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为辛弃疾义女后》 1. 武宁1(1) 《穿为辛弃疾义女后》全本免费阅读 秋日,胭脂林障,翡翠山屏。赣江两侧山嶂被久违的暴雨冲洗得黑油油,在云雾深处岿然不动,仿若镇守的巨兽。 雪涛拍岸的潮汐声中,本就不结实的茅草屋被震得直抖。屋顶的秸秆掉落不少,重重拍在了小心翼翼藏在角落的小娘子头上。 小娘子却屏气凝神,一动也不敢动。只竖耳注意着屋外的动静。 “虞莲心,你藏到哪里去了?我告诉你,你躲也无用,父债女偿,你爹爹当了叛国贼,那就得你来替他还那些人命!还不如爽快些,叫我们割了舌头耳朵,说不定就好心放你一命!” 廊下闯进来的娘子粗声粗气的大喊引起一片响应,显然,她还有许多更加激动的同伙。他们正七嘴八舌地怒骂着。 “叛国贼的女儿,也是叛国贼!” “我儿子就是虞将军害死的,他今年刚十六!” “狗屁将军!害得全军覆没,他就是个叛贼...” 瓷器碎裂声夹杂着怒骂、痛哭不断从外面传来。 莲心努力抑制住飞快的心跳,小心地透过小窗,向外瞧了一眼。 这里是村中最偏僻的粮仓,拿着斧头的男男女女从今晨开始一路搜寻,几乎耗了整整两日,终于靠众多的人数将莲心逼进了这里。 从米仓、面仓一路摔砸过来却始终未找到人,众人也到了疲乏恼火的极点。 他们骂得红眼,朝走投无路的莲心所在的正屋走来。 凭莲心一个小娘子,根本无法抵抗这样多已被愤怒、悲痛冲昏头脑的村民。 更别提还有人拿着一人多高的铡刀——这是沿江小村里为数不多的锐器,还是爹爹出征前为了给村中过年宰猪专门购置的。 那时候,爹爹尚是小村的大英雄、一个从白手起家直至定远将军的传奇。 ——直到上月,爹爹连带整支西北军在金人来犯的战场上全军覆没,致使大宋再失一块版图。 而据前来通传的宦官透露,他的罪名是——叛国通敌,私吞军费。 据传,在大战来临前,虞将军突兀为全体士兵更换了一批一砍即断的刀剑。而这一切,都是为了拿劣等武器替换原本武器,从而倒卖精钢,攫取利润。 官家震怒,虽未定罪,却已怒骂他为“卖国耻贼”,不肯予其哀荣。 对这些传闻,莲心一个字都不信。但没人由得她不信。 那一战,憧憬跟随他的不仅是普通士兵,还有许多村民的儿子。他的失败,不光使莲心失去了父亲,更葬送了小村几乎全部的年轻生命。 现在,一夜白发的父母们来要她血债血偿了。 思绪纷飞间,难免走神。 一声枯枝折断声从脚下传来。 莲心猛地惊出一身冷汗,一低头——她方才没注意,踩到了地上的树枝! 背对正屋的一个横肉男子几乎立刻回了头,四下搜寻着声音源头。 莲心连呼吸都不敢,躲在距男子不过一丈的窗后,战战兢兢僵着。 就在千钧一发的此时,又是一阵枯枝折断声。 莲心与横肉男子都一愣,随后看向墙后。 一只小鸡从正屋墙角后蹦了出来。 它咯咯两声,似被男子的凶恶引起了好奇似的,停下了脚,歪头,注视着他。 正巧,它也踩断了枯枝,发出与方才别无二致的声响。 男子失望地咒骂一声,一脚踢飞小鸡,去下一处搜寻。 莲心看着他远去,心下复杂地舒了口气。 无人注意的角落,一柄鞘上布满裂痕的长剑轻轻嗡鸣一声。 【小莲心,他没走。你别动。】 这并非幻听,而是莲心独有的能听懂武器言语的能力所致。 而武器,往往比人的五感更加灵敏。 莲心赶紧紧贴墙壁。 果然,在她冷汗直流的余光中,那横肉男子方走开几步,又突然迈一大步回来,杀了个回马枪。 直到盯了半天,小窗中仍无任何声响,他才奇怪地挠挠头,终于离去了。 莲心松了口气,手脚发软,头传来发昏的感觉。 她赶紧抖着手从一旁的缸中扒拉些稻米出来,一边往衣袖里塞,一边往口中送,甚至不顾那米是生的。 吃了三四把,莲心胸中发慌的饥饿感才略有缓解,总不至于到晕倒的地步了。 莲心舒了口气。 ——她已两日未进食了。 父亲战死,罪名未下,私产已被赶着体察上意的县丞抄了个干净,除了一把名为“吴钩”的长剑,什么都没剩下。 在武宁县中,一个县丞,几乎就与土皇帝别无二致。就是富商都要讨好他,更别说莲心一个孤女了,她连村民都对付不了。 那些爹爹生前的荣誉、赏赐,什么都没剩下,莲心眼睁睁看着爹爹曾用过的物件像他一样离开了她。 他的东西,就像他本人的气息一样,消失在了莲心的世界中。 整个县也因县丞的禁令,不敢再提虞将军半个字。 莲心甚至怀疑过,她真的曾有过爹爹么? 见风使舵的县丞禁止了人们的议论,抄走了遗物,管控住了爹爹遗体,莲心甚至无法亲见他最后一面。 若是能见到县丞,她就算拼了命,也要将县丞千刀万剐... 莲心摇摇头,深吸口气,将爹爹的音容笑貌、县丞查抄遗物那日嚣张的嘴脸暂时从脑中甩出去,只憋着劲从米缸中舀米。 淳熙七年,江西大旱,灾民遍野,饿的这两日只是个开始。 她必须得想些法子,先来摆脱现下的境地,然后才有资格从长计议。 至于拿村中粮仓的米当屯粮么...就当是他们追杀她的利息吧! 莲心“嘿”了一声,抬头,透过槛窗观察片刻聚集在偏院的村民,掂了掂手里举起的巨石——这石头与她娇小的体型形成极大反差,叫人见到,只怕会惊掉下巴——随后,猛地向门外扔了过去。 村民与莲心你追我逃了两日一夜,脑子早就有些混沌了,一闻声,也没来得及在后门留人,便一窝蜂朝门口喊打喊杀涌去。 莲心扑哧一笑。 在远处村民恍然惊怒回头的视线里,她两手支在耳边,吐着舌头“略略”两声:“一群傻子,只会欺负孩子,算什么本事!” 随后,她灵巧一闪,避开村民被说中而恼火扔来的斧子,才趁乱跑了。 借着滔滔江声遮掩,她的脚踪一闪就没。 村民们再抓不到她,只得愤愤将武器往地上一掷,喘着粗气,在原地咒骂起来。 ... 虽说逃了出来,但拿生米顶饥到底不是事。 逃出了十里地走在街上,莲心仍不敢戴面巾——大白天遮面,相当于罪犯不打自招;但她也不敢不戴,因为虞将军事波及甚广,若不谨慎遮面,方才村子中的场景,怕是会再重演。 莲心想着,便折了个中,将交领提高了些,遮住个下巴,低着头,沿路边阴影走。 虞将军唯一的遗物,长剑,在莲心腰间嗡鸣了一下。 【小莲心,你上哪里去?】 莲心左右瞧瞧,确认没人能看见她与一柄武器交谈的样子,才低声道:“我先找人问清楚县丞住处,踩踩点。吴钩,你也帮我注意着些,若有武器交谈,就告诉我。” 名为“吴钩”的长剑轻嗡一声:【那你也该先吃些东西呀。】 莲心:“我哪有银子?那生米太难入口...” 想了想,又灵光一闪,“对了,可以就着食铺的气味吃生米,这样不就又饱腹,又有滋味了么!” 说干就干,她悄悄挪到一家生意最好的食铺边,果然掏出袖子的生米,一边深深嗅一口食铺中的香味,一边大嚼一口米。 别说,还挺有滋味。 吴钩发出一声略有不忍的嗡鸣:【好歹我也是官家御赐之物,不然,你将我卖了...】 “不可能。”都不用它讲完,莲心就晓得它要说什么,断然拒绝,“你是爹爹留下的唯一物件了,我不会卖掉你的。” 吴钩叹口气。 显然,它已劝过不止一次了,也放弃了尝试:【那你也得正经吃些饭啊。】 只是,虽说得简单,它也晓得,在这饿殍遍野的旱年,除了权贵和依附于权贵的人,谁又能吃上饱饱的两餐? 最终,许多叮嘱也只能化作一阵无奈的嗡鸣,它眼睁睁看着莲心艰难咽下夹杂着碎砂石的生糙米,剑身 2. 武宁1(2) 《穿为辛弃疾义女后》全本免费阅读 莲心面露窘意。 怎么就管不住自己这张嘴! 她赶忙笑道:“对不住,对不住。我嘴欠了,这就走!” 里面的人一看就是非富即贵,她可不敢与人硬杠。她有几个脑袋? 何况她也不敢闹大,街上总有能认出来她的武宁人,真被认出来,那才是群情激愤呢。 她踏出一步,又停下,看了看天色。 不巧,天色阴沉,连日干旱的武宁不偏不倚,偏此时显示出了将要降雨的预兆。 莲心犹豫片刻。 她就这一身衣裳,离开檐下,若淋湿了,只怕生病是跑不了的... “可以了,坐下。” 这时,窗内始终未发一言的郎君终于开口了,他对一旁质问莲心的侍从道,“头疼。不要吵。” 侍从闻言立刻紧张起来,赶紧坐下,围拢起来,给那郎君递手炉的递手炉,披大氅的披大氅,也没空再怒视莲心了。 莲心想了想,悄摸摸地回头。 看着不再盯着她的侍从,她又试探地看了那青衣郎君一会。 片刻,见他只垂脸看着手中茶盏,并不回视,也未再出言驱赶她,莲心心下一喜,赶紧撤回了离开的脚步,将手揣在袖子里,继续在檐下猫了起来。 不用淋雨了,太好了。 隐隐约约,几人极轻的交谈声传至莲心耳边。似乎在谈什么贪银案。 “...贪银案事大,他敢吞赈灾银,却没那个胆量敢对我动手。不必担忧。” 方才争执的两人应是,但仍道:“郎君,武宁是他的治下,还是小心为上。” “若他能应对父亲的怒火,那就尽管来吧...”郎君只这么说。 他们交谈声音极低,若非吴钩不时提示莲心,以莲心的耳力都很难听清。 就在莲心绞尽脑汁思考能说得上“武宁是他治下”的,除了县令、县丞还能有谁时,一道陌生嗡鸣突兀响起来。 【主人终于要用我了。杀了辛三郎,我就是最得主人意的暗器!】 这嗡鸣无疑是一柄武器传出的。 然而左右环顾,却不见任何人靠近,当然也看不见任何武器。 吴钩提醒她,【小莲心,别冲动!先静观其变。】 莲心保持着要出手的动作,低声:“爹爹说过,坐视不理是丧良心。” 【可你身上还有责任,你要让你爹爹就这样冤魂不散么?】 当然不能。 莲心被戳中了软肋,心下的冲动艰难压下,勉强又蹲回原位。 但那陌生暗器的下一句话,就又使她由蹲姿被刺了似的跳了起来。 【还替虞将军讲话?长得像小娘皮的郎君,懂什么叫英雄么,真是笑死人。哼,不论如何,虞将军终于死了,只要把你也杀了,主人的事就永不会被发现...】 这暗器的主人与虞将军之死有关系! ——而且,它马上就要害死那唯一为虞将军说话的郎君! 莲心一怔,还不待她再消化更多信息,双眼便捕捉到了远处的银光一闪。 随之而来的是暗器的呐喊,【好,倒数十下。十,...】 没时间再多想。 莲心从窗下跳起,向那青衣郎君冲去。 【五,四,...】 “小心!” 还差最后一寸,飞速旋转而来的暗镖已近在咫尺。 莲心只能奋力一跃,尽力用吴钩多出的一截去抵挡即将飞来的暗镖。 她的身子因冲力而朝青衣郎君扑去。 手背传来剧痛。 莲心疼得五官扭曲,双膝一弯,栽倒在一处柔软的冷香中。 小食铺先是死寂,随即爆发出一片尖叫:“杀人了!”“救命!” 夹杂着青衣郎君侍卫的震怒:“有人要暗杀郎君!”“聚拢护卫!” “追上杀手...” 莲心虽痛得视线都模糊了,仍勉力道,“东侧,两百步...” 寂静半晌。 近处,一道流水似的声音道:“你去。” 侍卫应是:“是,郎君。” 随后,人群的声响渐渐远去,应当是被疏散开来了。 莲心慢慢缓过来,视野变清晰。 鼻间冷香愈浓。 莲心看见自己抓着一团雪白的物什。 似乎有些奇怪。 这是何物呢... 随着双眼渐渐恢复,莲心终于看清楚了。那是一只漂亮的手。 而这样的手...嗯?! 仿佛晓得莲心正在想什么,一道冰泉似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抓够了么。” 莲心尴尬地松开手。 为掩饰窘迫,她低下头,查看自己的剑:“够了,够了...咦,吴钩?!” 她的惊叫引来周围不少百姓的注目。 大家都明晃晃看见了莲心手中断为两截的长剑。 莲心顾不上遮挡脸孔以防止别人认出,她的心下已慌成了一片混沌。 “吴钩?吴钩!” 吴钩被她从虞将军遗物中偷走时就已是裂纹累累的样子了,不然也不会被她偷走后没有激起什么水花。它实在是太破了。 可也正是吴钩,陪着莲心走过了丧父最艰难的那段日子,它就像...它就像爹爹曾经存在过的证明,让莲心晓得,即便所有人都不敢谈论爹爹,至少还有一把剑陪她追忆爹爹的往事。 可是,它现在碎了,再也开不了口了! 莲心现下也不过十三,恐惧后悔之下,眼眶一瞬间红了。 那郎君身边的侍从略有不忍,又兼莲心确实救了他们三郎君,便抱拳道:“小娘子,方才多谢你出手。这剑是什么材质?我们带你去铁铺,寻些好钢,将它修修吧。” 莲心摇头:“修不了的。都断了。” 侍从想了想:“那我们赔你银子吧。你这剑多少银子买的?开销都由我们包。” 莲心如实:“这剑是御赐之物,二百缗都买不到。”又哽咽起来。 哭到一半,突觉周围静得吓人。 莲心抽噎着一抬头。 周围人眼神颇为复杂。 方才围拢的一圈百姓本还面露同情,现下被她眼神扫过,却都纷纷后退了一步。 寂静的氛围中,还是侍从惊疑不定,说了句:“小娘子,你这...早八百年,碰瓷就不用这法子了!” 说完,周围百姓也面露赞同。 “就是,就是。” “碰巧摔在你面前,碰巧摔碎了东西,碰巧抱着的还是家中御赐古董...哪有这么巧?” “哎呀,这个路数,是江湖里的行骗法子啊!” 人群中发出惊哗,随后“轰”一声散了。 莲心愣了。 她缓缓看向一旁并未立刻言语的郎君,和两位一脸鄙视的侍从。 他们都将她当作碰瓷的了?! ... 辛三郎今日很烦。 清晨,父亲和母亲又因父亲的前夫人大吵一架,各拉他诉苦半时辰,好在没多久就又和好如初; 晌午,父亲喝酒一坛,带醉打拳,劈碎了他养在府内湖畔的兰花...无妨,他早有准备,换个盆养就好; 而到了下午,韩公寄信来与父亲谈天。韩公性洒脱不羁,言谈之间却又拿辛三郎的样貌开玩笑,说他是父亲的“三女”,还亲切呼他为辛府上“病西施”。 当时,辛三郎的脸色终于有些维持不住了。 就是霉运也该有个数,今日是不是太过甚了? 心下烦恼,应又不能应,骂又不能骂,便只好避开。 ——要说被讲“三女”恼不恼火,那肯定是恼火的。 但韩公韩元吉一是长辈,他一个晚辈是不能驳斥的;二是其文名甚高,词风与父亲相近,雄浑高迈、忧国忧民,令辛三郎敬重,便更不好为了这点事就发作。 他将父亲去找虞公甫遗孤之事揽了下来,也是为了离家略作平复,散散心。 再加上虞将军虽战败,却是为大宋而死,直到最后一刻都在杀敌。这样的人,对他的骨血宽容,本就是应有之义。 因此说实话,辛三郎其实并没将今日连续扑空的事放在心上。 虞小娘子去了别处,他就再找就是。 若真要比较的话,这些挫折还没有他听见街 3. 武宁1(3) 《穿为辛弃疾义女后》全本免费阅读 最后还是被逮了住,押送去了官府。 莲心是没想到会如此的。 她自小肖父,有神力,武功好,从没被人撵着跑过。 奈何饿了两日的胃袋咕咕作响,她手脚发软,口中也渐觉有酸汁上涌,只跑了不一会儿就没了力气。 “县丞,这就是那罪犯之女!虞公甫的女儿!” 百姓七嘴八舌地说,“将她下大狱吧!” “下狱!”“杀了她!” 人们用语言审判着莲心。 莲心被五花大绑,扔在了县丞府邸的门口。 她阴沉着脸,悄悄“呸”了一口,却一句也不再辩驳了,瞧也不瞧县丞一眼。 她没空和他们辩论。 因为她根本不寄希望于那位将她爹爹所有遗物都搜刮了个干净的县丞。 能做出那种事的小人,还能对她网开一面么! 她的手在背后专心致志地抠着绳索——还是寄希望于她自己的力气比较好。 这样大的喊声下,县丞很快就出来了。 他面露愧疚,朝众人拱手:“诸位大义,令我敬佩。”随后果然唤侍从过来拿人:“还不将她拿下!” ... 正是十月里,满目秋光,芙蓉映水菊花黄。 游廊中的贝母座灯两步一盏,照出湖面粼粼如白昼,花影攒动。 满园异香扑鼻,引路女使站定等待莲心跟上,欠身道:“小娘子小心,这湖泊很深。” 莲心收回视线:“县丞府上富丽雅致,叫我看住了。”光是湖泊周围的奇花异草,就不下千金之数。 三年清知县,十万雪花银。县丞的官做得,倒是比爹爹这将军都多挣许多... 就是不晓得,他将她松绑,又请去会客厅招待,究竟是想做什么? 方才群情激愤下,他先将莲心带入府中,一关上门,却又立马变了脸,笑呵呵地给她松了绑,不光慈和地垂询她生活,还顺带问了亲戚。 就是莲心都不晓得,她什么时候多出了名叫“辛帅”的亲戚。 “辛帅是谁...”莲心一边回忆,一边直挠头。 这时,一道嗡鸣声响起。 莲心惊喜地看向手中已断成两截的吴钩。 但现实还是令她失望了。 吴钩仍自断裂后,就并未再发出过任何声响。 嗡鸣声是由会客厅门口把守的侍卫处传来的。 他的腰间,一柄兰草纹长刀正轻轻震动。 【你连辛帅都不晓得,还是不是大宋的人?】 那长刀似乎因听到了莲心的自语而很不忿,话痨起来,【辛帅,辛弃疾么!年少曾独身闯敌营、擒金贼。是大英雄!能文能武,可比我们县丞那鸟文人要厉害得多。唉,马上他将上任江西安抚使,是县丞的顶头上司啦,县丞那打点上下、连他儿子都要讨好一番的狗腿子样,真是叫人没法子看...】 辛弃疾——? 莲心眨眨眼,张大了口,正想说什么,县丞收拾一番,也到了会客厅。 “不必多礼,小娘子。”他十分热情,亲手扶了她起来。 那手是烫的,热的,与白日里冷得像冰的郎君一比,本该显得温暖许多,莲心不知为何却有些不适应,抽回了手。 “呵呵,看我,唐突了。” 县丞面不改色也收了手,他面上慈爱,只问她些生活上的事,不时叫女使添茶。 “不知,三郎君可曾提到过我?”添到一杯奇香的茶时,县丞垂眼抚摸手指,状似不经意道。 莲心一头雾水,刚问过一个她不晓得的“辛帅”,怎么又来一个“三郎君”? 怪不得县丞突对她如此礼遇,感情他是找错了人吧! 她谨慎后退一步:“官人可能问错了人。” 县丞微皱了皱眉,“没有问错,你今日不还...”还救了辛三郎么! 但话不好说破,说破了,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县丞心里认定了莲心认识辛三郎,只是在拿乔罢了,便愈发热情款待,试图从莲心口中问出想知道的信息。 莲心却除了变得更加疑惑外,什么都说不出。 最后县丞打起了感情牌:“唉,这是你爹爹留下的遗物吧?宝剑折断,真是可惜,我明日帮你问问,有无铁铺能帮忙修修的。” 莲心这下精神了,大喜:“真的?多谢官人!” 县丞面露感慨:“当然。虞将军是我颇为敬佩之人,若不是世事无常,战场意外,怎么会叫他平白丢了性命...” 莲心想到白日里听到的那郎君与侍从的对话,也没想太多,便顺口问了一句:“难道不是因为搅进了贪银案么?” 县丞视线本正散漫着,闻言却一怔,神色突变警觉。 “何出此言?” “啊?我...我在街上听到的。” 莲心磕巴一下,坐直了。 “贪银案”一事是她从青衣郎君处偷听所得,自然不能外道。 县丞神色却已变了,“辛三郎果然与你透露过内情。”他撒开手,猛地伸手,扼住了莲心的脖颈! “呵,枉我想出那些借口,本还想着留你一命,你却自投罗网,那也就别怪我心狠了——” 虽早预料县丞所言虚实交织,必定并非真心款待。但她只是一提贪银案,怎就使他大发狂性了! 莲心吓了一跳,去扳县丞勒住她脖子的手腕。 可素日能拎起大块钢料的力气却像遇到水的糖粉一样,渐渐消融了个干净。 怎么回事? 莲心的手指渐渐无力,她心下惊慌,捂着脖子,腿脚乱踢。 混乱间,她摸到吴钩的剑柄。 视野已因窒息慢慢模糊,莲心勉力握紧吴钩,随后,持剑用力向面前一击! 莲心脖颈处一松,她摇晃几下,弓着腰,大口呼吸着难得的空气。 面前,额侧淌血的县丞痛呼一声,捂住脑袋。 他怒向门外:“侍卫呢,你们要等我死了才进来?”随着刀剑碰撞的声音,看着从屋外匆忙鱼贯而入的府上侍卫,他才捂着头,朝莲心一笑。 “本给你准备了好路,你却不走。那就拿命来吧!” 侍卫围拢而上。 莲心艰难呼吸着。她的脑袋比方才愈加昏沉,折了武器,还想靠自己反抗这么多人,无异痴人说梦。 她盯着前方一个侍卫腰间眼熟的兰草纹长刀。 猛地一下,她朝那侍卫撞过去,无视其余人刺来的刀锋,劈手夺过那兰草纹刀。 肩上、背上都剧痛,想来是被刀刺穿了,但莲心也达到了她的目的。 她朝门外跑去。 一个侍卫如梦方醒:“拦住她,别叫她跑了!” 但已晚了,以硬扛攻击为代价,莲心在人群中突破了一个缺口,已灵猴般逃窜去。 “废物,这么多人还能叫一个小娘子逃掉!”县丞气急败坏,捂着额头道,“封锁武宁县,全县排查,不能叫她逃走!” ... “之后往哪边走?”莲心躲在县丞府门口的灌木后,小心地瞧着侍卫们涌出府门,开始四下里搜寻。 【出了府,去哪边都一样了。】被莲心临走前捎走当作司南的长刀懒洋洋地说,【看在你是第一个能听懂我们讲话的人的份上,告诉你,看样子县丞很有可能已经凭权职开始全县搜查你了。你家那间小草屋是回不去了,还是快找个大人物,求他收留你一下吧!】 “我怎么认得大人物?就是我真认得他们,他们也不认得我。” 莲心郁闷,“现下吴钩也断了,我也没钱了,人和剑都活不下去了...唉。” 她索性跌坐在草地上。 所有事——爹爹的冤屈,吴钩的断裂,她的饥饿——都没有任何解决的头绪,而县丞还在没命地追捕她,这真是... 莲心只觉头痛不已,发起了呆。 直到远处的火光逐渐逼近,她才从出神中惊恐地回复过来。 ——就在她自怜自哀的空儿,侍卫已找过来了! 她就说,她这大老粗的性子,果然和伤春悲秋这种事犯冲! 莲心欲哭无泪,方才有再多的难受也全放下了,只赶忙躲藏,欲隐去自己的身形。 可一片草丛全是平地,除了不远处几辆马车,根本没有躲藏的地方。 不论如何,能逃一刻是一刻。 莲心忙忙 4. 庐山1(1) 《穿为辛弃疾义女后》全本免费阅读 与周围侍卫的愤慨不同,辛三郎安静的目光落在莲心手中的吴钩上。 “这剑对你很重要么?脱险后第一件事不是关心自己,反而考虑它。” 他问。 莲心防备地抱紧了吴钩,朝角落里缩了缩:“当然,它是我爹爹的遗物。所有爹爹遗物中,我就只剩了这一个,我绝不能看它有任何差池...” 辛三郎默默点头。 莲心等了一会儿,只等到了和一旁侍从的大眼瞪小眼。 她忍不住伸了伸脖子,道:“你这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 夜色奔流如潮水。 江南西道的气候多雨而潮湿,民居山临水,春夏时湍洑沸涌,临江一观,可见行舟如墨点,人小而浪巨。 马蹄达达声,也盖不住那滔天的水浪声。 辛三郎由跪坐半起,低眉慢慢卷起帘子,让那潮气进来涤荡车内的气味:“答应了。” 莲心心满意足了,又缩了回去。 不顾一旁愈加怒视的侍从,她朝面前这位惜字如金,但似乎颇好说话的哥哥笑道:“那么,我们现下是去哪里?” 方才光顾着逃命,都没来得及问。 “南康军①。” 莲心不得不再挤牙膏,“去那里做什么?是去找你爹爹么?我是不是没必要跟着去?” 听见莲心满口“我”“你”之词,对面的郎君才终于似是微敛了敛眉,但还是较为温和地回答了她:“武宁界内,县丞已下通缉。我尚非官身,无法护住小娘子,故先带小娘子前去父亲好友处暂避。待父亲将武宁之事理毕,彼时小娘子可自行离去。” 讲话很含蓄,但莲心给他的话意思翻译一下,就是:我千辛万苦救了你,后续收尾本来就很麻烦,少废话,别添乱,跟我走。 莲心前世生来有遗传大病,虽有医疗器械吊着命,但每年都有一半时间在医院里度过,细说起来是要比同龄人天真不少,但她也不是傻子。 看了看辛三郎眼观鼻鼻观口的模样,莲心也猜到她现下是人家的累赘。 不论如何,吴钩已有救了,当累赘也就当累赘了,她不放心地提醒:“答应我的修剑你别忘了啊。” 辛三郎仍跪坐在车厢对侧的阴影中,略一颔首。 莲心放了心,便将头一倒,向后仰头睡去了。 连番奔波逃命,她也是累了。 一炷香的时间,莲心就微微打起了小呼噜。 辛三郎身边的侍从自然没睡,他担忧的目光投向也一样没睡的辛三郎。 “三郎君,这小娘子...” 他欲言又止,最终只道,“也太不见外了?” 郎君身子弱,为了虞将军之事连夜奔波,叫女使侍从都担忧得坐立不安,可这小娘子却连句道谢都并未说过,甚至还趁机敲竹杠,这心安理得,简直是他平生所见之最... 辛三郎摇摇头,侍从才闭上了嘴。 “本就预备帮她修的。她提出来也一样。”他说。 “这怎么能一样!”侍从反驳,“别人提是好心,可她自己要,那不是得寸...”得寸进尺么。 “人死之早晚,剑修之晨昏,结果都是相同的...”辛三郎说了半刻的话,似乎已有些后力不继了,他低低咳嗽起来,接过侍从递来的帕子,掩住了口。 侍从不敢说话了,一旁女使也瞪那人一眼,递过药来,转开了话题:“郎君,该喝药了。” 喝毕药,马车仍在行驶着。 辛三郎闭目养神。 他有不寐之症②,医师多认为他是气血不足,伤心脾,耗阴血所致,故而建议他就是不能入眠,最好也平心静气,闭目静躺。 眼下躺是不可能了,虞小娘子能肆无忌惮躺倒睡着,是孩童内心天真澄澈,尚未解教条礼仪,他比她年长,总要顾忌多些。 只好静坐。 辛三郎静静闭目盘坐,思索着方才侍从被他叫停的话。 说实话,他其实也疑惑这虞小娘子为何会是这样一副脾气。 要说他生气,那倒不至于。他还没小气到和一个小孩子较真的地步。 但虞将军究竟是如何教导他的子女,养出虞小娘子这样一副脾气的? 听说她尚有兄嫂——也是为了这个,父亲才只叫他来看望一二,并没想到她会已是居无定所——又是如何沦落到现下的境地... 罢了,罢了,这些都是人家的私事,不去窥探它。 这虞小娘子也不过被他护送一程,往后也没什么交集。 辛三郎拂散此事,思绪里牵起别的事。 马上要去的地方是南康军的白鹿洞书院,父亲的好友同甫叔父正在那里停留,他性情豪迈,不必担心他接纳与否。 需要担心的是另一位,朱公朱晦庵。 只他一人前去倒没什么,但此行是他携虞小娘子前去躲避武宁追捕。 以朱公性格... 辛三郎凝神思索起来。 待回神时,窗外的天边已又快破晓。 江水的潮气扑到人面上,车下运送物什的家仆额发被拂动,就连袍角也被吹得猎猎作响。 侍从见他睁眼,才小声问:“郎君,该换水路了。但这虞小娘子睡得可真熟啊...”侍从们搬东西时着意加重了些步伐,以作无言的提醒,不想她却是丝毫没有察觉。 辛三郎一怔。 这才转头,果然看见莲心歪倒在车角落里呼呼大睡的脸颊。 他问:“可曾生病?” 侍从摇头,没有任何起热的症状,睡得香得很! 不是生病就好。 辛三郎便道,“不碍事。将她抱到船上就是了。” 船公的船头点一盏灯,清濛濛抓不住的烟雨下,那灯光像能烫穿不散的雾气一样,泛着热乎的暖气儿。 他的媳妇坐在船尾编竹鞋,闻言起身,“可要我帮忙?” 辛三郎看她一眼,未答,转头问身旁女使:“你能么?” 女使晓得他在说抱莲心上船的事,赶忙道,“能,我能。” 她明白。怎么说莲心也算是贵女了,若叫民妇抱,只怕堕了身份。 她便有些吃力地扶起莲心,一步步朝船上走去。 但莲心也有十三,重量不轻了。 女使扶她一会儿还好,半抱着走是真有些吃不消,到了船头时,女使已手软了,有些支撑不住,略朝一侧歪倒:“呀...!” 辛三郎立于一侧,看了片刻,还是伸出手,扶了一把。 女使顿觉轻松不少,也不敢多说,半抱半拽地带着莲心进了船舱。 看着大家都进去了,辛三郎叫来大力侍从,“你帮船家着些,轮流着驶船。” 方才亲眼所见,船公的媳妇手上已被竹篾划出了不少伤口,再用那手撑竹竿,一来耽误行程,二来于伤口无益,也会留下后遗症。 侍从“嗳”一声,领命离去。 众人这回是真称得上是舟车劳顿了,坐于船中,不一会儿就打起了瞌睡。 辛三郎面色静静,看着一轮红日渐从群山掩映中跳出来。 一霎那,江面铺满橙红倒影,众船仿佛划于金箔之间,粼粼细浪相互撞击,又消弭于无形。 一旁行舟人轻声惊呼,笑闹起来。 辛三郎已见过这场景不止 5. 庐山1(2) 《穿为辛弃疾义女后》全本免费阅读 “不必我觉得,将领在外,功绩不靠嘴说,战场胜负了然。”陈同甫不意莲心会突然插嘴,但他恼,并不是为了这个。 他冷冷瞧着莲心,“若早知是你,我可不会包庇罪人之女...” “那么,且不论我爹爹之事是否有隐情,我只问,陈公是觉得战败则当为耻,该被千刀万剐么?” 陈同甫一愣,旋即大怒:“难道战败还当为荣么?” 莲心摇头:“并非如此,我只是想知道,陈公觉得,若所有战败将领都该千刀万剐,那么这样下去,以后还有人敢当武将,敢为国出征么?” 她道:“战场千变万化,陈公也为武将,应当明白其中道理。何况战场、官场又不是泾渭分明的,监军众多,我父也未必真是不敌...” 陈同甫一怔。 陈同甫大名陈亮。 从理论上,陈亮是事功学派的代表人物,他倡导从客观主义角度看问题,反对当世理学大家的观点,认为“义利双行,王霸并用”,也就是坚持了“义”即道德,和“利”即物欲,此二者并用方可治国的观点。 而从实际上,他的观点简单点说人话就是:出兵!北伐!杀贼! 他是坚定的主战派,但屡见大员败北,自己偏又无报国之道,面见孝宗后却也只被施以虚官敷衍,无做实事之门,屡屡愤懑气馁。 故而他最不愿意见到尸位素餐的人。 譬如明明有机会,却仍惨败于金人之手的虞公甫。 可虞公甫女儿的这一番话,倒似另有隐情... 他也并非纯然是外表的大老粗样。 听见莲心的话,他慢慢环视四周,没有立刻问莲心最后那话的意思。 片刻后,他用平静了许多的声音问:“你为何认为,我是武将?” ...难道不是么? 莲心也不知为何她方才会说陈同甫是武将,只是为爹爹不平,辩驳时顺嘴就说了这一句。 细想想,她确实也不知道陈同甫是谁,更别提是文是武。 可说到“陈同甫”这个名字,她总觉得和“剑”这些字有着莫名熟悉的联系。 这是怎么回事呢... 面前人还在看着她。 莲心只得道:“陈公和我爹爹一样壮如牛。我猜的。” 轻轻的笑音。 辛三郎袖手立于一旁半晌,此时终于弯了弯唇角,露出一点浅淡的笑意。 陈同甫也失笑,轻嗤了一声。 “罢了,你也跟着三郎叫‘叔父’就是了。‘陈公’?呵,我可称不上‘陈公’。” 似乎想到什么,他面色略低沉了些。 走到山洞外时,他便已回复了来时的状态。 他看着侍从给辛三郎拿着伞,便一手拽着辛三郎胳臂,一手拽着莲心,帮着借力给他们上山。 一左一右的,反倒是有巨力的莲心上山上得轻轻松松,而辛三郎则需他多加照料。 “好!有力气。”他看着莲心已登到其余人上头的一个平坡处还活蹦乱跳的样子,不禁赞道,“虞公甫的女儿,果然不是庸人!” 莲心嘻嘻一笑,紧抱着怀里的吴钩,接下了这个夸奖。 这时候,陈同甫才注意到她怀里的断剑。 “这就是你与我说让我帮忙修的断剑?” 他转头向辛三郎问道。 莲心愣愣的:“啊...?” “是。” 辛三郎登山疲累,一番攀登之后,但见脖颈微汗,面如桃花,他略平一平气,先答陈同甫疑问,又向莲心解释,“去县丞府上接你前,我便传信于同甫叔父,请他费心。” 莲心这才:“哦...” 她一边将吴钩放到陈同甫伸来的手里,一边有点不好意思地瞄了辛三郎一眼。 也就是说,其实,在她撒泼威胁之前,他就已与陈同甫提过了这件事了? “能修,我想想法子。” 一边,陈同甫也看完了剑,他点点头,将断剑收起来,“是把好剑,多亏三郎你提前告诉我准备好御赐剑的钢料,不然一时半会,还真找不见能修理的钢材。” 辛三郎低低道:“偏劳叔父了。” 莲心察言观色,也学舌:“偏劳叔父。” 陈同甫摇头,率先登上几阶台阶,抵达了他暂时居住的地方。 潮湿浓郁的雾气中,人走十步开外便已难见踪影。 陈同甫的话也随着他的脚踪,越到末尾越逐渐消散,直到最终化作一道叹息似的轻呼。 “人可以不打仗,但不可以荒废了武器啊...” ... 陈同甫家中不算奢华,仅两进院落,寥寥陈设。 “与你爹爹家比不了,你撑不住,就尽早回去。这小丫头我自能照料着。” 陈同甫嘱咐,“你爹爹知道你护送小丫头到这里的消息,八尺的汉子,吓得了不得,絮絮叨叨给我发了有三封信了,全在叮嘱你的事,生怕你出什么闪失。你得珍重自己,这才是孝道,知道么?” 辛三郎垂着眼睛,看不清神色,只能看见那长长的柔顺睫毛:“是。” 陈同甫又交代了不少,莲心在一旁听着,揉了揉肚子。 好饿... 但人家两人说着话,她也不好上前打断,只得多喝茶水,试图将肚子里的“咕咕”声压下去。 但怕什么来什么。 喝到第五杯茶时,喝的速度没赶上消化的速度,肚子到底还是大叫着抗议了起来。 一时间,周围的女使动作都僵住了。 莲心试图解释:“我是累得饿了...” 却也只得到女使客气的微笑和颔首,没人多问一句话,很快退下。 莲心有些郁闷。 果然当时冲动之下一威胁,将人家的人得罪狠了。 她倒不后悔,但这也太记仇了。 正苦恼着,另一边,本正在寒暄的陈同甫似乎听辛三郎说了什么,站了起来。 “不早了,带你们尝尝山里的野菜素斋。这样才不虚此行嘛!” 他笑道,旋即看见莲心如丧考妣的脸色,才赶紧道,“开玩笑的,开玩笑的。呵呵,有肉,有肉。” ... 用毕了饭,莲心才觉得自己终于活过来了。 生米不是人吃的东西,她装满砂石和米混杂物的肚子,此时终于迎来了一顿饕餮盛宴。 饿汉吃饱饭,其满足,真是不亚于“金榜题名时”和“洞房花烛夜”呀。 她将这话也学给辛三郎当笑话听了,奈何他只刚听到时呛到似的咳了两声,之后就没什么回应了。 暮色四起,黑夜漫涌,古代的山里不是现代,再一下起雨来,不点灯,什么都一片漆黑。 她瞧不清他的表情,倒也不觉尴尬,只抱着自己的肚子悠哉游哉回房去了。 值得一提的是下半夜,陈同甫就一边盛赞“好剑!好剑!”,一边热情地将修好的吴钩送了回来。 莲心表情扭曲。 不答应吧,没礼貌;答应吧,又太吃亏。 ...最后还是答应了。抱着失而复得的吴钩,莲心教导了它一晚上“我为你付出太多”,直把吴钩说成了个哑巴剑,最后索性装死不答了。 一夜无梦。 待到天色昏暗时,莲心被一阵腹痛疼醒。 “好饿...” 她额头满是汗,腰弓成虾米似的。大约是饮食不规律,胃出了些问题。这是从前世带来的老毛病了。 没什么大事,就是饿起来钻心的疼。 她朝门外值守的女使喊,“劳驾,劳驾,我肚子饿得直疼,姐姐能给我带些吃的么!” 门外聚在一起说小话的女使听见了隐隐约约的声音,但一想,屋里的人白日里才刚敲诈过他们郎君,便一时都有些面面相觑。 想躲,但又怕屋里的人真有什么要紧事。 一个侍从也是犹豫半晌,朝分派到莲心屋中的女使使了个眼色:“没见她白日里有那爬山的牛劲?她能出什么事,咱们躲个懒儿,待会再过去,说不定她就忘了呢。” 谁也不是天生喜欢干活的。 闻言,女使们也深觉有理,见那被叫的女使还略有犹豫歉疚,便索性拉着她一起打起了叶子牌:“夜深露重,少有人醒。明日郎君追责,你只推说自己睡着了不就行了?没人能挑你的毛病...”又笑谈起了天来。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902157|13179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一边揉搓,一边满脸沉醉,仿佛不见他的儿正面无表情推开他满是胡茬的脸一般。 莲心咋舌。 三哥的面色都要掉冰碴了呀。 一旁观之,三哥腰若束素,身若春柳,与已近中年的辛弃疾一比,再被他用劲一抱,简直就像是石块之间的蒲草一般,真是叫人见之叹息怜悯。 莲心不忍直视,只好把十指张开放在眼前,透过指缝去看。 “行了,父亲晓得此事,便作些诗词,以备不时之需好了。” 三郎似乎早已晓得他二人力气之悬殊,并未做无谓挣扎,待辛弃疾一番亲昵完,才安静道,“老师近日门扉都设下了关卡,不作出他所要求的诗作者不得入内。父亲也该打算一番。” 说毕,见辛弃疾陷入沉思的样子,辛三郎才不着痕迹地,慢吞吞从辛弃疾怀抱里挣出来。 见对面的莲心正挨着韩淲右侧坐,他抬眼看了一眼,起身。 过来时,他拍了拍莲心的肩膀,示意她给他挤出个位置。 莲心立刻朝左蹭蹭,给辛三郎留出个座儿。 三郎落座。 见莲心还是一脸偷笑地看着他,他只好道:“...想问什么?讲吧。” 三哥猜她心思的能力,怎么突然准起来了呀! 莲心赶紧收起了偷笑的表情。 她看一眼旁边一直没讲话的韩淲,悄悄问三郎:“要想知道韩公的喜好,爹爹为何不直接问涧泉哥哥,却要问你呢?”明明韩淲才是韩元吉的儿子呀。 三郎轻声:“师长如父。” 韩元吉是他的老师,求学时,他吃住都在韩元吉家中,甚至有段时间和韩元吉更亲近,而非辛弃疾。 ...当然,那之后辛弃疾争风吃醋、不甘落后,开始和老师互相比着写词,试图力证且死缠烂打要求辛三郎说出他才是“世上最好的爹爹”这事,就不必多提了。 原来如此。 莲心“噢”一声。 ——但她没想到,“师长如父”中的“父”是指辛弃疾这种“父”。 ——比狗还狗! 车马到了韩元吉家门口,莲心目瞪口呆地站在韩元吉门口,看了看已作好诗的其余人,再看看门内笑呵呵的韩元吉,最后,拿手指指向自己:“我?我也要作诗,才能进门?” 韩淲觉得有趣,故意戏弄,一本正经地点头:“小莲心能作出好词,必也能作出‘回文诗’。你那阕词又不是小抄,怕什么呀。” 他故意的! 莲心先是心虚一下,随即意识到话里意思,气得冒烟,恶向胆边生,“哼”一声。 既然如此,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她指着韩淲,清清嗓子:“大家请听我以涧泉哥哥为题,作首回文诗。” 大家都应是,竖起了耳朵。 莲心背起了手。 白云朵朵,鸟鸣声声。山泉未冻,桂花未落,正是人间好时节呀。 莲心吟诵:“涧泉溅,溅泉涧,涧泉溅后见泉涧。” 吟毕,朝大家露出得意的笑容。 空地上一静。 确实是首回文诗。 但是。 大家纷纷露出沉思状。 ——问题来了,“涧泉溅”的“溅”,到底是“溅”,还是“贱”呢? 韩淲也陷入了沉思。 这骂人的方式,怎么如此耳熟呢? 两息后,他谴责地看向辛弃疾。 上梁不正,下梁歪。 狗爹养出,狗女孩。 46. 上饶1(2) 因为不少百姓追辛弃疾的车追到了韩元吉家门口,赶着磕头,不光辛弃疾被吓得够呛,就是屋里的韩元吉也面色有些凝重。 就是作出了“涧泉溅”的莲心,最后也还是被大家赶紧拉进屋去了。 莲心拽着辛三郎的右边衣角,躲避着辛三郎左侧的韩淲的目光,一路走进了韩元吉家里。 三郎:“你这样怕他,何必拿他当筏子?” 莲心乖乖牵住三郎伸来的手,贴在他身边走着。 有三哥当墙壁遮挡着,莲心那种心虚的感觉终于消退,也有心思拿手比比划划了,笑嘻嘻:“什么怕?他才有多大的力气。我不是怕涧泉哥哥,我是怕涧泉哥哥生气么。” 她小大人似的摇摇三郎的手,“这两件事,可不一样哦。” 三郎:“母亲也生过你的气,我也生过你的气。那时候你为何不害怕?” 莲心歪头想了想。 “你看。”莲心的左手还在三郎手里,她左右手带着三郎的手一起举起来。 三只手举到平齐的高度,随后开始同频上下摆动,“这是阿娘和三哥生气时的感觉。” 随后,莲心的左手和右手一停,变为一上一下的交叉摆动,“这样呢,是涧泉哥哥生气时的感觉。” “不晓得为何,反正后一种就是让我觉得更害怕一些呢。”莲心放下了手,如实道。 三郎侧脸,看了她两息。 他的表情认真,似乎想要从莲心的面上找出些什么。 但莲心也不知道她面上有什么。 三郎转回目光。 他微笑,只安静道了一句:“莲心动之端,也乃天地之心么?①”便牵着莲心入室内了。 韩元吉出身书香名门,乃北宋名臣韩亿的五世孙,是位德高望重的文坛前辈,算起年龄来,其实他已是辛弃疾的父辈年纪。 他的头发已近全白了,精神却矍铄,走来时不需人搀扶,步伐稳健。 辛弃疾脚下急搓两步,上前拱手,高声贺道:“前阵子就听闻韩公又得佳句,晚辈学习观之,倒觉有陆象山之风。”他表情转为严肃,“可见韩公之集纳百家,学问宽广啊。” 莲心站在一旁,就这么看着韩元吉的脸色从本来是应对“学生家长来家访”的客气笑意,一下子变成了带着热乎气儿的、见牙不见眼的、“哎妈我遇到了知音!”的大笑。 “哎呀,辛公之词,亦有杜子美之风气啊!”韩元吉拉着辛弃疾的手,将一众人让进来。 除了辛三郎是自己学生不用客气、被他赶去干活之外,其余年轻郎君都被他含笑垂询过一遍,就连年纪最小的莲心也被他慈蔼笑问了两句。 待从其余人七嘴八舌的讲述中,韩元吉听到莲心“写”出的“却道天凉好个秋”,也只笑笑,神色不动。 他道:“此句是精美之极,若将其题于山壁上,只怕风雨鸟雀能受天地之心所感,亦不忍侵蚀啊。” 言尽于此,并不拆穿,转而和辛弃疾互相你请来我请去地走向内室了。 不愧是位文学家,说一句话,都能带好几个比喻! 不过,他们口中的“天地之心”,又是什么呢? 莲心不禁摸起下巴来。 理学家讲话,总是让她忍不住有种“米商照镜子”——“里外皆文盲”——的感觉呀。 仿佛感受到莲心的疑惑一般,身后传来一道温和的声音。 “‘先儒皆以静为见天地之心,盖不知动之端乃天地之心也’,这是伊川先生对《复卦》内容的讲评。” “‘天地之心’,意为‘天地之间运转的法则规律’。这句话的意思是,过往的大儒们认为‘静止’是天地间运转的内涵原则,却不知道‘运动’、‘变化’的开始,才是真正主宰世界的运转原则。” 面色微白,双眼温和的郎君从屋中走出来,见到莲心的脸,微微一笑,“莲心小娘子,又见面了。” ... “幼安,你这次的阵仗够大。” 屋里,韩元吉和辛弃疾哥俩好地喝了两盏酒,不自觉地就和这差他不少岁的晚辈亲近起来。 他摇头啧啧,一边手指在两人拟了个初稿的请罪折子上点点,“你要只是将米商绑了,这折子都没那么难写。但你颁出那条禁令,还想请罪叫官家不责罚你,那可真是难上加难啊。” 辛弃疾也是汗颜,连连拱手:“事急从权,事急从权了。” 韩元吉哈哈笑。 闭粜者配,强籴者斩。 一想到辛弃疾所颁布的禁令,虽则两人眼下正为此焦头烂额着,虽则口中道难,韩元吉心里也忍不住要叫好。 米商屯粮,这是每个地方一旦有饥荒都会出现的事情。大大小小的官员里,浑水摸鱼者有之,爱民上折者有之,整顿经济者有之。 但只有辛弃疾这种雷厉风行的武人,才会有如此魄力。 而细想想,要救灾民,必须要快才行。其余方法不是不行,但哪有这样快见效? 故而辛弃疾跑到他家来,韩元吉也只因绞尽脑汁而烦恼,却并不觉负累。 韩元吉低头拿起支笔,又和辛弃疾反复讨论打磨起请罪折子了。 陆游近日正来韩元吉家中拜访,辛弃疾来的时候他刚巧去官邸了,但陆家四郎跟着韩元吉习书,所以现下也在。 看见辛弃疾这一府太守都为此事弄得头痛不已的样子,他实在疑惑,便左右看看,最后靠近辛三郎,悄悄问:“商贾位卑,就是太守得罪了他们,又能如何呢?” 正写字的辛弃疾有所察觉,看过去一眼,才收回来。 怕就怕的是将那些人得罪狠了。 商人逐利,攀起关系来如蛇随棍上,又快又好。 不起眼的商人背后也可能有大人物,甚至有的别说拍马屁了,龙屁也不是拍不得。 当今官家也许不至于受此裹挟,但别忘了,官家可不止这一位。 太上皇虽说早已退位让贤,但也就只是说说而已。这位的禅让,可不是打着就此养老的目的,而是要在不承担天子责任的同时,还要要求天子的待遇。 不见当今官家就曾十分不情愿地释放一个堪称“赃污狼藉”的贪官吗? 那贪官本是一地郡守,贪得都被贬为庶人,要到灵隐寺做侍候人的活了,却只是因为太上皇对官家的一句吩咐,便又一跃前往大郡任职。不光不贬,反而复升。 官家当时与宰相说的原话是——“太上盛怒,...纵大逆谋反,也得放他②”。 太上皇因为你我阻拦而大发雷霆,现在就是这贪官做过谋反的事,咱们也必须得放了他! 这对皇帝父子关系之微妙,可见一斑。 辛弃疾和韩元吉对视一眼,都苦笑着呵呵了。 一般别朝的官员给百姓施个米也要怕官家不快,也就罢了,现下他们这是有两个官家要应付。 更令人不得不考虑的是,若两位官家意见冲突了,他们又该听谁的呢? 辛弃疾在来的路上看着是在逗孩子玩,实际上在心里颠来倒去地将此事思量了几番,已下定了主意。 ——官家怎么斗,那是他们的事。隆兴北伐的草草收场之后,明摆着官家就此就开始对武将冷了下来,也不喜欢用他们武人了。 辛弃疾在官场上尚是能逢迎的材料,都不得不几乎隔半年就换个任职,十几年,一半时间都耗在奔波赴任的路上。其他的武将,只有比他更受冷落的。 从官家的角度,这当然无可厚非。叫一个从武的人在地方长期驻扎,渐渐培植出自己的势力?官家就算不是宫廷中长大的,也不至于连这事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928963|13179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肯默许。 只是说着有道理,放在自己身上,真是很难不憋闷。 说实在的,要不是还有那一口没收复故乡的闷气憋在辛弃疾喉头,他已有心隐退田园了... 唉,那些都先不去说它。 眼下没空伤春悲秋,辛弃疾朝韩元吉拱了拱手,一本正经道:“韩公知道我的,打从近几年起,我就着意于农桑。种豆理田,这才是惠民的正事。” 韩元吉人老成精,和辛弃疾对一个眼神,捋须一笑,便建议:“何不作词呈与官家,以此明志?” 辛弃疾略一思索,点点头:“恰好晚辈在带湖所设陋舍新成,便以此为题,略作一首吧。” 他饮茶一盏,略坐沉吟,便笔走龙蛇,挥笔写下: 三径初成,鹤怨猿惊,稼轩未来。甚云山自许,平生意气;衣冠人笑,抵死尘埃。意倦须还,身闲贵早,岂为莼羹鲈脍哉。秋江上,看惊弦雁避,骇浪船回。 东冈更葺茅斋。好都把轩窗临水开。要小舟行钓,先应种柳;疏篱护竹,莫碍观梅。秋菊堪餐,春兰可佩,留待先生手自栽。沉吟久,怕君恩未许,此意徘徊。③ 待看到“惊弦雁避,骇浪船回”时,韩元吉便已微笑点头了,看到最后,有“君恩未许,此意徘徊”时,更呵呵笑起来。 他拿手虚点辛弃疾,笑道:“幼安啊...” 这无疑是首佳作,通篇灵动可爱,开门见山。 开篇就描述一番新居建成,新居中的仙鹤猿猴都在埋怨他,这里这么好的家,你竟都舍得不早来?随后笔锋自自然然一转,臣欲告老,想要辞官退隐了。 但官家啊,我虽告老,却并不只是因“鲈鱼堪脍”的思乡之情才告。 为什么呢?是因为“惊弦雁避,骇浪船回”,有人要排挤、陷害臣,臣不得不退。 唉,真要退隐,也行吧,庄园中春日有香兰,秋日有茂菊,我应该是享受的。不是吗? 韩元吉略过下半阕的开头,跳到最后一句。 最后一笔,才是最妙之处。 是啊,我应该享受。 可是,就算我已说服了自己,我可以对别人的排挤忍让,我可以高高兴兴地索性退隐,但官家,你是不是也会不舍得我呢? 就像我也不舍得离开您一样? 韩元吉默默点头,不时抬眼看辛弃疾。 ——认为武人出身的官员不如文人心思玲珑,一定是所有人最大的误会啊。 大人在一边轻声商量斟酌着,年轻的郎君小娘子在另一边半走神地玩叶子戏。 陆家四郎心思没在这个上头,偷听了韩、辛二人谈话半天,才意识到轮到他了,赶紧扔出一张“索子”,小声感慨:“这么肉麻...”话没说完,就被韩淲、莲心和三郎一人瞪了一眼。 陆家三郎赶紧下手拍了这不省心的弟弟一把。 在孩子面前说爹,你能不能长点心? 四郎还不服气呢:“我说实话而已。” “是啊,是实话。” 陆三郎冷笑:“爹爹给先头的唐娘子所作的《钗头凤》也是属实的。但若是他们在咱们面前吟《钗头凤》,你说你想不想拍他们?再或者,有人在你我面前问爹爹的‘菊枕’之事呢?” 陆家四郎被哥哥这么一说,也明白过来了。 陆家四郎闭嘴了。 莲心则张开了嘴。 她的视线悄悄溜过去。 哦? 有内幕? 陆游对唐琬的悼念,别说作为南宋中心的临安府了,就是消息略晚一步的江南西道,也早就有许多内宅妇人都听闻过。 白月光和现任之争的情节,简直像小说一样引人入胜呀。 大家互相瞧瞧,都凑了过来。 展开讲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