顿了下,高演此刻在几个奴仆的搀扶下,走到了母亲的面。
高演推开了左右,赶忙走上前来,朝着太后行礼跪拜,他的眼里含泪,脸上带着说不出的疲乏与悲伤,声音都在颤抖,「母亲.」
娄太后看着面前神色憔悴,声音颤抖的儿子,脸上闪过一丝纠结,可随后,那纠结就被愤怒所取代了。
「我问你」
「殷儿他在哪里??」
高演的脸色凝固。
「母亲.我.」
「我问你!!我的孙儿在哪里?!」
「济南王高殷在何处?!」
太后连着问了三次,她的脸色通红,浑身都因愤怒而颤抖着。
高演愣在了原地,保持着跪姿,一言不发。
娄太后当即落泪,她哭着骂道:「你竟派人将他给掐死了!!」
「难道他不是你的侄儿吗?」
「你怎麽舍得这麽对他?他才十五岁啊!!」
「我的孙儿啊,他该多害怕啊!!」
娄太后大哭了起来,高演相貌呆滞,一动不动,「我不是我.」
「他没有野心,就喜欢读书,胆子又小,你为何要杀他?我当你仁善,让他让位给你,就不成想,你竟是这样的畜生!!」
娄太后用拐杖砸着地面。
「你怎麽没病死呢?!死了也活该!」
她说完,不再理会面前的儿子,转身就走,王晞等人站在不远处,瑟瑟发抖,不敢言语。
高演跪坐在地上,茫然的看着母亲离开,他想开口说些什麽,却什麽都说不出来。
殿内无比的寂静。
烛火轻轻摇曳。
高演忽又变得暴躁了起来,跟左右说着什麽。
王晞缓缓走上前,将高演扶起。
高演这才清醒,他看向了王晞,有些惊愕的问道:「我为何要杀济南王?」
王晞的嘴唇抖动了片刻,「陛下,济南王乃是病死的」
「王君。」
「我好像变得跟兄长一样了。」
「你给我滚开!!」
高演忽又嘶吼起来,可明显,他并非在吼王晞,他在与看不到的人对骂,然后厮打,王晞的眼里满是绝望。
皇宫内传出一声声的怒吼声。
王晞跟厍狄显安站在外头,两人的脸色沉重。
「太后这次回去,定然会放了长广王。」
王晞开了口,「陛下的病情越来越严重,这清都附近的名医也不知怎麽,竟是一个都找不到.是天命吗?」
显安沉默了片刻,方才问道:「我们要怎麽办?」
「继续找名医」
「我不是问这个。」
「我们怎麽办?」
王晞浑身一颤,手足发凉。
「我不知道。」
显安认真的说道:「我并非是对陛下不忠,只是,天下局势刚刚有些好转,长广王为人轻浮,暴虐,贪婪,左右皆是些小人,绝非明君,若是他上位,定然会危害天下,使陛下的大业不存。
」
王晞有些生气,「当下并非是谈论这件事的时候!!陛下尚且年轻力壮!!」
「我们不商谈,可长广王却会。」
「太子年幼,若是我们不做好准备,便是如杨愔燕子献等人的下场。」
王晞呼出了一口气,「那你觉得该怎麽办?」
显安眯起了双眼。
「当下能震慑内贼,拥立太子的,唯有两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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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
「让这两位将军,一内一外.」
王晞惊愕的看向了他。
邺城。
高湛坐在殿内,他又回到了从前的模样,衣冠不整的跟几个心腹玩握槊。
殿外有甲士盯着他们,虎视眈眈。
这些甲士都是娄睿的兵,高湛根本调不动。
高湛似乎也看开了,完全不在意自己当下的处境,吃吃喝喝,玩的不亦乐乎。
就在此刻,忽有女官走了进来,打断了他们的游戏。
「大王,太后回来了。」
「啊?母亲回来了!」
高湛欣喜的起身,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和士开等人也起身,赶忙祝贺。
在太后离开的时候,最害怕的是高湛,他怕母亲一走,自己就得病死在皇宫里头,他甚至怀疑过高演会不会强行扣下太后,以她的名义让娄睿暗中处置了自己。
好在,高湛最害怕的事情还是没有发生。
他正要询问母亲在哪里,就看到娄太后在几个人的扶持下走了进来。
娄太后看到高湛,忽哭了起来。
高湛大惊失色,急忙上前,「母亲!这是出了什麽事?何以哭泣?难道是陛下对您无礼吗?!」
「殷儿,殷儿被他杀了!」
娄太后哭着说道:「我当他是个好的,这个畜生,连自己侄儿都不放过啊」
高湛当即愣在了原地,不可置信的问道:「母亲说什麽?谁杀了谁?」
娄太后没有说话,只是哭着。
高湛脸色通红,愤怒的说道:「陛下杀了阿殷?」
「我」
他咬着牙,转身就要走,娄太后赶忙抓住了他,将头埋进他的怀里,哭诉了起来。
高湛板着脸,一言不发。
「我当初还不相信你,以为你要谋反,现在我看清楚了,他不是个好东西阿,湛儿」
「我」
娄太后正要说些什麽,忽然,直挺挺的要倒下去。
高湛慌乱的扶住了她,大叫着,无论是女官还是高湛的亲信们,此刻都乱成了一团。
高湛抱起了母亲,快步朝着寝殿冲去。
很快,就有太医前来诊断。
高湛一直都守在太后的身边。
过了片刻,太后方才醒来,整个人格外的悲伤,也不愿意再多说什麽,只是摇着头默默流泪。
「母亲,您勿要担心,我定然会请最好的名医来.」
「不要医要巫」
「我知道了。」
高湛安抚好了母亲,方才领着诸多亲信们离开。
这一次,却是没有人再拦着他了,一路畅通无阻,直接走出了皇宫。
只是他身边的诸多亲信,却是一点都不敢表露出喜悦,忧心忡忡,打量着身边肃穆的高湛,都不敢开口。
太后的身体一直都很不错,没想到去了次晋阳,竟被气成了这样
他们这一行人,就这麽顺利的回到了自己的府邸。
进了府内,高湛肃穆的打量着周围,一言不发。
和士开小心翼翼的走到了他的身边,「大王,您勿要担心,太后的.」
「哈哈哈哈~~~」
高湛忽然放声大笑。
他笑得都几乎直不起身子,捂着肚子,笑得极为夸张。
众人都惊呆了,只是看着他,就是和士开,此刻也是目瞪口呆。
「陛下竟杀了济南王?」
「陛下竟杀了他!」
「哈哈哈哈!!」
高湛笑得几乎抽了过去,「他不敢杀我,就拿济南王泄气??蠢物啊!」
「这是上天助我!!天命在我啊!」
「他这麽一杀,母亲也站在了我这边,宗室也不敢再像过去那般与他亲近,天下归我矣!!」
和士开也赶忙笑了起来,「对!对!天命在大王!」
其馀几个亲信此刻也是赶忙陪笑。
高湛擦了擦笑出来的眼,这才看向了众人,「既是他自己犯了蠢,那就勿要错失这样的好机会。」
「派人先与各地的宗室联络,让他们看看杨愔之事,再看看济南王的下场,做好决定。」
「我那两个兄长是无药可救的.士开,我先前让你联络那些反贼,找好了吧?」
「让他们做好准备,若是他们敢不顺从,那就哄骗这些反贼去杀了他们,最好安排一个我们的人来领着他们众人。」
「还有.刘桃子!!」
这一刻,高湛的脸色变得无比的凶狠,眼里杀气四射,咬牙切齿。
高湛从未吃过这麽大的亏,若不是皇帝自己犯蠢,杀了济南王,那自己可就要死在邺城了,母亲毕竟老了,谁知道她能活多久,等她死了,皇帝就会杀了自己!
和士开走上前来,低声说道:「大王,我现在就领兵先抓了他的阿爷,将他阿爷五马分尸」
高湛又迅速冷静了下来。
「不必。」
「派人去送些钱财宝马给他阿爷,另外,再修书一封,派人送到刘桃子那边去,就告诉他,过去的事情,我既往不咎,各为其主,我能为小白,愿他做管仲。」
和士开大惊。
高湛看向他,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来,露出白森森的牙齿。
和士开顿时了然,笑了起来。
「唯!!!」
(本章完)
第205章 好怪谈
第205章 好怪谈
北朔州,平贼镇。
一辆驴车停靠在了镇口。
驾车的老奴赶忙跳下车,将缰绳绑在了一旁的枯木上。
这人脸色漆黑,脸上布满了褶皱,一层又一层,他赶忙向车上的人行了礼,「公,前头的路,驴车不好走.」
坐在车上的人,膀大腰圆,同样也有褶子,只是他的褶皱是在脖颈处,一圈又一圈,他坐在车上,如一座小山。
他微微睁开了双眼,瞥向了面前的小村庄。
轻轻摇了摇头,随后走下了车。
当他下车的时候,驴车都松了一口气。
老奴看向了远处,「需要等等您的几个弟子吗?」
胖人摇了摇头,仰起头来,示意老奴带路。
老奴带着胖人走进了村镇内,他走在前方,却还要保持正面面对胖人,不敢背对他,走路的姿势颇为奇怪。
「过去,咱也算是大镇,高王还在曾此驻扎过嘞,那时我们镇足足有千馀户.」
「您看那些地方,便都是过去的老镇」
老奴指向了远处,那是镇外头,能看到诸多被烧成了漆黑色的建筑残馀,能看出那里可能是有一道墙,有几个屋,活着些人。
胖人嗯了声,也不知有没有听到。
村镇内空荡荡的。
道路一高一低,处处坑坑洼洼,老奴没有骗人,若赶着驴车从这里过,怕不是要将肠子给晃出来。
这些房屋,都带着明显的军旅风格,院门极大,还是双扇门,能过车的那种。
沿路走去,村内空无一人,格外寂静。
「噶!!」
忽有乌鸦厉声鸣叫,老奴一愣,浑身一颤,便不敢再说话了。
他们就这麽一路往前走,走了许久,终于来到了一处奢华的院落前。
院落的墙壁极高,尽管破败,却难以掩盖那曾经的辉煌,看到这院落,那胖人的脸色终于是好了不少。
家奴走上前,轻轻叩门。
「谁???「
门内忽传出了惊恐的质问。
声音也在颤抖。
老奴赶忙说道:「是我,我把人给带回来了!」
「真的是你吗?」
「你如何证明?」
门内又传来了声音,老奴瞪圆了双眼,沉思了片刻,方才说道:「我跟随家主有二十馀年.」
门缓缓被打开。
那是两个年轻人,手持棍棒,警惕的看着老奴,又看了眼他身后的胖人,终于松了口气,赶忙让他们进来,随即便关上了门。
走进了院里,院里聚集了不少人,老少皆有,此刻神色慌张,进进出出,是在搬运东西。
院落内的氛围冷的有些吓人。
当他们走进内院的时候,终于看到了这院落的主人。
那人也是膀大腰圆,坐在上位,身边聚集了许多女人,这些女人此刻都在哭泣,说着什麽,那人巍然不动。
胖人轻轻朝着他行了礼。
家奴开口说道:「家主,这是我从朔城请来的大巫徐公,有大能耐.」
家主站起身来,朝着对方行礼,邀请对方在自己身边坐下来。
等到对方入座之后,家主的脸色依旧是很冷峻。
「您知道请您前来的目的?」
「知道。」
家主长叹了一声,「天降大祸啊,不曾想到.徐大师,您一定要帮助我们啊!」
「只要能避开这次的凶祸,您要什麽我给什麽,我家几代人的财产,您就是要十车的麦粮,我也给您凑来!!」
徐公平静的摇着头,「我并非是为了钱财而来。」
「当下恶鬼行凶,不只是你,各地都邀我们去做法驱赶。」
「我是个直人,若是不能成功驱鬼,我分文不取,若是能,我要的也不多,只拿自己该拿的。」
那家主赶忙点头,「好,好,果真是高人!」
听到这句话,他身边的妇人忍不住叫道:「良人啊!勿要再执迷不悟,快快离开吧!」
「杨村的杨善之已经跑了好几天啦,原阳也没听说有人留下来,我们又何必呢?此刻前往招远,还来得及.」
「闭嘴!!」
家主勃然大怒,他抬起头来,脸色狰狞,「我不走!我与他们不同,我非一朝得势,我是几代人的家业,高王还不曾出生的时候,我家便在此处了,勿要多言!」
他拉着一旁的巫师,「您现在就施法!」
「无论你要多少,我都给!!」
徐巫师点着头,随即开始取出自己的法器来。
他的法器很简单,就是一根骨头,骨头上打了个孔,捆绑着不知是什麽的零零碎碎,他还带了些粉末,用那些往脸上一抹,整个人的气质就变得不同了。
「你这里可有黑狗?」
「有的.」
「可有桃树?」
「有的。」
「给我准备好东西」
巫师吩咐了起来,不知为何,此人到达之后,院落内那惶恐的情绪倒是平复了许多,众人丢下了手里的事情,纷纷为他准备了起来。
有人带来了一条大黑狗,巫师令人打掉它
的牙齿,让众人每人拿一个。
有人砍来桃树,他用桃树制成了木棍,让人听候自己的命令,用木棍击打地面。
然后,他便开始了表演。
他很是卖力的歌唱了起来。
这歌声不属鲜卑,不属汉,不属高车,大概也没有什麽人能听懂他到底在唱着什麽。
他一边跳一边唱,又令那些人用木棍击打地面,大声嘶吼。
施法还在继续,家主此时也平静了下来。
巫师颇为卖力,以他的体型,片刻便大汗淋漓,可他没有停下来。
好在他的弟子们追了上来,胖人便让他们代替自己。
如此卖力的施法了三天。
巫师们终于停了下来。
家主拉着他的手,哭的声泪俱下。
「若不是徐公,这几代人的基业,便毁在我的手里啊!」
胖人喘着大气,格外的疲惫,他却没有急着索要钱财,吩咐道:「我离开之后,要将那些牙齿埋在村前的石头下,每天派人去看,若是石头的位置有了变化,那就再派人来找我。」
家主听的一愣一愣,连连点头。
就在他准备大摆筵席,宴请这位巫师的时候,忽有人跑了进来,那人跑进来后,竟是一头摔在了家主的面前。
「家主!有人敲门有人敲门」
众人顿时惊恐,纷纷叫嚷,家主更是吓得脸色铁青,巫师深吸了一口气。
「勿要惧怕。」
「我出去,你们便待在院里勿要走动。」
巫师大步朝着门外走去。
家主自是不敢开口的,让众人拿起木棍,做好防备。
巫师领着弟子们,快步走到了大门,大门还在传出有节奏的敲门声。
巫师深吸了一口气,猛地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几个人。
一人站在中间,穿着吏袍,面带笑容,而在他的身边,则是站着几个甲士,牵着马。
巫师赶忙挤出了笑容来,朝着他们行礼,「见过诸上吏,我是来此处善人家做法事的.他们就在里头。」
巫师和弟子们赶忙让出了位置。
那吏有些愕然,打量着他,「做法事的?持谁家令牌?昭玄寺的?还是太祝令?」
巫师赶忙从身上翻找了起来,「是太祝那边发的牌.在这里,这里。」
他毕恭毕敬的将令牌交出来,一脸和善的看着面前的吏,绝对的服从。
「过所。」
「这里,这里,我们是朔州的,不是北朔的.」
「我看到了,你便是邺城的也无用,此处归北朔管辖。」
「是,那是。」
吏查看了许久,没有发现问题,这才将令牌还给了他。
「往后要来此处施法,记得要先向吏递交过所,北朔与朔现是两地,不能随意往来的。」
「我知道了,多谢上吏提醒。」
他们几个点着头,巫师松了一口气,正要离开。
老奴忽从后院探出头来,大声问道。
「徐公!!」
「鬼差可被赶走了??」
徐巫师脸上的笑容当即凝固。
他缓缓看向了远处的老奴,嘴唇动了动,不知说了什麽词。
他又看向了面前的吏。
吏板着脸,直勾勾的盯着他。
「是来施法驱逐鬼差的是吧?」
内院里,奴仆们站在两侧,脸色惊恐,低声啜泣。
家主,徐巫师,他的几个弟子,还有几个年轻后生,此刻都蹲在地上,不敢言语。
骑士从外头推门而入,再次回到了那年轻的吏的身边。
「孙君,果真是施法咒骂我们.」
孙吏看着面前的几个人,沉默了许久,
「我们怎麽便成了鬼差呢?」
「成安鬼差?」
徐巫师急忙抬起头来,「上吏误会了!我是来祈福的,乃是正常法事!!」
「若是正规法事,我又何必将你留在此处?」
孙吏皱起了眉头,在隔壁两位因内部的佛道等问题焦头烂额的时候,大齐早已完成了制度化,并列入律法之中,就是巫师们的施法占卜,都分成了合法的不合法的。
这些巫师们不是披上东西就能自称巫师,需要经过昭玄寺等部门的认证,才能拥有施法的权利,同时不能进行诅咒类的,对抗庙堂等法事,嗯,对占卜也有要求,不许占卜天地自然大事,只许占卜不超出本人范围的内容。
只是,还是同样的问题,没什麽人遵守罢了。
北周的军事制度和北齐的律法制度,成为了后来一个极为强大帝国的前驱基础。
听到巫师的辩解,家主惊愕的看向了他,巫师赶忙朝他眨眼。
家主也只好低下头来。
「是这样的,只是祈福而已。」
孙吏摇着头,「按着律法,试图用巫术来对抗庙堂,我应当诛你族。」
「不过,祭祀规模太小应当还可以活命,将这几个人带走,送往县城。」
骑士们上前,抓起这些违法施法的巫师们和家主,就往外走,其馀众人只是哭着,不敢说话。
这些人被带走之后,孙吏方才看
向了众人。
他从怀里掏出了令书来。
「我奉安西将军令,往后就进驻在镇中,担任乡吏,我姓孙。」
「将军有令,二州行均田制,耕地皆归庙堂,按着天保二年时所颁发的政令,重新授发。」
「具体政令如下:大齐治下有籍民,无论男女,18岁起受田,所授露田,男子80亩,妇人40亩,丁牛60亩,每户限4头!」
「另授桑田或麻田20亩。」
「官员军户按着品级保留耕地,不可超出限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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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凡授田之家,出男丁服兵役,男丁服役,家编军户,以军户品级增授。」
孙吏大声宣读诏令。
可站在他面前的这些人,此刻只是哭哭啼啼,便是那些个家奴,也是如丧考妣,他们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麽。
他们只知道,鬼差杀进来了。
听闻鬼差所到的地方,皆是血流成河,尸山血海。
孙吏也不气恼,开始调查这家的地契奴籍。
此村之中,大多数的耕地都在这家人的手里,当然,村里人也是在他们的手里,世世代代为他们耕作。
妇人是有些学问的,她听懂了孙吏的话。
此刻哭着反驳道:「我良人家也不曾偷盗抢劫,几代人辛勤劳作,方才有当下的家产,将军何以欺负我们这些小门小户,抢走我们的房屋和土地?」
孙吏不理会她,只是挥了挥手,「你与我们这些鬼差还说什麽道理呢?」
村里在名义上只有百馀户人家,可若是加上那些没有籍贯的藏民,那就有三百户左右。
这是个不小的数目,尤其是在边塞,尤为可贵。
孙吏在接下来的时日里,便是挨家挨户的走动,他从百姓里挑选了两个识字的人,让他们跟随自己做事,他们先登记了村子里外的耕地。
边塞的耕地不多,气候,战乱,说不完的诸多原因。
可也并没有达到必须要饿死人的地步,这里耕地是不多,可人口同样也不多,饿死的主要原因,还是鬼差太少。
原先的老奴此刻领着孙吏在各地跑。
「您看,那边都是家主的.这里原先是分给了我们六个人来耕作,有一个上个月伤了腿.死掉了。」
孙吏点点头,随即开始书写。
老奴最初还有些惧怕孙吏,可他发现,这位传闻里行凶杀人的鬼差,对下人的态度颇为不错,远没有自家家主那般的凶狠,也不打人。
相处了两天,老奴就不那麽怕了。
他羡慕的看着孙吏书写,眼里满是光。
孙吏瞥了他一眼,笑了起来,「你认字?」
「不认得,不认得,这能写字的,都不是一般人,您将来定然是了不得!」
「哈哈哈,这没什麽,县里开了个学室,只收四十钱,就能学写字,你可以让你儿子去学啊,认了字,可以去律学室,出来之后,也能当吏!」
老奴摇着头,「不敢,不敢,他哪里是能认字的.」
孙吏便没有多说,登记好了这处地方,就往回走,老奴迟疑了片刻,纠结着说道:「上吏.您若是要这片地,能不能还用我啊?」
「我家离这里近.」
「不是我用,是授发给你们,我看你岁数也不小啊,均田,前朝便有,推行了这麽久,你莫非不知吗?」
老奴有些惊愕,「从未听闻。」
孙吏抿了抿嘴,摸了下自己的下巴,「这些耕地是要授予你们的.稍后你就明白了。」
老奴还是有些茫然。
孙吏派人召集了村里的百姓。
人太多,无论是官署还是老爷的家,都坐不下。
孙吏只好在村外找了处高地,让众人在这里聚集,众人大多惊惧,过去他们每次被聚集在这里,都是被抓去服役。
孙吏不再去念诏令,而是用最简单的话来将情况告知众人。
经过他一遍遍的解释,老奴忽然就听懂了!
这是要给官府当佃户啊!
不过,这是好事。
过去给老爷当佃户,留点够他们饿不死的粮食,其馀的粮食要交给土地的主人。
而如今,他们只需要缴够田税,其馀的都可以留下,说是十五抽一,布帛和甲盾可折算,若是真能实现,那还真是不错啊!!起码明年能少死几个孩子了!
众人听孙吏说的,都颇为激动,可也不全信,毕竟,这可是鬼差啊。
孙吏亲自来进行登记在场之人,准备重新授发。
如此忙碌了一天,到了晚上,孙吏都因酸痛而举不起手来。
老奴忙前忙后,又跟着他往家的方向走。
「上吏,他们都说,鬼吏说的话听不明白,怎麽您说话我就明白呢?」
「很多人都是成安来的说话难懂,我是本地人啊,我原先在武川那边当民夫。」
「啊?武川啊!哎呀!我可太熟了,我有两个亲戚,都去了那边.」
孙吏笑着看向了他,「你啊,就不要担心了,那边的耕地,我留给你,早些回家去吧。」
老奴的心思被戳破,当即脸色通红,支支吾吾的。
就在孙吏即将要离开的时候,
老奴忽然问道:「上吏.」
「您之前说的,县城里的学室,当真可以去吗?」
「可以啊。」
「真的??」
「哎,我原先也不认字,我也是在武川那边学室里学的,你看,现在也不做了吏吗?怎麽,你也想去?」
「我的小儿子,打小就聪明」
「四十钱,那边包吃包住的,你要是想让他去,我可以送他过去。」
「我不明白.将军为何要这麽做?」
「做什麽?」
「给我们发田,又说可以读书.很多人说,将军是山魈化形,青面獠牙,善吃人.」
孙吏沉思了片刻。
「我没见过将军,是不是青面獠牙,我也不知道.不过,我听人说,山魈不好吃人。」
「好食鬼。」
(本章完)
第206章 社稷
第206章 社稷
金河,平沙村。
河水急促。
水流之中,一艘渔船正在吃力的稳住身体,水流胡乱的拍打着小渔船,用力的摇晃着,似是想要掀翻它。
几个孩子正用力的收着渔网。
忽有人惊呼道。
「大兄!」
撑船的少年赶忙探出头来,「出了什麽事?」
那小子从腥臭污脏的渔网里抱起了一条大鱼,惊喜的看向另一人,「你看这大鱼!好大的鱼!」
众少年们笑了起来。
小船停靠在岸边,小子们将船绑好,又开始『分赃』,有的因为争夺大鱼而吵得面红耳赤,年长些的就出声制止。
他们正在忙碌着,地面却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那一刻,众人脸色惊恐,下意识就要往那水里跳去,有几个快的,此刻已经跳进了水里,当即消失不见。
有几个骑士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这几个骑士,身材高大,凶神恶煞,一人多马,也不曾披甲,为首者留着浓密的胡须,脸色冷峻,他打量着面前的几个少年,不悦的训斥道:「此时水急!勿要打鱼!」
那几个少年当即低头称是,脸色苍白,瑟瑟发抖。
骑士就沿着河水从他们身边跑开了。
少年赶忙将那些躲在水里的几个急性子叫出来,活在水边的这些人,水性大多不错。
小子抱着大鱼,大步朝着自家走去。
走过一处高坡,乡镇便在不远处,道路两旁皆是别家的耕地,能看到有人在挥舞着锄头,看到背着大鱼的小子,有人开口叫嚷道:「哎!快些跑!你阿爷方才满村子寻你呢!!」
小子一愣,赶忙加快了步伐。
这小子长得颇为精神,看起来还不曾成人,瘦巴巴的脸上有双明亮的眼睛。
穿过了耕地,进了村镇,有个戴着奇怪胡帽的人挑着担,正在跟两个悍妇人手脚并用的吵架,小子走上前,「收鱼吗?大鱼!」
那人挥了挥手,驱赶了毛头小子。
「不收便不收。」
小子嘀咕了几句,一路回到了自家。
刚走进家里,一老翁便捏住了他的耳朵,小子疼的龇牙咧嘴,「哎,哎,阿爷松手!松手!」
「上吏等了你半个时辰啊!!就等你个混小子!」
「我是不是让你勿要走远?!」
「你这是打鱼去了?!」
小子赶忙叫道:「阿爷,我这一走,就没人给你打鱼吃了,我想着走之前给你抓条大鱼,你看,这鱼.」
老翁的脸色一顿,骂道:「我出那四十钱,是为了让你给我打鱼?把鱼给我放下!跟我走!!」
他就这麽揪着小子的耳朵,快步走向了官署。
当他们俩来到官署的时候,众人早已做好了准备,老翁这才松开了手,又踹了他几脚,随即走到了小吏的面前,低头行礼,满脸的羞愧,「我这娃,去了河边,耽误了时日.」
「无碍,无碍,我这有事,早来也走不得。」
小吏迟疑了下,又问道:「老丈啊,你家的二郎去当了兵,家里就剩下三郎,你真要将他送去金河?」
「去!」
老翁大手一挥,「四十钱便能读书写字,这是天大的造化啊,我又不是不能自理,这小子待在我这里,反而麻烦,就让他去!」
小吏不再劝阻。
他看向了那小子,「好好跟你阿爷告别,我们稍后就要走了,去了学室,二十日才能回来一次的!」
他转身离开,小子看向了老翁,「阿爷,那条大鱼」
老翁板着脸,颇为严厉,「勿要管什麽鱼,你二哥去了兵役,我们便是军户了,授的田也增加了许多你就安心去读你的,早些学会了,这吃喝用度,自有我来。」
「我可说好,倘若你去了县城,便跟那些城里人混迹在一起,吃喝玩乐,不顾学业,我可不饶你!打断你腿!」
「知道了」
小子听了许多训斥和咒骂,终于跟着一行人出发了。
老翁只是给小吏说了些话,没有理会自家小子。
小子走在路上,几次回头,也只是看到满脸肃穆的老翁,站在远处,一言不发。
一行人渐渐消失在远处,老翁长叹了一声,肩膀也垮了下来。
这一行人共有八个,其中两个都是要去求学的,跟在小吏身后,两人聊着关于城内的那些传闻。
他们还是头次到县城。
这一路走去,他们没有见到传闻里吃人的妖魔,只是走了一个多时辰,就看到了那座高大的城池。
小子们是又叫又跳。
从城门口走进去,他们不断的发出一声声的惊呼。
城内的房屋高大,跟他们那边的完全不同,城里人也有许多,各种各样,他们从未见过这麽多人。
他们就这麽被带到了一处官署,小吏领着他们登记,有人分发给他们令牌,就带着他们走进了学内。
那学吏走在前头,给他们两人讲述里头的情况,「那边你们不能去,你们治学的地方在北边,就是那一块,你们过去就可以了,其馀的,你们的讲师会告知的。」
他们来到了一处乾净整洁的院落里。
两人怯生生的打量着周围,不敢说话。
院落里有两个人正在交谈,看到他们前来,其中一人走上前来,「学牌?」
他们赶忙递上了手里的牌,「嗯,那间屋子是你们的了,一日两餐,讲学时日会叫你们的,进去吧。」
两个小子走进了屋内。
讲师却再次回到了方才与自己交谈的那人身边,「便是这样,这几天,我吃什麽都腹泻,疼痛难忍,乏力,实在是没有心思讲学.」
站在讲师对面的,是个年纪颇大的老者,他抚摸着胡须,「水土不服.阁下是成安人,忽然来到了这边塞,出现这样的情况,也是正常。」
讲师苦笑了起来,「我看众人都没有异样,以为也能好起来,这几日却一直加重,吃什麽都一样.」
老医师不悦的说道:「这是能轻视的小事吗?庙堂在城内设立了官医坊,不就是为了这些事情吗?君为何不来呢?」
「啊我.」
老医师拉着他走到了一旁,拿出了纸张和笔,书写了起来。
「勿要撑着,你们这些文士,可都是将军的宝贝来,拿着,按着我写的来吃,不许吃多,也不许吃少,这几日,你就勿要做事了,且先歇着吧!」
「啊?诸多事情.」
「听我的便是!」
「好。」
老医师交代了许久,「若是还没有好转,记得及时前往医坊寻我!」
「唯。」
老医师这才起身离开,讲师一路将他送到了门口,老医师上了驴车,匆匆离开这里。
车夫问道:「要回医坊吗?」
「去县衙!」
「唯。」
驴车拉着老医师行驶在城内,偶尔碰到几个行人,也是停下来行礼,老医师点点头,便当是回礼了。
驴车就这麽一路来到了县衙,停靠在了门口。
两位甲士看向了他们,看到是熟人,便没有上前盘问。
老医师让甲士在这里等候,自己急匆匆的走进了县衙里。
进了大门,他便一把拉住了看门吏,「我有事要拜见县丞,不知他可在衙内?」
「他刚回来.还在衙内,能否帮我禀告一声?」
「这我去问问。」
老医师等候了许久,看门吏方才回来,一脸的无奈,「为了你,我可是被训斥了一顿,走吧,县丞要见你。」
老医师再三拜谢,两人走进了县衙,有几个农夫从一旁走出来,还不忘记朝着那府的方向大拜,两人神色激动,嘴里念念有词,欣喜的走出了这里。
老医师跟着看门吏来到了南院,在这里见到了县丞。
县丞留着三缕长须,此刻站在外头,与老医师相见。
老医师受宠若惊,赶忙行礼拜见。
「您不必多礼,说您有要事找我?是医坊出了什麽事吗?」
老医师无奈的说道:「县丞公,我是为了那些成安诸吏而来的。」
「哦?」
「他们之中,有不少人都水土不服,他们颇为勤苦,一来就要做事,这还不曾熟悉当地,就急着四处跑,昼夜不分的做事,实在不妥当,城内已经有一人因此逝世倘若不管,我怕往后还会有类似的事情发生。」
县丞皱起了眉头,抚摸着那长长的胡须,「那您觉得该怎麽办呢?」
「县丞公,成安众人到来之后,可以让他们休息些时日,再去做事.我认为休息十日是比较妥当的,还有,他们许多人都不愿意来医坊,还得我亲自过去询问.应当将他们全部i叫来,一一查看他们的情况.」
县丞听着老医师讲述,听了许久,方才点着头,「好,我记下了.这样吧,你明日再来,将这些事情都写出来,我好找人商谈,我今日有要事,你明日.就这个时候前来。」
「唯!」
老医师再次拜谢了县丞公,这才转身离开。
送走了老医师,县丞赶忙走向了身后的正屋,推开了门,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轻轻坐在了县令的身边。
县令此刻正在说着话,看到走进来的县丞,停下来,瞥了他一眼,「是医坊出了什麽大事吗?」
「不是,我稍后与您说。」
县令点点头,再次看向了前方。
县衙内的几个职吏此刻都坐在了两旁,低着头,很是严肃的听着县令训话。
「这铁矿的事情,乃是将军之令!!都记住喽!这不是我的令,甚至都不是郡守刺史的,这是将军直接下达的命令!!」
「我不管那金河矿的主人他妈的姓什麽,将军下了令,就得办!」
「谁要是觉得不妥当,那就自己去给将军上书!」
「我也知道,诸位之中,也有几个人,过去没少吃人家的,故而此刻不敢开口,只是,过去是过去,如今是如今,我既奉将军令,前来此处,就不会纵容他们!!」
「便是他斛律将军的亲戚也是一样!我照杀不误!!」
职吏猛地低头,「唯!」
县令又拿住了几个文书,放在了面前,打量着周围的众人,「这是将军昨日送来的,其馀各县,已经开始执行了,我们
还不曾收回!!耻辱!」
众人更加不敢说话了。
「铁矿不禁他们开采,但是,必须要缴纳足够,这些年里的空缺要补上,若是补不上,那就查抄他们的家产来抵帐!」
「从今日往后,各地的矿都是如此,开采可以,但是要严格按着制度缴纳成品」
「金河矿的那帮人,我已经没有耐心了。」
「将军派来的人,已经在城外校场休息了,他们拒不缴纳对吧?县丞,你稍后安排游徼带着将军派来的骑士们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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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看他们还敢不敢驱赶我们的吏!!」
「唯!!」
会议匆匆结束,县令愤怒的离场。
县丞叫来了游徼,吩咐起了带路的事情。
游徼身材魁梧,脸上却带着伤,听着县丞的吩咐,他满脸的悲愤,「请您放心,我绝不会放过了这些人!!」
「嗯,但是你也勿要拿人泄愤,便是要做,也勿要当着那些骑士的面去做」
「知道了!」
游徼领着两位骑吏匆匆来到了校场。
还不曾进去,就听到里头那战马嘶鸣的声音,游徼看了看左右的骑吏,随即走进了校场,里头此刻聚集了数十位骑士。
有两人正在纵马,其馀人围在周围,大声的喧嚷着什麽,县兵站在远处,都不敢靠近。
游徼上前拜见了这支骑兵的队长。
「早听闻将军麾下骑士勇猛,今日得以相见.我实在是」
队长也颇为乾脆,「勿要说这些无用的,你就告知我人在何处就好。」
「我这就带你们去!!」
游徼这次满怀信心,上次他领着人过去的时候,是被人按着痛打了一顿,颜面无存,他至今都记得那人的叫嚣。
「若非我的族兄,这城都未必是大齐的,还敢跟我们要税赋?!」
此刻,有骑士们跟在身后,游徼一改颓势,无比的自信。
「稍后我们是不是」
「你就将我们带到那里就好。」
骑士队长再次打断了这位游徼。
游徼不再多言。
地势渐渐升高,刚刚来到了一处高坡,远处就有一行人跳了出来,他们手持刀棍,满脸的凶悍,挡在了路中间,为首者看着游徼,勃然大怒,又看向他们身后的骑士,却没有半点的惧怕。
只见他身材高大,穿着奢华,连胡须都是精心修理过的,他身后数十人,也是各个高大强壮,绝非寻常人所能媲美。
他挺着大肚子,脸上几乎能看到我是恶霸这四个字。
他挥舞着手里的刀,打出一套漂亮的刀花。
「这处矿场,乃是我族叔的,是他打下来的!」
「若是不知道我家族叔是谁,那就去武川问你们将军!!」
「我就不信.我另一个族叔还在朔州呢,他刘桃子就敢如此无法无天!!」
似是要为恶霸壮声势,他身后那些壮汉们纷纷脱下了衣裳,抡起手里的武器,露出了那彪悍的肉。
骑士队长看着远处这些拦路的恶霸,审视了片刻,下了令。
下一刻,骑士们掏出了强弩和强弓,对准了远处的众人。
看到这玩意,恶霸一惊,「等一」
「嗖!!」
「嘭!!」
「嗖!!」
「噗嗤!!」
只是一轮齐射,面前的道路上便没有站着的人了。
游徼惊呆了,骑士队长完成了自己的任务,清扫了战场,下马割头颅。
游徼领着那两个瑟瑟发抖的骑卒,走向了远处的矿场。
这是金河附近最大的露天矿,能看到周围诸多的挖矿工具,运输工具,他们都被随意丢放在两旁,此刻还有人挥舞着长鞭,正在叫骂着什麽,看到那些带着人头前来的骑士们,他们忽然变得很配合,态度友好,游徼从不曾见过他们这麽好说话的模样。
可惜,他们还是晚了一步,骑士队长前来,是为了杀贼寇,不是为了安抚地方。
很快,骑兵队长带着满满当当的人头,满载而归。
游徼则是留在这里继续办事,他甚至下矿探索,随后,他就在这里发现的大量的矿工!
这些人惊恐的站在阴影处,他们的身上带着锁链,饿的不成人形,数量比游徼所想的要多的多,他一一询问,惊愕的发现,其中很多人,居然都是被绑走的本地人。
游徼派人问清他们的身份,又急忙派人向县衙告知情况。
矿工们有的已经麻木,有的无法沟通,有的已经看不到东西。
官府对此颇为重视,出动了好几个职吏来调查。
金河,平沙村。
天色有些漆黑。
老翁孤零零的坐在院里,手持小斧头,僵硬的劈砍面前的几块木头。
伸出手来,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又继续劈砍。
「嘭,嘭。」
忽传来了敲门声,老翁有些惊愕,不知想起了什麽,快步朝着门口走去,边走边骂道:「三郎!!你个小子要是敢偷跑回.」
他猛地拽开了门。
门外站着小吏,小吏身边站着一个瘦弱的不成人形的男人。
男人蓬头垢面,此刻看着老
翁,嘴唇不断的哆嗦着。
老翁惊愕的看着他,下一刻,他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大郎?!大郎?!我的儿啊!!」
老翁抱住了儿子,嚎啕大哭。
「我只当你是死了,我的儿啊.」
「阿爷.」
ps:打打杀杀的冒险吃够了,偶尔也来点调味品润色一下啊,这一章我是故意写成流水帐的形式,哈哈哈,不喜勿喷,我下不为例就是了。
均订已经到一万七了,估计很难有之前两本的成绩,不过我也早有准备,尝试新东西,就不能报有太大的期待,不过,我还是敢这麽说,这本书,是我写书六年以来,注入心血最大的一本书了,谢谢大家的喜爱和支持。
(本章完)
第207章 孤立无援
第207章 孤立无援
朔州。
刺目的阳光之下,远处那高大的城墙,阴影与耀斑交织,看起来似是更大的巨大了。
和士开用手挡住那刺眼的光,脸上满是无奈。
有骑士走上前来,「和公,前头便是招远」
「我又不瞎!!」
和士开训斥了一句,随即抱怨道:「烂地方!鬼地方!!」
从邺城出发也有许久了,出发的时候邺城还是寒气森森,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是炎夏。
这破路,出了肆州,甚至都不能再坐车,否则便要死在车里头了,矢尿都要给摇出来。
和士开只能骑马前进,这麽一骑,就是连着许多天,双腿酸疼,几乎失去了知觉。
和士开是个骑马的好手,可他已有许久不曾骑过这麽久的马。
看着面前的城池,他终于是松了口气。
让麾下的骑士前往告知城门吏,让人领着自己进城。
城门口颇为冷清,骑士上前交涉,城门吏是绝不敢为难的,很快,就有人领着他们一行人朝着刺史的官署走去。
刚刚进了城,就有人想要拦他们的路。
「贵人!要买女人吗?」
「便宜,都是好女人,齐全的,不残缺,一个只卖三百钱!!」
和士开板着脸,不说话,骑士的鞭子在空中发出几声破空响,那几个人便不敢靠近了,退回了自己的位置。
也有人不罢休,又追上来叫道:「男子也有!」
和士开一脸的愤怒,他看向了面前的散吏,骂道:「尔等治下,便是这般歹人吗?」
「不知礼仪,不知羞耻!」
「尔等是如何治政的?」
散吏低着头,哪里敢反驳他,他向身边人言语了几句,那人大叫着冲了出去。
很快,身后就传出了阵阵哀嚎声,哭泣声。
远处的拐角处,能看到一群人坐在地上,茫然的看着过路的贵人,也不躲避,就这麽直勾勾的看着他们,目送着他们离开。
和士开被带到了官署门口,散吏进去禀告。
片刻之后,就有一位男子走了出来。
这男子长得眉清目秀,文质彬彬,浑然没有边塞人的丑陋,不等散吏介绍,那人便笑着行礼,「和公,在下乃是朔州长史郭元贞!拜见和公!」
和士开看到此人颇知礼,赶忙行礼拜见。
「原来是郭公!」
「不敢当,您唤我表字叔便好。」
两人客套了几句,和士开不动声色的拉住了他的手,「郭君啊,等拜见了刺史,我定要与您一聚!」
郭元贞点着头,「那是自然。」
和士开便跟着他往官署里走,郭元贞笑着说道:「方才散吏前来禀告,我都吓了一跳,这边塞苦寒之地,和公前来也是不易吧?」
「是不易啊。」
「我最厌恶来这种地方.可大王每次都派我出去走动,边塞夏热冬寒,这边塞人,也各个都是些.」
和士开没有明说,却朝着郭元贞挤了挤眼。
郭元贞笑了起来,「是这样的。」
两人走过了三处大门,方才来到了一间正屋门前。
郭元贞让门口的甲士让开,领着和士开走进了屋内。
在屋内,一位身材魁梧的壮汉,正躺在一旁的床榻上,两旁有美人轻轻的挥扇。
听到脚步声,壮汉猛地睁开了双眼,眼神格外的犀利,死死盯着和士开。
和士开后背一凉,赶忙行大礼拜见。
「拜见斛律公!!」
斛律羡审视着面前的和士开,缓缓坐起来,示意让美人出去。
「长广王让你来的?」
「是的。」
斛律羡看了眼郭元贞,「郭君且先回去吧。」
郭元贞没有多说什麽,行了礼,便转身离开了。
屋内只剩下了斛律羡跟和士开二人,斛律羡这才开口问道:「大王让你来这里做什麽?」
「是来拜见斛律公,递上书信。」
「哦书信呢?」
和士开恭恭敬敬的将书信递给了对方,斛律羡也不避人,当面就打开书信看了起来。
书信里没有什麽真内容,就是回忆了一下两人过去的友谊,叙叙旧,说说情,说委托和士开送了些礼物给对方。
斛律羡看完,眼神略微有些复杂。
说实在的,他跟高湛更亲近些,关系更好。
高湛的朋友许多。
当下的局势变得微妙且复杂。
有传闻说:陛下派人扼杀了济南王,又有传闻说:陛下重病缠身,还有传闻说:陛下疯了。
高湛被囚禁的时候,他的官爵也不曾被罢免,在出去之后,他的声势变得更大。
不知陛下是不是真的病了,可太后好像是真的病了。
邺城完全落在了长广王的手里,众人都怀疑他是否在以太后的名义下达诏令。
情况复杂到了极点。
斛律家又是事件的直接参与者,在斛律光答应皇帝将女儿许配给刘桃子的那一刻,他们家就无法脱身了。
斛律羡最是厌恶这样的繁琐事,逃到边塞来,都躲不
过去!
看着眉头紧皱,一言不发的斛律羡,和士开笑着说道:「我知道您心里所担忧的事情。」
「请您勿要担心,当初您兄长答应陛下,是因为我家大王正在皇宫内服侍太后,无法留心外头的情况,我家大王是能理解的,他绝对不会因为这件事而怪罪您兄长。」
「如今的情况又跟当初不同了,想来落雕都督也会重新考量,知道该站在哪边。」
斛律羡听到这句话,当即有些不悦。
「若是我兄长不支持你家大王,你又要如何?」
和士开意识到自己语气不妥,急忙道了歉,他诚恳的说道:「这并非是我能议论的事情。」
「将军,我此番前来,也不是为了落雕都督,而是为了您。」
「我?」
「将军乃是聪慧之人,兄弟二人,自然各有抉择,自古以来,便是如此,这样粗浅的道理,将军又如何不知呢?」
斛律羡撇了撇嘴,「这些事情,也用不着你来议论。」
「唯刺史公,那我便继续我的差事了,只是,有一件事,不知刺史能否相助一二.」
看着扭扭捏捏的和士开,斛律羡不悦的问道:「是什麽事?」
「大王派我前往刘将军那边.刘将军与我,过去有过些误会。」
「我知道刘将军为人急躁,生怕再出什麽乱事,不知刺史公是否能派个人,护送我前往呢?」
斛律羡指着和士开大笑,「都说你这个人胆大如虎,今日怎麽被刘桃子吓成了这般模样?!」
和士开可怜巴巴的扣手,「遇到您和刘将军这样的虎将,谁能不惧呢?我实在是不敢单独前往,我知道您与刘将军亲近,只要您派一个人跟我前往,我便安心了请将军怜悯!!」
斛律羡挥了挥手,收起了书信,「好了,不必多说。」
「这样吧,我就派个人跟你一同前往,记得要早些回来。」
「唯!!多谢刺史公!!」
和士开再三拜谢,随后告别了斛律羡,前往供来往官吏们休息的别院,刚刚走进院落里,和士开脸上的窃喜和委屈一扫而空。
他不悦的冷笑着,低声骂道:「蠢物。」
他看向了左右,「准备好礼物,我们去拜见那位郭长史。」
和士开只是休息了片刻,便再次出发,前往拜见郭元贞。
郭元贞早已准备好了宴席,就等着他过来。
两人见面,气氛分外的融洽,两人吃着酒,说起诗歌文赋,又谈论起天下大势,说的不亦乐乎。
不知谈了多久,气氛最是浓烈的时候,和士开擦了擦眼泪。
「郭公,我家大王,实在是无颜面对你啊。」
「您妻兄的事情,大王着实无能为力!!」
郭元贞脸上的笑容一顿,吃了一口酒,没有说话。
郭元贞的妻子,姓杨,是杨愔的亲妹妹。
看着笑容凝固的郭元贞,和士开急忙说道:「我家大王乃是奉令而为,他本人对杨相是极为看重的。」
「他如今想起这件事来,都觉得懊恼啊.」
郭元贞摇了摇头,「这件事,不必再提,陛下仁厚,赦免了我们这些人的罪行,没有处置吾等,吾等感恩拜谢,绝不敢有怪罪的念头。」
和士开忽说道:「当下,陛下开始提拔许多士人,就是您,也是被他提拔的。」
「皆陛下之恩德。」
郭元贞回答道,和士开又说道:「可是这重发均田之事,大王却觉得有些不妥当。」
「陛下是宽厚,可就是太过宽厚了,那些诸侯王们随意几句话,就能蛊惑陛下做出许多错事来。」
「邺城附近三十里的土地都要收回庙堂,强行收回,分发给那些好吃懒做的下贱之人,这如何能成?」
郭元贞的嘴唇抖了抖,没有接茬,
和士开拍了下腿,骂道:「不只是你们这些士人,就是晋阳那些老人,也是气得很啊!」
「晋阳的地也给收了!」
「晋阳那些人的土地虽然没你们多,但是在各地也有矿场,马场等等,这都要收走,岂有天理啊?」
「我这次从邺城出发,前来边塞,到达晋阳的时候,遇到几个老人,您或许也知道,就是贺拔公他们,他们派人将我叫过去,专门询问了这件事,他们吃了些酒,愤怒的与我说:彭城王执掌政务后,才知道杨公的可贵!」
郭元贞也吃了口酒,「彭城王一心为公,天下皆知他的德操。」
和士开摇着头,「彭城王贪图虚名,武定六年,他出任为沧州刺史,竟因为麾下主簿吃了百姓家一只鸡而将他治罪!」
「我家大王对我说:那主簿,可是个有名的能吏,行政极为出色,可高浟为了自己的名声,为了一只鸡,就罢免了他,在高浟的心里,能官也不如一只鸡,如此能知,天下大事,在他心里业不如他的虚名!」
「后来他到定州当刺史,不先去管州郡大事,却去民间管什麽偷牛偷菜的事情!这也是堂堂刺史该去做的事情吗??」
「就是抓了几个小毛贼,又能如何呢?只是让他名声大增,刺史本该让一州兴盛,而不是去抓毛贼!」
「天
保四年,他出任侍中,竟暗中教唆那些百姓来为自己送行,险些将全城百姓都叫出来了,其中还有数百位老人,还是为了虚名,既耽误一城百姓之事,何其虚伪!」
「他担任清都尹的时候,不挑选有美名的高德之人,却从那些小吏之中挑选官员,还对清都勋贵出手,鼓励麾下多去揭发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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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他已经当上了大司马录尚书事!」
「刚刚上任,就说什麽重发均田,弄得民不聊生!!」
「朝堂之事,皆归他,平阳王,赵彦深三人来治!其馀二人,皆对他唯命是从,全无主见,天下岂不是要坏在他的手里了吗?」
郭元贞依旧是沉默,没有说话,再次吃了口酒。
和士开笑着说道:「过去勋贵跟你们争吵,可是在我看来,这不过都是出于公事,乃是为了天下,可当下,对我们双方可都是不利。」
「实不相瞒,我家大王其实跟朝中几位德高望重的贤公们聊过了他们也有这样的想法。」
听到这里,郭元贞终于放下了手里那破酒,他看向了和士开,问道:「和公与我说这些,又是为了什麽呢?」
「彭城王在朝中,地方上有很多的帮手,我家大王是真的不愿意看到斛律刺史也成为他的帮手之一若是您能相助,替我们多劝劝他,帮着看看有没有从晋阳前来的小人,及时派人告知一二,我家大王定然是感激不尽。」
郭元贞忽笑了起来。
「和公,您想让我帮着长广王来对抗庙堂?」
「长广王杀了我的妻兄。」
「陛下亲自下令,赦免了他家人的罪行,又提拔我做了官。」
「你想让我去违抗他?」
和士开笑着点头,「对。」
「为何??」
「公对我如此坦然,那我也就直白些。」
「死个妻兄算什麽?赦免提拔又算什麽?迎娶贵人的妹妹是为了什麽?升官做官是为了什麽?」
「当下按着官品给与土地,您是不担心,你的族人怎麽办?没有官爵,只靠着八十亩烂地,能养活自己吗?」
「若是您将来被罢免了,还剩下什麽?」
「您祖上几代人的积累,一句话就被收回我家大王不过杀了你一个妻兄,庙堂可是要杀阁下全族啊.」
「您是聪慧之人,自然会来相助。」
「不然,方才又何必亲自来迎接呢?您就这麽大度?面对自家仇人也能笑脸相迎?」
听着和士开的话,郭元贞轻轻抚摸起了胡须,他眯着双眼,「说起来,彭城王做的也并非都是对的,他在春耕的时候收回耕地,地方农桑事混乱无序,无人耕作,迟早会惹出大祸来。」
和士开点着头,「是这个道理啊!」
「他以为自己做的是好事,却不知要害死多少百姓呢!」
「您想想,原先很多百姓只需要耕作,就能得到饱腹的粮食,不用担心税赋徭役,能活下去,可现在呢,要自己耕作,缴纳了粮贡之后,还要缴纳口算,缴纳庸钱,还有诸献礼,这些交完,还能留下多少粮食?说不定还欠庙堂不少呢!」
「他这麽搞下去,明年饿死着当以数万万计!!」
郭元贞点点头,「说的在理。」
他举起了手里的酒,朝着和士开示意,「我此举,并非是为了别的,只是为了天下百姓。」
「为了天下百姓!我们吃一盏!!」
两人伶仃大醉。
次日,在斛律羡所派来的裨将的带领下,和士开浩浩荡荡的离开了此处,前往武川。
斛律羡跟刘桃子一样,除却刺史,还挂着军职,镇西将军,正好比刘桃子高一头,而这位将领,虽然只是个裨将,却是执掌亲兵营,是跟随斛律羡许多年的悍将。
此人跟斛律羡差不多的性格,颇为莽撞。
和士开对他礼敬有加,又是各种礼物,哄的这糙汉子颇为欢喜。
他们刚刚离开城池不久,就看到一行骑士,正驱赶着好多一群人,足足有数百,哭哭啼啼的朝着城内走去。
被押解而来的那些人,背着包裹,本身却衣衫不整,男女老幼皆有。
和士开好奇的问道:「将军,这些都是什麽人啊?」
裨将挠了挠头,「似是抓的亡人吧。」
「亡人??竟会有带着包裹的亡人?」
「哦,是从朔州逃走,洮去北朔的」
「啊??跑去北朔??」
和士开更加惊讶了,「可我听闻,北朔荒凉,没有什麽耕地,甚至都没什麽大城池怎麽会往哪里跑呢?」
裨将的脸当即涨红,他骂道:「这些愚民,不知好歹!听了些谎话,就信以为真!举家逃离!」
「我大齐自有制度,就是去别的县都要理由,岂能如此放他们跑去别州?!」
和士开瞥了他一眼,笑着说道:「原来如此,这麽看来,刘将军不只是会打仗,这行政也是一把好手啊,难怪人都往他那边跑,斛律将军不善此道.」
「你说什麽?!」
裨将大怒。
和士开一愣,赶忙解释道:「斛律将军更擅长作战」
「你分明是说我家将军行暴政!才使得
百姓逃离!」
「那刘桃子,惯会装好人!!」
「当初我家将军的兄长攻陷了金河,夺下了周人的矿场,我家将军的几个族人就在那边治理,他们不是什麽好人,做了许多恶事,可就算这样,刘桃子抓了他们,送来给将军处置就是了,可你知道他怎麽做的??」
「他自己便杀掉了!!」
「当真是一点颜面都不给将军留!」
「我家将军每次说起这件事,都很不开心!」
(本章完)
第208章 威胁利诱
第208章 威胁利诱
夜里,四周一片寂静。
官道边,几堆篝火正散发出耀眼的光芒。
远处躺着许多具尸体,他们被扒光了衣裳,就这麽赤条条的躺在地上,整整齐齐,那空洞的眼神仰望着天空,似是想要问出个答案来。
几匹瘦弱的马被捆绑起来,望着死掉的主人,不安的摇晃着头。
和士开则是看着面前的篝火。
火焰沸腾,那拆卸下来的马车木材正不断的窜出新的火苗来,四处喷溅。
和士开瞥了眼远处的那几个将领,不悦的嘀咕道:「蛮夷武夫.」
自家骑士靠近了他,低声问道:「和公,明日就要进北朔境内了这几个人,真的管用吗?」
和士开瞪了他一眼,「你还真指望这几个货色能吓到刘桃子不成?」
和士开解下了腰间的水袋,有滋有味的吃了大一口,缓缓说道:「刘桃子才不会怕他们呢带上他们,是有别的用处。」
骑士眯起了双眼,低声说道:「和公,那个裨将和他麾下都吃醉了,不如我们趁机杀了他,再让几个弟兄自杀,到时候就给斛律羡说遇到了袭击,将罪过推到刘桃子的身上!」
「狗屁不通。」
和士开冷冷的说道。
骑士顿时就不敢说话了,和士开再次看向他,「我可告诉你们,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自作主张,不许轻举妄动」
「我这次前来,是为了安抚刘桃子,他不会归顺大王,可我们至少要确保他不会投了伪周。」
「若是他带着左右亲信投奔伪周,打开各地关卡之门,周人十五日就能兵临晋阳了.」
和士开此刻也觉得有些棘手。
高湛对这位刘桃子,那是恨得咬牙切齿,刘桃子将他那麽一抓,让高湛错失了许多机会。
可他心里也还是有那麽些的忌惮。
他不怕刘桃子领兵造反,刘桃子这破地方,粮食都不能自给自足,况且这里还是自家的老本营,那些军户都是自家人,就算他领着军户们造反,没有粮食,没有军械,迟早完蛋。
庙堂每次所运输的军粮都是按着当地将士数量的半年配额来给的,大有深意。
高湛怕的是刘桃子投敌。
边塞那些军户里,不只是有他的自家人,还有那伪周的自家人.
而去伪周的军粮一向比较充足,此二者合一,那这大齐皇位也就不用争了。
和士开此番前来边塞,有两个目的,第一个是限制刘桃子继续发展,破坏他与朔州恒州的往来,孤立他!
第二个就是要尽量安抚刘桃子,免得他狗急跳墙。
和士开搓着手,脑海里不断的思索着如何驯服这头猛虎。
他心里颇为激动。
他颇为享受这种感觉。
次日,天蒙蒙亮,众人便继续上路。
官道通往了远处,两旁渐渐的多出了些密林,和士开骑着骏马,隐约能从两旁的密林之中察觉到些不怀好意的窥探。
好在,这里的密林并不多,片刻之后就走过了。
野狗叼着骨头,从不远处的山坡上消失,乌鸦发生一声声的嘶鸣,却怎麽都找不到它的位置。
穿过了谷口,就看到了一处简陋的关卡。
这里原先是没有关卡的,当然,如今也算不上是关卡,就是简单的设了栅栏,拒马,有甲士们在这里设营而已。
在对面,也有一道栅栏,有几个甲士正在周围戒备。
双方面对面,脸色肃穆,以手按刀,眼神不善。
和士开等人出示了过所,这才得以通过,守关的将领瓮声瓮气的说道:「北边可都是些贼寇强盗,诸位多加当心!」
和士开笑着点点头,正式踏进了北朔的领地内。
有边兵拦住了他们,查看了过所,随即派人带他们前往。
和士开有些惊讶,没想到,这些边塞人还挺客气的,竟派人护送前往。
走在路上,两旁能看到许多树苗,那些树苗是按着固定的间隔所种的,却又不像是护路林,没那麽的密集,放眼望去,这树苗一路延申,和士开笑着跟那位护送的将士询问,可那将士根本不说话,就像是什麽都听不到。
又走了许久,远处看到一群忙碌的百姓,他们正在修缮村落。
到了河边,又看到有百姓似是在打捞淤泥,远处有一座崭新的箭塔拔地而起。
来自大城市的裨将一脸的不屑,高高扬起头来。
和士开的脸色却愈发沉重了。
自从踏进北朔之后,他没有再见到沿路乞讨的人,没有看到叼着骨头的野狗,所看到的只是一群忙碌的人。
所有人都很忙,看起来都在做事。
可真正让和士开觉得不安的是在那些做事的人的身边,并没有看到拿着鞭子的吏,没有看到拿着强弩的骑士。
他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却又说不出来。
越往前走,北朔就越是热闹。
许多地方,都能看到那刚刚修建成的村落,城寨,耕地上能看到那些正在忙碌的百姓,有牧童拉着耕牛从远处路过。
和士开终于忍不住了,他拉住了一旁的裨将,低
声问道:「他哪里来的这麽多东西??」
「啊?」
「谁?」
「刘刘将军,此处最为贫瘠,他哪里来的那麽多钱粮,四处大兴土木,这沿路就没有看到清闲之地,他哪里来的这麽多钱粮??」
裨将沉吟了片刻,「抢的吧。」
「他刚刚上任的时候,从北朔跑来了许多人呢,说是刘桃子派遣恶差抄家灭门,四处杀人,北朔的庙都被他给推了,就剩下了一间小庙。」
「都是抢的。」
和士开的脸色缓和了些。
他再次看着周围这萧瑟的土地,心跳的也没方才那麽快了。
若只是靠抢,那就是一次性买卖,无法持续,现在用以建设,往后就无法坚持了,也不至于发展到能自给自足的地步,那就好说了。
他们一路走过了许多崭新的城镇村落。
当然,这些不能算是城池,有匹好点的战马,都能从他们墙壁上跳过去。
不过,着实比以往要热闹的太多,人来人往,还有人坐在门口休息,看到过路的贵人,竟一点不怕,指指点点的说着什麽。
裨将勃然大怒,当即要拔刀。
「将军.此处乃是北朔,北朔非朔,这里是不许滥杀的。」
为他们带路的骑士忽然开了口。
和士开一愣,妈的。
你小子会说话哎?!
裨将看着那骑士,更加的愤怒,他直接拔出了刀,「北朔就不讲大齐律了嘛?!」
「讲啊。」
「大齐律没有规定走路的时候别人不能看啊.」
「哈哈哈,我看你们就是故意与我们作对,金河是如此,现在也是如此!!」
就在两人嘶吼的时候,远处那些村民忽然起身,跑回了村镇。
片刻之后,就看到有一行人冲了出来,足足有六十馀人,他们不能被称为甲士,他们没有披甲,可武器是不缺的,其中有三张强弩,已经对准了和士开等几个人。
在他们之后,又有百馀人的青壮,举着锄头石头木棍就出来了,将他们围的水泄不通。
裨将做梦都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被一群辅兵和民夫给包围!!
他气的哇哇大叫,「来,有能耐的就往」
和士开急忙上前,拦住了他,「将军息怒,息怒,这是刺史公所交代的事情,难道您要不服从他的军令嘛?」
听到斛律羡的名字,那裨将方才平息了怒火。
和士开向骑士道了歉,想要送些钱,骑士并没有接受,他出面让众人散去,这才领着他们继续前进。
裨将不说话了,只是抿着嘴,眼神凶狠。
和士开的脸色同样也好不到哪里去。
再这麽下去,边塞知将军而不知有庙堂
武川。
街道上格外的喧哗,时不时就有骑士纵马飞奔而过。
和士开深吸了一口气,看向了身边的裨将。
「将军,刘将军为人暴躁,稍后,您坐在一旁便可,勿要动怒,更勿要与他起了什麽冲突!」
「我着实是怕将军吃亏啊!」
裨将大怒,「他便是人再多,也休想要吓住我!!」
「尸山血海,我尚且不惧,何以惧他甚麽安西?!」
和士开满脸的担忧,心里却颇为欣慰,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啊,本来还想着引发些小对立的,可如今看来,根本就不需要自己多说什麽啊。
和士开便领着他大步走进了官署内。
这是他第二次前来此处,变化之大,让和士开都有些难以接受。
官署并不奢华,不像中原的那些官署一样雄伟宽阔,可里头的官吏,那是一点都不少,刚走进去,就听到从各地传来的嘈杂声,一个个屋里,似乎都挤满了官吏。
门口的官吏都堆积在了一起,出去都要排队出。
他们被带到了正屋前,两个甲士为他们开了门。
和士开深吸了一口气,心里反覆默念着那些话术,然后快步走进了屋内。
「和士开拜见安西将军!!」
「将军英明神武,我过去竟敢对将军不敬!!」
和士开抬起头来,什麽都没说,狠狠给了自己一耳光。
「啪~~」
声音极为响亮,那脸瞬间涨红了,巴掌印留在脸上,和士开只觉得头都有些晕。
一时间,屋内无比的寂静。
和士开缓缓看向了上位,却看到了一个文士,文士茫然的看着和士开,和士开惊愕的看着文士。
两人对视了片刻,和士开方才问道:「安西将军呢?」
「将军还不曾赶来您得等一会.」
和士开的嘴唇哆嗦了下,「好。」
文士急匆匆的从一旁离开了,和士开站起身来,回头看向一旁的裨将,那裨将此刻也是目瞪口呆,他不可置信的看着和士开,清了清嗓子,说道:「您不必这麽惧怕.」
「嗯」
和士开点点头。
过了许久,屋门被推开,一个身材高大的壮汉推门而入,他往那里一站,就几乎堵住了大门,他快步朝着和士开两人走来,气势凶狠。
来人正是刘桃子!
他
身后则是有几个亲信,跟着他一同走进来。
和士开组织了下方才的情绪,猛地朝着刘桃子行了大礼。
「和士开拜见安西将军!!」
「我过去竟敢对将军不敬,实在该罚!!」
「啪~~~」
和士开举手就又是一下,丝毫没有留力。
那火辣辣的痛苦,让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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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脸终于开始对称了。
刘桃子从两人之间穿过,直接走到了上位,坐了下来,亲信站在他的身边,和士开急忙调整行礼的方向。
刘桃子打量着面前的和士开,没有说话。
姚雄忽笑着说道:「和公最近吃的不错啊,这脸胖了不少。」
和士开尴尬的露出了个笑容来。
姚雄忽看向了一旁的裨将,当即吼道:「你又是哪根鸟?!见到大齐安西将军!!岂敢不拜?!」
和士开一喜,偷偷看向了身边。
「末将高长侍拜见安西将军!!」
裨将猛地跪拜在了刘桃子的面前,行礼比和士开要端正的多。
和士开瞪圆了双眼,斛律羡猛将啊,他的心腹亲兵头子就他妈这麽个德性??
田子礼连忙说道:「不必如此,我家将军最是不喜那繁琐礼节。」
刘桃子示意众人都坐下来,和士开和裨将就坐在了左手边,而姚雄跟田子礼则是坐在了右边。
刘桃子看向了和士开,问道:「你来见我做什麽?」
和士开一愣,笑着说道:「我是奉我家大王之令,前来拜见将军的。」
「哦,那你家大王想要做什麽?」
和士开这些年里见过许多人,可没有一个人是跟刘桃子这样的,不寒喧,也不客套,直接询问来意。
和士开只好说道:「将军,我想与您单独谈话。」
刘桃子挥了挥手,就让甲士带那位裨将去休息,姚雄跟田子礼依旧是留在了这里。
和士开只好继续说道:
「大王知道过去有了些误会,特意派我来澄清误会。」
「我家大王是非常喜爱您的,您先前去邺城的时候,大概也看到了。」
「大王亲自迎接,设宴款待,还不惜得罪其他人。」
「大王就是个直性子,将军也是如此,那我也就做个直性子,大王派我前来,是为了跟将军握手言和。」
「太后将大王扣留在皇宫,大王当然也很愤怒,但是,大王说,他知道您这麽做都是为了自己的君主,想到将军可以为了自己的君主做到这种程度,他就越发的喜爱将军,觉得将军是可以信赖的属下。」
「大王曾对我说:他愿意做小白,将军能做管仲。」
刘桃子平静的看着他,「多谢大王的厚爱,我与大王,并无私仇,各为其主,阁下可以回去了。」
和士开颇为无奈,他只好说的更加明白。
「将军,陛下病重。」
「而太子不满十岁。」
「若是陛下驾崩,谁人能继承天子位?!」
刘桃子看着他,「尚不可知也。」
和士开猛地起身,「唯我家大王!」
「我家大王乃嫡子,更兼雄才伟略,朝中群臣,无不敬仰他的为人,勋贵们皆与他为伍!除了他,还有什麽人能有资格呢?!」
和士开又看向了刘桃子,「将军,若是您愿意支持我家大王上位,未来定是不可限量!」
刘桃子平静的回答道:「这是天子的家事。」
「我已告知过大王,外臣不参与家事。」
和士开点着头,「那您就在此处观望,只要不出手反对,那便是我家大王之人。」
「将军,我家大王对您,可是极为看重。」
「他赏赐了刘老将军许多财物,因为您的官品已经与他持平,为了维持礼法,还上表庙堂,提拔了他,当下,他仪同三司,已为一品。」
「还有那些与您亲善的人,路去病,石耀,独孤,程哲等人,我家大王也一一为他们表功,给与赏赐,派遣甲士来保护他们」
「还有您的老家,张家村,大王也多次派人,那边的乡吏说是想将乡中人送往此处,我家大王就觉得不妥路途遥远,那些人不是老便是幼,岂能远行呢?」
「大王特意送了些钱财,赏赐,还派人去保护他们.」
下一刻,姚雄猛地起身,脸色凶狠,「我入你」
田子礼赶忙拉住了他,他冷笑着说道:「长广王这是准备用这些人来挟持将军?恐吓将军?」
「真当我家将军在意那些个人?拿一些贱民来威胁将军,可笑!!」
和士开大惊失色,「这是什麽话,我哪里敢威胁将军.将军在国内树敌太多,我家大王是要保护他们啊,将军,您误会了!误会了!」
刘桃子看向了他,左眼角跳了跳,眼里闪过一丝凶狠。
他站起身来,看向了身边的姚雄,「将这个人抓起来,砍下他的头来,送去给长广王。」
和士开正要求饶,姚雄就扑了上来,一拳打在他的脸上,和士开当即倒地,姚雄直接解下腰带就开始捆绑他,然后抽出了刀来,对准了和士开的脖颈。
和士开吓得哭嚎不止,浑身哆嗦。
「饶命啊!!将军饶命啊!!」
田子礼却急忙上前阻止,说道:「将军,不能轻易翻脸啊。」
「那麽多人还在高湛的控制下,若是急着动手,那他定会杀人!」
刘桃子挥了挥手,「不过是些贱民而已,由他去杀。」
「只是此人威胁我,今日必死。」
田子礼迅速反应过来,急忙抓住他的手,「将军啊且先关押起来,我来与他说就先留下他的性命!!」
和士开哭嚎道:「将军!!误会!!我不敢了!!饶命啊!!」
(本章完)
第209章 恶人
第209章 恶人
「长广王以众人为质.此人喜怒无常,性情好变,暴虐无恩。」
「若是不尽早接回,定有大祸。」
屋内,田子礼忧心忡忡的坐在刘桃子身边,原先他们跟路去病约定好,等到天色稍微暖和些,就将村里那些亲近秘密送往武川。
可没想到,事情的进展比所有人所预料的都要快,高湛顺利逃脱,而成安就在邺城边上,高湛的骑兵前往那边只需要三个时辰。
姚雄快步走进了屋内,匆匆关上门,来到两人面前,他冷笑着说道:「那厮都吓得尿了出来,着实没什麽胆魄,小人一个!」
「我给关进别院了。」
「兄长,我姐,姐丈,还有几个外甥他们都在成安。」
姚雄顿了顿,「他们都是善人,不曾做过恶,便是我那姐丈,过去不曾给我什麽好颜色,可也不曾少过我一顿吃的。」
「兄长,给我一支骑兵吧,我去将成安的众人都给救回来。」
田子礼当即就否决了他的提议,「邺城乃是长广王的大本营,他虽无德,可他麾下的将士可都是精锐,况且那些人哪里能跟着你纵马飞奔?根本不可能.」
姚雄又问道:「那我们乾脆就绑了和士开来要挟高湛,不是说高湛极爱和士开嘛?用他来换!」
田子礼再次摇头,「还是那句话,高湛喜怒无常,他就是再爱和士开,和士开也不过是他的一个奴仆而已,况且,若是兄长这麽做,就会让高湛知道这些确实是兄长的把柄。」
「那我们该怎麽办呢?」
姚雄满脸的沮丧,他有些懊恼的说道:「当初就不该听路公的,就该将他们全部接走。」
田子礼长叹了一声。
「此事又如何能怪路公呢?」
「本来是稳妥的事情,陛下非要去杀那济南王,我实在不明白,济南王没有权势,没有亲近,对咄咄逼人的高湛无动于衷,却派人残忍的杀害济南王为何啊??」
姚雄跟田子礼此刻都有些急躁,忧心忡忡。
「不必多虑。」
刘桃子平静的说道:「只要我还活着,高湛就不敢动这些人的。」
「他派和士开前来说我,就是怕我投了伪周,我们这边塞门户,若是归了伪周,那他就别想着做甚麽皇帝,得想怎麽不做俘虏。」
田子礼又说道:「话是如此,可他们在高湛手里,我们便要受其制。」
刘桃子眯起了双眼。
「郑道谦在哪里?」
「谁??」
「那个邺城来的巫。」
两个甲士粗暴的撞开了门,和士开吓得躲在了墙角,屋内只有一张床榻,着实没有可以躲藏的地方。
和士开惊恐的看着他们,大声叫道:「诸位!诸位!!勿要动手!」
如虎的甲士却不顾他的话,走上前来,抓着他的肩膀,押着他就往外走,和士开几乎再次哭出来。
早知会是如此,他说什麽都不来边塞。
这厮简直就是个疯子,自家大王都快要登基了,你还敢抓我??
莫非这厮是真的要投了伪周?
和士开怕极了。
甲士就这麽一路拖着他,走到了官署的大后方,这里的甲士更多了,驻守在各地。
走到一处长排屋前,有甲士开了锁,那两人就压着和士开走了进去。
屋内无窗,即便是白天,却是漆黑无比。
有辅兵手持火把,来回的走动。
火把照亮了周围,两旁皆是些木栅栏,栅栏之内,能看到一个个人,或是躺着,或是坐在那里,直勾勾的看着他们。
和士开愈发的惧怕,拼死挣扎,「不能将我下狱!!我奉王令而来!!我奉王令而来啊!!」
甲士哪里管这个,有人开了门,甲士一把将他丢了进去。
和士开摔在地上,疼的龇牙咧嘴。
甲士锁了门,转身就走。
和士开赶忙扑到栅栏门前,绝望的看着走远的甲士,「我有事要见安西将军!!」
甲士们已经走远,四周传出腐朽恶臭的味道,和士开忍不住再次叫道:「来人啊!!来人啊!」
「怎麽如此喧噪?!」
一旁传出声音来,和士开愤怒的看向了那边,就看到几个瘦骨嶙峋的人坐在不远处,恶狠狠的盯着他。
和士开叫道:「我是长广王麾下参军事!想要活命,就勿要招惹我!」
听到这句话,那几个人狞笑着站起身来,「被关在这里还他妈的敢耍威风?!」
「叫这个邺城卵人知道我们的规矩!」
片刻之后,牢狱内传出了惨嚎声。
牢狱里的生活很是规矩,甲士一天送一次饭,只是,和士开是吃不上的,狱友们抢走他的饭,他给甲士告知这个情况,甲士不理会,而狱友们却不会再放过他。
朔州,刺史府。
屋内,斛律羡坐在上位,手持羊腿,一口就撕下一大块肉来,随即用力的咀嚼,咬碎后下咽。
裨将毕恭毕敬的站在一旁,看着将军吃饭。
「被抓了?」
「对,我也不知关在了哪里,反正是找不见了。」
「是为何被抓的?」
「不知道,刚说了几句,和士开就说要单独谈话,我就被赶出去了。」
斛律羡抬起头来,瞥了他一眼,「那他们可曾为难你?」
「不曾,我没敢跟刘桃子顶撞,那是他的地盘,况且他又是能闯玉璧城的狠辣人物,我怕吃了亏,丢了将军的脸。」
斛律羡笑了起来,「你这厮还惯会给自己找藉口,也罢,坐下来一起吃。」
「多谢将军!」
裨将赶忙坐在了斛律羡的身边,也不客气,伸手就去拿,斛律羡又问道:「此番去北朔,感觉如何?」
「北朔上下,已归那刘桃子所有,便是皇帝来了,只怕也调动不得。」
斛律羡揉了揉额头,长叹了一声,「本该是我们联手,收拾伪周的大好机会,这庙堂啊.怎麽就不得太平呢?」
「将军.和士开的事情,我们不管吗?」
斛律羡眯起了双眼,「岂能不管?」
「我来担任朔州刺史,就已经是破坏了制度,陛下这麽做,就是要我跟刘桃子,暴显联手,收拾了那杨忠。」
「杨忠用兵,雷厉风行,我们的斥候发现他在往归真出发,那他肯定就已经是在归真了。」
「斥候发现他在归真,那他肯定就已经在城池外准备发动进攻了」
「这厮可不好对付啊,我兄长走不开,只能是由我们三个来抵抗他。」
「我如今在朔,手持重兵,跟刘桃子又有了联姻,如果我跟他太亲近,那我定然就被换掉,那谁还能接替我来抵抗杨忠呢?」
「兄长不成,平原王要坐镇晋阳,娄睿不愿意离开太后,厍狄回洛,贺拔仁等诸多大将又跟刘桃子不和.」
「若是现在庙堂胡乱下令,将我调走,那杨忠可就真的要全力相攻了杨忠名将,征战多年,麾下更是精兵强将,刘桃子自己能扛得住他吗?」
裨将点点头,又问道:「将军,杨忠何时会来?」
「呵,当下庙堂局势混乱,长广王的使者都跑到武川来了,杨忠肯定就不会进攻。」
「他若是此时攻打,那就是帮助我们,会让我们将局势稳定下来。」
「他一定会挑选一个最好的时机」
斛律羡挥了挥手,「杨忠的事先放一放,还是想想和士开的事情吧。」
「这样吧,你去将郭长史叫过来。」
「可我还没吃完.」
「带走路上吃!」
武川。
漆黑肮脏的牢狱内,和士开蜷缩在角落里,默默流泪。
他已不敢放声大哭,每次大哭,结果便是被那些囚犯们所殴打欺辱。
和士开这一生,从未遭受过如此磨难。
他一直都觉得自己是个挺能吃苦的人,能骑着马从肆州飞奔到朔州来,可到了这里,他才知道什麽叫真正的苦。
他已经许多天不曾吃过饭了,每次都只能拣点人家不要的烂菜叶吃,穷凶极恶的歹徒们更是不断的殴打羞辱他,在这种环境下,和士开甚至都觉得,死了其实也挺好,起码不会再吃这样的苦。
此时,有甲士开了门,就看到两人快步走到了和士开的面前。
和士开蓬头垢面,抬起头来,看着他们,眼神呆滞。
两个甲士拉着他,快步走出了此处。
可他们并没有带和士开离开这里,却将他往里头继续走,走了几步,这才停下来,甲士开了门,将他再次丢进去。
「给你换了个囚房,往后勿要再叫嚷了!」
甲士说着,又看向了前方,「这位和君子,是邺城来的大人物,勿要欺辱他!」
和士开总觉得,这句话藏着极大的恶意。
这是暗示他们继续来殴打自己吗???
是原先那帮人懒得再打自己了,就换了一批人来打??
甲士离开之后,果真,囚犯们狞笑着走了上来,就在和士开绝望的闭上双眼时,忽有一人从他们走出来,「勿要打,勿要动手!」
此人一开口,周围的囚犯们顿时停了下来,似是很听他的话,都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就有一人摸索着走到了和士开的身边,「和公?是您吗?真的是您吗?」
和士开藉助着外头那微弱的火光,盯着面前这蓬头垢面,浑身肮脏的人,却怎麽也认不出他来,「你是?」
「我是郑道谦啊!」
「和公!邺城的大巫!」
和士开当即认出了他,「郑公!」
「和公!」
在牢狱里与故人相遇,和士开有着说不出的委屈,两人相拥在一起,痛哭了起来。
两人哭了许久,方才分开,郑道谦擦着眼泪,「和公,您怎麽会在这里呢?」
问起这个,和士开便有太多话要说了。
「大王被抓之后,我奉庙堂之令,前来此处,不成想.将军误会了我,将我下狱,这些天里,我可是」
想起这几天遭受的委屈,和士开再次哭了起来。
「和公受委屈了,受委屈了!」
郑道谦赶忙安慰,和士开这才抬起头来,看着郑道谦,「您又如何在此处呢?」
郑道谦苦笑了起来,「学艺不精。」
「哦?」
「当初我为长广王算了大事,告知大王,安心等待便可,结果呢,大王就出了那样的事」
郑道谦一脸的绝望,「我自认对不起大王,便离开了邺城,想要继续钻研学问,提升自己,后听人说边塞的人好占卜,高人极多,我就来这边求师访友。」
「谁能想到呢,只是因为我帮助当地人驱鬼,就被当作是反抗将军,就被抓了起来,这一关就是好久啊!」
「驱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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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士开一脸的茫然,郑道谦看了看周围,低声说道:「将军派人去杀那些大户,他们将成安吏视若鬼差,想让我做法,祈求这些鬼差勿要靠近」
和士开顿时就明白了。
在好巫术成风的大齐,这并不奇怪。
郑道谦哭诉道:「进了此处有许久,我可是遭受了各种折磨.他们要我拿出两万钱,才能抵罪,可不许我出去,我哪里能为他们凑钱去。」
和士开看着他,犹如看到了自己,难兄难弟,此刻彼此倾诉衷肠,关系都不由得亲近了许多。
和士开看着他,无奈的说道:「大王确实对您非常的生气,出来之后,还曾派人找过您.不过,您放心,若是我能活着出去,定然会告知大王,让他赦免您的罪行,当下最要紧的,就是得见到将军,得出去啊你有什麽办法吗?」
说完,和士开便偷偷瞥了眼郑道谦。
郑道谦忽然问道:「大王出来了??」
「什麽时候出来的??」
和士开的眉头顿时舒展,他赶忙将前因后果都如实的告知了郑道谦。
郑道谦激动的说道:「如此看来,我的占卜并没有出错,只要安心等待,一切都会化凶为福!」
和士开一愣,「倒也不错不过,现在要怎麽出去呢?」
郑道谦苦笑了起来,「若是能出去,我又怎麽会待这麽久呢?我也没有办法。」
「你最擅长占卜,名声响彻整个中原,何不占卜一下吉凶?」
「您有所不知啊,这占卜观相望气之术,只能用以他人,却唯独不能用以自己身上。」
「那你来给我占卜!」
郑道谦深吸了一口气,答应了下来,匆忙准备了些石子,又看了看和士开的面相,如此神神叨叨了许久。
「和公!大吉!」
郑道谦笑着说道:「您很快就不会再吃苦了!」
和士开一愣,和士开并非是那种传统的胡人,他家好几代都在中原当官,甚至出过尚书令,汉化程度极高,对巫蛊这样的事情,他并非完全相信,可对这些善巫蛊的人,他却还是颇为敬重,他苦笑了起来,「郑公啊,我知您聪慧,您就勿要安慰我,帮我出出主意如何?」
郑道谦低声说道:「和公觉得,独孤契害真为何要抓您呢?」
和士开回答道:「是因为大王挟持了他的族人.他想用我来威胁大王。」
「不对,契害真这个人,喜怒无常,暴虐少恩,残暴不仁,哪里会是个考虑族人的人呢?就他所做的那些事情,他族人不都被他害惨了吗??」
「他愤怒是因为和公当面威胁他啊,他这个人,虽不说话,却最是暴躁,受不得委屈和欺辱」
和士开沉吟了片刻,「有些道理,那你觉得他会怎麽样呢?」
「我想,他可能会用您来威胁大王,但是不会是交换他那什麽族人或好友,甚至都不是他的阿爷!」
「他会拿您来勒索大王,让大王给予钱财赏赐,就只是为了出气泄愤,作为报复。」
和士开这就有些想不通了,「勒索钱粮??他真连他阿爷都不管??」
郑道谦低声说道:「我来边地之后,听说了许多事情,我听人说,当初陛下前来此处,以刘桃子称将军,将军勃然大怒,对皇帝说:为将军者岂能用老苍头之姓?请陛下赐予姓名。」
「皇帝就称他为独孤,又取名契害真,他才作罢。」
和士开都惊呆了。
他一直都觉得自己算是个恶人,可如今他才知道什麽叫真正的恶人。
不用老苍头之姓??这他妈的是一个为人子的人能说出来的??
这刘桃子是他妈的畜生啊!
刘桃枝何等可怜,竟生养了这麽一个牲口东西!
想到自己竟招惹了个这麽东西,和士开更加的绝望了,「这可如何是好??」
郑道谦说道:「您勿要担心,想来他拿到了钱粮,再割您个什麽物件,就会放了您。」
和士开更加惊惧了,他几乎哭了出来,「郑公啊,为我想想拜托劫难的办法吧!若是能保全自己,我定报答啊!!」
郑道谦沉思了许久,方才说道:「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了,许诺高官厚禄,答应回到邺城后给予赔偿。」
「对契害真这样的人,只能用怀柔的办法,绝不能动粗他如今对陛下忠心耿耿,不就是因为陛下给与他极大的赏赐吗?他这个人,只看实在的赏赐.其实收服他也不难。」
「如今,他只是觉得颜面受损,只要让他觉得有了颜面,自然就不会为难和公可这具体的做法,我也不知道.」
和士开此刻搓着手,眼珠子转的极快,「他哪里能相
信这些啊不行,不成,我得想办法.」
郑道谦赶忙恳求道:「和公啊!若是您出去了,请您帮帮我,将我也带出去吧!!我定不忘您的恩德.」
和士开拉着他的手,「您勿要担心,公最善识人,这是我所缺乏的,若是我能出去,往后您就跟在我的左右!」
和士开抬起头来,眼里闪烁着精光。
「等陛下登基,我便是为他治理天下的首臣!」
「我的身边,自然也需要些能人来辅佐!若能成功,我便让您领昭玄寺!!治理天下法事!!」
「多谢和公!!」
ps:国庆节快乐!!
国庆准备上北京看看,就少写一章了,放心吧,只待半天就回,不耽误2号的更新。
(本章完)
第210章 看到了龙气
第210章 看到了龙气
当两位甲士凶猛的将和士开带出牢狱,将他按在地上,开始用刀比划着名他的耳朵和舌头的时候,和士开终于彻底相信了郑道谦的设想。
这确实是想要从自己身上割点零碎寄给大王。
和士开急忙高呼:「我有大事告知将军!见完将军,任由处置!!」
甲士们前往禀告,许久之后,甲士方才重新将他揪起来,押送到了刘桃子的面前。
屋内门窗大开。
有十馀位文吏,有几个人跪坐在不远处,埋头正在书写着什麽,有两个坐在刘桃子的身边,正在给他递送什麽,低声说着话。
在窗下有几个人,不断的整理面前的文书,进行分类。
正屋之中,众人都颇为忙碌。
和士开毕恭毕敬的跪在了刘桃子的面前,「将军!!吾等知错!」
「将军虎熊之士,吾等竟妄想以言语恐吓之,罪该万死!!」
刘桃子看了看左右人,他们行了礼,便先退下了,刘桃子这才看向了和士开。
「你既知罪,我便开恩,让你自己来挑,舌头,耳朵,眼睛,你自己选一个吧」
和士开赶忙再次行礼,「将军!我卑贱之人,一时冒犯了将军,将军处置我,那是应当,只是将军就是剁碎了我,也不能与冒犯将军的罪行相抵,我实在为将军感到不值!」
「哦?那你觉得该怎麽办呢?」
「将军,此番冒犯,皆是因为大王身边的那些小人,大王对您向来看重,一时不查,心里定然也懊恼不已,我想,大王定然是愿意向您赔礼的!」
「当然,将军天威,大王就是赔万车黄金,也不能与冒犯将军的罪行相抵!」
「只是,这比小人身上的零碎要值当的多,大王乃贵胄,由他来赔罪,岂不是比小人来赔罪更加值当吗?」
刘桃子再次瞥了眼和士开。
「我何曾说让你来赎罪?我割下你的物件,就是要送给长广王,让他来赔罪!」
和士开摇着头,「将军,这次分明就是大王做的不对,您若是挟持我来让大王赔罪,那就不是大王因为冒犯您而赔罪,只是因为我被您挟持而赔罪,您若是愿意放我离开,我定然会将实情告知大王,大王对待贤才,向来是不吝啬的,对待才学一般的中人,他都能以国士之礼待之,何况是将军呢?」
「将军,此番我若是能回去,定然说服大王,让大王为我的冒犯而赔礼.将军战功赫赫,总领二州防务,却不得赏赐,过去我不知情,如今来到了此处,方才知道将军不易,我定如实告知!」
「我卑贱之人,自然是不敢劝谏将军,不过,我知将军素来明辨是非,定然不会有差。」
「全凭将军做主!」
和士开朝着他再次大拜。
刘桃子沉吟了许久。
「好,我便放你走,不过,死罪可免,鞭二十。」
和士开却不敢求饶,赶忙行礼,「多谢将军!!」
和士开被甲士所带走,田子礼这才从侧门走了进来,眯着双眼,站在了刘桃子的身边,「兄长,难怪那高湛如此喜欢他,别的不说,就是这口才,着实厉害啊,我方才都险些被他给说服了.」
「高湛身边,也并非都是无用之人啊!」
田子礼感慨道:「这厮不过是个仆从,除却这些仆从,高湛身边而又有高归彦,高睿等等重臣愿意为他奔走.」
「也不好对付。」
刘桃子没有接茬,「去吧。」
和士开挨了打,可心里却无比的舒适,这苦难的时日终于是熬过去了,只要能离开这个鬼地方,就是再被抽上五十鞭,他也认了!!
就在和士开挣扎着起身的时候,田子礼板着脸,冷冷的走到了他的身边。
「我家将军为人坦率,倒是不理会你这雕虫小技,你却当是边塞无人了嘛?」
「你逞口舌之利,使这般脱身之计,岂能瞒得过我?!」
和士开苦着脸,「田君这是什麽话我岂敢哄骗将军?将军才智极高,岂能是我所哄骗的呢?」
田子礼冷笑着,挥了挥手,「既是将军饶恕了你,我便不多说,速速离去!」
和士开想到了什麽,走上前,低声说道:「监牢之内,我遇到一位熟人,此人乃是我过去的好友,不知田君能否相助,让我带走他呢?」
「呵,你当这是什麽地方??让你自己走,你还想带着人离开??」
和士开急忙说道:「您勿要误会,此人所犯下的罪行不大,只是要花钱赎回,我愿意替他出钱!」
「不许!走吧!」
田子礼当即转身就要离开,和士开这才说道:「我刚来的时候,听闻将军麾下治法严明,禀公做事,一切都按着律法,不曾想,原来是竟会因为自己的私事而不理会律法不许赎回。」
田子礼勃然大怒,当即停下了脚步,他看向了和士开。
就看到他的脸上有些纠结,沉默了许久,方才从嘴里挤出一个字,「好。」
和士开笑了起来。
很快,田子礼就将他带到了牢狱内,再次进入这里,和士开脑海里满是那些屈辱的回忆,他却不
敢耽误,迅速带出了郑道谦,郑道谦感动不已,拉着和士开的手嚎啕大哭。
田子礼却不耐烦的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快些离开。
和士开带着郑道谦,头也不回的迅速逃离。
等到他们离开了,田子礼看向了左右的甲士,「放人啊。」
甲士们迅速出动,将那些栅栏门通通打开,从各个栅栏里,众人皆缓缓走出来,甲士多点了几个火把,照亮了众人的面目。
田子礼朝着他们轻轻行礼。
「着实委屈了诸位,我已令人准备好了些礼物。」
「不敢,能为将军做事,那是我们的荣幸!」
和士开此刻趴在马车上,郑道谦坐在一旁,正为他处置伤口。
「这些贼人,打得可真狠啊。」
和士开疼的龇牙咧嘴,马车剧烈的晃动让他整个人都要飞出天际了。
「我再也不来了.再也不来了.」
「此番多亏了和公啊,若不是您,只怕我便要死在牢狱里了」
「勿要这麽说,我能出来,也是多亏了你,往后,您就待在我的身边,多为我出谋划策,这天下大事,迟早都会在我们的手里!!」
和士开再次变得乐观了起来。
背后受了伤,他自然是不能再纵马前往了,这马车简直就是煎熬,他也只能是忍着。
两人攀谈着这里的事情,一路前进,在他们刚刚走出了北朔边境,来到了那处熟悉的两军对峙的谷口时,迎面却遇到了朔州的一行人。
双方当即停下了。
郭元贞从马车上探出头来,大声问道:「可是和君当前?」
和士开听出了这个声音,让郑道谦扶着自己下了车,一瘸一拐的前往拜见。
「郭君!!」
「和君!您这是怎麽了??」
两人相见,和士开再次委屈的落泪,诉苦了自己所遭受的诸事,这才拉住他的手,「是刺史公派您来救我的嘛?」
郭元贞正要开口,却又看向了一旁的郑道谦。
和士开笑着说道:「此人乃是邺城大家,郑道谦郑公,当初在邺城文宣皇帝占卜吉凶的郑公便是他.」
郭元贞大惊,赶忙与他相见。
又是一阵高级的寒暄。
得知对方的遭遇,郭元贞也是忍不住摇起头来,「这里的人哪里懂得什麽占卜呢?他们不过是拿着些石头和木头随意乱弄,不知易,更不知太玄,他们的占卜,不过是欺骗愚民的把戏,您就不该来这里啊。」
中原的老爷们觉得边塞武夫们很迷信,因为他们占卜不用经典。
三人一同上了车,和士开这才缓缓说道:「刘桃子既没有杀我,足见他还没有反心,不过,他在这里招兵买马,乡野的百姓,都被他调动起来了,不可不防。」
「往后君在朔州,也得适当的看着些此人。」
「最好,能暗地里派些人去盯着他。」
「他那边最是缺官吏」
两人低声攀谈了起来,马车也在不断的朝着城池赶去。
两旁时不时传来哭喊声。
有甲士押着未能成功逃去北朔的民夫,成群结队的驱赶着,往城池的方向走去。
郑道谦坐在一旁,听着外头的喧哗,又听着这两人的话。
就在此刻,忽听到远处传来了尖叫声,打断了马车内两人的谈话。
和士开狐疑的卷起了车帘,就看到远处密林外有几个人,竟跟甲士们斗在了一起,有几个人趁机纵马朝着边塞的方向冲去,有骑士反应过来,高呼着冲杀。
远处一片混乱,和士开却不敢久留,急忙催促下人加快速度。
他抱怨道:「先前我从那密林经过的时候,就觉得有人窥探,果然有贼寇藏在这密林之中!」
「这边塞实在是混乱,刘桃子也不知用的什麽把戏!」
郭元贞开口说道:「不只是朔,恒,还有其他更远的地方,都有亡人千里迢迢的往他那边跑。」
「这厮为了招兵买马,煞费苦心,编造了诸多谎言,哄骗各地的百姓,若只是骗了亡人也就罢了,可这很多百姓,本来都有自己的产业,衣食无忧,听了那些虚假传闻,就丢弃了自己的耕地和房屋,纷纷逃亡北朔北恒,恒州的暴公前不久写信诉苦,说麾下有近三万百姓逃离,许多村镇都空了下来。」
「这位安西将军,当真是一点都不顾百姓的死活啊。」
和士开点着头,「是啊,这些百姓何其无辜,刘桃子现在能安置他们,完全是因为他劫掠了不少东西,可北朔北恒都是苦寒之地,骗这麽多人过去,那些抢来的东西不够用了,他又怎麽办呢?」
「你看,现在百姓都敢跟甲士厮杀,犯下死罪都要跑去北朔,成何体统啊.」
郭元贞抚摸着胡须,微微点头。
郑道谦忽笑着说道:「我来的时候,看过武川将军府之气。」
两人一愣,皆看向了他。
郑道谦说道:「气势滔天,却外强中乾,安西将军鼠目寸光,毫无远见!」
「我在北朔各地游历,发现了一个大问题,耕地和房屋不足!」
「哦?」
「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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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能接纳这些人,是因为这两
地本就没有多少人口.就让他这麽骗吧,迟早有一天,他那里的耕地会不够用,百姓们聚在野外,没有饭吃,得知自己被骗,迟早会惹出大乱来!」
听着郑道谦的话,和士开眼前一亮,他看向了一旁的郭元贞。
「郭君.我忽有个想法。」
郭元贞摇着头,「我知道您在想什麽,不过,朔州的人不能逃走太多,否则对刺史公不利.」
「那就找别处的啊!」
「他不是要人嘛?给他人啊!那什麽肆州,显州,燕州,南营州,有的是亡人啊!这些人只是没有能力活着到达刘桃子的境内!!」
「我们何不帮帮他?」
两人正在低声攀谈,而郑道谦却没有再参与他们的聊天,他只是看向了远处。
远处那些人,似是成功逃离了,只听的阵阵嘶吼声和马蹄声。
他看着那里。
只看到了,冲天的龙气。
骑士们纵马狂奔,他们压着身体,箭矢不断的从头顶上飞过,他们就这麽冲进了北朔的境内。
镇守在对面的骑士们看到他们,一时间也是有些迟疑。
就看到他们跳下了骏马。
为首者快步走到了他们面前,低头行礼。
「将军!!我们是成安来的,来见田公!」
「田公??」
那几个骑士当即就有了打算,赶忙派人将他们送往后方,片刻之后,朔州骑士就已经杀到了他们面前。
「人呢?!」
「有人杀了我们的骑士!!逃进了你们境内!!快抓起来!!」
就在他们还在争执的时候,那几个人却已经被带着朝着武川的方向前进。
武川,平山镇。
田子礼穿着官服,远处有四十馀位骑兵驻守,而在他的身边,则是有七八个官吏,正低头哈腰的走在他的身边。
「田公,此处便是我们学室,就是由王公来治,当下有学子一十九人。」
前方正是一处简陋的院落,一个文士领着诸多后生,站在这里,手足无措。
那文士俨然上了年纪,看起来有五十馀岁,白发苍苍,身形佝偻,而站在他身后的那些后生们,各个都很是拘束,怯生生的低着头,不敢去看田子礼,穿着破烂的衣裳,浑身都透露出一股边塞味来。
「拜见田公!!」
老文士行大礼,田子礼赶忙将人扶起来。
「老丈勿要多礼,听口音,您并非是本地人?」
「罪人是从斤山外来的天保三年,我从营州来此徭役,四年春时被卖给了蠕蠕人,后来就在蠕蠕人帐下谋生.后来又被奚人抢了去,直到乾明元年,我才得以逃脱」
说起这段不太光彩的事迹,他的声音越发的微弱。
田子礼却拉住他的手,温和的说道:「能从蠕蠕人麾下逃生,老丈是有大福之人啊!」
周围的官吏们点着头,「确实如此啊。」
「在此处,可还有人为难您?」
「不曾,不曾。」
「若有,您尽管告知我」
「多谢田公!」
田子礼又看向了远处那几个后生,有吏上前,拉着一个后生走上前,笑着说道:「田公,此人就是诸学子里颇为优异的,学的最快,他准备下个月去律学室呢。」
田子礼又笑呵呵的问起了他,就在两人攀谈的时候。
有骑士快步走上前,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田子礼微微点头,继续询问攀谈。
如此转了一大圈,他这才决定离开,官吏们一路将他送到了镇外,不敢怠慢。
田子礼领着众人回到了武川,刚刚回来,就有人将那几个点名要见自己的成安人给带了进来。
那几个贼寇走进了官署内,偷偷打量着周围,当他们看到穿着官服的田子礼时,许久都不敢认他。
田子礼先前返回成安的时候,都是穿了便服,没有现在这么正式。
而田子礼看到他们,大惊失色。
「你们怎麽来了?」
这几个人,皆是田子礼在成安的老弟兄。
为首者行了礼,哭诉道:「兄长,我们赶了很久的路,没有过所,四处躲藏,来到那朔州,有兵差拦路,就躲在林子里,等了好几天,今日有官差护送马车经过,我们才趁乱跑了出去.」
他又赶忙说起了成安的事情。
「兄长,前不久那位王君再次露面,他带来了些人,说是要干大事。」
「他对我们说,彭城王高浟,乃是神武皇帝的儿子,名望极大,如果能挟持他来起兵,天下响应,定然能攻破晋阳,他还说,让我们做好准备,称彭城王很快就会前往邺城,等到他到达邺城之后,就会安排我们前往他的府上,让我们能挟持他,他们会在城内外纵火响应」
「这是什麽时候的事情??我需要具体时日!!」
「五十三天了,兄长,我们真的是没日没夜的赶路」
田子礼的脸色变得格外凝重,「好,其馀人先去休息,你跟我来。」
他领着此人,匆匆跑去了刘桃子的面前。
(本章完)
第211章 看到了灭亡
第211章 看到了灭亡
「挟持彭城王?」
刘桃子看向了面前的人,田子礼赶忙说道:「兄长,正是如此。」
「他们绝对不会说谎。」
刘桃子点点头,令人安排这位贼寇前去休息,田子礼皱着眉头,分析道:「兄长,这不是要挟持彭城王起兵,这分明就是要谋杀彭城王。」
「彭城王为人刚烈,哪里会受人挟持?若真的有人能将贼寇送到彭城王的府上去,那彭城王只有一死而已」
「是高湛??」
刘桃子说道:「彭城王得罪的人许多。」
田子礼迟疑了片刻,方才说道:「兄长,其实这也未必就是坏事。」
「当下庙堂里,多是些酒囊饭袋,没什麽才能,唯独这位彭城王,眼光长远,做事果断,名望极高,况且,他还十分年轻此人一心为庙堂,先前斛律羡,暴显上任,也是因为他的劝谏。」
「暴显是汉将,斛律羡与您有亲,此二人皆是能将,能协助将军抵御敌人,可偏偏二人又不能明面上与您亲近。」
「此人行政,极为厉害!」
「庙堂里有这麽一个人,我们将来若是要起事,只怕是不容易。」
「高湛也好,其馀勋贵也罢,杀了他,那就是挖庙堂之基石,对我们有利无害。」
田子礼是站在兄长起兵的角度来看的,从这个角度来看,那些一心忠于庙堂的能臣猛将,越是有才能的,就越是对他们不利。
猛将其实还好,而彭城王这样的治臣,就着实有些难缠了。
这就有点韦孝宽看刘桃子的感觉,敌人里有这样的人物,得除掉啊!
刘桃子缓缓看向了他,「称王称霸,并非我愿。」
「彭城王明练世务,果于断决,事无大小,咸悉以情,最难得是,他爱惜民力,体恤民情,仁厚良善,多行善政。」
「自他执政之后,提拔了许多贤良,重发均田之令,又救活了许多百姓.此仁人也,岂能不救?」
田子礼想要说些什麽,抿了抿嘴,只能是作罢。
「兄长,便是要救,又该如何去救呢?」
「此人跟兄长根本不曾见过,就是派人去提醒他,也未必愿意相信.况且这已经是五十馀日前的事情了,他如今是死是活尚且不知!」
「快马加急。」
刘桃子示意田子礼拿来纸和笔,书写了几句。
「你也给成安的老弟兄们写信,让他们顺势而为,却勿要加害。」
田子礼还是有些无奈,「兄长,来得及吗??」
「尽力而为。」
晋阳,晋阳宫。
宫内漆黑一片,有甲士手持火把,站在各处,勉强能照亮这空荡荡的大殿。
殿内木柱上挂满了各种巫蛊所用的法器,明晃晃的,烛火之下,显得更加可怖。
彭城王走进了殿内,看着这熟悉的场景,当即一愣,皱起眉头,继续往前走。
再靠近些,就能看到远处的人了。
在阴影之中,高演躺在床榻上,他蓬头垢面,整个人都瘦的不成人形,眼里布满了血丝,烛火之下,他的半张脸扭曲的晃动起来,他龇牙咧嘴,正在低声说着什麽,语速极快,浑浊不清。
不知为何,高浟忽觉得有些悚然。
他走到高演面前,朝着高演行了礼。
「陛下。」
高演猛地看向了他,眼神格外的警惕,凶狠的审视着面前的高浟,他盯着高浟看了许久,仿佛是确定了什麽。
「兄长?是你吗?」
高浟再次行了礼,「陛下,您贵为天子,岂能以兄弟相称.」
「兄长,快过来,快些过来。」
高浟走到了高演的身边,高演挣扎着坐起来,赶忙握住了他的手,「真的是你啊。」
「陛下.您.无恙否?」
「我」
高演张了张嘴,忽激动的说道:「我越来越分不清了,我知道他们是假的,可他们打我的时候,我能感觉到疼痛!」
「他们还能将我推倒,真的是假的吗?」
「我不知该怎麽做了」
「兄长,你救救我!」
高浟茫然的看着他,一脸的不知所措。
高演看了他片刻,方才平静了下来,他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脸色也没有方才那般急迫,「此处无外人,我便以兄长相称了,兄长此番前来,还有什麽事?」
高浟这才从衣袖里拿出了奏表来,递给了他。
「当初文宣皇帝令人整理《麟趾新格》,到现在还在增设,却不曾成文,天下决狱不依律文,相承谓之变法从事,我认为实在不妥,希望陛下能允许,挑选熟悉律法的大臣进行来完成这件事,将《麟趾新格》改正为《大齐律》,如此天下决狱有所依,不使其阴乱.」
「臣以为,大理卿封述,仆射魏收,尚书阳休之等人,可以完成这件事.」
高浟细细道来,高演听的也很是认真,时不时点着头。
等到高浟说完,高演大手一挥,「这件事,全凭你来做主,不必再奏。」
「多谢陛下!」
高浟又说道:「臣准备前往邺城。」
高演的脸色在那一刻变得有些狰狞,却又冷静下来,「前往邺城是为了何事?」
「陛下,当下均田之令,晋阳进展神速,邺城却多有怠慢,臣欲前往邺城,督促完成,查明实情,另外.太后颇有不适,臣想前去拜见。」
「母亲怎麽了??」
高演死死拉住高浟的手。
高浟赶忙说道:「陛下勿要担心,太后找了位巫婆,巫婆为她查看情况后,便让她改为石姓,以保平安,她改姓之后,身体便好了许多,陛下多疲惫,不好前往,我愿代替陛下前去拜见.」
高演长叹了一声,「都是因为我的过错啊。」
高浟没有说话。
高演忽开口说道:「湛与你不甚亲近况且这均田夺产,无论勋贵大族,都对你恨之入骨,我看,兄长最好还是待在晋阳,勿要外出在晋阳,他们尚且不敢有所为,若出了晋阳,只怕就不容易了。」
高浟板着脸,分外的肃穆,「这天下之政,若不能出晋阳,何以治天下?」
「邺城若不能成事,其馀各地也不能成,唯邺城先成,而后才能号令各地效仿。」
「我不担心这些,我担心你的安危啊。」
高浟平静的说道:「为天下大事,何惧凶险?」
高演顿时就说不出话来,他长叹了一声,点点头,算是答应了下来。
就在高浟即将起身告别的时候,高演忽问道:「兄长,有一件家事,想要问问你。」
高浟忽停下脚步,看向他。
「陛下请言之。」
「高湛和太子,谁更适合接替朕呢?」
听到这句质问,高浟皱起了眉头,高演却说道:「请兄长告知,他人大多惧怕,不敢回答,我知兄长刚正,不会说谎」
高浟开口说道:「大齐建国以来,多有动乱,太子尚不满十岁,若他继位,重臣执掌大权,将军们把持军事,诸侯起兵作乱,则大齐危矣。」
「长广王品行或有不端,可能使大齐免于内战。」
高演握紧了拳头,咬牙切齿,「连你都不愿意帮衬太子嘛」
高浟再次行礼,「臣失言,请陛下治罪。」
高演摇着头,「去吧.且去吧。」
「朕不能因为人说了实话而治他的罪.兄长,见到母亲,请告知我,我已知罪,只想要能再见上她一面.」
「唯。」
高浟走出了皇宫,一人猛地跳了出来,傻笑着看向他。
高浟低下头,看着面前的小胖子。
他的眉头缓缓皱起来,「延宗!我给你说了,我不需要甚麽保护!快些回你的府上去!」
此刻,站在他面前的小胖子,正是那高延宗,如今高延宗被调回了晋阳,在中军担任将军,跟着几个长辈和兄长继续学习行军作战的本事。
过了一年,他却长高了许多,只是身材依旧肥胖,个头比高浟矮了些,但是腰围却比高浟大了许多,他傻笑着跟在了高浟的身后,「叔父,兄长说了,有人想要谋害您,我必须得护着!!」
他就这麽跟着挤上了车,马车明显的晃了一下。
高浟的马夫看着恬不知耻,硬往车里凑的胖子,也是无奈的摇了摇头,随后继续驾车。
高浟模样英俊,却格外的肃穆。
他的相貌其实跟高湛很相似,非常英武,只是他太过严肃,眉头总是皱着,永远都看不到他舒展下来的时候,高演也很肃穆,可偶尔也会与人说笑,也会有笑容,可高浟却不会。
他永远都是这麽冷冰冰的,看起来就很不好相处。
据说他很小的时候就是这样,当年他刚八岁,跟着博士韩毅学书法,字没写好,博士就开玩笑:说他字写的不好看,将来难以当重臣。
可高浟却回答他说:自古以来的重臣,都是看才能和品行,没有听说看其书法的,您的字就写的就很好,您怎麽不去当三公治国呢?
博士当即无言以对。
高延宗其实有些怕他,在他的诸多长辈里,高浟是最严肃,也是对晚辈们最不客气的一个人。
若是做错了事,落在其他长辈手里,还能被宽恕,若是落在他手里,那就自求多福
看着挤上车的高延宗,高浟正色的盯着他,忽开口说道:「听闻你在定州的时候,将猪矢喂给左右,在城楼羞辱自己的亲信,还跑去杀人,这是真的嘛?」
高延宗一愣,浑身哆嗦了起来。
「叔父.那些都是我养的奴仆,杀的也是罪犯.本来就是该杀的.」
「混帐东西!」
高浟训斥道:「那是人,不是畜生!便是畜生,都不该如此羞辱!」
「你养的奴仆?你如此对待奴仆,难道就没想过你父亲的事情嘛?」
「无论行军作战,还是治理地方,都要以人为本,你毫无廉耻之心,如此糟践左右」
高延宗苦着脸,赶忙说道:「叔父,我已知错!刘将军因为这件事训斥了我,兄长因为这件事训斥了我,陛下更是将我打了一百棍,我已知错了,您何必还要训斥呢?」
高延宗在定州做的事情,传了出去,高演在执掌大权后,第一件事,就是派人往定州,打了高延宗一百军棍。
打完之后,就罢免了他的官,将他抓回了晋阳。
而对弟弟挨打的事情,高长恭表示: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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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好。
也就是高延宗皮糙肉厚,结结实实的挨了一百军棍,还能活蹦乱跳,若是换个虚弱点的,一百军棍早就去见文宣皇帝了,就例如高阳王高湜那样。
高浟却说道:「不多训斥你几次,你如何能改进呢?」
高延宗此刻都有些想逃走了,可想起兄长给自己看的书信,想起刘桃子,他咬着牙,当即说道:「叔父,我父亲逝世的时候我还很年幼,没有人教过我该怎麽做,故而做出了很多荒唐事,请叔父允许我跟在您的身边,学会一些为人处世,行仁政的道理。」
高浟再次审视着面前的高延宗。
他沉默了片刻,「好。」
「你要跟就跟着,却勿要打扰我做事。」
「唯!!」
高浟极为忙碌,哪怕是坐在车上,手里都有一大堆的文书要看,当下的朝野,三人执政。
赵彦深作为最大的汉人大臣,可却是个随大流的,属于那种做事不含糊,但是没有一件事能自己下决定的,哪怕是再小的事情,他都要送来询问高浟的意思,然后执行。
另外一个高淹,作为高家老四,虽说是为人宽厚,谨慎,可他的才能是比不上老五高浟,可能也比不上老六高演,他诸事都听从弟弟高浟,并且全力支持他做事,有些时候高浟太耿直,他就作为老好人来出面干涉,形成了一个兄弟联盟。
故而,真正做事的人,只有高浟一人。
其馀诸多大臣,在他面前还排不上号。
高浟先是回了趟家,接见了几个大臣,交代了许多事情,然后上车就匆匆赶往了邺城。
高延宗坐在车内,看着忙碌的高浟,眼里满是惊惧。
他从未想过,这治政竟比打仗还要劳累。
这跟了几天,他就没见过这位休息的样子,自己睡醒的时候他在忙,睡觉之前他也在忙,都不知道他到底是在什麽时候休息的。
看着手里的文书,高浟那眉头紧锁的脸变得愈发拧巴,似乎都要挤出水来。
「叔父.」
高延宗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他掀起车帘,看着外头。
「您看了一路了,这外头好美的景色,也不该错过啊。」
「不如放下文书,略微看看」
高延宗探出头来,看着远处那潺潺溪流,看着那娇艳的花朵,看着那耀眼的太阳,远处那郁郁葱葱的树林,整个人都变得舒畅了许多。
高浟放下了手里的文书,顺着高延宗的视线往外看去。
正是渔季却看不到一艘渔船的小河,那长满了杂草花朵却看不到庄稼的荒地,那刺眼且无情可能会引发旱灾的太阳,那藏着无数随时都会袭击路人的野兽的密林
高浟脸上的忧愁似是更深了,他眉头紧锁,低着头继续翻看起了文书。
不知赶了多久的路,高延宗都觉得有些恶心乏力的时候,他们终于来到了邺城。
可竟没有人出来迎接他们。
高延宗都觉得很是惊愕,在禀告了城门吏之后,才有官员走出来迎接。
在那人的带领下,他们回到了高浟的府邸,高浟在邺城是有住所的,官吏告诉他们,长广王极为忙碌,当下还抽不出时日来见他们,明日才能相见。
高浟尽管有些无奈,却也没有办法。
夜里,府内静悄悄的。
高延宗打着呼噜,睡得正是香甜。
「杀!!!」
外头猛地传出一声喊杀声,高延宗当即惊醒,他猛地跳起来,拔出了长刀,一头冲出了屋子。
他一路飞奔到高浟所在的屋前。
两伙人竟在厮杀,他们穿着一模一样,高延宗也分不出他们是谁家的人,有几个甲士倒在地上,高延宗一眼就看到了在不远处的高浟,高延宗怒吼着,当即朝着叔父冲了过去,有两人举起刀,朝着高浟劈砍。
高浟绝望的闭上了双眼。
「噗嗤!」
「噗嗤!」
片刻之间,两颗人头飞起,高延宗状若封魔,他又捡了一柄刀,手持双刀,站在高浟面前,左右劈砍,只见他是力大无穷,长刀嘶鸣,那几个靠近高浟的人,皆是被他砍的仰面倒下,又有人射箭,高延宗就捡起尸体,挡在自己面前,护着身后的高浟,也不后退。
片刻之后,大堂内堆满了尸体。
那些人收起了刀,朝着高浟行礼拜见,「大王,吾等乃是奉令前来保护您的!」
高延宗依旧警惕,高浟却缓缓说道:「延宗,无碍,方才要是没有他们忽然发难,我只怕就要死在贼人手里了。」
高浟又看向他们,「你们且先藏在后院.勿要出来。」
他看向了外头,脸色甚是复杂。
「唉」
「延宗,你回去睡觉,勿要待在这里了,听到什麽都勿要出来若有人问起,你就说不知道。」
高延宗大惊,他死死握着手里的刀,「我已答应兄长和刘将军,要保护叔父!!便是要死,我也要死在叔父之前!岂能避让?!」
「我哪里管他来的是什麽贼寇?!来一个我杀一个!!
」
此刻,门外忽传出拍手声。
「说的好!」
「不愧是我的侄儿!」
(本章完)
第212章 贤才小人
第212章 贤才小人
高湛领着诸精锐甲士们走进了屋内。
走进来,他低着头,看着地上的这些尸体,又抬起头看向了高浟,「兄长,看来您着实得罪了不少人啊。」
「想谋害您的人,都敢在我的眼前动手了。」
「九叔?!」
高延宗有些惊喜的收起了刀,快步走到了高湛的身边,高湛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甲士围在了他的身边。
高延宗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愤怒的说道:「九叔!!竟有人想要谋杀五叔!!」
「若不是有我在,只怕五叔就要遭了毒手。」
高湛打量着面前这个杀气腾腾,眼里稚气未脱的小胖子,轻笑了起来,他推开了左右的甲士,走到了对方的身边,「不错,我过去只当你顽劣不成器,不成想,竟还有些长进。」
他解下了自己的佩剑,直接丢给了他。
「拿着吧,赏你的。」
高延宗大喜,赶忙再拜,「多谢叔父!」
比起冷冰冰的高浟,高湛在宗室里的亲近更多,大家也更愿意跟他往来。
高浟此刻缓缓走上前来,面对面的与高湛对视。
看到高浟走来,高湛左右的甲士眼里出现了些迟疑,手里的弓弩都略微放低了些。
高湛皱起了眉头,看着兄长,许久都没有言语。
就在他轻轻捏着拳头的时候,外头忽再次传出了嘈杂声,「出了什麽事?!」
就听到有人叫嚷着,很快,就有一将军领兵推开面前的甲士们,走到了这里。
来人是娄睿。
娄睿看着地上的尸体,惊愕的看着高浟与高湛,「大王,这是出了什麽事?」
高湛松开了手,他指着地上的尸体,「有人想要谋杀彭城王,好在有安德王同行,护住了他。」
娄睿这才注意到站在一旁的小胖子,他直接伸手揉了揉对方的头,「是你啊,怎麽长高了这麽多!」
「表叔父!」
高延宗向他行了礼。
娄睿看着地上这些尸体,又再次看向了高湛,「怎麽办?」
高湛笑了起来,「您且带着彭城王前往休息,我来彻查这件事。」
娄睿正要带走高浟,高浟却开口说道:「不必,我还有事跟长广王商谈,东安王且带着延宗去休息吧。」
娄睿不开口,却是看向了高湛,高湛点点头,娄睿领着高延宗离开了此处,甲士们一一扛着尸体退下,高湛让甲士们去外头守着,屋内就剩下了兄弟二人。
高浟看着众人离开,方才开口问道:「你觉得均田之令有何不妥?」
高湛一愣,「什麽?」
「耕地,百姓,诸矿,牧场,几乎都在大族和勋贵的手里。」
「庙堂的税赋收不上来,就得平摊到那些农夫的身上。」
「农夫越来越少,税赋一年不如一年,开垦荒地,荒地可以耕作的时候,却不知都归了谁。」
「只有强行收回耕地,按着人头分发给百姓们,才能确保庙堂的正常运作,否则,大齐占有最为富裕的土地,却会成为三国之内最为贫穷的那一个。」
高浟认真的分析起了当下的局势。
高湛点点头,「这些我都知道,我之前.」
「不,你不知道。」
高浟毫不客气的打断了弟弟,他问道:「你知道皇建元年的税收是多少吗?你知道前几年的税收对比吗?」
「你知道伪周今年的税收如何吗?」
「你知道大齐名义上有多少百姓?其中多少人真实存在?是按着什麽标准收税?真正的能缴纳税收的有多少?」
「你知道边地一年要耗费多少粮食?你知道大齐当下已经供不起边地的军粮吗?」
高浟的语速越来越快,他严厉的说道:「当下税收不足,为了维持军队,就得平摊农夫,农夫破产,成为佃户,收税变得更低,军队没有粮食,我们就默许他们自己去抢,结果更多的百姓破产,如此循环,一年不如一年,一天不如一天!灾害无法救济,只当是无事发生,百姓实在无法缴纳税赋,就派大军去屠杀村镇,抄家灭门.」
高浟越说越是激动,忽然间,他的脸上出现了些疲惫,无奈的闭上了嘴。
高湛此刻还有些惊诧,高浟所说的这些,他知道些大概,可还真的没有认真的去看过。
情况不至于恶劣到这种地步吧?
高浟幽幽说道:「老九啊,连刘桃子都能看清楚这其中的道理,你怎麽就看不透呢?」
高湛忽有些生气。
最近,他听到这个名字就生气,可不等他发作,高浟又说道:「在离开晋阳的时候,陛下曾问我,你和太子谁能继承大统。」
高湛怒气全消,眼巴巴的看向了他,「兄长是怎麽说的?」
「我说若是你继承大统,更有利天下。」
高湛愣住了。
他茫然了片刻,瞬间清醒,愤怒的质问道:「兄长!!怎麽可以为了我去冒这麽大的险?」
「若是因为我的缘故,使陛下加害于你,我还有什麽颜面存活啊!」
「兄长就这麽不在意自己的安危吗?」
这
下,高浟愣住了,他似是来到了个陌生的赛道。
高湛主动走上前,拉住他的手,生气的训斥道:「兄长往后可勿要再做这样令人担心的事情了!」
高浟一时间都不知该如何回答。
高湛赶忙令人拿来酒菜,给自己挚爱的兄长压压惊,他不顾高浟的反对,愣是逼着高浟坐在上位,自己则是亲近的坐在他的侧边,为他倒酒服侍。
「兄长,还记得年幼的时候,你总是跟那些大儒读书学习,有一次,有个博士责罚你,我就用鸡子洗了他一身!!」
高湛笑着说去年少时的事情。
高浟坐在上位,眼里也有些回忆,「是啊,我记得大兄将你揍得够呛,好几天都不能下床」
「哈哈哈,是啊,那博士是大兄特意请来的,结果被我这麽一弄,非要走,我躲在二哥的床下,被大兄揪出来,打得可老惨了。」
高浟点着头,轻笑着说道:「我想起来了你那个时候,就跟延宗一样,顽劣不堪啊.」
「哎,五哥此言差异,延宗可没我长得好看,二哥倒是像他」
「哈哈,你这厮。」
兄弟二人亲密的闲聊,半个时辰之前,试图谋杀的是这对兄弟,此刻亲密无间的,亦然还是这对兄弟,对权力的欲望使兄弟变成仇人,又使仇人变作了兄弟。
高湛吃着酒,忽然问道:「兄长还与刘桃子相识?」
高浟放下了手里的酒盏,认真的说道:「素未谋面。」
他又说道:「前段时日,高延宗前来,说是保护我前往邺城,嘴里总是提起那位刘桃子。」
「而方才,保护我的那些人里,许多都是成安口音。」
高湛的眉头皱了皱。
高浟继续说道:「我先前以为他是个野心勃勃之人,不可轻信,如今看来,是我错矣。」
「哦?」
「兄长何出此言?」
「当初陛下想让他进征西将军,持使节,担任朔州刺史,都督朔,恒,燕等六州诸军务。」
高湛当即被吓了一跳,「什麽??」
高浟又说道:「是我劝谏,让陛下改变了主意,重新设立北朔北恒,没给他刺史和持使节.也是我请求将斛律羡跟暴显分到他的身边,让三人一同防御又彼此对立。」
高湛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还好没成。
他拿那两个残破的州都闹出这麽多的事情,要真做了六州大都督,那还了得??
高浟说道:「他肯定是知道这些事情的,可这次,他还是派人救了我。」
说起这件事,高湛有些不自然,好在高浟却没有深究的意思。
高浟说道:「若他真的有造反的想法,那便没有必要救我。」
「均田不成,庙堂混乱,无人能制,这对野心勃勃之人来说,是好事。」
高湛瞥了一眼高浟,没有说话。
「他确实是一心为国之人。」
高湛这就有些不同意了,他问道:「兄长,他远在边塞,哪里能这麽清楚这里的事情?这或许就是他的计策?就是故意为了让兄长这麽想.」
高浟看向了他,「他何必多此一举?」
高湛只能是含糊其词,点着头,「嗯,或许是这样」
对这次的刺杀,高湛实在是不愿意提及太多,高浟又说道:「此人并非野心勃勃之人,所求的也是庙堂安定,天下太平.既是如此,便不必再对他太过逼迫。」
「你也要放下成见,放下过去的恩怨,要治理天下,所依靠的不就是这样的人吗?你得重用他才是啊」
高湛也不反驳,只是点着头,「兄长所言有理。」
他不太在意对方说的有没有道理,但是挺在意对方站在哪里,若是站在自己这边,那说的话大概都是有些道理的。
兄弟两人随后商谈起了这邺城的事情。
而面对兄长对邺城均田事的担忧,高湛当即拍打着自己的胸口。
「兄长,明日您再去查看地方情况的时候,我派一支骑兵跟着您前往,邺城内外,诸多事情,都由兄长来决断,若有人不从,自有我来出面。」
在高浟表态之后,事情忽然开始明朗了起来。
高湛当晚就直接住在了高浟的府上,说是保护他的安全。
到了次日,高浟则是在高湛心腹的陪同下开始巡查地方,推行新政,原先那些想出各种办法来推迟,怠慢,拒不服从的官员们,此刻都相当的配合,一个个面带笑容,在高浟前后跑来跑去。
在高浟不曾赶来的时候,邺城的均田进行的最慢。
官员们一直都在用各种藉口来推脱,主要藉口有三个。
人手不足,百姓抗拒,归属混乱。
可带着面具的骑士们开始游荡在高浟身边之后,官吏们顿时变得勤快,人手充足,贵人们夹道欢迎,也不抗拒了,归属也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如此过了几天。
当高湛前来询问情况的时候,高浟还在城外设营挑灯,查看田地文书。
「兄长,如何啊?」
「不曾遇到什麽麻烦吧?」
高湛满脸得意的坐在兄长身边,眨了眨眼,高浟抚摸着短须,「你这百保都派出来
了,还能有什麽麻烦?」
高湛大笑,看着高浟面前那堆积如山的奏表,忍不住说道:「兄长这事情太多,可以协助你做事的人却太少,我可以派遣几个好手到兄长麾下」
「你的麾下就没有能做事的人。」
高浟认真的回答道。
高湛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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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凝,却点点头,「我自是比不得兄长这般识人.」
高浟也不管弟弟心里是否舒服,他又说道:「有一个人,我想要举荐给你。」
「兄长且说,是何人?」
「此人乃是大族出身,名臣之后,年少成名,文韬武略,才学非凡,只是原先杨公与他亲近,曾提拔他来取代诸大臣,故而杨公落难之后,此人遭受株连,未能上任,如今担任着作郎。」
「前不久,他上书陛下,直言告知陛下天下陋政,将陛下一年之政驳斥的一无是处.陛下勃然大怒,虽没有问罪,却不再亲近他,让他待在邺城,勿要返回晋阳。」
「我看你身边少能人,或可提拔,不过,此人心术不算太正,自私自利,你若是能用好他,没有比他更贤明的,若是用不好,没有比他更奸恶的.」
高湛没听完便打断了高浟,「兄长所说的,是哪一位高才??」
王府内。
奢华的长广王府内灯火通明,舞女们尽情的舞蹈,高湛赤裸着上身,左右有男有女,他搂着她们,一一交盏吃酒,他浑身散发出浓浓的酒气来,眼神迷离。
有两位美人,此刻手持一副画,各抓着画的一边,站在高湛面前,高湛看着其上那飞龙冲天的画面,整个人都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他探出头来,看向了跪坐在不远处的那位文士。
那位文士年纪比高湛要大出许多,其貌不扬,普普通通,没有什麽出奇的地方。
高湛审视着他,「祖珽?」
「我怎麽好像见过你?」
「大王,天保元年,我受召从驾,赴晋阳参拜,我曾在晋阳宫见过大王!」
「胡说八道!」
高湛不悦的说道:「天宝元年,我不过十三岁,站在诸宗室之中,没有出奇的地方,你怎麽敢说见过我呢?」
「大王那时穿王冕,带了礼剑,以黑剑鞘,站在龙阶左手边第二位!」
「虽站在诸宗室之中,可大王意气风发,气宇轩昂,仪表瑰杰,风度高爽!」
「虽年幼,可衣帽端正庄重,神情闲静深远,非其馀宗室所能媲美!故而仆记忆犹新!」
祖珽脱口而出,一点都不迟疑,高湛左右的亲信们,此刻都惊呆了,瞪圆了双眼,惊愕的看着他。
高湛抿了抿嘴,又看向了这幅画,「你这副画,是什麽意思?」
「我善以胡桃油,亦通晓阴阳占卜之术,我曾梦到大王乘龙飞天,故而做下了此画来献给大王!!」
亲信们还是保持着惊愕的模样,不敢言语。
高湛却很开心,他令人收起了画,「来,你且坐下来!」
祖珽就坐在了一旁,高湛让人给他倒了酒。
他又问道:「你平日里都有什麽喜好呢?」
「大王!我没什麽太多喜欢的,就是喜欢跟美人一同玩耍.」
高湛眼前一亮,「那你会玩握槊吗?」
「回大王,自小玩到大,从未输过。」
「哈哈哈,那你还会玩些什麽?」
「我过去太过无聊,便创立了许多玩法,许多游戏,我过去在自家,常常召集各地的名士大儒,来我家里玩耍,有些时候,叫上数百美人,一同玩耍,也不会觉得有腻.」
这下,高湛惊呆了。
他想了下那个场景,「还是你会玩啊.数百人?怎麽玩的?」
「不过是些投掷樗蒲赌戏而已,输了去衣.」
高湛赶忙说道:「来,你坐在我身边,我们一同吃酒。」
祖珽起身,又靠近了些,高湛又问道:「你会唱歌弹奏吗?」
祖珽打量着高湛的脸色,笑着说道:「我年少时就很喜欢,后来觉得歌曲不好,就自己写了很多诗歌来唱,后来觉得乐曲不好,自己又写了很多的乐曲,我最善琵琶,其馀诸多乐器,也没有我不会的」
「哎呀!!」
高湛猛的拉住了他的手,「我怎麽才遇到你呢?」
「往后你就跟在我的身边,若我能成大事,定有提拔!」
「多谢大王!!」
高湛为了再验证一下对方说的是不是真的,就让人拿来琵琶,让祖珽来弹奏,祖珽也不多说,当即散了头发,就开始弹奏起来,边弹边唱,这曲子和诗歌,那都是高湛从未听过的,祖珽弹奏的技巧极高,原先的那些乐师们,此刻看着他卖力的弹奏,各个都面有愧色。
这一天,高湛无比的欣喜,这宴会直接连着开了两天。
祖珽为他表演了各种绝活,高湛坐在上位,忽说想听一首表达壮志的歌曲,祖珽片刻之内就为他做好诗歌,写好乐曲,即兴表演,其才能之高,让高湛身边的亲信们直接就坐不住了。
在他表演之后,高湛又让麾下的那些旧亲信们表演,他们却只能是目瞪口呆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和公!!!
您快
回来啊!!!
出大事啦!!!
ps:珽善为胡桃油以涂画,乃进之长广王,因言:殿下有非常骨法,孝征梦殿下乘龙上天。——《北齐书·祖珽传》
又自解弹琵琶,能为新曲,招城市年少歌舞为娱,游集诸倡家。与陈元康丶穆子容丶任胄丶元士亮等为声色之游。诸人尝就珽宿,出山东大文绫并连珠孔雀罗等百馀匹,令诸妪掷樗蒲赌之,以为戏乐。——《北齐书·祖珽传》
(本章完)
第213章 继承大业,继承疾病
第213章 继承大业,继承疾病
两位骑士站在高坡之上,远远的望着远处的金河城。
战马嘴里不知在嚼着什麽,一刻也不停,地上的杂草开始泛黄,远处能看到成群结队的羊群,正在不断的啃食着杂草。
韩擒虎偷偷看向了身边的将军。
这位将军身材魁梧,留着长长的美胡须,状貌瑰伟,韩擒虎待在他身边,都少了许多勇武气势,看起来就像是个涉世未深的孩子,乳臭未乾。
韩擒虎再次看向了远处,只是隐隐约约的看到了那高大的城墙,除此之外,却是什麽都看不清楚了。
「随国公,我们到底在看什麽啊」
这位站在韩擒虎身边,气势无双的男人,正是随国公杨忠。
杨忠便是站在那里,都有种无敌的风范,令人不敢轻视。
他轻声说道:「强敌。」
韩擒虎挠着头,一脸的不解,「国公,站在这里能看到什麽敌人呢?」
「城内炊烟升起,城外牛羊成群。」
「韦孝宽没有说错,这刘桃子果真是大周强敌得尽早除之。」
韩擒虎当即醒悟,他也赶忙点头,「确实如此,我原先离开的时候,尚且不是这般光景,若是再给他些时日,只怕就难以攻破了。」
他抿了抿嘴,又无奈的看向杨忠,「国公,可没有晋国公的命令.怎麽办?」
杨忠从来到边塞的第一天开始,就筹划着名要进攻,他的目的地正是武川,他要在自家祖地进行祭祀,然后再进兵晋阳。
所有的一切都准备妥当,唯独.庙堂这里出了点问题。
宇文护不太赞同进攻,他麾下的谋臣们都觉得:伪齐太难打,斛律光不好对付,况且刚刚跟人家说好和睦相处,还没满一年就出兵攻打,实在不太好。
宇文护本身也在迟疑,在打和不打之中来回的跳跃。
今日下了联手突厥的诏令,明日又派人收回去。
庙堂里几乎吵成了一锅粥,到如今都没能做出一个决定来。
听到韩擒虎的话,杨忠皱起了眉头,眼中杀气腾腾,「当下是进攻的最好时机,刘桃子根基不稳,麾下精锐不足,在塞外名声不显。」
「若是再拖到过冬还不能出兵,那就得到明年冬季,那时是我们出兵打他还是他出兵打我们?!」
「庙堂里那些无能之辈,竟说要徵召十万精锐才能进攻伪齐战争之胜负,难道是人数所能决定的吗?!」
「区区斛律光,何足道哉?!」
韩擒虎抿了抿嘴,没敢接茬,就这麽一句话,若是他人来说,韩擒虎定然会往他脸上吐口水,但是杨忠来说,他就不敢多说什麽了。
「你继续带兵守在这里,随时盯着他们调兵动向。」
杨忠开口吩咐道。
「唯!!」
「国公要返回归真吗?」
「我要再次上奏庙堂.一万人,我只要一万步骑,一万人就能拿下晋阳不能再等,如若再等,边塞诸镇危矣!」
杨忠已经完全失去了耐心,领着骑士们匆匆离开,韩擒虎送走了他,再次看向了远处的城池。
精兵,悍将,奈何却有个庸主。
伪齐那边,怎麽就不是这样呢?
皇建二年,九月。
晋阳宫。
高归彦穿着官袍,快步走上了台阶。
两旁皆有甲士,肃穆的看着前方。
高归彦就这麽一路走去,步伐匆匆,眉头紧锁,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当他闯进了内殿的时候,这里无比的昏暗,就犹如当初文宣皇帝所在之时。
他继续快步走去,走了许久,终于看到了几个正在忙碌的太医令,四周有甲士守住,那几个人忙的汗流浃背。
看到高归彦到来,众人赶忙起身行礼,「拜见大王!」
高归彦看向了床榻上的高演,高演双眼紧闭,身形消瘦,躺在床榻上,一动不动。
就看到一人走上前来,长叹了一声,「大王,我已无能为力,无能为力啊」
高归彦看向了面前这人,此人相貌堂堂,跟其馀的医师们截然不同,要高出他们许多,站在这里,犹如鹤立鸡群,「徐君,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徐之才摇着头,「我已经没有办法了.」
他悲切的看向了一旁的天子,「陛下本就疾病缠身,又执意外出纵马,摔落之后,病情再次加重,已经没有办法能救治了。」
就在此时,忽听到高演发出了一声呻吟。
众人大惊,高归彦看看缓缓睁眼的高演,朝着他们挥了挥手,让众人都先出去。
众人离开之后,高归彦这才跪拜在高演的面前,「陛下.您无碍?」
高演睁开双眼,神色狰狞。
「是你!!」
「是你说勋贵们要挟持济南王谋反!!是你说济南王想挑起晋阳与邺城开战!!是你说应该让他病死!!」
「你很早就跟高湛混在一起!!这都是你造成的!是你们!!」
高归彦茫然的看着他,又绝望的辩解道:「陛下!臣绝无不轨之心啊,臣都是听从您的诏令」
听着高归彦的哭诉,高演的脸
色渐渐冷静,他沉默着,不再说话。
殿内静悄悄的。
高演忽问道:「长广王与太子,谁人能继承大统?!」
「自是太子!!」
高归彦毫不迟疑的说道:「陛下尚且力壮,勿要担心这件事,有那麽多的贤臣们辅佐太子,定然能保全」
高演没有说话,他茫然的看着上空,从胸口处发出奇怪的鸣音。
他吃力的呼吸着,「我快不行了。」
「若是太子登基,国内定有一战.无论胜负,都不利社稷。」
高归彦低着头,没有回答。
「平秦王」
「朕的诏令,让长广王前来晋阳,继承大统。」
「陛下!」
高归彦惊愕的看向了他,高演哆嗦着从床边拿出了一封书信,递给了他。
「这是我亲笔,你替我交给阿湛。」
「朝中有我的诸多亲信,你想办法,替我保全他们的性命」
「刘契害真.是能重用提拔的,你告诉阿湛,让他,勿要,勿要报复。」
「朝中有浟,外有明月,契害真,再以平原王坐镇晋阳,则社稷无失」
高演说着,却又张开了嘴巴,这次,奇怪的噪音从他嘴里传出,他努力的呼吸着,看向一旁的高归彦,眼里充满了恳请。
高归彦郑重的收起了书信,朝着高演大拜。
「臣知晓了。」
高演忽松了一口气,他的脸色变得通红,转过头来,看向另一方。
「你且等着,我这就过去找你。」
「我非再给你断一次头。」
高演咧嘴笑了起来。
「哈哈哈~~~」
下一刻,笑声戛然而止。
高演平静的躺在原地,望着远处那空荡荡的一大片,眼里并没有惊恐,也没有慌乱,高归彦甚至能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一些期待和得意。
高归彦哆嗦着,缓缓用手试了皇帝的鼻息。
「陛下!!!」
哭嚎声从内殿响起,又渐渐的扩散到了宫外,又缓缓笼罩了整个皇宫,到最后,整个城池都陷入了哭嚎之中。
而在不久之后,高归彦便领着诸多骑士们,朝着邺城的方向,狂奔而去。
邺城,王府内。
高湛坐在上位,吃着酒,摇摇晃晃。
祖珽卖力的弹奏着乐器,而和士开则是在翩翩起舞。
祖珽弹的很好,和士开跳的也不错。
高湛忍不住拍手叫好,「来人啊,赏!各赏布一百段!」
祖珽急忙放下了乐器,拜谢大王,而和士开却愣住了,他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高湛,眼里满是幽怨。
竟跟我一般的赏赐??
高湛再次拿起酒盏吃了起来,祖珽坐回了原位,而和士开却坐在了高湛的身边,擦拭着眼泪。
高湛这才反应过来,笑着为他擦去了泪,「哎呀,忘却了,忘却了,祖珽方才坐着,你却是四处跳动,岂能一般的赏赐?你再赏五十段!」
和士开这才笑了起来,看向高湛的眼神满是温柔,缓缓拉住他的手,挠了几下。
祖珽耸了耸肩,吃了一口闷酒,这方面确实没办法竞争。
就在高湛哄着自家亲信的时候,忽有甲士冲进了屋内,看到有甲士冲进来,众人都停止了吃酒,音乐声跟美人的娇喘忽然停下。
甲士行了礼,「大王!平秦王领着人来到了邺城,正朝着此处前来。」
「平秦王??」
高湛猛地起身,一脸惊喜的看向了和士开,「莫不是陛下死了?」
和士开瞪圆了双眼,「大王.您,我.」
高湛看向左右,大手一挥,「此处可有外人吗?!」
听到高湛的质问,众人纷纷起身行礼,「大王!!」
和士开咬着牙,很乾脆的回答道:「大概就是这样!」
此刻,站在人群之中的郑道谦都惊呆了,茫然的看着这一幕。
高湛令人取来水,让自己清醒过来,这才开了大门,亲自去迎接高归彦。
高湛领着众人守在自家府邸门前,等候了许久,终于看到高归彦领着众人纵马狂奔而来,高归彦跳下马来,风尘仆仆,几乎摔在了高湛的面前,高湛急忙扶起他来,「叔父!!何以如此着急?」
高归彦眼里含着泪,「陛下驾崩了!」
「什麽?!」
高湛大惊失色,他瞪圆了双眼,猛地一个踉跄,若不是和士开扶着,几乎就要摔在地上。
他不可置信的问道:「你,你说什麽?」
高归彦哭着说道:「是真的,陛下驾崩了。」
高湛嚎啕大哭,「陛下!!」
下一刻,高归彦与高湛相拥,一同痛哭,哭声嘹亮且痛哭。
不知哭了多久,高归彦赶忙说道:「大王,陛下有诏,要您继承大统,请您速速前往邺城,主持大事!」
「好!」
高归彦回过头来,看向了和士开,「你且留在这里,负责打理府内事!」
说完,他就匆匆上了车,跟着高归彦一同慌忙离开了邺城。
此刻,他们是全速前进的,高湛也顾不得给邺城的众人告知这件事,甚
至也来不及跟麾下商谈诏令的事情,也不考虑真假,直接就上车出发。
当下的关键,是要先赶到晋阳去。
坐在车里,高湛方才跟高归彦谈起了更加具体的情况。
得知了诏令的内容,又拿到了高演所写给他的书信。
当着高归彦的面,高湛还是颇重情义,拿着书信,也不忘记擦几次眼泪。
书信的内容很是简单,就是告诉他该怎麽去做。
到了最后,高演留下了一句恳求。
「宜将吾妻子置一好处,勿学前人也。」
江山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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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了,绕过我的老婆孩子,勿要学我。
高湛不动声色的收起了书信,没有理会,他看向了一旁的高归彦,「叔父,当今晋阳是谁人驻守?」
「城外是并州刺史斛律光,城里是大将军段韶。」
高湛顿时松了一口气,他的脸上出现了一抹笑容,意识到不妥,又赶忙收起来。
「我们先别急着进城,请您派人让斛律明月过来迎接我们,我有大事告知他。」
「好。」
天色刚刚亮。
邺城内也渐渐活了过来,各处依稀升起了炊烟,喧哗声传来。
皇宫内,娄太后正在跟几个巫婆请教。
娄太后的脸色比之前好了许多,几个巫婆跪坐在她的身边,听着她的疑问,给出答案。
就在她们聊天的时候,娄睿推开了甲士,快步闯进了殿内。
娄睿板着脸,嘴唇发白,看起来有些悚然,他快步走到了太后的面前,一头跪下。
「姑母。」
娄太后听出了他那颤抖的声音,顿时变得警觉。
「出了什麽事??」
娄睿闭上了双眼,眼泪不由得流淌。
「陛下驾崩了。」
娄太后当即便愣住了,她似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她又问道:「你说什麽?」
「陛下驾崩了。」
几个巫婆吓得当即瘫坐在地上,开始抽泣了起来,娄太后呆滞的坐在原地,一动不动,就像是被抽走了灵魂一般。
六个儿子,竟走了四个。
她并没有哭号,也没有晕厥,就这麽坐下来,静静的思考着,也不说话。
不知这寂静持续了多久,连巫婆子都不敢再哭泣了,娄昭君这才嘶哑的问道:「谁来继承?」
「长广王。」
「他人呢?」
「已去了邺城。」
娄太后再次沉默了下来。
娄睿忽说道:「姑母,有一件事,不知该如何说.」
「说吧。」
「当初为了陛下,我和刘桃子曾对长广王无礼,如今.我倒是有姑母庇护,就怕那刘桃子会被问罪,他颇有功劳,若是因为这样的事情而被问罪,实在太过可惜.」
「我知道了,准备马车吧。」
「我不会让长广王对他下手的。」
娄昭君轻声说道,娄睿这才赶忙外出准备,娄昭君却还是坐在原位,许久都没能起身。
晋阳宫,崇德殿。
高湛站在群臣之首,跪在天子灵位前,嚎啕大哭。
他身后的诸多大臣,却并非是那些重臣,都是些老臣。
站在最前头的,是一个老翁,住着拐杖,站都有些站不稳当了,眼神迷糊。
此人骨架很大,此刻弯着腰,都比其馀人要强壮,而他,正是斛律光和斛律羡的父亲,大齐老臣斛律金。
斛律金已经无法再上阵作战,平日里也只是躺在家里,要外出都得坐车,没有人扶着根本起不了身,可即便是这样,高湛还是将他叫了过来,为大行皇帝送葬。
看着嚎啕大哭的高湛,斛律金被人扶持着,缓步走上前,「大王.国不可一日无君,请您按着陛下的诏令,继承大统,登基为帝.」
高湛急忙起身,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当今有太子,我岂能继承大位呢?」
「太子贤明,我愿意辅佐他来治理天下,请您勿要再说这样的话。」
斛律金再次说道:「太子年幼,尚且无法治理天下,况且,陛下有诏令,要您来继承大统,您岂能违抗陛下的诏令呢?」
「并非是我抗拒陛下的诏令,只是因为我这个人没有什麽才能,只怕是会辜负陛下的厚望」
到这个时候,群臣赶忙上前,行礼大拜。
「大王!!请您为社稷所虑,奉诏登基!!」
看着纷纷跪拜的众人,高湛这才看向了不远处的娄昭君。
娄昭君也在这里,只是她站在远处,看着儿子的灵位,不愿意靠近了去看他,娄昭君没有说话,娄睿却手持诏令走上前来,开始宣读。
这封诏令,乃是太后所下达的,同意长广王继承大统,登基为帝。
如此,有了各方面的名义,高湛顺利登基。
登基的当天,高湛大赏群臣。
以平秦王高归彦为太傅,以赵郡王高睿为尚书令,以尉粲为太保,以段韶为大司马,以娄睿为司空,以高淹为太宰,以高浟为太师录尚书事,以博陵王高济为太尉,以任城王高潜为尚书左仆射,以斛律光为右仆射,封太子高百年为乐陵郡王。
面对高演
的旧部,他也没有丝毫的吝啬,反而是加大了赏赐,表示自己的宽厚与仁德。
特许安西将军刘桃子持使节,进恒州刺史,都督三州军政事。
夜里,别殿里灯火辉煌,在外头的禁军的戒备之下,高湛大口吃酒,整个人通体舒畅,再也没有什麽可以担忧的事情了。
他开心的吃着酒,忽拉住身边的祖珽,指着远处空荡荡的一大片,问道:
「那个从天空走下来的女人是谁?」
「帮朕抓住她!」
ps:武成(高湛)酒色过度,恍惚不恒,曾病发,自云初见空中有五色物,稍近,变成一美妇人,去地数丈,亭亭而立,食顷,变为观世音。之才云:此色欲多,大虚所致。即处汤方,服一剂,便觉稍远,又服,还变成五色物,数剂汤,疾竟愈。帝每发动,蹔遣骑追之.——《北齐书·徐之才传》
(本章完)
第214章 血色恒州
第214章 血色恒州
恒州,平城。
上水村。
寒风吹来,道路两旁的树木皆不由得晃动起了身体,枝条挥舞,与风一同发出恶鬼般的嘶吼声。
道路很结实,硬邦邦的,也颇为宽阔。
张宁背着包裹,站到一处高地,眺望着远处,隐隐约约的能看到平城那高大的城墙。
他没有理会那城池,走下了高坡,继续走在了道路上。
远处的树下,有两人低头坐着,一动不动,张宁警惕的从他们身边走过,直到走远了,他们也没有动,还是以同样的姿势坐在那里。
风一吹,两人忽然倒下。
走过了一处小溪,一座傍身在树林之中的村落映入眼帘,村落三面都是密林,便是村落之中,也能看到一颗颗大树,冲天而起,只是比起周围要稀疏许多。
一条小溪从村落门口朝着远处的低坡流淌。
一老一少两人正从村里往外走,迎面遇到了张宁,两人都被吓了一跳,转身就要跑。
「关伯!!是您吗?!」
张宁忽叫道。
听到这称呼,那老翁停下来,转过身来,仔细打量着面前的张宁,审视了片刻,忽叫道:「张小子?!是你?」
「是我啊我回来了!」
老翁大喜过望,不再躲避,赶忙走上前来,「回来了,终于是回来了,先前你送来的书信,我们找人念了,那时起就一直想着你呢!!」
老翁看向一旁的小儿,「你速速去你张伯父家,就说他家的大郎回来了!」
那小儿起身就朝着村子里跑。
张宁笑着,跟老翁寒暄了起来。
「许久不见啊,您家里还好吗?我几个兄长都还好吗?」
说起家里的事情,老翁脸上的笑容便凝固了,他只是僵硬的点着头,「还好,还好,我这孙儿是活了下来」
张宁一顿,不敢再问了。
两人朝着村里走,老翁却是个藏不住话的,或许是因太过开心,这一路,他都是在大声叫嚷着,村落里的许多人,也都是看着张宁长大的,时不时就有人出门,跟张宁相见,人越来越多,当张宁的阿爷跑过来的时候,张宁早已被众人团团包围,抽不出身来,还是老翁扒开几个后生,让他们父子得以相见。
张父是个老实巴交的农人,看着失而复得的儿子,痛哭流涕,许久都说不出话来。
众人就这麽一同返回了张宁家。
那是一处残破的农家小院,院墙都是残缺的,房屋更不用提,窗户几乎堵不住,任由冷风吹进去,大家不顾这寒风,直接坐在了院里。
张父哆嗦着去找粮,而张宁却直接打开了包裹,随手叫来了几个娃娃,「来,去生火,难得众人到来,我这还带了些粮食过来」
众人推辞了几下,随后就有妇人主动上前,接过了做饭的差事,众人更加的开心了。
张父不善言辞,只是坐在张宁身边,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
关老翁便替他开了口,「几年前你去塞外服徭役,就没了消息,我们啊,都当你不在了,你阿爷最是可怜啊,四处打探你的消息,都想自己过去看看」
众人皆沉默不语,张宁也是如此。
关老翁看了看周围,大手一挥,「且不说这个了,你书信里说的是真的吗?」
「北边现在都发耕地发耕牛了??」
张宁回过神来,笑着说道:「是啊,自从刘将军到来之后,便按着制度授发了耕地,还有耕牛」
众人听的极为认真,关老翁更是忍不住说道:「哪儿哪儿都是这个消息!前不久,还有许多人路过,说是从南边来的,要去北边,那边发耕地什麽的,这年头,真的有人授田??」
「将军跟那些奸贼不同,他说话算数,我如今都在他麾下做了吏。」
「啊??你当了上吏??」
「不得了!不得了!」
众人一片嘈杂,张宁正跟他们聊着天,从远处传来的马蹄声却打断了他们。
听着那马蹄声,围绕在张宁身边的众人都有些慌乱,有些胆小的已经偷偷离开,关老翁眉头紧皱,一言不发。
片刻之后,一行人马出现在院落大门外。
「还真的是热闹啊!」
就听到有人叫嚷着,下一刻,一位圆滚滚的男人领着几个魁梧壮汉,大步走进了院落里。
众人纷纷后退,低头行礼。
张宁笑着行了礼,「拜见慕容公。」
男人笑呵呵的打量着张宁,上下审视,「你回来了啊听说你在北恒谋了差事,看来生计不错啊,这穿着只是,可有过所啊?」
男人的眼神变得有些不善,「没有过所,过州可是不成的。」
张宁点点头,解下了腰牌,「这是我的吏牌,以此吏牌,我能过诸州。」
「用吏牌过州?谁说的?」
「我家将军说的。」
「你家将军.」
男人忽然闭上了嘴巴,他沉默了片刻,脸上再次洋溢起了笑容,「若是安西将军的命令,那确实有道理,你是奉令而来的?」
「将军每个月都给休假,散吏也不例外,我便多请了几日,回
来看看家里人。」
「啊,好,这样挺好,你来的正是时候,你看,我们的乡人也不会跑,不如你先去我那边,咱吃些肉,你晚点再来与他们叙旧,如何?」
「好啊。」
张宁点着头,看向了一旁的几个人,关老翁的眼里有些担忧,张宁轻轻点头,又让众人先吃着,自己却跟着那贵人离开了此处。
一群穿着破烂的农夫们惊惧的看着他们离开。
他们从村落里通过,朝着南边,一路走了许久,终于看到了真正的上水村。
高大的院墙,整齐的修理过的树木,一座座整齐乾净的院落排列整齐,犬吠声不断,有孩童四处玩乐,跟方才的完全就是两个世界。
慕容公拉着张宁的手,徒步走在路上,开口便是问刘桃子的事情。
「我听闻,安西将军领了恒州刺史,怎麽不见他上任呢?」
「突厥人的骑兵频繁的出现在长城之外,伪周的斥候在白马纵火,将军无法轻易离开武川。」
慕容公似是松了一口气,他问道:「那他什麽时候会来呢?」
张宁苦笑了起来,「慕容公,我不过是北恒的一个散吏而已,哪里知道这种大事啊。」
慕容反应过来,赶忙笑了起来。
张宁跟他说起了边塞的其馀事,在说话的时候,他的眼神一直都在打量着周围,从建筑,到那些里头的房屋,再到远处那些巡视的护卫们。
很快,慕容就带他来到了自己府邸内。
他令人大摆筵席,款待远道而来的张宁。
「张君啊,我听人说,北恒已经没有剩下多少富贵人家,不是被抓就是被杀,妻女还被奸淫,被杀后还被充军粮,这些是真的吗?」
张宁顿了顿,「不曾听闻.」
「唉,我家在这里好几代,别人不说,你是知道的,我这些年里,何曾亏待过乡里人?每年都不忘记救济,就说你吧,当初要不是我将你卖.送去服役,哪里有你现在的好差事?」
「现在,我就怕将军领着那些胡人杀过来,边镇那都是一群蛮夷啊他们是吃人的。」
慕容低着头,忍不住的诉苦。
张宁笑着点头,「是啊,是啊」
张宁在家乡待了几天,便告别了众人,迅速离开。
乡里人纷纷出来欢送,看着远去的张宁,关老翁忍不住长叹了起来。
「唉,若是我们也归那位将军来管可多好啊。」
张宁在这条道路上走了许久,便看到有几个熟人在路口等着自己,几个人汇聚之后,当即换了骏马,朝着北边的牧马坡狂奔而去。
当他们几个人一路冲到牧马坡的时候,这里的马场已经变成了一处校场。
内外都有骑士来回的巡视,几个人拿着文书,快步走进了营内,在几个甲士的带领下,一路往里走去。
营帐内极为的热闹,除却那些甲士,还能看到许多的文士,此刻他们聚在一起,手持文书,不知在说些什麽。
当张宁走进一处主帐的时候,里头坐着一个魁梧的将军。
将军肤色黝黑,板着脸,颇为肃穆。
「张将军!!」
张宁跟着其馀几个人行礼拜见,方才将手里的文书递给了他,
「这是上水的情况,慕容家的护卫数量,具体位置,诸多情况我都已经写好了。」
「嗯。」
张黑足点点头,「先去休息吧,明日早些起来,要出发了。」
「唯!!」
次日,恒州。
平城。
城外颇为热闹。
有奴仆正在清扫着道路,有散吏们四处跑动,搬运着东西。
城外聚集了许多官员,这些人都是各地的州中官员,以及各地太守,郡丞,县令,县丞之类。
官员们的脸色多有些担忧,此刻聚集在一处,都在商谈着应对之法。
除却这些官员,还有些本地有名望的人,也出现在了城门口。
「要我说,不必那麽慌张。」
「安西将军在边塞能做的,在此处却未必行得通。」
「恒州不是什么小破落地方,恒州乃是前朝都城所在,魏以恒为基业,从而得天下,便说这平城,除邺城,晋阳,洛阳之外,哪座城池还能比得上?」
「那北朔北恒,还有那些边镇,全部加起来也不如一个恒州!」
不少人都颇为自信。
而他们的自信也并非是盲目的,恒州着实跟刘桃子麾下那些凑出来的破烂地方不同,作为拓跋家的龙兴之地,这里聚集了大量的贵族,很多能臣大将的宗族都在此处,能前来此处担任官员的,也基本都是清一色的勋贵,汉人在这里很难做稳当,暴显作为一个大有来历的汉将,担任刺史后,在这里都过得不太如意。
诸多势力相互交织,彼此扶持,盘错交结,外来者很难能与他们对抗。
太守奚斗卢眺望着远处,擦了擦汗水,看向了身边几位大员。
「诸位.当下,正是需要我们齐心协力的时候啊。」
「刘将军忽然前来,倘若问起均田令的事情,吾等要统一说辞,不能露出任何破绽。」
「否则,以将军的为人,只怕
是要出大事。」
听到奚斗卢的话,另一位太守俟力伐有些不服气,他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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庙堂的政令,我们都是按着相应的制度来完成的,没有什麽过错,他虽是持使节,可也不能.不能不讲道理啊!」
「只要我们彼此护着,就不会有什麽大事,诸位可都勿要退缩啊!」
「若要责罚其中一人,就由其馀众人求情皆不可退缩,否则,就要被分而击之.」
众人低声议论着,看起来一个比一个自信,可实际上,大家都颇为惧怕,奚斗卢更是一直都在擦汗,就没有停下来过。
「持天子使节啊,那是可以代替天子在治下发令的,他要杀我们,根本就不用过问庙堂,要表人为官,也可以先用再禀告.诸位可勿要当着他的面无礼啊!!」
若刘桃子只是领大军前来,众人虽然会害怕,但是不至于吓成这般模样,主要还是持节太有杀伤力。
按理来说,大家同朝为官,哪怕你级别高,也不能杀官,能杀官的就只有皇帝。
哪怕你是宰相,也不能直接下令杀官,哪怕是一个县令,都不能,得走合法程序。
只有皇帝可以不走程序,直接杀人。
而有了持使节的加成,那情况就有些不同了,持天子节,就是代替天子巡视四方,见节如见天子,那就有杀官和任免的权力了。
就在众人急躁的商谈的时候,远处尘土滚滚,地面开始微微的颤抖起来。
众人抬头看向了远处。
就看到一支大军朝着城池的方向缓缓行驶而来,骑士们打出了旗帜,旌旗阵阵,官员们不敢开口了,哆嗦着开始列好阵型,回到各自的位置上,准备好迎接将军。
大军缓缓靠近。
骑士们最先前来,他们巡视控制了周围,有骑士接管了城门口。
片刻之后,一匹战马驮载着主人,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奚斗卢急忙走上前,「奚斗卢恢拜见安西将军!」
「我不是安西将军。」
那人开了口,奚斗卢赶忙抬起头来,却看到了一位相貌漆黑的魁梧将军,那将军平静的看向了众人,「我是安西将军麾下荡边将军张黑足,奉安西将军之令,前来恒州。」
正在跪拜的官员们纷纷起身,场面顿时变得喧杂了起来。
众人多有些不悦,不是说将军亲临吗?
怎麽派了个杂将过来??
奚斗卢不敢轻视面前的张黑足,他笑着再次行礼,「原来是张将军,久仰大名!」
「不知安西将军有何命令?」
张黑足眉头紧锁,他冷漠的看着面前的众人,「我家将军抓获了杨忠麾下的斥候,根据斥候交代,恒州有官员大族私下联络杨忠,出卖军情,又制作黑衣,吟唱『亡高者黑衣』,着实大逆不道,特意派我前来彻查!!」
奚斗卢大惊,他正要开口,张黑足当即下令,「抓起来!!」
骑士们顿时出动,奚斗卢这才注意到这些骑士们没有披甲,穿着和武器都跟边兵不太一样,要瘦弱许多,可他们下手却一点都不轻,他们当即扑了上来,将这些官员们打倒在地,进行捆绑,众人都惊呆了,纷纷叫嚷,有的想要反抗,「噗嗤!」,骑士一刀将他砍杀,官员们当即就不敢反抗了。
奚斗卢也被骑士捆绑起来,他满脸的不可置信,「安西将军这是要做什麽?!要将整个恒州的官员全部杀死吗?!」
「吾等冤枉啊!!」
张黑足大手一挥,「彻查期间,你们就暂时待在我身边,勿要外出。」
张黑足令人将他们带进城内看守,随后迅速开始分配工作。
骑士们四处出动,有人扑向了城内,有人扑向了外头,这万馀人的军队,在片刻之间就散开了,以各自的任务,狂奔而去。
张黑足则是领着亲信们进了城,他也有自己的任务。
骑士们飞奔在城内,引得百姓们无比的惧怕,躲在家里,锁紧了门。
骑士们却不是胡乱走动,在为首者的带领下,他们几个改变方向,终于在一处府邸前停下来。
「杀!!!」
骑士们纵马冲进了府内,一矛刺中迎面跑来的护卫。
城内各处都响起了喊杀声,忽又看到有熊熊火焰升起。
官署内,诸吏们无助的被驱赶到前院,瑟瑟发抖。
有文士在武士的簇拥下站在他们面前,「我们这几个人,今日起担任分别担任游徼,治事史,治吏史,尔等都要记住我们!往后就听从我们的命令!!」
「现在开始,清查官署人数,随后开始彻查全城!!」
乡野之中,有几个骑士肆意的砍杀拦路的护卫们,战马上挂满了头颅。
有吏骑着马,跟在骑士的身后,对着远处高呼:「诸位勿要惧怕!!吾等乃是刘将军所派的乡吏!!往后此处就归将军管辖!!等我们诛了此地恶贼,便开始授田发冬粮!!」
上水村里,慕容跪在地上,四处火焰熊熊,骑士的怒吼声跟护卫的惨嚎声交织。
他跪在地上,老泪纵横,不断的叩头哀求。
「求你了,放我们走吧,看在我每年都救济乡人的份上」
张宁穿着吏服,
手持利刃,一剑刺穿了他的胸口,随后拔出,慕容当即倒地。
「若非你这畜生,此处良田好水,岂需年年救济?!」
(本章完)
第215章 谋杀刘桃子
第215章 谋杀刘桃子
邺城。
阴云密布,黑云压城。
整个城池阴冷的可怕,似是带上了一层阴暗的滤镜。
一条长长的台阶通往远处大殿,高湛穿着冕服,气宇轩昂,大步向前,气势无双,远比高演要霸气的多。
祖珽狼狈的跟在他的身边,小跑着才能跟上他,手里拿着诸多文书,低着头禀告了起来。
「徐之才派人将药方送了过来,他还说,往后陛下得少吃些酒水.」
高湛继续向前,不屑的说道:「治病那是他的差事,与我吃酒有什麽干系?」
「况且,他的药颇有效,朕吃过后,即刻痊愈,多备好药,定时服用就是了!」
「药方找人看过了吗?可有不妥?」
「陛下,不必请外人,臣就懂些医术,臣亲自看过了,都是些宁神之药,虽无大害,却不是解决根本的办法,只是压制」
「足够了!那你来负责这件事就好了!」
「唯!!」
祖珽再次拿出了一封文书,「陛下,臣已经准备好了济南王的祭祀事,宗室对济南王多为怜悯,请陛下将他隆重安葬,令人商议美谥.」
「你懂五行风水吗?」
「臣懂一些。」
「那你就自己为他找个好点的地方去安葬。」
「唯。」
「还有文宣皇后这里,陛下也得劝慰几句,要让宗室们知道,您与先帝是不同的。」
高湛这才停下了脚步,祖珽险些一头撞在他的身上,匆忙停住脚步,踉踉跄跄,发出怪叫。
高湛不悦的瞪了他一眼,「你长眼睛是做什麽用的?」
祖珽低下头来,赶忙请罪。
高湛看向了远处,沉思了片刻,「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安葬之事,就由你来决定吧。」
「文宣皇后就住在文宣殿?」
「是的。」
「嗯,朕去劝慰。」
高湛换了个方向,祖珽依旧跟在他的身后,讲述着其馀各地的要事,高湛登基后,即刻就提拔着作郎祖珽升为中书侍郎,跟随在自己的左右,陪自己玩,为自己出谋划策。
两人就这麽一路登上了高阶,走过了诸多长廊和外殿,来到了文宣皇后的位置,在女官禀告之后,高湛带着祖珽走进了大殿,高湛让祖珽在外殿等着,自己则是走进了内殿。
祖珽站在原地,左右打量着。
殿内金碧辉煌,就看到门口两旁放着小床,上头摆放着一个小铜碟,那是用以摆放蜡烛,做工还算不错。
祖珽看了看周围,趁着无人在意,衣袖猛地一挥。
下一刻,那小物件便消失不见了。
祖珽抬起头来,嘴里低声哼着什麽,似乎什麽都没有发生。
李祖娥穿着丧服,擦拭着眼泪,站在一旁,楚楚动人。
高湛面色沉重,看着她,长叹了一声。
「阿殷的事情,皆是兄长的过错,也怪我,没能护住他。」
「阿嫂勿怪。」
李祖娥摇着头,眼眶泛红,「岂敢怪罪陛下。」
高湛认真的说道:「你失去了一个儿子,我准备再给你一个。」
他站起身来,当即脱掉了衣裳。
李祖娥看着这一幕,吓得大叫了起来,高湛快步走上去,一把抓住她的手,脸色狰狞,愤怒的质问道:「你现在就剩下一个儿子了,难道连他也想失去吗?!」
祖珽站在外头,正等着皇帝出来。
忽然,殿内传出了尖叫声,又是高亢的惨叫声和哭嚎声。
祖珽一颤,惊愕的看向了内殿,这一刻,祖珽目瞪口呆,铜碟从他的衣袖处直接掉落在地上,发出了好大的声响。
祖珽急忙将其捡起来,藏在怀里。
不知过了多久,高湛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穿着衣裳,他看着守在外头的祖珽,示意他跟上自己,「朕已经劝慰好了。」
祖珽呆滞了片刻,方才点点头。
高湛板着脸,眼里满是凶光,「那些琐碎的小事,你自己去办就是,而现在有一件大事,让朕寝食不安,无法享乐,你非要为我解决这件事才好!」
「唯!!」
两人来到了寝殿,和士开早已在此处等候着。
寝殿内格外的暖和,又散发着阵阵香味。
高湛坐在上位,祖珽跟和士开就跪坐在两旁。
「刘桃子。」
高湛咬着牙,愤怒的说道:「当初朕还是长广王的时候,这厮对朕颇为无礼,还在皇后宫殿里冒犯了朕!」
「当下朕已继承大位,岂能饶恕了他?你们今日非要想个办法,替朕杀了他才好。」
和士开大喜过望,他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当初在武川所遭受到的,他要百倍的报复回去!!
和士开当即说道:「陛下,此事好办,派遣一位天使,以赏赐刘桃子的名义,先到达朔州,让朔州刺史派兵护送,等天使到达武川,就当着众人面,宣读皇帝诏令,当场擒获刘桃子,断其口舌,押解回邺城就可以了!!」
祖珽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高湛却冷笑了起来,「要是这麽容易
,朕还让你们来想办法??」
「你当那刘桃子是谁?杨愔吗?你派几个人就可以在武川抓住他??要不让你去??」
听到高湛的质问,和士开有些慌乱,「有朔州兵护送,加上陛下诏令,外兵也不会听他调度」
高湛瞪了他一眼,又看向了祖珽,「祖君有什麽想法?」
祖珽笑着说道:「陛下,这件事,着实不太好办,就如陛下所说,如果派人去抓他,刘桃子本身勇武超群,只怕没有几个大臣能轻易制服他,便是制服了,他在边塞的威望极高,陛下又刚刚登基,还不曾有军功,只怕边兵会作乱,若是逼的他领着北朔北恒投奔了伪周,那就是天大的祸事了。」
「这些我都知道!说些我不知道的!」
「这第一个办法是召见他前来邺城,提拔他进朝担任重要职位,只要他离开边塞,到了邺城,自然是任由我们宰割。」
「不过,刘桃子先前与陛下有过不和,只怕是不会轻易前来,不过,陛下可以利用他在朝中的亲信骗他过来,如娄睿,高肃,陆杳等人,都能骗他前来。」
「嗯你继续说。」
「第二个办法就是陛下巡视边塞,让他出武川来迎接,如汉高祖与韩信故事.」
「嗯。」
「这第三个办法,就是利用伪周来杀掉他,这不是个好办法,但是如果没有任何办法了,也可以去做,韦孝宽想杀他已经很久了,如果派人跟韦孝宽联系,只要给他的杀手制造点机会,都不用脏了我们的手」
高湛忽反应过来,他冷冷的质问道:「韦孝宽在玉璧城,你如何能与他联系?」
祖珽笑着抚摸着胡须,「陛下有所不知,过去臣在邺城各地游玩,总是发现有些食肆,设立在很偏僻的地方,没有什麽客人,却能一直开下去,不受任何灾害影响,臣料定这些食肆都是外贼所设,用以打探交换消息,今年开始,食肆少了许多,可是,臣发现城内又多了些脚夫,说是为人运送,做工,可靠这些,是无法谋生的,这些脚夫,也定然是韦孝宽的人。」
和士开有些急躁,他赶忙质问道:
「你既知道!为何不上奏?!」
「我上奏了啊可先帝不听我的,还说我心术不正,将我赶了出去」
和士开顿时不知该如何言语。
高湛却皱起了眉头,「你说的这些真有用吗?」
祖珽摇着头,「陛下,其实没什麽大用,刘桃子真正的威胁是因为他的军队,那才是根本,得瓦解他的势力,分化他的左右,使其孤立.陛下若是信不过他,应当早些做好讨伐叛贼的准备,只有灭了他,才是最稳妥的。」
「不过,当下伪周蠢蠢欲动,宇文护是个优柔寡断的人,可他若是知道大行皇帝驾崩,定然会出兵,不会再迟疑。」
「伪周养精蓄锐多年,而边兵溃烂,陛下得早做抉择。」
「你是想让朕留下他?!」
「不敢,只有陛下能做出抉择,我又怎麽敢在陛下面前胡言乱语呢?」
「臣只是将情况告知,以便陛下更好的抉择而已。」
「当下刘桃子麾下有城镇四十馀座,有精锐的边兵三万馀人,算上辅兵,则过五万。」
高湛不屑的笑了起来,「这些都不是他的亲兵,辅兵不必多说,跟民夫无疑,那边兵三万,分散诸镇,戍,不知其中能有多少人是完全服从他,愿意跟随他的,我看,也就只有武川的那数千骑兵才真心跟随他。」
「朕一个诏令,就能让那几万边兵不再听从于他,朕不怕他起兵造反,朕只担心他会开了边关,让伪周进来!」
祖珽再次眨了下眼睛,却笑着点头,「陛下说的是啊。」
「不过,他在边塞经营了许久,若是此刻更换主将,或杀了他,只怕都会影响边兵的战力。」
「这几年里,边兵粮饷不足,军纪涣散,沿路各关戍军官庸碌暴虐,边兵已失了过去的锋芒,刘桃子执掌之后,方才有了些好转,若是此刻换人,就怕有利于伪周。」
高湛有些生气。
他很想现在就派人宰了刘桃子,哪怕骗过来宰了也好。
可伪周不听话,蠢蠢欲动,此刻更换边兵大将,要是被人偷了家,那可就不妙。
高湛什麽都知道,高湛什麽都明白,可很多时候,他懒得去明白。
不过,有些事是不能偷懒的,就如对抗伪周的这件事。
在这件事上偷懒,容易死。
高湛沉思了起来,祖珽也适当的不做言语,只是笑呵呵的坐在一旁,眼神偷偷打量着摆放在面前的那小酒盏。
看到高湛如此迟疑,和士开急忙说道:「陛下,何不召见巫师来占卜问事呢?」
高湛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祖珽急忙起身,清了清嗓子,正要说话,和士开便不悦的说道:「陛下!祖珽是在大事明确的时候才说您会继承大统,可那位郑道谦郑公,可是在您刚刚到达邺城的时候,就占卜了接下来所发生的事情,而事情也确实如他所说的那样,不动则大吉,为何不找他来占卜呢?」
高湛还是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就让人将郑道谦叫来。
当高湛询问了事情后,郑道谦当即开始施
法占卜,祖珽就站在一旁观看。
郑道谦占卜结束,这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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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知高湛,「陛下,当下动手大凶,将星若陨,其色泽降晋阳之西,都城将有不祥之兆.」
高湛皱起了眉头,和士开赶忙劝慰道:「陛下,何必着急呢?这肯定是伪周要出兵了,等敌人出兵的时候,只要我们让朔州多等些时日,不让刘桃子死,却又削弱他的实力,让他不输也不赢,此时再出兵收拾了敌人,然后以作战不利的名义抓了刘桃子,事情不就成了吗?」
高湛有些担心,「边兵本就疲软,我怕这麽做会耽误军事,使周人白白捡了便宜。」
「况且,朔州的斛律羡,本就跟刘桃子亲近,他会听从命令吗?」
「那就换人便是。」
「换谁??娄睿?斛律光?段韶?高肃?」
「他们之中,有哪个会看着刘桃子死战而不去救呢?」
「而除了他们,谁又能镇守朔州,担任这般要事?」
和士开赶忙笑着说道:「陛下,我可以为您举荐一个人!他绝对可以!」
「哦??」
高湛有些惊讶的看着和士开,和士开急忙说道:「有一人,当真是世之良将,他曾以库直都督的身份跟随神武皇帝作战,战功赫赫,战无不胜,勇猛无敌,无人能挡,此人正是武卫将军高阿那肱!」
「此人勇武不凡,骑射无双,有关张之勇力,有韩卫之武略,难得可贵的是,此人最陛下忠心耿耿,当初陛下还不曾起事的时候,他就多次找到我,表达了想要投奔您的想法,您还记得吧?他曾来过您的宴会」
高湛思索了片刻,忽醒悟,「哦,朕想起来了,原先在晋阳东郊表演纵马之术的就是他?」
「是他!正是他!」
高湛沉吟了片刻,「此老将也,或可以提拔重用。」
高湛当即让众人离开,只留下了和士开,继续商谈这件事。
奴仆们走上来清扫,有仆从急得团团转,怎麽少了个酒盏呢??
郑道谦心事重重的走出了皇宫,刚要上车,却忽有人拽住了他的衣裳。
郑道谦一个踉跄,他愤怒的转过头去,却看到祖珽正笑呵呵的看着他,郑道谦皱起了眉头,不悦的问道:「祖公,有何吩咐?」
祖珽看了看左右,忽靠近了些,「我知道你是什麽人。」
郑道谦心里一寒,「祖公这是何意?」
「我只听说过从边塞到邺城来学经的,不曾听过去边塞学的,还是去武川分明就是去投奔刘桃子。」
「这样的大事,若是没有成功,你又岂能活着回来呢?你能回来,那事情便是成了,你已经投靠了刘桃子,是刘桃子让你来这里,打探消息,传播谣言之类的吧?」
郑道谦大笑了起来,「祖公,我知道您急着想要出风头,压过我们,可也不该用这样的手段啊,若是您觉得我不忠,去告知陛下就是了,何必多舌?」
「哎,你这个人怎麽不上道呢?」
祖珽搓了搓手。
「什麽意思?」
「钱啊.你给点钱,我就当什麽都不知道,如何?」
郑道谦瞪圆了双眼,他再次审视着面前的祖珽,看了许久,喃喃道:「疯子.」
说完,他直接钻进了车内,迅速离开了这里。
祖珽看着他走远,脸上依旧是挂着笑容,他再次看向了左右,确定没人,这才从衣袖里拿出了一只精美的酒盏,看着酒盏,他咧嘴笑了起来。
「不亏!」
就在祖珽专心致志的欣赏着手里酒盏的时候,一行人马忽在祖珽面前停下,祖珽都被吓了一跳,赶忙收起了赃物。
抬头一看,就看到一个虎背熊腰的威猛汉子,跳下了战马,领着诸多骑士,大步朝着皇宫走去,他们从祖珽身边走过,那汉子身材高大,便是那手,都几乎跟祖珽的大腿一般粗。
祖珽啧啧称奇,却也猜出了对方的身份。
「高阿那肱?」
「谋杀刘桃子?」
「嘿嘿嘿,分明是谋杀大齐」
高阿那肱进了皇宫,在武士的带领下,一路来到了高湛的面前。
他毕恭毕敬的朝着高湛大拜,以头重重的磕地,「陛下!!!」
看着如此雄壮的猛士对自己这般恭敬,高湛心情大好,便又问起其他的事情来,高阿那肱对答如流,没有迟疑。
「陛下,臣早就想要为您效力,只是一直都等不到机会,请您放心吧,我去了朔州,定然不会辜负陛下!!无论是伪周,还是那刘桃子,我都会为陛下除之!!」
高湛听着他的话,那是哈哈大笑,连忙给与赏赐,心里也就有了抉择。
高湛很忙,只是跟他说了片刻,就离开了,让和士开送此人离开。
和士开带着高阿那肱走在路上,笑呵呵的说道:「此番能得到重用,知道是谁的功劳吧?」
高阿那肱赶忙低头,「自然不敢忘却和公大恩!!」
他露出了强壮的腱子肉,声音粗犷的说道:「离开之前,定然会好好报答和公!!让您好好享受一番!」
和士开白了他一眼,神色娇羞,柔情似水。
「你这莽夫.」
ps:
有个电视剧讲的是高湛的爱情故事,我特意搜出来看了下,无言以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