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莱指路人》 第1章 东离 秦十四世年，关外。 天上圆月高挂，新雪初下如朵朵飘零梨花，随风摇曳，三三两两，落在东离苍白的脸颊上。 他枕着双手躺在一块半倾的石碑上，正惬意地沐浴着月光，嘴里叼着一根黄色麦穗，双眼微合，浅尝根茎里那股淡淡的苦味...... 半晌过后，苦味淡去，回归平淡，索性嘴唇一抿，将其吐掉。 睁开双眼，露出一对漆黑眸子，向右侧一瞥，地上竖立着一樽半透明的晶棺，透过层层冰晶，依稀看见里面躺着一位老者。 一跃而起，双脚着地，右手搭上晶棺一侧，稍稍用力，晶棺腾空而起，他当即后腰贴上，微微躬身，使得晶棺倾斜在他的背后。 完全不需要手抓住，这重达几百斤的晶棺，足以稳稳当当地压在他的背上。 他抬头望了望南方，一片漆黑的夜里，一束火光冲天而起，烟雾漫天，敲了敲晶棺，嘴角处不禁扬起一抹贪婪的弧度“老鬼，你的晚餐来了。” 言罢，他缓缓踏出一步，与背上的晶棺一同原地消散，眨眼的功夫后，又出现在不远处，之后又消失、又出现......那削瘦的身影渐行渐远，如同鬼魅，最终消失在苍茫的荒野上。 轻风拂过，吹起一层厚厚的积雪，那倾倒在地的石碑上，雕刻了“大秦境”三个篆字！ ...... ...... 新宁村，坐落大秦北疆，再往北，便是魔土。 魔土上生存着信奉兵主的信徒，是为蚩尤一族，他们与秦人的仇怨，足以追溯到遥远的年代。 这本是宁静的夜晚，却在刚刚，被一声狼嚎所打破，一队蚩尤族的狼骑兵闪电闯入，很快村里便响起凄惨的哭喊，一个个村民从屋里被强行拽出。 胆敢反抗者，皆死于屠刀之下；而无力反抗者，被一一抓拿，跪于屠刀之下。 村里茅屋燃着熊熊烈火，辉映着村民们脸上死灰般的神情，突然听得“咔嚓”一声，喷溅出一滩热乎乎的鲜血，洒在一个老人的脸上，一颗血淋淋的头颅滚到他的眼底。 那是一张熟悉的面孔，就在白天，还跟着他进山打猎。 老人不忍，闭上双眼，试图忘却眼前的一幕，然而脑海里，还是一遍遍闪过，那惨死刀下的年轻人，因第一次进山狩猎，而欢天喜地的笑容。 “又一个，老东西，告诉我，你们把过冬的粮食藏在哪了？”狼骑兵队长把大刀架在老人的肩上，冷冷喝问。 过了半晌，不见回音。 “我知道，你们秦人最是固执，不过......” 队长仰头闭眼，深深吸了口气，对于老人的沉默，心里早有预料，话说一半，顿了顿，猛地睁开双眼，眼里闪过一抹寒意，大刀微微一抬，旋即向一侧挥去，凌冽的刀锋朝着一个青年切去。 老人惊呼一声“孩儿！” 此声一出，大刀竟是停住，堪堪破了青年脖子上的皮表，渗出些许鲜血，队长突而冷笑道“不过你们也最讲究传承二字，我说的对么？！” 他收回大刀，立在脚下，眼神冷漠地看着老人，接着说“老东西，我劝你乖乖就范，告诉我想知道的，可不要故意拖延时间，期待秦军即使赶到，也不怕告诉你，在他们到来之前，我有的是时间陪你们玩玩的。” 似是被看破了心思，老人反倒是豁了出去，霍然起身，冲着他低吼道“我秦人自河西而起，踏尸山血海来，从来不是贪生怕死之辈！” 言罢，怒极反笑起来。 其他村民闻言，脸上也逐渐涌起一副慷慨赴死的神态，青年大好青春，虽有不舍，但也含着泪水，咬牙闭眼，等待死神降临。 望着老人癫疯般的笑容，队长神情徒然凝固，半晌后，冷哼一声，抬起血淋淋的大刀，挥向青年。 “专勾死魂，生者速退......” 突兀，一道来自黑夜里的声音悠悠传来，无差别地落在众人的耳畔里，而后在他们的脑海里，回荡不止。 在这一刻，他们仿佛失去了时间。 队长挥出的刀，定格在半空中；青年脸上凝固住的惊恐之色，老人最后还是忍不住，喊出一个字“孩...” 不知过去了多少时间，队长率先醒了过来，却是眼露迷茫，转头望去，就见一个少年，背着一樽厚重的冰晶棺椁，正朝着他徐徐走来，登时如临大敌。 不过，他好歹也是一个身经百战的队长，收回大刀，将大刀横于胸前，似有大干一场的趋势，然而下一幕，却令他后脊梁一阵发凉。 少年的身影闪闪烁烁，如同虚无，直愣愣地穿过他的身体！ 顷刻间，他的脑里空白一片，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身体，左右张望，却是不见那少年的身影了！ 直到此时，其他战士方惊醒过来，一时也不知发生了何事，齐齐望向队长，见其一脸困惑，便呼唤了几声。 “队长！” 队长闻言，方回过神来，暗自迫使自己冷静下来，稍稍思考一番，眼瞳骤然一缩，半晌才吐露出一个词语来“延迟？” 就像他的眼睛已经看到了少年走来的景象，不过这时意识迷失了......他不清楚，那种感受十分玄妙，仿佛是迷失在少年的声音中，等他从中回神过来，这才接收从眼睛传来的景象。 这是实实在在的灵魂攻击啊！ 一名战士连忙碰了一下队长，队长转过身来，先是见众战士面露恐惧，双眼瞪大，目光汇聚到一处，他定眼一瞧，只见那突如其来的少年，不知何时，出现在背后，此时正弯下腰，手里握着一把长钩，伸向一个死去的村民。 此钩一臂之长，钩柄是一根某种动物的大腿白骨，白骨前端是一把深黑的铁钩，二者天然般地融合一体，完全看不出镶嵌捆绑的痕迹。 铁钩勾住死者的后颈，少年手臂一抬，将之钩起，抬掌拍在死者额头之上，死者脑袋受力猛地向后一仰，然后就在他们惊愕的目光中，一道白色虚影从死者的身体里抽离了出来。 这虚影似有非有，有形无质，与死者的形体一般无二非就是人的灵魂？！ 随后，就见这缕灵魂开始有序变动，瞬息便化为一丝丝白光，汇聚于死者太阳穴上端，形成一点白光，散射出耀眼无比的光芒。 少年食指一勾，一点白光随之而动，跃上了食指，指头向后一弹。 白光射去处，棺盖平移，从里面跳出一只骷髅头，张开大口将那抹白光吞入。 骷髅头吸入白光之后，有些舒服地打了一个嗝，一副回味无穷的模样，似乎在细细消化着这缕灵魂。 在场所有人无一不被这一幕所震惊，莫说这些没见过世面的村民，哪怕是这队狼骑兵战士也是一头雾水。 骷髅他们是见过，但像这种神情逼真的却从未见过，哪里是那种呆板、只听主人指令行事的骷髅可比！ 一时间，无论是蚩尤战士，还是村民们的心情都极其复杂，眼中透出厌恶和畏惧的神色，默默看着骷髅“进食”完毕，而后就见骷髅伸出双手，抓在晶棺边沿，慢慢爬出，最后完全显露在他们眼前。 这个骷髅骨架并不完整，或有破损，或有缺失，尤其以右手最为严重，从指骨至肱骨之间，几近不成形状，显是遭受过重击。 并且他的右脚空空如也！ 不过，正有一股玄妙的乳白色光晕汇聚于右腿断处，慢慢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衍生出右脚...... “少主！” 骷髅大叫一声，显得极其兴奋，用力拍拍晶棺，少年回头瞥了一眼，骷髅指指他的右腿，张牙激动地说道“少主，你看，老夫的右脚终于凝实出来了！” 他用手抚须，十分满意地道“虽说这道灵魂弱的可怜，不过倒是十分纯粹。” 其实，别说抚须了，就是胡渣......不！他连血肉都没有，抚个空气啊！ 不止旁人，就连少年也一脸错愕地看着这一幕。 但很快骷髅就兴奋不起来了，因为这只脚只生出四个脚指头，唯独脚趾头无法凝实出来...... 不够，灵魂还不够，少主，我需要很多，很多的灵魂，快快快来瞧瞧。” 骷髅这才转动他那双空空如也的眼洞，一一“扫过”地上的死人，很快就看上了一个死去的蚩尤战士，想必是被村民合力而杀的。 不用骷髅说话，少年已懂，往后竖起食指给骷髅，十分坚定说道“骷髅鬼，请你记住了，老子不是你家少主！” 骷髅鬼闻言，却完全没有听进去，似乎在他心里，这少年就是他的少主，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少年轻叹一声，心知这骷髅鬼又没有听进去，旋即将目光慢悠悠地转到那具尸体上，抬脚便向其迈去。 还没走出几步，一道高大的人影横在去路，他微微抬头，望着眼前这位套在黑色铠甲里面的蚩尤队长，苍白的面孔毫无神色，只淡淡道“让一让。” 蚩尤队长身材魁梧，像是看着一个小孩子一般，低头盯着少年那对如同死潭般的眼眸，突然心神毫无征兆地一颤，顷刻间如陷无尽的泥潭，无法动弹。 好在他也是经历生死的老兵，迅速稳住本心，这才勉强从少年那对诡异的眼瞳里脱离而出，他如释负重般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瞧了少年一眼，问道“阁下莫不是小鬼一族？” 少年摇了摇头“与你无关。” 第2章 勾魂鬼 火光之中，东离望着那名蚩尤族的队长，此人的黑甲并非罩住全身，而是袒露着结实的胸肌，无疑是在向外人展露自己的力量。 那名队长的目光，亦在紧紧地盯着东离，像眼前这种寻常小孩，他可以一下子就能捏死两个，但东离方才种种古怪的行径，让他暂时没有动手的想法。 尤其是视线平齐之上，那个骷髅架子正趴在晶棺上，正直勾勾地盯着他，仿佛在它的眼里，他也属于一道可口的美食。 这让他心里直发毛，但谁叫他是一队之长，他当即压了压心里的不安，疑道“我蚩尤一族与你们小鬼一族，历来并无国仇家恨吧？” 东离抬起索魂钩，在他面前晃了晃，淡淡说道“我收死者灵魂，也与生人无关。” 他当即一挥手，喝道“不行！在战场上英勇就义的战士，必须送回去，交由我族祭祀献祭于我们的山神，如此，他们的灵魂才得以安息，重新回到山神的怀抱当中去。” “你的意思就是不同意喽。”东离歪着头看他。 他坚定道“这属于战士们的荣誉，容不得任何人玷污。” 言罢，他见东离手中索魂钩有所停顿，当即补充了一句“不过作为交换，我可以将这些村民的灵魂送与阁下，如何？” 东离敲了敲晶棺，询问骷髅鬼的意思。 骷髅鬼摇摇头，悠悠道“呃，不用看我，我只负责吃，打架嘛就算了，你知道的，我不是半只脚踏进棺材，而是已经躺在棺材里了，其实我觉得吧，这些淳朴的村民灵魂也蛮不错的。” 说完，就钻进晶棺里，又慢悠悠传出一句话“有吃的我再出来。” 那骷髅鬼化作一缕黑雾，融入晶棺那位老者的身体，诡异般的消失在众人的面前。 东离暗骂一声小鬼的劣根性！ 骷髅鬼虽是老者的一缕灵魂，实力不及老人十一，但论灵魂攻击，比他不知强上几百倍。 尽管没见过骷髅鬼出招，但这一点他是可以肯定的。 对于骷髅鬼的胆怯，东离早已习以为然，然后将目光看向蚩尤族队长，心下一横，继续迈出步伐。 那队长大吃一惊，想起望尘山下勾魂鬼的事迹，这家伙一向是游走大秦和蚩尤族之间，等双方拼个你死我活，方才出来收割灵魂。 可如今一看，似乎有意无意在找蚩尤族的麻烦啊。 这可不好办啊。 从刚才的情景看来，这家伙擅长灵魂攻击，一不小心便会着了道，况且肩负足有百斤重的晶棺，行走却如履平地，显然身怀怪力。 不过，传言中这家伙独是不能修炼。 修炼一道，纳天地灵气化为灵力，下有战兵，上有战将，再往上便是御君。 战兵分九品，九品最低，一品最高，九至七统称为下品，六至四为中品，三至一为上品。 而他乃是六品战兵，为中品战兵，可掌五十人的战队。 纵使这家伙万般能耐，无灵力加持，怕也不是他的对手，更何况他手底下还有数十个战士。 想到这，他信心涨了几分，划下道来，准备大干一场。 一旁的战士们见状，也纷纷拿起兵器，将东离团团围起来，瞬间场上的气氛剑拔弩张起来。 面对一整支战队，东离却丝毫没有胆怯，步步朝前走去，似乎在他眼里，只有那蚩尤战士的尸体，那里有着美味的灵魂正等着他去收割，其他的尽被他遗忘。 那队长狂笑道“真不知你是如何活下来的。” 当即一马当先抬刀怒劈过来，被东离侧身躲过，想起此小鬼肩负重棺，还尚有如此速度，脸上不禁闪过一抹惊诧。 但很快，他的刀锋一横，朝向东离的脖子抹去，东离微微扭腰，那杀人无数的砍刀便是砍在了晶棺之上，听得一声清脆的声响。 好准不准，恰是砍在了晶棺的菱边上，砍刀硬生生缺了一口，再瞧那晶棺，竟完好无损！ 他看了看自己的爱刀，一时又惊又喜，那晶棺坚硬至极，定是不凡之物，待会杀人越货，岂不快哉。 趁他窃喜之际，东离冲到蚩尤族的战队当中，一身怪力宛如神助，抡起晶棺大杀四方，那晶棺重几百斤，被砸中的战士尽皆抛射出去，如撒豆般一一砸在地上。 本想一拥而上的蚩尤战士顿时吓得不轻，不再轻易寸进，硬生生给东离清出一片空地出来。 那队长见状，大怒道“小鬼，好胆。” 晶棺竖立在地，哪怕晶棺如何抡圈，里面的老者仍是端端正正躺在里面，没有丝毫偏移的迹象，令人不寒而栗。 东离倾斜靠在晶棺一侧，嘴角扬起，黑眸戏虐地瞧着蚩尤队长，后者当即提刀冲来，身上涌出缕缕血气，运起魔力意味着动真格的了，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量，都提升了几成。 他不敢托大，面对对方的攻势，谨慎化解。 过了几招，那队长的身上的魔力愈发浓郁，遍布周围，似乎形成了一片气罩，将他笼罩其中。 很快，他就觉呼吸迟滞，动作缓慢，来不及多想，当即一手抓起晶棺，双脚踏地，欲要跃起离开。 那队长哪肯轻易放他离开，一刀向他手臂剁去。 他急忙缩手，右手握着铁钩钩向那队长的脖子，后者弯腰避开，刀锋一转，一记腰斩挥出。 他纵身跃起，一手搭上晶棺，借力跃上了晶棺顶上，望着下方的蚩尤族队长，嗤笑一声“何必呢，只是一具尸体罢了，犯不着这么拼命吧。” 那队长闻言，又急又怒，喝道“蚩尤战士的荣耀，容不得你们这些阴险的小鬼玷污！” 言罢，他也是跳上晶棺，两人在上面你来我往，一时之间竟难分上下。 东离身具怪力，迎下他的攻击绰绰有余，偶尔还能回击几记，但也被他反击回来，这般，两人在晶棺上面的狭小之地，近身搏杀了小半会儿。 两人出手皆是凌厉，招招致命，稍有不慎，势必落个命丧黄泉的下场。 底下的蚩尤战士唏嘘不已，上面的战斗异常迅猛，任是他们接受过战争洗礼，也无法上去干涉一二，只能祈求山神能护佑队长了。 平时他们也能与队长交战许久，但像如今这般杀招尽出的，换做他们可坚持不了这么久，也不知这小鬼何来如此可怕的战斗经验，莫不是被某个老东西占了灵魂去？ 他们心里揣测不断，却是不知东离所经受的生死考验比之他们，不知多多少。 晶棺之上，魔力愈发浓厚，两道人影闪闪烁烁，铿锵之声不绝于耳，几乎看不清出手的痕迹。 如同血芒般的魔力中，蚩尤族队长视野里徒然显现一双诡异的灰白眼眸，一眼望去竟如望进了深渊里，心神也随之深陷囹圄。 “该是结束的时候了。”东离哼笑一声，漫步晶棺之上，穿梭于魔力团之中，铁钩极为优雅地钩住那队长的后颈。 可这时，那队长双瞳里，骤然燃起炽热火焰。 紧接着，他左手抓住东离的右臂，右手砍刀一转，刀背折射月光，晃入东离的眼里，一刀猛地插进东离的腹里。 他稍一用力，将东离推了下去。 东离重重摔在地上，翻身而起，可刀尖已然抵上了他的喉结处，那队长手握砍刀，笑道“你来的时候，就对我们施展了灵魂攻击，你以为本队长不会不防着这一点，适才是故意露出破绽，引你上钩的。” “望尘山下勾魂鬼，恶名广播，如今一瞧，也不过如此嘛。” 东离捂住伤处，却也止不住滚滚而出的热血，从他指缝里渗了出来，他低头一看，这血竟与寻常鲜红不同，倒显得有些暗红，并散发着淡淡的暗红色魔气。 “诚然，想正面拿下你，的确要花费些时间，为了避免秦军的麻烦，只能下个套让你钻了。”那名队长看看了星空，语气轻松无比，“还不算晚，这个时候回去，还能睡个回笼觉，你说呢？” 东离沉默不语。 他哼哧两声，转而假意惋惜，“不过可惜啊，你恐怕是见不到明天的太阳喽。” “哦？是么？”倏地，他的耳畔边回荡起一道冰冷的笑声。 “小鬼，你还嘴硬，不知死活......” 他冷冷望着东离，刀锋一动，欲将此鬼诛杀，可下一幕却是令他寒毛倒立，那受伤在地的东离的身影，竟在他的视野里慢慢消散，直至化为虚无。 末了，他的刀下哪里有什么人影。 接着，只觉脖子上划过一抹冰冷的寒意，而后便直挺挺倒在雪地上，双目圆睁，尽透着恐惧的眼神。 “中了招，还死不承认，竟一味自导自演了起来，真是好笑！”黑眸瞧了一眼尸体，东离轻轻笑起，目光一转，望向西南方向，嘴里呢喃道“来的不慢啊，看来这道灵魂是收不了了。” 东离背起晶棺，当即朝西方走去。 夜空下，雪花飘絮，落在茅屋的熊熊烈火里，融成了冰水，一点一点熄灭了火势。 而村民们却没一个人想起灭火之事，目光一致望向西边，在那个方向，有一道人影，背着一口冰晶大棺材，一步一步走着，顺着他的足迹，一道鲜艳的血迹，一直连绵至夜色的黑暗里...... 第3章 骷髅鬼 夜幕下，一队身穿深色轻甲的大秦骑兵队冲入村子，众蚩尤战士见状，当即作鸟散去。 骑兵队长当即下令追击，只留下几个士兵安抚村民，敌军仓皇而逃，已是败局已定，还是留着给底下的新兵蛋子练练手。 他下了马，在那狼骑兵的队长的尸体上看了几眼，再望向地上一具尸骨，心中已有了猜想。 一个士兵走来一瞧，道“队长，这手法似曾相识啊。” “能不熟悉吗，一看便是那只勾魂鬼的手笔。”队长回了一句，瞧见了西边的血迹，遂去看了看。 “他受伤了？要不要把他抓起来？”这士兵当即惊呼一声。 “不用了，上面早有交代，无论他做什么，我们北御军一律不理。”队长淡淡回道。 这士兵朝天竖竖食指，好奇问道“上面与这小鬼究竟有何关系？竟会下达这样的密令。” “管他呢，上面下达什么命令，我们就执行什么命令，再说了，人家把这队残兵败将送到我们前面，这份军功也值不少了。” 队长朝手里吹了口热气，道了一声“天愈发冷了，赶紧忙完收队才是正经事。” 等这里打扫完战场，追击蚩尤族的士兵也陆续回来，拎着敌首，一脸潮红兴奋之色，嚷嚷着要回去邀功，队长一挥手，队伍齐齐扬长而去。 至于这残破的新宁村，天亮自会有当地县令料理。 ...... ...... 某座不知名的山腰上，东离找到一个洞口，借着月光，往里面瞅了瞅，里面空间不小，没有异物，便走了进去。 腰部用力，顶起晶棺，右手抓住一侧，用力地将晶棺摔在雪地上，溅起一圈的泥土。 东离一屁股坐在地上，靠着晶棺，撩开灰色衬衣，瞧了瞧腹部的伤口，虽然在路上绑好布条，但仍止不住血液流出。 “这小魔仔下手真重。” 他往地上啐了一口痰，骂了一句，合上衬衣，双眼一闭，便是昏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一股冷风钻进洞内，他受冻，打了寒颤，立即惊醒了过来，抬眼看向洞外，外面的月光更是亮得透彻。 月光越亮，夜也越深。 东离伸了个懒腰，看了看伤口，已是止住了血，便裹紧身上单薄的衬衣，出去捡了一些枯树枝，抱回洞内，堆在一起，火石一打，火星溅出，燃起一团火焰。 不一会儿，洞内稍许温暖起来。 他搓了搓手，走近晶棺，推开棺盖，低眼瞧着棺内，里面并没有骷髅鬼的影子，只有一位花甲老者躺在里面。 老者的脸异常枯老，宛如一块老树皮，身上穿着一套黑色深衣，整洁而干净，仿佛已然安详。 若非靠的近些，可以听到一丝轻微的气息，否则还真以为老者已然遁世。 突然，老者睁开双眼，直直地盯着东离，一双枯手猛地抓住他，一脸着急地叫道“少主，隐身术可学会了？” 他深叹了一口气，不耐烦地应道“老子不是你家少主！” 他挣扎了几下，奈何老者手劲异常强大，愣是没能挣脱出来，最后无奈放弃，任由老者的手爪在他身上抓个不停。 老者急道“少主，隐身术是我们小鬼一族的本命技，也是逃命法宝，可不要疏懒了啊！” “老子可学不来你们那玩意儿。” “少主啊，老主人把你交给老夫，老夫无论如何也要让你活下去的！” “老子是孤儿，已无生父，也无生母。”东离立马铁着脸，冷冷地应了一声。 “少主……” “老子不是你家少主……” …… 两人一说一应，过了许久，老者似乎说的累了，双手无力地落下，双眼一闭，又是陷入沉睡之中。 东离顿然如释重负，轻吐了口气。 在老鬼沉睡两年以来，时不时会惊醒过来，之后无非是提醒他多多修习隐身术，然后又少主长、少主短的叫着他。 对此，他早已习以为常。 隐身术是小鬼一族的本命技，炼成可隐身一段时间，可他偏偏学不全，时灵时不灵，这才导致他时而隐身，又时而现身，反倒显得诡异。 将老者的双手摆放好，然后从晶棺里拿出一条冰冻的骨腿，也不知道是从哪个野兽身上扯下的，储存在千年寒冰制成的晶棺里，以为保鲜。 他将其置于火堆之上，消融骨腿上的冰，这要等上许久许久的时间，之后撒点盐巴，便是这一夜的伙食了。 等肚子打鼓时，肉香终于蔓延出来，骷髅鬼仿佛无中生有般从晶棺里钻出，双脚蹲在晶棺边上，十分厌恶地瞥了瞥东离手中的熟肉，道“万恶的味道，真难闻，喂，说好的灵魂呢？” 他充耳不闻，自顾自吃着熟肉。 骷髅鬼瞧了瞧自己的右脚，脚拇指部位空空如也，动动脚趾，唏嘘道“我虽只是一缕灵魂，却也是老鬼灵魂深处的潜意识，照顾好了我，你家老鬼自然醒的快，你总是这样白忙活，我看啊，你根本就不想老鬼早日醒来。” 或是不小心触动了伤口，他咳嗽了几声。 “哟，又受伤了？我早说了，人族有什么好的，值得你这么拼命，对付一个小小的六品战兵，不至于这么狼狈吧？”骷髅鬼从晶棺上悠悠地飘到他跟前，伸头靠近，拱拱鼻梁，嗅了嗅，便猜到了受伤的缘由，当即把他骂了一通“竟然以鲜血为媒介，引人家进入你的延迟之象，你真是傻的可以哦。” 他虽不能修炼，但身为小鬼一族，灵魂的强度比起其他种族，要强上几分。 这所谓的延迟之象，乃是棺中老者所授，意在动用灵魂力，扰乱对手的意识，而产生的一种短暂的幻象，若是对手处于松懈阶段，这种幻象就越逼真。 那蚩尤队长好歹一队之长，哪怕灵魂强度不如他，但也身经百战，拥有极为坚韧的意识，若不卖个破绽，还真施展不出来。 他直道“北御军快来了，不得不如此。” “我不管，我需要一个战将的灵魂。” 骷髅鬼一甩手，在他身边飘来飘去，而后又飘进火堆里，身为一道灵魂的他，哪怕与火焰接触，还是无法感受到火焰的灼热，遂悻悻飘到他的头上，伸出那残缺脚拇指的右脚，垂在他的眼前，晃来晃去。 骷髅鬼指着自己的右脚，“你看看，还差最后一步，这样......” 他激动了一下，“这样老鬼就能醒过来了？” 骷髅鬼冷哼一声，“补全骨架不过只是第一步。” “我给你汇报下这两年的成果哈，这两年，你收割了上百个战兵级的灵魂，几十个普通灵魂就不算了，这些战兵级的灵魂里，大多数都是中品下品的，上品的才寥寥几个，至于战将更是没有。” 骷髅鬼飘到东离面前，坐进火焰里，一本正经地讲道。 说是汇报，却满口埋怨。 他摇摇头道“不行，现下我的延迟之象，只能对付对付下品，你也看到了，对付六品尚需付出点代价，至于上品乃至战将级别的强者，怕是做不到。” “你可以用用隐身术嘛。” “你也知道，我的隐身术并不怎么灵验。” “那就用你的鬼眼......” 话说一半，骷髅鬼沉默了下来。 他亦是一言不发。 骷髅鬼也知不该提此事，便一甩手骨架子，事不关己地大叫道“那就随便你，反正老鬼一醒，我也就归位消失了，他不醒，对我而言反而是美事。” 他疑道“你不是说过，时间越久，老鬼沉睡就越深，甚至有可能在沉睡中死去么，你与老鬼本是一体，到时你不也跟着消失么？” 骷髅鬼一听，立马急了，在火堆里转了几个圈，“所以说啊，小鬼，你要抓紧时间啊！” 东离笑眯眯地看着他，“呵呵，你终于肯说实话了，还说什么为了老鬼，真是脸都不要了。” “我不同你讲了，你这小鬼头奸的很，我回去睡个美容觉了。”骷髅鬼一气，霍然从火焰里腾起，飘进晶棺里，进入老鬼的体内。 “晚安。” 东离随意道了一声，扔掉啃光的骨头，起身，走到晶棺旁，黑眸静静地看着棺中之人。 许久，方才缓缓合上棺盖。 他灭了火堆，走到洞口，靠在洞外的一块大石头上，外面北风呼啸，雪花簌簌而下，伸手抚这雪花，一向冷峻的脸颊浮上一抹稚嫩的笑意。 尚记得那年，老鬼带他到大秦北疆，第一次见到雪的模样，哪怕是冰天雪地，哪怕是冻得他直哆嗦，也兴奋地奔跑在雪地里，然后...扑通一声，掉进冰窟里，当老鬼捞起自己时，也是一副傻笑的模样。 “那时，老鬼定是第一次发觉自家少主原来这么傻吧。” 手中雪花渐渐融成水，东离面色稍缓，慢慢地凝重许多，“如骷髅鬼所言，照这样的进度，不仅老鬼救不醒，那些人也迟早会发现我的踪迹，得找北御蒙氏谈谈了。” 第4章 玛尔 东离休息了一晚，趁着天蒙蒙之际，背上晶棺，拎着索魂钩，离开山洞，朝山上走去。 这几天，他一直在附近逗留，早就留意到山顶之上，竖立着一座石像，观其服饰，应是秦人，然而这座石像，却屹立于大秦与魔土的交界处，不免好奇，准备上山一观。 此山坐落望尘山的东麓，望尘山脉延绵不绝，几近横跨半个大陆。 若是摊开地图一看，秦地与魔土的西线，便是以此山脉为边界，以南为秦人繁衍生息之地，以北为魔土，魔土上盘踞各大部落的蚩尤一族，一生以兵主为信仰。 蹬至半山腰，见到一株药草，东离眼睛一亮，此物生长于岩石的缝隙里，形状与路边野草没什么区别，根本不会引起旁人的注意。 但他的双眼有些特殊，可以瞧见旁人不易察觉的细微之处，这株药草绽放着淡淡的蓝色毫光，叶脉内流淌着一粒粒乳白色细粒。 之前老鬼就多次教他识别过，这才一眼，便是认了出来，这株药草名为魔魂草，有增强灵魂的功效，对修复灵魂损伤更有奇效，一直是小鬼一族常用的灵药。 可是，这株药草已有人捷足先登了。 准确地说，并不是人，而是一只灵兽。 灵兽具有一定的灵性，可天生，亦可通过后天修炼而成。 眼前这只灵兽，形似狐狸，短尾，毛皮雪白，直立而走，尖嘴红鼻，一对紫色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他。 显然是对突如其来的他不怀好意。 他不知这只灵兽叫什么名字，但灵兽那对眼睛，他实在熟悉不过了。 老鬼曾说过，他的双眼，是小鬼才能拥有的鬼眼！ 鬼眼不仅视物细微入毫，还能直透人心的最深处。 而眼前这只灵兽的眼睛，似乎也有这等特能，遇到这种眼睛，自然是人人避之不及，他更知其中厉害，立马隐身，欲要离去。 然而他的隐身术，实在是难堪，隐身了一段距离，待身形一显露出来，忽觉身后寒意袭来，当即侧身，以背后的晶棺挡住。 嘶！ 只听一道锐利刺耳的声音，灵兽那四只锋利的爪子，在晶棺上猛地划拉了一下。 想不到这畜生，是个不饶人的东西，竟率先对他发难，不过任其魔爪如何锋利，也没能在晶棺上留下半点痕迹。 灵兽知晓晶棺的不凡之处，立马闪到一旁，冲着他呲牙咧嘴起来。 对于灵兽挑衅的举动，他并不放在心上，因为这种挑衅行为，反而暴露了它的畏惧。 他低头寻了寻周遭的雪地，“咦”了一声，一脸惊奇地看向灵兽。 隐身术，作为小鬼一族以生具来的能力，一旦催发，别说是身体，就连气息也能随之而遮掩，如同消失在这个世上一般。 可是这头灵兽却能如此精准，捕捉到他落脚之处，如此看来，它的双眸并不简单。 灵兽不知他在思索什么，不过见他发愣，当即三步并作两步，眨眼的功夫就扑到他跟前，伸爪直取他的心脏。 他见状，不敢迟疑，伸手搭住魔爪，但很快发现不对，灵兽虽瘦小，力气却大得惊人，直接将他逼退好几步，最后靠着背上沉重的晶棺，方才稳住脚步。 要不是他死死抓住灵兽的手爪，只怕这魔爪早就给他来了一个透心凉。 他的手猛地一翻，硬生生地将这只灵兽翻转了几圈。 在他的眼里，这只灵兽力量虽大，但在垂直方向上，完全不具备大型灵兽所具有的重量，他用了些力气，便已化解灵兽气势汹汹的攻击。 当灵兽还在空中翻转时，他趁机发难，腰间用力，将背后的晶棺脱出，左手无比熟练地抓上晶棺，稍稍用力，晶棺便靠着惯性，旋转半圈，晶棺的一端极限般擦过着他的脸庞，猛地朝着灵兽砸去。 这一重量级晶棺甩出，的确耗费了不少时间，那只灵兽也是动作敏捷，拼命向后退去，早早避开。 随即，灵兽站稳，再看向他时，眼里多了几分警惕，显是没想到这个人的力道，竟能与它不相上下。 东离倒是十分轻松，晶棺重重地砸在地上，掀起地上的积雪，他一手搭在晶棺之上，与那灵兽遥遥相望，冷风呼啸而过，袭得灰衫飘飘。 他瞧了一眼灵兽身后的魔魂草，又将目光落在灵兽身上，忽而抽出晶棺上的索魂钩，身形一隐，瞬间消失在原地。 灵兽见状，尾巴竖起，不自主地泄露出浓浓的戾气。 眨眼之后，东离突然在它身前显现，索魂钩钩住它的后颈，而它似乎早有预料，左爪一挡。 对于灵兽如此快速的反应，东离并不感到意外，而是手中使劲，猛地一扯，一人一兽，对视一眼，二者的眼睛似乎通过了某种联系，紧紧连在一起。 倏地，他那对黑色的眸子，罩上一层灰白色。 呲！ 电光火石间，灵兽突然怪叫了一声，面孔剧烈地扭曲起来，似有难受，使出拼命的力气，从他的眼中挣脱出来，而后一溜烟逃走了。 眼看灵兽要跑，他一脚踏出，却没有迈出第二步，转头看向雪地上的晶棺，收回气势，走向晶棺，弯腰背起晶棺，插回索魂钩，再回头看向灵兽远遁而去的方向，嘴里呢喃道“居然能从我的鬼眼中挣脱出来……” 而后有些懊恼地拍拍脑门“这灵兽灵魂力定然不差，要是被我抽出给老鬼，一定是大补啊。” “可惜了可惜了。” 就在他大为惋惜时，下一刻便脸色骤变，脚下发力，奔向那处岩石，一手抓起魔魂草，一转身，快速地向山顶跑去。 没等跑出几步，就在那只灵兽远遁的方向，传来一声惨叫，他更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慌逃离去。 那道惨叫的声音，分明是那只灵兽喊出的！ 两年来，或者往早了说，自从遇到老鬼这家伙后，一直有各种各样的家伙追捕他们，不知这一次，来的又是哪位。 来自魔土，还是秦地？ 对此，他早就见怪不怪了。 约摸过了半炷香的时间，方才东离与灵兽打斗的地方，地上的痕迹还未被雪花覆盖，突然间，一旁的灌木丛一动，一道人影便是闪现而出，猛地踏在雪地之上。 此人身材矮小，全身罩着一套黑袍，在袍子衣帽里，露出一张阴柔的面孔，双眼粗粗扫了一遍周围，心中已有判断。 他拎着一只灵兽的腿，提到眼前，脸上洋溢着又惊又喜的笑容，“呦，还有意外收获，这只‘胡大仙’的眼珠子倒是值不少钱呢。” 他口中的“胡大仙”，正是方才与东离打斗的灵兽，现在被一根粗绳捆了起来，双眼被蒙，看上去已然奄奄一息。 “这对眼珠子，拥有与鬼眼一般的特性，虽然弱了很多，却也是抢手的货物，更是那些大部落贵族们的掌上玩物，到时一卖，也好给我死去的老母送上山，好让她那卑微的灵魂，见见伟大的玛山大神。” 这么一想，他桀桀一笑，把胡大仙塞到一个黑色包袋里，绑在腰间，随后便朝着东离离去的方向奔去。 他不急不缓地掠过林中，心里盘算着他这一次的目标。 “勾魂鬼，小鬼一族，擅长灵魂类攻击，常年背着一个大棺材，从雪地上痕迹的深浅，可知棺材份量不轻，少说也有百斤之重，如此重量，不修大道，果真如情报里所说的一样，这是一个身怀怪力的小鬼。” “这个目标有点难度，不过越有难度，我越是喜欢。” 目标越强，玛山部落的奖励自然更是丰厚，想至于此，他眼中的神色愈发炽热，脚下步伐也加紧了起来。 ...... ...... 夕阳垂落天边，余晖含温，挥洒在一座大石像上，石像高耸入云，绽放出微弱的白芒，使人感受到一种奇异的感觉，似凉似暖，似亮似暗，每个人都会有不同的感受，甚是奇妙。 石像下，有一块石碑，上面雕刻了一段小篆字，字体遒劲，游龙如云，当中内容无疑是介绍石像的来历。 东离从山下奔上，朝石碑瞧了一眼，眉头一皱，当即甩下晶棺，双腿跪在石碑前，大口喘着气，纵使冰天雪地，也汗水淋淋，浑身上下只觉得滚烫无比，散发股股热浪。 他嘀咕了一句，扒下长衫，露出皮包骨般的上身，将双袖绑在腰间，噗的一声，整个人扑在雪地上，一时间，一片冰冷的寒意立即在体内蔓延开来，他长舒了一口气。 好爽～ 不稍片刻，一道黑影跟着从山下窜出，落在不远处，急急喘了几口气，撩开衣帽，抬起阴柔的脸庞，缓缓道“没力气逃了吧？” 来者不是旁人，正是来自魔土玛山部落的玛尔。 自从部落里，发出捕杀勾魂鬼的悬赏后，他一直游荡于大秦关外，如今终是功夫不负有心人，昨夜从部里的一名狼骑兵口中，得知此鬼的踪迹。 一路追寻血迹，最终将此鬼的落脚处，锁定住这座山，而今早正巧是捕捉到此鬼的气息。 看来，此乃天助我也！ 第5章 事有往昔（上） 玛尔神情平静，可眼眸深处，却充斥着贪婪之色，似乎在他的眼里，那悬赏榜上的勾魂鬼，今日将成为他的猎物，而且也必然是到手的猎物。 想到这，他暗暗压抑心中的激动，目光转去，只见那樽巨大的晶棺里，躺着一位老者，老者双眼微闭，气息宛如游丝，似有似无，显然正处于沉睡之中。 眼珠一转，盯向东离，或许是无知无畏，亦或是有所依仗，这小鬼将整个身体埋进厚厚的雪堆里，一动不动，将他视为无物一般。 虽有些不爽，但念头一转，小鬼一族向来诡计多端，为防万一，他微微伸头瞧了瞧，劝道“小鬼，你既然已无力，何不束手就擒。” 东离依旧不动。 玛尔眉毛一挑，欲向前一步，就见东离的脑袋动了动，甩了甩脑袋的雪，却不去看玛尔，而是瞥了一眼石碑，低语了一句“谁刻的字？长得跟蚯蚓一样，谁看的懂！” 饶是玛尔镇定自若，也是惊掉了下巴。 玛尔脸色一变，沉着脸道“此乃我玛山部落的先祖所刻，你可有意见？” 东离转过身来，索魂钩在石碑上敲打了几下，疑道“你们蚩尤族也用秦人的篆字？” 他虽不识字，却也认得出篆体的模样。 “先祖是敬卫之的忠贞......”玛尔刚开口反驳，猛地想起正事，当即冷哼一声，“不要扯其他，左右你也是死路一条，把你手中的兵器扔给我，我可赐你一个全尸。” “是么？” 东离冷冷应道，目光锁定住玛尔的双眼。 玛尔眉头一皱，视线一下子深陷于东离那对黑眸中，难以自拔，忽然间，周遭色彩黯然，变得灰蒙蒙一片。 东离见状，微微一喜，鬼眼迷惑敌人向来霸道，所谓趁他病要他命，脚下一蹬，欲要向前取玛尔的项上人头，不料玛尔的眼眸颜色骤然一变。 本是火焰般的红眼，转换成灰色。 东离止住步伐，惊呼道“你的眼睛居然是鬼眼？” 老鬼曾言，鬼眼只会发生在小鬼一族身上，不承想在这个蚩尤族人身上，居然也拥有鬼眼！ 随着灰色的眼眸出现，玛尔视野里的景象，渐渐恢复了色彩，视线慢慢聚焦在东离身上，最后锁定东离的双眸。 他嘴角轻翘，阴柔的脸庞上，浮现出浓浓的亢奋，阴笑道“哈哈，原来你这小鬼也有鬼眼，有意思有意思，有了你这一双鬼眼，我还要什么任务奖励。” 话音一落，他向前走出几步，“蚩尤族的眼睛自然无法长成鬼眼，这是从......一个小鬼那里挖来，通过移花接木之术，转到我的身上，同样拥有鬼眼的我，你的灵魂攻击对我而言，基本没用。” 言罢，他抬起双手，脚下雪地“崩”的一声，无数朵雪花飘起，缠绕周身。 瞧他说话的时候停顿了一下，显然这双鬼眼获取方式并不光彩，不过东离哪还有心情管这些，就见玛尔的身后，万千雪花化作枚枚小剑，剑尖直勾勾地指着他。 只待玛尔一个念头，便会将他万箭穿心。 “像你们这样的人，这两年来，少说也有十几波了，可我依然还在。”东离低语说了一句。 玛尔不以为然，冷冷地回了一句“今日不同。”语气坚定，不容半点质疑。 山顶之上，两人对视一眼，各有了动作。 玛尔丝毫没有迟疑，低吼一声，背后万千雪剑颤抖几下，而后向着东离射去。 嘭！ 东离见状，侧身跨出一步，一掌拍上晶棺，这一掌轰出，竟是荡起一阵波动，沉闷声响彻整座山林。 晶棺受力，如炮弹出膛般飞出山顶，同时，东离甩出索魂钩，钩住晶棺，顺势而去。 他一经离去，就有无数只雪剑噗噗射来，饶是他行动果断，还是被几枚雪剑击中。 他摸了摸脖颈处，一抹淡淡的寒光跃上指尖。 再一看，指上沾着些许鲜血。 他吐了口痰，心中震惊无比。 此外，身上也有几处皮外伤，寒意不断侵入体内，令得他不禁打了寒颤，不过这些倒是什么大碍，关键还是脖颈这一处，却是十分凶险，若再深入几分，只怕真就交代在这了。 索魂钩上一使力，他翻身跃上晶棺。 此时，晶棺顺势俯冲下去，迎着寒风，衣衫如破了口的风筝，呼啦啦的响着。 玛尔见到这一幕，也是有些错愕。 东离选择逃跑的方向，虽不是什么万丈深渊，亦或悬崖峭壁，不过山势颇为陡峭，跳下去即使不死，那也是要脱层皮的。 换作是他，或许要犹豫几分。 不得不佩服这小鬼的胆量，但下一刻，他也纵身一跃。 他可不会像东离那样，如无头苍蝇一般跳下，而是就近选择理想的跳跃点，稳稳落下，再借助夕阳微弱的光芒，不断在陡峭的山林间闪掠而下。 不同于东离那般直接，稍微耽误了些时间，很长一段时间，视野里并没有东离的身影，不过在他的灵魂力感知下，仍能捕捉到东离的气息。 前方，晶棺快速穿梭于山林，东离半蹲在上面，索魂钩紧紧钩住晶棺的一侧，随之飞掠而下。 此时就怕有障碍拦住去路！ 正担忧之际，晶棺猛地一颤，只听轰隆隆的声响，整座山仿佛要裂开一般，山摇地动。 晶棺俯冲之势本就凶险万分，这样一来，简直雪上加霜。 东离双脚紧紧抓住棺盖，脸上神色逐渐凝重，紧紧地关注着前方的状况，这时，忽见一棵大树正面迎来，暗道不妙！ 晶棺直直撞上，瞬息掀翻而起，东离眼疾手快，赶忙向一侧跳开。 轰！ 晶棺在空中翻了几圈，随着一声巨响，重重地砸在雪地上，深陷雪里。 而东离由于下意识的动作，使得他无法自主择地而落，好在山势在此处，稍有缓冲，他在地上翻滚了几圈，赶紧起身，只觉天旋地转，眼冒金星。 抖了抖精神，赶紧背上晶棺，继而往下山走去。 不料这时，山体猛地晃动几下，似有崩裂之势。 他苦笑了一声，“不至于吧，我只不过拍了一掌！” 别说他那一掌，何其响亮，就是一个小小喷嚏，也足以引起一场雪崩了。 等山体平稳下来，忽见一处崖壁上，缓缓裂开一道缝隙，里头白光载沉载浮，等他走近一瞧，山缝内已能容一人进出。 他回头瞧去，只见山上林间有道人影闪烁，来不及多想，当即踏入山缝里。 ...... ...... 山缝中。 东离一路狂奔，不知前行多远，只知他仿佛笼罩在一片强光之中，光芒极其刺眼，让他完全睁不开双眼来。 除此之外，他还感觉到自己就像漂浮在空中，感受不到脚下的大地，也感觉不到晶棺的重量，久而久之，他就像脱了力一样，从空中坠落下来。 如梦方醒，他猛然睁开双眼，眼前的一幕，顿时震惊得他张开了嘴巴。 前方有一座巨大的城池映入他的眼帘之中，一派恢宏之势，粗算一番，城池高有十丈，长度向东西，延绵至天边，如泰山屹立于天地之间。 城上有牌匾，刻有两字咸阳。 “这不是咸阳吗？我怎么出现在这里？” 心中正疑惑之际，一道喝声在他的耳畔响起“小子，还敢跑，速与我等前去远疆报道，那边正好缺一个劳夫名额呢！” 之后，便被人左右拿下，将他押走。 有点熟悉的味道啊？！ 远远望着咸阳城渐渐远去，他下意识地挣扎了一番，却是发现浑身无力，根本挣脱不开。 “我天，我怎么回到四年前？”此时，他总算是回过味来，“等等，这不是我！我在梦境里？” 此时的他一脸懵逼，前一刻还在山逢之中，不承想却掉进了某种特殊的梦境，或者说是自己的回忆里。 “既来之则安之，且看看先，算时间，老鬼也该出现了。” 他心里这般想着，一个疯疯癫癫的老头，如他所料地出现了他面前，抓着他的手便叫他少主。 “老鬼这个时候看起来，还挺正常的。” 那个时候的老鬼看上去有些邋遢，但面容不似现在苍老，反而有些红润之色，眉毛修长，双眼清白，眼珠纯黑，说话的声音也是清晰可辩。 不像现在，恐怕除了他，大概是没有人能听出他的话来。 这个邋遢的老头叫他少主还不完，还扑通地跪在地上，嚎啕大哭了起来...... 突如其来的一幕，搞得两个兵卒一头雾，而后老头站起来拉着他就走。 兵卒哪里肯，上面下了劳夫的定额，短了名额，他们就完不成任务，那可不小的罪，立马出手阻拦。 老头见有人阻拦，一手挥去。 两个兵卒仿佛见得一座大山压来，顷刻间，就如同炮弹出膛般，远远倒飞出十几米开外，才狠狠砸在地上。 这诡异的一幕，当时的他完全是看呆了，在很长的时间里，老鬼就如同恶魔般的存在，对其只有深深的畏惧。 闻声而来的门卫，自然是连老鬼的影子都看不到，早早施展诡异的法术，与他双双隐身，远远遁开。 而后，眼前熟悉的一幕幕，一一闪过，前来捉拿他们的秦人，来了一拨又一拨，其目标自然不是他，而是奔着老鬼来的。 至于原因，他倒是听老鬼提过几句，只言片语结合起来，便是老鬼此次来到大秦，是请求大秦批出一块土地，以供小鬼一族生息。 结果自然是遭到大多数秦人的反对。 之后老鬼从咸阳城出来，有人见他疯疯癫癫，开始打起他的主意，明里暗里不知来了多少拨，明面上说辞冠冕堂皇，暗地里又使出各种阴险毒辣的手段，想要留下老鬼。 老鬼或打或逃，藏藏避避，到了如今，已有整整四年。 第6章 事有往昔（下） 四年逃亡，生死两茫茫。 老鬼将他带走的那天，那时他才十四岁，由于心中畏惧老鬼，硬是饿了一晚上，也不敢说出来，到了半夜，饿意战胜了畏惧，开始嚷嚷着肚子饿。 然后就有一只羊，肥肥白白，丢到他跟前，老鬼伸手指了指，示意着他吃。 他愣住了。 老鬼无可耐烦，张开獠牙，当着他的面吸起羊的鲜血。 他“哇”的一声，滔滔大哭。 老鬼不解地看着他，他也泪汪汪地看着老鬼，还以为老鬼也会吸他的血。 而后，两人费了老大的劲交流，老鬼才搞明白，转身离去，他泪水还没干，就见老鬼带回一盘盘刚烧出来的热菜，有荤有素，香味色俱全，惹得他直流口水。 他咽了咽口水，然后有些畏惧地看了一眼老鬼。 老鬼将这些菜推到他面前，他这才敢动口，很快就狼吞虎咽了起来。 那一刻，他真是又哭又笑，一脸感激地看着老鬼，夜里星光黯淡，老鬼不修边幅的样子，与想象中的鬼怪毫无差别，但他并没有害怕眼前这人，反而心底有些暖意流淌，只觉得老鬼是天底下对他最好的人了。 然而第二天，老鬼就教他学习隐身术，老鬼那严肃的脸，让他瞬间颠覆了昨晚的感觉，老鬼还是那个令他做噩梦的鬼。 隐身术是小鬼天生便会的能力，只是他对其一空二白，完全无从下手，而老鬼的精神时时不状态，哪里会悉心教授，往往是自个隐下身就完了，接下来任他施展...... 他施展什么？ 或许这次是闭闭眼，掩耳盗铃一番；或许下次气沉丹田，权当放个屁？ 对此，老鬼是又打又骂，就算如此，学了整整一年，他仍是没学会这项本领。 直到后来，在一次危急的关头，他本能地爆发出隐身之术，这才对隐身术有本质上的认知。 虽对隐身术有所认知，他却开心不起来，既然可以施展隐身术，那不就是意味着，他竟是一只小鬼？ 原本他好好地在大秦境内蹦跶，有天发现自己不是秦人，而是令天下人鄙夷和厌弃的小鬼，任谁都不能接受啊。 再加上老鬼“少主少主”叫他，搞得他有些精神分裂，后来他心一狠，第一次反驳了老鬼的话，冲着老鬼大吼“老子才不是你家少主！” 说完后，他真的后怕得要死，魂魄吓得飞离本体了。 当时老鬼反倒是愣了一下，显然有些意外，而后沉默了许久许久......反正从此以后，老鬼不再逼迫他练习隐身术了。 除了隐身术，第二项修习内容是修习大道。 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由于本身体质的缘故，他无法吐纳天地的灵气，也就无法转化为自身的灵力。 对此，老鬼也是无计可施，而他反倒有劫后余生的感觉，要是有修炼的天赋，只怕又是一番折磨了。 早些年对老鬼尚是又爱又恨，毕竟那个时候，他还处于懵懂年纪，对于某人的感觉是直接而感性，对他好的自然是感激，对他不好的当然是记恨一辈子。 随着年纪的增加，对于一些事情有了自己的理解和判断，特别是这两年来，由他照料沉眠的老鬼，每每看到老鬼满脸皱纹的样子，总是触动着他深埋在心底的感激之情。 若是没有老鬼的出现，现在的他估计正在某段修筑之物上敲敲打打，哪里还能见识到这般神奇的世界。 幸运的是，老鬼两年前陷入沉睡，而不幸也随之而来，没了老鬼这一挡箭牌的存在，一切只能由他来承担，负重而行。 正当他胡思乱想之际，骷髅鬼的话语悄然在他耳边响起“小心点，这里是混沌。” ...... ...... 闻得此言，东离脑海里猛然一震。 熟悉的场景飞奔般流过他的视野里，远远离去，不再回来。 转而他的视野里，出现了一片灰蒙蒙，阴与阳、清与浊之气混杂，这些奇怪的气将他包裹其中，一时间似乎脚踏悬空，又似乎踩在什么上面。 他大吃一惊，“这是哪里？” 这时，骷髅鬼从晶棺里飘出，一屁股杵在晶棺上，左右看看，淡淡说道“小鬼，你所处之境，乃是一处小世界。” 东离又惊又喜，“小世界？那不是御君才能弄出来吗？” 修为晋升至御君的境界，已然超脱绝大数人，拥有撼动一方天地之力。 “我天，我是踩了狗屎运了，居然进入绝世强者的小世界，肯定有许多宝物等着我。”东离兴奋地张望着四周，半晌后，不禁疑惑道“可是这里怎么啥都没有？” 小世界，乃是御君生生撕开一处空间，并赋予自身的意志和生机，里面的景象就算不是气象万千，鸟语花香，但也不至于这般灰蒙蒙的。 骷髅鬼从晶棺上翻身下来，负手缓缓踱步于四周，摇摇头道“你应该听说过盘古开天辟地的神话，当时的世界也是处于这种状态，你可以称之为混沌，御君在撕开一个空间后，里面也是只有混沌。” “你感受一下，有什么感觉？” 说罢，骷髅鬼当即轻轻跃起，在混沌里游荡，忽远忽近，忽上忽下，犹如鱼儿在水里玩耍。 东离依言仔细感受了一番。 他只觉得身体被周围的气所压迫着，但又不觉得难受，反而很舒服，仿佛躺在一团棉花之中，只想一直停留在这一刻。 “等等，我是怎么进来的？” 忽然，他想起了这个问题。 他只记得山体摇晃之后，一道山缝出现在他面前，然后就走了进去，如此平平常常，像是串门一样，就这么进入了御君的小世界！？ “自然是你的鬼眼喽，在鬼眼里的世界，所见的是与常人不同的。” 东离又是想起那个蚩尤族也有鬼眼，脸色不禁一变，骷髅鬼知他的忧虑，当即笑道“他的鬼眼就算了吧，这种强行转移的鬼眼，除了可以抵消灵魂攻击，视觉与常人是无异的，与真正的鬼眼完全不能相比，所以放心吧，他进不来的。” 东离闻言，倒是心安不少。 骷髅鬼飘到东离头上，四处张望，疑道“按道理讲，御君开辟小世界，其入口一般在御君所熟悉之地，可这个小世界的入口，竟然在秦地与魔土交界处？” “或许是随手弄出来的。”东离随口一说。 骷髅鬼笑道“你一个不会修炼大道的小鬼，哪里明白小世界对于御君意味着什么...” 话说一半，骷髅鬼骤然没了声，东离抬头一看，只见他杵在上空，不知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儿，骷髅鬼突然问道“你看到山上有什么来着？” 东离眉宇一皱，回道“石像，秦人的石像。” 骷髅鬼顿时枉然大悟，轻飘飘落在东离面前，说道“两百年前，大秦皇帝十一世北征惨败，在一位上君的护卫下，仓皇南窜，啧啧啧，那场面可惜我无缘得见...”说到这，骷髅鬼话语之中，一半惋惜，一半幸灾乐祸。 东离道“说重点！” 骷髅鬼嘿嘿一笑，说道“重点就是这位上君首创下一个灵阵，名为传送阵，用来送走了他的皇帝。” 所谓灵阵，便是依托灵力或灵气施展各类功能的阵法。 灵阵的起源要追溯到前秦，那会天下战乱纷争，诸侯之间战争不断，依托士兵组建的战阵，已然满足不了战争的需求，久而久之，便创造出灵阵。 灵阵施展起来可数倍发挥出灵力的作用，换句话说，付出一份灵力，通过灵阵便能激发出两倍或更多的威力。 东离疑道“灵阵我懂，但这传送阵是什么？” 骷髅鬼嗤笑道“传送阵自然是用来传送的。” 东离翻了一个白眼，不过骷髅鬼说得也不错，又问道“你的意思说，这位上君便是小世界的主人？” “八九不离十。” “既然可以布置传送阵，又何必开辟小世界？” “我猜想当时，必然是敌人重重包围，为了避免他的皇帝受到伤害，这才开辟小世界，以此保护他的皇帝，要知道，小世界不同于本源世界，在小世界里，主人的意志便是小世界的规则，即使意外闯入，也必然受到主人的意志限制。” “传送阵呢？” “鬼知道。” “怎么出去？” “每一个小世界都有一个出入口，在没有主人的带领下，你既然可以进来，自然也可以出去啊。” 骷髅鬼刚说完，还未等东离寻找来时之路，就听见小世界顿时嗡嗡作响，混沌之气开始四处乱窜，紧接着在东离的脚下，显现出一道大阵。 那是一张巨大的网，无数白色的丝线纵横交错，在大阵的核心之处，悬浮出一团白光，透过外层的光晕，勉强瞧见里面千丝万缕的白丝，散发着刺眼的光芒。 正在这时，骷髅忽然说道“快看上面。” 东离闻言，抬起头来，只见在上方也有一张网，似乎在白光的牵引之下，这网慢慢凹陷下来... 第7章 传送阵 小世界。 上下忽然出现两张巨大的网，几乎看不到尽头，而东离和骷髅鬼正处于二网之间，在他们面前，还有一团奇异的白光。 在白光的牵引之下，上面的网凹陷下来，其凹点逐渐向白光靠近。 这等规模的灵阵，别说是东离了，连骷髅鬼也未曾见过，二人木若呆鸡地站在原地。 骷髅鬼惊道是传送阵么？” 好死不死，偏偏这个时候出现！ 东离可没有闲工夫感慨，冲骷髅鬼喊道“怎么办？” “鬼知道哦，我躲躲先。”骷髅鬼丢下一句话，当即如闪电般钻进晶棺里，只剩下东离呆愣当场...... 这时，凹点与那团白光接触在一起，小世界猛然震动几下，将他摇得东倒西歪，这时才发现，下面的网也在凹陷。 至于向何处凹陷，他根本看不见，因为凹陷的部分已被黑暗所笼罩，随着网越陷越深，黑暗也正向四周蔓延开来，如同一头远古凶兽，所到之处，混沌之气尽数被其所吞噬。 望着那团黑暗，他内心深处感到极度的恐惧，向来都是他带给别人恐惧，而如今总算是体会到了恐惧感，那是一种从心底涌现出来的无助感，以及对于未知的畏惧。 他左右张望，视野的尽头，尽归入一张网里。 即使面对大秦兵部的天罗地网，也能从中挣脱出来，却始料不及，在这莫名的小世界里，居然被一张网束缚。 不，是两张网，如此一想，那倒是不亏。 晶棺里慢悠悠传出一句话来“怎么进来就怎么出去啊～” 东离恨得咬牙切齿，本来像以前那般打不过就跑路，哪里会想过有一天跑着跑着，竟跑进御君的小世界里！ 究其缘由，是怪自己也有如此境遇？还是怪那位御君挖坑没埋好，自己随随便便都能掉进坑里？ “都怪小鬼的劣根性！”晶棺又传出一句话。 “没错，小鬼的潜意识最是胆小了！”东离大骂道。 “甭说我，你若是堂堂正正地跟那个小魔仔战一战，也不至于落得如此窘境的。” 东离一听，自知骷髅鬼说的有理，顿时觉得十分懊悔，可偏偏又无计可施，疯狂抓抓几个月未洗的头发，他已几近崩溃！ 这时，黑暗吞噬混沌之气，蔓延至他眼前，骷髅鬼顿时鬼嚎道“快跑吧！” 东离瞥眼一瞧，黑暗已近在咫尺，在一刹那间，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将他以及他的灵魂吸入其中，他猛然一震，一转身，背着晶棺拼命狂奔。 视野所到之处，皆是混沌之气，他漫无目的地奔跑着，像是奔跑在广阔无边的草原上，而在他的背后，那团黑暗紧紧蔓延而来，仿佛没有尽头一样。 而在他的视野尽头处，上下两张网衔接一处，仿佛天地连成一线般。 背着数百斤之重的晶棺，在混沌之气中，他不知奔跑了多久，额头上的汗珠簌簌落下，呼吸也愈发粗重。 他一抹汗水，骂道“骷髅鬼，你是不是最近吃多了？怎么这么重！” 晶棺中，传出骷髅鬼幽怨的声音“你收割的灵魂都不够我塞牙缝呢！还吃多了...咦？不对，我可没有重量，你清醒一点吧。” 他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那团黑暗仍没有停下的迹象，一直向他蔓延过来，索性道“不如就随他传送走算了。” 于是他放慢脚步，随即停了下来。 晶棺里传出捉急的声音“小鬼，这是传送阵，鬼知道传送到什么鸟不拉屎的地方，说不定把你送到大秦的兵部大牢里，正好省了人家到处找你。” 他连喘几口气，才道“那怎么办？” 晶棺里沉默了半会儿，才悠悠传出一句话“用鬼眼。” 此话一出，又换来了他的沉默，过了片刻，他说道“我不想用。” “又不是叫你用那种术，只是睁开你的鬼眼看看，能不能找到出口。” “不早说。”他埋怨了骷髅鬼一句，缓缓合上黑眸。 晶棺里传出哭笑不得的声音“早跟你说过了，怎么进来就怎么出去，鬼知道你这小鬼居然这么木，傻傻跑了半天。” 说完之后，晶棺里响起敲击之声，噔噔噔...约莫敲击了十几下之后，敲击之声逐渐加快节奏...然后从中传出催促之声快点啊～” 嗤～ 伴随此声，还有一阵尖锐刺耳的划拉之声，仿佛指甲在铁甲之上划过的声音，响彻在他的耳中，他突然皱起眉头，不知是忍受着这刺耳之声，还是忍受着别的东西。 而就在这时，他睁开双眼。 可双眼一开，便被一片黑暗所遮蔽。 ...... ...... 小世界，其中心之处，由一团黑暗所笼罩着，随着下面的网凹陷下去，黑暗也逐渐膨胀，向四面八方所蔓延而去，似乎要占据整个小世界。 在东离被黑暗所吞噬之后，整个小世界都为之一抖，旋即黑暗中突然席卷起一股无形之风，而后如一道旋涡一般，那团黑暗疯狂地向那张网的凹陷之处注入。 这时，本是无一物的黑暗之中，显现出一双灰白色的眼眸，而后就见一道人影从黑暗中奔出，人影背着一樽晶棺，一道兴奋的声音从棺中传出“呼呼呼，刺激。” 这人影一经奔出，那团黑暗骤然间如疯了一般，又急速地向四周扩张开来，其速度比之前加快一倍。 可这道人影也丝毫不慢，犹如脱了缰的野马，在小世界里疾驰，这一次，他不再漫无目的，而是朝着一个方向奔去。 只见在那个方向的尽头，两张白网相连接之处，有着一条黑色的缝隙，待得距离接近，就见黑色的缝隙里，显露出一道白色的光芒。 在那道白光的照耀下，那人影的双眸渐渐褪去灰白色的光芒，转而显露出一对漆黑的眸子。 这时，东离的视野渐渐清晰起来，那黑色的缝隙之外，是一片冰天雪地，雪地上站着一道人影，正是追杀他的小魔仔! 眯着双眼望着这个小魔仔，他心中蓦然升起一股杀意，心想我该如何好好待你一番，方才对得起我这一遭呢。 而后，一步高高跃起，猛地跃出缝隙！ 嘭！ 一道沉闷的声音，落在玛尔的耳畔，望着突然出现的东离也是吓了一跳，玛尔惊愕地说道“你你你，你是怎么突然出现的？” 之前，在他的感知里，是完完全全断了东离的气息，现下却毫无征兆出现在他面前，任是他杀人无数，也免不了一惊。 东离缓缓站起，掸掸身上的雪花，歪了歪脖颈，阴阳怪气地看着玛尔，“我一直都在，只是你看不到而已。” 玛尔俨然不信，“不可能，我的灵魂力我自然清楚，没有人能够逃离我的感知的。” 东离摊开双手，“很抱歉，事实便是如此，你不信我也没辙，怎么？你怕了？” “怕你？一个连灵力都没有的小鬼！反倒你，你不打算逃跑了？” 东离哼哧一声，“不跑了，” 玛尔冷笑一声，举起双手，又是施展起漫天雪剑，顷刻间万千雪剑遍布于顶上，见东离没有丝毫动作，眉宇间闪过一丝迟疑，而后心底冷哼一声小鬼狂妄！ 玛尔心念一动，雪剑嗡嗡而响，朝着东离射去，如此大范围的攻击，纵使东离早有动作，也不免像上次那样，生生挨上几把雪剑。 更何况还没有动作，简直与找死无异。 可东离只是向后退了一步，便在玛尔那惊恐万分的眼神中，消失不见了！ 万千雪剑尽数没入雪地里，以及东离身后的石壁里，却独独少了东离的身影。 “不可能！” 玛尔眼眶遍布血丝，怒吼着冲向东离消失的地方。 遁入小世界里的东离咧嘴一笑，睁眼一瞧，只见小世界里，逐渐恢复的传送阵，在他进入之时，又开始运转起来，见到这一幕，心里莫名涌出一阵后怕。 不敢再停留半分，转过身来，淡然地望着冲过来的玛尔，右手从晶棺上抽出索魂钩，亮起锋刃，闭上双眼，脚下一蹬，合身撞了上去。 玛尔简直失了智。 他所擅长的是追踪和暗杀，在玛尔部落里小有名声，对于自己的灵魂力向来是十分自信的。 然而，东离两次消失在他的感知中，若第一次是由于东逃离了他的视线，可这一次却是在他的眼皮底下，消失的一干二净，仿佛本不存在这世间一般。 他多年建立的自信，亦是在此时彻底崩塌。 为一探究竟，他有所失了方寸，携着满腔怒火奔了过去。 待到东离消失之地时，倏地眼前的空间中，一道晃眼的白芒，宛如穿越时空朝着他的脖颈切来。 面对突然冒出的白芒，他一止冲势，连连后退，若只有后退，他定然是逃不出白芒索命的下场，遂疯狂催动体内的灵力，刹那间气势如花绽放，从体内涌出股股寒意，笼罩周身。 他的身体每往后退一步，雪地以及飘荡于空中的白雪，顷刻凝结成粒粒冰晶，那寒冷的北风也仿若凝固了一般，停滞于他一方天地之间。 在玛尔的前方，东离横握索魂钩，泛着寒光白芒的铁钩随着他的冲势，紧紧贴着玛尔的脖颈，不过在玛尔爆发出磅礴的气势后，已有渐渐拉开的趋势。 东离见状，也不气恼，不再使劲前冲，而是顺势停下脚步，站立望着拉开数丈距离的玛尔，黑色眼眸灵动转动，上上下下打量着他。 第8章 死斗 玛尔深深呼气吸气之后，缓缓平复体内一时暴乱的灵力，随后抬头与东离对峙片刻，方才从牙缝里狠狠挤出两个字来“很好！” 东离摆动双肩，略微僵硬的血肉渐渐恢复了过来，“倒是没想到你还有瞬间减缓速度的能耐，不然，你已经死在我的铁钩下了。” 玛尔伸手抹去脖颈处的细细血迹，对于东离的惋惜一言不做任何回应。 “当然，若不是背着这个大家伙，在我出手之时，你已经死了。”东离甩下晶棺，晶棺砸在雪地里，发出沉闷的震动，可见其重量非同寻常。 玛尔心知东离所言不差，若没了晶棺的负重，小鬼的力量和速度都会增添几成，哪怕他有后续手段，恐怕也来不及施展。 他的眉宇间一抹愁云愈发浓郁，在他隐而不发的眼神里，这个小鬼居然开始热起身来，全然不将他放在眼里，似乎极有胜算的模样。 东离把他晾在一旁，活动活动身体，一面轻笑道“不过也不错，若你这么就死了，那我在里面可就白白遭罪了。” 言罢，东离笔直而立，一缕缕十分隐晦的鬼气在他身上萦绕而起，而他的身体也随之闪闪烁烁，令人难以捕捉到他的存在。 他抬起索魂钩，一指玛尔，身形倏地一闪，上一刻尚在原地，下一刻便出现在玛尔的面前，出招毫无花哨，铁钩直取玛尔的要害。 玛尔神色一凛，出手成掌，手掌泛起莹莹晶芒，那是他催动了冰属性灵力影响周围的空气，形成一片冰寒之域。 他手疾眼快，在索魂钩切来之际，已然提前出手挡下东离的手腕，在卸力之余，还在腕上留下一个掌印，掌力不大，却残留了点点冰晶。 东离似是没有在意这些冰晶，凭借自身灵敏的身法，绕着玛尔出招不断。 而玛尔却丝毫不慌，稳稳立在原地，运起灵力，在他的身边布下一个寒冷之域，以此削减东离的出手速度，面对东离的出招皆一一挡下，且如法炮制，一有机会，便在东离的身上留下泛着寒意的冰晶。 若说前面不在意这些冰晶，一盏茶的功夫下来，东离也发现不对，这些不起眼的冰晶散发出淡淡寒意，不断侵入他的体内，以致他的血液和鬼气有所停滞，运行不畅。 长此以往，必败无疑，偏偏没有破敌之法。 他稍有迟疑，玛尔当即见机发难，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枚叶子形刀片，对着他的右手一抹，他反应不及，留下一道一指长的血痕。 他突觉手上一股冰寒之气传来，向后一退，与玛尔拉开距离，定眼看向玛尔捏在手里的刀片，这刀片通体晶莹剔透，道道寒意从中渗出，观之材质竟与老鬼的晶棺有七八分相像。 “嗤！” 他强吸了一口冷气，抬起右手一看，那一道细微血痕竟然结成冰晶，并正不断蔓延开来，他伸出左手，将之强行抹去。 觉醒冰属性的战兵着实难以对付，这还不算什么，关键在于玛尔这次祭出的是刀片，那么下次又会有什么手段使出？ 他不得而知。 逃？ 他厌恶啐了一口，“我讨厌小鬼的劣根性！” 低语言罢，提钩冲上，与玛尔厮打一处。 这一次他忽略掉玛尔手中的刀片，任由其在身上胡乱划来划去，仅过几个回合，便留下数不清的伤痕，伤痕之处布满冰晶，浑身上下如同冻成了冰块。 当然，他也不是一无所获，观之玛尔，身上亦是平添了几道伤口，虽不深不浅，但也不可小瞧。 老鬼留给他的索魂钩可不是寻常之物，当中蕴含着极为隐晦的鬼气，就算是他也不愿触碰，更何况是蚩尤族中人。 玛尔一时划得尽兴，突然心口处莫名刺痛了一下，余光一扫，竟是发现那几道伤口上面绕一股黑色鬼气，并不断侵入他的体内，影响心肺不止，还对心神有所侵蚀的迹象。 任由玛尔催发灵力，也无法将之驱出体外，他眉头一皱，抬掌拍向东离，东离与之对上一掌，两人双双倒退十步之远。 玛尔冷声道“你这是要以伤换伤。” 东离面无表情，抬手握成拳头，而后崩开，手上覆盖的一层厚厚而冰冷异常的冰晶，也随之散落一地。 老鬼说过，对付难缠的敌人，最好的办法以快取胜，若是旗鼓相当，便以伤换伤，看谁能撑到最后。 东离哼笑一声，“你也知道，那还与我对掌？” “什么！”玛尔伸手一看，顿时脸色一沉。 只见他的手上缠绕着一团鬼气，既抵消不得，又无法驱除，如附骨之蛆。 他的脸色阴沉如水，“不错，你倒是有几分胆色，不过......” 言至于此，他摊开手掌，运起灵力，随后便见这掌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结冰，最后完全覆盖住手掌，以此隔绝鬼气。 东离见状，顿然头疼不已，玛尔说他有胆色，他何尝不觉得玛尔更有胆魄呢。 想他这两年见过的敌人也不少，可像玛尔这般当机立断、对自己都狠的人，绝超不过一手之数。 玛尔隔绝鬼气之后，尚还没完，手上的冰慢慢向前凝聚，末了竟是形成了一把异常尖锐的冰凌。 以左手化为冰凌，顺势成了一把利器，东离不得不惊叹一声，“还可以如此？” 玛尔阴笑道“你今日要是不死，可真是对不起我这般做了。” 东离苦着脸笑笑，这句话听着咋那么熟悉呢。 玛尔却冷哼一声，左手冰凌融成一体，于空中遥指东离，低喝一声，自左手臂膀处亮起一道光圈，稍后向前推动，速度越来越快，至冰凌尖端已成一股可怖气势。 而他还不满足，仍在蓄势待发。 东离身处玛尔的锁定之中，自是感受到这股气势的可怕，寒意逼人，直渗骨髓。 到了此刻，东离心知玛尔不想再拖下去了，遂收敛心神，脚下发力，欲要从玛尔的锁定中脱离而去，不曾想全身动弹不得。 他被冻住了！ 他神色慌张看向玛尔，对方亦是看着他，嘴角处的轻蔑笑意已然说明一切，原来对方也留了一手。 在他的身上有着数不清伤口，虽不致命，但到了此刻，竟与玛尔冰凌上的气势一唱一和，骤然间涨了一倍的威力，彻底封住了他的气脉，让他使不出力气来。 玛尔对于东离这个不动靶子十分满意，阴笑道“该是结束的时候了！” 言罢，一声尖锐啸声在山林间响起，而后从冰凌尖端上绽放一朵冰花，迸射出一束刺眼寒芒，划破点点雪花天地，射向东离。 面对玛尔的致命一击，东离反倒镇定起来，闭上双眼，祭出了索魂钩。 此钩一经离手，在他胸前急速旋转，眨眼间，铁钩虚化为黑墨，白骨柄虚化为白影，黑白双色如鬼魂一般，相互环绕，形成一面光盾，光盾上竟是呈现出两仪之像。 两仪光盾刚形成，那道激射而来的寒芒猛地击打在上面，一声铿锵响起，两仪光盾瞬间湮灭，索魂钩随之落在地上。 东离这才睁开双眼，眼眶泛起血丝，而脸色也苍白许多，想来是这两仪光盾对他的消耗极大。 他松了一口气，他也不曾想过能够施展出这一招。 两仪光盾，老鬼曾在过去的战斗中施展了无数次，无论敌人发出何种攻击，都能被这面光盾挡下，虽然他也旁观了无数次，但一直不得要领。 这一次也是灵机一动，亦是孤注一掷，却出乎意料地成功了。 庆幸之下，东离哪里明白，这是由于身上的鬼气愈发浓郁而致成！ 这就是小鬼一族的鬼气，唯有绝望无助之际，方会展现真正的威力。 当然，那也是令其他种族无比厌恶的存在！ 随着这束寒芒消散，身上的残余冰晶也一并纷纷脱落在地，他又恢复了些许自由，可消耗太大，看上去与动弹的模样也差不了多少。 趁着东离空档之际，对面玛尔那会给他喘息之机，身上携着凛凛寒风，迅速靠了过来，冰凌刺出，直接将他的左肩刺了个透。 而他也随着冰凌刺入，道道寒意侵袭四肢百骸，倏地打了个激灵。 左肩伤处鲜血一经渗出，眨眼凝结成块，片刻后整个左肩全成了淤块，这个时候反而没有冰凌贯穿时的疼痛了。 东离突然嗤笑了一声“哼哼。” 玛尔怒视东离，质问道“你笑什么？” 面对玛尔的质问，东离却置之不理，自顾自嗤笑。 东离的笑声响于耳畔，直叫玛尔心里烦躁。 他转动左手，冰凌在东离体内转了几圈，已经结成冰渣的血肉搅和一处，磨着里层的鲜血生肉，瞧之犹如是在研磨，似要雪中作画一般 他一改先前的愤怒，神情如谈笑风生般，又是问了一遍“说吧，你为何发笑？” 东离又哼了一声，接着笑了起来。 他心知白问了，盯着东离脸上那一抹诡异的笑容，似乎要从中寻找答案，或者说是他想要的答案。 想他杀死的冤魂不知几何，强过他的也有一手之数，可像东离这样无法修炼灵力的小鬼，本是可以轻容碾死，却三番两次在他的手中逃过。 那也就罢了，还险些被他阴了一招。 不，是两招！ 想到这，他心底的怒意又渐渐攀升而起，在东离的脸上，始终寻不到半点害怕和屈服的表情，只是发了癫疯般痴痴傻笑！ 他一手提起东离，将之悬于半空，左手收回，然后对准东离的心脏要害之处，慢慢刺了进去，鲜血不断淌出。 这一次，他不使用自身的冰属性灵力，任由伤处血液流出，约莫半晌后，才缓缓抬起眼眸看向东离，道“说与不说？” 他的言语冷漠，已是失了耐心。 他言罢，东离终于止了笑声，低下头颅，灰色眼眸漠然盯着他，道“我笑你残忍弑母，夺母鬼眼！”